《薛小苒的古代搭伙之旅》 第一章 不幸中的大幸 “啊——” 随着“啪啪”滑落枝叶的声音,女子凄惨的叫声响彻清冷的林中,四周惊起飞鸟无数。 “扑通”重物着地的声音,震得树底的枯叶层都抖上三抖。 半响,摔落地上的身影才缓缓动了起来。 “……哎呦,痛死我了!”女子的声音喘息声中带着丝丝抽气。 她挣扎了片刻才撑起了上半身,坐了起来,轻轻揉着发痛的胸口,缓解着阵阵疼痛。 好一会儿,一张因疼痛而泛白的脸才好转过来,她反着手背擦了擦因疼痛而掉落的眼泪。 “……妈呀,我薛小苒的命是有多大,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居然没摔死?” 缓过神的薛小苒抬头看天,高大挺拔的参天古木把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透过苍翠繁茂的枝叶,只能勉强看到一小片天空。 附近的光线很是昏暗,以她快两百度的近视,根看不大清远处的景物。 “……这附近有这么茂密原始的森林么?” 薛小苒惴惴不安,四周很安静,远处偶有鸟儿啼叫,还有就是她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胸口的疼痛都感觉不那么明显了,“不怕,不怕,救援人员很快会找来的。” 她,薛小苒刚参加完高考,和一群同学出门旅游爬山。 高考没发挥好,加上,高大帅气班长和班花一路 打情骂俏搞小暧昧,这让有小小暗恋情节的薛小苒心中有些郁郁。 在颜值当道的年代,她这个微胖界的妹纸似乎只能是个被忽视的背景墙。 薛小苒没有跟上大部队的步伐,而是一脸郁闷地走在后面,大伙已经约好时间在山下集合,时间很富余。 快到顶峰的时候,天空突然阴了下来,远处有乌云靠近,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快下雨了!” 六月天的阵雨来的快也去的快。 薛小苒没有着急,既然不能一下飞到山下,在哪躲雨都差不多,她走进一个半悬空在山石上的凉亭,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云雾,景色很是迷人,拿出手机比着拍照专用的“剪刀手”,拍了几张相片,这才走出凉亭。 刚走出凉亭口,天空忽地刮起了大风,四周的树木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在凉亭里逗留的人群开始往外跑。 大风夹杂着沙土,瞬间让薛小苒迷了眼,她皱着脸,踉跄着退后几步,抬手想要拿下眼镜揉搓眼睛,结果,又一阵狂风“呼呼”吹过,半眯着眼睛的薛小冉,肩膀被人狠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后退,突然一脚踏空,整个人瞬间翻转一百八十度,直直坠落而下。 四周风起云涌,云雾变化反复,薛小苒来不及惊呼一声,人已经掉落云海之中,瞬间没了踪影。 当她 再次睁开眼,眼前已经是另一幅景象了。 “……尼妹,我怎么这么倒霉,是哪个王八蛋撞的我?刚才还狂风大作,现在怎么这么安静?” 薛小苒抬眼看天,脸上有些迷茫,她眯起眼睛,眼镜不知道掉哪去了,二百度的近视说瞎不瞎,不瞎又有点瞎。 天空虽然有些阴沉,但无风无雨。 “啊!”薛小苒突然叫了起来,她的手机不见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薛小苒欲哭无泪,手机是她过年前才换的,刚用了半年,买的时候花了三千多块,是她偶像代言的国产手机呢。 最重要的问题是,没有手机她拿什么来求救? 薛小苒有种捶胸顿足的冲动,可她手一碰到胸口,就触碰了刚才摔落下来的淤伤。 顿时疼得她龇牙咧嘴,薛小苒揉揉胸部,拉开白色体恤往里看了一眼,原本雪白的肌肤变成了一片青紫,她倒吸一口凉气,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挥挥手动动腿,四肢还算健全,没有骨折或者扭伤,手腕和小腿有几处碰伤和刮伤,脖子上也有火辣辣的地方,不用说也是被枝叶刮伤了,还好,这些都是小伤。 不幸中的大幸,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居然没有断胳膊断腿。 她检查了一下,眼镜没了,手机没了,太阳帽也没了,背后的背包还在,她背 包里有面包和半瓶水,应该能撑到救援人员的到来。 薛小苒心下稍定。 只是。 为什么,她感觉有点……冷? 她穿着长袖的粉色防晒衣和黑色的九分裤,在这六月天里居然感觉到了冷意。 爬山的时候,她都热出了一身汗,要不是怕自己晒黑,她早把防晒衣扔了。 就这一身,居然会……冷? 她紧张地左右环顾,四周除了树还是树,高大葳蕤,枝叶繁茂,特别是她头顶这棵,粗壮的树干可能五六个人才能环抱起来。 郁郁苍苍的树冠几乎把整片天空都遮蔽起来。 脚下散落着几段新鲜的断枝,在枯黄脏乱的落叶层上,显得格外显眼。 薛小苒看着头顶那片密密匝匝的枝叶,应该是这棵大树救了她的命,密实的枝叶起了很大缓冲的作用。 她双手合十,对着古朴挺拔的参天古木深深鞠了一躬。 “大树啊大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小苒估计已经走在黄泉的路上了。” 她诚心致谢,虽然她是个无神论者,但并不妨碍她偶尔上上香,拜拜佛。 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暗,寒气也越来越重,薛小苒裸露的脚踝激起了鸡皮疙瘩。 她掉下来的时候,明明是早上十点左右,现在怎么有一种天快黑的感觉? 寂静的空间让人感到害怕,薛 小苒抬脚朝比较光亮的地方走去,空旷的位置应该更容易让别人发现她。 “沙沙”踩着厚厚的枯叶断枝层,薛小苒越走越快,渐渐开始跑动起来。 这片森林似乎无边无际一般,明明看见远处有光亮,她跑过枯叶满地的林子,跨过倒地拦路的枯木,跳过满是灌木的大坑,目光所及之处,却依然是大大小小的树。 半个钟头后,薛小苒喘着粗气停下脚步。 不对!不对! 汗珠从她额头滑落,她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几分钟后,薛小苒爬上一棵粗壮的大树上,抱着有些摇晃的枝干,抬眼从稀疏的枝叶缝隙间看过去。 她不是眼花了吧? 即使她左眼一百五,右眼二百的度数,也不至于出现一片重影吧? 那一望无边的绿色是怎么回事? 她僵硬着脖子朝另一边看去,同样是满眼的绿,加上连绵起伏的山。 用力地闭眼,再睁开,景物没变。 她掉落的那座山峰根本没有影子。 薛小苒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完了,她这是掉到了什么地方?从悬崖边掉落,直接跨过次元到了异世丛林?还是,穿越到了亚马逊的原始森林里? 她抱着树干一屁股坐在了枝桠上,颇有份量的体重把树枝震得摇动了两下。 薛小苒什么也顾不上,她两眼发直,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第二章 捡了个男人 西落的太阳还残留着小半边红色的光晕,近处的林子却已经渐渐陷入黑暗中。 “……我,该怎么办?” 薛小苒嘴里发苦,干咽了口唾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踩着一旁的枝桠慢慢站了起来。 她刚才看见左面的山脚边有一片比较空的平地,那里好歹不全是树木,趁着天还没全黑,她想到那边看一下。 落地后,手心有些火辣辣的,这棵树的树皮很扎手,一上一下她的手心就红了一片,她喘了口气,顾不上那么多,抬脚朝刚才看好的方向跑去。 林子里的光线已经开始昏暗,谁都知道,黑夜中的森林比白天的危险系数更高。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趁着太阳没落山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安全渡过一夜,然后再想明天的事情。 那片空地不算远,薛小苒跌跌撞撞跑出林子后发现,那里有一条挺宽的河流,绕过一片杂草丛便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 薛小苒脸上浮现喜色,她爷爷说过,在深山老林里迷了方向,只要找到河流,然后沿着水流的方向走,迟早能找到人的踪迹,无论是哪个时期,人类都有依水而居的习性。 天色越发阴暗,薛小苒甚至听到了猫头鹰“咕咕”的叫声,在空旷幽暗的山林间显得有些渗人,她立即收起那一丝喜悦。 距离河流不远的地方,有座不算高的山,山体看起来有些影影绰绰,薛小苒思考了一下,决定到山边寻一处山洞或者背风的地方躲一晚上。 定下主意,她抬脚就朝那边走去,河岸边的路很不平坦,高高低低的碎石灌木占了很大一片,薛小苒不得不拐到离河边近的岸边行走,她小心避开 水坑和湿润的草地,连跳带蹦的一路穿行。 “……咦?!” 薛小苒跨过一个水坑后,看到河岸边上似乎有一个可疑的白色物体,一半在岸上,一半还在水里。 好像是个……人?! 薛小苒的眼睛顿时睁得像铜铃一样大,不过,随即又半眯起眼睛。 没错,是个人! 上半身在岸上,下半身浸在水里,白色的衣摆还随着水流飘动着。 但是,那是死人?还是活人? 薛小苒头皮一麻,紧张地咽着口水。 此时,四周的光线昏沉沉的,周围的树木在晚风中婆娑起舞。 “……喂?” 她没敢靠近,先轻轻喊了一身。 没人回应。 “……喂?那个,你,还活着吗?” 她加大了声音,可感觉四周似乎有回音,晚风带着寒意吹拂在她身上,薛小苒的身体抖了一抖。 依旧没人回应。 薛小苒谨慎地看了几眼,翻过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瓶子,那是她自制的防狼喷雾剂。 任你是人是鬼,碰到变态辣的喷雾剂,也要你口水鼻涕横飞。 薛小苒定了定神,拿下瓶盖,小心戒备着走了过去。 那人穿着一身长长的白色袍子,袍子上有几道淡淡的血迹,脸被一头湿哒哒的长发遮挡住。 是个女的? 薛小苒心中稍安,又走近两步,随手捡了一根枯枝轻轻戳了戳地上的人。 没反应,不是真的死了吧? 薛小苒心里开始发毛。 不过,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人的背部还有点起伏,顿时松了口气,在这广袤静寂的森林里,要是能有个人跟她做伴,多少会感到安心些。 扔下手里的枯枝,放好喷雾剂,蹲了下来,伸手 扒拉开覆盖在那人脸上的长发。 “妈呀——”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把薛小苒吓得一屁墩坐到了地上,屁股冰凉的湿意又让她立时跳了起来。 一连后退了几步,才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地停了下来。 尼玛,姐要是有心脏病,估计这会就得躺下了。 那是个男的,胡子拉碴,脸上伤痕累累,好像是用鞭子抽出的印子,一道道的,青青紫紫红肿一片,有的伤口还在冒血。 我的天呀,谁那么恶毒,居然拿鞭子抽人的脸,薛小苒揉搓着双臂冒起的鸡皮疙瘩。 屁股一片冰凉,刚才她坐到了一洼水坑,薛小苒心里暗骂一句。 镇定下来后,她再次走近那人,蹲下后伸出手小心轻拍他的肩部,“……喂,你醒醒,醒醒,能听见我说话么?” 他浑身湿漉漉的,身上似乎没了温度,喊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薛小苒犹豫半响,他再泡在水里,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咬牙,俯身抓住他的两边肩膀,用力把他翻了起来。 亏得她身材有点份量,所以也有两把子力气,要不然,真抬不起这么大块头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很瘦。 没错,男人很瘦,肩膀的骨头都硌了她的手。 把他翻过来以后,薛小苒发现,他怀里抱着一根碗口大小的长形圆木。 他是靠着这根木头才漂浮到这边的吧。 男人脸上一片青紫,鞭痕交错,脖子下的衣襟半敞着,露出大片的肌肤,那上面也有着一道道的伤痕,凸起的锁骨下,肋骨根根分明,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了,只有胸口微微起伏证明这个人是活着的。 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怕 的折磨,才变成这般可怖的样子。 薛小苒心脏嘭嘭跳,蹲在地上有些踌躇,这一身鞭痕,他不会是个坏人吧?万一救了个坏人,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见死不救好像也不对吧? 薛小苒脑子乱乱糟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咕咕”树林内有鸟叫声传出,惊醒了犹豫不决的薛小苒。 她“呸”了自己一声,这么一个瘦不拉几又重伤不醒的人,她怕些什么,这人醒不醒得过来还是一回事呢。 当即不再犹豫,先费了些力气把那根木头从他怀里抽出来,男人抓得很紧,大约是求生的意识很强烈,所以晕过去也下意识地紧紧抓着。 调整好姿势,把湿漉漉的他背到了背后,薛小苒这才惊觉,这个男人非常高,背着他时,他的脚几乎是拖在地上的。 光线昏黄,薛小苒半眯着眼看路,走得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把背后的男人摔了下来。 好不容易走到山脚边,她喘着气,累得不行。 薛小苒抬头四下看了看,黑漆漆的山体看不清哪里有地方可以让他们休息。 无奈之下,她朝山脚凸起的几块大石头走去,找到略微平坦背风的一面,把男人小心地放了下去。 他浑身冰凉,四肢无力下垂,似乎只剩一口气吊着了,薛小苒有些害怕,万一他死了,整个森林里是不是只有她一个活人了? 薛小苒连忙把背包拿下来,然后脱下防晒衣盖在他的身上。 一股冷意袭来,薛小苒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可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拉开拉链翻找,她包里有旅游小药包,里面有头孢、胃药、止痛药和退烧药,还有一瓶开过的碘酊,都是在学校 内常备的药,出门的时候就顺便带了。 她偶尔吃多了会胃疼,有时候不注意着凉了会姨妈疼,所以胃药和止痛药都准备了,退烧药和头孢是有一次发烧,学校的医务室开的,她烧退后就没吃,一直留着,碘酊是因为她磕破了膝盖自己买的,也没用几次。 “有伤口要先吃消炎药和止痛药。” 薛小苒很快翻找出来一个小小的花布包,那是她的小药包,找出头孢和止痛药,抠出胶囊,拿出包里剩下的大半瓶矿泉水。 她把男人的脑袋用背包垫了起来,然后试着给他喂些水。 “……喂,能听见我说话么?你醒醒,醒醒……” 薛小苒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没有动静。 “……你喝点水看看。” 倒了点水进瓶盖,万一他喝不进嘴里,她可不想把水浪费掉,天知道,明天是不是就得喝河里的生水了。 想要避开他脸上的伤口,可是,那些纵横交错的鞭痕几乎爬满了他的脸,那里有下手的地方,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捏开了他的嘴巴,把水罐了进去。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她拿起水瓶小心地往他嘴里又倒了一些。 观察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把药塞进去,那男人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 薛小苒顿时喜形于色,“喂!你醒醒,快醒醒!” 她的声音忍不住大了几分。 空旷的山林似乎都荡起了回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正紧张地环顾黑乎乎的四周,没注意到,躺着的男子眼皮已经半睁,诡异的瞳孔微微转动。 “……吓死宝宝了……啊!” 声音戛然而止。 薛小苒的脖子被人紧紧掐住,道力之大让她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第三章 我不会害你的 薛小苒惊恐地看着眼前可怖的男人,他满脸的伤痕青紫交错,淤肿不堪,半指长大胡子乱七八糟粘成一堆,睁开的眼睛里,瞳孔竟似没有焦距,使得黑夜中的男人犹如鬼魅一样可怕。 她反射性地想掰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如同铁掌一般。 “……救……命……” 涨红着脸呼吸困难的薛小苒,两只手掰着男子的手掌,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对面的男人掐着她的脖子没有动弹,只有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微微转动。 “……我……救了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一句话憋出来,薛小苒一张圆脸都快变成了紫红色,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种死亡的威胁。 也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脖子上的道力松动了一下,薛小苒急忙大口呼吸起新鲜的空气。 “……呼……哈,呼……哈……” 急促喘息着的薛小苒总算顺过气来,可脖子上的大手依旧没有放开。 “……喂,我把你从河边背上来,也算是救了你,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反咬一口?” 虽然他不同常人的眼睛,让薛小苒心中有些发怵,可是,她仍旧咬牙先声夺人,把功劳先摆出来再说,以免被他冤枉地掐死了。 男人没出声,一张丑到让人不忍直视的脸散发着森冷的气息,他眼珠微微转动,应该是听懂了她说的意思。 能听懂就好 ,薛小苒心喜。 “你先前一直泡在河里,要不是我把你背到岸边,你在河里泡一个晚上小命肯定难保,你看看你这一身伤,好些伤口都被泡得发白了,再不处理,就该感染了,算你命大,我包包里带了药,先把消炎药和止疼药吃了,我用碘酊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她不停地说话,企图说服男人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 那男人沉默没有说话,气氛安静而诡异。 薛小苒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猜测着他也许眼睛是看不见的。 “我跟你说,这里是一大片原始森林,看都看不到尽头,你,要是把我给掐死了,你也活不出去的,我这里有药,把你的伤治好,也许我们还有走出森林的机会,而且,就算你的伤能自己养好,可是你一个人待在原始森林里,也会害怕吧,有个人做伴,总比一个人强吧,你说对不对……” 她还没说完,脖子上的手就彻底松开了,薛小苒一喜,刚想说些什么,那男人却“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哎呦,我去,要不是她把背包垫在他后脑勺着地的地方,他的脑袋该磕出血了吧。 得,刚才的道力是他最后的回光返照吧?薛小苒揉着被他掐疼的脖子,心里暗骂一句。 早知道就别跟他废话那么多,直接用手掰开,就他现在的身板,一定没有自己的力气大。 薛小苒撇着嘴瞪着地上没 有知觉的男人。 算他识相,知道放开自己,哼哼,要不然看她会不会救他,薛小苒气哼哼地撂狠话。 不过,她也就想想,人还是要救的,要不然,她自己一个人怕是没有勇气走出这片原始森林吧,薛小苒看了眼,黑漆漆的林子心中就是一阵颤抖。 说实话,她怕黑,有同伴的话还好些,要是让她一个人待在这漆黑的山林里,薛小苒觉着她会被吓破胆子的。 “……喂,你还好吧?能听见我说话么?来,先把药吃了吧,这是消炎和止痛的,你听得见么?” “……张嘴,喝水,别吐出来哦,这破地方,可没地买药哦。” “……哎,咽下去,我不会害你的,赶紧咽下去,害你我也没有好处,是吧?再说,就你现在的样子,要你的命,哪里还用浪费我的药,是吧?” “……好了,咽下去了,哎呦,我的矿泉水也快没了,完了,明天要喝生水了,不知道会不会拉肚子?” 山脚下回荡着薛小苒唠唠叨叨的声音。 男人气息很弱,在她的絮叨声中,勉强配合着吃完了药。 薛小苒把枕在他脑袋下的背包拿了过来,她已经饿得前肚皮贴后肚皮了,再不找点吃的,估计也要晕倒了。 都知道景点内吃的东西卖得贵,所以,大伙都买了不少方便携带上山的零食。 薛小苒的背包不算大,普通款的黑色小 背包,她背包里有一个牛奶包、一个黑森林、一个甜甜圈以及两条巧克力。 都是热量高,糖分多的零食,没法子,如果不是热爱这些,她能长这么多肉么? 要不是因为同学们约了下山后去肯德基,她哪里会只买这么点东西,所有的份量加起来都不够她吃一顿饱饭的。 薛小苒后悔呀,早知道,她就把背包都塞满了才对,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可挑来捡去,她最终只拿起了块头比较大的黑森林蛋糕。 “窸窸窣窣”打开,被山风吹得又冷又饿的薛小苒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软绵香甜的滋味让她口水泛滥,浓香的奶油味肆虐着她的味蕾,她一口接一口,巴掌大的黑森林转眼去了一半。 薛小苒狠狠罐了两口矿泉水,眼见着水瓶就要见底,才依依不舍放下。 当然,就这几口东西,根本无法填饱肚子,特别是像她这种微胖界的妹纸,这点份量,平日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可她哪里敢多吃,明天后天怎么办?直接饿死在这山林里么? 况且,现在还不止她一人,眼前还有个半死不活的重伤患者要吃东西撑过鬼门关呢。 四周漆黑一片,附近的草丛中有蝈蝈鸣叫的声音,远处的森林里有听不出什么鸟类的啼叫声,一种森然的冷意不断萦绕着。 也许是因为她喝了冷水的原因,薛小苒感觉自己 从头到尾开始冷得发抖。 乌云遮住了月亮,加上她本身就有点近视,所以视线模模糊糊的,黑暗未知的环境,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害怕。 她迅速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男人。 “……喂,先吃点东西吧。” 她冷得声音有些颤抖,即使再不情愿,她还是让出了一半的黑森林。 用手掰下一角,放到他嘴边,这种时候,也顾不上手干不干净了。 男人没动,“放心好了,是黑森林蛋糕,我吃了一半,咬着牙才舍得省出一半给你的。” 蛋糕一直放在他嘴边,也许是浓郁的香味引起了他的饥饿感,好半晌,执拗的男人终于微微张嘴。 薛小苒就一口一口地喂着他,直到最后一口塞进他嘴里,她又给他喂了两口水,这中间她一直在自言自语。 “……完蛋了,越夜越冷,我却没有带打火机。” “天啊,我为什么没有带打火机呢?” “没有打火机怎么生火?没有火,怎么在森林里活下去?” “难道要钻木取火么?可我不会呀。” 她的碎碎念叨,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她也无法,只能揉搓着凉飕飕的胳膊,黑影中的山林,温度应该只有十三四度的样子,她穿着短袖,虽然冻不死,可冷得够呛。 没有打火机,就意味着不能生火,没有火源,如何在森林里存活? 薛小苒挠头,一脸苦逼。 第四章 爱唠叨的少女 清晨的山林里,薄薄的雾气里夹杂着凛冽的冷意。 鸟儿欢快的鸣叫声在四周回荡,浓浓的山野气息萦绕在林间。 山脚下,立着几块高低不齐的大岩石,四周多是灌木杂草丛,大岩石旁有块略微平坦的地面,此时,正躺着两个半交叠在一起的人。 薛小苒是被鸟叫声惊醒的,她迷迷糊糊间,还以为自己在学校宿舍里。 “……谁的闹钟,快关掉啦。” 她嘟囔了一句,想要翻个身,谁知身体却僵硬到不行,动一动都觉得困难。 一身酸痛加上四肢冷僵,薛小苒费力睁开了眼睛。 “啊——” 入眼即是一张肿胀可怖,鞭痕交错的脸庞,薛小苒吓得失声惨叫。 “咕咚”一下,从男人身上翻转下来,背后磕到不少碎硬石,疼得她“嗷嗷”直叫。 “哎呦!哎呦!疼死了!” 她反弹性地坐了起来,反手揉搓背后磕疼的地方,胳膊和大腿酸疼得厉害,让薛小苒整张圆脸皱成了一团。 尼妹,昨天的遭遇居然不是做梦,她真的从悬崖掉落到一片原始森林里了,薛小冉边搓边嚎。 山脚附近回荡起她的哀嚎声,原本叫声欢快的鸟儿都被她惊起飞走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眼皮动了一下,没睁开眼。 薛小苒嚎了几声,镇定下 来,想起了身边的男人,她急忙低头查看,顾不上他一脸恐怖的伤痕,先伸手探探的他鼻息,确定还有呼吸后,再覆上他的额头。 “……还好、还好,退烧了,没事了,没事了……” 昨天半夜,一直下降的温度,冻得两人都瑟瑟发抖,薛小苒原本只是靠近男人躺着,想着硬抗过完一夜,谁曾想,到了深夜,身旁躺着的男人有些不对劲,她伸手一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于是她摸黑翻出了退烧药,给他喂了下去,可半夜的气温越发的低,吃了退烧药的男人冻得牙根都打起颤来。 薛小苒一看不行了,这样下去,天还没亮,他怕是要被冻坏了,当然,她自己也冻得够呛。 要是他给冻死了,那她前面所做的一切工夫都白费了。 薛小苒一咬牙,直接抱着男人,半趴在他身上,用防晒衣盖在两人身上,总算拢住了几分热气,即使他身上散发着一股不大好闻的气味,她也忍了。 “……我跟你说,你可要坚持住,不能白瞎了我的一片好心,我这么忍辱负重,额,不对,这词不能这么用,应该是这么委曲求全,嗯,好像也不大对,哎呦,反正,你可别死了呀,万一明早上发现,我抱着一具尸体睡着了……唉呀妈呀,我的天 呀……我下半辈子还敢睡觉么?……你可千万不能成为我一辈子的噩梦呀,拜托、拜托……挺住、挺住……” 薛小苒自言自语地絮叨了许久,才沉沉睡去。 她这一天的遭遇太过跌宕起伏,让她身心皆惫,所以,即便睡在条件恶劣的野外,也顾不上别的什么,天塌下来也要睡饱了再说。 “阿嚏!阿嚏!” 清晨的凉风让薛小苒打了几个喷嚏。 她用力搓了搓了冻得快没知觉的双臂,好在,一觉醒来他没死,自己没有凄惨到与尸共眠。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你福大命大,总算熬过了一夜。”薛小苒把防晒衣继续盖在男人身上,瞟了眼那张吓人的脸,又赶紧移开。 “我去找一下水源,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啊。”薛小苒把背包从他脑袋下拿了过来背在身上,里面是她的全部家当,必须随时带着才有安全感。 她慢慢站了起来,全身的肌肉骨头似乎都在抗议,酸疼得她直想骂人,艰难地挪动着大腿,缓缓朝河边走去。 蹒跚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一直躺着不动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依旧没有焦距,微微半眯着,显得锐利又诡异。 他,活了下来! 在震天动地的抖动和坍塌中, 惊险万分的从水牢顺着地底河流逃离了那坚如磐石的牢笼里。 地龙翻身,居然成了他脱困的契机。 男人抿着的嘴角勾勒出一道讽刺弧度。 虽然从水牢里脱困后,他差点把命丢了,不过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他活了下来。 男人的右手动了一下,手指摸着盖在身上的衣服,滑滑的,凉凉的,晃动之间还有摩擦的响声,他想象不出什么衣料会有这种效果。 远处有河水流动的声音,救他的那个少女去了河边。 应该,是个少女吧,男人有些不确定,声音不大清脆,说话反反复复,絮絮叨叨,可是,语气和心态似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可又敢大胆地趴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一夜…… 当然,他知道她是好心。 真是个古怪又奇特的女孩,昨夜不知道给自己吃了什么药丸,他身上的伤痛居然一个晚上都感受不到疼痛。 男人最终没有拒绝塞进他嘴里药丸,一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与她抗争,二是从她唠唠叨叨的话里,以及身上散发的气息里,他没有感受到敌意。 大约是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的原因,他半夜发起烧来,身上忽冷忽热的,那少女又喂了一颗叫退烧药的药丸给他,然后趴在他身上,给他当起了人体被子, 这些奇怪又贴切的词都是从她自言自语的话里透露出来的。 她冷得瑟瑟发抖,靠近他的身体却柔软而温暖,他烧得昏昏沉沉,难得的从那片温暖中感受到了一丝安心。 少女一直在他耳边说话,聒噪的程度,让烧得迷糊的他,都忍不住青筋直冒。 后来想想,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仅是因为寒冷,应该还有害怕,就像她话里所说的,害怕明天早上醒来,抱的是一具尸体,成为她一辈子的噩梦,然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没有边际的林海里。 这样一想,那絮聒的话语似乎就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一觉醒来,他被她压得半身都发麻了,她却拥着他睡得很沉,不带丝毫防备,男人只要一抬手,在她脖子上一掐,就能要了她小命。 这是一个没有戒备心,涉世不深,爱唠叨的少女,他默默给她定了备注。 远处的河水“哗哗”流动,男人眼珠朝河水的方向转动了一下,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灰白,只有浅淡朦胧的一层影子。 他的眼睛! 男人眉目间阴沉沉一片,散乱的瞳孔透出阴戾而沉痛的气息。 女人,真是心肠狠绝的动物。 他一世聪明,却她们手里吃了大亏,男人把眼睛紧紧闭起,遮住眸中浓郁的痛苦和愤恨。 第五章 困难级别的生存模式 薛小苒先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解决生理问题,然后跑到河边洗脸漱口。 沁凉的河水泼到脸上,薛小苒打了个激灵,抬眼四望,河流的前后左右都是一片高高低低的绿,草木繁茂,古木参天。 看着一望无边的绿,薛小苒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做梦都没有想象过,有一天她会深陷在莽莽林海中寻不到出路。 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粉色小包包,里面装着一些女孩子的随身物品,小梳子、小镜子、黑色皮筋、橘色润唇膏、眉笔、小支防晒霜、指甲钳、纸巾、还有两片薄的卫生棉以及几张零钱。 随身带的都是些小东西,看了看那几张零钱,薛小苒又觉一阵心疼,她的手机里还有好几千块钱呢,那是她攒了好些年的红包钱呀,如今全都化为泡影了。 她叹着气,拿起镜子照了照,里面映出一张圆润白皙的脸,薛小苒微胖,肤色也白,所以显得有些白胖白胖的。 薛小苒留着女学生很普遍的齐刘海,眉毛不粗不细,双眼皮很深,可惜因为近视显得有些无神,加上熬夜念书,黑眼圈明显,鼻梁有些榻,好在还算小巧,嘴唇略厚,牙齿整齐,单看五官,也是个挺秀气的一个女生,只是,长在一张圆润有双下巴的脸上,再好看的五官也白搭。 薛小苒习惯性地朝前嘟了嘟嘴,这样 会显得脸颊略瘦一些,可随即她泄气地扁着嘴吐槽自己: “唉,我居然还有心情嫌弃胖脸,再过几天,我的肉肉估计就要掉光光了。” 她放好镜子,拿起梳子,拔下后脑勺的皮筋,利索地梳起了头发,她的头发刚过肩膀,很好梳理,三五下梳顺,就扎了起来。 把梳子收好,放回背包里,可用的东西不多了,丢掉哪一样,都没办法再买得到了。 梳好头发,洗了洗手,指尖的凉意让她垂下了头,清澈的河面缓缓流淌,这让垂头丧气的薛小苒打起精神来。 有水就有鱼,她会游泳,虽然算不上精通。 抓鱼可能有些困难,但是多加摸索,总会有收获,只要有食材和火,他们应该不会饿死吧,薛小苒乐观起来。 薛小苒从小父母离异,父亲再婚后,她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家生活,虽然年纪不大,但有足够的生活自理能力。 她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酒店的大厨,开过饭馆,挣了不少家业,给她爸爸和叔叔在城里各买了一套房子后,他就和奶奶回了农村老家,在老家当起了喜宴厨师,专门替附近村落办喜酒的人家做菜办酒。 爷爷厨艺好,请他当喜宴厨师的人家络绎不绝,因为有这样的手艺,他们家在老家那也是一户富户,薛小苒从小衣食无忧的长大,即使没有 父母在身边,她也没有感到特别失落。 薛小苒上了初中以后,爷爷开始指导监督她学习厨艺,薛小苒本身也是个吃货,爱吃自然就爱下厨,几年下来,厨艺还是不错的。 后来,上了高中,去了城里住校,她做饭的时间就少了许多,不过,每年的寒暑假,回去以后,她时不时的负责做饭,手艺并没有丢下。 森林里,自然生长着各种各样丰富的食材,他们村附近有山林,她爷爷偶尔会带她到山边去采蘑菇和寻野味,薛小苒对山林不算陌生,她相信,只要给她锅和火,他们不会饿死。 只是,这样的原始森林里,她上哪找锅和火呢? 刚才还一脸雄心壮志的薛小苒立即蔫巴下来。 还是先想想如何能把火生起来吧,昨晚冻得半死的感觉,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矿泉水里剩下最后一口水,薛小苒抿了抿嘴,强忍住没喝,眼前的河水虽然看起来挺清澈的,可毕竟是生水,万一拉肚子,不是开玩笑的,等下去找找,有没有泉水或者地下水,那种水源会比较干净。 她挪动酸疼的腿慢慢朝山边走回去。 那个男人还在躺着,没有动弹,清晨的阳光照在他青紫交错的脸上,可怖的伤痕显得尤为清晰吓人。 薛小苒咽了咽口水才走近他,身上的疼痛让她顾不了那么许多 ,一屁股坐到了他身旁。 “……呃,那个,你醒了吧?” 她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他,男人眼睛半睁,微微移动脑袋,算是回应她。 “我扶你坐起来吧。” 挨饿受冻躺了一夜,是个人都要变僵硬了,薛小苒一手扶上他的肩膀,一手扶着他的胳膊肘。 男人下意识想避开,他从来不习惯让陌生人触碰,可是,昨夜两人交叠了一夜的姿势突然浮现在脑海,他避开的动作就是一顿。 薛小苒已经大力把他扶起,让他靠坐在一旁的岩石边上。 “……我叫薛小苒,今年十……八岁了,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漂到这里来的?” 说到年龄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因为她下个月初就满十九了,还能自称十八岁的时间没多少天了。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薛小苒疑惑地看着他,从昨天捡到他开始,就没见他说过一句话,难道…… “……你,不能说话?”她眼睛大睁,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他的眼睛就有问题,那种没有焦距的瞳孔,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要是话也不能说,岂不是又瞎又哑? 薛小苒不想相信她的猜测,本来掉到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她就很惨了,再捡到一个又瞎又哑的半残废,这是开启了困难级别的生存模式么? 男人 的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薛小苒顿时如遭雷击。 老天爷这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她原本还想着,等这男的养好伤,让他带着她走出原始森林,可他又瞎又哑,这…… “咕噜!” 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拉回了薛小苒快要抓狂的理智。 是了,现在纠结这些都没用,还是现实些,赶紧解决最重要的温饱问题比较实际。 她把背包拿下来,翻找出一个牛奶包,撕开包装袋,牛奶包散发出诱人的奶油香味。 薛小苒吞了吞口水,看了眼地上的男子,把牛奶包撕成了两半,比较了一下,她一口咬上了稍微大的一半。 一会儿她还要干好多事情呢,多吃一口才有力气干活不是,薛小苒吃得心安理得。 巴掌大的年奶包分成两份,两三口就解决,薛小苒咽下口里的面包,忍着心痛把另一半递给了男人,他再怎么残废,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救人救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吧。 “给你,这是半个面包,我带的面包不多了,要省着点吃,要不然,万一找不到别的东西吃,咱们两三天就要饿死在这丛林里了。” 昨晚这个男人抓她脖子的时候,力气可不小,证明他手脚还是能动的。 男人半响没有动,薛小苒这才想起,他口不能言,目不能视。 薛小苒只觉心口一阵堵塞。 第六章 人呢 当然,任谁都不会希望自己又瞎又哑,同样是落入山林里,他的境遇比她可悲惨多了。 薛小苒心中一软,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不好意思,于是,她把面包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你慢慢吃,我到附近看一下,找一找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薛小苒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暂时没发现什么危险的状况,他一个人待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会尽快回来的。” 抛下一句话,她就抬脚往山坡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走远,男人捏着半块面包的手终于动了,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光是抬手就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好不容易把面包举到嘴边,浓郁的奶香味让他喉头蠕动,这种香味他从未在别的食物上闻到过。 昨晚上,这个名叫薛小苒的少女喂进他嘴里的面包也带着类似的香味。 干扁的腹部几乎没了知觉,麻木的饥饿感让他没有想太多,轻轻咬了上去。 软绵香甜,奶味浓郁,这是他吃过最软绵的食物了,这种叫“面包”的食物是怎么做的?他竟从未吃过,男人有些疑惑。 “咳!咳!咳!” 咀嚼的动作引起了喉间的不适,男人用力咳嗽起来,沙哑如破风箱的声音带着丝丝隐忍的痛楚。 他急促喘息几 声,嘶哑的咳嗽声才算停住,瘦骨嶙峋的手背青筋暴起,捏着的面包也变了形。 破败的身体如千疮百孔的筛子一般,体内只能勉力聚起一成内力,这一成内力聚起来也维持不了几息时间,西芪的秘制奇毒果然名不虚传。 他灰淡的眼眸晦涩莫名,嘴角勾起森冷的寒意,鞭痕交错的脸上阴戾可怖。 薛小苒喘着气步履蹒跚地朝半山腰爬去。 清晨的空气十分沁凉,穿着白色体桖的她必须靠着不停地走动,才让自己的身上感觉暖和些。 举目四望都是深浅不一的各种绿,林中有不时鸣叫的鸟儿,草丛里有一闪而过的野兔,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野兔已经没了踪影。 她暗自叹息一声,她可没有空手捉兔子的本事。 早上的光线很充足,这让薛小苒的视力清晰不少。 “哎,我要是在这种绿油油的环境待上几个月,视力应该能养回五点零吧。”她苦中作乐地自嘲道。 不过,她本身近视就不深,都是因为高三功课太多,写不完的练习和背不完的课文,生生把她五点零的眼睛变成了四点七,去医院配眼镜时,医生说是假性近视,表示注意纠正不良用眼习惯,还能恢复到正常状态,可惜,当时正值高考重要时段 ,她哪里有时间去纠正用眼习惯。 每天和试卷奋战的时候,她就时不时抱怨,高三的苦逼生涯,造就了多少四眼田鸡,现在这般情形,难道是老天被她抱怨烦了,所以特地送她过来养眼睛的? 薛小苒被自己搞笑的念头逗乐,叹着气摇着头往上爬。 转过一块大岩壁,发现后面有个巨大的山洞,她爬到黑黝黝山洞口前,飕飕的冷风吹在薛小苒身上,让她打了好几个寒颤。 薛小苒赶紧离开,她想给两人找个合适的地方做为暂居地,这种阴森森的山洞明显不行。 那个人一身伤痕,让她带着一个重伤病患走出这片原始森林,那是异想天开,当然,让她撇下他自己走,薛小苒自问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还有,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自己走她害怕呀。 原始森林里有啥?老虎、黑熊、豹子、豺狼、毒蛇、野猪…… 遇到哪样都能让人吓破胆,她块头大不表示她胆量大呀,晚上上厕所都要找人陪着的女生,敢一个人在看不到头的森林里穿行么? 现在需要做的,是先找一处落脚的地方,等他养好伤后,他们再寻找一个正确的方向走出森林,别的事情,能走出森林再说吧。 山路难行,她开始往下走去,那边有 一处小山谷,杂草灌木似乎没那么多,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果或者别的食材。 捕猎什么的,就别想了,她除了力气大一点,基本什么都不会。 “哟!”薛小苒刚跳下一个石坡,就被脚下的硬物硌了脚。 她低头查看被什么东西硌了脚。 这一看,薛小苒顿时眉开眼笑。 满地的毛刺刺是那么眼熟,不是板栗是什么。 青色和棕色的毛刺刺躺了一地,薛小苒抬头一看,一棵高大的板栗树斜斜生长在半坡上。 “板栗树,哈哈,太好了,不用担心被饿死了。” 薛小苒兴奋得想跳起来,蒸栗子、烤栗子、板栗烧鸡、板栗焖排骨、板栗闷饭…… 瞬间,她能想出一串关于板栗的吃法,“咕!”肚子响起了自然反应。 可惜,没有火,也没有锅,现在大概只能吃生板栗了,生板栗还不能多吃,吃多了不消化。 现实让薛小苒有些悻悻然。 当然,不消化好过被饿死,生板栗也是口粮,还是想想怎么把一堆毛刺刺弄回去吧。 薛小苒左右看了看,除了背包能装一点,哪有东西装得下。 地上有不少自然开裂的板栗,她先把这些捡过去再说,从背包里翻找出她的折叠水果刀。 薛小苒喜欢吃水果,所 以包里常备着水果刀,这刀是爷爷上高中前买给她的,银色的柄和刃,刀柄不厚,没有像瑞士军刀那种多功能的作用,就是纯粹的水果刀,用了三年还是非常锋利。 她爷爷是厨师,对于刀具很挑剔,就算是把小刀,买的也是质量非常好的小刀,很庆幸,她一直随身带着。 现在这种情况,手里有把刀,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即使,只是把比手掌略长的小刀。 等薛小苒回到山底下,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气温也变得暖和了一些。 “我回来啦!”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薛小苒喘着气走到了那几块石头旁。 把装着板栗的背包往地上一放,然后,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 人呢? 地上只有她的粉色防晒衣孤零零地摊在一旁。 薛小苒心慌意乱地四下张望,近处没瞧见人影,远处看不真切。 难道那人扔下她,自己跑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薛小苒就脸色发白,心跳加速。 虽然先前还嫌弃那男人是个又瞎又哑的半残废,可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她对着他说说话,知道有个人一直在那里,也能让她感到心中慰籍。 现在,连这一点慰籍都没有了么? 薛小苒手脚冰凉,收获板栗的喜悦荡然无存。 第七章 生火 “咔嚓”。 踩断枯枝的声音从山脚边传来,薛小苒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 山脚边的杂草丛后,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手里拄着一根长木棍,缓慢而艰难地移动着。 薛小苒眼睛一亮,一脸惊喜交加,“……你、你、你跑去哪了?快给你吓死了。” 她激动地朝他跑过去。 男人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珠朝声音来源处微微转动,他上哪去了?当然是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找地方上茅厕去了,只要不是圣人,谁能离开五谷轮回之所。 “你怎么到处乱跑呢?这里可是原始丛林,凶禽兽,毒蚁蛇虫,样样都有,你又看不见路,一不小心让狼叼走了怎么办?你想要干什么,等我回来再说嘛,我不是说了,一会儿就回来嘛,我跟你说,我找到了一棵板栗树,树下全是板栗,咱们暂时饿不死了。” 薛小苒嘴里絮絮叨叨着,用于缓解着刚才紧张的情绪,手很自然地扶上了他的胳膊肘。 男人虽然一脸伤痕,也止不住眼皮的一阵抽搐,真是个爱唠叨的姑娘。 薛小苒犹未停止,她心里紧张,似乎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疏解刚才受到的惊吓。 “我捡回来 一背包板栗,可是,我们没有火,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把火生起来,然后是找个落脚的地方,你伤得那么厉害,根本走不出这林子,我刚才爬到半山腰去看了,四面八方全是林子和群山,望都望不到边际,就靠咱们两条腿,走一年可能都走不出去。” 她用力地搀扶着他,男人腿脚似乎很没有力气,移动的时候非常费劲,几乎是在挪着走动的,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样艰难地移到了山脚边。 最后,薛小苒干脆架起他的胳膊,扶住他的腰,半拖半架把他搀回了原地。 扶他坐下后,薛小苒才算松了一口气。 口干舌燥的她,翻出了矿泉水瓶,昨天剩的一点水,她在山上的时候已经喝掉了。 薛小苒犹豫地看了一下远处的河面,嘴里嘟囔道:“我们没有火,看来只能喝生水了,希望不会拉肚子吧。” 她大步跑到河边,找了一处看着比较干净的水面,装满了一瓶,然后,把瓶子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虫卵或者水蛭之类的东西,她才“咕噜噜”喝了半瓶。 不是她太过小心,而是,从前在老家的时候,村里就有小孩喝了河边生水上吐下泻 差点见阎王的例子,还有小孩喝到虫卵,腹内长了寄生虫的例子,想到这种可能性就头皮发麻,她能不谨慎些么。 装满一瓶水,走回岸上,那男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无表情地靠着岩石坐着。 一身白色的袍子上,沾着血迹和泥巴,他没有穿鞋,露出的脚掌又长又瘦,脚底很脏,脚指甲面凹凸不平,指甲有的很长,有的很短,有的上面还沾着血迹。 男人很高,薛小苒一米六二的身高,他比她高了一个头,估摸着至少一米八以上。 高是高了,因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所以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 他的头发也非常长,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发尾拖到了地上。 一个大男人,穿着白长袍,留着长发,薛小苒抿了抿嘴,不想继续往下猜测。 “喝点水吧,一早上没喝水了,这是河边水,没有火,暂时只能喝生水了,希望你不会拉肚子吧。”薛小苒把瓶盖扭开,塞进男人的手里。 拿着瓶子的手明显往下坠了坠,薛小苒连忙扶了一下,心里嘀咕起来,身体差到连瓶水都拿不动,刚才还有力气到处走。 左右找了找,把昨天晚上装黑森林蛋糕的白色透 明塑料小方碗拿了过来,倒出水清洗了一下,然后,倒了半碗水递到了他嘴边。 男人顺从地喝完了半碗水,一张红肿不堪的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是骇人。 薛小苒的手不禁抖了抖,昨晚因为太黑,她给他擦拭碘酊的时候,也是随便抹了抹,现在一看,原本就难看的脸被染得更加丑陋了。 艾玛,真是惨不忍睹。 薛小苒赶紧拿起一旁的背包,然后一股脑的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哗啦啦”东西全掉了出来,大大小小的板栗滚了一地。 她包里的其他东西,都塞到了背包前袋里放着。 “生板栗不好消化,得先把火弄出来,火烤板栗比较好吃,而且,别看现在有太阳,半夜可要冻死人。”她左顾右盼,开始寻找合适生火的柴火。 薛小苒没有试过钻木取火,这年头,一个打火机能搞定的事情,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去尝试这样费心费力的事情。 当然,钻木取火的原理她是懂得的,她在电视和抖音上看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视频,过程并不复杂,不过,对于生手来说,困难度肯定是不小的。 她在四周晃了一圈,捡来了干燥的柴火和枯草。 用小刀在 干燥的枯枝上削出一个平面,再用刀尖挖出一个小洞,然后把一根木棍削尖,再把枯草围成鸟巢状,压在准备好的钻板下。 万事俱备,薛小苒摩拳擦掌,开始踩着钻板,来回搓动手里的木棒。 一开始,速度不错,双手飞快搓动,薛小苒都能看见摩擦处有烟冒出,她有些兴奋。 可惜,好久不长,手心来回搓动木棒,没多会儿就疼了起来,一疼速度就缓下来,那点烟也就没了。 薛小苒龇牙咧嘴地看着红了一片的掌心,不甘心地再次重复。 半个小时后,薛小苒双手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啊,不行啦,手心好疼,我的手要废掉了。” 她把套在手上的白色船袜脱了下来,为了保护手心,她特地脱了袜子套上去的,结果,不仅速度快不起,手心照样被搓得火辣辣的。 “……完了,火生不起来。” 薛小苒欲哭无泪,看抖音上那些人钻木取火跟玩似的,没多会儿就弄起了火,可她弄了半天,除了冒冒烟,根本燃不起来,手心手臂倒是疼得半死。 她叹着气把船袜穿回去,盯着草堆一脸不甘心。 靠在岩石上的男人突然动了一下,似乎在引起她的注意。 第八章 大哥还是大叔? 薛小苒转头看过去,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怎么啦?哪不舒服么?是不是饿了?其实我也饿了。” 说着爬了起来,慢慢走近男人。 男人放在一侧的大手缓慢抬了起来,瘦弱修长的指节下握着两块不规则的小石头。 “……石头?给我么?”薛小苒眨眨眼睛,给她石头做什么?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伸手拿了过来,两块灰白色的石头。 石头?石头! 电光火石间,薛小苒想到了什么,她猛地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看着男人问道:“……这,这是火石?” 男人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她不认识火石么? “哇!”薛小苒兴奋地尖叫一声,难怪刚才就看见他的手一直在他四周摸索着什么,原来是在找火石。 “啪啪”她拿着两块石头用力敲了两下,果然火星四溅,喜得她嘴巴都合不拢。 “你居然认得火石,怎么不早说呢,让我捣鼓了半天钻木取火,手都快搓破皮了。” 那男人浓黑的眉毛动了动,火石在河岸附近是最容易找得到的,这个懂得钻木取火的姑娘,却不懂得这个道理么? 薛小苒兴奋之余,立即跑到刚才堆起来的枯草窝旁,用力敲起了火石。 “啪啪啪”试了几次,却没能如愿的点燃枯 草。 “……怎么不行呢?”薛小苒抓耳挠腮,一张白净圆润的脸弄得灰一道黑一道的。 坐在一旁的男人半眯起眼睛看着前面朦朦胧胧的影子,这姑娘明显没有野外生火的经验,用火石都打不起火,他想帮忙又力不从心。 薛小苒重新找来了一大堆干燥的枯草,贴近了草堆把火石敲得“噼啪”响,火花倒是挺大的,可草堆就是点不燃。 趴在地上半天的薛小苒,自己先气得火冒三丈了。 男人的眼皮一阵跳动,最后实在没忍住,沙哑的喉咙间发出了一丝粗粝的声音。 “怎么啦?”薛小苒立即跑了过来,一脸希翼地看着他,“火石是这样用的吧,敲出火花点燃枯草?可是,我怎么就是点不燃呢?” 光用火石对敲是很难点燃枯草的,男人伸出手指,在身旁的空地上缓慢地写了两个字:刀击。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认识字,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做法,她的言谈举止虽然有点粗鄙,但是言语间吐露出的信息,应该是个识文断字的姑娘,她有刀,用铁器击打火石更容易点燃草堆。 “……刀什么?是击字么?繁体字?”薛小苒凑了过去仔细辨认地上模糊不清的字体。 果然识字,男人眉梢微动,轻轻点头。 刀击?用刀敲击火石么?薛小苒蹙眉。 “我先试一下,石头这么硬,可别把刀磕出口子了。” 她嘀咕着把水果刀拿在手上,试着用刀背敲击火石,“锵”的一声,火花四起。 薛小苒面露惊喜,敲出来的火花比刚才明显。 立马跑到枯草堆旁,“锵锵锵”几声后,干枯的草堆终于冒出来轻烟,喜得薛小苒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往火苗上添干草枯枝。 “成了,成了,我们有火了,实在太好了,一会儿烤板栗吃。” 加了几根枯树枝,薛小苒忙不迭地跑到山脚下捡回一大堆柴火,直到确定火不会熄灭后,才算松了口气。 “还好有你在,要不然,也许到了晚上,这火都生不起来。” 薛小苒搬动几块大石头,在男人身旁垒了个灶台,然后把火移到了灶台里。 再把板栗摆满了石头边上,她一屁股坐到了火堆旁。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可以写出来吗?” 男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手指在地上满满写出了两个字。 薛小苒兴冲冲地看过去,“……连……烜,额……是念烜吧,XUAN!” 连烜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后面的几个怪音调是什么,不过,音是念对了的。 薛小苒嘿嘿一笑 ,继续问道:“那你几岁了?我该叫你大哥还是大叔呀?” 原谅她实在无法从他那张肿胀不堪,胡子拉渣的脸,看出他的真实年龄。 连烜顿了一下,散乱的瞳孔幽静如古潭,好一会儿,他才在地上写出了答案。 “二十一岁,不是大叔呢。”薛小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虽然看不清脸,可他满脸胡茬,讳莫如深的样子,怎么瞧也不像个年轻人。 大叔?连烜眼角一抽,被一个大姑娘叫大叔的滋味可不怎么舒服。 “那个,连烜啊,既然咱俩年纪差不多,我就不叫你大哥,你从哪漂过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薛小苒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年纪差不多?三岁的差别这么轻易就忽视了?连烜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散乱的瞳孔往她说话的方向转了转,他沉默一会儿,缓慢写出了答案。 “……祁……国,越……岭……山脉。” 沙土地上的字迹不甚清晰,又是繁体字,薛小苒认得很是吃力。 “咳咳!”连烜咳嗽了好几声。 没估算错的话,他脱困后被湍急的河流冲入了越岭山脉,越岭山脉位于中原偏南地带,横跨祁国、黎国、西芪三大国土,是一大片绵长辽阔苍莽的原始丛林,他们现在 应该就身在其中某处。 祁国?越岭山脉?这是什么鬼地方?薛小苒眼睛发直。 虽然她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真的面对的时候,还是不想相信,她真的掉到未知的异世了。 薛小苒久久没有出声,连烜盯着眼前朦胧的影子若有所思。 一时,空气静谧无声,一对离得很近的男女,心思各异。 “啪”的一声,柴火燃烧的爆破声惊醒了沉默的两人。 “哎呦,板栗都烤焦了。” 薛小苒转头一看,连忙用木棍把掉落火堆的板栗拨了出来,深褐色的板栗已经被烤得焦黑。 “管它那么多,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别的事情。”薛小苒心中叹气,手里却没闲着,无论身在哪里,不饿肚子都是头等大事。 快手快脚地捡起一颗板栗,顾不上有些烫手的温度,她吹了吹上面的灰土,用小刀开始剥壳。 热乎乎的板栗壳比较好剥,里面露出黄橙橙的板栗,馋得她直咽口水,把板栗的壳和里面的皮都剥干净后,就往嘴里一塞。 温热粉糯的板栗慰籍着薛小苒的味蕾,她一口气剥了八九个塞进嘴里,又喝了半瓶水,这才舒服地吁了口气,胃里总算不再空荡荡的了。 连烜沉默地待着,虽然他也很饿,但最近已经饿习惯了。 第九章 叹了又叹 “给你。”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她只顾着自己吃了,这里有一个比她更需要吃东西的人。 把剥好的板栗放在他手心上,薛小苒手上不停,继续剥了七八个板栗,野生的板栗大小不一,份量其实并不多。 她把剥好的板栗都放在他手心上,然后爬了起来。 “我得去找个合适住人的地方,这里可待不了人,晚上会被冻死的,呐,给你刀,烤好的板栗放在你左手边,你能自己剥板栗么?” 薛小苒把刀放在他手里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你可别把自己的手给削了哦。” 面无表情的连烜眼皮微抬,似瞥了她一眼,慢慢摸索着拿过一颗板栗,削皮的动作缓慢却很准确,板栗壳并不好剥,个头不大还硬,要不是他浸淫刀剑多年,懂得借力使用巧劲,以他现在的手劲,没聚起内力根本剥不开。 “板栗不光要剥外面的壳,里面还有一层薄薄的毛皮得剥掉。” 看他慢腾腾剥好一个板栗的壳后,似乎不打算继续剥那层皮,薛小苒忙蹲下,指着他手指上的板栗示意。 连烜动作一顿,他吃过板栗,却从未自己剥过,里面还有一层皮,他是真不知道。 “皮很薄,揪起一个角就可以撕下去,板栗肉是光滑的,皮是毛糙的,你用手感受一下。”薛小苒有些担忧,她要是眼睛看不见,肯定是 剥不好里面的皮的,“要不,你还是别剥了,等我回来再给你剥吧。” 连烜微微摇头,半垂的眸子落在指头上,动作很慢,手上软绵绵的似乎没有道力,但是,剥皮的动作却很精准。 薛小苒眨巴着眼睛看他慢悠悠剥好了一个板栗,板栗表面光滑平整,剥得比她整齐,薛小苒有些汗颜。 “火堆在你前面不远,你别凑过去,小心烧着你,我放了很多柴火,万一熄灭了,也不要紧,能点燃一次就能点燃第二次,等我找好了安身的地方,再把火点起来。” 他能自己动手再好不过,薛小苒放下心后,絮絮叨叨地交代一通,这才顺着河流边寻过去。 薛小苒的奶奶是个爱唠叨的老太太,薛小苒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各方面都受到老一辈的影响,跟着爷爷做饭下棋,跟着奶奶聊天种菜,不知不觉也养成了比较絮叨爱操心的习惯。 脚步声远离,连烜放缓了剥板栗的动作,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匕首,刀身份量不重,但刀身光滑,刀口锋利,即使他没有几分力气,也能把板栗壳剥开,是把好刀。 这个叫薛小苒的姑娘出现在越岭山脉,很是蹊跷,她的说话谈吐总有一种很奇怪的腔调,从她嘴里蹦出的一些字和词,连烜虽然听得出意思,但用法却让他听着很别扭。 她似乎也是最近才 出现在山脉中的,一个十八岁的普通姑娘是怎么跑到越岭山脉深处的? 难道和他一样,也是被湍急的河流冲入了山脉深处? 迷蒙的眼眸中印着燃烧的火焰,连烜感受着火花带来的温暖,他身上的衣裳还处于半干半湿的状态,湿衣沾在身上冰凉粘糊,让连烜蹙起了眉头。 他朝火堆的方向挪动身体,他动作很慢,撑着地面的双手使不上道力,只能慢慢移动。 突然,他停止了挪移的动作。 耳畔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声音很轻,他的功力虽然消散了绝大部分,可听力还是很好的,他慢慢抬起拿刀的手,没有焦距的瞳孔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另一边的薛小苒并不知道河岸那边的情形,她此时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垂头丧气地沿着岸边往下走。 真是倒霉催的,出门旅游都能跨越时空掉到这鸟不拉屎的森林中,还有比她更悲催的么? 祁国?是什么国?越岭山脉又是什么山?她这是掉到了什么鬼地方了? 薛小苒一脸哀怨,耷拉着一张圆脸,脚步似有千金重。 回去什么的,估计是没有希望了,她抬头看着漫山遍野的绿泪流两行。 如果照着原路返回的思路,她从悬崖上掉落森林里,难道她还能往上飞回去么? “啪啪”手里的树枝无力地抽在河边的草堆上。 薛小苒的父 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她和父母的感情并不深厚。 两边都重新组建了家庭,她的存在就显得很尴尬了,尤其是两边的弟弟妹妹相继出生后。 好在,她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和父母亲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特别是她的妈妈,远嫁到了别的城市,上一次见面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当然,平日还是有些联系的,逢年过节也会发发红包什么的。 父母离异并没有给薛小苒带来太多负面的沉重,他们班上父母离异的学生不在少数,大家都有些习以为常了,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受到排挤。 薛小苒性格乐观豁达,也没有把他们太放在心上,她为人处世原则很简单,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对她不好,她就远离谁。 对她不上心的人,她又何须在意。 比如,她的后妈和弟弟,几乎从来不会主动关注她,每次回老家过年,两人都把她当隐形人,除了面子上的招呼,私底下根本不会多说几句。 薛小苒的一切生活费用都是爷爷奶奶掏的,他们那边一分钱都没给过,哦,也不是,过年的时候,面子上的红包还是要给的。 小的时候她也曾在意过,后来,慢慢也想通了,他们把她当隐形人,那她就把他们当个屁,放过就烟消云散了。 这样一想,薛小苒释然得很,该吃吃该喝喝, 日子过得舒坦自在。 可能老天爷就是看不惯她活得太舒服了,所以,一阵狂风把她刮到这莽莽森林中来了。 唉,她爷爷奶奶该伤心了,薛小苒心中沉闷,虽然两位老人都有些重男轻女,可平时对她还是挺好的。 她这一消失,最着急难过的肯定是两位老人。 可她也没办法呀,如果能重新选择,高考完后,她一准老实回村里陪两位老人,哪里都不去,薛小苒一口气是叹了又叹。 眼泪最后忍不住“吧嗒吧嗒”掉落,一路走一路哭,直到她踩到一块石头,差点崴了脚这才停住流泪的冲动。 坐在地上抹干净眼泪,又揉了揉脚踝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往前的,她能不能从这大森林里活着走出去还不一定呢,哪有时间伤感。 先把眼前要解决的困难搞定再想别的事情吧。 薛小苒继续往前走,她刚才抽抽噎噎哭了半天,走路的速度跟老黄牛似的,加上到处是杂草乱石,到现在也没走出几百米。 “唉!”她边叹气边走着,她这两天叹的气都是往年一整年的份额了。 顺手捏了捏腰间软绵的游泳圈,不知是不是错觉,落到这里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已经觉得自己瘦了一大圈。 “咕!”肚子高唱空城计,薛小苒咽了咽口水,刚才的几个栗子,似乎走几步就消耗完了。 第十章 黄毛小猴 饿肚子的滋味是真不好受,特别是她这种胃口好的人,饿着肚子简直是受虐。 在以瘦为美的现代,她一米六二的身高,体重却达到了一百二十六斤,整个人显得圆润壮实,她们班二十多个女同学就数她最重。 虽然还没达到被人叫胖子的地步,但时不时也会有嘲笑的声音传到她耳里。 薛小苒试着减肥过,饿了半个月,手软脚没劲,上秤一称,减了三斤,气得她吐血,转身就大吃大喝补回半个月的份额。 此后再没起过减肥的念头了。 现在好了,薛小苒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身形要朝那个瘦骨如柴的连烜发展了,不用她特地减肥,就能瘦成一道闪电了。 薛小苒有气无力地走着。 河水在身旁“哗哗”流淌,岸边草木丛生,乱石嶙峋,她拐着弯尽量往平坦的地方走。 “咦?那是什么?” 薛小苒眯起了眼睛仔细看,山脚边上有一片绿意横生的野林子,林子边外有又大又宽的叶子舒展开来,看着很是眼熟。 “芭蕉还是香蕉?”薛小苒精神一振,不论是哪种,都是好东西呀。 带着惊喜的心情,她迈开步子快速朝林子走去。 盯着宽大的叶子走近,植株高 叶片大,那是一片芭蕉林,散乱生长的芭蕉树错落在杂树林间,她们村里就有人家种有芭蕉树,她还和爷爷一起去砍过芭蕉。 “哇!太好了,不用饿肚子了。”薛小苒咧嘴一笑冲了过去,芭蕉口感没有香蕉好,但可以果腹。 可惜,她笑得有点太早。 “啪”的一声,她的脑袋被东西击中,砸得她脑子一懵,地上掉落一根有点变形的芭蕉。 是谁砸她?莫非这原始森林里还有野人不成?薛小苒大惊。 抬头看向那片芭蕉林,一个黑影扑面砸来,薛小苒下意识侧身一避,“啪嗒”一下,地上又多了一根变形的芭蕉。 尼玛,心心念念的果腹之物被扔得歪七扭八,薛小苒心里带气,她转头瞪着那片林子,脸上的表情瞬息一变。 卧槽?!好多猴子呀! 芭蕉树旁一棵高大的树木上,一群灰扑扑的猴子占据了树桠高处。 虽然有些稀稀拉拉的,但那片林子里至少有二三十只猴子。 看来这片芭蕉林是它们的地盘,薛小苒顿觉一阵牙疼。 和猴子抢食物,会不会被它们砸死? “吱吱”猴子的叫声在前面响起,薛小苒循声看去,一只母后背着一只半大的猴子在一根长 长的树枝前段悠哉游哉地爬行。 那只小猴身上的毛发灰中带黄,特别是额头上,一撮黄毛特别显眼,它手里拿着两根黄色的芭蕉,一张猴脸龇牙咧嘴地笑着。 刚才就是这只黄毛小猴朝自己扔得芭蕉吧,薛小苒眯着眼朝旁边的猴子扫视,最近的就是这一对猴子,别的猴子稍远或者手里没东西。 她正观察着,那小猴手一甩,一根芭蕉就朝她飞来。 “哎!”薛小苒往旁边一挑,险险避过。 “吱吱”那只黄毛小猴开始吱哇乱叫,它从母后身上爬到枝桠前段,摇晃着树枝随手另一根芭蕉又扔了过来。 “靠!”薛小苒连忙避开,气得想爆粗。 她连芭蕉林的边还没走近呢,这小猴也太霸道了,薛小苒恶向胆边生,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用力朝黄毛小猴砸去。 谁知,这一砸,小猴没砸到,反倒坏事了。 大大小小的黑影从高处朝她砸来,“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猴群大概觉着遇到了敌袭,开始一致抗敌起来。 薛小苒尖叫一声抱头鼠窜,迅速朝后猛退。 可她腿脚酸疼,动作不够利索,身上被砸了好几下。 等她退到安全的距离时,薛小苒喘着粗气回头,恶狠 狠地瞪着那群猴子。 一群猴子欺负一个人,你们要点脸么? 那么多芭蕉,分点给她不行呀? 薛小苒原本就饿得腿软,刚才这一跑动,有点眼冒金星的感觉,一定是饿太久,血糖低了。 她扶额,额头却隐隐作痛,刚才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中,已然起了个肿包。 “嘶!真疼呀。” 她龇牙咧嘴地摸着肿起的额头。 “吱吱”那只黄毛小猴似在嘲笑她一般,兴奋地把树枝摇得上下晃动。 “我去,姐画个圈圈诅咒你,臭猴子,一点都不可爱。”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猴群骂骂咧咧的,薛小苒暂时还不想离开,好不容易找到能果腹的东西,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呢。 猴子也有打盹的时候吧,薛小苒左右环顾,仔细打量着地形。 那群猴子见她不动,也不再管她,只有那只黄毛小猴依旧上窜下跳盯着她吱哇乱叫,母猴则爬到另一根树枝上,看着小猴闹腾。 薛小苒朝黄毛小猴翻了个白眼,刚才要不是它先动手,就不会有这种对持的局面了。 也许她还能偷偷采一捆芭蕉回去,薛小苒气哼哼地瞪着那只嚣张的黄毛小猴,她揉着酸疼的大腿,心里开始盘算起 来。 前面石头缝里有个青中带黄的东西,薛小苒仔细看了看,眼睛顿时一亮,手脚并用爬过去捡了起来。 “……哈哈,梨子。” 个头小小的,青黄的皮带着星星点点,掉落到地上的时候砸凹了一边。 薛小苒把梨子往白T恤上随便擦了擦,然后“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哎呦,我去,忒酸。” 一股酸涩让她的一张圆脸皱成了包子褶。 忍了又忍,最终没舍得吐掉,梗着脖子咽了一下。 “难怪那些猴子舍得用梨子砸人,这酸不溜丢的味儿,它们肯定也不爱吃。” 薛小苒看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梨子,实在下不去口再咬第二口了,她腮帮子都给酸软了,酸味还让她感到肚子更饿了几分。 她砸吧着嘴,脸依旧皱着。 “野梨子酸涩,芭蕉应该不会那么酸吧。” 薛小苒已经看见不远处的黄芭蕉了,她略一扫,前面的地上扔了不少芭蕉和别的果子。 嘿嘿,薛小苒窃笑一声,把背后的背包拿下,拉开拉链,蹲着往前挪了两步,快速把芭蕉捡到了背包里。 左边隔着几米的地方还有一根芭蕉,右边草丛里有个青色小果子,斜前方有个黑中带青的果实…… 第十一章 收获的喜悦 薛小苒顾不上仔细看,一股脑地把东西都捡到了背包里。 树上的猴群一开始只是闲闲看着,后来,那只黄毛小猴似乎发现了玄机,顿时“吱吱”大叫,然后不知从哪又掏出一串芭蕉,开始新一轮投掷。 “哎呀妈呀!”薛小苒肩膀上挨了一击,疼得她叫出了声,不过,她随即弯腰捡起了那个芭蕉放进包里。 黄毛小猴更愤怒了,召唤着同伴让它们一起投掷。 可惜,它还是个小猴,影响力明显不大,所以,猴群里没几个附和它的,稀稀拉拉的果实落下,薛小苒小心避过,然后立即捡起。 没多会儿,她怀里的背包就沉甸甸一片了。 实在装不下了,薛小苒往后退了几米,猴群就停止了攻击行为。 “嘿嘿,小猴,谢谢你的果实哈!”薛小苒朝黄毛小猴咧嘴一笑。 黄毛小猴似乎能理解她的意思,龇着牙朝她咆哮,气愤之余还猛力晃动树枝。 这黄毛小猴太凶了,一点都不可爱。 薛小苒继续退后,不再挑衅它了,万一惹毛了它,飞扑下来挠她就惨了。 她可不一定能打得过它,即使那是一只小猴,还是先溜为妙吧。 抱着沉甸甸的背包,带着收获的喜悦 原路撤退。 猴群没有理会她,只有黄毛小猴在上窜下跳,薛小苒顺利离开那片山脚。 把背包背在前面,用手托着背包底,总算走得没有那么辛苦了,薛小苒腾出时间,开始认真观察附近。 她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暂住地,眼看着太阳都在头顶上了,过了午时就要西落了,再找不到地方,他们难道又要露宿野外? 一想到露宿,穿着短袖白T恤的薛小苒就感到瑟瑟发抖,昨晚冻得半死的情形历历在目。 不行,得赶紧找个窝挪过去。 走了一会儿,薛小苒累得够呛,找了快大岩石坐下,翻找出一根芭蕉,利索地剥了皮,也不管芭蕉软绵绵地歪了一角,就大口吃了下去。 “……嗯,还好。” 咀嚼几下,酸中带甜,味道还行,比刚才的酸梨子好多了。 一口气吃剥了三个芭蕉吃下,总算舒服了一些。 起身继续往回走,她盯着远远近近的山脚仔细看,正午的太阳很亮,光线充足,她的眼神也好了许多。 那个连烜一身伤,走不了多远,她也没力气背他走太远,所以,只能就近找暂居地。 “……那里是个山洞么?”薛小苒眯着眼睛抻着脖子用力 看。 浅浅的斜坡上稀稀落落长着不少杂树,一棵树后有一片黑漆漆的洞口,斜坡离山脚不远,前边的地势还算平坦,走上去不会太过艰难。 正午的太阳照射在山洞前,她隐隐能看见里面的情形,薛小苒眼睛一亮,朝山洞走去。 “真是一个山洞呢。” 走到洞口的薛小苒一阵惊喜。 山洞口挺宽的,约莫有三四米的宽度,高到还好,有她一个半高,也就是两米多吧,洞口外长着低矮的杂草和灌木,左右看了看,好像没有动物出没的痕迹。 她往洞口走了几步,朝里面探了探头,没有阴风阵阵吹来,很好,不是那种四面通风的山洞。 借着正午的阳光仔细观察,岩壁干燥没有青苔,表示里面湿度不大,不错,这样晚上不会变得湿冷。 整个山洞大概有一间教室那么大,但是里面有几块大岩石散落其间,岩壁还有巨岩突出,生生把面积缩小了大半,能使用上的地方不多。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里面没有蛇虫蚁兽,就是个非常合适的暂居地了。 “啪啪”薛小苒躲在洞口边,往山洞里砸了好几块石头。 隔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薛 小苒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子,她手里一直拿着的辣椒水喷雾剂,精神紧绷肌肉也酸疼。 巴掌大的化妆水小喷壶里,装着八十毫升的红色液体,里面红艳艳一片,这就是她自制的防狼喷雾剂。 自从上学期末,薛小苒傍晚赶回学校,被一个喝醉的酒鬼吓到以后,她就从网上搜寻了自制防狼喷雾剂的方法,出门的时候都会随手放进包里,预防万一。 这种辣椒水喷雾剂她弄过两次,第一次她留了小半年,觉着可能会过期,就再弄了一次,离现在也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了,不过,应该还是有效果的。 虽然没有拿来对付过人,但用来对付动物,薛小苒觉着效果肯定不差,毕竟很多动物的嗅觉都很敏感,闻到这种刺鼻火辣的气味,就休想全身而退。 她摇了摇还剩大半瓶的液体,里面是市场上买得到的最辣的辣椒粉和酒精混合而成,还添加了一些芥末油,她曾作死亲自测试过威力,喷在空中凑近轻轻一闻,眼泪鼻涕立马狂飙,苦逼地洗了半天脸,眼睛依旧肿成了桃子,非常有效。 这玩意儿,在大森林里也算是她的一个护身符了,她得小心存放着。 谨慎地 拿着喷雾剂,薛小苒慢慢走进了山洞里。 里面杂草碎石土块散乱成堆,右侧有一大块略微平整,但有些凹陷的大石板,约莫有两张一米五的大床宽。 “嗯,这里可以用来铺床,虽然可能有些硌得慌。” 她踮着脚尖朝里观望,大石板旁还有一块三角形的,比她还高的大岩石,再过去,是几块略小的岩石,也只比三角岩石小一点,岩石堵在中间段的位置,后面还有一片空地,需要绕过岩石堆才能过去。 薛小苒往里走了几步,里面光线有些昏暗,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好了,就是这里啦。” 薛小苒咧嘴嘴走出山洞,刺眼的阳光照得她眯上了眼睛。 此时的心情已经没有了出发前的沮丧,薛小苒是个乐天开朗的性子,难过伤感的负面情绪过了就不会一直憋在心里。 人要生活下去,日子总得往前看,不是么。 “连烜!” 踏着轻快的步伐,薛小苒一路小跑回到了河岸边。 远远看到连烜靠着岩石斜斜坐着,她笑着喊了他一声,朝他快步跑去。 “我跟你说,我运气贼好,刚才,额?!啊——” 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森林。 第十二章 乐极生悲 薛小苒瞪大眼睛惊恐地踉跄后退,脚后跟碰到石头,被拌得往后一摔。 “啊——” 惨叫声比先前那一声更加尖锐。 “哎呦,我的屁股啊——” 薛小苒因为护着怀里的背包,这一摔,摔得很扎实,屁股狠狠坐在了碎石上,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 妈蛋,她这是不是就叫乐极生悲了?薛小苒痛得泪流满面。 那边靠着岩石的连烜听着她的一系列突发状况,突然有种想扶额的感觉。 她,是被吓到了吧? 薛小苒把怀里的背包放过一边,直接躺在地上,艰难地侧过身缓解屁股上的疼痛。 “哎呦,好疼啊,我的尾椎是不是断了?” 她哀嚎着摸索着自己的尾椎,麻了一片,倒是没有太大的疼痛感,屁股上的肉疼得比较厉害。 薛小苒把自己的屁股上下左右摸了一遍,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尾椎没事,就是屁股淤青了一片。 “啪”的一声细响,那边的连烜强撑着身体,想要摸索着站起来,可他的状态似乎很不好,双手扶地,膝盖跪在满是石子的地上,挣扎间磕到了一根枯木,发出了声音。 薛小苒忍痛看过去,他满脸狰狞的伤口在阳光下很是刺目,可他咬牙挣扎起身的样 子,让她心中有些触动,他是听见她叫得凄惨,所以想要过来帮忙吧。 自己都伤得半死,还想着要帮忙,薛小苒只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在这山旮旯里,好歹还有个人能关心一下自己。 立时,她就奋力爬了起来,顾不得依旧疼得一抽一抽的屁股,踉跄着跑到连烜身旁,小心扶着他的胳膊。 “你别乱动,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摔了个屁墩,磕到了石头,疼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说着话,语气里还有着丝丝抽气声。 叫得那般凄惨,定是摔得不轻,连烜心中叹息,顺势坐下,指尖慢吞吞地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别怕,已死。” 薛小苒看了眼后,愣了愣才回过神,猛然转头朝她尖叫害怕的源头看过去。 一条黑褐色的大蛇扭曲着长长的蛇身瘫在不远处。 蛇的四周洒落不少红色的血液,仔细看,原来它的脑袋上插着她那把银色小刀,蛇血就是从它血糊糊的脑袋上洒落的。 “……是你打死的?” 薛小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手脚无力,眼睛还看不见,怎么能把小刀这么精准射入蛇的脑袋中? 连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薛小苒瞠目结舌,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你 怎么做到的?” 连烜遮掩在胡茬满面的嘴巴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能说,为了聚起那微弱的一成功力,他瘫在地上半响才缓过神么? 他现在的状态,大约是他这辈子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了。 看他沉默不回答,薛小苒突然福至心灵,感觉自己猜到了答案。 她嘿嘿一笑,既然是异世,连烜又一副古人打扮,加上他这一身伤,上演的应该是一出江湖仇杀的戏码才对。 屁股还在抽痛,她一边嘶着气,一边猜测,“你从前是不是个江湖高手?嗯,是不是被仇家陷害或者下毒,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平时手脚无力,可在危难时还能聚集几分功力,然后救了自己?” 这些年的电视和小说可不是白看的,再加上联想到,昨晚他突然掐住自己脖子时爆发的道力,薛小苒感觉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连烜眼皮一跳,这少女看似大大咧咧的,心思却甚为敏锐。 见他依旧没回答,薛小苒一脸“我懂”地偷笑,她肯定猜对了,他没摇头也就表示没否认。 “哎呦我去,这蛇死透了吧?不会突然蹿起来咬我吧?” 没再和连烜纠结,看着那条不动弹的蛇,薛小苒心有余悸。 连烜这 次倒是给了反应,他摇了摇头,表示蛇已经死透。 薛小苒见了,也信了。 但是,照样先找了根长棍,小心翼翼走近几步,用长棍戳着蛇,这蛇不小,约莫不到两米的样子,蛇身有成人拳头那么粗,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要不是这样,她刚才怎么会突然被吓到连连倒退,直接摔了个屁墩,现在屁股疼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不过,这条黑褐色的蛇有些眼熟呀。 薛小苒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在看到它膨胀的颈部时,心中一阵发寒。 “我滴那个天呀,这是过山风,眼镜王蛇呀!剧毒,被咬伤一口,要死翘翘的。” 薛小苒虽然没见过真的眼镜王蛇,可动物世界没少看呀。 他们村附近也有蛇,多数是无毒的菜花蛇、灰鼠蛇等,不过现在蛇已经很少了,她从小到大也就见过两三次,每次见了都绕得远远的,有那些大胆调皮的男孩子就敢用木棍挑了蛇四处吓人,她总是被吓的那个。 无论有毒没毒,在她看来蛇都是可怕渗人的冷血动物。 连烜从她的惊呼声中感受到了惊恐,眼镜王蛇?他怎么没听说过这种蛇名,倒是过山风有些耳熟,剧毒的蛇类里有种叫大扁头风的蛇,不知她嘴里 说的是不是这种蛇。 “哇!我们真是命大,亏得这蛇昨晚没有出来觅食,要不然啊,啧啧……” 她不住地啧舌,没有说下去,手里的长棍对着蛇身捅了又捅。 可就算确定蛇死得透透的,她还是不大敢拔出那把银蛇小刀。 “哎呦喂,小刀插在蛇脑袋里,会不会染上毒液呀?”薛小苒蹲在离蛇两米远的地方犯愁,“我那可是水果刀呀,以后还能拿来削果皮么?” 她嘀嘀咕咕快一刻钟了,却怎么也没往前挪动一步。 连烜嘴角抽搐,已经没法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摸索着身旁,摸到一块柴火,当机立断地敲了一下地面。 总算引起了那姑娘的注意。 “怎么啦?肚子饿了?哦,对哦,我都把东西忘了。”薛小苒想起了她那一大包收获,随即,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尼玛,她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一个“疼!”字。 薛小苒咬着牙移动到背包旁。 抽起背包后又迈着螃蟹腿挪到了连烜身旁。 这回,她连蹲都不敢蹲了,只是弯着腰把芭蕉从背包里拿出来,剥了一半的皮放到他手里。 “呐,这是芭蕉,从猴子嘴里抢夺来的食物。” 从猴子嘴里抢夺来的?连烜有些愣神。 第十三章 吃,还是不吃? 薛小苒自己也剥了一根,站直了身体吃了起来,见他半天不动弹,突然回过神,“啊哈哈!不是猴子吃过的啦。” 她大笑起来,笑得龇牙咧嘴,身上TM的太疼了。 她边笑边抽气,把发现芭蕉林的事情告诉了他。 “下次,我弄一块板子挡着,就不怕被它们砸到了,这样还省了采摘芭蕉的过程,嘿嘿!” 薛小苒有些得意,但笑声降低了很多,为了避免振动到肌肉,毕竟,谁疼谁知道。 连烜拿着芭蕉眼神晦涩莫名,这姑娘为了找口吃的,实在太拼了。 最终,那柄小刀薛小苒还是拔了下来,她用棍子压着蛇头踩住,刀刃卡在蛇脑袋上,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总算拔下来了。 连烜也帮不上忙,他现在的状态,聚起一次内力,小半天都缓不过来。 薛小苒跑到河边把小刀用沙土搓了又搓,洗了又洗,才回到了岸边。 “火都灭了。”薛小苒看了眼火堆,先把小刀放回背包里,“算了,去山洞里再生火吧。” 她刚才已经把找到山洞的事告诉了连烜,此时,收拾一下东西,他们该往山洞的方向迁移了。 可是,问题来了。 她原本是打算背着他过去的,但现在 自己都变成了伤号,怎么背得动他?她屁股和腰间碰着就疼,刚才她跑到河边还特地脱裤子看过了,好家伙,一大片青青紫紫,薛小苒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呢。 “你能走得动么?”她一脸担忧。 “……扶……我……起……来。”沙土地上写了几个字。 连烜手里握着早上他用来支撑身体挪动的长木棍。 薛小苒有些费力地扶起了他。 两个伤号都咬着牙忍着自身的疼痛,区别在于,薛小苒疼得龇牙咧嘴,脸型扭曲,连烜则是眉头紧皱,紧绷着一张伤脸。 背起背包,再把防晒衣扎在腰间,薛小苒搀扶着连烜,两人以蜗牛般的速度慢慢移动。 三四百米的距离,他们生生挪动了大半个小时。 等走到山洞口时,两人皆面如土色。 “……到……洞口了,先歇一会儿。”薛小苒憋着最后一口气扶着他在山洞左侧的大树前坐下。 随后,她再也撑不住了,侧着半边屁股一骨碌躺到了地上,呈死鱼状侧瘫着喘息半响。 若不是凭着坚韧的意志力强撑,连烜觉着他现在也该躺下了。 十分钟后,薛小苒缓过气息,慢慢坐了起来,当然,坐姿非常不雅,蜷着 腿侧着屁股,还得用手撑着地面。 “……比跑了五千米还累。”她反手一抹,额头果然一层汗水。 连烜抿着嘴,心中有几分歉然,是他拖累了她。 “我的天,这一通折腾,太阳都快下山了。” 太阳斜落在远处的树冠顶端,阳光变得昏黄,照耀在他们身上已经没了午时的热度,再过不久,太阳没入树后,就要天黑了。 薛小苒惊叫一声,再也顾不上休息,先把背包放下,然后利索地爬了起来。 “我去捡些柴火。” 一想到晚上的寒冷,屁股的疼痛似乎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薛小苒一头钻入附近的杂木林子,开始来来回回地搬运干柴和枯草。 囤够一堆后,她把背包里剩余的果实倒了出来。 里面的芭蕉两人已经吃光,剩下的果实好像有梨子、柿子、土石榴等等,有些薛小苒还认不大全,乱七八糟散了一地,猴子的口粮杂得很。 薛小苒随手把鸡蛋大小的土石榴捡了起来,左右看了看,还算完好,就把土石榴塞到了连烜手里。 “这是土石榴,可以吃,籽有点硬,不过不碍事,你先吃着。” 这种土石榴南方野外不少见,结的果子比番石榴小一些, 青的时候有点涩,开始发黄味道会甜一些。 “趁着天没黑赶紧去捡些板栗。” 说完话,她拎着空背包就往外跑。 板栗树所在的地方,离山洞不远,就是要往山上爬一段路,有了一次攀爬的经验,第二次就顺当多了。 等薛小苒气喘吁吁地捡满一背包板栗回来,发现连烜手里依旧拿着那颗土石榴。 “你怎么不吃呀?”她讶异。 连烜摇摇头,慢慢把土石榴递了过去,她四处奔波消耗的体力很大,吃的东西她比他更需要。 薛小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还有吃的,你放心好了,等我去把水瓶装满,一会儿回来就弄吃的。” 连烜伸出去的手却没收回,小小的土石榴被他的大手握着,薛小苒突然发现,他的手长得真好看,虽然瘦得有些单薄,但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就是指甲有些参差不齐,还带了不少泥垢。 “你先放着吧,我去装水,回来生火烤板栗。” 她把板栗“哗啦啦”倒出来,拎着空背包又跑了。 连烜只好把手收了回去。 薛小苒在河边喝了半瓶水后,把矿泉水瓶装满,然后洗了把脸,艰难起身,屁股火辣 辣地疼,咬牙忍着。 站起来后,她没有立刻往回走,反而往另一边走去。 那是他们前面来时的方向。 那条过山风依旧在原地,它的血液引来了不少黑蚂蚁攀爬。 薛小苒站在不远处,盯着大蛇犹豫不决。 蛇,是可以吃的。 她爷爷是厨子,捣弄这些稀奇古怪的食材是手到擒来,她爷爷捉过蛇、田鼠、青蛙、蚂蚱、蝎子等等,虽然不常吃,可薛小苒小时候懵懂不懂事,确实被忽悠着都吃过,只是大了以后,心里有了抗拒感,就不再吃了。 毒蛇,只要把它的脑袋砍掉,蛇肉是没有毒的。 薛小苒咽了口唾沫,她现在已经有那种一日不吃肉,像三天没吃饭的感觉了。 这可是一顿大肉呀,在这破地方,错过了这一顿肉,下一顿肉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一路,虽然在草丛林间看到过不少小动物,但是,她一没工具,二没体力,怎么可能抓得住,她也不大会挖陷阱,小时候见过爷爷捣弄,可过了这么多年,哪里还记得过程是怎么样弄的。 这样想着,她咬牙往前走了一步,可一想到要把蛇头给砍下来,她的脚不自觉又退后了一步。 吃,还是不吃?真是个难题呀。 第十四章 生活终于对我这个小可爱下手了 太阳渐渐西落,森林里的光线开始昏暗。 连烜扶着树干站着,没有焦距的瞳孔对着山洞外那片空旷的河岸,他脸上没有表情,可他心里却有些不平静。 那姑娘去得有些久,他已经在附近慢悠悠摸索了一遍,她还没回来。 一个姑娘家在森林里四处游晃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他的拳头想用力握紧,却使不起力气,丹田的内力空荡荡的,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半天能聚起一次功力已经是极限了,连烜猛地一闭眼,遮住眼底的无力和恼恨。 “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山洞的方向奔来。 一听就是那姑娘沉重笨拙的脚步声。 连烜心中暗松一口气。 “哎呀呀呀!,回来晚了,我的火还没生,山洞还没扫,草还没有拔,啊啊啊!真要命呀。” 看到树旁站着的连烜,薛小苒像是见到了熟悉已久的老朋友,丝毫没顾及形象,开始吱哇乱叫。 她感觉自己就是有十只手都忙不过来,但她还是先把手里沉甸甸的东西小心放在了离山洞比较远的大石头上。 连烜侧耳听着她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有些无语,这姑娘的性格难道一直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么? 薛小苒一口气不带歇 ,她和连烜招呼一声。 放下背包,跑到柴火堆旁,把细小的杂枝枯草绞成一簇,勉强弄出一个扫把样,然后跑进山洞里,先从那块凹陷的大石板上扫起。 石头、泥块、枯草从大石板上“噗噗”掉落。 昏暗的山洞里,视线已经很模糊,薛小苒秋风扫落叶般挥舞着手里粗制的扫把,力争快速整理出一块可以让两人落脚的地方。 山洞里“噼里啪啦”,尘土飞扬,不时还传出“咳咳!”被灰尘呛到的咳嗽声。 连烜嘴角有些抽搐。 这姑娘一边喊着“饿死啦!疼死啦!累死啦!倒霉死啦!”,一边却动作生猛,行动力极强,以一副横扫千军的姿态席卷整个山洞。 “咳咳,灰死啦!” 薛小苒从山洞里跑出来,刚洗过的脸又灰扑扑一片。 抱了把柴火进山洞放下,翻出火石和小刀,有了上次点火的经验,这次,薛小苒很顺畅地把刚才用来清扫的扫把点燃了。 随后放入用石头垒起的灶台里,添上干柴和枯枝,火势很快旺了起来,山洞内的视线顿时敞亮了许多。 “呼,总算赶在天黑前生起了火,今晚不用挨冻了。” 蹲在灶台旁的薛小苒露出了开心地笑脸,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昨夜被冻得半死后,今夜有火堆温暖他们。 薛小苒嘿嘿一笑后,咬牙撑着老腰站了起来。 往返了好几次,把柴火和食材都搬了进来。 连烜在她忙碌的时候,听声辩位,自己拄着长棍慢慢往山洞的方向挪移。 “连烜,你等等,我把这东西搬进去就过来扶你。” 她手里拿着几张略厚的绿色大叶子,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 小心把大叶子放到火堆旁后,薛小苒过去扶着连烜走进了山洞。 “今晚我们终于不用受冻了。” 扶着他坐在火堆旁,薛小苒抹了把额头,刘海已经脏得一缕一缕的,她毫不在意,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连烜感受到火的温暖,想到她这一整天马不停蹄的忙碌,他有心想写个“谢”字,萍水相逢,她能为他做到这份上,他心中甚为感谢。 他伸出手指摸了一下身旁的地面,有些坑坑洼洼,却是石板,连烜沉默着收回了摸索的手。 薛小苒没有注意到,她蹲在火堆旁,正忙着烤板栗。 “哎呦,这些毛刺刺还得剥开,真麻烦,直接扔进火堆旁烤着吧。” 裂开壳的板栗太散,她又赶时间,所以,干脆折了两根细树枝,把地上的毛刺刺都捡进 了背包里。 这些毛刺刺不好剥,没有工具扎手得很,直接连刺放到火堆旁烤,一会儿毛刺刺就炸开了。 这事从前村里的小伙伴们就没少干,没到深秋时节,总有那闲着无事的孩子跑到半山腰的野林子里捡板栗回来烤,薛小苒小时候也跟着他们疯玩过。 好些孩子还穿着凉鞋或者拖鞋山上,结果,被毛刺刺扎到,叫得那叫一个惨烈。 过了一会儿,火堆里不时爆出“噼啪噼啪”的响声。 薛小苒笑逐颜开地用两根树枝把里面爆开的板栗扒拉出来。 “先凉一会儿再剥。” 她把板栗都夹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找出银色小刀放到了连烜手里。 “给,你先剥着自己吃。” 又捧了一把稍凉的板栗放在他手边,这才转头看向地上那片绿色大叶子。 这种绿色大叶子是野芋叶,薛小苒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发现的,拔出来的根部果实小而杂乱,她不确定能不能吃,有一种长得很像芋头叶的野芋是有毒不能吃的,为了保险起见,薛小苒没有挖掘食用,只用了它的叶子包裹东西。 掀开上面一张野芋叶,底下是被她清理干净,割成一段段的蛇肉以及一张完整的蛇皮。 没错,薛小苒最 终没有舍得放弃一顿大肉,她在外面耽搁那么久时间,就是跑到河边收拾这条蛇去了。 回想把蛇开膛破肚,剥开蛇皮的过程,薛小苒还有些头皮发麻。 她见过她爷爷是怎样收拾整条蛇的,那是她小,心里又害怕又好奇,就躲在厨房外的窗户偷偷往里看,她爷爷瞧见了,还笑她胆小如鼠。 可如今,胆小如鼠的孙女已然能咬牙学着爷爷的样子,不仅把蛇头给砍了,还照猫画虎,把蛇皮也整块剥了下来。 她大概真的很有厨艺天赋吧,看过一次剥蛇皮的画面,她就能娴熟运用了,薛小苒苦着一张脸。 逆境使人成长,有些道理,只有真正经历过才能深刻体会到其中的含义。 如果不是掉到了这个鬼地方,薛小苒觉着她一辈子都不会磨刀霍霍向毒蛇,只是为了能吃上一顿肉。 薛小苒泪流两行,内心浮现一行字颇为符合她现在的心境:生活终于对我这个小可爱下手了。 她盯着蛇肉的时间有些久,山洞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连烜剥板栗的动作顿了下来,没有焦距的视线准确落在了薛小苒的身上。 薛小苒似有所觉,转过头看了看他。 “咳!连烜呀,你,吃那个什么么?” 第十五章 会很惨的…… 什么叫那个什么?连烜听得一头雾水。 薛小苒拨了拨贴在额头上的刘海,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嗯,就是你今天打死的那个东西。” 她没敢直接说蛇,在她的认知里,还是有很多人接受不了蛇肉作为餐桌上的一道菜式的。 蛇?连烜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他轻轻点头。 在药王岭住了那么多年,吃过的蛇肉,没有一百条也有九十条了吧。 今天下午离开河岸的时候,他就想提醒她一句,要不要把那条蛇带上,只是想起她被一条死蛇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识趣的保持了沉默。 女子怕蛇,大约是天性吧。 没想到,后来她居然自己跑回去把蛇弄回来了,看来饿肚子的本能战胜了她怕蛇的天性,连烜嘴角微翘。 见他点头,薛小苒心里松了口气,“呼,你能吃就太好了,这地方虽然能吃的动物不少,可我一不会打猎,二不会做陷阱,想要弄到猎物,大约是痴人说梦了,你这一身伤,也不宜动弹,所以,这蛇肉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说着说着,薛小苒把视线移到了那几段蛇肉上,满脑子想着如何能把肉多存放几天,好让他们多几天口粮。 盐渍、风 干、熏制、曝晒…… 脑子里迅速浮现最常见的几样方式,盐渍没有条件,曝晒条件不足,光照明显不够,风干和熏制倒是可以试试,不过,熏制和风干也是要经过用盐腌制好后才熏的,不用盐腌制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成。 薛小苒盯着蛇肉冥思苦想,直到她蹲得两腿发麻,才回过神。 “哎呦!”屁股疼,腿又麻,她用手撑着地上歪着屁股呲牙咧嘴地坐下。 连烜听着她呼痛的抽气声,想到了这姑娘一整天的遭遇,他向来冷漠的眼角不自觉的柔和了一些。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两天时间,连烜对这个薛小苒的性格脾气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这是一个大大咧咧,唠唠叨叨,还喜欢大惊小怪的姑娘,可也是个心地善良,活波和气,大方好相处的姑娘。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在黎国境内,奔腾的河水直接把他冲到了下游底部,然后从江流的分支飘入了越岭山脉最里端。 要想从山脉里端平安走出去,就算是他没有中毒受伤前,也得耗费不短的时间,而以他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走上半年都未必走得出去,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停留在山洞里养 伤了。 只是这外伤还好说,大多都是鞭痕,看着严重,实际却是他身上最容易养好的伤,困难的是他体内中的几种毒,每一样毒的解药配方都不是轻易能聚齐,如果他师父还活着,或者有他师兄在,解毒倒是不难,可惜,师父已经仙逝,师兄又居无定所,行踪难寻。 他当年醉心学武,对医术兴趣不大,师父也就没有在这方面太过强求。 如若当年他能在医术上多花点工夫,何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地步,连烜自嘲,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师兄嘴角讽刺讥笑的弧度。 连烜抽搐的嘴角勾起了脸上的伤口,刺痛的感觉让想到那女人挥舞着鞭子嘴里骂出的怨恨和恶毒。 他半垂的眸子冷刃如霜。 那边的薛小苒拿着水瓶把水倒出,清洗一块用作灶台的石头,那块石头比较小块,而且平整低矮,略有偏斜。 把蛇肉用小刀切割成小份,然后放在石头上面用火围着慢慢烤熟,今晚的晚餐就算有着落了。 薛小苒咽着口水,把燃烧的柴火往石头旁堆。 很快,石头上的蛇肉开始“滋滋”冒油,肉香味飘散在空荡荡的山洞里。 “没有盐,没有配料,白肉的味道大概不会太好吃。 ”薛小苒用两根树枝翻动着蛇肉,嘴里叨念着不会好吃,眼神却盯着肉移不开,“等明儿有空,我往河边仔细找找,近水的地方植被相对比较丰富,总能找些能吃的东西。” “再去猴群那边瞧瞧,我看它们扔下来的水果有很多种,那些果树肯定也在附近。” “你的伤也不知道得养多久,这里的天气有点像入秋的感觉,要是这样,我们会很惨的……” 薛小苒絮叨的话停了下来,她发现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冬天可能要来了。 而,她和连烜都只有一身单衣。 要是没有过冬的衣裳,他们就是天天守着火堆,也很难熬过整个冬天吧。 不是有点像入秋,而是确实已经入秋了,连烜默然,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回事,有些事情从她嘴里冒出来,总是显得很奇怪,季节都能记不清楚么? 他虽然记不清确切的日子,但是,冬天真的不远了。 他们可能真的会很惨的…… 连烜转头看向薛小苒,眼里只有模模糊糊一片,有一瞬间的冲动,他想让她不用管他了,自顾寻路逃出森林去吧。 可转念一想,以这姑娘毫无武技的体能,加上笨拙的野外生存能力,入冬前要 走出森林,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到最后,说不得两人都要含恨埋尸在这片枯叶腐木之下了。 那样的结果,还不如现在的两人同行来得更有利呢。 他体内的毒虽然一时半会解不了,可找到一些适合的药材,还是能起到缓解压制的作用的,虽然这药材怕也难寻…… 连烜叹息,他活了二十一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狼狈无力的局面。 安静的山洞里有些烟雾缭绕,围着火堆的两人身体挺暖和,可心里都有些凉飕飕的。 “滋滋”烤肉的声音拉回了薛小苒的心神,眼看着肉都快被烤焦了,她连忙把肉翻了翻。 “先别管那么多,吃顿饱饭再说,死也得做个饱死鬼才行。” 薛小苒利索地翻着焦黄喷香的蛇肉,只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咽了咽口水,心思又转到了冬衣的问题上。 古代最早的衣裳是麻或者葛制成的,野麻和葛叶她都认识,她们村子附近的山脚边就有很多野生白麻,葛的话,应该是粉葛的藤蔓,他们家的菜地边就种了粉葛。 粉葛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淀粉含量高,量大管饱,而且扛饿。 最重要的是她能认得出来,明天她就沿着河岸找找看。 第十六章 奇……葩…… 她奶奶说过,葛喜欢生长在潮湿的坡地或者沟渠边,如果能找到葛,既解决了部分食材问题,又有了制作衣服的材料。 一举两得!多好的事情啊,薛小苒乐呵呵地想着。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先找到麻或者葛再说。 做人要乐观豁达,遇事才能从容自如,薛小苒人生格言还是很积极向上的。 至于找到麻或者葛后怎么制作衣服,首先当然是要提取纤维了,方法不外乎是浸泡、熬煮、曝晒、漂洗、揉搓等等,她看过类似的纪录片,但是记不大清楚了。 方法还是其次,费力的程度倒是让薛小苒头疼,她这两天耗费体力得厉害,身上又带着各种淤伤,用点力就疼。 艾玛,感觉自己很快就能体会到身轻如燕是种什么境界了。 薛小苒不会纺织,但她会织毛衣,勾毛线鞋、毛线帽、毛线袜,还有绣十字绣鞋底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奶奶带大的孩子,当然都深受奶奶的影响。 她从小看着奶奶倒弄这些,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了,没事的时候就拿着奶奶的半成品戳上几针。 早些年,他们家没有拉网线,生活习惯很简单,薛小苒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写完 作业吃饭看电视,奶奶就坐在她身边,不是给孙子孙女织毛衣就勾毛线鞋,或者绣十字绣。 最近几年家里才拉了宽带,那还是因为她的弟弟和堂弟们抱怨,说回村里没有网不能玩游戏不好玩,每次来了没多久,他们就嚷着要回去了。 爷爷为了他们能在村里待久一些,特地去办理了宽带业务。 薛小苒也算沾了他们的光,家里有了电脑,也用上了智能手机,她的业余娱乐开始转向电脑和手机,电视反而很少看了。 所以,早些年看过的纪录片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摸索着慢慢来吧,乐天的薛小苒的心情转晴。 反正情况已经这样了,哭丧着脸也没用,还不如往好的方向多想想呢。 夹起一块烤得焦黄的蛇肉,确认熟得不能再熟了,“呼呼”吹了几口,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肉质鲜嫩细滑,精瘦劲道,还带了一点甜味,没有加入任何调味料,味道居然也不差。 薛小苒吃得一脸幸福,“……这蛇肉居然很好吃。” 她又咬了一口后,就把手里的蛇肉放到了一边,然后用小刀割下一片野芋叶,夹起另一块烤熟的肉,放凉了一会 儿,用野芋叶包着递给了连烜。 “你尝尝,味道不错,没有什么腥味,还特别的鲜。” 连烜拿着包好的蛇肉,朝她颔首致谢。 薛小苒却哪里还顾得看他,转身夹起刚才吃到一半的蛇肉,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连烜把肉凑近嘴边,蛇肉的香味很熟悉,雷栗最喜欢把蛇肉烤着来吃,药王岭的蛇十之八九是被他霍霍掉的。 也不知道,雷栗能发现那个女人的异样么? 他默然。 “连烜,快吃呀,冷了就不好吃了哟。” 啃着蛇肉的薛小苒催促着发呆的他,瘦成皮包骨的人,手里有烤得香喷喷的肉居然还能发呆,她也是佩服。 连烜扯了扯嘴角,慢腾腾开始进食,咬下一口肉后,闭着嘴巴安静咀嚼。 啧啧,薛小苒暗自啧舌,这种时候吃东西还讲究,这家伙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老爷公子啥的吧? 她瞟了眼那张青红紫涨吓人的脸,咧了咧嘴,转头自顾大口吃肉起来。 一段肉,切了六小份,各分三份,野芋叶上还有四段肉。 薛小苒摸了摸暖呼呼的胃,露出了舒心的笑脸。 “剩下的挂起来风干,这种天气应该不容易坏。” 她呲牙咧嘴地站起 来,旁边的石壁上,有块凹陷下去的石坑,位置正好在她的肩膀上,把石坑里清理干净,再用野芋叶垫着蛇肉放上去。 “先放这里,明天找了有韧性的草把它们挂起来。” 拿起一根长的枯枝,一脚踩在粗的那边,手上一用劲,“啪”的一声,枯枝断成了两截,可随后的震力把薛小苒震得咧嘴直抽气。 “哎呦呦,连根破树枝都欺负我。”她咧着嘴把树枝放到火堆里,继续用同样的法子掰断树枝,边掰边咧嘴,“嘶!,欺负我,就全都让你们烧成灰,化为肥料继续发挥你们的余温吧,哼,今晚的柴火应该够用了吧。” 直到把那堆树枝都掰断,她才哼哼两声,歪着屁股坐下。 连烜一直无声听着她的动静,面上看似平静,心中却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脾性的女子。 很奇特,或者说奇妙,又或者说奇……葩…… 一边絮叨着呼痛,一边生猛地掰断柴火,“噼里啪啦”一顿后,拍拍灰又抽气着坐下。 不知怎地,连烜就觉着有些想笑,额,当然,他又不好真的笑,所以,嘴角有点要抽不抽的,憋得他乱糟糟的胡子一阵抖动。 “呀,你是不是伤口疼呀?”薛小苒一坐下,就看到他的脸有些抖动,连忙拿过她的背包,“止痛药只剩一片了,消炎药也是一片,退烧药昨天晚上吃了就没了,所以,可不能再发烧了,以后只剩下的只有胃药了,胃药倒是剩不少,哎,心塞,早知道多买些囤着就好了。” 这些药可以买起来囤?连烜盯着眼前朦胧的影子,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昨天她喂他吃的药丸,颗粒很小,效果却非常好。 不论是止痛还是退烧,几乎都是立竿见影的,还有那个消炎药,顾名思义应该是消炎用的,他的伤口红肿的地方似乎是有些消肿了。 什么地方产的药会这么神奇?他竟从未听说过。 这姑娘又是从何处买到的?连烜脑子里一堆问号,却苦于无从问起。 “你的伤口很痛么?需要吃止疼药么?”薛小苒看着手心剩下最后那颗芬必得,心里很是不舍。 她大姨妈疼得半死的时候,就靠这个救命了,虽然不是每次都疼,可疼起来确实难受呀。 给连烜吃了,就没了。 大姨妈造访的时候,她可咋办呢?昨夜受了一夜凉,可以预见这个月她会疼得如何的神魂颠倒。 第十七章 这位姑娘,你能慢点么? 连烜敏锐地听出她语气中那几分不舍,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不舍得,但他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身上的伤是疼,不过他可以忍着,她舍不得就自然有她的用处,他没有疼到必须要吃止疼药的地步。 薛小苒眼睛一亮,“那,止疼药先留着预防,你吃一颗消炎药吧,只要伤口不发炎,慢慢结疤就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把那颗止疼药小心地收回了小包包里,拿起消炎药扣出胶囊,放在他手上,又在塑料碗里倒了点水。 “给你水,把药吞下去,一会儿还要搽药。” 碘酊昨天用了半瓶,只帮他搽了脸上和脖子四周,他身上的伤痕还没来得及搽药呢。 连烜轻轻摸索着手里的药丸,椭圆形状,表面光滑略软,里面似乎有东西。 “快吃,快吃。” 那边的薛小苒催促着。 连烜不好再迟疑,把药放进嘴里,在口腔里他还特地用舌头感受了一下,滑滑的,渐渐又有些粘腻。 “给你水,快喝,吞服下去。” 薛小苒已经端着塑料碗凑到他嘴边。 连烜无奈,只好囫囵把药就着水吞了下去。 “好啦,好啦,现在给你搽药。” 薛小苒利索地拿 出碘酊,没有棉签,她抽了一张纸巾,撕下四分之一,卷成长条,结果,放进瓶子里沾取,药水瞬间少了小半。 纸巾的吸水力太强了,薛小苒吐吐舌头。 “快,快,哪里有伤口,我给你搽药。” 她凑到连烜身旁,从头到脚扫射一遍,昨天搽药的时候太黑,脸上的伤口都没怎么搽对位置,她连忙拿起卷纸往他脸上撸。 连烜微微后仰,眼皮一跳,这位姑娘,你能慢点么? “别躲,别躲,不疼的,一会儿药水都让纸巾吸干了,就这么点药水了,别浪费。”薛小苒紧紧跟了上去,她视力不大好,山洞里的光线比较差,所以就习惯性地凑近。 近到连烜的脸上都能感受她的气息了,他木着脸,有些不自在地又移了移。 “别动,别动。” 那姑娘却步步紧逼,连烜只好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好啦。” 薛小苒退后一步,看着面前这张青青紫紫的脸,自己先吸了口凉气,娘喂,搽完药一张脸就更丑了。 那边的连烜在她退开后,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惯与不熟悉的人如此近距离接触。 “身上的伤口呢?” 他刚松掉的那口气,随着她的话, 又提了起来。 连烜连忙摇头,表示身上的伤口没大碍,不搽药也没事。 可薛小苒却眼尖地看见了他半敞的衣襟下,道道青紫的伤口,她把手里的东西小心放过一边。 “来,把袍子脱了,我给你搽身上的伤口。” 薛小苒也没想太多,就想着赶紧把药搽好,她还得烤些板栗来吃呢,她现在的肚子才吃了三四分饱。 连烜身上又僵了起来,边摇头边摆手,极力表示不用了。 “哎,你别摇头呀,你瞧瞧,衣服上都浸出血了,肯定有伤口,有伤口就得处理,不然容易感染。”他白色的袍子上,晕染着不少红色血渍,伤口肯定不少,药水却是不多了,薛小苒皱起眉头道: “别磨叽,利索些,处理好伤口还得烤点板栗填肚子,然后快点睡觉,明天要忙的事情还好多呢,光膀子的汉子又不是没瞧见过,你这瘦身板,又没啥好看的。” 别磨叽?瘦身板?没啥好看的?连烜被她的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连抗拒的动作都停顿了。 可随即,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什么叫光膀子的汉子又不是没瞧见过? 她一个大姑娘,什么情况下看过别的男人光膀 子? 连烜不自觉地紧抿起嘴巴。 薛小苒有些后知后觉,话说出去以后,才醒悟过来,这种年代,有些话大概是不能乱说的。 “……额,我们那里呀,天气非常热的时候,偶尔会有人光着膀子到处溜达,有时候会不小心瞄到,呵呵。”她干干一笑解释。 实际上,在最炎热的夏天,他们村里光膀子到处溜达的人着实不少,很多男的,衣服随手搭在肩膀上就出门了。 什么地方会出现这种有伤风化的情况?连烜没有焦距的眸子瞟了她一眼。 “呃,不说别的,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我帮你把外袍脱了,你这穿着和没穿也差不多了。” 薛小苒忙移开话题,他这种斜着系的衣襟根本没有系好,衣袍松松垮垮的,里面又没有穿别的衣裳,动一动就露出一片皮包骨。 伸手把那打着蝴蝶结的系扣一拉,果然,衣服就散开了。 连烜身体一僵,下颚线紧紧绷紧。 长袍随即滑落,露出他瘦骨嶙峋的上半身,那上面一片狼藉醒目的伤痕,长长短短,鞭痕交错,红的、紫的、鼓起的、肿胀的…… 触目惊心。 薛小苒嘴巴大张,半响说不出话来。 连 烜一动不动,垂下霜冷的眼眸。 “……太坏了,这都什么人呀,这么坏心,把你打成这样。”薛小苒回过神,转身拿起碘酊和卷起的纸巾,“杀人不过头点地,干嘛这么折磨人?不过,这话也不对,折磨人至少人还活着,直接杀了,命就没了,还谈什么仇什么怨,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忍痛蹲地,开始认真给他的伤口搽药,手上一直动,嘴上也没闲着。 虽然这个连烜又是受伤又是中毒,可薛小苒本能的相信,他不是坏人,他眼睛看不见,嘴巴也不能说话,气势孤傲又有些清冷,即使浑身伤痛,也不骄不躁,淡定从容。 这样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薛小苒也不确定,但不妨碍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连烜原本僵直冷硬阴郁的气息,被她这么一叨叨,居然渐渐散开了些。 “……连烜,你是不是混江湖的呀?江湖这口饭不好吃吧?风里来浪里去的,每天刀光剑影,常年浪迹天涯,不是都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呀,你这不就被人下了毒手么?……” 再继续听,连烜的嘴角就止不住抽抽起来,她一个姑娘家,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第十八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哎,这诗我居然还记得,哈哈,记性不错,还有什么,嗯,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这是谁写的啦?金庸老先生还是古龙大大,记不清了,反正都是描写江湖的一代高手呀,可惜呀,都作古了。” 薛小苒蹲地围着他转悠,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个不停,不时还把他的长发往前拨开。 这古人,没事留这么长头发干啥?比她的头发长两倍有余了吧,打理起来麻烦死了,没洗发水,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东西洗头发,薛小苒捏着他又长又黑又打结的头发,心里嘀嘀咕咕。 连烜却是心中一惊,这两句诗端是精辟大气,洒脱不羁,这么好的诗句居然没有流传于世,这姑娘话里的意思是,写诗句的人已经作古?那实在是可惜了。 “……好啦,药水没了,想搽也不行了,嗯,大致先这样吧。” 薛小苒左右看了看,有些伤口都没能搽上,可药水已经没了,暂时只能这样了。 “你腿上有伤没?” 薛小苒的视线落在他白色的长裤上,白色的裤子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膝盖裤腿到处都是泥巴,但是,血迹没瞧见多少。 连烜连忙摇头,伤 口大多集中在上面,腿上的伤并没有太多,就算有,他也不会承认的,他还真有点怕这个生猛的姑娘会直接扒了他的裤子。 有伤也没药水搽了,薛小苒耸耸肩,帮他把衣裳披上,转到他前面后,再给他系上衣襟。 “大功告成!”薛小苒轻呼一声。 连烜总算松了口气,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真真让他有些冒汗。 “烤板栗吃。” 薛小苒歪歪斜斜坐到了火堆旁,拿起两根临时筷子,夹起毛刺刺扔到火堆边上。 等毛刺刺摆满一圈后,她开始翻找起猴群扔给她的那堆剩下的果实。 “……这是梨,又小又酸涩,嫌弃。” “……这是土石榴,砸瘪了一半,可惜。” “……这是松塔,不能吃,砸人倒是挺疼的。” “……这个,是啥?又青又黑的,丑不拉几的。” 连烜慢慢往火堆的方向挪动了一下,听到她的自言自语,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啊?!哈哈,原来是山核桃呀!” 薛小苒拿着剥开外皮的山核桃哈哈大笑。 一惊一乍的样子,让一旁的连烜心里忍不住一再叹气。 “山核桃呀,好东西呢,就是壳太硬了,没有夹子或者锤子,不好剥壳。”薛小 苒拿着手里的山核桃往地上的石头敲了敲,果然,硬邦邦的。 “猴群那边果然很多好东西,嘿嘿,明天我到那边附近找找看,这山核桃外壳厚,里壳硬,猴子肯定吃不了。” 薛小苒眼睛亮晶晶的,猴子不吃,当然是要便宜他们了,嘿嘿,壳再硬,还能硬得过石头么? 猴子虽然不吃,可猴群会护地盘呀,连烜皱起了眉头,很想提醒她一句,可手指摸了摸生硬的地板,又无奈地收了回来。 “……山核桃和板栗都是壳厚肉少,不得力,还是得找些能扛饿的。” 薛小苒把土石榴往身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去。 嗯,还行,是记忆中的滋味,甜中带酸,籽还忒多,但果肉扎实,填肚子不错。 三两口吃完,开始扒拉火堆旁炸开的毛刺刺,用树枝夹出烤熟的板栗放过一边,再把割过蛇肉的银色小刀用水洗一洗,然后放在火上烤一烤,开始剥板栗吃。 手心很疼,钻木生火的时候搓出了两个小水泡,薛小苒看着水泡扁扁嘴,疼就疼吧,有吃的就行。 秉承着吃货的精神,再疼也要填饱肚子,薛小苒很有毅力地继续剥板栗,剥一颗吃一颗,满嘴温热糯软的板栗,温慰着她浑身的疼痛 。 等她吃得舒坦了,就把小刀往连烜手里一塞,理直气壮地说:“呐,你手边有烤熟的板栗,自己慢慢剥着吃,我手疼,就不帮你剥了。” 说着,她往火堆里放了几块柴火,又捡起一边脏兮兮的防晒衣穿上,拉好拉链后,找了个合适的方位侧身躺了下去,把背包枕在脑袋下。 “……哎呦呦,我的老腰呀。” “……这浑身酸爽的滋味,明天怕是要起不来呀。” “……山洞口那么大,半夜会有啥东西跑进来么?” “……连烜呀,一会儿,你吃好了,就躺着休息吧。” “……我不行了,我得先歇着了,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这么累过。” “……哎呦,这地好硬,硌着好疼。” “……困死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变成匀速的呼吸声。 连烜没有焦急的眸子盯着她睡着的方向,神情带着几分无奈和怜惜。 薛小苒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山洞外的已经一片亮堂。 艰难地转了转脑袋,看到旁边坐着一个人影。 “……啊?连烜?你一晚没睡啊?” 薛小苒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浑身的疼痛扯得她眼睛鼻子都皱成了一团,好不容易咬紧牙根坐了起 来。 果然,昨天累了一天的后遗症出现了,身上的酸疼比昨天有过而无不及,特别是屁股和腰上那片,疼得她嘴都扯歪了。 连烜摇摇头,又点点头。 火堆还燃烧着,山洞顶上有些烟雾缭绕。 薛小苒记了起来,昨天半夜她醒过,当时就看到连烜正往火堆里添柴,她模模糊糊问了他一句,他没有回话,薛小苒实在太困,看到熟悉的人影,她嘟囔着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样可不行,你是伤号,受伤了要休息好,伤才好得快一些。” 她有些懊恼,昨天晚上她其实一直惦记着要起来看火的,可她太困了,没起得来。 连烜一定是为了看火,所以没有睡觉。 “天都大亮了,你赶紧歇着吧,不用再看火了。”薛小苒费力地站了起来。 连烜摇着头,他昨晚是睡着了的,只是睡得浅,火势小了以后他起身摸索着添柴,后来,听到她蠕动着身体朝火堆越来越近,他只好坐到了她和火堆之间,免得这姑娘一不留神滚进了火堆里。 薛小苒气馁地用手背揉揉眼睛,摸不清他到底睡了还是没睡。 她“噔噔噔”跑出了山洞外。 没多会儿,又“噔噔噔”跑了回来,然后往他手里塞了块石头。 第十九章 天助我也 “这种石头可以写出字,你往地上试试,你昨晚到底睡觉了没有?” 连烜摸着手里不甚光滑的石头,犹豫了一会儿,试着在身旁的石地上写上两个字:睡了。 “嗯嗯,不错,这种能写字的石头,小时候我们经常找来玩,河边就有不少这种硬度不高的小石头,在石板上写字最好不过,等我有空再找一块平整的石板,写起来就更方便了,这样咱们也能好好交流了,哈哈,我聪明吧。” 薛小苒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 连烜嘴角微扬,倒是肯定了她的自夸,用石头做记号,是暗卫们常用的手法,他一时没有想起。 “好吧,既然这样,那咱们先来交流一下。”薛小苒咧着嘴蹲到了他旁边,“……你的眼睛一点都不能看见么?” 不是她戳他伤口,而是,瞧他能很准确地挪动添柴,她觉着他也许是能看见一点的。 连烜沉默一会儿,用手里的石头慢腾腾地写了几个字。 “……很……模……糊。” 薛小苒睁着眼睛仔细辨认,“哎呦,那还行呀,至少不是一片黑暗,是中毒了吧?有药可解么?” “……是……中……毒……有……解……药。” 等他写完这几个字, 薛小苒本来挺激动的心情,都给他慢悠悠的动作给磨灭了。 不行,这样交流忒浪费时间了。 “有药可解就好,行了,交流暂时告一段落,等晚上有空再继续,我得先忙活别的去了。”薛小苒用手撑地,咬牙站了起来,“哎呦,疼死了。” “我先去河边洗漱,一会儿给你带水回来。” 说完,她拿起空瓶子“噔噔噔”跑了出去。 一边喊疼,一边跑得飞快,这姑娘也没谁了。 天,已经大亮。 看着亮堂堂的天空,薛小苒估摸着,应该是早上八九点的样子,她起晚了。 入秋后,天黑得早,下午五点多,森林里怕是都看不见路了。 所以,白天的时间真的很有限。 她快速地解决了生理问题,然后洗脸漱口,喝水装水,头发也顾不上梳理了。 回到山洞,把瓶子里的水往塑料碗里倒,然后把碗放在了连烜的手旁边。 “这是水,漱口还是喝随你。” 转身从背包前袋翻出最后一个甜甜圈面包,撕开包装袋,把已经有些变形的甜甜圈一分为二。 塞了一半放进连烜的手上,“这是早饭,填一下肚子,我先出去一趟。” 说着,她把地上的小刀折起,塞进她的裤兜 里,然后背起背包就想往外走。 “叩叩”身后却响起了石块敲击地面的声音。 薛小苒疑惑地转回头,“怎么啦?” 连烜指了指地上。 薛小苒凑近,弯下腰看。 “……小心……猴子……领地……意识?” 他是提醒她猴子有领地意识?薛小苒眨眨眼,咧嘴一笑。 “我知道啦,谢谢哈,我会小心的。” 说完,转身跑了。 她知道啦?知道什么啦?连烜只觉得牙疼。 叹了口气,希望这姑娘精明些,不要去招惹猴群。 他摸索了一下地面装水的碗。 说是碗,可它软塌塌的,稍微一用力就凹了下去。 说不是碗,它偏又能装水。 连烜摸了又摸,继续摸了再摸。 最后,还是摸不清,这碗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还有一个装水的瓶子,也和这碗相似,但比这碗稍结实点,没那么软塌塌的。 那姑娘身上带的东西奇奇怪怪的,似乎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 连烜的眉头皱了又皱,想了又想。 半天后,他终于端起那个软塌塌的碗喝了一口水。 喝完了以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没漱口。 另一边的薛小苒已经把半个甜甜圈吃完,正偷偷摸摸蹲在芭蕉林外的一丛 杂草后。 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圈,惊奇的发现猴群不在芭蕉林里。 为了确认她没眼瞎到看不见猴子,她呲溜溜朝芭蕉林的方向又近了十几米。 “……果然没有。”她小声嘀咕。 难道猴群有很多根据地?这里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是它们上山另外找果实去了? 薛小苒往芭蕉林后面的山林看了又看,除了看见树的绿,就只看见天的蓝。 近视的人,果然是个能看清颜色的瞎子。 她比人家连烜也好不到哪去,薛小苒一脸悻悻。 不管了,趁猴子不在芭蕉林,溜进去试试看能不能摘一串芭蕉回去。 有吃的就有动力,薛小苒心情一激动,顿时感觉身轻如燕,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抽了抽有些松动的裤头,垫着脚尖开始往芭蕉林里钻。 芭蕉林里的杂草很多,薛小苒怕有蛇,捡了根长树枝,左拍右打,好不容易进去了一点。 “啊!”刚一进去,薛小苒就握着拳头小声尖叫起来。 因为,前面一株芭蕉上垂落着一大串沉甸甸的芭蕉,最上面那几层发黄的芭蕉,很明显被猴子掰过,剩下的芭蕉黄中带青,还没有熟透。 最重要的是,这株芭蕉树不高,那一大 串芭蕉太重,直直坠到了芭蕉树干中段,她伸手就可以摸到。 “天助我也!”薛小苒兴奋到发抖。 赶紧扔掉树枝,从裤兜里掏出小刀打开,垫着脚尖凑到了那株芭蕉旁。 “哇,这个也太重了吧。”她用手试着捧了捧,连着茎怕得有个四五十斤重吧。 我去,她一次哪里扛得动呀。 薛小苒眼睛骨碌碌一转,开始动手割最上面的芭蕉串。 小刀很锋利,是她的最佳割蕉助手。 割下的小串芭蕉往背包里塞,塞满后,又割了两串抱在怀里,然后从原路出了芭蕉林。 跑出了一两百米远以后,她把怀里的芭蕉放到了一块大石头后,又倒出背包里的芭蕉。 转身朝芭蕉林开始百米冲刺。 如此,来来回回三趟后,那一大串芭蕉只剩最底下两层发青的芭蕉了。 薛小苒也没打算放弃,青芭蕉可以保存的时间更久。 正当她沉浸在割蕉的喜悦时。 一声“吱吱”,惊醒了她。 薛小苒转头一看,我滴妈呀,一大群猴子正从芭蕉林后面的山坡呼啦啦冲下来。 当头冲得最快的,赫然是那只凶巴巴的黄毛小猴。 薛小苒顿时头皮一紧,用力一刀把最后两层芭蕉割下,抱起来就跑。 第二十章 生龙活虎 “吱吱吱吱” 身后猴群的叫声明显变多。 很显然,它们发现了她这个入侵者。 顿时,山脚下的树枝上一片猴影闪动。 紧跟着,“噼里啪啦”各种果实呼啸而来。 “哎呦!” 薛小苒惨叫一声,后脑勺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中,疼得她眼泪都飙出来了,可她脚步却不敢停。 这里可是山林,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她,从一群猴大王眼皮下偷走了他们的果实。 不快点溜,等着被挠么? 跑出它们的地盘应该就不会追过来了吧? 薛小苒想起昨天的经历,立时脚底生风。 她咬着牙憋着气,使足吃奶的劲儿,一路向前冲、冲、冲…… 直到转过一个大弯,喘着大气,心脏“砰砰”猛跳的薛小苒终于敢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身后没有猴子追上来的迹象。 远远还能看见那只黄毛小猴蹲坐在枝头上愤怒的叫着。 薛小苒心头一松,把手里的芭蕉放在地上,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挪动着变得沉甸甸的腿慢慢走动,剧烈跑步后,不能马上停下来,这是常识。 “……哈……哈……哈……哈哈……” 喘着大气的她,不知不觉竟笑了出来,伸手摸摸被砸得鼓起一个肿包的后脑勺,边笑边抹泪。 薛小苒做梦 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一群猴子抢夺水果,还抢成功了,哈哈哈哈! 有时候,生活就是那么莫名其妙。 笑着转了几圈后,心脏总算没有跳得那么厉害了。 薛小苒慢慢停了下来,伸出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顺便把防晒衣的拉链拉了下来,她热得够呛。 囤放芭蕉的石头,已经跑过头了,要想拿到芭蕉,得往回走一点。 那只愤怒的黄毛小猴还在枝头上猛烈地摇晃着。 啧啧,这小猴脾性太差,忒不可爱。 那么多芭蕉,分点给他们又怎么样?薛小苒哼哼两声,大着胆子往回走。 好在她把芭蕉藏得比较远,即便她回头走了一些,离芭蕉林还是有段距离的。 薛小苒美滋滋地往背包里装芭蕉,然后怀里抱上三四串,开始往回走。 一次拿完,是不可能的,这么多芭蕉,最少得分两次。 当然,薛小苒是不会嫌弃的。 “我回来了!” 人未到,声音先响起。 连烜在山洞外的杂林里“看”了过来,那姑娘杂乱的脚步声很是沉重,像似抱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连烜,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把芭蕉放在山洞一角的薛小苒,在山洞里没瞧见他,连忙跑到了山洞外找人。 看到他怀里抱着几根枯木,薛 小苒了然。 她跑到了他身旁,从他怀里拿过了枯木,“你身上有伤,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伤,别到处跑,柴火我有空了再捡。” 眼睛又看不清楚,万一摔了、磕了、或者崴了,不就更悲催了么? 她想扶他进山洞,连烜却摇摇头。 薛小苒眨眨眼,“你要在外面?” 连烜微微颔首。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那行,你别跑远了,给你刀。” 她想起昨天他射杀过山风的那一刀,可比她厉害多了。 就把刀塞进了他手里,随手把柴火先放地上,“我去把剩下的芭蕉背回来。” 留下一句话,跑了。 剩下的芭蕉?她真的跑到猴子的地盘去摘芭蕉了? 连烜拿着刀,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哑然。 这姑娘是个傻大胆还是缺心眼呀,明明摔了一身伤,腿脚也不甚灵活,这都敢跑到猴子窝去偷摘芭蕉。 还被她摘成功了,连烜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气。 一刻钟后,那姑娘踏着沉重的脚步声返回。 “呀呀呀,太沉了,哈哈!” 薛小苒这次把所有的芭蕉都捧了回来,前后都沉甸甸的,她一边埋怨一边咧嘴笑。 这么多芭蕉足够他们吃好些天了。 薛小苒把芭蕉堆放在角落后,看着一地的芭蕉心情倍爽。 可低头一瞅,她 的白T恤完蛋了,上面沾满了芭蕉特有的粘液,东一块西一块,已经脏得让人无法直视了。 薛小苒眨眨眼,无法直视就就无法直视吧,反正除了她自己,连烜也看不见。 她剥了根泛黄的芭蕉笑眯眯吃下,享受成果的感觉,果然很好。 随后,掰了两根比较黄的芭蕉出了山洞。 连烜依旧在固执地捡着柴火,薛小苒心情很好地跑过去,抱起他手里的柴火,再把芭蕉塞他手里,然后把她在猴子眼皮底下抢夺芭蕉的光荣事迹告诉了他。 也不等他反应,笑嘻嘻地抱着柴火跑进山洞里放好。 转眼又蹦蹦跳跳跑出来,抛下一句话,“我去一趟河边。” 跑了。 真是个神奇的姑娘,昨晚还蔫蔫嚷着她不行了,一觉睡醒,又生龙活虎了。 连烜默默剥开芭蕉吃了一口。 他从前是不吃芭蕉的,他挑食。 尝过芭蕉,也是因为在药王岭的时候,师兄硬塞给他的。 那种绵软,甜中带着酸,又有点涩的滋味,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在有选择的条件下他肯定是不会吃的。 但现在…… 连烜咽下口里的芭蕉,继续又啃了一口。 那姑娘说得对,没有什么比能活着更重要。 人活着,才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他眉角森冷, 大口吞咽。 薛小苒蹲在河边洗了半天手,也没洗干净手上的芭蕉粘液,最后,她干脆不理会了。 开始沿着河岸边细细搜寻起来。 还别说,离河边近的地段果然植被丰富。 薛小苒眯着眼猫着腰往坑坑洼洼的沟道旁坡地上走,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好几簇野韭菜。 喜得她眼睛都笑眯了。 野韭菜好呀,有营养,味道香,不比家里种的韭菜差。 虽然野韭菜已经有点老了,但一点都不妨碍薛小苒收获的喜悦。 沿着野韭菜露在外面的根部小心掐断,留着它的根,让它继续长,以后再长起来还能掐上几回。 野韭菜有些老,她没带小刀,用指甲掐断费了点时间。 薛小苒只掐了一把,够他们一餐的份量,就不再掐了,掐多了也吃不了,反正野韭菜又不会跑。 把野韭菜放到背包里,薛小苒继续往前搜寻。 左前方离河岸挺近的草堆里突然响起了“扑哧扑哧”的声音,两只野鸭从草堆里飞了出来。 “……野鸭?!” 薛小苒眼睛一亮。 有野鸭就有野鸭蛋啊。 她像只雀跃的燕子,径直朝野鸭飞起的方向跑过去,但踩进草堆的瞬间,尖叫着飞速往后退了十几米远。 “……卧槽,我说野鸭为什么会突然飞起来呢。” 第二十一章 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 正午的天空非常明亮,所以,薛小苒看的很清楚。 草堆里确实有一窝白花花的野鸭蛋。 但是,野鸭蛋旁边却是一条胳膊那么粗的大蟒蛇。 没错,一条大蟒蛇,头部小,身子长,棕褐色的身躯,背部是大块镶黑边云豹状斑纹。 额滴妈哟,接连两天都碰到蛇,这破林子,蛇也太多了,薛小苒打了个激灵,警惕地左右看了起来。 可惜了那窝野鸭蛋,白花花一片,看着有好多个呢,都便宜那条大蟒蛇了。 薛小苒慢慢往后退,脸上有些悻悻然,抿着嘴盯着那片草地。 蟒蛇没毒。 但是,有毒没毒它都是蛇。 可,没毒的蛇有啥好怕的? 薛小苒心里开始拉锯。 那么多野鸭蛋呢! ——可是有蛇。 没毒,怕什么! ——没毒也是蛇。 赶它走! ——好。 野鸭蛋的诱惑战胜了对蛇的恐惧。 薛小苒手里拿着一根长树枝,跨着大弓步,找了一个适合撤退的地方,万一那条蟒蛇不怕树枝,她也能脚底抹油,快速逃离。 站好位置后,薛小苒一咬牙,开始“啪啪啪啪”地往草堆两侧一阵拍打。 没多会儿,那条大蟒蛇果然从草地里出来了,往和 她相反的方向游走。 薛小苒心中一喜,继续甩着树枝撵在它的身后。 “啪啪”作响的声音,明显惊吓到蟒蛇,它扭动着长长的身躯,迅速往前游走。 薛小苒一直把它撵到了一处乱石嶙峋的大沟里,才停住了拍打的动作。 “哈哈哈哈!” 薛小苒把树枝往地上一杵,一只手叉腰得意地笑起来。 “好嗨哟,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 一个怕蛇的人,能把一条蟒蛇赶得呲溜溜地跑,薛小苒确实有一种到达人生巅峰的感觉。 哼着洗脑神曲,喜滋滋地把野鸭蛋放进了背包里。 然后继续朝附近的草堆一阵狂拍,确定没有漏网之蛇后,她把草丛仔细找了一遍。 果然,在不远处的一角,又发现了一窝野鸭蛋。 还在草堆不远处的大土包上,采到了不少水鸡枞。 乐得薛小苒差点找不到回山洞的方向。 “连烜!我回来啦!” 薛小苒把背包反背在胸前,小心捧着,里面有十几颗野鸭蛋,她可不想弄碎了。 没有声音回应,薛小苒也习惯了。 小心跑进山洞,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山洞一角,堆积着她今天半天的战利品。 芭蕉、野鸭蛋、 水鸡枞、野韭菜,还有一捧青花椒,今天的烤肉可以添点调味料了,薛小苒笑得志得意满。 “连烜?” 山洞内没人,薛小苒走了出去。 左右看了看,附近没瞧见人,她有些心慌。 “连烜?” 她朝连烜先前所在的杂树林里寻去。 “连烜?你去哪里了?” 薛小苒心跳加速,开始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他一身伤,又看不见,能跑去哪里呢? 薛小苒有些着急,她不应该出去那么久的,把他一个又瞎又哑的人,单独留在这荒无人迹的地方。 “连烜?” “啪”的一声轻响,让薛小苒差点急哭的心惊了一下。 “连烜,是你么?” “啪”又是一声轻响,薛小苒顿时喜从心来。 立即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找了过去。 那边是一个矮矮的土坡,树木不多,杂草却很茂盛。 薛小苒在一堆半人高的野草堆后看到了连烜。 他坐在地上,有些无力地靠着草堆,手里拿着一根长棍,刚才就是用长棍敲打地面发出的声音。 “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差点急死我了。” 薛小苒拨开杂草,惊喜交加地蹲到他身旁,那张丑得不忍直视的脸,这个时候看着,她都 觉得倍感亲切。 连烜慢慢移动着脑袋“看”她,虽然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是,她真切焦急的语气,着实让他有所触动。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此时的她确实是真心为他担忧的。 “你是不是迷路了?还是走不动了?”薛小苒扶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搀扶起来。 连烜却微微摇头,缓缓举起手指了一个方向。 薛小苒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也是高高低低的一片野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过,他既然指了,那就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薛小苒利索地爬了起来。 “棍子借我一下。” 拿起他手里的棍子,开始打草惊蛇。 这一手已经是她现在的必备技能了。 过了一会儿,确定没蛇,她拨开乱七八糟的草堆仔细查看。 “……没有东西呀?” 往连烜指的方向走了十几米,并没有发现什么。 薛小苒回头看了连烜一眼,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 好吧,她继续往前扒拉开草堆。 “……咦?!我的天呀!” 半干枯的草丛里,一只色彩鲜艳的野鸡倒在上面一动不动,它的脑袋上赫然插着她那把银色小刀。 “哇!哇!哇!” 薛小苒不敢置信地“哇”个不停。 拎着野鸡的脖子走回连烜身旁,看着他就眼冒星星,“连烜,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这么精准?每次都能射中它们的脑袋。” 连烜没动,听了她的话,连眉梢都懒得抬。 这一刀射出去,他在这瘫了半天,厉害个屁。 薛小苒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啊,我想起来了,昨天你射中蛇脑袋以后也脱力了好久。” 所以,他能聚起这点道力很不容易。 薛小苒明白了。 “不过,你还是很厉害的,有本事一刀射中野鸡脑袋的人,就不是个普通人。” 而且,还是在他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 这个连烜,没中毒没受伤的时候,大概就是所谓的武林高手吧。 薛小苒有些崇拜地看着他,武林高手呀,她以为只有小说里才会存在的人物,现在,居然就在她眼前。 “我先扶你回去吧。” 薛小苒把野鸡先放在一旁,然后用力搀扶起连烜。 短短一段距离,两人用了十几分钟,龟速回到了山洞里。 扶着连烜靠着石板坐下后,薛小苒立即跑回了土坡上,捡回野鸡的同时还割了不少韧性好的杂草,这些草,一会儿都有用处。 第二十二章 谜之信赖 回到山洞后,她一屁股坐下,屁股上的淤伤让她忍不住抽气起来。 先前她一直到处跑动,身上的淤伤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这一松懈下来,那种酸疼感又一波波涌上来。 “哎呦,我就是个劳碌命,动起来才不会感到身上的疼痛。” 她龇牙咧齿地揉着腰身,拎起野鸡准备去河边收拾。 “没有锅头烧热水,怎么给野鸡拔毛?” 薛小苒挠挠头,家里杀鸡一般都得烧一锅开水烫鸡毛,烫过鸡毛才好拔。 生拔鸡毛可不好弄呀,难道要学着做叫花鸡的样子,把鸡裹在泥巴里烤,烤熟了再拔毛? 薛小苒皱着眉头想,哪种法子比较省事。 那边的连烜动了一下。 “连烜,你说生拔鸡毛好还是裹着泥巴烤熟拔鸡毛好?” 薛小苒下意识问了他一句。 连烜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薛小苒眯眼一笑,左右看了一下,把那块可以写字的石头塞进他手里。 “给个意见嘛,你从前武功那么厉害,打的猎物一定不少,鸡毛怎么拔比较好?” 薛小苒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武功厉害和拔鸡毛有什么关系?连烜嘴角一抽。 不过,他还是慢腾腾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因为,他还真的知道如何拔鸡毛比较好 。 “……用……火……烤……鸡……毛……” 从前雷栗都是这么干的,每次打到野鸡,直接架到火堆上烤一烤,鸡毛很容易就拔掉了。 用火烤鸡毛?倒也符合热胀冷缩的道理,只是,鸡毛不会烧起来么? “行,那我试试。” 既然武林高手说行,那就肯定行,不知为何,薛小苒对连烜有种谜之信赖。 或许是因为他是她落入这片荒无人迹的森林中,遇到的第一个人。 又或许,她在他那没有焦距的眼眸中,能看到安定人心的沉稳和坚韧。 总之,她像只小雏鸟般,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有着莫名的雏鸟情节。 薛小苒是行动派,话刚落下立即行动起来。 火堆里的火已经灭了,薛小苒重新找来枯草生火,然后往火堆旁扔进毛刺刺。 跑了半天,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先扔几个板栗进去,一会儿垫垫肚子。 等火烧旺起来,她把扎在野鸡头上的小刀拔下,用瓶子里的水往野鸡身上洒了一点,然后一手拎着野鸡的脖子,一手用两根木棍架着野鸡往火上放。 鸡毛没烧起来,但有一股焦臭味在山洞里弥漫开来。 “这味儿可真不好闻,白瞎了它这身漂亮的鸡毛,烧起来也是臭臭的。”薛小苒嘟囔着 把野鸡翻个,继续烧。 野鸡的羽毛漂亮么?连烜回忆了一下,感觉也就那么回事,这姑娘估计是没见过什么漂亮的鸟儿,才会觉着一只野鸡的羽毛好看。 “……咱们这洞口那么大,太不安全了,要是半夜狼来了可怎么办呢?得想办法弄个门遮一遮才行。” 烤着鸡毛的同时,薛小苒看着诺大的山洞口,表示忧愁。 那洞口估摸有三四米宽,要弄个门都不容易,没有门的山洞,是没有安全感的。 薛小苒决定,下午的任务是弄个门出来。 狼一般都是成群结队的,如果真的遇上,一个不结实的门能起得了什么作用,连烜瞟了火堆旁一眼。 当然,弄个门能让这姑娘心里安稳些,也是好的,他帮不上忙,就别给她泼冷水了。 连烜盯着洞口那片光亮不语。 烤过的鸡毛果然很好拔,看着鸡毛“唰唰”被撸下,薛小苒眉开眼笑。 “大侠就是大侠呀,提供的方法也颇有侠风,瞧这鸡毛,还没碰到就自动飘落了,哈哈!” 这位姑娘,你的描述还能更夸张些么?被冠上“大侠”头衔的连烜,嘴角不自觉向下撇了撇。 “哎呀呀,看着挺肥的一只鸡,没了毛以后,竟然有种瘦身过度的感觉,你说你一只野鸡, 保持那么苗条的身形干什么。” 薛小苒拎着拔得光溜溜的野鸡哼唧起来。 等她把火堆旁烤熟的板栗都捡出来后,她嚷了一句。 “连烜,我去河边一趟,你看一下火呀。” 她一手拎着鸡,一手拿起水瓶和小刀,原本还想把野韭菜和水鸡枞也带过去洗洗,省得等会儿还得跑一趟,可惜她没有那么多只手。 背包已经脏得不像样了,要是再添点湿漉漉的东西进去,大概就没法要了。 “论菜篮子的重要性,没有个筐或者篮,拎东西只能靠两只手,尼妹,一闭眼一睁眼,返璞归真回到什么都没有的原始社会。” 听着那姑娘唠唠叨叨地离开山洞,连烜眉梢都懒得挑一挑了。 哪天她不唠叨了,大概天要下红雨了。 他面无表情地往右边移动,柴火堆在靠岩壁的地方。 薛小苒回到山洞,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主要是因为鸡肚子里的下水,她一样没舍得扔。 鸡菌、鸡肠、鸡肝、鸡心通通清理出来,费了点时间,特别是鸡肠和鸡菌,清理起来比较费事。 把鸡肉放到囤放蛇肉的岩壁坑上,她又拿起野韭菜和水鸡枞往河边跑了一趟。 这次,她很快捧着洗好的东西,回到了山洞里。 她已经饿 得不行了。 把割好的鸡下水放到了火堆旁那块矮石头上,照着烤蛇肉的法子,烤鸡下水。 “没有盐,咱们有花椒。” 薛小苒拿过一簇青花椒,也不在乎洗没洗了,摘了上面的花椒就往石头上扔去。 一股花椒的呛香味开始传入鼻腔。 连烜被刺鼻的味道呛得皱起了眉头。 祁国位置偏北,饮食上以面食炖菜为主,口味偏咸,不喜辣也不喜麻,花椒这类佐料在祁国并不受欢迎。 连烜也不喜麻辣的滋味。 “咳咳,好呛,这花椒都没红也这么呛。”薛小苒咳了两声,脸上却喜滋滋的,“花椒能除湿,祛寒,驱虫,多吃些对身体有好处,嗯,要是能找到辣椒就更好了。” 连烜眼皮一抽,这姑娘的口味怎么和他师兄差不多,难道她是黎国人? 黎国地处南方,山多岭高,最喜麻辣,几乎每道菜式都有辣椒红彤彤的影子。 他刚到药王岭的时候,还没认清师兄促狭鬼的真面目,硬是被他诳去吃了几顿饭,结果,每次都被满桌飘红的菜式惊得青筋直冒,一餐饭吃得端是痛苦万分,后面更难受的是,上茅房时下面火辣销魂的滋味,着实让人永生难忘。 后来,师兄每次说要请吃饭的时候,连烜就想暴揍他一顿。 第二十三章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相随 那么点鸡下水当然不会够吃,所以,薛小苒又割了半段蛇肉放上去烤。 “天天吃烤肉可不好,上火不说,烤焦的黑肉肉容易致癌,最好呀,还是得弄个石锅或者竹筒之类的东西来煮着吃比较好,额,还得烧水喝,以及……洗……头……洗……澡……” 最后的声音压得很低了,薛小苒摸了摸变得一缕一缕的头发,感觉已经能闻到一股头油味了。 现在想好好洗头洗澡什么的,估计有点奢侈了,当然,如果不怕冷的话,可以跑到河边洗。 薛小苒打了个寒颤,她虽然是微胖界的一份子,可她超级怕冷的。 这里白天的温度应该还能有十七八度的样子,但河边的水温已经很低了,她是真没胆子跳进去洗澡的。 也许,她该考虑烧制个锅来炖汤烧热水。 薛小苒用两根细木棍翻着肉,思考着烧制陶罐成功的可能性。 应该不难,记得她在抖音上看过两个男孩子,像玩似的,在河道边挖了黄泥,搓成了泥团,然后捏制成圆形锅和锅盖,最后直接用火堆在锅和锅盖上烧制,居然也成功了。 为了证明他们烧制成功,两个男孩子还特地在河里抓了几条小鱼,熬了鱼汤喝。 薛小苒觉着,如果不 用弄窑来烧制,那她应该也可以的。 而且,也不要求烧制得多好看,只要能烧水炖汤就可以了。 她越想眼睛越亮,没错,先把锅弄出来再说。 真没想到,闲着没事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视频,还真有用到的时候。 “我决定了,一会儿先做锅,不能天天吃烤肉,要不然,上火了可没降火茶喝。” 薛小苒把手里的树枝往火堆旁的石板上一敲。 先前不是说要先弄门么?一会儿工夫就改变主意了?做锅?她会弄窑? 这姑娘,貌似懂的事情还真不少呀,连烜静静地往火堆里添着柴火。 薛小苒割下一片野芋叶,把考好的肉放上去,“给你,烫,慢点吃。” 她直接伸手拉过他的手,把野芋叶放到了他的大手掌上。 然后,自顾夹起一块烤好的鸡菌放进嘴里,“哇,好烫,好烫。” 她哈着气呼烫,却又迫不及待咀嚼起来,“嗯嗯,加了花椒,果然有些味道了。” 连烜默默收回了手,这姑娘怎么没有点男女大防呢? 虽然,更亲密的动作她也不是没做过,可,那是特殊情况。 现在…… “咳!”连烜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唔,连烜,肉还很烫,你别心急,小心烫嘴了。” 薛小苒嘴里含着烫呼呼的肉,说话有些模糊不清的。 是谁心急? 是谁被烫嘴? 连烜好悬没一个白眼朝那姑娘翻过去。 当然,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慢慢把那片叶子上的肉凑近嘴边,随口咬了下去。 果然,肉里夹杂着一股花椒味,有些麻,好在不辣,勉强能入口。 只是这肉不知是什么肉,有些软,有些怪,还有些腥。 连烜是皱着眉头把肉吃完的。 那边的薛小苒又给他的叶子上放了一块烤好的蛇肉。 “你那么瘦,得多吃点,鸡肝补血,鸡心安神,你吃着刚好。”薛小苒笑得有些狡猾,她把她不喜欢吃的,都给了他,鸡菌和鸡肠留给了自己。 “这还有个小小的鸡忘记,就不给你吃了,老人都说,小孩子不能吃鸡忘记,吃了记性会不好,所以,家里的鸡忘记都是老人吃的,我小时候还真的不敢吃,本来就不是很聪明了,记性再不好,就要变笨蛋了,哈哈!” 薛小苒笑着笑着有点忧伤,奶奶为了不让她偷吃鸡忘记,总会自己先把鸡忘记吃掉,这些细微的点点滴滴都是老人对孩子的爱护呀。 连烜听着听着脸却黑了三分。 那味道怪怪的肉是鸡肝和鸡心?他从来不吃动 物内脏。 虽说现在情况特殊,可是,也没到非要吃动物内脏的时候吧? 连烜嘴巴有些发苦,手里拿着野芋叶半天没动。 吃完肉,石板上一层油,薛小苒把野韭菜和水鸡枞放上去,沾着油把野韭菜和水鸡枞烤熟。 “唔,烤素菜不比烤肉差,就是没盐,味道太淡了。” 薛小苒砸吧着嘴,随手把烤好的野韭菜和水鸡枞放到连烜的叶子上。 “连烜,你快吃,蛇肉都冷了。”看他半天没动,薛小苒忙催促,“后面烤的是野韭菜和水鸡枞,也就是菌子,挺好吃,快吃吧,我先出去一趟,你看着点火啊。” 烧制陶罐需要用火,火灭了还得生火,薛小苒交代一句就爬了起来。 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一个木棍,背上脏兮兮的背包出了山洞。 她记得,先头赶那条大蟒蛇的时候,那条沟道旁边就有一片比较红的土层。 有句诗不是说得很清楚么,“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红泥能烧制小火炉,当然也能烧制小锅炉了。 趁着天还敞亮着,她得赶紧去挖点红泥回来,晚了她可不敢往外跑了。 等她跑到沟道旁时,果然看到一片黄中带红的土层,证明她没有眼花看错,薛小苒笑眯眯地 跑了过去。 先左右仔细看了看,她没忘记,那条大蟒蛇就在附近的沟道里,可别又冤家路窄遇上了。 确定好安全后,她拿起手里的木棍,用小刀削尖了一头,“哎呦,我亲爱的小刀呀,没有你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了呢。” 薛小苒小心折好了刀,收到裤兜里,往上提了提裤腰,才落入这边没几天,她的腰围已经松了一圈了。 她抿了抿嘴,抓起削尖的木棍往一块倾斜的泥地戳下去。 一戳之下,居然不费什么力气就戳进去了老深。 薛小苒一惊,用力把木棍拉出来,结果土层开始坍塌了一块,露出密密麻麻的白蚁群。 “妈呀,白蚁窝!” 薛小苒一跳三蹦往后退了十几米,把手里的木棍用力往地上抽了几下,就怕白蚁顺着棍爬上来。 “靠,什么运气呀这是,随便一戳,也能戳到白蚁窝。” 得,红泥没挖到,先戳到了白蚁。 薛小苒撇着嘴瞪了几眼白蚁窝所在的方向,打算移开点,继续挖泥巴。 刚想转身,她就瞧见那片白蚁窝上端,有一小片眼熟的东西,她眼睛一亮,恨不得仰天大笑一番, “真是福兮祸所倚,祸兮福相随呀,虽然戳到了白蚁窝,却发现了另外的好东西。” 第二十四章 这不科学呀 “鸡枞菌!”薛小苒咧嘴一笑。 她爷爷说过,鲜美肉脆的鸡枞菌一般都生长在白蚁窝旁。 鸡枞菌呀,菌中之冠呢,和那只野鸡肉炖上一锅,味道鲜得能让人舌头都想吞下去。 每年雨季过后,她爷爷就喜欢上山去寻各种野生菌子,偶尔也会带上她。 所以,薛小苒对山上的野生菌子并不陌生,先头摘的水鸡枞也是菌子的一种。 她脚步轻快地绕过白蚁窝,从另一边爬到了红泥层上端,凑近鸡枞菌仔细看,每一朵菌子都开得那么可爱。 薛小苒笑得见牙不见眼,手脚轻快地拔起了一朵朵鸡枞菌。 斜坡上的土层很松,她细心挪动着采摘,前后左右仔细看过,没有白蚁躲在菌子上,才放进背包里,要是不小心些,一会儿白蚁要爬她身上去了。 没多会儿,背包就被鸡枞菌塞得满满当当的。 薛小苒跳下土坡,她的小白鞋已经变成了小脏鞋。 朝前走几步,把沾在鞋底的泥巴蹭到低矮的草地上,再把背包放到一边,然后脱下防晒衣,摊开放在红土层旁。 清凉的空气吹拂在裸露的手臂上,瞬时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薛小苒打了个寒颤,拿起削尖的木棍开始挖泥巴。 等她用防晒衣包着一大捧红泥回到山 洞,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哎哟喂,这些泥巴可真不轻。” 把防晒衣里的红泥倒到火堆旁,薛小苒甩了甩胳膊。 粉色的防晒衣脏得不忍直视,薛小苒心疼地抖了抖沾在上面的泥巴,她还得靠着它过冬呢,可别弄破了,一会儿洗洗放好,不能再拿它当篮子使用了。 山洞里一直烧着火,温度明显比外面高,一进到里面就暖和多了,薛小苒把背包里的鸡枞菌小心摆放到堆放食材的角落。 看着满地的食材,薛小苒心情大好,虽然份量都不算太多,但至少不用害怕吃了这一顿,就没下一顿了。 她转头朝一直看着火的连烜咧嘴一笑。 “连烜,辛苦你啦,我去一趟河边,回来咱们就试着做锅。” 拿起防晒衣和装水的瓶子,薛小苒小跑着溜达出山洞。 辛苦他什么?看火么? 连烜的眼睛慢慢朝洞口转去,一整天在忙忙碌碌跑来跑去的姑娘,对他这个只能看火的半残废说“辛苦啦”? 要不是她轻快愉悦的语气,连烜大概会以为她在暗中讽刺。 不过,以这姑娘大大咧咧的脾性,她要真的讽刺人,也会直接了当的讽刺吧。 连烜心里转了百道弯,面上却毫无波动,继续往火堆里添柴。 薛小 苒在河边洗干净防晒衣后,把水装满,撑着腰身走回了山洞。 把防晒衣挂在山洞旁的树枝上晾晒,这件防晒衣是在某宝上买的,说是防晒衣,其实也就是件滑溜溜的小外套,几十块的价位,防晒什么的,大约和一件普通外套的效果差不多。 不过嘛,防雨防风的效果倒是蛮好的,未来一段时间内,它的作用还是很大的,薛小苒小心地拉直了衣角。 回到山洞内,薛小苒歪着屁股坐到了红泥堆旁。 手里拿了块巴掌大的石头开始把红泥拍碎,然后往泥堆里小心加水。 “也不知道小孩子为什么会喜欢玩泥巴,这种黏黏糊糊,软了吧唧的东西有啥好玩的,啧啧啧啧!” 她不停揉搓着泥团,水多了,添点泥巴,过了一会儿,泥又有点偏干了,倒点水…… 来来回回倒腾了好几次,总算把泥和水的比例控制好了。 “……哎呀,揉泥巴比揉面团难多了,当年我学着揉面做面条的时候,都没这么费劲。” 好不容易把泥团揉好,薛小苒扯着嘴角起身,跑到外面捡了两块扁平的大石头回来。 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些火灰洒在其中一块石头上,抹了抹石头后,从泥团上扣出一块泥巴,开始在上面捏出一个面饼的样 子。 “……唔,先做一个大肚圆锅试试,要是能烧出来,再做碗盆。”薛小苒边捏边嘀咕,“……这是底部,得捏厚点,不容易烧坏……” 连烜虽然看不见她的动作,但从她的自言自语中,能在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具体的画面。 捏好圆形底部,继续扣出泥巴搓成手指粗细的条状,然后捏着泥条开始围着圆形底部绕圈。 “……人家搓的条条好像比较粗,我搓的条条有点细了吧,再搓粗一点……” 条条?泥巴搓成条?不是说做锅,怎么搓起了泥条?连烜疑惑。 陶器制作的过程需要搓泥条么?连烜搜寻着关于烧瓷的资料。 他当然没有烧过瓷器,但是,他师兄那个闲人却很喜欢研究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师兄在药王岭一角砌过一个小窑,成功烧制出不少精致好看的瓷器。 只是,连烜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所以,当时没怎么留意烧制的过程。 但是,再怎么没留意他也瞧见过几次,分明没有搓泥条的过程。 他想得太过认真,手里拿着的柴火久久没放进火堆里。 薛小苒搓着泥条的间隙,不时抬头瞄他一眼,见他半天没动,开口问道: “连烜,你是不是困了?困了就先睡一觉,昨晚你看了一 夜火,都没怎么睡觉。” 回过神的连烜摇摇头,把手里的柴火添进了火堆里。 薛小苒见状眨了眨眼,突然说道:“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个锅,很容易的,也不费劲。” 连烜朝她“看”过去,脸上明显有些迟疑。 他想帮忙,但是,他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怕是会拖慢了她的进度。 “来嘛,来嘛,试试看,反正都是摸石头过河,我也从来没做过。”薛小苒兴冲冲地搬了块扁平的石头,放在他面前,然后洒上草木灰。 再跑过去给他挽起了宽大的衣袖,露出一双瘦得青筋凸起的手臂,薛小苒瞥了一眼,识趣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是石板,先在石板上捏一个不薄不厚的锅底……” “……泥团搓成条,泥条要粗一点,围着锅底绕圈……” “……额,要做个大肚锅,中间要比下面宽,过半的时候,慢慢又收窄……” “……泥条垒得够高以后,再把它们磨平……” “……这活太考验耐心了,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还得磨匀……” 一个下午的时间,山洞里全是薛小苒的回声。 在天快要黑的时候,两个大肚圆锅的泥胚终于捏好了。 “连烜,你捏的圆锅比我的好看!这不科学呀?” 第二十五章 不许任性 她居然比不上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两个圆锅一对比,她捏的不仅丑还有点歪斜。 反观连烜的圆锅,形状平整,表明光滑,厚度适宜,怎么看都比薛小苒的美观许多。 连烜摊着一双满是红泥的手,嘴角有些微微上扬。 薛小苒盯着他看了几眼,“你从前做过陶器?也不像呀,刚才上手的时候,你也没多熟悉,难道你天生聪明,一学就会?可要是真这么聪明,现在哪里会沦落到这番模样……” 后面的一句话,她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如果不是连烜耳力敏锐,还真听不到她的嘀咕。 这姑娘说得没错,他要是真这么聪明,哪里还会自顾蒙蔽了双眼,遭此大劫。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僵住,身上散发出丝丝阴郁之气。 薛小苒扯了扯嘴角,暗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这锅不论好看不好看,能烧得成型不漏水就算成功,天都快黑了,我去多拾点柴火回来。” 她利索地爬起来,“噔噔噔”往外跑,趁天还没黑透,赶紧干活。 看她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跑了,连烜摊着一双全是泥巴的手,有些无力,满手粘腻的感觉实在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他垂眸“盯”着脏污的手,很认真的考虑起来。 山洞离河边虽然 不远,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要去一趟也得耗费不小的体力,瓶子里应该还剩一点水,不确定够不够他洗手。 连烜摸索着身旁,找到用以支撑自己长棍,趁着天还没黑,他决定去一趟河边,当然,就算天黑了,对于他来说,区别也不大。 薛小苒抱着一捆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连烜慢腾腾地往山洞口移动。 “连烜,你要干嘛?天已经黑了哦,你别乱跑,小心狼把你叼走了。” 这位姑娘,请不要用哄孩子的口气跟他说话,连烜依旧慢腾腾移动。 薛小苒把柴火往地上一扔,跑到了他身旁。 “你要去哪?憋不住要上厕所还是去河边洗漱?” 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两个让他执意出洞的理由。 连烜脸上一僵,这姑娘嘴里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最无奈的是,原本没打算上茅厕的他,被她这么一说,居然还真想跑一趟了。 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拄着木棍往外挪,薛小苒没问出个所以然,也不纠结,“那你先慢慢走着,我再拾点柴火,再去找你,别跑远了啊,小心掉河去了。” 话没说完,她已经跑了老远。 掉进河里?连烜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他只是眼睛看不见,不是变成了傻子。 薛小苒哪 管他心理活动有多复杂,在她看来,他现在的状态和一个虚弱稚嫩的孩子没什么区别,都需要别人的小心照顾。 她一头扎进山洞旁的杂木林里,就着夕阳的余光赶紧囤积柴火。 一趟、两趟、三趟、四趟…… 直到岩壁旁摞起了半人高的柴火堆,薛小苒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她一头一脸都灰扑扑汗津津的,手上也都是泥巴灰土,脏得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给火堆里添了几根粗柴,瞅着火堆旁两个大圆锅,薛小苒心情就一阵舒坦,只要烧制成功,后面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拿起水瓶往外走,外面的天空只剩一抹余晖。 “连烜,你在哪呢?” 她往河边的方向跑去。 “啪啪”回应她的声音果然从河边的方向传过来。 薛小苒心里一喜,原本有些沉重的脚步又变得轻盈起来。 “你好厉害呀,居然这么准确找到了河边。” 连烜鞭痕交错的脸微微朝她转过去,河水流动的声音那么响,他找不到才是怪事。 薛小苒眯了眯眼睛,昏暗的光线让她瞧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袍子站在河边,身板挺得笔直,高而瘦的身形,显得格外的扎眼。 河水刚过他的脚踝,长长的衣角已经被浸湿了一半。 “……啊!连烜快上来,你的衣摆都湿透了,你现在是病人,抵抗力低,河水凉,很容易生病的,快点上来。” 薛小苒穿着鞋,不想把鞋子弄湿,只好站在岸边一个劲的催促。 “快点上来,快点上来,你是病人不许任性,生病了可没药吃了。” 入夜的河岸边,显得空旷清冷。 薛小苒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四周回响。 连烜嘴角微微抿着。 冰凉的河水冲刷着他,在河水里站了这么一会儿工夫,一股冷意从脚蔓延到脸。 这姑娘说得对,他是病人,没有任性的权利。 连烜抬起虚软无力的腿,开始费力地往岸上走。 “对嘛,对嘛,这样才对嘛,你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总是那么任性呢,晚上温度低,河水又冷,你还一身伤,偏要下河里干什么呢?洗手在岸边洗就好了么,你以前一定是个任性别扭的小孩子。” 薛小苒在岸边找到他的长棍,她蹲地把长棍放在河水里洗了洗,顺便洗了手和脸,嘴里开始叨咕着。 他,任性么?连烜吃力地抬着腿,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他还真有些自省。 应该是吧,雷栗和红姑不止一次抱怨过,他偏执恣意的行事,但从前的他从不以为意。 现在,也许是得注 意那么一二了。 好不容易等他走到岸边,薛小苒把长棍递给他,扶着他往岸上多走了几步。 “你等会儿,我把瓶子里装满水。” 转身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装水,拧好盖子后,搀扶着连烜朝山洞方向走去。 “你身上冷得跟块冰似的,赶紧烤烤。” 回到山洞,薛小苒扶着他坐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人真不知道爱惜身体,刚好那么一点点,就敢往河水里泡。 “咳咳!”连烜咳嗽两声。 薛小苒就更紧张了,放好水瓶,拿过树枝,“咔嚓”一下掰断,放进火堆里。 “瞅瞅,着凉了吧,赶紧把火烧旺些。” 随后一直就是“咔嚓”“咔嚓”掰断树枝的响声。 山洞里顿时又亮堂了几分。 薛小苒小心地搬过两个圆锅放在火堆旁,在火堆旁烘了一段时间,土胚已经半干。 把掰断的柴火竖直摆放在两个圆锅外围,密密匝匝摆满了好几圈,然后把燃烧着的火移了过去。 “烧完这堆柴火,锅应该就好了。” 薛小苒围着火堆转个不停,按着脑海里残留的记忆操作。 “老天保佑,一定要成功呀。” 眼前的火势越发的大,连烜感受到阵阵热浪席卷过来,让他不得不往后退了退。 这样烧制?不用堆窑?能成功? 第二十六章 你高兴就好 还真能成功。 一阵熊熊大火燃尽后,山洞里一片烟雾缭绕。 好在烟大,洞口也大,两人才没被烟呛着。 连烜浸湿的衣摆很快被烘得干透了,他甚至觉得脸上的胡子都快被烤焦了。 “哇哈哈哈哈!” 那边的薛小苒扒开火堆,看到两个完好无损的大肚圆锅时,大笑起来。 “没烧坏,没裂开,还是原来的形状,不过表层颜色红了好多。” 薛小苒拿着木棍挑开上面的火灰。 “铛铛”用棍子敲了两下,声音听起来很结实。 “太好了,我们有锅了!” 薛小苒在火堆旁笑着蹦达,心情雀跃得想学着《人猿泰山》里喊上几声“喔哦哦哦哦!” 这样烧制也能成功?连烜眉梢微挑,大约是粗陶烧制的条件并不需要那般精细吧。 “现在还太烫了,等它凉了,再拿出来看一下,我们先吃晚饭吧,感觉肚子饿得能吞下一头牛。”薛小苒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 从前总是凸起的小腹,现在已经扁了下去,裤头明显松了一圈,薛小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锅还不能使用,只好照旧烤肉。 板栗还剩一点,也全部扔火堆旁了。 “明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呀,捡板栗、挖 泥巴、掐野韭菜、找葛或者麻,哦,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弄门。” 天一黑,山洞外树影婆娑,阴森幽暗,薛小苒看一眼都觉得害怕,感觉自己怕黑的毛病,越发严重了。 刚才她出去收防晒衣的时候,黑漆漆的山林让她感觉背后发凉。 连烜抬眸“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白天胆子大得满山乱窜,晚上却胆小到需要一个门来让她安心。 一连吃了几顿烤肉,薛小苒撇了撇嘴,“明天一早,就炖一锅野鸡蘑菇汤来吃才行。” 吃完肉,吃了两根芭蕉,又剥了一把栗子,胃里总算有了充实感。 跑了一天的薛小苒开始有些犯困了。 “连烜,这堆栗子,你自己剥着吃吧。” 她把刀放到了他手里,正想找个地躺下,就看到他修长有型的手指上,那参差不齐的指甲。 那么好看的一双手,生生被长长短短,狗啃似的指甲给破坏掉了几分美感。 转身在背包前袋翻找,从她的粉色小包包里找出了指甲钳。 “连烜,我帮你剪指甲吧。” 她坐到了他面前,刚想抓住他的手指,连烜却把手往后一缩,眉头微蹙“盯”着她。 薛小苒眨眨眼,难得沉默了一下。 她,只是 想帮他剪一下指甲而已,没有非礼他的意思,好么? “你的指甲太长了,凹凸不平的,我有指甲钳,只是想帮你剪平一下指甲啦。” 指甲钳?这又是什么新奇的东西?连烜当然知道自己的指甲有多磕碜,他虽然瞧不见,可他能摸到,感受到。 不单是手上,还有脚上的指甲也同样磕碜。 可是,他也不想让她给他修剪指甲,那样的举动有些太过亲密。 她不是侍女仆人,也不是他亲近的家人,而是个于他有恩的姑娘,他不想坏了她的名节。 薛小苒可不知道他有那么多顾忌,只是觉着古人大约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吧。 “那你自己剪吧,你们那里有指甲钳么?” 她先问一句,这里是什么祁国,又不是她熟悉的历史,谁知道这地方有没有指甲钳这东西。 连烜摇摇头,他闻所未闻。 “那我教你吧,你伸出手指,我钳给你看看,我不碰你还不行么。” 看他依旧犹豫,薛小苒默默朝他翻了个白眼,剪个指甲不许人碰,搀扶着他走回来的时候,他就差没压在她身上了。 连烜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指。 “你别动啊。”薛小苒叮嘱一句,低下脑袋凑近他的手指,把 指甲钳贴近他的指头。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物体,连烜眉头轻蹙。 只听“嚓”的一声轻响,指尖轻动,指甲似乎掉落了。 “你看,就这样,把指甲塞进指甲钳的缝缝里面,然后用点力去一压下去,指甲就断了,你试试。”薛小苒把指甲钳塞进他手里。 连烜用手感受着指甲钳这种奇怪的物件,应该是精铁打制的,面上很光滑,有一个对称的利刃,把指甲塞进刃口,用力一压,指甲就掉落了,设计得很是精巧。 薛小苒以为他觉着新奇,所以一直摸来摸去的。 可等了半响,他还在摸索,她忍不住催促起来。 “你倒是快剪呀,别磨蹭,把指甲塞进去,然后一压就成了,别夹到肉哈,指甲钳也很利的,你快试试,我看看你用得对不对。” 连烜一噎,原本他一直在感叹,这小物件设计巧妙,做工精致,还估算着精铁的成分,被薛小苒这么一催促,倒显得他确实磨磨蹭蹭的了。 好吧,这姑娘心急,他不与她计较。 连烜开始试着剪指甲,他是用兵器的行家,这种小物件的使用,当然难不倒他。 只是,虽然使用方法对了,压下去的时候却费了不少力气。 一来他现在本来就使不上多少力气,二来,他指甲偏硬,不出点力气压不下去。 薛小苒看他费好大劲才剪掉一块,忍不住开口,“还是我帮你剪吧。” 连烜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薛小苒嘴角一抽,好吧,你高兴就好。 “那你自己弄吧,我困了,先睡觉了哦。”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打了个哈欠,躺到昨夜她睡觉的位置。 “……嗳,腰酸背痛腿抽筋。” “……终于能躺下了,却是石头地,命苦呀。” “……明儿割些草晒干,用来铺床才行。” “……明儿我要吃小鸡炖蘑菇。” 念叨了几句,渐渐没了声音,只余浅浅的呼吸声。 这姑娘确实麻溜,连入睡的速度都比常人快。 连烜往呼吸的方向“看”了一下,垂眸继续和指甲奋战。 薛小苒睁开眼时,映入眼中的还是连烜坐得挺直的背影,距离还很近,他就坐在她前面不远。 她疑惑地揉了揉眼睛,慢腾腾坐了起来。 “连烜?你又一夜没睡?” 连烜微微侧身,摇了摇头。 “睡着了,又醒了?” 醒了就醒了,可为什么总要坐到她面前?薛小苒看了看他坐的位置。 在火堆和她之间…… 啊?! 第二十七章 截然不同 “连烜,我睡着后是不是朝火堆里滚了?” 虽然从前她没这种毛病,可是,从前这么冷的天,谁也不会不盖被子睡觉呀,一定是身体潜意识朝热源自己滚过去了。 连烜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往旁边挪了挪,既然她醒了,就不会往火堆边上凑了。 他的反应让薛小苒挠挠头,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意思就是默认。 她现在已经能理解他沉默中隐含的信息了,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睡着了也没个印象,谢谢你啦,连烜,你应该推醒我的,还害得你一夜没睡。” 连烜摇摇头,他睡眠浅,一夜睡上两三个时辰就足够了。 她却不同,白天四处跑动,晚上睡得很沉,除了会不自觉地往火堆旁蠕动,倒没什么别的毛病。 薛小苒从地上爬了起来,屁股和腰上的淤伤没那么疼了,倒是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 “……哎呦呦,肯定是昨天跑太多山路了,这腿得有千斤重了。” 薛小苒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大腿。 一只大手伸到她面前,掌心放着小巧的指甲钳。 “嗳,你都剪好了呀,我瞧瞧。” 薛小苒拿过指甲钳,凑近他的手掌仔细看了看,指甲剪得干净整齐 ,她笑眯眯地夸奖道:“剪得很平整呀,不错,不错,剪了指甲后,手的颜值直线上升,真好看。” 她凑得有些近,连烜默默收回了手。 手的颜值?这姑娘嘴里冒出的新鲜词汇还真不少。 “脚指甲是不是也剪好了?”薛小苒眼睛向下瞥,他盘着腿,看不到他的脚丫。 连烜点头,他怕稍慢一点,这姑娘会把他衣摆给掀了。 薛小苒不知道在连烜心里,她已经成了生猛姑娘的代表。 她收好指甲钳,转身就盯着凉了一夜的锅,眼睛直发亮。 “我拿锅去河边洗洗。” 一手拎起一个圆锅,薛小苒喜笑颜开地往外走。 “……还挺沉,可别漏水就好了。” 即便腿沉如灌铅,也阻挡不了她欣喜的步伐。 清晨沁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薛小苒的精神更加抖擞了两分。 到了河边,“唰唰”把圆锅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然后装满一锅水,放在岸边。 薛小苒围着两个圆锅看了半响,终于确定,锅没漏水。 “哈哈!成功!” 她捧起其中一个锅,兴奋地往山洞跑。 “连烜,成功啦,水没漏。” 山洞里没人,火堆依旧烧得很旺,薛小苒没在意,大多数人早 上起来第一件事,不是洗脸刷牙,而是去解决储存在膀胱里一夜的水份。 薛小苒放好装满水的圆锅,从岩壁坑里把昨天拔好毛的野鸡拎在手上,然后抓起一捧鸡枞菌去了河边。 匆匆忙忙洗脸漱口,顺便上了趟天然的厕所,然后开始忙活起来。 河边还有一个圆锅,有锅好办事,把洗干净的野鸡整只放进锅里,再把鸡枞菌洗净也放了进去,最后往锅里装了半锅水,整个端着往回走。 “连烜!” 远远就瞧见他一身白衣,身姿挺拔地站在山洞口,乌黑浓密的头发长到腰部,如果不看那张疤痕交错的脸,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飘逸感。 当然,这也是因为薛小苒眼瞎看不清楚的原因,只要凑近一看,那身白袍已经脏得变成了灰袍。 “两个锅都没漏水,咱们大功告成,哈哈,我洗好野鸡和菌子,咱们炖野鸡蘑菇汤。” 她一阵风似地跑了进去。 不是说腿有千斤重?这千斤未免太轻了吧?连烜嘴角微扬,拄着拐杖慢慢往里挪。 薛小苒哪里顾得上他心里的吐槽,美食在前,腿有千斤重她也拔得起。 移好灶台,把锅架上去,先把里面的鸡枞菌拿出来,野 鸡肉要炖久一些,菌子后面再放进去。 “……昨天忘做锅盖,锅子盖不起来,烧柴得小心些,灰会飞进去的。” 她往锅底塞好柴火,连烜缓缓坐到了火堆旁。 “连烜,你看一下火吧,我去再挖些红泥回来,咱们要做的东西还很多,锅盖、碗、杯子、汤勺、扁锅、水缸……” 她数着东西就想往外跑,刚跑两步停了下来。 “不对哦,得先弄个藤筐来装泥,不能再糟蹋我的衣服了。” 她回头把放在灶台边的小刀拿在手上,“噔噔噔”跑了出去。 连烜抬头幽幽地看着洞口,这姑娘会的东西还真不少。 薛小苒记得昨天在连烜发现野鸡的山脚,有很多半枯的藤蔓。 只要找到韧性好的藤条,编个筐不难,他们村里懂得编筐的老人还是不少的,小的时候,闲着没事她也会和别的孩子一样,跑去凑凑热闹,学着编个小筐小篮子什么的。 只是很久没动手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具体编制的流程。 管它呢,先把藤蔓割回去再说,再不济,平编编织的手法她还是记得的。 薛小苒跑到土坡上,找了一根木棍,东敲西打一阵,才敢往山脚边走,她这也是一朝 被蛇吓,十年怕草绳了。 动作利索地割断一串藤蔓,一路拉扯回了山洞口。 然后一屁股坐在洞口,开始修理藤蔓上的枝叶。 “连烜,锅里的水滚开以后,火就不要烧那么大了,小火炖着就行了。” 她抽空往山洞里看了一眼,叮嘱道。 理所当然的,没有回答她的声音,只是,薛小苒再看进去的时候,锅底下的火势明显小了起来。 “野鸡肉比较柴,炖久一些味道会更香的。” 她手不停地削着枝叶,嘴里也嘀嘀咕咕,“一早醒来,滴米未进,就不停地忙活,也不知道,哪来的体力。” “一会儿鸡汤熬好了,我要美美地先喝上一大碗。” 从前在家吃饭,家里炖鸡的汤,薛小苒是很少喝的,怕鸡汤营养太好,喝了飙肉。 这才隔了几天,想法已经截然不同,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咦?不对哦,没有碗,没有勺,拿什么来喝汤?直接捧锅么?” 薛小苒修理枝叶的手就是一顿,想象着她捧锅喝汤的蠢样,只觉嘴角抽搐。 “……还是快点把碗勺烧出来吧。” 薛小苒卯足劲,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山洞里的连烜听到她自言自语的叨咕,同样嘴角一抽。 第二十八章 浪费多可耻 等薛小苒把一个最简单的圆形藤筐编好,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看着手里编得歪七扭八的藤筐,再看看头顶铮亮的天色,薛小苒已经无力吐槽自己了。 她手生,摸索了好久才找到感觉,藤蔓的茎又大小不一,编起来很是费劲。 最终,得到一个歪歪斜斜,但还能凑合着用的藤筐。 “唉,费心费力,编了个这么丑的筐。” 薛小苒有气无力地把剩下的藤蔓扔到了一边。 然后拿着藤筐进了山洞,整个山洞弥漫着炖鸡的香味。 “哇!好香呀。”薛小苒咽着口水。 先前,薛小苒已经抽空把鸡枞菌添进了锅里,现在,一锅没盐没配料的野鸡蘑菇汤基本炖好了。 薛小苒把两片干蔫的野芋叶折叠起,裹着锅边,把锅从石头灶上捧了下来。 “哇!哇!哇!好烫、好烫。” 小心把锅放到一边,她赶紧挪开了捧锅的手。 连烜蹙眉“瞟”向她,他已经往外撤柴火了,她就不能等一下么? “喔,这汤熬得黄橙橙的,一看就很补。” 薛小苒拿起昨天烤肉的两只临时筷子,眉头皱了起来,筷子被火烧得黑黑焦焦的,哪还能用。 她跑到山洞外,麻溜地从树枝上掰了一截适合做筷子的细树枝。 用小 刀修掉树皮,截成四段,两双筷子就完成了。 再用瓶子里的水冲了冲,拿起有点变形的塑料碗,把锅里炖得软烂的野鸡肉扒开夹起,晾了晾放到了塑料碗里,又夹起几根炖得软绵的鸡枞菌放了进去。 “连烜,给你,小心烫啊。” 把碗和筷子塞他手里,薛小苒自顾拿起自己的筷子捞肉吃。 “唔唔,好烫……好吃……” 听她被烫得直哈气,咀嚼的动作却硬是不停顿,连烜有些无语,又没人和她抢,她这么急干什么?也不怕烫了嘴。 他眼睛虽然看不清,但并不妨碍他夹起碗里的肉。 炖得软烂,热热乎乎的鸡肉入嘴,香味浓郁的汤汁在口腔里弥漫,鸡肉的香味和菌子的鲜味混合在一起,异常美味。 “……唔,好吃是好吃,就是淡了点……” 薛小苒朝筷子上的鸡枞菌“呼呼”吹气,然后一口放进嘴里。 虽然没有碗喝汤,但鸡肉和菌子里多的是汤汁,薛小苒吃得胃里暖洋洋的,很是舒畅。 一转眼,一锅野鸡蘑菇汤就去了大半。 “不能再吃了,太奢侈了,一顿吃掉一只鸡,下顿就得吃糠咽菜了。”薛小苒把锅捧到了岩壁坑里,用一张野芋叶盖在上面。 连烜眸子微转,照旧沉默。 吃饱喝足, 满血恢复,薛小苒抽起她的歪圆筐,撒腿往红土层的方向跑去。 她没有把小刀带去,连烜给火堆里添了几块柴火后,慢慢爬了起来。 刚才,那姑娘把小刀放在装水的圆锅旁。 他虽然看不清,但不妨碍他通过各种声音判断出东西的位置。 摸索着拿过了小刀,拄着木棍,连烜费劲地朝外走去。 等薛小苒抽着大半筐红泥回到山洞,发现连烜又不在山洞,她也不着急了。 把土倒到一旁,用力拍了拍藤筐里的碎土。 拎着藤筐又跑了出去。 板栗已经被他们烤光了,藤筐正好有用武之地,先去山腰上捡几筐板栗回来囤放着。 结果,她跑了两趟,已经累得不行了。 “哎呦呦,胳膊要废了。” 薛小苒把一筐毛刺刺倒在地上后,捏着酸疼的胳膊嚎了两声。 “应该弄个背篓才对,这么抽着捧着,胳膊太费力了。” 可背篓不大好弄呀,那是升级版的编筐技术了,薛小苒的眉头皱了又皱。 算了,等有空闲再说吧。 她转头四看,还是没有连烜的身影。 火堆里的火已经快熄灭了。 薛小苒连忙过去稳住了火势。 “连烜跑哪去了?出去那么久?难道……” 薛小苒起身找刀,果然没瞧见小刀的影子。 她“噔噔噔”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了昨天的土坡旁,先四下看了看,没瞧见连烜的影子。 “连烜?” 她开始喊他的名字。 “啪”远远响起了回声。 居然跑得更远了,薛小苒看着前面高高低低的草丛,啧了两声。 找了根树枝,一路拍打寻了过去。 连烜靠着一棵矮树站着,这回倒没有坐在地上,只是微垂着脑袋,任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半边脸。 “……你又跑出来打猎了?” 薛小苒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 连烜缓缓抬起手,往山壁旁指了指。 又有收获?薛小苒脸上一喜,蹦蹦跳跳跑了过去。 挑开遮挡视线的灌木,薛小苒的笑脸僵在了脸上。 “妈呀!” 她“噔噔噔”往后一连退了几步。 “……卧槽,怎么又是蛇?” 一条棕灰色的大蛇被生生钉在了岩壁上。 薛小苒顿时哭丧着一张脸,她和蛇怎么就那么有缘呀?这林子里的蛇也太多了吧。 昨天她虽然勇猛地赶走了一条蟒蛇,可那并不代表她就不怕蛇了。 “连烜,你就不能打点别的动物么,蛇肉……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连烜也很无奈,他昨天走到这处,听到有不少野鸡在草丛里“扑腾”,结果打了一只后,野鸡都没 了踪影,他等了半响,也没有动静。 倒是山壁旁有长虫爬动的声响,他出来的时间太久,没有太多的体力继续耗费,想着那姑娘既然能杀一次蛇,想来就能杀第二次了。 可现在,听她带着哭丧的腔调,倒把连烜弄得有些讪讪然了。 这姑娘最近表现得太生猛,让他一时忘了,她还是个怕蛇的姑娘家。 既然如此,那蛇不要也罢。 连烜朝薛小苒的方向看过去,想把这个意思表达给她知道。 却听,那姑娘喃喃自语。 “这是菜花蛇吧,那么大一条,好多肉呢,砍了脑袋,挂起来风干,天冷炖汤喝,超级补的。” 连烜靠着树干的身子一滑,好悬没直接摔倒在地。 姑娘,说好的怕蛇呢? 刚才是谁说,蛇肉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连烜有些狼狈地抱着树干,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那个号称怕蛇的姑娘,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薛小苒已经扒开灌木,踩出一条小路往岩壁走去。 蛇嘛,怕归怕,蛇肉嘛,吃也还是要吃的。 反正都打死了,浪费多可耻,对吧。 有毒的过山风都吃了,还怕没毒的菜花蛇不成。 薛小苒雄赳赳气昂昂走了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钉入岩壁的小刀给拔了下来。 第二十九章 从哪冒出来的? 搀扶着连烜回到山洞,天色已经过午。 “我的门还没弄呢,天又要黑啦——” 薛小苒苦着脸把蛇往山洞口一扔,跑到泥堆旁,开始和泥。 “这时间怎么跑得那么快呀,也没干什么事情,午时就过去了。”她揉着泥团叨叨着,“连烜,我先把泥团揉好,一会儿你负责捏碗、勺、杯、盆行么?我得趁着白天的时间,先去忙活外面的事情。” 连烜点头,用石头在地上写了一句,先捏什么? 薛小苒抽空看了一眼,“嗯,先捏两个锅盖,没有土灶,火灰到处飞,锅里掉了灰,最后还不是会落入我们肚子里。” 连烜无言,安静点头。 “然后捏两个碗、两个杯子、一个汤勺,再捏两个盆、两个碟、还有两个缸……”薛小苒搓着泥团,越数越兴奋。 连烜没动,就那么“看”着她。 回过神的薛小苒讪讪一笑,“不对,一下是捏不了这么多的,先捏锅盖和碗,再加一个汤勺吧。” 连烜默默收回了眼神。 揉好泥团,把泥团堆在连烜身旁,把扁平的石板搬到他跟前,抹上火灰。 “嗯,碗和杯子照着昨天的流程做就好了,汤勺嘛,额,你自行发挥吧,反正能用就成了。” 薛小苒叮嘱 几句,转身把盛着水的圆锅放到了石头灶上,“烧锅热水喝,有条件就不能喝生水了,连烜,你看着水,水滚了唤我一声。”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拿着小刀和藤筐往外走。 山洞口的蛇瘫软在一旁,薛小苒路过的时候,扯了扯嘴角,嘴里叨咕了一句,“……回来再收拾你。” 她得先去割做草席的灯心草。 河岸边有很多灯心草,长得又高又茂盛,割些回来晒干做草席,天天睡石板,硬得身上都要起淤青了。 这种灯心草最是普通,野外湿地到处都有,灯心草柔软有韧性,用来做草席最合适不过了。 当然,想割够做两床草席的份量,一趟两趟是不可能完成的。 所以,薛小苒化身勤劳的小蜜蜂,在河岸和山洞口一趟趟地来回穿梭。 直到洞口附近那一片都摆满了长长的灯心草,薛小苒才松了口气。 回到山洞里,滚开许久的开水被放在一边,薛小苒捧起圆锅往塑料碗里倒满了水,“咕噜噜”全喝了下去。 “呼!累死姐了。”她一屁股坐到了连烜旁边。 他身旁已经摆着两个捏好的碗,手里正捏着一个基本成型的杯子。 “喔,连烜,你捏得也太好了吧,瞧这形状,和人家专业 级别制陶的比都不差呢。”薛小苒弯下腰,对着两个形状玲珑精巧的碗一阵赞叹。 这可是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捏出来的呀,怎么能不让人佩服呢。 连烜垂眸,认真安静地捏着手里软腻腻的泥胚,长长的黑发垂落在地,发尾沾染了不少泥浆。 “呀,你头发都沾了好多泥了,我给你扎起来吧,好在我有多余的皮筋。” 薛小苒爬了起来,跑去背包处一阵翻找。 连烜闻言,愣了一下,她要帮他扎头发? “我给你梳顺一下,然后扎起来。” 薛小苒翻出皮筋和小梳子就跑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伸出拉过他一侧的长发,用梳子梳理起来。 连烜僵着身子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这位姑娘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难道真的不知道,除非是近身服侍的下人,要不然一般只有妻子才会为丈夫束发戴冠的? 她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连烜停住了捏泥的手,无神的眸中闪着晦涩莫名的光亮。 “啧啧,你这头发都打结了,梳都梳不顺。”薛小苒却没注意,在她看来,她不过是帮他把头发扎起来而已,“等我们把大盆给烧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洗头发,再不洗头,我怀疑我的头发都 要长虱子了。” 连烜突然觉着自己有些犯傻,居然和这个有些愣头青的姑娘较真。 看来他真是身处高位太久了,习惯了警惕任何靠近他的生人,特别是各种心有图谋的女人。 可最后,他还不是栽在了女人的手里,连烜自嘲地冷笑。 头皮上的一阵扯痛,扯回了连烜的思绪。 “哎,你这头发又油又打结,太难梳理了,梳子上的齿都快梳断了也梳不通,不行,不能再梳了,我就这一把梳子,要是断了,以后只能用手扒拉头发了,我直接给你扎起来吧,等下次洗了头,再慢慢梳理吧。” 薛小苒絮絮叨叨地把梳子从他的发间抽了出来。 她嫌弃万分的语气,噎得连烜心口一堵。 薛小苒把他的长发随便挽了两圈,然后用黑色皮筋扎了起来。 “行了,就这样吧,头发别掉到泥巴里就行了。” 说完,她跑回背包前小心收起了梳子。 连烜默默地继续捏起手里的泥胚。 这姑娘的脑子根本不同于常人,他以后还是不要用常人的角度去看她吧。 “靠,就休息了这么一会儿,天都快黑了,嗷嗷嗷!我的门今天又无望了!” 那边,那个被标记了脑路不同于常人的薛小苒,捶着胸口一副 痛心疾首。 “不行,我先去寻些长树枝囤积起来,明天一定要弄好门。” 她“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连烜捏着泥胚的手停了半响,心里已经形容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这样的姑娘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谁能为他解惑? 赶在天黑前,薛小苒抱回了两捆长树枝放在山洞口,然后用野芋叶包着菜花蛇去了河边。 等她从河边回来,森林已经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喔喔喔!天黑请回屋!天黑请回屋!” 薛小苒叨叨着,自己吓唬自己般,捧着用野芋叶包好的蛇肉,一路狂奔回了山洞。 听着她急促而又粗重的喘气声,连烜有种扶额的冲动,可惜,他两手都是泥,显然不适合那么做。 “……哎呦,跑得我腿都软了。”薛小苒把蛇肉放好,瘫坐在火堆旁,“咦,连烜,你都做好了呀,哇,真不错,我们马上把它们烧出来,一会儿吃饭就有碗了,哈哈。” 她麻溜地又爬了起来,把捏好的碗杯勺摞好,抱起一堆柴火把它们围成圈。 连烜听着她挪来挪去的动作,突然深感佩服。 前一口气还喘着粗气说跑得腿软,后一秒钟又蹦了起来马不停歇。 他从未见过这样有趣矛盾,又活蹦乱跳的姑娘。 第三十章 风中凌乱 熊熊燃烧的大火把整个山洞内映得红光一片。 火力逼人的热气扑面而来。 连烜往后挪了又挪。 薛小苒给自己剥了个芭蕉,笑眯眯地围着火堆直转悠。 吃完后,又给连烜剥了一个,他们今天只吃了一餐,现在都已经很饿了,只是,薛小苒想着剩下那半锅汤多肉少的野鸡蘑菇汤,怎么也得有个碗喝汤比较好,所以,顶着饿也要先把碗勺烧好了再说。 不过,薛小苒没闲着,她拿着小刀开始在每段蛇肉上挖洞,用草做绳穿过去。 找了根有丫叉的长树枝修尖一端,插入山洞角落的泥地上,在岩壁和树枝间架上一根木棍,把蛇肉全都挂了上去。 弄好这些,火堆的火已经渐渐小了。 “嗯,应该差不多好了,昨天那么大的锅都没今天烧的火大呢。”薛小苒蹲在火堆旁,手里拿着树枝把上面的火灰扒拉开。 露出里面烧红的碗杯勺,还有两个锅盖。 “连烜,你捏的碗形状真好,这小红碗多好看呀。”薛小苒用两根树枝把碗夹了出来,满口赞叹,黄中带红的泥胚烧成型后,红得更为明显了,巴掌大的圆口小碗,红彤彤的,显得好看又喜庆。 就这么粗粗 一捏,随意烧烧出来的碗能有多好?这姑娘是没见过真正精美贵重的瓷器么?连烜对她夸张的赞叹有些不以为意。 他哪知道,那些所谓真正精美贵重的瓷器在薛小苒的年代,都已成了古董,不是在博物馆里陈列着,就是被富豪私人收藏着。 当然,在物资丰富的现代,普通人家的饭桌上也不乏精致好看的餐具,但是像这种红泥小碗,看起来有个性、特别、又色彩鲜明,在很多现代人眼里确实也是好看又别致的。 况且,这还是连烜现捏现烧的陶器,薛小苒是真心觉着可爱又好看。 “先把鸡汤热上,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她从岩壁坑里端下装鸡汤的圆锅,架在了石头灶上。 连烜很自觉开始往灶里添柴,他虽然看不真切,但添进去的柴角度都非常精准,精准到薛小苒有时候都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等碗冷却后,薛小苒用圆锅里的水清洗了两遍。 “行了,锅里快没水了,反正都是草木灰,吃到肚子里也没事,好多地方做豆腐,还特地往豆腐里添加草木灰呢。” 没洗干净碗,还能找出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也是没谁了,连烜实在没 忍住,朝那姑娘瞥了又瞥。 薛小苒可不管,她眼神不好,根本没注意,就算注意到,她也不在意,既然条件有限,人就得学会变通妥协,是吧。 锅里的汤一滚,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圆锅端了下来,用汤勺舀了两碗汤。 “给,养生之道,先喝汤,后吃肉,你伤着,要多多喝汤补身体,明天我们炖蛇汤。”把碗放到连烜手上,薛小苒又叮嘱一句,“小心别烫了嘴啊。” 这姑娘,有时候嘴里的话是一套一套的,连烜默默喝下一碗汤。 结果,没多久手里又添了一碗。 连烜犹豫了一下,倒不是他嫌弃喝汤,而是这大晚上的,喝一肚子水,这…… 却听那姑娘喝得很是欢畅。 好吧,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默默又喝了一碗。 等到第三碗时,他碗里满满都是肉和菌子,而对面的姑娘啃着鸡翅鸡爪鸡脖子。 这回,他迟迟没有下筷。 “唔,连烜,你干嘛不吃呀?”薛小苒美滋滋地啃着鸡翅膀,有些奇怪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连烜。 连烜把碗朝她递过去。 薛小苒眨眨眼,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干嘛?难道你要和我抢鸡翅膀?” 谁要和你抢鸡翅膀?连烜一 脑门黑线,这姑娘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那鸡胸肉我都给你了,你别和我抢鸡翅膀了,你是伤号,要多吃肉才好得快,鸡翅膀鸡爪子得留给我吃。”薛小苒语气严肃地和他掰扯。 敢情这姑娘是觉着鸡翅膀鸡爪子比鸡胸肉好吃?连烜无语了,只好默默收回了手。 “这才对嘛,嘻嘻。”薛小苒继续愉快地啃着她最爱的鸡翅膀。 晚饭的份量虽然不多,但好在灌了两碗汤,倒也吃了半饱。 薛小苒把最后一点汤都喝进肚子,把碗筷放到了圆锅里。 “明天全部拿去河边洗了。” 胃里暖呼呼的,身上就觉着困乏起来,薛小苒揉揉胳膊,今天她抽重物太多,胳膊好酸。 “明天一定要把门弄出来。”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外,薛小苒气气哼哼。 对门的执念还真深,连烜瞟了她一眼。 “我要先睡了,明天早点起来干活才行。” 薛小苒一骨碌躺了下去,就准备闭眼。 可没过一秒,她又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这一惊一乍的性子能改改么?连烜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毫无波动。 薛小苒抱着好几根长树枝放在了火堆旁。 “这样我就不会滚到火堆里了, 连烜,你晚上好好睡觉啊,不用再担心我滚到火堆里了。” 薛小苒把柴火摆好位置,径直躺下,依旧把背包当枕头枕着。 “我要睡了哦,你也早点睡。” 说完,整个山洞安静下来。 这姑娘看似大大咧咧的,却有一颗细腻体贴的心,眼前一片朦胧,却有火焰跳动的影子,以及它散发出的温暖。 半夜,浅眠的连烜猛地睁开了眼。 那姑娘爬了起来,身上的衣裳“窸窸窣窣”的响。 他躺着没动,只是倾听她的动作。 她挪来挪去好一会儿,朝他走来。 连烜闭上了眼。 “……连烜,你醒醒。” 那姑娘蹲在他身旁,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他睁开眼看向她。 “……嘿嘿,连烜,你,陪我去上厕所吧。” 连烜躺着都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那个,晚上汤喝多了,憋不住了,可外面黑,我害怕,你陪我去一趟吧,拜托啦。”薛小苒讪讪一笑,发誓以后晚上再也不喝那么多汤了。 厚着脸皮求人陪同上厕所不算,外面黑灯瞎火的,就算有人陪,她都害怕呀。 他就知道会这样。 她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妙的感觉了,连烜只觉牙根一阵抽疼。 第三十一章 龙困浅滩 “连烜,你,你就在这待着呀,别动了啊。” 夜,已经很深,浓黑的天空无月无星,杂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唯一的光亮是连烜手里的一根燃着的柴火,此时被清冷的晚风吹得忽明忽暗,在墨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谲阴森。 薛小苒抖着两条腿往林子里走了几步,就在不敢迈进去了。 她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连烜,他一身白袍被夜风吹得衣角轻扬,即使体虚身弱,腰背依旧挺拔如松,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薛小苒心里多了几分安心。 转头看看漆黑无声的林子,薛小苒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膀胱快要炸开的感觉却让她顾不上害怕了。 一咬牙,快步蹿到左侧一棵树后,脱裤蹲地。 连烜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寂静的深夜,那“淅沥沥”的声音却如此清晰可闻。 他满脸疤痕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耳根却慢慢染上了一抹酡红。 他这辈子,最尴尬的一幕大概就是现在了吧。 薛小苒也尴尬,走出林子的时候,脸都红了一大片。 她也是第一次让男生陪着上厕所。 “咳,那个,连烜,谢谢你哈。”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你要不要上厕所,我给你拿火把。” 他是有 多想不开,才会让她在一旁等他上茅厕,连烜面无表情地摇头。 薛小苒眨眨眼,他也喝了两碗汤,居然不想上厕所,消化系统也太好了吧。 山洞外温度很低,一阵冷风吹来,薛小苒打了个哆嗦,她赶紧搀扶着连烜回了山洞。 往火堆里添足了柴,没了负担的薛小苒骨碌躺下,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真是个能睡的姑娘,半刻钟没到已经睡得深沉了。 听着她匀称绵长的呼吸声,连烜慢悠悠爬了起来,开始费劲地往外走。 他不是不想上茅厕,而是不想当着一个姑娘的面上茅厕。 翌日清晨。 薛小苒睁开眼,瞅见的就是一堆近在眼前的干树枝,以及树枝后不远的火堆。 艾玛,要不是有树枝挡着,她真要滚进火堆的怀抱里去了,前两夜还真多亏了有人替她拦着。 想到这,她下意识朝连烜的方向看去。 却见他闭目盘腿,肩背挺直,双手结印,竟是在打坐。 薛小苒眨眨眼,嘴巴半张着,她还是第一次见真人打坐呢。 虽说连烜那张有些惨不忍睹的脸很是破坏了那种神秘深奥的境界,可还是让薛小苒一脸感叹。 他果然是个武林高手呢。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眨巴着眼睛 看着他。 连烜心有所感,缓缓睁开了眼,毫无波动的视线准确落在了她身上。 “连烜,你打坐可以解毒么?”薛小苒一脸好奇,电视小说上不都说,高手一般都能以内力逼出体内的毒么?他是不是也能这样? 连烜眼眸微垂,摇了摇头。 中毒后,他功力几近全无,根本聚不起足够的内力,谈何解毒,况且,西芪秘制奇毒岂是那么好解的。 “哦,不行呀,好可惜哦,大侠你这算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呀,策马江湖闪了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空有一身本事却使不出来。” 薛小苒摇头晃脑地替他惋惜。 要是他能恢复,说不定立马就能带着她出了这莽莽丛林了。 哪里还用天天为一口吃地上窜下跳。 明明挺沉重的话题,怎么到了她嘴里都变了味?连烜抬眸瞥了她一眼,很想跟她说,他虽然会武,但他真不是混江湖的。 薛小苒利索地爬了起来,外面的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 胳膊和大腿照例酸疼,不过,薛小苒渐渐已经疼得习惯了,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把两个圆锅摞在一起去河边,把碗筷锅勺洗干净,打理好个人卫生,跑了两趟端回了两锅水。 “连烜,杯 子里装了干净的水,你自己洗漱一下吧,那个灶上烧了开水,你看一下火,我去抽两筐泥回来,今天咱们把大盆做出来,就可以洗头洗澡了,哈哈。” 薛小苒拎着藤筐边跑边乐。 昨晚不是信誓旦旦要弄门么?一觉醒来又改变了主意?连烜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等薛小苒“吭哧吭哧”抽着沉重的红泥回来,时间过去了两刻钟。 灶上的开水早就烧开了,连烜默默把火撤到了一旁。 “还是你聪明啊。”薛小苒抹了把额上的汗,依旧用折起的野芋叶把锅捧了下来,然后用汤勺往小红杯里舀满了水,“先凉一会儿,等我回来再喝。” 跑到山洞角掰了两根芭蕉,塞了一根给连烜,她拎着藤筐又跑了。 这次,她回来得稍晚了一些。 连烜数着时辰,不时往洞口外看去。 一直过了三刻钟,那姑娘沉重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哎呦,真倒霉。” 放下藤筐的薛小苒,把先头放凉的开水“咕噜噜”喝下。 没等连烜问,那姑娘已经如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告诉了他。 薛小苒在那片红泥坡旁,又遇到了那条大蟒蛇。 她正起劲地挖着红泥,就听不远处的草堆里“簌簌”响动, 薛小苒还以为是野鸡或者野兔,心里窃喜了一下,举起手里削尖的木棍,垫着脚尖悄悄走了过去。 离草堆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草丛里钻出一个蛇脑袋,吓得薛小苒连滚带爬后退了十几米才敢站定。 仔细一看,尼玛,真是冤家路窄呀。 那条胳膊粗的大蟒蛇正从草丛里慢悠悠游弋出来。 “那条大蟒蛇一定是故意的,它在红土层上盘旋了好久都不走,我当时想呀,那边也没野鸭蛋要抢,就不和它一般见识了,谁知道,那家伙居然和我大眼瞪小眼待了半天才走,真是可恶,浪费了我好多时间,下次再遇到它,我非敲断它的脑袋炖汤喝不可。” 薛小苒气哼哼地开始和泥。 顺手往火堆旁扔了好些毛刺刺,打算一会儿当早饭吃。 连烜面色却是一沉,摸出那块写字的石头,在地面上缓慢写下一句话。 “……蟒……善……绞……缠……不……可……莽……撞……” 薛小苒连蒙带猜看懂了地上的繁体字。 “嘿嘿,我知道了,我也就说说,那条大蟒蛇有胳膊那么粗呢,我哪敢打它呀,我又不是大侠你。” 薛小苒讪讪,她刚才也就那么顺口一说,再碰上大蟒蛇,她最多敢撵它一撵。 第三十二章 冬天不远了 薛小苒费力地揉好了两大坨红泥后发现,没有那么大块的石板垫底。 她起身跑出山洞外转了一圈,抱回一块扁平的三角大石板。 “哎呦,好沉呀。” 把大石板放到连烜面前,扒拉了些火灰抹上去。 “我这一身呐,比泥猴还脏了,也没件换洗的衣裳,真是要披兽皮围草裙了过野人生活了。” 低头看着自己脏得不成样的衣服,薛小苒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其实,披兽皮围草裙她也不嫌弃,可现在连兽皮草裙的条件都不足呀。 连烜瞟了她一眼,眉目有些深沉,这姑娘连换洗衣裳都没带,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丛林里的? “连烜,你说做个瓷盆好还是做个瓷桶好?”薛小苒坐到了他对面,手里上下比划着,“盆的话装水可能会凉得比较快,桶的话好像会比较重,嗯……” 她还在考虑,连烜突然伸手指了个方向。 薛小苒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张撕裂的野芋叶上,堆着十几颗剥好的栗子。 “……给我的?”薛小苒愣了一下,有些感动,“谢谢你啦,连烜,你剥得那么慢,还特地留给我。” 不吐槽他慢,道谢的话听起来会更诚恳些,连烜面无表情,伸出手熟练地扣出一块泥胚,开始慢慢揉捏起来了。 薛小 苒也顾不上手脏,捻起一颗板栗就吃了起来,“……那还是做瓷桶吧,这块石板不够大,做桶的底部比较合适。” 边吃边做出了决定。 连烜微微颔首,手上的动作没停。 薛小苒一口气把板栗都吃完,然后灌了一杯水,胃里有东西填充,舒服了许多。 从前,她只有吃撑的时候,才会胃不舒服,现在,她体会到了饿的时候,胃部的另一种不舒服。 “连烜,我去捡树枝,今天得把门弄起来。”她交代一句,跑了出去。 兜兜转转又想起了她的门,连烜眼皮都没抬一下,专心捏着手里的泥巴。 两人一个捏瓷桶,一个捡树枝,一个早上的时间就这么流逝了。 “呼,应该够用了吧。” 薛小苒看着山洞前堆得乱七八糟的树枝,总算满意地松了口气。 转头进山洞,发现连烜的瓷桶泥胚已经捏好了,不仅如此,他还顺便捏了两个碟子和两个小勺子。 “哇!连烜,你好棒哦,一个人捏了那么多。”薛小苒一脸惊喜,“哦,刚好把泥团都捏完了,真棒,真能干。” 这位姑娘,你要是不用哄孩子的口气称赞,会让人听着更顺耳些,连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默默爬了起来。 “你要干嘛,我给你倒水洗手,你别跑河边 去泡水了啊,会着凉的。”薛小苒看他又拄起了木棍,连忙跑去倒水。 连烜已经懒得给她反应了,拄着木棍缓缓走出山洞。 先倒水给他洗了手,薛小苒又倒了杯水给他喝。 连烜喝下去后,用手指在摊开的手心写了个“刀”字。 “……你要用刀?”薛小苒眼睛一亮,“去打猎么?” 她兴冲冲跑回山洞,拿出小刀放到他手里,“连烜,我跟你说,你打到猎物后,记得用木棍多敲几下石头,我听到就过去,猎物死太久,动物血都用不了,太可惜了。” 连烜微微点头,拄着木棍慢慢沿着山脚边走去。 趁着山林里还有小动物出没,有能力就得囤积些肉类,要不然,光靠那些板栗和芭蕉,怎么可能熬得过冷冬。 入夜森冷的寒意,提醒着连烜,冬天已经不远了,即便这片林区位于黎国边境,入冬后,高寒地区依旧有下雪的可能。 想要安度过冷冬,不能光靠那姑娘的一己之力,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家,能在这样的困境中坚持着没倒下,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连烜的脚步缓慢却很平稳。 “连烜,你要小心些,山里可是有老虎豹子的。” 看着他修长消瘦的身形,薛小苒又开始担心起来。 连烜微微摆 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老虎豹子这类凶兽都有领地意识,这里活跃的小动物不少,附近应该没有太过凶猛的大型动物。 薛小苒回到山洞,把圆锅架到石灶上,锅里有半锅水,拿下一段蛇肉放了进去,盖好了锅盖,开始炖蛇汤。 转身把连烜捏好的瓷桶、碟和勺子摆好,用柴火围上好几圈。 从石灶上移过火源,没多会儿,山洞里开始浓烟滚滚。 “咳咳!”薛小苒被呛着跑出了洞口。 “艾玛,天天和柴火打交道,身上都一股子炭火味了。” 薛小苒拉开防晒衣往身上嗅了嗅,不仅有炭火味,还有一股汗酸味和馊味。 她嫌弃地“啧”了一声,感觉自己臭得不像样,瓷桶烧好后,她要赶紧洗头洗澡。 山洞里的火烧得旺,薛小苒暂时没进去,开始在洞口估量着门该如何弄比较好。 山洞口大约有她一个半宽,二米多长的距离,不到三米。 洞口的地是泥地,可以用树枝插在上面,做成围栏,然后留一个小门,这样就好弄多了。 薛小苒度量了好几圈,笑眯眯地定下了方案。 瞧着山洞里的火势小了些,她进去把歪斜了的柴火用树枝扶正,又给灶台下添了柴,然后出了山洞。 顺手把昨天摊放在山洞外的灯心草 翻了翻。 天空有点阴沉,没什么太阳光。 薛小苒有些犯愁,不会是想下雨了吧。 一场秋雨一场寒,现在的晚上已经很冷了,再来一场雨,她这身打扮,白天都要撑不住了。 她的葛麻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一时,薛小苒的脸上愁云密布。 “啪啪”寂静的山林传出细微的拍打声。 薛小苒一个激灵回过神,那是连烜在召唤她。 一定是打到猎物了,薛小苒眼睛亮晶晶的,抽起山洞旁的一根长树枝就往声音来源处跑。 这次,连烜没有往前两天去的土坡跑,而是沿着山脚边多走了一段路,然后拐进了有些密实的树林里。 “连烜?” 薛小苒一路小声喊了过去,密林里的光线有些暗,她谨慎地拿着树枝左右拍打。 “啪啪” 连烜的回应声越来越近。 薛小苒绕过一片灌木丛,却没看见他。 “连烜?” “啪啪” 声音很近,可没瞧见人。 密林里土坡沟道多,杂草灌木也多,视线很是狭窄。 薛小苒最怕这种密林,蛇虫蚊蚁防不胜防。 这种时候,她突然有些庆幸,现在是深秋时节,蚊子飞虫已经少了很多,要不然,晚上他们哪里可能睡得安稳。 “连烜?!” 拨开半人高的草堆,薛小苒眼睛瞪得老大。 第三十三章 大侠果然是大侠呀 草丛后是一个挺深的坳沟,下面杂草丛生,乱石嶙峋。 连烜拄着木棍有些狼狈地站在下面,头发和衣裳都有些乱糟糟的,一根杂草还粘在他发鬓间。 “……连烜,你怎么掉下面去了?” 这种地方蛇虫鼠蚁可多了,薛小苒只觉头皮发麻。 连烜木着脸蹙着眉,身上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他在密林外听到林子里有动物的响动,循声慢慢走近,在接近猎物的时候,惊到了它,连烜聚力射出小刀的同时,一脚踩空体力不济滚落坳沟。 这沟底两侧坡度不低,他一时半会儿无力爬上去,又想起薛小苒交代的事情,便敲击身旁的石头,把她引来。 “你快上来,下面可能有老鼠毒蛇,往你左前方走一点,那边的坡度小。”薛小苒是真不大敢下去扶他,只好指出坡度最浅的方向,让他自己爬上来。 不是有可能,而是确实有,连烜站在下面,不止听到了老鼠四蹿的动静,还有蛇吐着蛇信子“嘶嘶”的声音。 他虽然不怕这些,可心里也膈应得很。 特别是他现在身体虚弱的状态,那种无力感让他非常烦闷。 连烜伸出手指指了个方向,猎物是射中了,不过,那是头相对大型的动物,即使射中依旧逃窜了很远,应该是野鹿或者麂子之类的食草动物。 薛小 苒眼睛一亮,转过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到处是土丘杂草和树木,哪里会瞧见什么东西。 “你先上来吧,我过去扶你一下,等会儿再去找猎物。” 把他一个人扔坳沟里可不好,下面乱七八糟的,万一被毒蛇咬了可咋整。 连烜摇摇头,示意她去寻猎物,只要指明方向,他自己能上去。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那你慢点哈,往左前方走,斜坡上是平地,你在那等我一下。” 连烜点头,开始费劲地撑着木棍往左前方走,他没有穿鞋,坳沟底的碎石硌得脚生疼,他却毫不在意,用他极强的意志力撑着,步伐缓慢而坚韧。 那姑娘怕蛇虫,他不想让她下到坳沟里搀扶他。 薛小苒瞧他动作虽慢,但走得倒也算稳健,于是转身朝他指的方向跑去。 一路敲敲打打,走了二三十米远,没发现有东西,继续往前又走了十几米。 “……哇?!” 一头棕褐色的动物倒在草堆旁,脑门上赫然插着她的银色小刀,不时还有鲜血从伤口冒出。 “……每次都能插到脑门,也太神奇了吧。”薛小苒连连感叹,“古有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今有小连飞刀,一样刀刀命中,大侠果然是大侠呀。” 他如果没中毒受伤的话,什么飞檐走壁、百步穿杨都不在话下吧。 “这是鹿还是羊?瞧着都不大像呀。”薛小苒俯身抓住动物的后蹄用力抽了抽,“哎呀,好重。” 薛小苒使出吃奶的力气勉强抽了起来,但转瞬又放了下去。 “好家伙,不得有个四五十斤的重量呢。” 薛小苒脸上露出喜色,这么多肉,风干起来,足够他们两人吃好一阵子了。 可是,这么重她提不了多远呀。 当然,这也难不倒她。 薛小苒拉着它的后蹄开始一路拖行。 密林里土层厚草密实,拖着那个不知是什么的动物,薛小苒很顺利地回到了连烜所在的地方。 “连烜,你可真厉害,每次都例不虚发……” 一串赞美的话巴拉巴拉从那姑娘嘴里冒出。 连烜盘腿坐在坡上休息眉头都没有抬一下,为了爬上斜坡,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身上的伤都拉扯得生疼。 那姑娘要扶他回山洞的时候,他摇头,让她先把猎物搬回去,先头她不是说要用动物血么。 “那行,我先把它拖回去,趁它体温还热,先放血,这也不知道是野鹿还是野羊,看着都不大像,土黄土黄的,头上的角那么短,蹄子又很细,是獐子或者狍子么?” 薛小苒嘀咕着,开始往密林外拖。 那是麂子。 连烜瞟了她一眼,狍子北地才有,獐子是不长角的。 薛小苒拖着猎物 出了林子,外面的地石头多了许多,她一咬牙,把前后蹄抓在手里,用力一抽,就“噔噔噔”往前跑。 跑一小段,歇一会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猎物弄回了山洞。 山洞里,烧制陶器的火堆已经熄灭。 一旁石头灶上的圆锅“咕噜噜”冒着气,因为锅盖没戳孔,涌上来的气泡从缝隙溢了出来。 薛小苒先把灶台的火撤到一旁,把锅盖掀开,放入昨天洗好的鸡枞菌,继续炖。 然后拿出两个碗,开始给猎物放血。 在家里,她杀过鸡、鸭、鹅、鱼等这些普通家禽。 这种比较大型的动物,薛小苒是第一次接触,手法未免有些生,捣腾了好一会儿,新鲜的动物血把两个碗和两个杯都装满了。 地上还弄洒了不少。 她惦记着密林里的连烜,也不顾不清理。 先跑回了密林,把连烜搀扶回了山洞。 一番折腾,中午的时间又过去了。 “先吃午饭,饿死个人啦。” 碗都被拿去装动物血了,那个变形的塑料碗又被拎了出来。 蛇肉炖得软烂,薛小苒把肉和菌子夹了满满一碗,递给了连烜。 她自己用汤勺和筷子凑合着吃。 两人饿了一早上,蛇肉味道很鲜,可好几天没吃有盐分的东西,再鲜美的肉放进嘴里都感觉淡得出个鸟来。 薛小苒砸 吧着嘴,“这破地方,上哪能弄到盐呢,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盐肤木,现在也是结果子的时候呢,只是满山遍野都是树,想找出一棵不起眼的盐肤木,难呀。” 盐肤木?连烜安静地咀嚼,能长出盐的树木么?是盐霜柏吧,果实上能长出盐霜,果实能入药,有生津润肺、降火化痰、敛汗、止痢的功用。 连烜瞥了对面的姑娘一眼,这姑娘懂的还真不少。 薛小苒其实懂得并不多,这种盐肤木在南方野外还是挺常见的,加上,她有个厨子爷爷,只要是关于食材上的东西,她爷爷基本都有涉猎。 她爷爷还说了,从前穷困的时期,有那买不起盐的人家,会特地采了盐肤木的果实来解没有食盐的燃眉之急。 薛小苒小的时候村子附近是有几棵盐肤木的,后来,不知被哪些缺德鬼给挖掉了,他们那片就很少能见到盐肤木了。 这种时候,身处山林里,如果能找到一棵盐肤木,就能暂时解决没有食盐的困难了。 短时间内不吃盐没什么事情,但时间长了,身体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动物血液虽然含了盐分,可冬天快来了,小动物们也都要冬眠了。 想到这,薛小苒把另一个圆锅端上石头灶上,往里放入两个装满血的小红杯。 “没有调料,一样蒸血羹。” 第三十四章 灵机一动 杯子不大,所以蒸起来耗费的时间也不多。 蒸好杯子里的血羹,又挨个把碗里放进去继续蒸。 “给你,杯子里的血羹凉了点,赶紧吃,血羹得趁热才好吃。”薛小苒把温热的杯子放到了连烜手上,自己也端起另一个杯子,用木筷子挑着吃。 “嗯,果然有咸味。”薛小苒有些感动,没有一样调味,居然味道也不差,“还挺嫩,味道不错。” 连烜默默尝了一口,咸、鲜、嫩、滑果然不错。 “这是獐子还是狍子,或者是那个什么麝?额,像鹿又不像鹿的,应该是鹿科动物吧。”薛小苒吃着血羹叨叨,“反正都是鹿血,鹿血呀,益精血,壮阳气,大补燥热,艾玛,吃完不会流鼻血吧。” 连烜含在嘴里的一口血羹差点喷了出去,“咳咳”他转头咳了两声,摸出能写字的石块。 “……什么……子?” 薛小苒认了半天,没记起来念什么音,不过,这词眼熟。 “好像也是鹿科动物,反正都是大补。”薛小苒嘟囔着,她一直有些偏胖,虽然这几天瘦了一点,“这血羹我得少吃点,连烜,剩下那两碗血羹都留给你了啊,你得多补补。” 这话连烜权当没听见,拿着杯子安静吃着。 “这 字的同音字是啥?你写个同音字我看看。”薛小苒有些不死心。 连烜一顿,瞥了她一眼,这姑娘倒是机灵。 “……鸡?……麂子?哦,原来是麂子呀。” 知道读音的薛小苒,心情大好。 吃完血羹,再把先前炖好的蛇汤倒进杯子里,如数喝光,一滴没浪费。 薛小苒只觉身上暖洋洋的,有种想要出汗的感觉。 “这血羹吃下肚感觉胃里暖烘烘的,果然很补呀。” 就算没有吃血羹,吃了蛇肉,喝了蛇汤,胃里不一样暖烘烘的,连烜默然。 等两碗血羹都蒸好,薛小苒把碗端上岩壁坑里放着,然后挖出烧制好的瓷桶碟勺,捧去了河边清洗。 回来的时候,捧回了大半桶水。 “哎呀,连桶带水简直要重死了。”薛小苒小心放下大瓷捅。 用洗干净的碟子往圆锅里舀满水,放到石灶上。 “先烧水,连烜,一会儿你先洗个头吧。” 他的头发长且密,这几天又是滚草堆又是睡地上的,已经脏得不像样了,当然,薛小苒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连烜不用摸,都能感受到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他微微点头,往灶台下添柴。 薛小苒捧着另一个圆锅,把杯子勺子放进去,又跑了一趟河边。 “唉,好在河边里山洞不远,要不然,这锅碗瓢盆都不用清洗了。”等她捧着一锅水回来,累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的老腰都要断了。” 连烜抬眸“看”她,心里有些歉然。 这些重活,原本他该帮着分担一些的,可是…… 连烜脸上有些黯然。 “……完了,今天这门又弄不成了。”薛小苒看着山洞外阴沉的天色,边上还有一头麂子要处理呢。 处理完猎物,估计天都要黑了,哪有空弄门呀,薛小苒耷拉起一张脸。 连烜静默。 “算了,做完一样算一样,水应该好了,我给你倒出来。” 灶台上“咕噜”响的声音让薛小苒回神,把已经蔫巴巴的野芋叶折了又折,捧着一锅水快速倒进了瓷桶里。 桶里原本还剩不少水,她摸了摸水温,还行,于是抽起瓷桶往山洞另一边走去。 把瓷桶放在凸起的几块大石头后,有这几块石头挡着,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风,地面向山洞深处倾斜,水倒在上面也只会往后流淌,刚好用做洗头洗澡的隐蔽场所。 “没有毛巾呀?”薛小苒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没毛巾的话,洗头怎么绞干?洗澡怎么擦身? 等她转出去,看到一身长袍站得 笔直的连烜时,灵机一动。 连烜垂眸“看”着蹲在他脚边的姑娘,耳边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心中实在不知是何滋味。 “哈哈,连烜,你这身衣袍真不错,布料柔软密实,用来做毛巾正合适。”薛小苒笑容满面地撕拉着割开的口子,“前面割一块,后面割一块,袍子照样还很长,太实用了。” 他的白袍原本长及脚踝处,前后割一块,衣摆依然长及小腿处。 “个子高就是好。”薛小苒美滋滋地抖了抖手里的两块白布。 连烜一块,她一块,有毛巾使用了。 放好一块白布,她搀扶着他去了石头后。 连烜抬脚,只觉脚踝处空唠唠的,很是不习惯。 找了块石头做板凳,让连烜坐在上面,用杯子舀了点水出来,把白布洗了一遍。 “凑合着先用吧。”薛小苒把白布挂在了瓷桶旁,“用杯子舀水洗头,毛巾挂在桶边上,你自己洗完擦头发吧,嗯,能行吧?” 薛小苒有些迟疑,他不用她帮忙洗头吧? 连烜瞟了她一眼,他只是虚弱无力,不是弱智无能。 感受到他睨过来的眼神,薛小苒嘿嘿一笑,“那我去河边处理那头麂子了。” 说着拐弯跑了出去。 薛小苒连拖带抽把麂子弄到 了河边,转头又跑回了一趟山洞,把那个歪斜的藤筐和小刀拿了过去。 洗干净藤筐后,用来放麂子的内脏,麂子是鹿科动物,内脏当然可以食用,做法和羊内脏差不多。 一头麂子份量很足,没有合适的刀具,用一把还算锋利的小刀剥皮分割实在很费劲。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可要忙的事情还很多,薛小苒把剥好的麂子皮和内脏放到藤筐了,抽起来就往山洞跑。 放好藤筐,脚下不停,又跑回河边抽着麂子的蹄子往回跑。 分了两趟,重量总算还在薛小苒的承受范围内。 她都没来得及和洗好头的连烜招呼一声,跑到大石头后,抱起瓷桶又往河边跑。 天还没黑透前,她捧着大半桶水回到了山洞里。 “呼!”忙得团团转的薛小苒终于喘了口气,坐到了火堆旁捏着泛酸的胳膊。 “连烜,你洗好了呀?” 这才有空瞥了眼火堆旁的连烜。 他长长的黑发已经烤得半干,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乌黑有光泽,看着果然顺眼了许多。 呜呜,她也要洗头,薛小苒摸了摸油腻腻脏乎乎的脑袋,羡慕不已。 转身就拿过空的圆锅,用杯子从桶里舀满水,架到了石灶上。 连烜很自觉的开始往灶下添柴。 第三十五章 有运道的姑娘 深入夜的丛林,冷风习习,温度开始缓缓下降。 山洞内火光摇曳,比外面可暖和多了。 薛小苒费劲地把麂子肉从骨头上一片片割下来,他们没有大刀,没法用小刀砍断骨头,她只好把肉都割下来,然后用草绳穿起来挂在架起来的树枝上。 “没有盐腌制,光靠风干,也不知道能保存多久。” 薛小苒有些发愁,肉倒是有了,可保存的条件有限呀,现在的温度放个三五天没事,再久一点就不好说了。 “明天去挖泥,做个扁一点的陶瓷煎锅,嗯,加几个储物罐子,这只麂子身上有块肥油,用煎锅把肥油炼出来,我爷爷说过,鹿油的功效可好了,可以吃,可以抹,刀伤、冻伤、裂伤都可以用,冬天还可以用来搽脸。” 那是鹿凝脂,用鹿油提炼出的油脂,你这是麂子,不是鹿,两者是有区别的,连烜无语。 薛小苒才不管那么多呢,在她看来,都是鹿科动物嘛,就算有区别,差异也不会太大吧。 “再四处找一找有没有别的调料,掐点野韭菜和野芋叶回来,芭蕉林那边也要去看一下,几天没去了,它们应该放松警惕了吧,嘿嘿。” 薛小苒笑得有些得 意,如果没碰到猴群,趁机再摘点芭蕉回来。 她这几天都没往猴群那边去,就是怕它们记仇,万一被它们蹲点逮住,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猴子是很聪明的动物。 这姑娘,看着傻呵呵的,其实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连烜嘴角微扬。 只是,她的门呢?不惦记着了? “再找找白麻和粉葛,这种都是野外常见的植物,没道理找不到呀。”薛小苒把一串串穿好的肉片挂起来,嘴里小声嘀嘀咕咕: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这里不是熟悉的陆地,这些天,我就瞧见了好些长得奇奇怪怪的植物,长刺的草堆,结黑果子的灌木,红得发紫的蘑菇,哪样从前都没瞧见过。” 红得发紫的蘑菇?连烜心头一惊,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抬眸“盯”着她。 那姑娘毫无反应,依旧念叨着,“那天在河边还蹿出一只黑皮癞蛤蟆,老大一只,把我吓了一大跳,癞蛤蟆还有黑皮的?可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呀。” “啪啪” 连烜用石头敲打地面,终于引起了那姑娘的注意力。 “怎么啦?水滚了?”薛小苒把手里的肉片挂好后走了过来。 “啪啪”连烜敲着地面,向来毫无 波动的表情带了几分殷切。 薛小苒弯腰细看,“……你问那个红得发紫的蘑菇在哪呀?额,就在那个大蟒蛇坑里,那坑底下有个半人高潮湿黑暗的洞穴,紫红蘑菇就躲在下面,那里离挖红土层的地方不远,你问来干嘛?那蘑菇看着就瘆人,紫红紫红的,红得都快要发光了。” 要不是它太过独特刺眼,以她的眼神哪里会注意到黑乎乎的洞穴里有一簇红得离奇的蘑菇。 当然,驱赶大蟒蛇那天是正午,光线充足,所以,她才瞧了个真切。 洞穴里,紫红发光,还伴着蛇,连烜的心脏不可抑制的加快了几分。 那是回心菇,绵骨软筋散的解药配方中最难寻到的药材之一。 只有在苍莽的原始丛林中,才有可能寻到的天材地宝,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味灵药。 也是他师兄一直心心念念想找到的一味药材。 这姑娘,是个有运道的姑娘。 有了这回心菇,他身上的毒至少有一半的几率能解开,剩下的一半,还是得寻一寻他的师兄了。 连烜这边心思百转,眉目不由微微上扬,薛小苒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难得他对某样东西感兴趣,这东西定然对他很是重要 ,难道…… “这种蘑菇对你有用处?”她问了出声。 连烜缓缓在地上写下了答案。 “……红彤彤的蘑菇叫回心菇呀,可以解毒?哎呀,是不是可以解你身上的毒?” 薛小苒一个激动,蹦了起来。 要是能解了他身上的毒,他是不是就可以带着她直接出山林了?那些什么麻呀,葛呀,果实呀,都见鬼去吧,出了山林她就自由了,哈哈! 薛小苒想得美妙,脸上就带上了深切的期盼,可惜…… “哈?只是其中一味药材啊……” 现实“啪啪”把她的美梦打醒。 “……那个大土坑里石头多,杂草多,下面还有些湿乎乎的,还有蛇,要采摘那种蘑菇得费点心思。”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薛小苒一时有些意兴阑珊。 连烜自然听得出她的语气里的失落,他沉默了。 “咕噜咕噜” 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溢出了锅外,水滴在燃烧的柴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哎呦呦,水都烧开了,烧太过了。”薛小苒回过神,忙往外撤火。 她倒出半锅水进瓷桶里,又把锅放回了灶上,拿过一段蛇肉放进去。 “今晚继续炖蛇汤,连烜,你看着火,嘻嘻, 我先去洗头,蘑菇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哈。” 薛小苒捧着瓷桶喜滋滋去了石头后。 这姑娘的心情就像那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垂头丧气,后一刻就精神抖擞了。 女人心,海底针,说得还真贴切。 连烜默默把刚才撤出的柴火又添了回去。 薛小苒洗了一个最简单的头,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用手揉搓,然后用水清洗。 就算如此,她也感觉脑袋上轻了几分,剩下一些水,她还用来擦了擦身。 等她捧着瓷桶出去时,只觉神清气爽。 “要是能换身衣裳就完美了。” 把瓷桶放到角落,她一屁股坐到了火堆旁,用毛巾拧着湿答答的头发,“明天可以烧水洗个澡,每天清理一样,总能把身上弄干净些。” 连烜瞥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复杂,有些话她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一点没有介意他是个陌生男子的感觉。 “连烜,那种回心菇,明天我过去看看,要是那条大蟒蛇不在坑底的话,我就帮你把蘑菇采回来。” 薛小苒刚才虽然是有些失落,不过,她转头一想,暗骂自己太过想当然,哪有什么解药是只有一种药材就能制成的。 连烜却一脸慎重地摇了摇头。 第三十六章 耐人寻味 天材地宝旁一般都会它的守护者,而那些守护者通常又凶又毒。 回心菇也同样,那样潮湿阴凉的洞穴,十之八九会有凶狠的毒蛇盘旋其间,她自己去的话,很危险。 “为什么?”薛小苒眨眨眼。 连烜慢慢在地上划拉着横撇。 “……有蛇?不怕呀,那是条大蟒蛇,用树枝把它惊走就成了。” 和那条大蟒蛇打过两次招呼后,薛小苒还真没那么怕它了。 连烜摇头。 “……毒蛇?你说洞穴里有毒蛇呀?那,是得小心些了。” 薛小苒缩了缩脖子,这破林子,到处都是蛇。 连烜继续写。 “……你要跟着过去?”薛小苒扒拉着半干的头发,“可那边有点远呢。” 照他的速度,至少得走半个小时以上。 连烜坚持,有他在,蛇这类长虫他有把握能一击即中。 “……那行,明天我们就吃了早饭就过去,先把蘑菇采到手再说,万一被什么给霍霍了,再想找一样的,怕是不容易了。” 那种蘑菇一看就不是能常有的东西,错过了怕是再难寻到了。 那么珍贵的玩意儿,当然得先下手为强。 何止 不容易,简直是难如登天。 连烜默默看了她一眼,要不是她有运道,他就算回了祁国,想要解除身上的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绵骨软筋散是西芪隐门的秘制奇毒,隐门帮派很小,行事诡异,神秘叵测,他们善于使毒和各类暗器,在江湖上威名不小,加上他们行踪飘忽,甚少在江湖上行走,能接触到他们的人很少,想要找他们拿解药,耗费时间和精力不说,能不能找到他们都是一回事呢。 说起来,这毒其实不难解,连烜自己都知道怎么配制解毒汤药,但,难度在于,解毒配方里有几味药材非常稀有。 就连他师父在世的时候,都曾忿忿地吐槽过,说他们隐门自己怕都集不齐解毒配方所需的药材。 其中最为难寻的,就属这姑娘口中所描述的这种,红得发紫的蘑菇。 也不知道那女人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毒药,绵骨软筋散在市面上有市无价,居然舍得用在他身上,可真是厌恶他如斯呀,连烜眸中闪过一抹痛楚的寒光。 薛小苒起身拿过鸡枞菌放入滚开的锅里,又翻出小包包里的梳子,坐回火堆旁,开始梳理头发 。 “……说起来,我们掉到这个破地方有几天了?四天?五天?还是六天了?” 薛小苒有些迷糊,短短几天的丛林求生记,让她有一种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感觉,和同学出门游玩的日子恍如隔世般遥远了。 掉?这词用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从哪掉?天上?山上?树上?…… 无论从哪掉,都让连烜感到匪夷所思。 “应该是五天了吧,我得把日子记起来才行。” 薛小苒掰着手指数了一遍,然后找出一块小石头,跑到岩壁上刻下一个正字。 “这样就不会忘记了。”薛小苒梳通了头发,把梳掉的头发卷成了一团,扔进了火堆里,顿时一股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嘿嘿,小时候家里烤火,没事就揪几根头发偷偷烧,被我奶奶发现就骂我说,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娃,以后变成秃子有你哭的时候。” 薛小苒转换着老人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嘴角勾起回忆的微笑。 他说呢,怎么突然有股烧焦的味道,原来这姑娘把头发扔到火堆里了,连烜嘴角微抽,还能更幼稚些么。 “给你梳子,你自己把头发梳顺 吧。”薛小苒把梳子递给他,“你头发这么长,真的不需要割短一点么?” 摸摸自己齐肩的头发,再对比他及腰的长发,怎么看都觉着别扭。 他的头发很长么?连烜一愣,摇了摇头,这里除了一把小刀,哪有能修剪头发的工具。 小刀用来打猎割肉,再用来割头发,那是大大的不妥。 薛小苒耸耸肩,随他便。 熬好蛇汤,顺便把中午的血羹热了一碗,放到了连烜手上。 连烜一闻就知道,手里捧着的是血羹,也就是这姑娘口中大补之物。 他想说,虚不受补,他也不大能吃太补好么。 连烜把碗递了过去。 “不、不、不,你吃,我不能吃了。”薛小苒拒绝,她提了提松动的裤头,“我胖,吃不了这么补的东西。” 胖?连烜愣然,这姑娘胖么? 几次搀扶着他走动,他揽着她的肩头,而她扶着他的腰身,两人之间贴得很近。 连烜突然有些燥热起来,“咳”一定是这血羹吃多了。 等他梗着脖子吃完一碗血羹,连烜只觉腹部燃起一团火焰。 血羹这东西,果然不能多吃,还剩一碗,明天说什么 也不能吃了。 连烜挪动着屁股,离火堆远了些。 薛小苒毫无所觉,吃饱喝足后,照例开始犯困,她打了个哈欠躺下。 “……又是运动量超标的一天,胳膊酸得都不像是自己的啦。” “……好在洗了个头,总算不用闻着头油味睡觉了。” “……明天有空一定要把门弄好了。” 又叨咕起她的门了,连烜的一张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狰狞可怖,眼神却温暖柔和。 薛小苒是被尿憋醒的。 昨晚,她喝了一碗汤,半夜没有起夜,所以,天刚蒙蒙亮,她就爬了起来。 背包里的纸巾只剩最后一张,她叹了口气,最终没拿出来,一会儿在河边找一找合适擦屁屁的草吧,薛小苒泪目。 然后,捧着要洗的锅碗瓢盆去了河边。 半个小时后,她回到山洞,连烜已经把火烧旺。 “今天好像又没太阳。”薛小苒把半锅水架到灶上,“阴沉沉的,总有种要下雨的感觉。” 连烜的眸子转向洞口,光亮很浅,确实没有阳光。 “要是下雨,天就要变冷了。”薛小苒往火堆旁扔着毛刺刺,“咱们没饿死,却可能会被冻死。” 第三十七章 又不是傻 薛小苒打了个哆嗦,清晨的空气非常冷,刚才跑出去的时候,她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再冷下去,就他们这身单薄的衣裳,连山洞口都不敢出了,只能天天蹲在火堆旁不动弹了。 连烜也感受到了寒冬的威胁,要想扛过整个冬天,取暖的柴火和维持生命的肉类一样都不能少。 “填饱肚子我们就去采蘑菇。”薛小苒用树枝翻着毛刺刺,“我得抽出时间把四周好好找一找,葛麻随便找出一样也行呀。” 麻和葛都是分布很广,适应力很强的植物,没道理会找不出来的。 连烜看了她一眼,麻布和葛衣确实是百姓人家最普通的料子,可惜他看不清,要不然可以帮她寻上一寻。 早饭是板栗、芭蕉加开水,原本薛小苒还想把血羹热一热给连烜吃,连烜却坚定的拒绝了。 薛小苒挠挠头,只好把血羹留到中午自己吃了。 浪费食物什么的,在这种地方,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把小刀和辣椒水喷雾剂塞进裤兜里,连烜说那里可能有毒蛇,虽然对他刀刀命中的本事很佩服,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还是得提前做好两手准备。 薛小苒扶 着连烜出了山洞。 等走到河岸边上相对宽敞平坦的路面时,她指着前方,“连烜,你朝前笔直走,前面只有一些石头和草堆,你仔细些绕开,我先去割一些野韭菜和野芋叶回山洞,一会儿就回来,你可别拐到河里去了啊。” 其实,她扶着他走和他自己走,在速度上差别并不大,顶多是前面有路障的时候,她能带着他提前绕开些,但是,薛小苒发现这些石头草丛于他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连烜的步伐是很稳的,感觉也很敏锐,他用木棍往前探一下,就能准确判断出地形条件,淡定绕开阻挡前路的障碍物。 他只是中毒后手脚无力,加上身上有伤,所以行动起来才会很缓慢。 连烜微微颔首,自动忽略她最后一句话。 交代清楚,薛小苒“噔噔噔”跑了。 趁着他缓慢移动的空隙,她摘回了野芋叶和野韭菜,还在野芋附近发现了一小片野葱,一并掐了回去。 她回程的时候,连烜还没走完一半的路程。 “连烜,左前方有个小土坡,你往右边挪一挪,我先回山洞一趟啊。” 话刚落下,她已经一溜烟地从连烜身旁跑了过去。 回到山洞,放好东西,把厚厚一摞野芋叶摊开几张,放在地上,从藤筐里把麂子的骨头、内脏,皮毛移了过去,拎着藤筐先去了一趟河边,把藤筐清洗干净,然后往红土层那边跑去。 “连烜,我去挖两筐泥,你慢点走,不着急哈。” 她一阵风似的,又从他身旁跑过。 连烜脚下的步伐顿了顿,盯着她离去的方向静默半响,这姑娘一点都没有闺阁小姐身上那种娇滴滴的特质,反倒生猛得像一尾活蹦乱跳的鲤鱼精。 薛小苒挖好一筐泥,用力抽起,“吭哧吭哧”往回走。 没多会儿就看到了连烜挪动的身影。 “连烜,你再往前走个,额……五分钟,咦,不对……” 这里应该还没有分秒的概念,薛小苒把手里藤筐放下,趁机休息一会儿,“……走个百米左右……吧……” 好像也没有米的单位,薛小苒有些傻眼。 “……就,再走那么一会儿,碰到那片好大的草堆就停下来,我把这筐泥抽回去就过来。” 当然也难不倒她,薛小苒嘿嘿一笑,弯腰用力一气呵成,快速往回走。 连烜边走边琢磨她的话,这姑娘有时候说的话 ,确实有些不容易理解。 薛小苒再次跑过来的时候,手里依旧拎着筐。 一会儿回程,以连烜龟速的状态,她至少还能挖两筐。 她觉得多做两个水缸屯水也很重要,至少不用担心晚上用完水,又不敢摸黑出去装水。 此时,连烜正坐在她说的那片大草堆旁休息。 薛小苒把歪歪斜斜的藤筐往边上一扔,坐到了连烜身旁。 “那个大坑就在前面不远,拐过草丛走几步就到了,是要把蛇引出来让你打死么?” 连烜摇摇头,他亲自下去一趟,有些毒蛇速度是很快的,一个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薛小苒眨眨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又道:“那我先去瞅瞅,那条大蟒蛇在不在附近吧。” 说着,她站了起来,连烜伸手想拦住她。 “哎呀,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直接下坑去采蘑菇的,又不是傻,送上去给蛇当点心呀。” 她哼哼唧唧走了。 连烜苦笑,也是,那姑娘虽然毛糙,做事也没有章程,可她机灵敏锐,天天在外面跑动,人家也没少半根汗毛。 薛小苒找了根长树枝,跑到大坑前,先左 右看了一圈,没发现那条大蟒蛇的身影,这才往那黑漆漆的洞穴瞧去。 洞穴右侧边上,一簇红得刺目的蘑菇赫然在目。 “哇,真的红得都发紫了呢。”薛小苒感叹一句,然后眯着眼睛仔细盯着洞穴深处。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的,就她这眼神,能在黑乎乎的洞穴里瞅出什么,才叫奇怪呢。 薛小苒扁扁嘴,转身想回去,就瞧见连烜慢悠悠朝她走来了。 “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她跑过去扶他。 连烜摇摇头。 “呐,那种回心菇就在这个大坑里,长在一个洞穴里面。” 薛小苒扶着他站在大坑前,指着下面不远处的洞穴。 连烜静静站了一会儿,洞穴深处有绵长而轻浅的气息,不仔细感应还真容易忽视掉,他朝薛小苒伸出了大手。 薛小苒眨眨眼,领会过来,从裤兜里掏出了折叠小刀,拉开后放到了他手里。 连烜拄着木棍往前探了探,坡度不大,走下去不成问题。 抬脚往前慢慢移动。 他是打算自己下去收拾那条蛇么?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拿出辣椒水喷雾器,拔开盖子,把盖子收到裤兜,跟在他身后也下去了。 第三十八章 不可思议 连烜停了一下,转头看向她,用他没有焦距的眸子询问。 薛小苒扶着他胳膊,小声道:“我就跟在你后面,不乱跑。” 他什么都看不见,下面乱石嶙峋,杂草又多,她跟着可以帮他避开点。 知道她是担心他,连烜也不多话,跟着就跟着吧,这坑里,除了洞穴里那条不知什么品种的蛇类,并没有别的动物气息,想来这一片都是这条蛇的地盘了。 一条蛇而已,他还是有把握护得住她的。 两人小心下到了坑地,绕过几块大石头,一股腥臭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唔,好臭。”薛小苒嘀咕一声。 洞穴入口处潮湿粘腻,两旁青苔遍布。 越是走近洞口,那回心菇越显得红得诡异。 连烜皱了皱眉头,他们这一番走动,都没让洞穴深处的蛇有所行动。 “你说,是不是因为快入冬了,所以,蛇的反应能力也迟钝了。” 薛小苒站在他身后叨叨,他们站了好一会儿了,洞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真有这个可能,连烜默。 “要不,我先过去把蘑菇挖起来,你在一旁盯着?” 光这么站着等蛇出洞,不是浪费时间么?薛小苒现在是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才够用, 哪里想在这臭烘烘的地方耗费太多时间。 连烜蹙着眉头仔细感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薛小苒眼睛一亮,“那你等会儿,我去拿东西。” 她转身快速爬上坡,没入一旁的草丛中。 过了没一会儿,又听到她“噔噔噔”的脚步声。 薛小苒拎着一根削尖的木棍下了坑地。 “这是挖红泥专用的木棍,用来挖蘑菇也合适,这蘑菇是要连根一起挖起来吧?” 她先问一声。 连烜微微点头,他紧绷着身体,右手捏着小刀时刻警惕。 薛小苒蹲下,慢慢往半人高的洞穴挪过去,越进去腥臭味越重。 她憋着气,拿起木棍用力往回心菇旁边戳下去。 果然,能长蘑菇的土地一般都是松软肥沃的,尖木棍很容易就斜斜戳了进去。 用力往上一撬,那簇蘑菇全都松动起来。 她脸上一喜,拔出木棍,继续往旁边戳,直到整簇蘑菇四周都被挖松。 薛小苒喜笑颜开,伸手就想把蘑菇捧出去。 “啪”却听身后一身响,惊醒了沉浸在喜悦中的她,那是连烜在提醒她。 洞穴内响起一股似有若无的“嘶嘶”声,瞬间让薛小苒感到毛骨悚然。 蛇出洞了! 薛小苒想后退,可她正 蹲着,而洞穴只有半人高,想飞快撤出洞穴似乎来不及了。 她心跳“砰砰”,拿起一直握在左手上的喷雾剂,往里用力一喷,然后闭气,连滚带爬出了洞穴。 跑了好几米,才敢大口呼吸。 连烜手上的刀一直处于随时能射出的状态,可他等了又等。 那蛇却停在了离洞穴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蹴躇不前徘徊不定,就是没有再往外蹿了。 这蛇怎么啦? 那姑娘离开洞穴的时候,似乎做了些什么?l 空气中的腥臭味渐渐夹杂了一股刺鼻的辛辣味,连烜狠狠皱起了眉头。 “阿嚏!阿嚏!” 他身旁的姑娘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连烜也被这呛人的味道熏退了好几步。 “咳咳!”薛小苒被呛得眼泪都飙出来,“……尼玛,明明闭着气的……” 却还是没逃过被呛得滋味。 这是辣椒的气味?连烜忍不住也咳了几声,这姑娘身上还带了这样的东西? 里面那条不愿往前游弋的蛇,怕也是被辛辣的气味熏得不敢往前移动了吧。 “咳咳!”薛小苒又咳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停了下来。 “……那蛇没出来?哈哈!不是被辣死在里面了吧?这可是变态辣级别的辣 椒粉呀,哈哈!” 薛小苒眼眶红红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嘴角却笑开了花。 连烜嘴角微抽,虽然他只闻到一点点气味,可那种冲击鼻腔的可怕味道,确实可以称得上变态。 “嘿嘿,既然蛇不出来了,那我去把蘑菇挖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薛小苒就想往前走。 连烜伸手一挡,缓缓摇了摇头。 那蛇没往前,可也没退后,变态辣的气味虽然不好受,可对蛇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蛇还在啊?”薛小苒眨眨眼,有些讪讪,“居然没起什么大的作用。” 自己倒被熏得半死,看来人受不了的气味不能套用在蛇身上呢。 连烜看了她一眼,她的做法,其实没错,虽然没有起到实质的作用,但是成功的阻挡了蛇,如果是她一个人遇上蛇,利用这段时间,可以很从容地逃离蛇的追击。 “那现在怎么办?继续等蛇出来么?”薛小苒有些郁闷。 连烜没作答,只是眉目一凝。 出来了! 他右手绷紧,手起手落,一道寒光闪电般射出。 目睹了这一幕的薛小苒,有些目瞪口呆。 等她转头看过去时,洞穴口处,一条黑红斑纹交错的大蛇被小刀钉住了脑袋,血液正从 它的脑袋上泊泊流淌。 “……哇。”薛小苒一声感叹。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射出小刀的样子,就那么一眨眼功夫,怎么就能这么准确的把刀射中蛇的脑袋呢? 而且,还在他眼睛看不清的情况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薛小苒一脸崇敬。 连烜把刀射飞出去后,身上一阵虚软,要不是手上有木棍支撑着,他怕是随时都要站不住了。 “……不愧是大侠呀。”薛小苒连连夸赞,她要有这本事,大约一辈子都不用为肉发愁了吧。 连烜木着一张脸,调动他十二分的意志力撑着无力的身子,哪有空闲理会她。 “……这蛇看起来好可怕呀,一道红一道黑的,没有蟒蛇粗,但身体还挺长。”薛小苒慢慢凑上去,嫌弃地看着地上的死蛇。 那是燥地火链,带毒,凶猛,动作迅速。 这条燥地火链出洞时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看来是被那种变态辣的气味影响到了。 薛小苒用木棍戳了戳死蛇,确定它真的不能动弹,这才把那簇回心菇小心挖了出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薛小苒数着手里的回心菇,大大小小一共七朵,“七朵回心菇,连烜,够你用来解毒了么?” 第三十九章 心心念念 何止够,简直绰绰有余。 回心菇的数量竟然如此之多,让连烜因脱力有些发白的脸,浮现几分喜色,他缓缓点了点头。 师兄要是知道,他们挖到了这么多回心菇,怕是要嫉妒到发狂了吧,连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些年,师兄四处寻觅,连回心菇的影子都没看见过。 去年末,接到他最后一封信,他还在西芪崐山森林苦寻各种药材呢,其中,回心菇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味。 也不知道,师兄现在到了哪里? 连烜抬起迷蒙一片的眼眸望向远方。 薛小苒费力地扶着他出了大坑,然后从不远处摘回两张野芋叶,一张包回心菇,一张包住那条大蛇拎到了坡上。 “连烜,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挖两筐泥。” 采回心菇费了不少时间,薛小苒看看天色,天空依旧没有太阳的影子。 秋风拂动着树梢,片片黄叶悄然飘落。 深秋的气息中,带上了冬的寒意。 如果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薛小苒已经能想象到入冬后萧瑟的悲凉了。 她的动作必须得快点。 薛小苒抿着嘴,拎着挖泥的木棍拔腿就跑。 一口气连抽了两筐泥回山洞,她才转回大坑这边,把蛇和 回心菇放入藤筐,然后给恢复了些力气的连烜指路。 这次她陪着连烜慢慢往回走,顺便把四周都逛了一遍。 一番搜寻,果然有收获。 在靠近山边的地方,发现了一小片野姜,掰了不少野姜芽苞,这种野姜芽苞长得像紫色小竹笋似的,可以当成蔬菜食用,味道很是不错。 入秋后,野菜的影子基本就很少了,薛小苒找了一大圈,也只在一处潮湿的山沟边上找到了一大片鱼腥草。 鱼腥草,顾名思义,味道自带一股鱼腥味。 薛小苒小时候是很不喜欢吃鱼腥草的,可架不住她爷爷奶奶喜欢啊,家里的饭桌上,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凉拌鱼腥草这道菜。 久而久之,薛小苒吃习惯后,也吃得坦然了。 她没挖太多,只挖了一餐的份量,薛小苒估摸着,连烜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味道,很多人是受不了鱼腥草的气味的,挖多了不吃就浪费了。 等他们回到山洞,灶台里的火已经快要熄灭了,薛小苒把藤筐放好,拿起短小易燃的树枝放了上去,朝火堆吹了吹气,树枝立即燃了起来。 她这才松了口气,小心把藤筐里的回心菇放到了岩壁坑最里面的角落。 “这回心 菇就这么放着能成么?需不需烘干或者炮制?” 薛小苒也不懂这些,她问了一句。 连烜摇头,回心菇的炮制很复杂,现在最好不要动它。 薛小苒领会,也就不再纠结,把装着水的圆锅架到了石灶上,转头开始和泥,离中午的时段还有些时间,把事情赶一赶,稍晚些再弄吃的。 “连烜,一会儿我去河边处理蛇肉,你捏个盛水的大缸,再捏几个储存东西的罐子,哦,记得盖子也要弄啊,额,还有最重要的,捏个平底煎锅来炼油炒菜,嗯,虽然砂锅炒菜的效果可能不好,但是,应该能凑合着用用。” 她一边揉着泥团,一边给连烜布置任务。 平底煎锅是什么锅?连烜有些纳闷,缸和储物罐他自然懂得是什么形状,但这个平底煎锅是什么样子的? 他慢腾腾地写出了问题。 “……平底煎锅呀,就是地盘做成圆形平底状,然后上面圆形的边不要太高。”薛小苒想了想,“和先前制作圆锅差不多吧,就是圆边不要那么高,大约有圆锅三分之一的高度就行了。” 和泥的过程,她就一直和他絮叨着缸要多大,罐要多大,煎锅要多大。 水滚开,倒出两杯 热水,放入一段蛇肉,盖上盖子。 “啧啧,到这边没几天,几乎餐餐在吃蛇。”薛小苒瞟了眼藤筐里那条红黑交错的蛇,一张圆脸都要皱成包子褶了。 这已经是第三条蛇了…… 餐餐吃蛇倒没什么,问题是餐餐吃没盐没滋味的蛇汤,确实让人高兴不起来,连烜默默往灶台下添了根柴。 揉好泥团,薛小苒捧着一筐子东西去了河边。 野姜、野葱、野韭菜、鸡枞菌、鱼腥草,如数洗干净后,放进同样洗干净的藤筐里。 然后开始熟练地把蛇脑袋割掉、剥皮、去除内脏、切段…… 最后,把蛇脑袋和内脏挖个坑埋掉。 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薛小苒边揉着酸疼的肩膀,边看着眼前流动的河水嘀咕: “……河里的鱼一定不少。” 可惜,不好捞呀。 薛小苒一脸痛惜。 她会游泳,可是,会游泳和会捞鱼是两回事呀。 薛小苒捧着满筐的东西,叹着起回到了山洞。 山洞里,连烜已经捏好了两个圆罐子,正忙着捏它们的盖子。 听到她的叹气声,不由抬眸看向她。 薛小苒走近石灶,掀开锅盖,扔进一把鸡枞菌,再盖上盖子。 瞧见他木着一张结疤 的脸看她,薛小苒似乎看懂他的疑问,她又叹了口气,“我是觉着,河里那么多鱼,我们却只能看看,实在是有一种深入宝山空手归的感觉呀。” 她这话倒没错,深秋时节,鱼肥水美,河里的鱼正当肥美,确实可惜,连烜盯着她陷入思索状态。 撒网捞鱼是不大可能,但,如果有钓鱼的工具倒是可以试一试。 钓鱼,是师父和师兄喜好的野趣之一。 他在药王岭住了那么多年,多少也受到他们的影响。 只是,这荒郊野岭的地方,钓鱼的工具却是不好弄的。 “汤还得熬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薛小苒把放凉的开水“咕噜噜”喝下,拿起小刀和辣椒水喷雾剂放进背包里,背起来就往外跑。 听着她的脚步声往左边的方向拐去,连烜略一思索,就知道她是往猴群的方向去了。 这姑娘真是心心念念着那片芭蕉林呀。 希望那群猴子没有守在芭蕉林吧,让那姑娘能高兴一会儿,连烜垂眸继续捏着盖子。 可惜,老天没有理会他的心声。 那群猴子不仅在,还和另一群猴子打得正酣,现场的战况那叫一个惨烈。 薛小苒躲在远处大石后,看得目瞪口呆。 第四十章 抛弃 位于芭蕉林右侧的杂树林里,两拨猴群或抓,或挠,或撕咬着,到处充斥着猴子们尖锐刺耳的叫声。 其中,有两只特别强壮的猴子打得最为激烈。 在一棵高大的树枝缝隙里,你追我打,互不相让,两只猴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 “……这是在抢地盘么?” 薛小苒半眯着眼睛仔细盯着看。 多数是成年猴子在相互追逐抓挠,一些半大的小猴躲在稍远处。 不过,也有凑上去挨揍的,比如,那只一向嚣张的黄毛小猴。 只见它跟在母猴身旁,不时蹿上前偷袭对方的猴子。 薛小苒瞧得不甚清楚,又偷偷往前溜了一小段,蹲在了一簇高高的草堆后。 “吱吱”猴子尖锐的叫声越发刺耳。 薛小苒拨开草堆往上看,正好瞧见那黄毛小猴用尾巴勾着树枝,吊着身体朝对方一只猴子挥舞着爪子。 那猴子似乎被黄毛小猴纠缠得烦躁,拼着让它挠了两下,伸手把黄毛小猴从树枝上用力拽下,凶狠地龇着一口黄牙,举起小猴就往地上摔了下去。 “啊——” 薛小苒目睹了经过,吓得不由惊叫了一声,它们所在的位置可是老高的枝桠上。 “吱吱”同时叫起来的还有那只惊慌失措的母猴 。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空中。 惊得打斗中的猴群都停下了动作,只有两只雄健的大猴子依旧打得难舍难分。 “……那小猴不会,死了吧?” 薛小苒捂着嘴低喃。 虽然黄毛小猴平日很是嚣张,可是,它还是一只小猴呢,就这么被活生生摔死的话,薛小苒还是有些难过的。 那只母猴迅速爬了下去,下面有各种灌木和杂草遮着,薛小苒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只能伸着脖子紧张观望。 陆续又有几只猴子下去了,下面不时传来小猴“吱吱”的惨叫声。 看来没有被摔死,但也摔得不轻了。 上面那两只斗殴的猴子,打着打着似乎累了,双方退了个距离,呲牙咧嘴地互相发出凶狠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其中一只猴子终于开始撤退。 它一走,呼啦啦带走了一群猴子。 剩下那只大猴,脸都被挠出了血,身上的毛发也染着血迹,不知是受了伤还是被脸上的血滴到了。 大猴顺着树干也爬了下去。 半响后,小猴的惨呼声越来越弱。 大猴从下面爬到了树上,“吱吱”几声后。 数只猴子从下面跟着爬了上去。 大猴看了看地上,终是转头走了,身后大群的猴子陆陆续续也跟在它 身后走了。 “……它们这是要抛弃受伤的小猴了么?” 两腿蹲得发麻的薛小苒半张着嘴巴。 又过了一会儿,猴群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山林中时,那只母猴也蹿上了树梢,它回头哀伤地看了看下面,最终还是去追赶前面的猴群去了。 “……真的抛弃了小猴呀。” 薛小苒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远去的猴群很是感慨。 母猴都狠心舍弃了,看来黄毛小猴伤得很重呀。 薛小苒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想了想,从旁边捡了一根树枝护身,然后慢慢朝那林子里走去。 绕过一片灌木后,小猴嘶哑的叫声近在耳边。 她小心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见了石头堆里虚弱的哀嚎着的小猴。 它瘫坐在碎石地上,一条左腿的关节处露出了森森白骨,鲜血已经染红了它整条左腿,它身旁的一块石头上血迹斑斑。 很显然,小猴摔下来的时候,左腿着地直接撞到了石头上,导致它的左腿骨折了。 黄毛小猴叫得声音都嘶哑了,看到薛小苒的时候,眼神习惯性地想瞪她,眼皮却无力地耷拉下来。 它转头看向林子深处,面上的表情痛苦又哀伤,似乎已经明白,它被猴群舍弃了。 啧啧,连凶人的表情都没 有力气做了,薛小苒心里有些怜惜。 小猴的断腿处一定很疼,骨头都露出了一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 是的,薛小苒想试着救救这只小猴。 猴群都放弃它了,她要是不救,小猴就死定了。 “……小猴、小猴,我带你回去正骨吧。”薛小苒小心地凑近它蹲下,声音放得很轻很温柔。 猴子不仅聪明还很敏锐,对它释放出善意的信息,相信它对她不善的态度会有所缓解的。 “……你看,你受伤很严重,再不救治,大概要失血过多了,我带你回去吧,我那还有止痛药呢。” 虽然不舍,可是,如果贡献出一颗止痛药能救治一条小生命,那薛小苒肯定是乐意的。 小猴当然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她温和的态度,确实让小猴放松了许多。 薛小苒试着往前挪了挪,“小猴,我带你回去吃药,然后正骨包扎起来,应该会好起来的,你说好不好?” 小猴的声息却越来越低,瞳孔开始有些涣散。 薛小苒一看,不行了,这猴大概失血过多,要晕过去了。 念头刚落,果然,黄毛小猴眼一闭,头一歪,晕了过去。 “……啊?!真晕了?” 薛小苒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不过,这种时候 ,当然不是吃惊的时候。 她迅速爬了起来,跑了几步,扯下一株芭蕉树的叶子。 把叶子摊在小猴身旁,小心抱着小猴放了上去,然后双手托起芭蕉叶,把小猴半揽在了怀里。 转身迅速往山洞跑。 “连烜——” 连烜正在捏最大一个蓄水缸,远远就传来了那姑娘的呼唤声。 声音焦急又带了几分惊慌。 出什么事? 连烜心头一惊,放开手里的泥胚,伸手往身旁摸索出他的木棍,奋力爬了起来。 “连烜——” 薛小苒跑进山洞的时候,连烜走到了山洞一半,这已经是他现在最快的速度了。 “连烜,快、快、快,你会正骨么?”薛小苒喘着粗气把手里的小猴放到了火堆旁,转身把背包放下,翻找剩下那一颗止痛药。 正骨?连烜见她没事,心头松了口气,眉头却紧紧皱起,这姑娘没头没脑地跑进来问他会正骨么? 她腿脚杂乱却有力,要正骨的分明不是她,地上有另一道浅而无力的呼吸声,那是谁?这丛林里还有别人? 连烜一脑门疑惑,他慢慢朝她走过去。 “找到了,它那么小,半颗止痛药应该够了。”薛小苒把药扣出来,找出小刀,切成了两半。 小? 连烜的动作顿了顿。 第四十一章 多好的机会呀 等连烜终于搞清楚,需要正骨的是一只小猴子时,他静默半响,她偷看猴群打架就算了,还把打架受伤的小猴给带回来了。 “……我把止痛药融在水里,给它灌进去,你趁机把它的骨头扶正包扎好,养上一段时间,应该能好吧。” 薛小苒用筷子把勺子里的止痛药搅融化,掰开小猴的嘴巴,小心灌了进去。 随后又给它灌了好几勺水。 连烜的手都是泥,薛小苒用杯子装了烧开过的水,让他洗净了手,才拉着他凑近了黄毛小猴。 “它骨头都突出来了,能接好么?”薛小苒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都没说他会不会正骨,她就赶鸭子上架,硬拉着他过来了,连烜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普通的正骨确实也难不倒他。 他哪知道,在薛小苒的认知里,他一个混江湖的武林高手,这种外伤骨折的情况,于他们应该都是家常便饭,久病成良医么,正个骨什么的,肯定有办法。 连烜的手在小猴的断腿上摸索着,确定骨头错开的具体位置,猴子的骨骼与人类很相似,给猴子正骨,连烜自问还有几分把握,如果让他给一头猪或一头牛接骨,那就不好说。 连烜摸了一会儿,心里有了定数。 薛小苒在 他身后绕来绕去,她把她的毛巾贡献出来,用烧水的圆锅煮一遍消消毒,等会烘干了给小猴包扎起来。 正忙活着,就见连烜转头看向她。 “……啊?!好啦?”薛小苒跑了过去。 果然,小猴原本露出去的骨头已经接了回去,伤口此时还有部分血水冒出来,小猴整条左腿都染红了。 “果然是高手呀,正骨的速度都超快的。”薛小苒喜滋滋的,“我先把水烧开了,用滚过的布给它擦一下伤口,一会儿再包扎起来。” 她刚想转头,瞅见他一身白袍,薛小苒就朝连烜谄媚一笑,“那个,连烜,我这还缺点东西。” 缺东西问他干嘛?他现在能有什么东西给她么?连烜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他听着布料撕拉的声音,脑门突突直跳。 原本就短了一截的长袍,如今两边都只到膝盖的长度了。 薛小苒拿着手里脏兮兮的两块灰布咧嘴一笑,“多亏了你这身长袍呢,要不然呀,上哪找这么有用的东西去呢。” 连烜默然,他有些不明所以,这姑娘没穿长裙,身上的衣裳类似短打,上衣下裤,没有穿长裙,很是古怪。 要知道,就算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姑娘,家里再穷困也有一身长布裙。 她不 仅没穿长裙,连身上的衣裳都很奇怪,穿在她身上那件衣裳,滑滑溜溜,坚韧扎实,摩擦时还会发出“沙沙”的声音,料子很是奇怪。 薛小苒哪管他心思百转,她拿着新到手的两块布料,兴冲冲去了河边。 一番洗洗搓搓,又跑了回来,把拧干的布料扔进锅里一起煮开。 水滚后,把布捞出来,让连烜帮着烘干其中一块布料,一会儿用来包扎,她拿着另外一块给小猴清理伤口的血迹,还有一块当然晾起来,继续做她的毛巾。 一番折腾,终于把小猴的腿用两块木棍固定着包扎起来了。 也许是吃了止疼药,又或者失血过多,小猴被折腾来折腾去,也没醒。 “好了,给它熬一碗鱼腥草的水,晚点灌进去,鱼腥草消炎症痛,很适合小猴现在的症状。” 薛小苒换了个圆锅,把早上挖到鱼腥草扔到锅里熬了起来。 鱼腥草?鱼腥味的草?那不是紫蕺么,继续捏着蓄水缸的连烜闪了闪神。 紫蕺味辛,性寒凉,归肺经,有清热解毒、消肿疗疮、利尿除湿、止痢健胃之功效,熬了给小猴喝,倒也合适。 这姑娘懂的事还真是不少,她看似风风火火的,有时候的见解眼光却着实让他吃惊。 中午炖 的蛇汤早就凉了,薛小苒把蛇汤重新放上石灶上热了热,两人随便填了填肚子。 薛小苒“呼噜噜”喝了半碗汤,然后把碗筷放到一边,打算先出去一趟。 “连烜,你看着点火,我出去一趟,要是泥团有剩,再捏个勺子和碗吧,小猴后面需要用到,额,捏个洗脸盆也行,洗洗刷刷方便,嘿嘿,你看着办吧,我走了哈。” 她拿起小刀,背起背包,一溜烟跑出了山洞。 她,又往左边去了,是想趁着猴群不在偷摘芭蕉吧。 这姑娘对于吃食有着坚韧的执念,连烜盯着山洞口半响。 薛小苒确实往芭蕉林去了。 两拨猴子打架,她可瞧见了,好些猴子都打得头破血流的,薛小苒觉着,短时间内,它们应该是找合适的地方躲起来疗伤去了,不会出现在芭蕉林附近了。 所以,多好的机会呀。 她一口气跑到了芭蕉林外,果然,四周静寂无声,只有风吹树梢的“哗哗”声。 “嘿,太好啦。” 薛小苒拎起一根树枝,一路拍打着往芭蕉林里钻。 深秋时节,芭蕉树底端的叶已经开始枯黄。 薛小苒在林子里转悠了一圈发现,猴群几乎把黄的芭蕉都摘完了,剩下的多数是比较青的、小的芭蕉。 当 然,即便如此,剩下的芭蕉份量也不少。 薛小苒笑得一脸灿烂。 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一直穿梭在芭蕉林和山洞之间。 天快擦黑前,山洞一角被大大小小的芭蕉串堆得无处下脚了。 “……呼……呼,行了,暂时不摘了,给猴群留点,省得冬天不好过。”薛小苒喘着气,笑呵呵的。 别看她来来回回跑了半天,其实一趟捧不回多少芭蕉。 那片芭蕉林,还剩好些芭蕉呢,薛小苒大方的都留给了猴子们。 不是因为芭蕉留不了太长时间么?连烜瞥了她一眼。 薛小苒看了看依旧昏睡的小猴,先前她把熬好的鱼腥草水灌了它一碗,小猴哼哼唧唧几声,醒了一会儿,看了她几眼,又睡了过去。 “也该醒了吧,睡了一个下午了。”薛小苒摸摸它的脑袋,要是小猴发烧,就不好办了。 那只小猴先前醒过一会儿的,烧制陶器的时候,山洞里火光冲天,小猴应该是被热醒了一会儿,看到火光,吓得“吱吱唧唧”几声,想动又爬不起来,挪来挪去好一会儿又晕了过去。 “算了,让它睡吧,先把盆盆罐罐拿出来清洗。” 薛小苒转头把烧好放凉的陶器都挖了出来,交替摞起,用力抽起去了河边。 第四十二章 比猴还机灵 小猴醒来的时候,山洞里弥漫着一股炼油的香味。 薛小苒正在新烧制的平底煎锅上炼麂子肥油。 “火得小些,再小一些,这种陶锅就像砂锅似的,本来就不适合煸炒炼油,我们这是没法子。”薛小苒用筷子翻动着锅里的肥油块,嘴里不停嘀嘀咕咕,“把火都撤过一边,用炭火烤着就行了。” 看着锅底“滋啦啦”的响,薛小苒不停指挥着连烜。 连烜没吭声,默默配合着她。 “吱吱”小猴虚弱地叫了两声,断腿处的阵阵疼痛,让它疼得身上都有些打颤了。 “哎,小猴子,你终于醒了呀,太好了,天都黑了,再不醒,我都想摇醒你了。”薛小苒心喜,“你饿了吧,有芭蕉、血羹、蛇肉、菌子,你吃什么?” 猴是杂食动物,吃素的时候多,但也能吃肉,食量还不小。 猴子能回答你倒是怪事了,连烜嘴角无意识地抽动。 小猴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看着不远处的薛小苒,确实没有搭理她。 “连烜,你拿着筷子,慢慢在锅里滑动,不要让肥油焦了。” 薛小苒凑到连烜身旁,让他拿着筷子,然后扶着他的胳膊把锅的位置定好,让他不停搅动肥油。 她交代一 句后,就从他身边溜走了。 她,是不是太过放心他了,连烜无奈地慢慢划拉着手里的筷子。 薛小苒拿过温在锅里剩下的血羹,用筷子把血羹分成小块,然后拨进了小猴专用碗里,她和连烜已经吃过晚饭了,这是特地给小猴留着的。 拿起小猴专用勺,跑到了小猴身旁蹲下。 “小猴,你出了好多血,正好能补点血。”薛小苒用勺子舀了一块血羹,凑近猴子嘴旁。 小猴眼神带着警惕和几分凶相,可它现在体虚无力,薛小苒也不怕它,她挤出一抹自认为慈爱的笑容。 “小猴呀,快吃吧,你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不吃东西可不行,你流了好多血呢,失血过多会死翘翘的,你还那么小,还有大把的好年华呢,快快养好伤,满山满岭的果子都等着你采摘呢……” 这位姑娘,你是在和一只猴子说教么?连烜有些忍俊不禁。 薛小苒的絮絮叨叨让小猴有些懵逼,不过,很明显它脸上的凶相减轻了几分。 “快吃、快吃,血羹冷了就不好吃了。”薛小苒把勺子往小猴嘴里塞。 “吱吱”小猴抗拒地叫了两声,薛小苒趁机把血羹倒了进去。 小猴习惯性咀嚼了一下,许是觉得 味道还挺好,它的眼睛睁大了几分。 猴子的眼睛圆溜溜,黑亮亮的,这一睁大,显得甚为可爱。 薛小苒笑眯了眼,“好吃吧,这是麂子血羹,可补了,不过,你还小,吃半碗就行了,一会儿再给你剥板栗吃。” 说着,又舀了一勺给它,这回,小猴稍做停顿,看了看她的笑脸,顺从地张开了嘴。 “对么,这就很乖啦。”它乖顺的模样让薛小苒笑开了花。 等半碗血羹吃完,连烜那么的油已经炼得差不多了。 山洞中尽是油渣的香味。 “可以啦,可以啦。”薛小苒连锅一起捧到了地上,这平底煎锅做了个把,不过把比较短,还是得用东西包着才不烫手。 拿出晾干的储物罐,小心把油滤了下去,最后剩下一层油底和油渣。 “明天用油渣炒野鸭蛋,正好有野葱,嗯,一定很香。”薛小苒砸吧着嘴,小心地把锅端上了岩壁坑上放起来,再在上面盖了一层野芋叶。 吃了好多餐汤汤水水,突然有一样炒菜,连烜都有些期待起来。 他往火堆里添柴,不多会儿火堆重新烧旺起来。 不远处的小猴,表情明显有些不安。 动物的本能都怕火。 薛小苒往火堆旁扔了好多 毛刺刺后,蹲到了小猴身旁,试探着摸摸它的脑袋,小猴有些戒备,倒没有太过抗拒。 “别怕,那火呀,不会烧到你的,你安心躺着好了,火的用处可大了,没有火晚上咱们大概要冻得半死了,我们可不像你,还有一身毛发可以取暖。”薛小苒轻轻顺着它的毛发,笑着和它说话,用以缓解小猴的紧张和不安。 小猴眨巴着大眼睛看她,眼中依旧有戒备,又带着几分疑惑,但它确确实实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 薛小苒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嘿嘿,怀柔政策果然奏效呀。 难怪她刚才趁着小猴昏迷不醒的时候,给它剪了指甲,大概是未雨绸缪,预防她凑近小猴时被挠吧。 这姑娘有时候真是比猴还要机灵。 过了一会儿,板栗烤熟,薛小苒用长细棍夹了出来,坐在小猴身旁,开始剥板栗。 剥完一颗后,伸手递给小猴。 小猴眨巴着眼睛,犹豫半响,终于伸手拿了过去,温热的板栗拿在手里,吓得小猴差点把板栗扔掉。 “哎,小心,别乱动,板栗不烫,暖的,可以吃的。”薛小苒看它差点弹跳起来,赶紧安抚,“你别乱动,你的腿断了,伤得很严重,乱跳乱蹦骨头又歪 了的话,又要重新正骨,很疼的——” 薛小苒指着它的断腿,做了一个非常痛苦的样子,还特地瘫在地上抱着左腿,学着它哀嚎的样子。 不仅把小猴吓得一愣一愣的,还让对面的连烜觉着自己的牙疼又犯了。 这位姑娘,你一定要这么夸张地和一只猴子交流么? 它真的能理解你的意思么? 薛小苒哀嚎了一会儿,站了起来,然后指着小猴的腿,再把自己的左腿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倒地又痛苦地哀嚎起来。 这样的举动,她重复了三次。 山洞里一直回荡着她惨烈的叫声。 连烜已经无法形容此刻是什么心情了。 “好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小猴,你记住了么,乱动左腿的后果,就像我刚才那么凄惨。” 薛小苒坐直身子,拍拍身上的土,瞥了眼对面故作镇定的连烜,她嘿嘿一笑,淡定地继续剥栗子。 小猴不知是被她惊到,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果然没敢再乱动。 拿着栗子闻了闻,试着咬了一口后,就津津有味吃了起来,表情没了先前那种疼痛的扭曲感。 “猴子果然都是吃货。”薛小苒笑眯眯,有好吃的,连痛都能暂时忘掉了。 连烜默,继续往火堆里添柴。 第四十三章 荼毒 小猴一连吃了五六颗板栗,薛小苒就不给它吃了,板栗不好消化,小猴还小,少吃为妙。 她把小刀递给连烜,让他自己剥栗子吃。 转身去掰了个黄芭蕉下来,剥了皮递给小猴。 芭蕉小猴自然很熟悉,它伸手接过时,眼睛在芭蕉堆上停留了好久。 薛小苒憋笑,这猴一定在心里骂她,居然偷摘了它们那么多芭蕉。 小猴盯着芭蕉堆,又看看手里的芭蕉,再抬头看看一脸笑容的薛小苒,过了一会儿,默默吃起了芭蕉。 薛小苒松了口气,这小猴不闹就成了,想来经过一系列投喂,她已经初步得到小猴的认可了。 吃完芭蕉,小猴耷拉着眼睛,失血过多加上伤口疼痛,让它显得疲惫憔悴。 “困了,就睡吧,明天就好的。” 薛小苒蹲到它身旁,伸手摸摸小猴的脑袋,然后摸摸它的肩膀,又滑到它的手臂上,一路轻摸,左边摸完摸右边,继续又摸摸肚皮。 这是一只小公猴,薛小苒瞅了眼它,嘿嘿笑了笑。 她是家里小字辈的老大,弟弟和堂弟都小了她好多岁,她也算是看着他们穿开裆裤长大的,小猴现在的样子和一岁的小北鼻差不了多少。 小猴原先还有些紧绷的身体,被她摸着摸着渐渐放松下来,眼神也变得柔和迷蒙, 没多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呼,睡着了,不知道半夜会闹么?哎,小东西都是不好伺候的主。” 薛小苒舀了杯水,跑到石头后洗手。 这姑娘哄猴的法子还挺有效果,瞧这小猴,居然这么容易就顺服了,连烜啃着板栗,对薛小苒还挺佩服。 “哎呦,晃荡了一天,重要的事情都没做成,没找到葛麻,没有弄好门,哦,还有草席也没弄好。”薛小苒一屁股坐到了火堆旁,伸手揉捏着酸疼的大腿。 连烜瞥了她一眼,继续剥板栗,这姑娘每天例行叨咕,他都有些习惯了。 “到这边七八天,我大概也瘦了七八斤吧。”薛小苒扯了扯松动的裤头,原先这条九分裤穿出来的效果是紧绷绷的,现在大腿处明显松了不少,瘦身效果不要太好。 薛小苒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连烜眉目沉了下来,他现在大约是成年以后,最瘦的一段时期了。 薛小苒没有觉察他低落的情绪,而是继续捏着她的小腿肚,顺便把脚往火堆旁凑近了些。 入夜后,温度低了很多,脚是最容易受寒的地方了,脚一冷,人身上也感觉不到暖意。 当然,她没敢脱鞋,这些天睡觉她一次鞋子都没脱过,穿了那么多天,又东奔西跑,那味道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明天 得把袜子洗一下,再不洗,袜子怕是要变臭咸鱼了,又臭又硬,熏不死人也能砸死人。”她嘀咕一句。 “咳咳!”正嚼着板栗的连烜被呛得猛咳起来。 “哎,连烜,你慢点吃呀,这么大个人,吃板栗还呛着呢。”薛小苒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走到他身旁,随手给他拍了拍背,“喝点水。” “咳咳!”连烜咳得身上的伤口都隐隐作痛。 平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朝她摇摇头,薛小苒收回手,把水杯放到了他手里。 连烜接过,满心无奈地喝了半杯,觉着自己迟早要被这姑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憋死不可。 薛小苒把杯子放好,把那碟滚过水的鱼腥草拿到手上,坐回了火堆旁。 “连烜你身上的伤还疼么?” 怎么可能不疼,他又不是铁疙瘩,不过,他能忍着就是了,连烜摇头。 薛小苒用筷子夹起一根鱼腥草放进嘴里,没滋没味的鱼腥草,味道实在说不上好。 “这鱼腥草消炎镇痛,清热解毒,适合你们这些有伤口的人吃,你吃点吧,嗯,虽然它味道不大好,可是,吃习惯就好了,在我们那里凉拌鱼腥草可是一道很受欢迎的菜式呢。” 薛小苒把他的筷子拿过了,放到他手上。 紫蕺?就这么吃?这种草有很重的鱼腥味 ,连烜犹豫了一下。 “吃嘛,吃嘛,现在能找些有用的药材不容易,我只在山沟旁发现一片鱼腥草,这几天我多挖些回来,你和小猴都吃点。”薛小苒话里带着恳切。 她认识的草药不多,能帮得上的忙,实在有限。 连烜默默夹了几根,放到嘴里嚼了两下,果然,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充斥着口腔,他下颚线绷得紧紧的,硬撑着没把嘴里的紫蕺吐出来,梗着脖子咽了下去。 “哇,好棒,好棒,多吃点,多吃点,吃着习惯了,你真的会喜欢上这种味道的。” 薛小苒笑眯眯地把碟子凑到了他筷子下。 连烜藏在胡子下的嘴角不住抽搐,喜欢上一种鱼腥味?哄小孩吗? “快吃,快吃,我爷爷奶奶他们可喜欢吃鱼腥草了,我原本是不喜欢吃的,可饭桌上经年累月都有这道菜,不知不觉被荼毒习惯,也就喜欢上了,嘿嘿。” 薛小苒笑眯眼,把鱼腥草往他筷子上拱了拱。 这位姑娘,你被荼毒习惯了,就转头过来荼毒他人么?连烜的表情有些绷不住。 手上的筷子却一直被拱着,无奈之下,连烜只好硬着头皮又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的时候,胡子都抖了起来。 薛小苒笑眯眯夹起一根鱼腥草放进嘴里,她知道,初次接触这种鱼腥草 的人,十之八九是吃不习惯这东西的,不过嘛,多吃些慢慢就会改变了。 吃完鱼腥草的连烜,那种生无可恋的眼神,让薛小苒偷笑不已。 带着笑意,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夜,她被小猴的“吱吱”声吵醒。 连烜早就醒了,但他只负责添柴,没有理会那只小猴。 小猴应该是被疼醒的,“吱吱唧唧”叫个不停,身子倒不敢扭动,想来已经尝过扭动身子带来的疼痛。 它脸上有着痛苦之色,眼角还有串串泪珠滚落。 薛小苒睡眼惺忪爬起来,坐到了小猴旁边。 “小猴乖,不怕疼,也别乱动,咱们好好养伤,过几天就好了啊。”她怜惜地伸手轻轻抚摸小猴的脑袋,“我们小猴是个勇敢的男子汉,不怕苦,不怕疼,我们小猴是个乖宝宝,懂事听话,好好睡觉……” 一只小猴,可能一岁都不到,一条腿断成那样,能不疼么。 薛小苒心中怜惜,手上越发轻柔。 嘴里轻轻念叨,手上轻轻抚摸,一直哼哼唧唧的小猴过了不久渐渐安静下来,黑亮亮的眼睛看着眼前温和的笑容,不再留下眼泪。 连烜默默添着柴,耳边都是那姑娘幼稚可笑的低喃声,她的声音不是很清脆,也没有很悦耳,却在这夜半无人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暖怡人。 第四十四章 苦中作乐 薛小苒早上醒来,困得一直打哈气。 昨晚半夜,哄小猴哄了好久,后来,小猴赖尿,又是一番折腾。 等她再次睡下,没多久天又亮了。 “小猴呀,你可不能再在山洞里撒尿了,懂么?”薛小苒把剥好的板栗递给小猴,“你要尿尿的话,要指着山洞外叫唤,吱吱,吱吱。” 薛小苒指着它赖尿的地方,又朝洞口指去。 随后,嘴里重复嘀咕着,手指也重复指着两边。 小猴睡了一夜,精神好了一些,此时它躺在薛小苒用灯心草给它做的靠垫上,眼睛睁得圆溜溜看着她,似乎在琢磨她话里的意思。 它听得懂倒是怪事了,连烜吃了板栗和芭蕉,拄着木棍朝外走去。 “连烜,你要去哪?还去打猎么?” 薛小苒跑到了身旁,抬头看他,发现离他太近,显得她非常矮小,所以,她又退了好几步。 连烜点了点头,趁着冬日来临前,要把食物储备得多一些。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她想往远点的地方找一找葛麻,可是,储备过冬食物也很重要。 “那,你去吧,不要去太远了,记得随时招呼我哦。”薛小苒叮嘱着把小刀塞他手里。 连烜点点头,慢慢走出了山洞。 薛小苒在他走后,开始忙碌起来。 先把外面晾晒的 灯心草翻了翻,然后往旁边的杂木林里找柴火,先前囤的柴火,已经烧了一大半。 天空依旧没有太阳的影子,这让薛小苒感到不安,万一下起雨来,又冷又下雨又没柴火烧,那种困境可真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所以,趁着没下雨前,她要把柴火都备足了。 她一趟趟地在山洞和杂林里来回穿梭,抱回柴火的时候,会和小猴嘀嘀咕咕几句。 有时塞给它一颗板栗,有时又给它一根芭蕉,有吃的东西,小猴安稳许多,也没有因为她不在山洞内,就显得焦躁。 等她把柴火摞得老高的时候,她远远听见了木棍敲打石头的声音。 薛小苒忙颠儿颠儿地跑去找连烜。 连烜没走多远,就在土坡不远处,这回他又射到了一只野鸡,这只野鸡明显比上一只肥嫩。 薛小苒顺藤摸瓜,把野鸡窝也掏了,摸到了八颗野鸡蛋,喜得她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把野鸡和野鸡蛋拎回去,薛小苒先把野鸡的鸡血给放了,然后加了点清水和野葱进去,直接放进锅里蒸起来。 小猴全程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在她给鸡放血的时候,小猴明显哆嗦了一下,看向薛小苒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薛小苒忙得脚不停歇,没注意小猴的情绪, 只是看它有些无神,就忍不住安慰它,“小猴呀,锅里蒸着鸡血羹,一会儿好了,给你留半碗,吃啥补啥,你和连烜都缺血,都得补补。” 随后,看它实在无聊,薛小苒把昨天剩下的鱼腥草放在它身旁,“这个吃不吃?” 猴是杂食动物,什么花、叶子、种子、坚果、果实、昆虫、蛋、肉等等,和人类都差不多,所以,鱼腥草它应该也不会抗拒。 薛小苒夹了一根放进自己嘴里咀嚼,然后又夹了一根给小猴。 果然,小猴接过后,就放进了自己嘴里,居然毫不嫌弃,还嚼得津津有味。 薛小苒大喜,把整盘鱼腥草都放在了它身旁,让它自己慢慢吃。 她把连烜扶回来的时候,笑眯眯地把这事告诉了他。 “你看,小猴都爱吃,你也要多吃点才好呢。” 连烜无语,这位姑娘你拿猴的口味和人来比较,这样好么? 等他们回到山洞内,小猴已经把半碟鱼腥草都吃光了。 “哎呀呀,小猴,你可真棒,都吃光了呢。”薛小苒咧嘴,摸着小猴的脑袋就是一阵夸奖。 “吱吱”小猴叫了两声似在回应她。 薛小苒笑得更开心了。 她把锅里蒸的血羹拿出来,分成了两份。 “连烜,给你,这是鸡血羹,补血的,最适合你 们现在补身体了。”先端给了连烜。 怎么听着都有些别扭呢,他和小猴被她划分在同一线上了么? 连烜默然接过,颔首致谢。 薛小苒则端着小猴专用碗,吹凉了血羹,再喂它。 带着香气的血羹果然更吸引小猴的注意力,它一口吃下滑嫩嫩的鸡血羹后,眼睛就盯在了碗里。 “嘿,它还真懂得吃,看着血羹眼睛都不眨一下。”薛小苒眯眼一笑,腾出手摸摸它的脑袋。 大约吃人嘴软的道理,放在小猴身上也通用,习惯了薛小苒的投喂后,小猴如今的态度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对她的抚摸毫不芥蒂,反而还有点享受的感觉,看着很是乖巧。 小猴吃完半碗血羹后,暖烘烘的胃部让它困倦起来,没多会儿就闭眼睡去了。 薛小苒把刚才蒸血羹的水又热了一下,然后捧到山洞外,把野鸡放到盆子里,用滚水一烫,开始迅速拔毛。 拔鸡毛鸭毛这些,薛小苒从前经常干,村里汤鸡杀鸭都是自家拔毛,不像在城市里,都是卖鸡鸭的摊贩帮忙拔好。 所以,薛小苒对这活很熟悉,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都有老花眼,很多细小的绒毛就不容易拔得干净,这种时候,薛小苒就派上用场了。 “……这鸡毛要不要留着? 留着吧,可以垫在小猴窝里。” 上次拔鸡毛是用火烧的,那鸡毛都焦黑了,薛小苒没有留下,但这次的鸡毛是烫的,虽然不多,洗干净晒干给小猴垫窝也好。 “连烜,你看着点火和小猴啊,我去河边一趟。” 快速拔好了鸡毛的薛小苒,马不停蹄地把要洗的锅碗瓢盆放到藤筐里,还有野鸡,以及麂子的骨头架子都放了进去。 用力抽着一大堆东西去了河边。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野外生存的小行家!” 薛小苒苦中作乐地唱着改编的歌曲,洗好了锅碗瓢盆,开始给鸡开膛破肚,整理鸡下水。 最后,洗干净一块大石头,把麂子骨架放上去,找了块比较锐利的石头,开始猛砸。 那么大的骨架肯定是下不了锅的,没大砍刀也砍不动,所以,薛小苒干脆用石头砸。 只要砸在关节处,骨头倒是容易断开。 就是比较费力,还有血肉溅了她一身。 蹄子、尾巴、排骨、龙骨通通都顺利砸开。 最后,薛小苒看着毛茸茸的麂子脑袋放弃了,挖了个坑把它埋了进去。 脱下防晒衣洗了洗,裤子溅到的脏污,薛小苒只能咬着牙,暂时视而不见了。 等她捧着一大筐的东西走回山洞时,瞥见一旁晾晒的灯心草,突然灵光一闪。 第四十五章 运气爆棚 薛小苒小心的把最后一个草结绑好,然后往腰间一围,一条长至脚踝的草裙就做好了。 “哈哈!不错,不错,有了草裙,晚上回来,就可以把裤子洗了。” 她围着草裙转了一圈,下面松散的草杆子“刺啦啦”的响,声音回荡在山洞里。 草裙?用那种长长的草杆子做的裙子?难怪刚才她一声不吭地忙活着,原来是在做这种东西,只是,草裙有保暖的作用么?连烜疑惑。 草裙当然没有什么保暖作用,不仅没有,走路的时候还会漏风,但是,薛小苒现在只需要它能起到遮掩的作用就成了。 如果她脸皮厚些,其实不用草裙遮挡,直接把裤子洗了也行,反正这里只有一个看不见的连烜,和一只断了腿的小猴。 谁也不会注意她穿没穿裤子。 可惜,薛小苒脸皮不够厚,所以,她还是得弄个草裙遮一遮。 把扎好的草裙小心放到后面的石板上,下午准备天黑的时候,围上草裙把裤子和小内内洗了,回来用火快速烘干,就解决了一件大事了。 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薛小苒把圆锅架上石灶,再拿过整条尾骨放进了锅里。 “连烜,里面放了麂子尾骨,可以炖久一点,我出去一趟,中午回来啊,你看着点小猴哦。” 薛小苒交代 一句,拿着小刀,背上背包溜出了山洞。 让他看小猴?怎么看?连烜有些无奈。 薛小苒可顾不上他怎么想了,她沿着河岸下游一路前行仔细搜寻。 范围渐渐扩大,往她从未踏足过的区域前进。 路上收获还挺多,岸边茂密的杂草丛里,有不少野鸭子,她逮不到野鸭,可她能找到野鸭蛋。 薛小苒把背包背在胸前,用木棍拍打着草丛进去捡鸭蛋。 走了几百米,捡了四窝野鸭蛋,惊走了两条蛇。 “啧啧,这破地方,蛇是真的很多呀,你们都别凑上来呀,要不然把你们通通炖了熬蛇汤吃。” 经过这段时间的胆量训练,薛小苒也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怕蛇了,特别是吃了好多餐蛇汤后。 她小心护着胸前的背包,继续朝前方搜寻。 河流拐到了一处视野开阔地时,河滩的面积猛地变大了一圈,河道还分出了一条小溪流,沿着溪流走,那边的水位明显浅了许多。 薛小苒眼睛顿时亮晶晶的。 “这么浅的小溪,是老天看我们可怜,给我们一点福利么?” 越往前溪流的水越浅,水流也越缓,薛小苒仿佛已经看到河里游动的肥鱼在召唤她了。 “哇!哇!哇!” 她喜得吱哇乱叫,一路小跑,跑到一处溪流很浅的地方,踩 到一块岸边的岩石上,蹲下眯着眼睛观察。 “……有鱼。” 确实有鱼,目测还不少。 “艾玛!”薛小苒太过激动,差点一个趔趄滚进水里,她两手扒拉着岩石赶紧往后挪了挪。 缓了缓神后,薛小苒笑眯眯地看着这片水流平缓的溪流。 很好,有了这么个地方,至少不用发愁会饿死在这山林里了。 至于怎么捕鱼嘛?嗯…… 用藤蔓或者灯心草做个抄网试试,站在水里捞鱼,应该不难,水库放水的时候,很多人都这么捞鱼的。 薛小苒心里有了定数,心情就更好了。 没有工具,捞鱼的事情先不急,她慢慢站起来,提了提裤子,开始往四周晃荡。 这边的溪流离山脚很近,四处都是绿色的植被,深秋的枯黄反倒不是很明显。 溪流旁不远处,有一片斜长的坡地,绿叶特别繁茂,薛小苒忍不住凑近细看。 这一凑近,薛小苒惊喜到恨不得惊声尖叫起来。 那一路向上攀爬的植物,有着又大又绿的叶片,不是粉葛是什么! 薛小苒双手握成拳遮住双唇,眼睛里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终于找到了! 连烜老远就听到外面有“沙沙沙”的声音靠近,他蹙眉拄着木棍慢慢朝山洞外走去,那姑娘出去的时间有些久,午时早 就过去了。 早就醒来的小猴见状,忍不住“吱吱”叫唤起来。 连烜没有理会它,自顾往洞口走去。 “沙沙沙”的声音越发清晰。 连烜还从其间听到了熟悉又凌乱的脚步声,她回来啦。 只是,那姑娘又拖了什么东西回来?动静这般大? 薛小苒老远看见了连烜立在洞口前,虽然累得半死,可她依旧眯眼一笑,喊了一声,“连烜,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连烜当然没法回答她,不过,从她喜悦的语气中,不难猜出她找到的东西,定然是她心心念念的葛麻。 拖得那么大动静,十之八九是葛藤,连烜嘴角微微上扬,静静立在原地等她。 薛小苒喘着粗气把一大把葛根藤拖到了山洞口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大老远地拖着又重又长的葛根藤回来,累得她够呛。 “……嘿嘿,终于被我找出来了,连烜,咱们有冬衣穿了,不仅有冬衣穿,还有鱼吃了。” 薛小苒有些得意,她今天运气爆棚啊,好事都让她遇上了。 她絮絮叨叨给他说着发现溪流和葛藤的事情。 “有鱼、有葛藤还有粉葛,哈哈,咱们不用再为过冬的食物发愁了。” 薛小苒盘腿坐在葛藤旁,笑得那叫一个欢实。 有溪流就一定能抓到鱼么?连烜挑眉,这姑 娘倒是挺有信心的呀。 当然,难度肯定会比在河里捉鱼要容易很多。 薛小苒笑眯眯坐了一会儿后,拉开背包的拉链,往里一看,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哎呀呀,我的野鸭蛋磕坏了。” 她连忙爬了起来,捧着背包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 “吱吱”小猴看到薛小苒,明显高兴了起来。 “小猴,你等一下哈,姐姐先把蛋给炒了。”薛小苒心疼地数着磕破的蛋壳,“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我滴天呀,磕破了五个。” 她把背包小心放到地上,跑到岩壁坑里把昨天炼油的煎锅拎了下来。 捧下灶台上炖着的圆锅,把煎锅放上去,油一热就把破了的野鸭蛋磕了进去。 先前炖汤,火本来就很小,刚好用来炒蛋,没有锅铲,薛小苒只能用汤勺不停翻炒着野鸭蛋。 连烜默默往回走。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油渣和蛋香味。 小猴吸吸鼻子,眼睛直勾勾盯着薛小苒所在的方向。 “……哎呀,哎呀,糊了,糊了。” 这种锅底,炒东西很容易粘锅,炒蛋就更加了,没多会儿就开始糊锅了。 薛小苒抽起平底锅的把,离火稍远一些,小心翻炒。 等炒蛋倒到碟上后,锅底还是焦黑了一片。 薛小苒扁了扁嘴,浪费了好多鸭蛋。 第四十六章 值得庆贺 拉回了葛藤,当然要开始提取能织布的纤维。 如何提取?不是浸泡就是熬煮,浸泡费时,熬煮快当,当然选择熬煮。 吃了一顿有鸭蛋炒油渣的午饭后,薛小苒精神抖擞,先把葛藤的叶子用小刀如数去掉,然后卷成一团团绑起来。 “连烜,咱们这锅太小了,不好熬煮葛藤呀。” 薛小苒捧着圆锅发愁,一个圆锅勉强能塞进两捆葛藤,就塞不进去了,这得煮到猴年马月才行。 那就两个锅一起煮,连烜用木棍往石灶边点了点。 薛小苒看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她“吭哧吭哧”搬来了石头,并排摞好了石灶。 两个圆锅都装上水,各塞进两捆葛藤盖好,大火滚滚烧起。 连烜负责烧火,薛小苒趁着这个空挡,跑到不远处的山脚下,挖回来一把鱼腥草,顺便割回了上次那种做藤筐用的坚韧的藤蔓。 把鱼腥草先放过一边,她坐到小猴身旁开始捣鼓抄网。 “……洞眼可以留大一些,小鱼没啥吃头,要捞就捞大鱼。”她边编边嘀咕。 小猴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着她,吃饱喝足的它精神好了很多,也懂得它的腿现在不宜动弹,所以都老实坐着或者躺着。 薛小苒不时转头和它说笑几 句,小猴的情绪显得稳定许多,也有了几分力气,还拿起藤条,学她的样子摆弄。 “嘿嘿,你要是能编得像我一样,那你一定就是一只猴精了。” 薛小苒看着它就笑。 “吱吱”小猴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是,渐渐学会回应她了。 一人一猴,鸡同鸭讲,倒也交流得挺愉快。 这姑娘似乎总有一种自得其乐的精神,不论面对的是不能说话的自己,还是一只受伤的小猴子,总能从中找到乐趣。 连烜烧着两个灶,感觉热气扑面,额头都快热出汗了。 薛小苒编好了底部的抄网,又跑到杂林里找出柔软有韧性的枝条来扭成椭圆形状,把藤蔓做的底部绑在上面,最后找了根结实的木棍固定在一端,一个简陋的抄网就做好了。 为了让它结实耐用一些,薛小苒绑了好几道韧性十足的结。 “嘿嘿,好啦。” 她试着挥动有些沉手的抄网,脸上的表情得意起来。 “不动手不知道,一动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动手能力还挺强的嘛。” “吱吱”小猴挥着手里编得乱七八糟的成品,也有些兴奋。 “噗!”薛小苒笑喷,“行吧,你有精神就好,可是,别动到伤腿了哦。” 她指着它断腿处。 小猴一看,猴脸耷拉下 来,似乎立即就感受到了疼痛。 哎呀,不该戳它伤口的,薛小苒把抄网放好,掰了个芭蕉给它吃,有了吃的东西,小猴果然又打起了精神。 薛小苒松了口气,走到两个圆锅旁,掀开锅盖,用树枝戳着葛藤,葛藤的皮被轻易戳下,露出一丝丝白如丝的纤维。 顿时大喜,“行了,可以换两捆来熬了。” 把盆拿过了,用树枝夹起葛藤,然后又往里添了些水,重新塞进葛藤。 “辛苦你了,连烜,这么多,估计还得熬好久呢。” 连烜摇摇头,他现在能力有限,也只能帮着烧烧火了。 薛小苒扒拉着盆里的葛藤皮,用棍子一戳皮就掉了,感觉熬得可能太久了些。 “连烜,下次应该不用煮那么久,这皮一戳都化了。” 连烜点头。 薛小苒捧着一盆葛藤去了河边,装满水后,用手一搓,葛藤皮全掉了出来,一盆水混浊一片,还显得有些黏糊糊的,葛藤里的胶质都给煮软烂完了。 换了四五次水以后,盆里只剩下白白一片纤维了。 薛小苒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上了。 只要把纤维搓成细绳就可以织布了,当然,她不会织布,但是,她会织毛衣啊。 给她四根毛衣针,她就可以织出过冬所需的各种冬衣了。 额 ,当然,没有棉花和羽绒,单薄的衣料保暖效果也很有限,只能尽量多织几件套在身上了。 薛小苒捧着盆回到山洞,就忙碌着在山洞外搭建晾晒纤维的架子。 弄好架子后,把纤维挂上去晾干。 “连烜,这锅好了么?” 她“蹭蹭蹭”跑到火堆旁,笑意满满地问他。 这位姑娘,你该自己掀开锅看看,而不是问他一个瞎子,连烜脸上毫无波动。 “嘿嘿,刚才那两锅熬得太久了,我先看看。”薛小苒毫不介意,笑嘻嘻地掀开锅盖,用木棍戳了戳,“嗯,还差点火候,皮没戳下来,再煮一下。” 连烜颔首应下。 “连烜,刚才煮好的葛藤,洗干净后,里面是白如丝的纤维,等晒干后,搓成细绳,就可以织衣裳穿了,嘻嘻,咱们总算有衣裳可换了,也不用再割你的衣袍了。”薛小苒看着他短了一大截的长袍忍不住偷笑。 确实,这消息很是值得庆贺,连烜嘴角有些抽搐。 “吱吱”那边的小猴开始扭动身子。 薛小苒一看,跑了过去,“小猴,你是要尿尿么?” 她伸手指着它昨晚赖尿的地方,“要是尿尿,咱们得到外面去尿哦。” 又指了指山洞外。 “吱吱”小猴不知听没听懂,反正是应了她一声。 “那我就当你是要尿尿了哦。”重复着把它赖尿的地方和外面都指了指,薛小苒这才摸摸它的脑袋,“我抱你过去,你别乱动哈,脚会疼哦,不要乱动,脚会疼哦。” 薛小苒又指着它的腿,嘴里重复叨叨着。 猴虽然聪明,但是,它与人类接触的时间毕竟还少,这姑娘一直和它叨叨,其心虽然可嘉,不过,连烜可不认为小猴会听从她的话。 “姐姐抱啊,你别乱动,听话啊,小猴要乖乖的啊。”薛小苒一遍一遍地抚摸它后,一手捧着小猴的肩部,一手捧着它的臀部,慢慢地把它抱了起来。 “吱吱”抱起来的瞬间,小猴的腿被微微垂下,牵扯到了它的痛觉,它叫了两声。 “哦,乖乖,别动哦,不动就不疼了哦。”薛小苒声音轻柔,走得轻缓,一直耐心哄着它,“小猴乖哦,咱们去尿尿,一会儿就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小猴只“吱吱”了两声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就没有太大反应了。 薛小苒心中微松,等到了山洞口,拐到杂林边上,她慢慢蹲下,让小猴右腿着地,找了个支撑点,“好了,小猴,可以尿尿了,嘘!嘘!” 学着嘘小孩的样子,她还吹起了口哨。 连烜远远听着她的口哨声,顿感啼笑皆非。 第四十七章 窸窸窣窣 最让连烜感到不可思议的事,那小猴居然在嘘嘘声中尿完了。 耳朵里传来那姑娘不断夸奖小猴的声音,连烜双唇微张愣是半响没合拢。 小猴,你的节操呢? 这么容易就被那个爱唠叨的姑娘控制住了么? “小猴,真是个聪明又能干的猴儿。”薛小苒喜滋滋地抱着小猴回来了,“姐姐一会儿给你奖励啊。” 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远处,薛小苒褒奖般地摸着小猴的脑袋,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然后往火堆旁扔了好几个毛刺刺。 连烜真心有些佩服这姑娘,猴子都能让她叨叨得听话起来,这能力也没谁了。 薛小苒翻动着毛刺刺,顺便把锅盖掀开,戳戳葛藤的皮,估摸着差不多了,她连忙把葛藤夹到了盆里。 “连烜你左手旁有一、二、三、四、五个毛刺刺,你帮忙翻动一下,我去洗葛藤啊。” 给锅里添了水,又各塞了两捆葛藤,盖起盖子,薛小苒把一旁的鱼腥草顺便放了进去,然后抽起盆往外走。 连烜的眼睛虽然看不清,可他感觉非常敏锐,他用木棍随便戳戳都能准确找到毛刺刺的位置,薛小苒对他很是放心。 “小猴,姐姐出去一下啊,你乖乖的哟!” 这姑娘真把 小猴当孩子哄了,连烜好笑地摇摇头。 有了上次的经验,再洗葛藤就快很多了,洗了葛藤,顺便洗好了鱼腥草。 晾好纤维,走进山洞,连烜正好把毛刺刺撩出火堆旁。 薛小苒放好盆跑了过来,笑嘻嘻道:“我来我来,给小猴剥一个做奖励。” 这奖励还真务实,那小猴就是个馋嘴猴,给啥吃啥,一点都不挑嘴,先前那姑娘给它一块尾骨,小猴照样啃得津津有味。 连烜默默添着柴。 “唔,熬煮葛藤的味道还真不好闻,一股臭青味。”薛小苒剥着板栗吐槽。 连烜抿了抿嘴,他已经被熏得没什么感觉了。 “小猴,给你,这是奖励哦,奖励你乖乖到外面撒尿了哦。”薛小苒把板栗递给小猴,指着外面又指了指它赖尿的地方。 小猴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接过板栗啃得倒是很欢畅。 薛小苒笑着摸摸它的脑袋,跑到了山洞外看了看天色。 约莫下午三四点的样子,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她好想再跑一趟小溪那边,试试看新制的抄网能不能捉到鱼,可是,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了,而且,葛藤还需要捞起清洗,这边的事情也很多。 薛小苒有些悻悻然,转头干起别的事情来 。 拿出小刀,把长树枝的一端削尖,小刀比较小,削木头相对费劲,薛小苒削了五六根后,虎口都疼了起来。 “唉呀,这些木头太硬了,忒难削,还是得慢慢来才行,明天再削几根。” 把削好的木头先放过一边,这些是为了插在山洞口处准备的,洞口太宽,要做那么大一个门,显然困难度会暴增。 所以,薛小苒只打算留一块一米左右的空地做门,别的地方就插上树枝,绑上藤条固定起来,这样,就容易多了。 当然,也就是相对来说容易一些,实际操作还是挺困难的,单是削尖木棍就是件很费劲的活。 只能慢慢来了。 葛藤的熬煮一直持续到天快擦黑,才终于熬完。 薛小苒看着洞口外晾晒的几排白色纤维,皱起了一张脸。 “就这点,怕是织一件衣裳都不够。” 辛辛苦苦捣弄半天,就弄了这么点纤维。 唉,主要还是因为锅太小了,难道还得捏一个超大锅来熬煮葛藤么? 薛小苒很是无奈,等她看到其中一个圆锅上裂开的缝隙时,脸就更加耷拉下来。 “这锅才用了几天呀?就裂了?” 她捧着已经被烧得黑漆漆的锅仔细看,一张脸变成了苦瓜。 这个有点歪 斜的锅,正是她动手捏的那口锅。 薛小苒有些不服气,拿起另一个圆锅仔细看。 “……这不科学,凭什么我捏的就裂开了,你捏的还完好无损?” 这很奇怪么?捏制泥胚也需要技巧的,听她气气哼哼控诉,连烜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薛小苒泄了会儿气,眼珠又转动起来,“正好,重新捏一口大锅,一次能熬煮多一些葛藤,明儿一早我就去挖土,这个裂开的圆锅,洗干净用来装水也好。” 说着,她拎着两个黑乎乎的圆锅往外跑。 “小猴,我去河边,回来给你剥个板栗哈。” 边跑她还不忘和小猴说笑两句。 熬煮葛藤把锅里变得腻呼呼一片,薛小苒用河沙搓了好几遍才洗干净。 回到山洞,薛小苒给小猴剥了板栗,就跑到山洞一角,从晾肉的架子上拎下麂子的肺和肝,忙活起今晚的晚餐。 麂子的内脏,薛小苒只留下了心、肝、肺、腰、肚,大肠小肠没留,不好弄,又没什么佐料,而且下水也不宜久留。 不论什么动物内脏清理起来都麻烦,肺和肝都需要从血管处用水灌进去,然后倒出来,重复几次,直到水清即可,切片后还要焯水,才能正常使用。 薛小苒打算把 两样都焯水后,一半烤串,一半炖汤。 天色渐黑,她动作很快,跑到河边把肺和肝灌水洗干净,顺便切好了片,又洗了两次,这才倒了水,端回山洞。 “连烜,你看着点火,滚了以后小火滚一下,等会儿我就回来啦。” 薛小苒从灶台下掏了一大把草木灰,然后拎着她早上做好的草裙,喜滋滋跑了。 一听“沙沙沙”的响动声,连烜就知道她干嘛去了。 赶在天空黑透前,薛小苒围上草裙,脱下裤子和小内内,还有臭熏熏的咸鱼袜,撒上草木灰使足力气用力搓了又搓。 最后,她干脆连鞋子都一块洗了。 没有现代熟悉的洗涤用品,最原始的草木灰发挥着它的作用。 薛小苒对这种操作并不陌生,很小的时候,他们家里还烧柴火做饭,那时,她奶奶有时候洗碗,会嫌洗洁精洗不掉腥味,就抓一把草木灰清洗碗筷,还别说,用草木灰洗的碗筷特别干净,而且没有腥味。 她光着脚丫踩着一地的碎石龇牙咧嘴地进了山洞,走动间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猴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好奇,她身上为什么这么响。 这姑娘真的穿上草裙回来了,连烜不自觉地垂下了眸子。 第四十八章 阿雷 “哎呦、哎呦……” 薛小苒垫着脚尖一路“哎呦”回到山洞。 没穿鞋走在坑坑洼洼碎石土块满地的路上,那滋味甭提多酸爽了。 此时,薛小苒深深佩服连烜,这段时间全程光脚走路,居然都能忍住了。 等会儿吃完晚饭,她试着做双草鞋看看。 草鞋她是真没做过,但是,薛小苒觉着做个拖鞋的款式,问题应该不大。 好歹走路能不那么硌脚就成。 草裙的摩擦声都要淹没在她的“哎呦”声中了,连烜垂下的眸子不觉又抬了起来。 薛小苒找了两张野芋叶垫在地上,先把洗干净的湿衣服放上去,再小心翼翼坐下。 当然,即便她再小心,散开的灯心草下依旧露出了白花花的腿,薛小苒吐吐舌头,抬眼看了对面的连烜一眼。 他虽然看着她,但眼眸却是迷蒙的。 “……那个连烜,水滚了吧?”薛小苒找话题。 连烜点头。 薛小苒忙把锅捧到地上,用汤勺把里面的肺和肝捞到了一旁的碟子上。 最后,又“窸窸窣窣”站起来,端着锅跑到山洞外,把锅里的水倒掉。 重新装入半锅水,倒了一半的肺和肝进去,加入了野葱头和野姜,虽然野姜不算佐料姜,但薛小苒觉着,它既然占了个姜字,怎么也得发挥一下姜的作用不是。 剩下的肺和肝,薛小苒决定 等她烘干裤子再说。 草裙下面空荡荡的,薛小苒觉着走路带风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她把粉色大码的小内偷偷摸摸拿在手上,开始凑近火堆烘。 “咳!”她干咳一声,想开口找找话题,缓解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 那边的连烜慢悠悠爬了起来,拄着木棍往外走。 “……连烜,你现在要出去么?外面天黑了耶。” 虽然知道他坐了一个下午,也该活动活动了,薛小苒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天黑不黑,与现在的他没什么太大关系,连烜摇摇头,继续往外走。 好吧,也许人家急着要去方便呢。 薛小苒耸耸肩,没有再多话。 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烤小内,她顺手还把湿答答的鞋子摆在了石灶旁。 “小猴,姐姐给你起个名字吧,老叫小猴小猴的,太普通了。”薛小苒边烘小内边转头和小猴说话。 “嗯,叫什么好呢?你头顶有一撮明显的黄毛,要不就叫黄毛?” “好像不大好听呀,或者叫大圣?向你的祖师爷看齐?” “嘿嘿,要不叫马骝?方言本名呀。” “再不行,就叫猴赛雷,哈哈!” 刚走到洞口的连烜顿了顿脚步,“黄毛?大圣?麻溜?猴赛雷?” 这位姑娘,你还能取更奇怪的名字么? 薛小苒自己都乐得前仰后翻的。 小猴一脸懵逼 ,搞不清她在笑什么。 “猴赛雷挺符合小猴气质的,就是有些拗口,不好叫,啧。”薛小苒忍痛放弃这名字,“嗯,黄毛、大圣、马骝,哪个更顺口一些呢?” “黄毛听着有点像小混混,大圣嘛,你这么小的个子,大啥圣呀,马骝、马骝,麻溜、麻溜,嘿,音还真像,哈哈!” 薛小苒自娱自乐,乐不可支,让一边的小猴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嗯,嗯,要不简化猴赛雷,直接叫阿雷吧,咦,怎么叫着叫着有点像阿拉蕾了。” 薛小苒往灶里添柴,烧得旺旺的火很快烘干了小内。 她做贼似的,把小内穿上,赶紧继续烘裤子。 等连烜回来的时候,薛小苒还在纠结小猴的名字。 “连烜,你回来得正好,你说,马骝和阿雷两个名字,哪个比较适合小猴?” 薛小苒迫不及待地问他,她最终想在这两个名字里挑选一个。 哪个都不合适,连烜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不好挑么?”薛小苒以为他是这个意思,“我觉着叫阿雷挺好的,顺口好记。” 马骝毕竟是方言,念着有些拗口。 最终,薛小苒拍板决定小猴就叫“阿雷”。 雷栗要是听到,大概会气到吐血的吧,连烜嘴角忍不住有些抖动。 “小猴呀,以后你就叫阿雷了,知道么,叫阿雷的时候,你要应 哦。”薛小苒转头和小猴笑眯眯说着。 小猴却有些兴趣缺缺,眼神看着像似犯困了。 “哎呀呀,我们阿雷都打瞌睡了,赶紧吃晚饭再说。”薛小苒摸摸手里的裤子,只烘了半干,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穿了上去。 没穿裤子,她实在不好意思到处走动。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后,薛小苒总算松了口气,把草裙放到一边。 掀开锅盖,往里面扔了些青花椒,用汤勺搅了搅,就拿着各自的完盛了起来。 “一人一碗,吃啥补啥,先晾一下。” 先盛好两碗,薛小苒把锅端下了石灶。 “连烜,晚上外面很冷吧?” 薛小苒摸黑洗裤子的时候,河面吹来的冷风,差点把她鼻涕都吹出来了,冻得够呛。 连烜点头,确实,最近几天气温越来越低了。 “虽然我们找到了葛,可那葛呀,熬半天才弄那么点,想要冬天能穿厚实点,怕是很困难的事情呀。”薛小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希望这地方不会下雪吧。” 姑娘,你的希望可能要落空了,整片越岭山脉,入冬后,除开临近南面外围一带不下雪,其他大部分地方都会下雪的。 连烜默然。 薛小苒把碗端到了他身旁,“烫,你小心些。”再把筷子塞他手上。 连烜默默颔首,摸着温热的碗沿小心端了起来, 他先闻了闻味道,一股花椒味立即占据了嗅觉。 这姑娘,为什么要在汤里也加花椒呢?连烜很无奈,夹起一块不知是什么的肉片,随口放进了嘴里。 这些天,他已经习惯,她给什么吃什么,所以,嘴里的肉片虽然嚼着有些怪怪的,他还是老实咽了下去,没盐的肉片味道淡了些,可也不算难吃。 就这样,这个从来不吃动物内脏的连烜,在不知不觉中,把一碗肝肺都吃到了肚子里,最后连汤都喝完了。 毕竟,这里是丛林,食物还是很紧缺的,被饿了大半年的连烜,已经懂得珍惜食物的可贵了。 薛小苒是故意没提锅里炖的是什么,上次吃鸡下水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连烜并不怎么喜欢吃下水这种东西。 可是,下水这东西吧,有其滋补的作用,只要煮得好,味道也很是不错的。 比如,薛小苒自己就很喜欢吃麻辣猪肺、青椒肚丝、葱爆腰花等等。 她估摸着,连烜只是心理作用,或者从前从来没吃过,所以习惯性不喜,并不是实际讨厌,所以,她隔了两天才把麂子下水弄了出来。 就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心,这不,等他习惯给啥吃啥后,不照样把肺和肝都吃了,嘿嘿,她还故意往汤里加了花椒作为掩护。 薛小苒窃笑得意的样子,像只狡猾得逞的狐狸。 第四十九章 捉摸不透 “阿雷呀,你慢点吃,别着急。” “阿雷呀,你吃那么多肉好么?能消化么?” “阿雷呀,明天我给你熬鱼腥草,你连根带汤都吃了啊。” “阿雷呀,你有这身毛发护着,冬天倒是好过呢,比我们强多了。” 这姑娘是打算要用念叨神功,把阿雷这个名字印在小猴子身上么? 连烜好气又好笑。 小猴还真被她念得有些晕乎乎的,薛小苒夹着肉放到它嘴里,它拿手捻了出来,看了又看,才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显然是从未吃过这种肉类,中午啃的是尾骨,和肉片是不同的滋味。 喂饱了阿雷,薛小苒小心抱起小猴拐出了山洞口。 有了一次的经验,阿雷果然非常上道,把它右腿往地上一放,不用薛小苒吹嘘嘘声,它就自觉尿尿了。 “哈哈,我们阿雷是个超级聪明的宝宝。” 薛小苒抱着它放好,摸着它的脑袋直夸赞。 “吱吱”阿雷虽然听不明白,可受到她高兴的肢体语言,也愉快地回应了她。 确实挺聪明的,教一遍就懂得了,连烜感觉挺意外的,药王岭的猴群也不少,经常跑下山偷拿东西吃,师父师兄也不恼,反而会不时投喂它们。 很自然的,连烜和猴子也打过交道, 猴群的警惕性大多很高,和人接触也是不远不近的,想要让它们温顺的当一只宠物,难度很大。 猴子很聪明,毋庸置疑,但是,脾性也很倔,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这只小猴许是年纪还小,又受了伤,这姑娘救了它,所以,小猴会和她比较亲近吧。 和阿雷玩了好一会儿,看它有点昏昏欲睡,薛小苒这才舀了杯水洗洗手,把烤肉专用的那块石头也顺便洗了洗,然后搬到了火堆旁,用火围着石头烧起来。 拿过装麂子油的罐子,舀了一勺放上去,石头上“滋啦啦”的响,薛小苒盘腿坐下,把焯过水的肺和肝用筷子摆到石头上烤起来。 “咱们有一张麂子皮和三张蛇皮,麂子皮倒是挺大一张,可以做件背心,可是,皮子咋硝?我不懂呀。”薛小苒翻着肉,“连烜,你懂得硝制皮毛么?是不是还得有芒硝啥的才能硝皮子呀?” 硝制皮子?连烜没硝过,但是,方法他知道很多。 没有芒硝,确实是个难题,不过,比较原始的法子也很多。 比如,油鞣法、烟熏法、水鞣法、土鞣法等。 其中,油鞣法需要用到油脂反复揉搓,土鞣法需要用到盐土来硝制,这两样以现在的条件,并不合适。 那就剩 下烟熏法和水鞣法,顾名思义,一个需要烟熏,一个需要水鞣。 连烜在石板上慢慢写下法子。 薛小苒看完,眼睛一亮。 “那这样,我先用水多揉几次,把上面的脂肪碎肉刮干净,然后就用烟熏法,哈哈,皮子可比葛衣暖和多了。” 织个五六件葛衣,可能都没有一件皮衣暖和。 “可是,没有针呀,线倒是可以用葛丝来搓。”薛小苒把花椒粒扔到烤肉上,开始发愁针的问题。 连烜被呛鼻的花椒味熏得往后躲。 “不管了,等捞到鱼,用鱼骨做根针试试,课本上不是教过么,原始社会最开始用的针都是骨针么,嘿嘿,我们也可以的。” 薛小苒乐天地笑了。 课本教过?这姑娘念过私塾么?还是家里请了西席?家境看起来似乎挺好的。 要知道,这年头的普通百姓人家,男孩能上学的都少,更别提女孩了,如果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定然不会舍得花费大量的钱财培养一个女孩。 她的口音偏向南面,有可能是黎国人,可是,她的措辞话语又很奇怪,让连烜有些捉摸不透。 薛小苒把烤好的肉片装到他的碗里,连烜默默吃着,他脑子里想着事,嘴里吃着什么都没注意。 薛小苒偷偷睃了 他一眼,心里有些纳闷。 难道是她上次看错了,其实,他并没有讨厌吃下水? 烤肉没盐,说实话味道差很多,不过,量大管饱,薛小苒也不嫌弃。 把肺和肝都烤完,两人难得吃了顿饱饭。 收拾了东西,薛小苒跑到山洞外抱回了一捆灯心草。 “连烜,我给你做双草鞋试试,先量量你的脚有多长。”薛小苒拿着一根灯心草跑到了连烜身旁。 给他做草鞋?连烜犹豫了一会儿。 脚,其实也是很隐私的部位…… “快点,快点,量量长度,虽然我没做过草鞋,不过,我勾过毛线鞋面,难不倒我的。” 薛小苒蹲在他身旁催促。 好吧,连烜无奈地伸出了左脚。 薛小苒用灯心草比着他的脚板,预留了一定的长度,然后折好。 “行了,脚还真长,怕不得穿四十三、四十四码的鞋呢。” 看着老长的草,薛小苒有些啧舌。 四十三、四十四码是多长?她怎么尽说些他听不懂的话,连烜蹙眉。 “连烜,你既然闲着,那帮我削四根织毛线的毛线针吧。” 不能光她一个人干活,也得找点事让他做才成。 毛线针是什么东西?连烜第一次听到这词。 薛小苒在柴火堆里上下翻找,折了几根长度 适宜,大小合适的细枝下来。 “呐,你拿着这树枝,两头削尖,也不用太尖,圆润的尖啊,中间段要修理平整,不要带勾刺,勾到线就不好了,大小么,和这头差不多,削掉树皮就可以了。”薛小苒把细枝放在他手上,拿着他的手让他感受长度和大小。 她凑得有些近,手直接拿着他的手移来移去,连烜表情略显不自然。 “……懂得意思吗?”薛小苒问。 不就是削一根细长匀称两头稍尖的细枝条么,这有什么不懂的,连烜木着脸点头。 “嘿嘿,那行,给你刀。” 薛小苒也不废话,盘腿坐在火堆旁,开始埋头编鞋。 她没编过草鞋,不过,一般编织的手法基本都能贯通。 在她拆了两次开头后,感觉终于找对了方法,手上的动作麻溜起来。 山洞内回响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连烜手里削着细枝,耳朵却一直倾听那姑娘的动静。 “……哎,编歪了,又得拆。” “……啧,一层底子踩块石头就戳脚板了,得编厚实些。” “……这边可真不好锁。” “……天冷,鞋面都封上,留个后跟就成了。” “……这个和洞洞鞋差不多一个样,哈哈。” 洞洞鞋又是什么鞋?连烜一脑门雾水。 第五十章 风雨欲来 薛小苒打了第五个哈欠的时候,一双肥硕的草鞋终于完成。 毕竟她是第一次编草鞋,手法生疏不说,编法也不大对,能编成型薛小苒已经感觉自己棒棒的啦。 因为害怕草鞋不结实,她在草鞋的边上多锁了一道边,结果,本来就显大的鞋,更宽了一圈。 真丑!薛小苒扯着嘴,自我嫌弃。 不过,再丑,它也是双鞋。 “……连烜,你试试吧。” 薛小苒有些心虚,还有些侥幸他暂时是看不见,要不然,这么丑的草鞋,她还真不好意思让他穿。 连烜已经能从她有些飘忽的语气中察觉,草鞋可能并不怎么美观。 不过,他也不指望一双草鞋能好看到哪去。 所以,他默默伸出了脚。 草鞋套到脚上,不出所料的,有些扎脚,还有些宽。 “嘿嘿,长度合适,鞋面稍微宽了点,还行吧。” 左看右看,薛小苒觉着还挺满意,虽然不大好看,但是拖鞋么,不都这样。 这草鞋没后跟?连烜愣住,他伸手摸了摸,确实没有。 “这是拖鞋了,没编后跟,后面不好编,连烜,你凑合着穿吧。” 看到他的动作,薛小苒有些讪讪。 连烜点头,默默收回了手。 “这灯心草也有点硬,大概会扎脚,不过,总比被石头扎好,你先穿着吧,等有 空给你织双袜子穿上去,就没那么扎脚了。”薛小苒编了一晚上草鞋,怎么会不知道草鞋会扎脚。 连烜继续点头,然后把削好的毛线针递给了她。 “咦,弄好了,我看看。”薛小苒眼睛一亮,接了过去。 伸手在上面来回滑动,一丝毛刺皆无。 “喔,连烜,还是你厉害呀,瞧这毛线针,光滑得像打过蜡似的,特别好。” 和她编的草鞋一比,她那破手工,简直丢人丢到太平洋去了。 修几个细枝条而已,对连烜而言,根本没什么难度。 薛小苒喜滋滋地光着脚跑到山洞口,借着山洞内的光亮,想收回一部分葛藤纤维,用毛线针试试。 结果,一阵冷风扑面吹来,薛小苒顿时打了个激灵。 “哎呀呀,外面起风了,不是要下雨了吧。” 晾晒在外面的纤维已经被吹落不少在地,薛小苒急忙捡了起来。 连烜听到她的话,爬了起来,穿着那双扎脚的草鞋慢慢朝洞口走去。 薛小苒把所有的葛藤纤维都抱在怀里,朝山洞里跑去,外面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收回来。 晾晒了好几天的灯心草,还有用来做门口的树枝,通通要收进来。 “连烜,可能要下雨了,你要上厕所的话,赶紧哦。” 她“蹭蹭蹭”跑过他身旁。 怎么他一动,她只 想到他要上茅厕么?连烜心累。 薛小苒把葛藤纤维小心放到野芋叶上,转身又跑了出去。 她要把所以的东西都搬进山洞来,万一下雨淋湿了,哭的还不是自己。 薛小苒原本有些犯困的精神,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连烜站在洞口一侧,冷风带着湿气佛动他的衣袂,果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前兆。 “快、快、快,今晚肯定要下雨了。” 薛小苒抱着一大捧灯心草跑得飞快。 连烜默默朝前走了几步,那些草的位置约莫在前方不远。 “连烜,不用你帮忙,我很快就弄好了,你就站在那里给我壮壮胆就好了。” 薛小苒跑出来,看到他的动作,忙劝说道。 连烜脚下的动作停了下来,静默着站直了身躯。 他现在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别给她添乱好了。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身姿挺拔,像棵古朴岿然的松柏,显得那般苍劲有力,坚韧傲然。 薛小苒抱着一大捧灯心草,转头看到他笔直的身躯时,明显愣了一下。 要不是他那张脸太过磕碜,还有他那身缺了一片的衣袍太过跳戏,薛小苒还真有些移不开眼。 她跑进去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啧,如果那张脸没受伤,应该是个英姿飒飒的武林高手风范吧,瞧那身傲 视群雄的气势,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呢。” 薛小苒心里嘀咕着。 有连烜立在洞口外,薛小苒心中大定,光着的脚板都没感觉刺疼了。 她一趟趟来回,先把灯心草全都搬到了大石板上,然后把堆放在洞口不远的树枝挪到了山洞口边上,正好堵住了一半的洞口。 “呼!好啦,搬完了,总算能安心些了。” 薛小苒金鸡独立站着,捧着发红发麻的脚丫龇牙咧嘴,“我是真佩服你呀,连烜,没穿鞋能走那么远,我就这么一小会没穿鞋,脚板底都疼死了。” 她没穿鞋?难怪脚步那么轻,是先前拿去洗了吧,连烜听她“嘶嘶”呼痛声,心里平添几分怜惜。 一个姑娘家,没穿鞋子,一趟趟来回在石子泥块的路上跑动,脚板能不疼么。 这些天,连烜在附近走动,深切体会到光脚行走是如何的不易,他都感到难受了,更别提她了。 “连烜,洞口堵了半边,你小心些啊,我得赶紧把鞋子烘干,我算是明白了,在这破地方,无鞋寸步难行。”薛小苒垫着脚尖跑到了火堆旁。 袜子早烘干了,可鞋还是湿漉漉的。 薛小苒往石灶里添了柴火,把鞋子往火堆凑近了一些。 伸手捻起一撮葛藤纤维,开始搓捻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长长的纤维 搓成了细绳,用这样的细软绳就可以用织毛衣的法子,织成衣裳了。 “唉哟,搓绳也是件费劲的事呢。” 薛小苒把细绳小心卷成一团后,放过一边,转头看着一大捧的葛藤纤维就皱起了眉头。 一刻钟后,连烜才慢悠悠从山洞外走了回来。 “外面那么冷,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快坐下来烤烤火。” 冷风一起,气温骤降,半夜的温度,约莫十度左右,就他那身单薄的长袍,怕是冻得够呛。 连烜默默坐下,外面确实很冷,已经飘起了零星的雨滴。 这一刻钟里,薛小苒只卷了五卷细绳团,她困得打着哈欠,要不是为了等他,她估计倒头就能睡着了。 平时这个时候,她早睡了。 “不行了,我困了,这些明天再弄吧。” “好好睡觉,是头等大事,明早起来才有精神干活。” 薛小苒叨咕着,先把没干的鞋子移开些,免得不小心进了火堆,那就真悲催了。 她可不想大冬天穿着草鞋到处跑,会长冻疮的。 一骨碌躺到她每天睡觉的地方,薛小苒困得眼皮直打架。 “连烜,晚安,你也快睡吧。” 那话像含在嘴里似的,没仔细听,根本听不出她说些什么。 连烜却是听清楚了,这姑娘是真的累了。 他默默往石灶里添了两根柴。 第五十一章 搭伙 薛小苒早上起来的时候,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 一旁的连烜坐得笔直,正看着洞口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面“淅沥沥”下着小雨,冷风一股一股从洞口吹入,山洞内的气温也跟着低了不少。 薛小苒吸吸鼻子,感觉有些被冻着了,特别是光着的脚板,冰凉凉的,她移开拦在她身旁的树枝,把脚丫伸到了火堆旁。 顺便拿过她的小白鞋继续烘,鞋子依然是润润的,没干透。 昨天半夜,阿雷痛醒,哼哼唧唧很不舒服,薛小苒爬起来,给它熬了碗鱼腥草的水,又把鱼腥草给它当零食吃了不少,阿雷才又睡去。 折腾了一通,睡觉的时间自然少了很多。 “……这是什么时候了?”她好像又睡过头了。 山洞外的天空阴沉沉的,哪里看得出是什么时候了。 “……辰……时……过……半……” 连烜慢慢写下时辰。 辰时过半?谁能告诉她是几点?薛小苒挠挠头,悻悻然地看了眼连烜,能写她看得懂的时间么? 算了,反正应该是早上就对了。 “下雨,哪都去不了啦。” 薛小苒有些哀怨,她昨天做好的抄网,本来想着今天去一趟溪流那边,试试能不能捞 到鱼的。 葛藤也得在割些回来熬煮,哦,还有熬煮葛藤的大锅也没弄呢,唉,现在看来都得往后推了。 “吱吱”早就醒来的阿雷开始刷存在感。 “阿雷啊,早啊,你等会儿,给你烤板栗吃。”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算是摸清了小猴子的习性,这就是个小吃货,只要有吃的,它就能安生些,要是它饿了,就会变得比较暴躁,也难怪它当初会那么护食了。 扔了几个板栗到火堆旁,薛小苒光着脚丫踩在冰冷冷的石板上,冻得她“嘶嘶”抽气。 “这才刚下雨,感觉瞬间进入了寒冬了。”她扯着嘴角,“啧,昨天的碗筷都没洗呢,好在水缸里存了不少水,果然,弄个蓄水缸的作用还是不小的。” “哎呦呦,石板实在太凉了,看来有空我也要弄双草鞋才行。” 薛小苒碎碎念,捧着锅碗跑到了山洞外清洗。 下着雨的森林雾气氤氲,远山绿树显得朦朦胧胧,雨势不大,但空气很是清冷。 哈着气都能看到白烟。 薛小苒快速地洗了锅碗,赶紧溜了回去。 “好冷呀,这温度降得也太快了,再过一阵子,会不会下雪?” 光想想,薛小苒就觉着身上一个哆嗦。 很有可能,这个时节,祁国早就大雪飞扬了,他们身处的地界偏南,现在才开始降温。 连烜“望”着山洞外,眉目凝结成霜。 薛小苒把锅装上水,扔进去五根麂子排骨,余光瞥见连烜漠然的表情,心里不禁嘀咕,这呀,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眼睛被毒瞎,喉咙被毒哑,武功虽然没有尽失,可也差不了多少,还有那身鞭伤,啧啧,薛小苒暗自啧舌,他的仇敌是有多恨他,才会下此黑手。 不过,这些与她可无关。 她一个普通人,老老实实过普通人的生活就行了。 薛小苒早就想好了,他们要是能走出山林,她就努力挣些钱给连烜治病,也算是答谢他陪着她在丛林渡过的这段时日。 等他病好了,两人分道扬镳,她就找一处适合居住的地方安顿下来。 来到这陌生的世界,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她走过最初最困难的阶段,薛小苒真心感激他。 如果没有他的陪伴,薛小苒自己一个人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从容的心态。 甚至于,连烜的伤痛和沉默,都是激发她振作和努力的源泉。 有人需要你的支撑和依靠,虽然是一种负担,但也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寄托。 只要能 回到有人类居住的环境,薛小苒就不会那么依赖这种精神寄托了。 薛小苒扒出烤熟的板栗,用小刀剥了一个给阿雷。 阿雷在她扒出板栗到时候,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里的动作了,接过后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也不害怕温热的感觉了。 “一会儿雨小一些,我就去把皮子用你说的水鞣法弄一遍,回来熏制好,先做件麂子背心来穿穿,至于那些蛇皮嘛,额,现在没有针,熏制好先放起来吧。” 薛小苒剥了个板栗塞进自己嘴里,蛇皮不多不少的,也不知道能拿来干嘛。 连烜默默点头。 “要是雨能停,我就去挖红泥,咱们做个大锅熬葛藤,再去割些葛藤回来,争取熬出能织两件衣裳的线团,连烜,你今天就不要去打猎了,雨后的草丛湿漉漉的,地也滑,安全第一啊。”薛小苒吃着板栗絮絮叨叨。 “今天分工合作,你捏泥和熏制皮子,我往外跑一跑,说起来,我们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天大地大的,能在丛林里遇到,也是很有缘分的了,咱们一起搭伙的时间,估计还得有挺长一段路要走,都要相互拜托了。” “等走出这片山脉,先给你找医生,嗯 ,或者是大夫看看病,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各自归家吧。” 连烜听着听着,有些吃惊,他侧身看向她的方向。 没想到,她会想得那么通透长远。 她说得没错,天大地大的,能在一片荒山野岭外遇到,确实是有缘。 不过,确切来说,她对他有恩,如果不是她,连烜自问,就算能从这片丛林里活着走出去,困难的程度绝对是现在的很多倍。 连烜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他做人的基本准则,这姑娘的恩情,他会记住。 不过此时,他静默着,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薛小苒已然习惯,也不计较。 早饭是一锅骨头汤,里面加了不多的鸡枞菌,菌子已经不多了,要省着点吃,薛小苒和连烜各啃了两根排骨,剩下一根排骨,自然归阿雷所有。 虽然没吃饱,但喝了满满一碗骨头汤,胃里暂时舒服了很多。 吃了早饭,薛小苒的鞋子总算烘干了,随便拍了拍脏兮兮的脚板底,她把袜子套上,立即穿上了鞋子。 “哈哈,有鞋穿的感觉就是好呀。” 薛小苒乐呵呵地蹦了两下,没曾想,裤子差点给蹦了下去。 薛小苒忙提住裤子,有些尴尬又有些兴奋。 第五十二章 笑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她,瘦了好多。 捏捏腰间的赘肉,从前鼓囊囊的肉,扁平了很多,特别是屁股和大腿根的肉,简直是“嗖嗖”直掉,瘦得裤子都快架不住了。 大约是她天天满山乱窜,腿部的运动量十足,加上吃不饱睡不好,所以瘦得特别明显。 瘦身效果比她从前光节食不运动好太多了。 薛小苒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从上了初中以后,体重就一直在一百斤以上,等到高中住校后,每天都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体育课还经常被霸占,运动量明显减少,加上长身体的时候,饭量不小,就越长越肉了。 最高体重接近一百三十斤,裤头只有一天比一天勒,哪有松动过的现象。 薛小苒低头扯着松垮的裤头,压着她的双下巴,笑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有鞋子穿就这么高兴么?听她笑声中的兴奋感,连烜哑然。 薛小苒以轻快的步伐跑向洞口,纠缠了大腿和胳膊好多天的酸疼感,似乎都没了踪迹。 “雨好像小了一点。” 她站在外面观察了一下,被吹来得冷风冻得直哆嗦。 转身灰溜溜跑回火堆旁取暖。 “吱吱”阿雷啃完了排骨又刷存在感。 “……阿雷,你 刚吃完,暂时不能吃那么多了,要是变成一只胖猴,有你哭的时候,懂么?”薛小苒转头教训它。 阿雷当然不懂,不过,她和它说话,它看起来倒挺高兴的。 薛小苒过去摸摸它的脑袋,这也是个需要人陪伴的小家伙。 “给,你吃鱼腥草吧,这个随便吃。” 把昨晚剩下的半碟鱼腥草摆在了它身旁。 阿雷对鱼腥草还挺喜欢,捻起一根就放嘴里,“咔嚓嚓”地吃起来。 这猴子居然真的喜欢鱼腥味,连烜眼珠微微转动,这样也好,有小猴在,这姑娘应该不会把紫蕺硬塞给他吃了吧。 “哎,雨小了点,我把麂子皮拿到河边清理。” 感觉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多,可雨却总不停,薛小苒心里有些焦急,实在坐不住了,用藤筐装起吊挂在架子上的麂子皮,反手把防晒衣的帽子戴上就跑了出去。 雨小了么?连烜听着外面的雨滴声,分明和先前差不多,这姑娘能不能别那么心急。 薛小苒懒理,反正防晒衣防雨效果还挺不错的,买的又是加大码数的,所以比较大件,她蹲在河边,身上并没有被雨淋到多少。 倒是这天冷得够呛,揉搓着麂子皮的手没多久就被冻得通 红了。 等她抽着藤筐回山洞时,她身上已经开始打冷颤了。 “……这、这破天气,变化得也太快了。”薛小苒跑到石灶前一屁股坐下,把冻得通红的手伸到了火堆旁。 连烜往石灶里添了两根粗柴,这姑娘冻得牙关跟打颤了。 “这、这里,一定是偏南地带,又湿又冷又阴的天气就是这种鬼样子。” 薛小苒对这种湿冷的天气很熟悉,她一个南方长大的妹子怎么会不了解这种阴冷呢。 南方的冷是魔法攻击,阴柔绵长无缝不钻,不注意保暖,手脚冻疮绝对会找上门。 冻肿得跟红萝卜一样的手指和脚丫,那叫一个悲催。 薛小苒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手脚冻得跟猪蹄一样的下场了。 往年过冬,她把自己裹成球,偶尔还是会有那么一两根手指或者脚趾长冻疮,现在这种条件,手指脚趾怕是都逃不脱了,薛小苒欲哭无泪。 她猜得确实没错,这里就是偏南地带,山高岭多空气湿润,连烜默默点头。 薛小苒耷拉下一张脸,开始使劲揉搓手指。 血气畅通才不容易长冻疮。 连烜有些不明白她的举动。 “连烜,这麂子皮我搓了很久了,还用刀背把上面的碎肉脂 肪都刮下来了,后面的熏制要怎么弄?”薛小苒烤了会儿火,身上暖和了起来,又开始关心起麂子皮的问题了。 连烜在石板上写了方法。 薛小苒立即找出四根粗树枝,又来来回回搬进不少石头,在灶台边的四个角用石头把粗树枝架起来,再把麂子皮摊开,用线团绑住四个角,让下面的烟雾一直熏着麂子皮。 “嗯,可能有点不稳,连烜,你小心点,别碰到了。”她扯了扯麂子皮,略有松动,“阿雷,你也别捣蛋啊,不许动树枝,懂么?” 阿雷离火堆不远,它比较好动,就算腿断着,也不大安生,有时,甚至想试着用前爪加右脚走路,但牵动断腿处太疼,它才不得不忍痛放弃。 薛小苒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 这张麂子皮可是他们最暖和的一张皮子了,万一掉到火堆里烧着了,她会气哭的。 也不清楚皮子要熏多久,薛小苒打算先跑一趟红泥层那边,挖些土回来烧制大锅。 “连烜,我去挖些土回来啊,你看着点火还有阿雷。”她交代一句,拎着藤筐跑了出去。 这位姑娘,能等雨停了再跑出去么?连烜很想劝说一声。 可那姑娘已经跑得没影了。 奔 跑着的薛小苒没感到寒冷,等她在红土层前面停下来,被淋了一脸雨水的她才打了个寒颤。 “尼妹,就是得干活才不冷。” 这回她也懒得看附近有没有那条蟒蛇的影子了,这么冷的雨天,除了她这个傻冒,谁不知道躲在窝里躲雨取暖,而且,蛇也该冬眠了。 薛小苒“吭哧吭哧”地挖着湿润的红泥。 “这下好了,直接和泥就成了,还能省下不少水。” 她喃喃自嘲。 把一筐湿了的红泥抽回山洞,她假装没看见连烜欲言又止的劝阻,又跑了一趟红泥层,凑足了份量才舍得停下。 “好啦,应该够了。” 看着堆得老高的泥堆,薛小苒笑得心满意足。 连烜心中叹息一声,这姑娘也是个执拗的性子。 薛小苒把糊了一脚泥的湿鞋子脱下来放到灶台边,“啧,刚洗干净,又变泥浆了。” 裤脚湿了一片,薛小苒懒得理,只是把脚凑近了火堆。 “等熏好了皮子,再做大锅吧,我先编个草鞋。” 薛小苒哼哼唧唧,光脚板的滋味不好受,她先把草鞋弄出来,好歹有双替换的鞋子穿穿。 拿过灯心草,说编就编。 有了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当然不会那么手拙了。 第五十三章 说曹操曹操到 等她编好小号草鞋,皮子也熏得差不多了。 “嘿嘿,熟能生巧,第二双草鞋果然好看了一些。”薛小苒穿着有着扎脚的草鞋走了两圈,“额,有些扎脚。” 草鞋还能有多好看,从地上爬起来的连烜,感受着脚下扎人的草鞋,他只穿着走出去一圈,脚背已经磨红了一片。 “哎,这草还是有点太硬了,应该换软一点的草来编,可能是晒得不够干透。” 她穿着袜子都觉着有些硌脚,薛小苒郁闷,转头看向连烜。 “连烜,晚上我给你勾一双袜子,省得把脚磨破了遭罪。” 连烜解着捆绑麂子皮的细绳,闻言摇摇头,降温了,还是先把她的衣裳赶制出来吧。 “你别摇头了,袜子可以一晚上赶出来,衣裳可不行,费劲得很。” 主要是她好久没织了,织毛衣的步骤都有些忘了,她得仔细回想一下,勾袜子相对简单些,薛小苒解着另一边的细绳,想起另一件事。 “连烜,你一会儿捏完大锅,帮我削一把勾针吧。” 薛小苒把钩针的具体形状和要求描述一遍。 连烜点头,这都是小事。 把熏好的麂子皮摊放在石板上,扒拉出灶灰 洒在上面,进行二次揉搓。 “唉,弄张皮子这么麻烦。” 皮子不小,薛小苒费了好大力气来揉搓。 不过,想到这是要穿在身上的东西,她又不敢马虎,这种皮毛不处理好,怎么敢往身上穿。 瞧她还得费些时间,连烜自顾从柴火堆里掰下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坐回火堆旁开始削制她描述的那种钩针。 等薛小苒揉好皮子,钩针的轮廓也大致削好了。 “哎,不错呀,削得很像呢。”薛小苒蹲在他身旁探头探脑。 连烜手上的动作稍顿。 “这下面再削细一点,上面粗手好握着,下面细勾起来才方便。”薛小苒指出一点小问题,“勾勾不用削得太尖锐,太尖容易拉丝,圆润的勾就好。” 连烜结疤的脸上面色无波,微微点头。 薛小苒把麂子皮挂到架子上,正想和泥。 “吱吱”阿雷却叫了起来。 它要出去方便,薛小苒看它指着洞口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哈哈,我们阿雷真是太聪明。” 薛小苒摸摸它的脑袋,一阵夸奖,这才小心捧着它出了山洞。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雨势明显小了一些,空气很湿润 ,到处都是冷冷的水汽。 薛小苒心下微喜,等会儿吃了午饭,她就去溪流那边一趟。 照例放下了阿雷,它尿完后,胳膊却又挣扎了起来。 薛小苒有些疑惑,扶着它的腋下,小心把它放了下去。 阿雷用三只爪子站着,居然也站得很稳,然后,它的脸突然憋红,拉起了粑粑。 薛小苒的脸顿时变成一个大大的囧字。 等她再次抱起阿雷时,小心避开了它的屁屁。 “唉,养只猴比养个娃还让人窘迫。” 放下小猴,薛小苒扁扁嘴,舀了杯水洗洗手。 连烜抬眸看了她一眼,刚才还兴高采烈地夸赞小猴,出去一趟态度就翻转了? 他把削好的钩针递给她,薛小苒接过看了看,又高兴起来,“很好,连烜,你的手真巧,一点毛刺都没有。” 连烜嘴角微扯,这种雕虫小技实在不值一提。 薛小苒把钩针放好,开始和泥团,然后堆放在连烜附近的石板上。 “我去溪流那边割葛藤,回来再弄午饭吧,吃个芭蕉填填肚子。” 弄好泥团,薛小苒洗了洗手,掰了几根芭蕉,给连烜递了两根,又给阿雷递了一根,她拿过小刀,背起背包, 换上她脏兮兮的小白鞋,吃着芭蕉往外走。 外面下着零星小雨,一路石头杂草很多,路面倒也不显得泥泞。 吃完两根芭蕉,薛小苒跑动了起来。 天气寒冷,跑起来速度快,身子也不会觉着冷。 昨天耗费大半个小时的路程,她大约跑了二十多分钟。 气喘吁吁地跑到溪流边,那里依旧一片静寂,只有小溪缓缓流淌的声音。 薛小苒没带抄网,下着雨呢,她心再大,也不能冒雨去捕鱼呀,万一感冒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掏出小刀往坡地上的那片葛藤走去。 今天的任务是快速割一堆葛藤回去。 “咦?怎么坑坑洼洼的?” 坡地上,那片被薛小苒割走的葛藤地面,不知被什么东西拱起了一堆一堆的泥土,断开的葛藤被扔得到处都是。 “我的粉葛啊——”薛小苒一声惨呼,声音回响在山林间。 弯腰捡起一根还连着部分粉葛的葛藤,粉葛已经不知被什么动物啃食掉了。 薛小苒气得手都要打颤了。 昨天因为要拉葛藤,所以,她没有立即把粉葛挖掉,想着等等再挖也成。 谁知,这才过了一夜,她 的粉葛就没了。 薛小苒那个心疼呀。 粉葛淀粉含量高,扛饿又管饱,靠着这一片粉葛,这个冬天他们应该都不会饿肚子了。 可现在,这一片割掉葛藤区域,大片的粉葛已经不知被什么动物给霍霍去了。 “难道是老鼠?不可能,老鼠怎么吃得了这么多。”薛小苒咬牙切齿,“是猴子?应该也不会,林子里这么多果树,犯得着扒拉土块么,那是什么?吃素的大型动物有哪些?鹿、羊、牛、猪……猪?!野猪!” 薛小苒愣住,是啦,十有八九是野猪,这里靠近水源,又是坡地,草密林深,野猪肯定不少,野猪是杂食动物,最喜欢拱地挖东西吃了。 正想着,就听山腰上有动静传出。 薛小苒抬眸一看,眼睛立时瞪得像铜铃般大。 尼玛,说曹操曹操到。 一头粗壮黝黑的野猪从山腰的林子里蹿了出来,干嚎几声后,四蹄狂奔朝她的方向冲过来。 “卧槽,你个遭瘟的野猪,偷吃了我的粉葛,还敢行凶作恶。” 薛小苒破口大骂的同时,转身撒腿就跑。 不跑,等在原地被野猪拱么? 那么大块头的野猪,是她能对付得了的么? 第五十四章 量力而行,懂不懂? 薛小苒的目标是右前方不远的一棵大树,只要能爬上去就不怕野猪了。 可后面轰隆隆的声势很是吓人,薛小苒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雄壮的野猪像架坦克似的,一路凶狠地朝她奔来,速度可比她的两条小短腿快多了。 额滴娘喂,来不及了,薛小苒心脏“砰砰”直跳。 咬牙使足吃奶的力气,往前面最近的一块大岩石直直奔去。 接近岩石的时候,她脚下一用力,蹬着一块略矮的岩石,化身猴精,飞快地爬了上去。 “哎呀,我去,要死了,呼……呼……” 膝盖磕在岩石上,疼得她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薛小苒趴在湿漉漉的大岩石上,喘着粗气,“好在瘦了好多斤,要不然这么高的岩石,照着从前的体重估计是爬不上来了呢。” 一眨眼的工夫,野猪就奔到了岩石下面。 “嗷!”粗壮的野猪张着大嘴喷着一口白气冲她嗷嗷叫唤,露出一口尖锐可怕的犬齿。 尼妹,偷吃粉葛的家伙还这么猖狂,薛小苒恶狠狠地瞪着它。 野猪明显感觉到她的敌视,“嗷!”的一声又朝她吼起来,吓得薛小苒往后缩了缩。 好在岩石比较高,野猪暂时跳不上来。 薛小苒松了口气,爬了 起来,脱下背包快速翻找。 岩石下的野猪非常的暴躁,一头黑色的鬃毛像炸了似的,高高竖起,只见它往后退了几米,然后猛地开始冲刺。 “我嘞哩个去,还会助跑起跳。” 薛小苒利索拔开辣椒水喷雾器的盖子,用手捂住口鼻,朝着前下方用力一喷。 红色的喷雾化成一片迷蒙的淡红色,野猪正好抵达淡红色的范围。 “嗷嗷嗷!”野猪惊天动地的嚎叫声响彻林间。 野猪止住脚步,不住嚎叫,不时还往地上打滚,滚着滚着开始四处胡乱冲刺,撞到了灌木,转头冲向另一边,又撞到了一块不小的石头,疼得它叫得更加撕心裂肺。 没一会儿又朝溪流的方向直直冲去,“扑通”一声掉到了小溪里。 溪水不深,野猪因祸得福,洗掉了不少辣椒水,等它跑上岸时,嚎叫着蹿进林子,不见了踪影。 薛小苒眯着眼睛,憋了半天气才敢呼吸。 “……真可惜。”薛小苒撇撇嘴,“怎么撞到那块石头的时候,没把它撞晕过去呢,到嘴的猪肉飞了。” 薛小苒嘟囔着站了起来,揉了揉磕青的膝盖,确定野猪已经跑远,她才慢慢爬下大岩石。 “唉,刚洗没多久的裤子又变成泥巴 裤了。”她提了提又湿又脏的裤头,朝葛藤地走去。 她得趁着野猪受创的时候,赶紧把葛藤和粉葛都弄回去。 薛小苒加快了动作,割了一大把葛藤先捆起来,然后找了根尖锐的树枝开始挖粉葛。 野猪都是一窝窝的,这里太危险了,她不能把粉葛留在这里了。 她边挖边注意四周的动静,刚才那头野猪眼睛进了辣椒水,短时间内眼睛肯定辨不清方向,薛小苒倒不怕它会带队杀回来。 只是怕有别的野猪闻声而来。 不过,薛小苒有辣椒喷雾剂护身,心里稍微安定。 但是,这片葛藤和粉葛一次肯定弄不回去,留在在这又怕给野猪霍霍完了。 薛小苒头疼。 这片粉葛地的年份不算太久,葛藤不粗,粉葛有部分比较老,太老的葛根嚼起来跟嚼木渣似的,根本吃不了。 薛小苒挑挑选选,才挖了几块能下肚的粉葛。 “这些老葛根,只能便宜野猪了,人家牙口好,我们可比不了。” 葛根个头不小,薛小苒把它们捆在了葛藤上,她拖着长长的葛藤开始往回走。 “……卧槽,太特么的沉了。” 薛小苒一步一挪地扯动着葛藤,今天的份量比昨天明显多了不少,加上葛根的 重量,她差点拖不动。 来的时候,跑得飞快,回去的时候,速度和黄牛有一比。 好在雨渐渐停了,天气变冷,动物也多数冬眠了,偌大的河岸边,只有她不时发出吃力的“嘿嘿呵呵”声。 连烜在洞口等候了挺长时间,才远远听到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这姑娘总算回来了。 说是去割葛藤,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这是跑到大山里去了么?连烜眉目有些凝重。 “嘿……哈……呀……啊……” 只听那姑娘一路哼哼唧唧,十分费劲地拉扯着后面的葛藤,她这是拖了多少份量?竟然这般吃力。 连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拄着木棍慢慢迎了过去。 “……连烜,你别过来了,呼……哈……”薛小苒大口喘着粗气,“我,我这就过去了。” 连烜脚下的步伐没停,缓慢却坚持地走到了她前面。 “嘿嘿,今天割的份量有点多,所以有点沉。”薛小苒一路拖着葛藤回来,已经热得满头大汗,她瞥了他一眼,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有些肃穆。 所以,为什么要割那么多?量力而行,懂不懂?连烜沉着一张脸,一种威仪无形地散发出来。 薛小苒眨眨眼,这家伙黑着脸的 样子,还真让她心里有些惴惴。 她咽了口唾沫,扯出了笑脸,“这是有原因的啦,等会儿回去我再跟你细说吧。” 连烜“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往后慢慢退了一步。 薛小苒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赶紧下大力气把葛藤拖到了山洞口。 “哎呦,哎呦,不行了,我得喝口水歇歇。” 使力过度后,薛小苒的两个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阿雷,姐姐累死了。” 一看到她进山洞,正在扣生板栗吃的阿雷“吱吱”叫了起来。 “是不是饿了,唉,姐姐也饿了,等会儿啊,马上炖肉吃。” 午饭的时间早就过了,薛小苒打起精神,先洗了洗脏得要命的手,然后装了半锅水放到石灶上,从架子上解下一块蛇肉,看了看,又解下一截大骨,全扔进了锅里。 给自己舀了半杯水,也不嫌水冷,“咕噜噜”喝了下去。 顺手拿过自己的毛巾,擦拭满头满脖子的汗水。 “唉呀,不行了,我这身臭汗,不洗洗会把自己熏死的。” 薛小苒腰酸背痛手脚也无力,可都没有这身馊了的汗酸味让她更难忍受。 连烜刚走进洞口,就被她的话噎得顿住了脚步。 这位姑娘,说话能含蓄婉转些么? 第五十五章 半斤八两 连烜慢慢往石灶边走过来。 薛小苒瞟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心里感觉有点虚。 “呵呵,连烜,大锅弄好了呀,喔,真不错呢,似模似样的,手艺真好。” 不管怎样,先夸一顿再说,薛小苒瞧着偌大的大肚圆锅,笑得谄媚。 他缓慢坐到灶台前。 “嘿嘿,连烜,你猜我今天在溪流旁遇见了什么?”她依旧牵着嘴角对他笑。 连烜就这么看着她,木着脸没反应。 薛小苒嘴角的笑意有点僵。 哎,这人真不可爱,也不给点反应,要不是她脸皮够厚,这对话可没法继续了。 她不就是出去的时间久了一点么,那也是有原因的嘛。 “我跟你说,我在小溪流那边遇到了那么大一头野猪,它的獠牙比我的手指还长,暴躁得很,远远看见我就朝我冲了过来,可凶了。” 薛小苒笑着比划野猪的个头,没注意连烜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 野猪?连烜听着这姑娘笑嘻嘻的口气,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她到底知不知道,野猪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就连那些经验老到的猎户,没有三五成群都不敢轻易去招惹野猪。 “我反应快,转身就爬到了一块大岩石上,野猪 在下面暴躁如雷,可它就是上不了,我气不死它,哈哈~” 薛小苒想到野猪后面的惨样,笑得很是欢畅。 连烜只觉着脑门“突突”直跳,这位姑娘的神经是不是太大条了? “后来,我用辣椒水招呼了它一顿,那头牛犊子一样粗壮的野猪,叫得那叫一个凄厉,整座山里都是它的声音。”薛小苒继续道,“可惜,它撞到石头的时候,撞得太轻了,结果跳到溪流里滚了一圈,跑了,唉,要不然咱们该有猪肉吃了。” 这种时候,还想着野猪肉,连烜已经无力吐槽了,好在,这姑娘足够机灵,也有东西护身,要不然,后果真是难以预测。 他摸出石块,默默写了几个字。 “我知道危险呀,可是遇上了,有什么办法,肯定是昨天我把葛藤割掉了,野猪闻着葛藤的气味寻过来了。”薛小苒哼哼两声,“它们把好大一片的粉葛都刨出来吃掉了,肯定不止一头。” 薛小苒眼珠滴溜溜直转,要是能把那窝野猪一锅端了的话,整个冬天的食物就真的不用发愁了。 连烜虽然没瞧见她眼珠乱转的模样,可,能从她的口气里,觉察出她的小心思。 这姑娘,为了吃肉,怕是把那一 窝野猪都惦记上了。 连烜感到很头疼,继续写了几个字。 “暂时不要去割葛藤了?这……也行。”薛小苒瞟了眼他沉着的脸,好吧,她也知道,遇上野猪挺危险的,“等我把这些纤维都织完了再说吧。” 连烜这才点点头。 薛小苒暗暗朝他做了个鬼脸。 午饭弄好,外面的天色阴沉沉一片,估摸着稍晚还会有雨下。 啃着骨头的薛小苒嘴里嘟囔起来,“雨后是采蘑菇的最佳时间,得去找挖多些回来备着,肉吃多了,嘴里腻得慌。” 特别是,没盐味的肉更腻。 嘴里说着嫌肉腻,先前又打着野猪肉的主意,连烜默默喝着汤。 吃了饭,薛小苒忙活着准备烧制大锅。 大锅摆在灶旁烘了一段时间,已经有了些硬度,薛小苒小心地把锅移远了些。 这么大的锅,需要的柴火也多。 把柴火围了厚厚几圈点燃,整个山洞内的石壁都映得一清二楚。 “吱吱”阿雷被窜起来的大火吓得叫唤起来。 薛小苒连忙跑到它身旁,抚摸它的毛发安慰,“阿雷,别怕,火不会动的,你看,火就在原地烧着,烧不到这边来。” 安抚了一会儿,阿雷镇静了下来,吃饱喝足后的它, 机灵了很多,它两只前爪抱着薛小苒的胳膊,黑眼珠骨碌碌转着。 “嘿,等你腿好了,一定也是个闲不住的猴。” 它灵活的小表情逗笑了薛小苒。 那不正好和你一样,都是闲不住的主,连烜默默心里接了一句。 薛小苒果然闲不住,虽然累得半死,可她休息了一会儿后,就开始用钩针勾起了袜子。 毛线袜她奶奶年年帮家里人勾,薛小苒熟悉得很,她边勾边说着话。 “那么大的锅,我可没力气扛到河边去,反正是熬葛藤用,用水冲一冲就成了。” “可是要提回来的水也不少呀,唉,多走几趟吧。” “阿雷,一会儿我给你挖鱼腥草去,我瞧你吃了以后,好像挺有效果的,连烜,你也别嫌弃有味儿,跟着多吃点啊。” “你脚太大,勾袜子费的线也多。” “熬完这堆葛藤,应该足够织出两件衣裳了,当然,织你那样的长袍估计是不够的,所以,只能织短装了啊。” 听她嫌弃着他脚大,衣袍长,连烜的感觉很是奇妙。 从来没有人和他这样说话过,他的衣裳鞋袜都是有专门的绣娘负责的,这些琐碎的小事情,没人会在他面前提。 而且,袜子是用勾的么 ?衣裳是用织的么?连烜有些纳闷,袜子怎么勾?衣裳又怎么织? 这姑娘,怎么连女红都显得这么与众不同? “等织好衣裳,就立马烧两锅水洗澡,尼玛,再不好好洗洗,身上都能搓泥团了。”薛小苒继续唠唠叨叨。 连烜只觉着牙根抽疼,这位姑娘,姑娘家说话真的不适合这么直接。 烧制大锅的火熄灭后,薛小苒的袜子还没勾好,但是,大锅需要时间冷却。 等大锅冷却好,一双长长的袜子终于勾好了。 “哈哈~我手艺一点没丢下,勾得真不错,连烜,你试试。” 薛小苒兴致勃勃递给了他,这双袜子除了质地稍微有点硬之外,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连烜犹豫。 “哦,不对,得先洗洗脚,要不然,白袜穿上去立马就要变黑袜了。” 薛小苒一拍手,想起了最重要的时候。 连烜只觉着一股热气往耳根涌,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恼的。 他这辈子最狼狈尴尬的一面,大约都呈现在这姑娘的面前了。 “先热一下水,你洗洗脚再穿吧,好歹能多穿几天干净的袜子。” 薛小苒可没有一丝取笑他的意思,她自己都臭得跟条咸鱼似的。 两人半斤八两,笑他等于笑自己。 第五十六章 行之有效 接下来的三天,森林里一直阴雨绵绵。 天气越发冷了起来,特别是夜间,冷风灌入山洞内,燃着的火堆都有些抵御不住寒冷。 被冻了一夜后,薛小苒顾不上编织衣裳,耗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总算把门给弄起来了。 只是,她忘了囤积足够的干草,所以,架起来的树枝稀稀疏疏的,挡风的效果明显不咋样。 无奈之下,只好先把那张用灶灰揉搓过的麂子皮拿了出来。 把灶灰拍打干净,用柴烟两边熏透。 一整张麂子皮,在正中央的位置,割开一个能把头套进去的洞,就可以使用了。 薛小苒把麂子皮套在防晒衣里面,拉起拉链,麂子皮立马发挥了它的功效,虽然皮子带着烟熏味和兽皮味有点熏人,可它确实起到了很好的保暖作用。 另外三张蛇皮,已经晾得干透,照旧先烟熏用灶灰揉搓,再烟熏,蛇皮比麂子皮薄很多,捣腾起来比较方便。 薛小苒让连烜用比较坚硬的细木棍削了一根大眼木制缝衣针,用这根针把三张蛇皮缝制了一件两层的背心。 这件红黑交错亮泽反光的蛇背心,虽然做工粗糙,可穿到连烜身上,居然穿出了盔甲的感觉,把薛小苒看得一愣 一愣的。 两人多了件背心护体,身上好歹拢住了几分热气。 薛小苒转头又捣腾起草席,睡草席总比睡石板强上一些。 等她弄好两张草席,时间又过了一天。 别说洗澡了,忙得连洗脚的时间都没有,薛小苒已经懒得计较了。 臭就臭吧,臭着臭着也就习惯了。 第四天清晨,连绵的阴雨总算停了。 薛小苒放下手里织了一半的衣裳,眼睛亮闪闪的,她要去摘蘑菇。 天气虽然冷了些,可森林里还是有不少品种的蘑菇可以采摘的。 薛小苒摩拳擦掌,拎起了背包。 “连烜,我出去一趟,摘些野菜和蘑菇回来。” 自从那天遇到野猪,连烜让她暂时不要往外跑,她就老实待着,这几天,除了到河边取水,还有去挖鱼腥草外,就没怎么出去了。 连烜抬眸瞥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拦,只是伸出大手朝她递过去一样东西。 薛小苒瞪大眼睛接过,“给我?” 那是一把木质匕首,约莫比普通筷子长一些,分量不重,但是刃口还挺锋利的。 特别是刀尖的部分,削得又尖又利,看着都让人有些发怵。 连烜这几日利用空闲时间,一直在削制这把木匕首,她还以为,他 削匕首是他自己要用的呢。 连烜点点头,那天找做缝衣针的木头时,发现了一根比较坚硬的木材,他削好了木针,就开始削这把木匕首。 木材比较硬,他每一刀都要把那细若蛛丝的内力聚集在手上才能削得下去。 整个过程都聚精会神,缓慢而专注,必须把内力均匀分布于掌上才削得动木料。 这把木匕首他故意把刀尖削得特别尖锐,为的就是让这姑娘使用的时候,不必太费力。 刀身还开了一道血槽,只要捅到猎物身上,拔下来的时候,能加剧伤口的出血量,更快的让猎物重伤或死亡。 薛小苒拿着木匕首,挠了挠头,他的意思,难道是让她拿着木匕首去捅野猪? 遇到野猪不应该先逃跑到安全地带么?她哪里敢直接与野猪对上。 不过,他应该是好心,薛小苒把匕首塞到背包侧面的口袋里。 “谢谢哈。” 连烜要是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大概会气到吐血。 他明明是做给她防身用的,森林里那么多野生动物,万一遇到了什么凶狠的动物,有把锐利的匕首,总好过赤手空拳去对付吧。 薛小苒刚走到洞口,那边的阿雷溜了过来。 没错,好动活波的阿雷, 耐不住安静,这两天用它的三个爪子支撑着,开始四处溜达了,虽然动作有些缓慢,但不妨碍它的活动。 它蹦跶着后腿,跑到薛小苒身旁,一把用前爪抱住了她的小腿,右腿支撑着站立起来。 “……阿雷,你干嘛?”薛小苒一愣,弯下腰摸摸它的脑袋。 “吱吱”阿雷抱着她的腿不放。 薛小苒眨巴着眼睛看它,这猴儿不会是想跟她一起出去吧? “不行哦,你的腿不能乱动,姐姐到处走,带不动你,等你伤好一点才能出去哦。” 薛小苒蹲下,顺着它背上的毛。 “阿雷,你乖乖的,回来给你弄好吃的啊。” “吱吱”阿雷凸出的嘴巴向下撇,乌黑的眼珠似在控诉着她,一脸不高兴,很显然听出了她的拒绝。 薛小苒好笑又好气。 安抚它好半响,承诺回来后,去捡板栗给它烤着吃,阿雷总算松开了前爪。 山洞里的板栗,已经消耗完了,薛小苒还没来得及去捡回来。 阿雷对板栗这种坚果类果实,不论是生的还熟的,都是相当的喜欢。 所以,薛小苒拿出板栗作为诱饵成功打动了它。 连烜听着她和猴子的对话,实在有些佩服这姑娘。 这几天,她边忙 碌,边和猴子絮絮叨叨,手里的活没停过,嘴里的话也同样。 一人一猴,就这么沟通交流,小猴居然真的越来越能理解她要表达的意思。 让连烜感到颇为吃惊,他是见过耍猴儿训练猴子翻跟斗、耍大刀、讨赏钱等等,可人家也是经过多年训练的结果。 而这姑娘,只是通过每天念念叨叨,就能在短时间内,让小猴渐渐理解了她的意思。 当然,那姑娘经常,额,用她夸张的肢体语言去描述一样东西或者一件事情,可能也是让小猴更为理解的途径吧。 虽然不时会被她浮夸的表演惊到,连烜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行之有效的交流方法。 薛小苒其实没想那么多,猴子本身就非常聪明,多少耍猴人训练猴子表演杂耍,猴子都配合得那么默契。 不是有专家说过么,猴子的智商一般相当于人类的3!4岁,有些特别聪明的,智商可以达到10岁左右。 三四岁的孩子其实懂得的事情已经不少了,而且,在她看来,他们阿雷分明是只特别聪明的小猴。 以后智商能达到十岁孩子的状态,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阿雷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薛小苒并没有感到特别奇怪。 第五十七章 蔫蔫巴巴 薛小苒心情非常好,一路哼着歌往林边走。 雨后的森林地面潮湿,枝叶晶莹,郁郁葱葱的树木连绵不绝。 即便入了冬,森林里的树木大多还是青翠繁茂,四下望去满眼皆绿。 天气冷了,其实也挺好,至少山林里的蛇类基本都没了踪影。 薛小苒手里拿着木棍也不用四处拍打,不时往容易长蘑菇的地方翻找一二就成。 她走走翻翻,偶尔还得提提裤子,薛小苒觉着,她该编一条草绳把裤腰捆上了,要不然,这裤子跑着跑着说不定就要掉下来了。 短短半个月时间,薛小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大圆脸的双下巴都快瘦没了。 薛小苒是既高兴又喟然,天天只能吃半饱的滋味不好受呀。 最主要的是,她,好想吃米饭呀~ 薛小苒砸吧着嘴摸摸扁平的肚子,唉,瘦了是好,可前肚皮贴后肚皮的感觉却不大好。 还是老实找点菌子蘑菇吧,山洞里的食材,多数只剩下肉类了。 从前经常和爷爷上山采蘑菇,薛小苒对各种食用菇类还算熟悉。 “哎,香菇,嗬嗬,实在太好了!” 一片低矮的山坳处,倒塌着好些枯木段,腐朽的枯木上星星点点遍布着不少 模样喜人的香菇。 薛小苒喜得笑眯了眼,跑过去不客气地采摘起来。 冬春季的时候,正是野生香菇收获的时节。 枯木旁的草堆挺密,要是平常,薛小苒肯定害怕里面蛇虫不敢踩进去,可现在进入冬天,这些东西就少了很多,倒让她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薛小苒喜滋滋地摘完香菇,又继续搜寻。 雨后潮湿低温的地方,果然生长着不少菇类。 薛小苒摘了一片区域,背包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里面都是有香菇、平菇、鸡枞菌、松毛菌等等。 “呼~” 一口白气呼出,薛小苒搓了搓被冻得泛红的手。 林里的温度很低,把只穿了一条单裤的她冻得不轻。 薛小苒不再往里走,抱着一背包菌子,迈着愉快的脚步往回跑。 走着走着,薛小苒脸色一变,停下了脚步。 “……不会吧。” 小腹突然隐隐坠疼,一股熟悉的热流从下面涌出。 薛小苒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天了噜,这种时候,大姨妈来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把背包放到一块岩石上,左右看了看,窜到一旁的林子里,褪下裤子一看,果不其然。 额滴娘喂,没有卫生棉的地方,为什么大姨妈还 要来造访。 薛小苒哭丧着脸,从背包前袋翻出唯二两张薄薄的卫生棉,万分不舍地拆开一张垫到了小内上。 这才捧着背包慢悠悠回了山洞。 刚进山洞,阿雷用它的三条腿溜达了过来。 “吱吱”朝她叫了几声。 啊? 因为大姨妈突然造访,让薛小苒的精神有些恍惚,一时没想起阿雷要干嘛。 “吱吱”阿雷扯住了她的裤脚。 “哦,你是问板栗呀。”薛小苒回过神,“大概……还得再等会儿吧。” 薛小苒悲催的发现,在她只想躺尸的时候,却还有好多事情没法不干。 比如,捡板栗、割草、取水、织衣裳…… 她气馁地把菌子倒了出来,背包已经被浸湿了一片,她也懒得理了。 唉,高高兴兴出门去,蔫蔫巴巴回家来。 薛小苒耷拉着脸凑到火堆旁,汲取温暖的热源去了。 觉察到她似乎有些不对,连烜转头看她。 薛小苒却久久没吱声,只是伸出手烤火。 阿雷在她身旁转来转去,她都没搭理。 很不对劲,连烜蹙眉,出了什么事情?他拿出了写字的石头问。 “……哦,我现在没事,明天就不好说了……” 薛小苒声音有些飘忽,她这个月大约 因为受了寒,例假来晚了好些天,她已经能预见,例假第二天会痛得如何惨烈了。 这话怎么说的?连烜很是疑惑。 薛小苒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可不说嘛,也不好,明天要是她痛得满地打滚,不把人家吓坏了呀。 “额,那个,我那个例假来了。”这时期,应该不叫例假吧,薛小苒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提前做个预告吧,“就是那个月事、月信、癸水,呃,天癸……” 反正不能叫大姨妈就对了。 连烜在听到例假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等听到后面,隐藏在散乱胡子下的脸被一股热流冲击得烧了起来。 “明天,我那个,疼痛的反应可能会比较激烈一点,你到时候别太过惊讶了哈。” 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是第一天,她还能忍忍,明天估计就忍不住了,止痛药还有半片,能顶两三个小时就不错了,想扛过一整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连烜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原以为,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位姑娘突然冒出来的惊人之语,谁曾想,她连这种极为隐讳的女子隐私都这么大咧咧说了出来。 经水不利,少腹满痛是妇科杂症,大部分女子就算疼痛,也 都宁愿忍着熬着,不会愿意为这种羞于启齿的问题去看大夫。 眼前这姑娘,实在是太过,异乎寻常了。 “我事先告诉你,也是怕你明天被吓到,哈哈。”薛小苒干笑两声,站了起来,“我去给阿雷捡板栗回来。” 她得趁着今天肚子还没太大反应的时候,赶紧把事情都干完,明天好安心躺尸。 不是说难受么?还去捡板栗?连烜伸手想阻拦。 薛小苒却拎着藤筐跑了。 不过,她回来得也很快,藤筐只装了半筐毛刺刺,能应付阿雷几天就成了。 她又不是女超人,例假来了,还能若无其事。 当然能少干点就少干点。 扔了几颗毛刺刺到火堆旁,交代连烜看着,薛小苒又跑了出去,她去挖鱼腥草和割野韭菜。 明天后天不想动,就得多存点东西。 回来后,她直接把菌子都装进了藤筐,全部拿到河边清洗干净。 一样一样的事情做完,薛小苒坐回她的草席上时,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河水太冷,她有些被凉到了。 原本还想去割些草堵住漏风的门缝,可是,薛小苒现在实在不想动了。 连烜听着她有些紊乱虚弱的气息,心中一悸。 这姑娘,有时候是真的很执拗。 第五十八章 三千烦恼丝 坐下来的薛小苒,把圆锅架到了石灶上。 没有红糖水,热水也是得有的。 弄好以后,她找出钩针,开始用搓成细绳的葛藤纤维给自己勾布条,勾成姨妈巾的长度大小。 既然没有现成的,只好创造条件自己动手了。 葛布吸水性还是挺好的,细绳搓得比较粗,勾上两三层应该能顶的时间长一些。 用过的布条洗洗烘干,又可以再用,等例假过去,烘干收起来,留着下次继续用。 薛小苒一脸认真地坐在草席上,手里的钩针不停上下翻飞。 连烜给灶里添着柴,他知道她在织东西,可这般沉默不语,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不习惯的还不止是他,啃完栗子的阿雷,溜达到薛小苒身旁,瞪着大大的黑眼珠看她。 似乎也想不明白,今天她为什么这么安静。 阿雷叫唤两声,得不到回应,它就想一屁股朝她的草席上坐下。 “哎,阿雷,你不能坐我的草席。”薛小苒警惕地拦下了它,“你拉粑粑都不擦屁屁,可不能坐我的草席哦。” 连烜一哽,想起这小猴好几次溜达到他附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一屁股坐到他的草席上来。 默默地,连烜把两边草席卷了起来,只留出他坐 着的部分。 薛小苒从另一边把阿雷的草垫子拉近了一些,让它坐回它的草垫子上。 那是她专门给阿雷编织的。 她的意思,阿雷倒是很容易理解,所以它老实坐回了自己的草垫子上。 石灶边上,还有几颗烤好的板栗,薛小苒顺手又递了一颗给阿雷。 自从她发现猴子的牙很锐利,咬开板栗壳毫不费劲后,就没再帮它剥壳了。 阿雷也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 “唉,真好,只要有吃的,你就万事大吉,啥也不愁了。”薛小苒看着啃得有滋有味的阿雷感叹,“哪像我们人类,每天要操心的事情是一波又一波的。” 薛小苒转头继续勾她的布条,这回她没有继续沉默,开始了日常絮叨。 “不过,都说纷繁的尘世,就如人类头顶上的三千烦恼丝,舍不得,放不下,看不透,忘不了,多是自寻烦恼,可没了这三千烦恼丝,岂不都要剃度出家常伴佛祖了么?” 人为什么会有烦恼? 佛说:世间无事,烦恼来自逞强,所求太多,心就无处安放,学会放下,心就向上。 听着似乎都懂,可真正做起来,又有几个能拿得起,放得下。 连烜微微失神。 “剪断三千烦恼 丝,青灯佛唱度余生,在冷冷清清的寺庙里伴着青灯古佛过一辈子,每天萝卜豆腐的,无牵无挂就是没烦恼了么?哎,那我宁愿挂着我的三千烦恼丝了。” 薛小苒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也没闲着。 阿雷瞥了她一眼,继续啃板栗,她的长篇大论,对于它而言,跟听和尚念经也差不了多少。 连烜回过神,微微侧身向她,眼神柔和不少。 确实,红尘多烦恼,可贪恋红尘的世人却如过江之鲫,宁愿在喧嚣繁杂的红尘里翻滚沉沦,也不愿去做个六根清净,无牵无挂,跳出三界外的佛门之人。 察觉到他的注目,薛小苒抬头朝他微微一笑。 “说起来,我们现在可不就面临着一个超级大的烦恼么,连烜,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出发最好?” 连烜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写出了回答。 “雪停以后?!……哇,这里会下雪呀?” 薛小苒吃惊,以她的感觉,附近的气候湿润阴冷,应该是属于偏南地带,要是下雪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连烜点头,越岭山脉绝大部分区域都会飘雪的,端是看雪层有多厚而已。 “下雪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呀。”薛小苒只听着就 感到了寒意森森。 他们村所在的位置,基本没下过雪,最冷的时候山上会挂霜倒是真的。 薛小苒没见过真正的大雪。 网上流传说,南方人到了北方特能抗冻,因为北方干冷又有暖气,而南方屋内比屋外更阴冷。 可薛小苒觉着,大雪纷飞的时节待在室外久了,甭管你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一样都要冻成冰碴子。 他们虽然有山洞作为栖息之所,可是,能安稳的度过下雪的日子么? 薛小苒看着漏风的门口倍感忧心,“……这门得赶紧堵实了才行呀。” 连烜静默了一会儿,在地上写了个字。 “嗯?你要刀呀,给你,去打猎么?”薛小苒把小刀递给他,问了一句。 连烜摇了摇头,没再多言,起身的时候,还不忘把草席全都卷了起来。 薛小苒看着他最后的动作,“噗”的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这是防着阿雷坐他的草席吧,哈哈。 连烜背影略僵,缓慢镇定地走出了洞口。 “连烜,需要我帮忙的话,记得敲敲石头。”薛小苒叮嘱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是,他是一个眼睛看不清的人,再怎么样都得给予多一点关注。 连烜没回头,只是往后挥 了挥手。 薛小苒就安生坐在火堆旁,勾她的专用小布条。 等锅里的水开以后,薛小苒喝了杯热乎乎的开水,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她隔三差五跑到外面听听声音,却一直没听到敲击声。 等过了快一个小时,薛小苒第二块布条都快勾好了,依然没有任何响动声,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连烜去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走出洞口,想到附近找一找的时候,就听到了“沙沙”的声音。 转头一看,连烜远远拖着什么东西,正往这边缓慢前行。 “你去割草了?”薛小苒跑到他身旁,看到他身后那长长一捆野草,她有些愣住了。 是因为她刚才嘀咕的话,所以他耗费了那么多时间去割草回来补门了。 薛小苒看着背脊挺得笔直的连烜,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阵感动。 他一代大侠,身上带伤,目前的状况是又瞎又哑,身上还有乱七八糟的毒,走路都费劲,居然为了她的一句嘀咕,在寒冷的冬日里出去一个小时割回了一捆草。 薛小苒心里暖和的同时,又觉着鼻子发酸。 “连烜,你从前一定是个扶倾济弱,宽厚仁善的大侠客。” 连烜一噎,这姑娘给他头顶上扣的帽子是越来越离谱了。 第五十九章 弄不懂 最终,那捆草还是薛小苒拖回了山洞口。 连烜没坚持,只是转身又往外走去。 薛小苒见了直挠头。 在洞口徘徊了一会儿,跺了跺脚,又朝连烜的方向追去了。 唉,她原本只是腹部不舒服,可她看到他辛苦,就变成了心里不舒服了。 既然都是不舒服,还不如快点把事情一起做完算了。 薛小苒跑了过去,发现连烜在一旁的土坡上,他一共割了三捆草,都用草绳绑好了,只要拖回去就成了。 难怪他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薛小苒嘿嘿一笑,还是他想得周到,这样就好操作多了。 一捆草不算重,但比较湿,薛小苒提着两端“蹭蹭蹭”就跑。 连烜拖着一捆草有些无奈地慢慢往回走。 原本打算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的,结果,这姑娘就是闲不下来。 到最后,三捆草都是薛小苒弄回去的。 “连烜,给你,喝杯热水暖暖身体。”薛小苒殷勤地把小红杯放到了他手上。 连烜接过,默默喝下,微烫的热水顺着喉咙下肚,一股暖流慰藉着冰冷的四肢。 “直接把草扎住头尾绑在树枝缝隙里,就可以挡住大部分冷风了。”薛小苒围着洞口前的栅栏转悠两圈后,一脸跃跃欲试。 这位姑 娘,不是说那个什么疼么?这么亢奋的精神,不合适吧? 连烜把杯子递给薛小苒,然后指着山洞内,让她回去烤火,门他会负责弄好的。 薛小苒眨眨眼,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又看看门。 他能弄好?虽然这不是什么技术活,可他眼睛毕竟看不见呢,困难度肯定大大升级。 她在一旁帮忙,可以提醒他一下呀。 连烜摇头,表示没有必要。 看他板着张扑克脸坚持,薛小苒挠挠头,好吧,让他弄好了。 一步三回头回到了火堆旁,继续勾她的小布条。 只不过,勾一段又忍不住抬眼看看洞口。 连烜动作很慢,却很稳妥。 他盘腿坐在栅栏边,先从最底下开始扎起。 摸清楚距离和长度,开始一把一把地把草扎上去。 阿雷闲着无事,蹿到连烜身旁绕来绕去,不时“吱吱”叫唤几句。 当然,从来没得到连烜的回答,它也习惯了他的沉默。 阿雷好动顽皮,趁人不注意,把原本整齐的草堆翻得乱糟糟的。 连烜发现后,眉头紧蹙,转头“盯”住捣蛋分子,冰冷无波的眸子释放出警告的气息。 阿雷身子一抖,敏锐地往后退了退,乌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让它感到不善的 人。 一人一猴似乎对视良久,其实,也就几息时间。 还是小宝宝的阿雷在连烜威严凌厉的气势中很快败下阵来,灰溜溜地跑去火堆旁找薛小苒安慰它幼小的心灵去了。 薛小苒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她看连烜有条不紊地扎着草,便放下心来,安心勾她的小布条。 她打算勾两条小的,两条大的,轮着用就成了,这种东西换下来就得洗,洗完就用火烘干,小布条多了也没用。 “吱吱”阿雷跑过来告状,有人欺负小猴。 薛小苒没有领会它的意思,只是以为它又馋了,顺手把灶台旁烤好的板栗递给了它。 “午饭再等会儿,你先吃着玩吧。” 阿雷下意识接过,回头看了眼山洞口那笔挺的背影,算了,猴不与人计较。 老实回窝啃它的板栗去了。 赶在天黑前,连烜终于把门缝都封好了。 小门一掩上,冷风就没那么顺畅吹入山洞内了。 “很好、很好,哈哈,大功告成,晚上总算不会一直往里面灌冷风了。” 从河边取水回来的薛小苒,看着堵得严实的门,笑得那叫一个欢实。 当然,洞口并没有全部堵上,最上面还有半米左右的高度没办法封起来。 不过,山洞里时时 烧着柴火,也必须得留出地方,让烟雾散出去。 连烜已经回到火堆旁坐着,薛小苒用草绳把活动的小门扎起,就跑了过去。 “连烜,今天辛苦你啦,弄了大半天门,都冻坏了吧,快烤烤火,一会儿晚饭就好了,今天有菌子和韭菜,我还洗了三颗野鸭蛋放进去,等会儿咱们一人一颗水煮蛋。” 薛小苒心情很不错,连带着把身上那点不舒服压了过去。 布条都勾好了,刚才她就换上了厚实的大布条,除了不方便到处乱动,暂时没有太大毛病。 修好一个门,就这么高兴?连烜有些弄不懂这姑娘,她的满足感是不是太低了点? 薛小苒眉目带笑地坐回她的草席上,心心念念的门弄好了,晚上睡觉既暖和又安心,她当然高兴。 勾完了布条,她开始织那件织了一半的衣裳。 她要赶一赶进度,把衣身织出了放过一边,然后,先把一条裤子织出了。 来例假会有多麻烦,经历过的女同胞们都应该了解,量最大的时候,十有八九会把裤子弄脏掉, 她得未雨绸缪准备好。 “吱吱”锅里滚滚的水蒸气,让阿雷盯得目不转睛。 这段时间,阿雷已经很了解,他们每天吃的喝的,都是从翻 滚的热锅里捞出来的,所以,每到饭点,它都蹲守在火堆旁殷切等候。 当然,它是不敢动热锅的,虽然已经对火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可动物的本能让它不敢过于接近火源。 薛小苒看得有趣,“阿雷呀,每天吃的东西那么清淡,你都吃得津津有味,要是你和我们出了山,外面那么多美味佳肴,不得把你馋死呀。” 这小猴子,自从和他们一起吃饭后,就对各种煮熟的肉和菜特别感兴趣,不论吃点什么都是那么有滋有味。 听到她唤“阿雷”,小猴下意识转头看她,已然渐渐习惯了这个名字。 连烜瞥了她一眼,这姑娘想把小猴一起带出山外? “还得再炖一会儿,骨头要熬久一些,营养才出来,等着啊。”薛小苒笑眯眯的,手里的动作一直没停,转头又问连烜: “连烜,现在这么冷,应该是农历十一月底了吧?” 连烜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时节。 “这样的话,十二月和一月是最冷的时候,如果下雪,大概也只会在这两个月里,那咱们一月中旬应该可以赶路了。” 薛小苒计算着出发的日子,他们大约要在这里休整一个半月,等度过这段最冷的时间,就可以启程了。 第六十章 你成家了没有? 趁着天气冷出发也好,大地还没回春,山里的蛇虫蚊蚁就少,凶猛的野兽也不太多。 两人残的残,弱的弱,想要一路顺利,当然得学会趋利避害。 而且,冬天虽然冷,但雨水相对少,开春后细雨蒙蒙的天气,赶起路来更不方便了。 连烜点头附议,她的想法没错,他也是这么考虑的。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等最大的雪过后,咱们就准备出发。”薛小苒握紧拳头,为将要面临的未知困境打气。 连烜的身体不好,以他们黄牛般的速度,入夏前两人能不能走出山林都不好说呢。 不过,就算慢慢挪,他们都要挪出这片莽莽丛林。 野人的日子不好过呀,虽然减肥效果显着,可再减下去,她的D罩杯怕是要直接缩成B罩杯了。 薛小苒已经真切感受到,她瘦的不止是腰腿部,胸部也瘦得非常明显。 内衣变得松松垮垮,经常随着肩带滑落,甚至整个掉了下去,要不是它还有点保暖作用,薛小苒都想直接扔了它。 吃了晚饭,胃里暖呵呵的,有了门的遮挡,山洞里的气温也明显暖和了不少。 薛小苒把烧好的热水舀了两杯倒进瓷桶里,放入自制毛巾,热乎乎地擦了手、脸、脖子。 其 实,她更想洗洗脚或者泡泡脚。 可是唯一一个盆,用来洗菜洗碗洗杂物,拿来泡脚肯定是不合适的。 “得再捏个洗脚盆才行。”薛小苒嘟囔一句。 起身把桶里的水倒掉,然后又舀了两杯热水进去,把连烜的毛巾放进去,让他洗洗手和脸。 连烜颔首致谢,默默清洗了一遍。 薛小苒拿过油罐子,用勺子挖出一小块麂子油出来,油已经被冻得凝固起来,如今还剩半罐子。 “例行擦油。”薛小苒凑近连烜,伸手沾上一点麂子油,开始给他抹在伤口上。 连烜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任她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用这姑娘的话来说就是,麂子油等同于鹿油,鹿油有消肿养肤的作用,麂子油肯定也差不了多少。 连烜无力反驳,有心拒绝,她却干脆利落地直接抹了上来。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 结果,有一就有二。 现在,已经变成了每日例行。 原本她还想给他涂抹身上的伤口,连烜坚持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不需要涂抹,她才作罢。 “嗯,我觉着还是有点效果的,伤口结疤的地方,颜色稍微浅了一点。”薛小苒仔细观察他脸上的伤口,“ 就算是男的,脸也是很重要的呀,娶老……额,媳妇的话,长得不好看,也会被人嫌弃的,是吧?啊,说起来,你成家了没有?” 薛小苒想起了这事,不由拉开了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怎么一直忘了问这事?薛小苒有些懊恼。 古时候的人都比较早婚,十七八就成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连烜是已婚的身份,她该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才对。 咦,好像也不对,难道他未婚,她就不用保持距离么?薛小苒有些发窘。 连烜闻言,眼眸微垂,冷霜渐染。 如果他没有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他的身旁也许会站着另一个人。 想起那个人,他整张脸森冷逼人。 他自愿为师父守了重孝,三年内不提及婚事,还特地请调去了边防镇守。 回到京城,几次不期而遇,让他以为她是为了等候他,才一直没有婚配。 谁曾想,却是一早就被人算计了。 连烜冷冷自嘲。 也怪他太过自负,明明有迹可循,却宁愿相信她的片面之词。 有眼无珠的下场,差点就是万劫不复。 问他有没有成家,需要想那么久么?薛小苒看他冷着一张脸,心里有些懵,难道这问题不能问么? 连烜脸上的疤痕早就消 了肿,如今剩下的都是结痂和印子,深深浅浅遍布在脸颊上。 因为抹了麂子油,一张脸火光的映衬下油光可鉴,让他本来就显眼的疤痕,更加扎眼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长眉入鬓,眼眶深邃,眸子虽然没有焦距,却依旧凌冽,高挺的鼻梁下,是他乱糟糟的胡子。 没有那一脸碍眼的疤痕,他应该也是个潇洒不羁,气宇轩扬,有着侠客风仪的男子吧。 又看了看他那一脸乱七八糟的胡子,薛小苒暗自嘀咕,明明还是个年轻人,咋就一脸大胡子呢?毛囊生长过于旺盛了吧。 这哥们应该是个北方汉子。 石灶里燃着的柴火发出“啪”的一声爆响。 连烜回过神后,缓缓摇了摇头。 没成家呢。 薛小苒心里隐隐松了口气,不过,她忍不住继续问,“那,你定亲了么?” 定亲也算是有一半家室的人了。 连烜抬眸看她,眼前依然一片朦胧。 这姑娘的形象他只能隐约勾勒出来。 个子不高,只及他的肩头处,背着他走的时候,他的脚都得拖在地上。 头发不长,还没他一半长度,这是她自己嘀咕的,他很疑惑,谁家的姑娘,头发会剪那么短。 她双眼皮大眼睛,但是眼神不大好,有 时找个东西半天才找到,和阿雷逗趣的时候,还比过谁的眼睛比较大。 一开始,她说她比较胖,不过,这几天,她又高兴的埋怨自己饿瘦了好多。 力气不小,精力充沛,开朗爱笑,唠叨咋呼,有时候语出惊人,有时候又迷迷糊糊,不时还很执拗,小毛病似乎多到数不清。 不过,却很好相处。 她应该是个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状的姑娘。 为什么问他有没有定亲,他又要想那么久?薛小苒困惑,这问题很难回答么? 霜冷的眸子渐渐解冻,冷锐的眼角变得柔和,连烜摇了摇头。 没有成亲也没有定亲,果然,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与普通百姓确实不同。 “嘿,侠客怒马鲜衣,仗剑江湖,不拘小节,不落俗套很正常。” 薛小苒笑着放松了心情,把勺子放好后,继续织她的衣裳。 有家室和没家室,相处起来,肯定是有区别的。 既然他没成亲也没定亲,那就和平时一样相处就好,要是他已经成了家,有妻有子,相处的态度肯定是不一样的,心里会有一个标准尺度卡着,不能逾越。 怎么又扯上了江湖的问题?连烜觉着脑壳有些疼。 他迟疑了片刻,摸到写字的石头,问了同样的问题。 第六十一章 有这么一个地方 “什么?我,成家没有?哈哈~”薛小苒瞧了一眼问题后,哈哈大笑,这种问题,她还是第一次被人问到。 她一个刚参加完高考的苦逼学生,怎么可能成家了呢。 为什么会笑?连烜的瞳仁迷蒙中带着疑惑。 十八岁的姑娘,按着常理,即便没有成亲,也该定了亲的。 不过,连烜的直觉告诉他,这姑娘应该没有成亲。 薛小苒笑了会儿,就停了下来,她想起来了,古时候的女性都比较早婚,像她这么大还没成亲,放到这时代,怕是已经变成大龄未婚女性了。 这样的认知,让薛小苒有些悻悻然。 “我没成亲呢,我们那的风俗和你们不同,像我这么小的年纪,根本还没到法定成亲的年龄呢。” 薛小苒撇撇嘴,她如花似玉,青春正当的年龄,转眼变成了遭人嫌弃的尴尬岁数。 果然没有成亲,连烜眼眸微垂,掩住一抹闪烁的亮光。 不过,她们那里到底是哪里?为何风俗如此与众不同? 他写出了问题。 薛小苒的手一直没停,衣身差不多织好了,她得加紧速度。 她看了眼问题,随口答道:“我们那里啊,额,当然是大天朝了。” 大天朝?那是何处?连烜楞然,为何从未听说过 。 薛小苒回答完,才意识到有些不大妥当,毕竟,这个时空里,哪来的大天朝。 不过,转念一想,也无所谓了,反正,等出了山林以后,大家各走各路,他还都能追着她屁股后面找大天朝不成。 “我们那儿的姑娘,二十以后才能成亲,要不然是不允许的,所以呀,不会那么早成亲的。” 居然还有这种古怪的规矩,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连烜目光幽幽,他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只是,这个大天朝具体位置在哪呢? “在哪呀,嗯,我也说不好,嘿嘿,反正就是有这么一个地方。”薛小苒打着哈哈,开始转移话题,“那个,连烜呀,你是北方人吧?” 她避而不谈,连烜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要真有这么一个地方,他总会查出具体位置的。 他缓缓点了点头。 “难怪了,瞅你这一脸粗犷豪迈的大胡子,怎么说也不该是南方人才对。”薛小苒嘟囔一句。 连烜楞了一下,顿时嘴角有些抽抽。 大半年没整理过仪容了,能不粗犷么。 薛小苒赶在临睡前把背心式的衣身织好了,她随即就把它当背心穿了起来,还剩两只胳膊没织,等她把裤子织好了再说。 这样,薛小苒身上就等于穿 了两件背心,身上倒是暖和了,两只胳膊和两条腿却依旧凉嗖嗖的。 这一夜,有门遮挡了冷风,山洞内显得格外暖和。 不过,因为来了例假,薛小苒睡得着实不怎么舒坦。 早上爬起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开始有些扭曲。 腹部的隐痛已经开始变成抽疼,又涨又坠,难受不说,还有一种要拉粑的感觉。 而且,不是那种普通地拉粑,而是那种腹泻般喷涌而出地拉粑。 薛小苒咬着牙,硬撑着先把锅里装上水,架到石灶上,然后拎着她的大片布条,捂着肚子解开扎着草绳的小门,飞快地溜去河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解决迫在眉睫的大问题。 敞开的小门吹入清晨的冷风,连烜往石灶下添足了柴,才慢慢爬了起来,拄着木棍往外走去。 小猴早在薛小苒打开小门不久,就溜了出去,此时,已经不知跑到了何处。 连烜站在洞口前,感受着清晨冷冽的气息。 没有下雨,也没有阳光,带着湿气的冷风透过单薄的衣衫冷得刺骨。 天气状况并不怎么好,往后会一天比一天冷。 太过潮湿阴冷的环境,对人很是不友好。 何止不友好,简直像有仇。 薛小苒跑回山洞的时候,已经被冻得哆哆嗦 嗦的了,脸都白了几分。 坐在火堆旁烤了好久才暖和过来。 “这破天气,估摸只有三四度的样子吧,空气阴冷加上衣衫单薄,如果没有火堆,是一天都撑不过去呀。”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她舀出了三杯热水,然后往里面扔进了几块带肉的龙骨。 喝完一杯热水猴,肚子总算舒服了一些,她正烘着洗干净的布条,阿雷从小门溜了进来。 “阿雷,你跑哪去了?” 薛小苒顺口一问。 阿雷麻溜地跑了过来,就算只有三条腿走路,它也走得相当平稳。 一屁股坐到它的草垫子上,拿着手里的东西啃了起来。 “你去摘果子了?三只爪子都能爬上树了?” 薛小苒吃惊,腿断成那样,这才过了多久,又能爬树了?猴子的恢复力也太强悍了吧。 “吱吱”阿雷没听懂她的话,不过,它也随口应着她。 薛小苒凑近一看,眼里露出了喜色,“哎呀呀,是土石榴呢,上次你们用土石榴砸我,我就知道附近有石榴树,看来离得不远呀,哈哈,等后天,哦,不,明天你带我去摘石榴好不好?” 薛小苒指着它手里的石榴问。 阿雷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伸手把石榴递给了她。 薛小苒一愣,突然感 到心里暖呼呼的,它可能以为,她是问它要石榴吃,然后就给她了。 阿雷那么护食的一只猴,现在都能大方地把石榴给她吃了,薛小苒感动得一塌糊涂。 “谢谢阿雷,姐姐不吃,等姐姐明天身体好些了,我们去摘石榴回来存着,慢慢吃好不好?” 她一般会疼一到两天,第二天是最疼的一段,第三天就会慢慢减轻,明天下午她应该能活动活动了,薛小苒揉着酸胀的腰计算时间。 连烜走进来,就听到她和小猴在商量明天摘果子的事情。 声音的气息都比平常虚弱了几分,却还在惦记着要去摘果子。 这姑娘实在是让他好气又好笑。 他刚一坐下,薛小苒把热水杯递了过去,“连烜,水烧开了,快喝,都有点凉了。” 连烜默默接过,心中一时很是触动,她自己身体都难受着,还记得给他留杯热水。 “阿雷,这是你的热水,喝了再吃石榴。” 等他听到,那边的阿雷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连烜喝水的动作就是一顿。 这姑娘怕是照顾人已经成了习惯。 薛小苒揉着腰,感觉自己暂时还不用躺尸,就把昨天晚上织了个开头的裤子拿了出来继续织。 不是说今天会很疼么?连烜有些疑惑。 第六十二章 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小天使 等薛小苒疼得在草席上捂着肚子蜷缩的时候。 连烜终于知道,她说的疼是怎么一种疼了。 薛小苒咬着牙根,用全身的力气对抗着来自腹部一阵阵的抽疼,大冬天里,疼得她额头都冒出了一层层虚汗。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艰难的熬过了上午初级疼痛的时段,午饭后,她跑出去换了条小布条后,许是因为洗布条的时候,被冷到了,回来后,就迎来了二级疼痛的各种症状。 整个腹部都在搅呀,搅呀,拧啊,拧啊,反反复复,经久不散,把薛小苒疼到怀疑人生。 剩下的半颗止疼药,她又不舍得吃,想要留到睡觉前再吃,要不然,太过难受,根本无法睡觉。 她疼得身体都有些痉挛了,却还强忍着痛苦,压抑着呻吟声。 连烜犹豫再三后,移到了她身旁。 伸出大手拉起了她紧捂着肚子的手,然后准确地按住她掌骨间的合谷穴,一下一下地揉压起来。 薛小苒已经疼得精神恍恍惚惚了,但掌骨间传来微酸微疼的按压感,让她有些迷糊地睁开了双眼。 他在干嘛? 薛小苒眨眨眼,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连烜没理会她,只是垂着眼眸,把微弱的 内力聚在按压穴位的指腹上,认真专注地揉压着,合谷穴具有镇静止痛,通筋活络的效果,用内力辅助按揉,可以起到缓解疼痛的作用。 当然,女子经水不利,少腹满痛有更为贴合的穴位,可是,穴位所在的位置,却不是他能方便按压的。 “……连烜,你是在帮我按压穴位么?” 薛小苒的声音因为疼痛,都有些沙哑起来。 连烜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谢谢你了。”薛小苒轻声道谢。 一个人在生病疼痛的时候,身旁有个人陪伴着,果然能得到极大的心里安慰。 不论他的按压能不能起到镇痛的作用,最起码,薛小苒心里是感受到了很多的温暖。 连烜神色未动,指腹的劲道缓和却有力,微弱延绵的内力随着按压的力道不断刺激着穴位。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等连烜把她两边掌骨都揉按了一遍后,薛小苒惊奇地发现,腹部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嗳,真的有效果耶,没刚才那么疼了呢。” 她没注意到的是,连烜的额头也冒出了微微的细汗。 “真神奇!” 刚才腹部好似翻江倒海般抽疼,现在就像风浪过后的平静无波的湖面了 。 薛小苒骨碌一下坐了起来,肚子还是有些坠疼,腰背也很酸胀,可是,与刚才的疼痛相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的级别。 看向连烜的眼睛里,像闪动着着五百瓦的灯泡,灼灼闪耀。 “连烜,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小天使。” 小天使是什么?这姑娘又开始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了,连烜瞥了她一眼,慢慢移回了他的草席上。 虽然他并不觉得,女子经痛能有多痛,像他这种鞭子甩到身上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人,实在想象不出女子每个月都会经历一场的疼痛感,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不过,能让这个平日活蹦乱跳的姑娘,都疼得直冒冷汗,大约是挺难受的。 没了那种绞痛难忍,坐立不宁的疼痛感,薛小苒感觉自己像是满血复活。 当然,她也没敢乱动,毕竟正哗啦啦地往外排血。 所以,整个下午,她都老实待在火堆旁,一边织着裤子,一边笑眯眯地和阿雷说话逗趣。 连烜没闲着,前几天一直下雨,囤积的柴火已经烧了大半,趁着下午的空档,他去杂树林里捡柴火去了。 他动作虽然慢,可有条不紊,把捡好的树枝枯木堆放在藤蔓上捆 起来,然后拖回山洞一角,一趟趟来回,等到天黑的时候,角落里的柴火散乱的摆满了一地。 晚饭过后,薛小苒的肚子又开始发作起来,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把止痛药吃下去的时候,连烜向她伸出了手。 薛小苒看着他骨节分明,修长干燥的大手掌,不知怎的,竟有瞬间的羞赧。 这让她想起,某种仪式上眼熟的一幕。 不过,片刻过后,这种虚幻的少女心被腹痛如绞击了个粉碎。 她立即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到了他温暖的大手之中。 掌骨间酸痛的按压感一下又一下,神奇地带走了那种折磨人的绞痛。 “真是太奇妙了,连烜,这是什么穴位?是不是每次疼的时候,像你这样按压,就不疼了?” 薛小苒的眼睛都要粘在他揉捻的指头上了,按压穴位的止痛功效这么好,那以后疼起来的时候,她自己按压就好了。 连烜摇了摇头,如果只是普通的按压,效果当然不会那么好。 “啊?不行啊,唉,那太可惜了,多好的法子呀,也不用吃药,也不用打针。”薛小苒一脸痛心。 连烜瞥了她一眼,女子经水不利,少腹满痛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对症下药, 好好调养一番自然就好了,哪里至于如此。 “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巧劲还是内力之类的呀?” 薛小苒只觉的掌骨间的穴位酸酸麻麻,似有一股道力沿着她的经脉缓缓流入,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 连烜手上的道力没有放松,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哇~好厉害的感觉,真不愧是大侠呀。” 薛小苒满满都是惊叹,她一个普通的小女生,几曾何时会有机会遇到这种小说或者电视中,才会存在的武林高手。 她这句话一出,连烜被噎得好想给她脑门一个爆炒栗子。 这姑娘是不是听说书听多了,怎么天天大侠大侠的,连烜只觉得搞笑又刺耳。 薛小苒可不知道她被连烜暗地翻了多少个白眼。 她只知道,今晚她不用吃止痛药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所以,她的心情简直像只雀跃的小鸟,然后,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啊,对了,连烜,今天的油还没抹呢。” 她利索爬了起来,跑去挖了一小坨麂子油,笑眼弯弯地跑到了连烜身旁。 这姑娘身体一舒坦了,立马就记起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连烜只能木着一张脸,任由她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第六十三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二日一早起来,肚子又疼起来的薛小苒,自发地溜到了连烜身旁,乖乖把手伸给了他。 她冰凉凉的手让连烜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为了让山洞内的温度高一些,他昨晚一直把火烧得很旺,她却还是暖和不起来。 女子的身体果然还是太娇弱了。 和他苦大仇深的表情不同,薛小苒肚子虽然疼着,脸上却是笑眯眯的。 “以后你的媳妇儿一定很幸福,只要肚子一疼,就把手往你前面一伸,立马可以缓解,简直是随身携带的最佳止疼药呢,哈哈。” 薛小苒乐呵呵地咧嘴笑,只要有他在,后面赶路的日子,她就不怕例假的时候,会疼得满地打滚了。 连烜按压掌骨的动作就是一顿,神情带了几分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缓解了腹痛,薛小苒把昨天编好的草绳系在了裤腰带上。 她最近瘦得有些厉害,再不弄条裤腰带,裤子都没法穿了。 早上的时间段,薛小苒老实待在火堆旁织裤子,她昨晚就把裤子弄脏了一块,可没裤子换,除了忍着还能咋办呢。 忽视掉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只恨不得变出三头六臂,立即就把裤子织好。 连烜依旧慢慢捡 柴火,他没去打猎,打回来的猎物,还得收拾出来,这姑娘现在的情况明显不适合干这种活。 “阿雷,过来。” 薛小苒趁休息脖子的空档,从背包前袋翻出了两条巧克力。 这是她带来的最后一样吃的东西了。 嘴里实在太寡淡,她想找些有味道的东西吃吃。 从前她来例假的时候,嘴巴就特馋,吃东西能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所以,这种日子正是她可以敞开胃口大吃大喝,又没有心理负担的时候。 可惜,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反复,薛小苒环顾山洞一圈,也没找出可以解馋的东西。 不得已,只好翻出了巧克力,薛小苒犹豫了一下,把其中一条放了回去,全都吃掉的话,以后嘴馋想吃都没有了。 小心地撕开包装袋,里面的巧克力断成了三块。 正好,薛小苒把其中最小的一块递给了一脸期待的阿雷。 阿雷还小,吃一点尝尝味道就可以了。 薛小苒心安理得的把最大的一块留给了自己。 含在嘴里的巧克力细腻顺滑,香浓的味道,让薛小苒满口生津,美得眼睛都笑弯了。 阿雷拿着黑漆漆的巧克力先闻了闻,然后试探着小口咬下去,等尝到滋味后,它的眼 睛亮了起来,一口把剩下的巧克力都放进了嘴里。 吃完后又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薛小苒。 “阿雷,没了哦,一人一块,你吃完了就没了,这块是连烜的,你不能再吃了,懂么?” 薛小苒赶紧把她的那份放到嘴里,然后收起了连烜的那块。 阿雷盯着她收起来的位置,目光灼灼。 薛小苒失笑,看来它对巧克力的味道相对喜欢。 “给,你吃板栗吧。” 用板栗把阿雷哄走,继续织她的裤子。 等连烜拖着柴火堆回到山洞里,薛小苒悄悄跑到了他身旁,侧身挡着阿雷的视线,小心拿出了巧克力。 这姑娘鬼鬼祟祟的,想要干嘛?连烜听她踮起脚尖走路的声音挑了挑眉。 “连烜,给你,这是巧克力,特地给你留的,快吃,别让阿雷发现了。”薛小苒见他手上一片泥污,干脆用包装袋裹着巧克力递到了他嘴边。 巧克力又是什么?连烜还没来得及想。 “快吃,快吃,阿雷看到,该不高兴了。”薛小苒一个劲催促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连烜下意识想要拒绝。 薛小苒却已经把巧克力硬塞到他嘴里边了。 一嘴浓香的甜腻味,让连烜皱起了眉头,他向来不 怎么喜欢吃甜食。 这糖的味道还有点奇怪,香醇中带了微微的苦,含在嘴里没一会儿就化开了。 “嘻嘻,被白水煮肉虐待了那么久,突然吃到甜滋滋的味道,是不是很不习惯?” 薛小苒瞧他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吐了吐舌头,看来他并不怎么喜欢巧克力的味道呢。 那剩下最后一条巧克力,她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自己留着了呢,薛小苒眼睛溜溜转了一圈。 当然不习惯,不过,既然是她特地给他留的…… 连烜默默把满嘴的甜腻咽了下去。 中午,吃过午饭后。 薛小苒觉着肚子的疼痛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就拿着昨天阿雷吃剩的石榴把,指着石榴把怂恿阿雷带她去摘石榴。 用三只脚走路的阿雷都能摘到,那地方肯定不会太远,连烜也没拦她。 薛小苒拎着藤筐一路跟在阿雷身后。 走着走着,她才发现,这不就是往芭蕉林去的方向么? “阿雷,你回猴群了?” 阿雷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并不知道她叫它干嘛。 也不对呀,果然它回了猴群,怎么可能还回山洞找他们呢? 薛小苒觉着有些奇怪。 等到了芭蕉林,她才发现,林子里并没有猴群的踪影。 看来猴群可能迁移了,或者去了比较暖和的地带过冬去了。 所以,阿雷回到芭蕉林也没有找到猴群。 可怜的阿雷,因为受伤,被整个猴群都给抛弃了。 但它还是一直挂念着猴群,腿还没好,就知道要回芭蕉林找它们了。 可惜,猴群已经离开了。 看着用三只爪子蹦跶着走路的阿雷,薛小苒有些心酸。 也不知道猴群还会回芭蕉林么?或者说,别的猴群能接纳阿雷么? 要不然,阿雷以后怎么办?独自在山林里生活?还是跟着他们出山去?可它能适应外面的世界么? 面对未知的世界,她自己都不敢肯定能不能好好生存下去,要是带上它,她就得负责照顾它一辈子,她有这个能力么? 薛小苒有些迷茫。 走过林间,一滴露水径直滴落在她的脖子上,把她惊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想那么多干嘛,船到桥头自然直,出山以后的事情,当然得出了山再说,现在担心也白搭。 至于阿雷的事情,等它腿好了以后,让它自己决定好了。 跟着阿雷穿过芭蕉林,拐过一处山坳后,一棵低矮的石榴树映入眼帘。 “喔,原来在这么近的地方呀,难怪你都能摘得到。” 第六十四章 忒特么坑人了 阿雷许是走累了,坐在一旁的草堆上,随手捡了颗掉落在地的石榴就啃起来。 “哎,阿雷,这果实都烂了,别吃那个。” 薛小苒指着瘪了一边的石榴,示意它扔掉。 她伸手在树上摘了个新鲜的给它。 阿雷没意见,扔了旧的啃新的。 薛小苒笑着摸摸它的脑袋。 然后抬头仔细看,石榴树上剩的果实其实不多,毕竟已经入冬了,先前成熟的果实,大部分都进了猴群的肚子里,现在只剩一些零零星星挂在枝头上。 “聊胜于无吧。” 薛小苒也不嫌弃,拉下枝叶开始摘果实。 回到熟悉的地方,阿雷显得很活跃,啃完了一个石榴,又溜进芭蕉林里掰了芭蕉吃。 山洞里的芭蕉还没吃完,连吃了好多天的薛小苒,对这东西暂时提不起兴趣来。 石榴树不高,土石榴也不多,扯着枝头把果实摘完,也就摘了个筐底。 收获实在有点差强人意,薛小苒撇撇嘴,开始往四周晃荡。 这里她没来过,也许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嘶,不行,外面太冷了,感觉肚子又要造反了。” 走了一圈的薛小苒,被山间阴气森森的冷意冻得有些哆嗦。 “阿雷,我们回去了哦。” 她招呼不远处的阿雷一声,抬脚就想往 回走。 结果,一脚下去,踩到了一个滚溜溜的东西,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卧槽,什么东西那么滑?” 薛小苒拍拍一手泥,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祸害她的罪魁祸首。 青中带黑的果实圆溜溜的,很是眼熟。 薛小苒看了又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这是山核桃。 上次,她被猴群砸的时候,顺手捡过一个,剥开外壳才发现,里面是山核桃。 哈哈,这东西她喜欢。 “吱吱”阿雷听到她的招呼声溜达了过来。 “阿雷,这东西长在哪呢?” 薛小苒把手里的果实给它看。 阿雷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随手往山腰上指了指。 薛小苒抬头往上看,一片绿,也分不清哪棵是核桃树。 “阿雷,这叫山核桃,咱们要多捡一些,里面有核桃仁可以吃,你看。” 猴群可能是不懂得怎么吃核桃,所以,阿雷才会不怎么感兴趣。 薛小苒拿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开了里面的山核桃,挑出碎开的核桃仁,让阿雷尝一尝。 阿雷有些疑惑,这东西能吃? 薛小苒捻起一块碎核桃放进嘴里,嗯,新鲜的核桃味里带了点微微的苦,还有点淡淡的香,味道很是不错。 阿雷有样学样,果然也跟着放 进了嘴里,咀嚼了几口后,大大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吧,挺好吃的吧。”薛小苒嘿嘿一笑。 “吱吱”阿雷回应。 一人一猴开始往山腰上捡山核桃。 很多山核桃都掉在地上,青黑的外壳开始腐烂,很容易就被扒开,露出里面的山核桃。 她们慢腾腾回到山洞的时候,连烜已经站在山洞外等了一段时间。 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不是不舒服么?不是肚子疼么?为什么还要在寒冷的冬日跑出去那么久? “吱吱”阿雷瘸着一条腿先溜了进去。 薛小苒在后面费力地提着藤筐。 山核桃分量不轻,薛小苒又有点贪心,装了大半筐,差点都提不起来。 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弄了回来。 当然,此时的她,腹部确实又难受起来。 “……连烜,那么冷你站在外面干嘛呢。” 明明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可他那失焦的眸子此时却显得犀利如鹰。 莫名的,让薛小苒有些心虚。 这位姑娘,你也知道外面冷呀?连烜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嘿嘿,我和阿雷捡那个山核桃的时间久了一点。”薛小苒干干一笑,腹部猛地抽疼了一下,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连烜的眼眸更阴沉了几分,他侧身把小门推 到最大,示意她先进去。 薛小苒咬牙,提起藤筐一口气走了进去。 坐回火堆旁,薛小苒忙伸出一双冻得冰冷的手凑到石灶边。 “呼~还没下雪就这么冷,下雪后,估计连洞口都不能出了。”薛小苒咬着牙嘟囔。 连烜把洞口的小门掩好,挡住外面清冷的寒风。 薛小苒腹部一抽一抽的,疼得有些厉害,可她瞧了瞧连烜阴郁的脸色,决定暂时先忍上一忍。 连烜却慢慢坐到了她身旁,朝她伸出了修长宽大的手掌。 “嘻嘻,谢谢你啊,连烜,你真是个大好人。” 薛小苒忙把手伸到了他的手掌上。 他的手也不算暖,毕竟在外面等了挺长一段时间,可即便如此,也比她冻得像冰碴子的手暖和多了。 连烜心里憋着一股气,指腹按压的动作就重了起来。 薛小苒呲着牙,却不敢吭声,他板起脸的样子,还是挺有威严的,挺唬人的。 她只好对着他有些阴沉的脸,不停地做鬼脸。 她自以为做得隐秘的小动作,让板着脸的连烜差点没绷住。 这姑娘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随后两日,除了去河边,薛小苒哪都没去成。 连烜坚持,必须等她肚子不疼了才能出去。 她一出门就没个时间观念,非要冻得哆哆嗦 嗦才舍得回来,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薛小苒有心辩解,她每次拖的时间太长都是有原因的。 连烜油盐不进,态度坚持。 无奈之下,薛小苒只好老实待在火堆旁,和阿雷砸核桃吃石榴,继续织她的裤子。 还别说,一心一意织裤子,速度快了不止一点点。 薛小苒看着织好的长裤,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终于织好了,一条裤子白天黑夜的织,都花费了快三天的工夫。 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原始生活,忒特么坑人了。 而且,她的例假也熬过去了,她可以洗澡了。 掰着手指数一数,他们都有大半个月没洗澡了,要不是天气冷了,两人大概臭得都要馊了。 薛小苒仰天大笑几声,殷勤地跑了几趟河边取水,然后把那个熬煮葛藤的大锅清理出来,用来烧洗澡水。 当然,连带着也把连烜洗澡的水也都弄了回来。 虽然他的衣裳和裤子都还没织呢,可是,能洗洗身上也是好的。 等烧好水后,她把连烜请到山洞外,关好小门后,看着热气氤氲的大锅,薛小苒笑着尖叫一声飞奔过去。 山洞外的连烜默默往外又挪动了几步。 这姑娘太过兴奋,他离得这么远都能听清,她唱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洗澡歌。 第六十五章 臣妾做不到呀 洗完澡后的两人,果然都神清气爽。 “哎呀,像洗掉了三斤泥,感觉身轻如燕呀。”薛小苒笑眯眯地把洗干净的黑裤子架在火堆旁烤。 不烤不行呀,葛藤纤维织的裤子,看着挺厚实,可是穿在身上,感觉四处透风,比她的九分裤还冷。 三斤泥?连烜绞着头发的手顿了顿,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还能再夸张点么。 连烜依旧穿着他的旧衣袍,还有蛇皮背心,他的头发又长又黑,洗完头以后,绞干头发都不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连烜只随意地绞了两下,就任湿哒哒的黑发披散在身后。 薛小苒可看不下去了,不由分说地把裤子放到他手上,“你这样可不行,头发还滴着水呢,不用力绞干,什么时候才能干透?来,你帮我烘干裤子,我给你绞一下头发。” 说完,拿起他的毛巾,使劲拧干,走到他身后给他绞干湿发。 这回,连烜连避都懒得避了,只能叹气捧着她的裤子,心情实在复杂难明。 这姑娘,当真是一点男女大防的意识都没有么?没人教过她,不能随意触碰男子的头发吗? “我奶奶可说了,老是湿着头发,以后老了会头疼的。” 薛小苒拧着他的黑长发,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 。 她不是没有男女之间的防范意识,相反的,薛小苒高中三年,除了对他们班长有一点点遐想外,她连男生的手都没碰过。 当然,她和连烜两人的观念不同,对于男女之间的防范意识也不同。 连烜觉着太过亲密的举动,在薛小苒看来,却是再普通不过的行为了。 加上,连烜在她眼里,又是个需要多加照顾的伤者,这种拧干头发的事情,哪里至于上升到男女大防的范围内。 当然,什么不能随意触碰男子的头发,还真没人教过她,毕竟,他们那里可没有这种沉疴旧俗。 “哎,你头发太长了,没事留这么长头发干嘛,多难打理呀,我的头发要是这么长,我早就一把剪掉了,麻烦死了。”薛小苒唠唠叨叨,“说起来,我刘海好长了,可是没有剪刀啊,用小刀割头发,又怕会变成狗啃一样。” 薛小苒有些发愁,刘海太长遮眼,又不够长度扎起来,不上不下的,真烦人。 连烜只觉着脑壳疼,忧烦于自己现在口不能言,让他想痛斥她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待之”都不行。 薛小苒如果听了这话,大概也只会朝他翻个白眼,暗骂一声“老古板”吧。 两人的思路明显不在同 一频道上。 烘干了裤子后,薛小苒把九分裤穿在里面,两条腿立时变得暖和起来。 她兴高采烈地拎着藤筐出门,阿雷颠儿颠儿跟在了她身后。 一人一猴去山腰上捡板栗。 掉落在地上原本青幽幽的毛刺刺,已经开始腐烂,露出黑褐色的板栗,用两根树枝捡起里面的板栗,扔进藤筐里。 “这里的板栗也捡得差不多了,阿雷,咱们快没有板栗吃了呢。”薛小苒拿起一颗板栗,故意对着阿雷愁眉苦脸逗弄它。 阿雷最近的心头好,就是啃板栗了,要是知道板栗快没了,大概会急得跳脚吧。 当然,山腰上的板栗数量也确实不多了。 两个大人加一只猴子,没有主粮,板栗和粉葛作为淀粉含量高的作物,当然消耗量很大。 小猴时不时的就拿来当零嘴啃食,连烜个高,饿得也快,虽然他一直克制着,可薛小苒哪里看得他挨饿,也经常拿板栗烤着给他吃。 她是饿瘦了很多,可再瘦,也没有连烜瘦,每次看到他宽大的骨架下一身皮包骨的样子,薛小苒就犯鼻酸。 所以,每天的伙食,她都尽可能的,给他多一点,再多一点。 反正,她自己还有瘦的余地,他却真的不能再瘦了。 “吱吱”阿 雷却跳到了她脚边,伸着前爪朝某处指。 薛小苒转头,朝它指的方向看去,额,太远,原谅她眼瞎,只瞧见一片深深浅浅的绿。 “那边有什么?板栗么?”薛小苒拿着板栗问阿雷。 “吱吱”阿雷皱起本来就有些皱巴巴的脸,朝那个方向又指了指。 薛小苒眼里闪过一道光亮。 等她兴冲冲地跟在阿雷身后下了山,又爬山另一块坡地后,惊喜地发现,果然有另一棵板栗树。 坡地上滚满了一地的果实。 薛小苒刚想叉腰大笑几声,就被高大的板栗树旁,一串串橘红色的果实吸引住了。 “……那是啥?”薛小苒眨眨眼,眯眼仔细看了看,“柿子?” 一筐又一筐的果实搬运回山洞内,连烜都有些惊住了。 薛小苒看着连枝桠一起被掰下来的红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把没变软的柿子都剥了皮晾晒成柿子饼,嘿嘿,咱们可以带着路上吃了,可惜,在树上烂了好多呢。” 森林里,别的不说,各种野生果树还是挺多的,小猴能带她找过去,连烜倒没觉着奇怪。 薛小苒忙活了一个早上的时候,把板栗和柿子堆得满满当当的。 吃了午饭后,她也没闲着。 知道阿雷能找到果树,她就带 着阿雷满山蹿。 只是,天气已经入冬,很多果实都过了时节,就算找到,也是蔫巴巴的过季果实了。 “哎,太可惜,又烂掉了。”薛小苒扔掉手里烂掉的果实嘟囔一句。 阿雷找到的果实,多是猴群们平常爱吃的东西,现在基本已经吃不了。 阿雷蹲在一旁,啃着不知从哪掰来的植物。 “阿雷,你吃的这是什么?苔藓?” 薛小苒弯腰仔细看,大吃一惊,猴子还吃苔藓么? “吱吱”阿雷把剩下地递给她。 “……额,我不吃,谢谢阿雷。”薛小苒忙摆手。 “吱吱”阿雷却有些执意,一直朝她伸手,仿佛手里的苔藓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它要分享给她一样。 好吧,薛小苒有些无奈,只好捻了一点点,试着舔了一下,猴子能吃的东西,按理应该是没毒的。 艾玛,又苦又咸的,薛小苒皱起了脸,朝阿雷摇头。 “吱吱”阿雷有些疑惑,她不喜欢这种。 咸?! 薛小苒过了好一会儿,才领会了过来。 原来这是可以让动物们补充盐分的植物呀,难怪了。 薛小苒看阿雷吃得津津有味,苦着脸砸吧了一下嘴,她是想要盐,可是,让她吃苔藓,这…… 口味实在太重了,臣妾做不到呀。 第六十六章 以后,他们要走的路更远 “阿雷,这附近有没有和这样差不多滋味的植物?嗯,长在树上的,圆圆的,小小的,咸咸的,果子上面有白白的结晶,味道和这种苔藓很像的。” 薛小苒试着向阿雷询问盐肤木。 阿雷嚼着苔藓,很努力想理解她的意思。 薛小苒没气馁,指着它手里的苔藓,继续比划沟通。 好半天后,阿雷似懂非懂,正好,它的苔藓也吃完了,于是它起身,一蹭一跳地在山林里穿梭。 薛小苒跟在它身后,倒显得费劲许多。 七拐八弯,上坡下沟,直行绕道,没多会儿,薛小苒已经记不得来时的路了。 要不是阿雷还是优哉游哉地走着,薛小苒都怀疑,它是不是也迷失了方向。 “阿雷,还有多远?” 眼瞅着越走越远,薛小苒心里有些害怕,虽然冬天山林里的动物不多,可是,也有那些不用冬眠的野兽呀。 万一遇上了什么老虎、豹子、野狼啥的,她的小命是不是就交代在这了? 刚才灌木丛里还蹿出一只不知是黄鼠狼还是青鼬的动物,把薛小苒吓了一大跳。 好在,那动物没有攻击她的意思,转眼又钻进了灌木丛里。 “吱吱”阿雷也有些累了,三条 腿走路毕竟有些吃力。 等它转过一棵古朴苍翠的大树后,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累了?不走了?还是到了?” 薛小苒手里拿着根木棍,紧张兮兮地问道。 她还是第一次离开山洞那么远。 “吱吱”小猴往前面的沟坳边上一指。 薛小苒眯着眼睛仔细看。 那里有一棵深红色叶子的树木,红叶已经渐渐转黄,地上掉落很多枯黄的树叶。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枝头上那一串串沉甸甸的果实。 “哇~找到了,果然是盐肤木!阿雷,你实在太棒了。” 薛小苒恨不得抱着阿雷狠狠地亲一下。 她飞快地跑到那棵树下,这棵盐肤木不算太高,沉沉的果实把枝头压得很低。 薛小苒抬头就能看到一粒粒扁球型的果实上,像白霜一样附着果实上的盐花。 她激动地伸手摘了一颗,放在唇边一舔,额,又酸又咸,味道实在说不上好。 不过,确实是盐肤木。 薛小苒立马把背包,反背到了胸前,然后把盐肤木一小串一小串地割下来,放进背包里。 她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再不回去,连烜的脸又要黑了。 所以,她加快了动作。 装满一个背包,也不 敢贪多了,就招呼阿雷往回走。 “阿雷呀,为什么你宁愿吃苦咸的苔藓,也不愿吃这种盐肤木呢?” 回去的路上,薛小苒把一颗盐肤木的果实递给阿雷,阿雷舔了舔,嫌弃地扔掉了。 薛小苒感到挺奇怪的,难道的因为这种果实偏酸么? 有阿雷领路,自然不会在林中迷路。 他们很顺畅地回到了山洞。 果然,连烜又等在了洞口。 虽然他表情是一贯的没有波动,可薛小苒却敏锐的感受到了他不悦的情绪。 薛小苒眼中溜溜转,笑着一路跑到了连烜身旁,“连烜,你猜我找到了什么?你一定猜不到,很重要的东西哦。” 很重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现在很重要的东西,不是食物也不是葛麻,难道是那个东西? 他朝她伸出了大手掌。 薛小苒眨眨眼,他猜到了?随后摘了颗盐肤木的果实放在他手心。 连烜把果实凑近鼻端闻了闻,然后放到唇边一舔,果然,是盐霜柏。 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 看着他的反应,薛小苒扁扁嘴,他果然猜到了,脑子还真聪明。 “这是阿雷带我找到的,地方有点远,所以回来晚了点,我摘了一大包,够我们 吃一阵子的了,哈哈,终于不用吃没滋没味的白水煮肉了。” 小猴带她找到的?连烜楞了一下,一人一猴之间的交流,已经熟练到这种程度了? 薛小苒回到火堆旁,兴奋地拿过一个储物罐,把背包里的果实一颗颗割下来,装进储物罐里去。 晚饭,野鸭蛋炒野韭菜,大骨炖粉葛,重点是有盐。 两人一猴,吃得非常满足,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饭后,薛小苒把摘回来的柿子一一削皮,因为摘得有点多,她还让连烜也帮忙,他削的那把木质匕首,刃口也挺锋利的,用来削个果皮不再话下。 阿雷坐在一旁,吃着薛小苒给它剥好皮,熟透的柿子。 “连烜,我明天去溪流那边捞鱼吧,有了盐,腌制成咸鱼、腊鱼了,可以换点口味吃,你说好不好?” 薛小苒削着皮小心问了他一句。 溪流边?不是有野猪么?连烜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盯着她,为了换口味,连野猪都不怕? 被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薛小苒就有些讪讪,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同意的。 “野猪也不是时时在那里的呀,而且,上次它吃了辣椒水的大亏,应该不敢再来了才是。” 薛小 苒确实是这么想的,吃一堑长一智,野猪就算比较笨,也该长点记性才对吧。 野猪要是长脑子,那它就不是以横冲直撞出名的野猪了,这姑娘有时候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 不过,连烜收回盯着她的眼神,摸索出写字的石头,慢慢写了几个字。 “什么?你也要去?”薛小苒看了一眼,有些吃惊,他的意思是让她去,但是,他要跟着? 连烜点点头。 “可是,那里有些远呢。” 她一路跑着都要二十多分钟,走路的话,时间大概翻倍,而照着连烜的速度,一个小时可能都走不到那边,太费劲了。 连烜摇摇头,无妨,总能走到的。 “这……”薛小苒有些迟疑,有他跟在她身边,当然会比较有安全感。 虽然他的外伤好了很多,最近走路的动作,感觉也比刚开始的时候稳健了一些,可是,路程太远,她怕他太过辛苦了。 连烜继续写了几个字。 薛小苒一看,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以后,他们要走的路更远。 既然说定了,自然是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就出发。 这时,阿雷蹿了出来,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留下。 他们走一步,它就跟一步。 第六十七章 靠你了 最后,只好让阿雷一路跟着了。 “阿雷,万一碰上野猪,你赶紧爬到树上躲开,懂么?千万别拿自己的小身板不当回事啊,你要是不听话,以后就不带你出门了,知道么?” 薛小苒念叨着注意事项,还特别学了几声猪哼哼,让阿雷懂得野猪是什么动物。 听她毫不顾忌形象地学着猪叫声,走在后面的连烜,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气。 薛小苒扛着抄网,拎着藤筐,还背着背包,辣椒水喷雾剂和两把刀都带在身上。 “连烜,这给你,我先跑过去一趟,割些葛藤拖回去。”她把银色小刀放到了连烜手里。 连烜楞了一下,她先跑一趟? “我很快的,就割几根葛藤,不多停留,你沿着河岸边走就成了。”薛小苒趁他愣神的工夫,脚下生风,一眨眼已经溜得老远,“阿雷,你跟着连烜啊。” 还不忘回头交代用三条腿走路的阿雷。 连烜暗暗咬牙,这姑娘安生了几天,还以为她真的收心养性了呢,结果,一出了山洞,又开始蹦跶起来了。 不由的,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可就算他使出全力,速度也只比蜗牛快那么一点点。 困难地挪着步子,连烜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笔账,他迟 早要讨回来的。 “吱吱”阿雷想追在薛小苒身后,却被她撵了回来,它也沉着一张猴脸,老大不高兴,哼哼唧唧地回头看了眼比它走得还慢的连烜。 黑着脸的一人一猴,一前一后地在河岸上慢慢前行。 薛小苒撇下了他们后,跑得飞快。 当然,为了预防万一,她从裤兜里把辣椒水攥在手里,随时准备着。 跑到溪流边的时候,薛小苒气喘吁吁地四处观望,没发现野猪的踪影,就先把抄网和藤筐放到了河边。 然后,快速地跑到那片葛藤坡地上。 坡地上果然又多了不少坑坑洼洼的土坑,割掉葛藤的粉葛果然又被野猪拱了。 薛小苒也顾不上那么多,用那把木质匕首开始割葛藤。 木质匕首比不上银色小刀,割葛藤费了些工夫。 等她割够不重不轻的分量后,薛小苒拖着长长的葛藤开始往回跑。 “沙沙沙”的声音一路响彻河岸边。 连烜听到声音的时候,就知道那姑娘割了葛藤回头了。 “……呼……哈……呼……哈,那个,连烜啊,我先把葛藤拖回去,你们慢点,前面有分流的河道,你往左边拐啊。” 还没跑到他跟前,她叮嘱的声音已经响起,等她跑过他身边时,她唠 叨地对象就变成了另一个,“阿雷,你别跟我跑,去跟着连烜,别让他掉河里去了啊。” 连烜顿时憋气。 “吱吱”阿雷又跟着薛小苒身后跑,转头当然又被撵了回来。 阿雷也憋气。 “沙沙沙”的声音渐行渐远。 一刻钟后,“嗒嗒嗒”的脚步声又回转。 “连烜,你们才到这呀,那我再跑一趟哦,我很快会就回来啦。” 说话间,又是一阵风飘过。 被撵了两次后,阿雷都懒得去追她了。 这姑娘这般精力充沛,和前两天疼得满地抽搐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差异之大让连烜忍不住直摇头。 薛小苒再次把葛藤扔回山洞后,就不再跑动了。 她累得够呛,慢腾腾追上了连烜他们。 此时,他们终于走过了分流处,正往溪流边走。 “再往前一点就到了,这边溪流很平缓,可以试着站在河边捞鱼。”薛小苒赶到连烜身旁,笑嘻嘻说道。 连烜木着一张脸,暂时不想理会她。 “嘻嘻,这山里那么大,野猪的地盘也大着呢,哪有那么容易遇上,你说是吧。” 知道他恼她自己跑到溪流边,薛小苒厚着脸皮凑上去,“再说了,我带着辣椒水呢,你也知道那东西有多厉害,那东西 对于一般动物而言,绝对有着变态级别的杀伤力,别说野猪了,老虎闻着都要满地打滚呢。” 别说是动物,就是对于人来说,那也是够变态的。 她说的,还真不夸张,领教过那种变态辣的气味,连烜现在想想,都觉着呛鼻。 这种辣椒水她是如何储存的?竟然能喷出这么好的效果?连烜很是疑惑。 “……要是敢再来,我就让它再尝一尝泪流满面的滋味,哈哈哈哈~” 薛小苒犹自得意地笑着。 这位姑娘,你确定下次遇到野猪,你的两条腿一定能跑得过野猪的四条腿么?连烜默默吐槽。 到了溪流边,薛小苒扶着连烜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下,开始在岸边转悠,看看哪里更适合捞鱼。 “这里有好多鱼。”薛小苒眼睛放光,拿起抄网,踩着溪流边的石头小心走到了水流比较深的溪边。 她小心翼翼地把抄网伸进了水里,下面的鱼顿时惊走,薛小苒也不急,沉着气安静等候。 连烜听着河水流淌的声音就知道,此处水流缓慢,鱼群确实不少,这姑娘找了个好地方。 “嘿!”那边突然爆喝一声,然后是划破水面的“哗啦”声。 “……唉,怎么跑啦?明明都进网里了。”那姑娘懊 恼的声音随之传来。 连烜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薛小苒当然不会气馁,她继续把抄网伸进了水里,屏息静气等候。 “吱吱”阿雷溜到她身旁叫唤一声,薛小苒忙做了个“嘘”的动作。 阿雷好奇,坐在她身边,睁着大眼睛往河里看。 过了一会儿,同样的动作开始重复,不出所料地又落了空。 “嘿,这里的鱼也太狡猾了吧。”薛小苒不服气了,明明鱼就在抄网前,可是,等她一抬手捞起,硬是没捞着。 连烜眼角微扬,从水面上看鱼的角度是不大准确的,加上她的动作不够利索,捞不到鱼很正常。 薛小苒重复了五次,一直都是捞空。 气得她一蹦三尺高,原以为溪流里那么多鱼,随便捞都能捞上几条,谁知一动手就出师不利,半天没捞到一条鱼。 连烜忍着笑,拄着木棍,慢慢凑到了她身边,朝她伸出了手。 “……你要捞鱼?”薛小苒一脸狐疑。 他一看不见,二没力气,能捞得到鱼? 连烜面色无波地瞥了她一眼。 薛小苒一激灵,想起了他大侠的身份,立马把抄网递到了他手里,随后还很狗腿地扶着他走到最佳捞鱼的位置。 “连烜,今晚有没有烤鱼吃,靠你了。” 第六十八章 不动如山 连烜盘腿坐在岩石上,如老僧入定,平静无波。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两只手还握着抄网的木柄,薛小苒还以为他又在打坐入定呢。 闭着眼睛能捉到鱼?薛小苒心里吐槽一句。 不过,他闭着眼和睁着眼还不是一样,薛小苒挠挠头。 她闲着无聊,左顾右盼,正准备去葛藤坡地那边把粉葛挖出来,就听“哗啦”一声响。 连烜手里的抄网往后一翻,一条鱼滚落在不远处的碎石地上不住跳动。 “哇~”薛小苒大喜过望,“捉到鱼啦~” 她大步跑了过去,想抓住活蹦乱跳的鱼,可鱼身滑溜溜的,她捉了好几次都没能捉稳。 “吱吱”阿雷听到声音,从一边的草堆里溜了出来,看着不住乱跳的鱼很是新奇。 连烜回头瞟了一眼,对她已经无力吐槽,她就不会等鱼跳得没劲了再捉么? 继续把抄网伸入水里,连烜依旧闭上眼,耐心等待受惊的鱼儿再次回游。 那边的薛小苒在鱼儿没劲的时候,终于捉住了它,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这个,应该是草鱼吧,还挺沉,有两斤重了吧,片了鱼片做酸菜鱼最好不过了。” 薛小苒砸吧着嘴,有些遗憾,“可惜,没酸菜,还是烤着吃吧, 有盐了,烤鱼也很不错,阿雷,今天晚上咱们吃烤鱼。” 她把手里的鱼放到阿雷面前,阿雷好奇,伸出前爪想摸摸,结果,鱼突然蹦跶起来,吓得它一个激灵,赶紧收回了爪子。 “哈哈~”薛小苒哈哈一笑,把鱼扔进了藤筐里,然后跑到溪流边洗了洗手。 瞧见连烜继续入定,她也不吵他,招呼阿雷去挖粉葛。 就这样,他们一边负责捞鱼,一边负责挖粉葛,一个小时后,薛小苒手里提着沉甸甸的粉葛回到了溪流边。 碎石地上已经躺了大大小小十几条鱼,有的还在蹦跶,有的已经躺着不动了。 “哇哇哇~收获好多呀~”薛小苒的眼睛闪着无数的小星星,“连烜,你实在是太棒了,如果没有你在,这山里的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下去了呢。” 她夸张的表述,让连烜脸上带上了几分不自然。 “一、二、三……十三,一共十三条鱼,有大有小,估摸着得有二十来斤重吧。” 薛小苒算完重量,眉头皱了起来,分量可真不轻呀,加上也有二十多斤重的粉葛,艾玛,至少得跑两趟,才能弄回去。 正想着,“哗啦”一声,一条大鱼掉落在她身旁不远处,上下翻跳,甭提多有劲了,看着厚厚的 肉层,怎么也得有个四五斤重量。 刚说重,又添了一条超级大的,薛小苒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叹气。 阿雷满眼惊奇地围着这条精力充沛的大鱼转圈。 “连烜,今天就这样了吧,再捞下去,不好运回去了。” 在没有壮劳力运送的条件下,丰收也让人烦恼呀。 连烜费了些气力从岩石上站了起来,他捞鱼起来的瞬间,需要运用些许内力,所以,损耗不少。 他伸出木棍往前一探,穿着草鞋的脚很准确地往前迈步。 薛小苒跑过去拿过他手里的抄网,笑眯眯地扶着他的胳膊往岸边走,“连烜,还是你厉害,一捞一个准。” 捞鱼有什么厉害的,只要抓的时机恰当,她也可以一捞一个准,她只是太浮躁了。 两人走到藤筐边,那条欢蹦乱跳的大鱼已经奄奄一息了。 “一筐鱼,一筐粉葛,我先把鱼提过去到分流那段路,回头再提粉葛,你和小猴慢慢往回走就成了,一截一截走,慢些也无妨。” 薛小苒心情大好,她把银色小刀递给了连烜后,走到大鱼前,抓住滑溜溜的鱼身扔进藤筐里。 弯下腰用力一提,雾草,真沉,她十分费力才提了起来,咬着牙朝前走。 每到这种时候,连烜就觉着有 些歉然,这种重活,不该让姑娘家一人承受的。 “吱吱”阿雷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不走。 连烜没动,他得等那姑娘回头拿粉葛再走。 瞧他不动弹,阿雷有些不耐烦,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先前薛小苒交代它跟着连烜,脚步不由的左右徘徊。 连烜把它的小动作听在耳朵里,心中诸多感叹,这小猴真是聪慧又通人性,短短时间内,居然能这么理解那姑娘的意思,不仅理解,还听话的遵从,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许是东西太重,短短一段路,一刻钟后,连烜才听到了那姑娘回转的脚步声。 “……走到一半,那条大鱼又跳了出来,害我抓了好久,也太有劲了。” 薛小苒开口埋怨,“你们怎么还没动呢,我提了粉葛就可以走了,不用留在这等我的。” 瞧他们还在原地,薛小苒忍不住蹙眉。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声音,连烜拄着木棍动了。 薛小苒朝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把捆在一起的粉葛提在手里,抬脚正要走。 前面走着的连烜突然停住了脚步,回首神情凝重地“看”向不远处,显然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薛小苒一惊,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山腰上的杂树林“蹭”的一 下,蹿出一头黑黝黝的庞然大物,四蹄轰隆朝他们俯冲而来。 靠,这不就是上次遇到的那头大野猪么? 真是冤家路窄呀,这家伙吃了一次大亏,居然还不学精。 薛小苒忙把手里的粉葛一扔,从裤兜里掏出了喷雾器,拔开盖子做好准备。 “连烜,你往左前方跑,那里有块大岩石,你爬上去就安全了。” 薛小苒把连烜拦在身后,大声朝嚷了一句。 连烜怒,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这种时候,她倒是逞强起来了。 连烜伸出左手,准确抓住了她的胳膊,使上内力把她往后一拉。 “哎呦~”薛小苒被拉得退后了好几步。 等她站定后,看着拦在眼前高大挺拔的背影,就楞了神。 “嗷嗷嗷~”许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野猪认出让它吃了大亏的薛小苒,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瞪得老大,粗壮的身躯卷着尘土径直朝他们冲来。 薛小苒回过神,心中大急,“连烜,你快躲开,野猪冲过来了,快躲开——” 他把她的胳膊紧紧抓着手里,她怎么也挣脱不开,眼看着一嘴獠牙,暴怒狂躁的野猪越冲越近,薛小苒急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连烜不动如山,缓缓抬起了右手,银色小刀在他手心闪着森森寒光。 第六十九章 谁在逞强? 连烜侧着身,眼睛没有盯着前方,而是用耳朵敏锐的捕捉野猪奔跑的速度,以及离他们的距离。 “一、二……”心里默念着数,右手运足道力把手里的小刀射了出去。 “嗷——”凄厉的猪叫声响彻云霄。 急速俯冲而下的野猪突然嚎叫着翻滚在地,倒在离薛小苒他们不远的前方。 叫声之尖锐,震得薛小苒的耳膜都快颤抖起来,她定眼一看。 银色小刀直直插入野猪的左眼上,一股血花从野猪的眼周喷射而出,鲜血随着野猪的翻滚散乱四溅,地上一片星星点点的红。 又是正面命中,薛小苒看着身前消瘦却挺拔的背影,敬仰之心犹如滔滔江水。 阿雷早在野猪飞奔过来的时候,就蹿上了一旁的树桠上,野猪这惊天动地地叫声,吓得它也是一个哆嗦。 连烜面色却有些白,他放开了薛小苒的手,俯身把刚才扔到地上的木棍捡了起来,一条腿慢慢往后挪了一步,重心后移,双手握着木棍一端高高举起。 薛小苒惊得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他做出这种击打棒球的姿势,难道是要对付野猪? “嗷——”那边疼得撕心裂肺的野猪愤怒到极致,滚了好几圈后,摇摇晃晃朝他们冲了过来。 连烜勉力聚起最后的内力,木棍带着撕 裂空气的劲气朝前挥了过去。 “碰!”的一声巨响,木棍扫中野猪粗壮的脑袋。 一声惨厉的猪叫声后,野猪冲撞的方向开始踉踉跄跄歪向一边,而且越来越歪,歪着歪着“扑通”一声,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薛小苒已然看到野猪的脑袋上,被连烜一棍子抽出的一个凹陷的大坑。 “连烜,你实在是太厉害啦——” 危险解除,薛小苒忍不住发出尖叫的欢呼声。 前面的连烜却撑着木棍缓缓坐下,煞白着一张脸不说,大冬天里额头都冒出了汗珠。 薛小苒一瞧之下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蹲了下来,“连烜,你怎么啦?” 连烜勉强摇了摇头,表示无事,但他握着木棍的手都有些颤抖,薛小苒怎能放心。 “是不是用力过猛了?平日你去打猎,射一次飞刀都要歇半天,今天多使了一道力,肯定是脱力了。”薛小苒想起了这茬,“你太逞强了,射完野猪一刀,让我喷它一下多好,一准让它眼瞎到找不着北。” 连烜无力地瞥了她一眼,就她这小身板,万一给野猪拱一下,命都去半条,到底是谁在逞强? 知道他是脱力,薛小苒松了口气,“你先歇一会儿,我瞧瞧野猪死了没有?” 倒地后的野猪抽搐半响,现在已然不动了, 薛小苒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这么大一头野猪,足够他们一个冬天的肉食了。 这回连烜没拦她,野猪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薛小苒先拿着木棍远远地戳了戳野猪,没有动静,她便大着胆子凑近了些。 野猪七窍出血,显然是完蛋了,被连烜的木棍抽碎了脑骨,鲜血从它耳鼻口不断溢出。 “这么大一头野猪呀~”薛小苒眼睛发亮地围着它转了一圈,“没有两百斤也差不多了吧,怎么弄回去呢?” 薛小苒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弄回去的问题。 “整头拖动,我可没那么大力气,看来只能先宰杀了,分成好几份搬回去了,可惜了这身猪血。”薛小苒有些痛惜,这一头野猪的猪血,能有一大盆的分量呢。 连烜无力吐槽她,盘腿端坐开始打坐,争取能尽快恢复些内力,野猪一般都是一窝窝的,一头野猪在这,另外的野猪离得应该不会太远,这里太危险了。 薛小苒显然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她嘀嘀咕咕的同时,开始忙活起来。 动手宰杀一头野猪,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没有趁手的工具下,用一把小刀分割一头皮粗肉糙的野猪。 阿雷在树上观察半响,确定没危险,才从树上溜下。 可随后就被薛小苒血腥分 割野猪的场面吓得一哆嗦,呲溜一下躲到了连烜身后。 薛小苒忙着解决野猪,一时也没顾得上它。 没有大刀,只能先把大部分肉给一片片割下来,剩下的骨头,照着以前的法子,用大石头砸断。 野猪血流了一地,薛小苒自己瞧着都有些瘆人。 等她看到躲在连烜身后发抖的阿雷时,赶紧出声安慰,“别怕、别怕,阿雷呀,这是野猪,霍霍吃食的东西,老凶的,刚才你没看到它凶狠的样子么,咱们要是不收拾了它,倒霉的就是我们了,懂么?” “野猪肉可以用来煮熟了吃,和你平时啃的大骨头是一样的,懂么?” 薛小苒指着一堆大骨头比划。 阿雷似懂非懂,不过,薛小苒的安慰还是起了作用的,它没那么害怕了。 薛小苒松了口气,还真怕阿雷因为这事害怕而疏远她。 “连烜,我先把东西一批一批运回去,你在这小心些啊。”薛小苒有些担心,她到溪流边洗干净小刀,放到了连烜身旁,给他防身,“小刀放在你右手旁。” “阿雷,你在这等着,要是有危险,就自己跑树上躲起来,懂么?” 薛小苒指着它刚才爬过的树,交代清楚后,拎起粉葛拔腿就跑。 她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溪流那边太危险,连烜 他们不宜多停留。 她一路飞奔,跑到分流处时,瞥见那筐鱼还孤零零躺在那里,心里悲嚎一句:要搬的东西太多啦—— 边嚎边使劲跑,一口气不带喘,径直朝山洞方向狂奔而去。 跑了两趟,把葛藤和鱼扔在山洞口,拎着空藤筐又再跑回连烜身旁,感觉腿已经开始沉甸甸的了。 可她不能停,一头野猪,没要猪血和猪头,光是肉和大骨都有一百多斤,她一趟提三十斤左右,怎么也得跑个四五趟,两个小时可能都搬不完。 额滴神哟,薛小苒已经能感受到大腿抽筋的症状了。 打坐的连烜睁开了眼,听着她气喘吁吁的声音,有些默然。 “连烜,我扶你到那块岩石上坐着吧。”薛小苒觉着她耽搁的时间可能会很久,“这是一头公猪,估计附近还有一头母猪带着小猪,万一母猪找来,你待在岩石上,猪崽子们爬不上去,你会安全很多。” 薛小苒过去扶他,连烜摇摇头,示意不需要。 “不行,一定要上去,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这些肉和大骨又多,我一时半会肯定搬不完,要是母猪它们寻来,你对付不了那么多野猪的。” 薛小苒坚持,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连烜依旧摇头。 薛小苒气恼。 一时,场面有些僵持。 第七十章 地主家有余粮 薛小苒噘着嘴,感觉有些委屈,她这不是为他好么?干嘛那么倔强。 “连烜,万一你被野猪拱了,那,可怎么办呢?” 薛小苒眼睛在他粗犷坚毅的脸上溜了一圈后,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委屈。 他为什么会被野猪拱了?连烜很无奈,可她哽咽的声音,又让他很纠结。 连烜心里叹着气,最终还是被薛小苒以一种比较狼狈的姿势搀扶着上了那块大岩石。 薛小苒偷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笑得一脸狡黠,高高兴兴往回搬东西去了。 嘻嘻,这位大侠果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等薛小苒把最后一筐骨头往回搬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她高估了自己的体能,一趟趟的来回,让她精疲力尽,后面这两趟,几乎是提着藤筐走几步,又得停下来歇歇,哪有什么速度而言。 庆幸的事,野猪群没有找过来,等薛小苒把野猪头埋在葛藤地的坑里后,扶着连烜从岩石上下来。 薛小苒提着最后一筐大骨头,和休息良久的连烜,以及在附近转悠许久的阿雷,龟速往回走。 等回到山洞中,薛小苒把筐往地上一扔,躺在自己的草席上累得半响不想动弹。 阿雷也学着她的样子,躺回了它的小窝里。 连烜也很累,连 着两次出击,耗尽了他全部的内劲,加上路程本就远,一来一回也耗费了大量的精力。 不过,他意志坚定,心智坚韧,体力上的损耗于他而言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还不如薛小苒累瘫在地,让他更为担忧。 一个毫无武力的姑娘家,咬着牙一趟趟来回搬运,连烜好几次想让她放弃掉一部分东西,她却瞪着他道: “那怎么成,你好不容易打到的大猎物,一根骨头都不能浪费,有了这些肉,接下来一个月多月的肉食都不用发愁了,绝对不能扔。” 她那么执拗,他能说什么? 默默把柴火往灶台里放,山洞内的气温渐渐暖和了起来。 薛小苒躺尸十来分钟后,一骨碌爬了起来,把锅架到了石灶上,扔进几块剩余的麂子骨头,原本觉着麂子骨头没几块了,要省着点炖,现在有了小山堆似的野猪骨头,当然没必要再省了。 “嗳,就算下雪也不用担心了,这么多肉足够撑到一月份了,还有鱼、板栗、山核桃和柿子,芭蕉也剩不少,嗯嗯,地主家有余粮过年了,哈哈。” 薛小苒挨个数着存粮,心里美滋滋的,有一种手里有粮,心里不愁的感觉。 这点东西就好意思号称地主了?连烜好气又好笑。 薛小苒可不管他怎么想 ,接下来的日子暂时不用再为食物发愁,她已经感觉轻飘飘的了。 “哟,大腿疼胳膊酸,还有一大堆鱼要收拾。”薛小苒嘀嘀咕咕站了起来,“裤子又脏了,得洗,那么多肉都得挂起来,还有柿子削了皮都没来得及挂起来,好多活要干呢,好在天气冷,要不然,鱼死了那么久都该臭了,先把鱼收拾出来吧。” 嘴里虽然在抱怨,可一想到粮满仓的感觉,薛小苒又不自觉笑了起来,迈着酸痛的步子往外跑去。 活确实多,连烜光听着,都嫌累着慌,亏得她还兴冲冲的。 接下来几天,薛小苒一直忙活着整理各种食材。 连烜则帮着熬了葛藤,搓成细绳,再卷成了小团。 等所有的食材都整理好,一场大雨悄然而至,一夜之间洗刷了整个丛林。 薛小苒白日慢活一天,夜晚睡得深沉。 等她早上醒来,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惊觉温度又下降了。 “卧槽,昨晚下了那么大的雨呀~” 薛小苒打开小门,看到外面被大雨冲刷了一夜的树木,顿时有些傻眼。 这么大雨都没吵醒她,连烜也深感佩服。 “喔~下完雨,天更冷了。” 薛小苒哆嗦着溜回了火堆旁,顺手把那个裂开的圆锅架到了石灶上。 锅虽然裂开了几 道纹路,可没漏水,薛小苒就专门用它来烧水。 “阿雷呢?” 起来就没瞧见它了,薛小苒问了一句。 连烜朝外指了指,天刚亮就溜出去了。 “这么冷也溜达出去,身上有毛就是好,一点都不怕冷。”薛小苒趁着空档,把一边织了一大半的衣裳拎在手里继续织。 身上有毛就是好?真长在你身上,怕是哭都来不及,连烜已经能在心里自如的吐槽这姑娘了。 “太冷了,估计是要下雪了,得把衣裳赶紧织出了,不然晚上就算有火堆,也冻得够呛。” 前两天,薛小苒已经把自己的衣裳织好了,如今正赶着连烜的衣裳和裤子。 “这次割的葛藤不少,熬出来的纤维也多,剩下的用来织袜子和手套吧。” 薛小苒手里的动作很快,真要下雪了,气温肯定还要下降很多,她现在身上穿着织好的衣裳和裤子,还是觉着冷,单衣单裤的连烜得有多冷呢。 水烧热后,舀出水洗脸漱口,开始炖骨头。 虚掩的小门被推开,阿雷蹿了进来后,转身把门掩好,才溜达了过来。 它的腿已经可以稍稍碰地了,山里没有药敷它的伤口,薛小苒就时不时用麂子油在它的伤口上薄薄地涂了一层,如今,伤口已经结痂,只待断骨处慢慢养好 了。 “嘿,你这小家伙,都成精了,还懂得回来要掩门。”薛小苒腾出手摸摸它的小脑袋。 “吱吱”阿雷蹲坐在火堆旁取暖,接触火堆久了,它也习惯了烤火的日子。 薛小苒看着它,眼里有些怜悯,“它一定又去芭蕉林找猴群去了。” 阿雷几乎每天都会往芭蕉林那边溜达一圈。 猴群扔下重伤的小猴整体迁移,十之八九不会回来了,小猴天天去找也没用。 连烜在药王岭见过的猴子多了,对它们的习性多少有些了解,这只小猴明显是被遗弃了,找不回它们的猴群了,而且,就算找回去,猴群应该也不会接纳它了。 被人类救起驯养的猴子,沾染了人类的气息,猴群很敏感,想再回归原来的猴群怕是很难了。 虽然这姑娘并没有特地训练小猴,可在她的絮絮叨叨中,训练的过程不知不觉就形成了。 “阿雷呀,地上凉,别坐地上,把垫子拉过来,哎,对了,就是这样,真聪明,一会儿奖励你一根大骨头。”薛小苒手指翻飞,不忘笑着夸奖。 “吱吱”阿雷高兴回应,等待它的大骨头。 瞧瞧,就是这种状况,每日重复下,小猴已经非常熟悉套路了,懂得一会儿有骨头啃,表现得就特别机灵。 连烜嘴角微扬。 第七十一章 什么模样 “连烜,咱们如果出发的话,应该是顺着河流的方向走吧?” 薛小苒随口问着话,手里织衣裳的动作一刻没停,今天她一定要把这件衣裳给织完。 连烜睃了她一眼,这姑娘似乎不懂得观天象辨识方位,而他又目不能视,这就不好办了。 沿着河流的方向走虽然是保险,可是,河水往南汇入大海,越走离祁国越远。 出了山林,想要回转向北必定又要耗费大量时间。 “……可……会……观……天……象……” “天象?星星?太阳?额,当然会看,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上北下南左西右东,通用方向大致如此吧。”薛小苒想了想,又道: “至于星星这东西嘛,就不大清楚了,我们那里,晚上的天空可不像这里一样明亮,星星都躲雾霾背后去了,哪里看得清楚。” 来到这边后,薛小苒好几次被黑夜中,闪烁着的满天星辰迷了眼。 就算她视力不够清晰,依旧能真切感受到没有污染的夜空,璀璨绚烂的繁星点点,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是多么浩瀚苍穹。 大概?不清楚?连烜头疼,这么模模糊糊,铁定是辨不清具体方向的。 “……可……懂……日……影……” “日影?是什么?日头 的影子?”薛小苒瞥了一眼,“用来看南北么?可是,就算分清南北,你遇到山也得绕,遇到河也得绕,遇到密林也得绕,绕来绕去,费时费力,还不如直接顺着河道走呢。” “人都喜依水而居,只要找到有人的地方就能找到路,后面的路自然就容易走了,何必在林子里绕来绕去的。” “就咱们这脚力,大山、大河、密林子随便绕一绕道,估计都得费个三五天的时间,说不得半年一年都绕不出这破森林呢。” “要是想用最快的法子出林子,其实也不难,做个木筏一路顺着河流飘,估计三五天就能出林子了,可惜,现在是冬天,下河太危险了,要是夏天的话,绝对是最快捷的方法。” “哦,当然,前提是河道的水流要相对平缓些,要是遇到湍急的河道或者激流的瀑布,那就完蛋了,可以直接去奈何桥边找孟婆了。” 薛小苒开启话痨吐槽模式。 连烜听到最后有些哑然。 她说得没错。 以他现在的状况,就算辨明了方向,想要翻山越岭直接往北走,绝对是困难重重。 先出了山林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从河道漂流而下的方法却是不能成的,南面河流众多,支流广袤,激流瀑布很是常见, 危险程度比山林有过而无不及。 他朝薛小苒瞟了一眼,这姑娘有时候絮絮叨叨的完全没有重点,有时候又会机灵锐利地抓住关键处。 稀奇古怪中又带着聪慧狡黠。 “……念……了……几……年……书……” “我么?额,我数数。”薛小苒一时还真记不起来,“小学六年,初高中六年,有十二年了,唉,十年寒窗苦,我都苦了十二年了,寒冬酷暑勤奋不缀,最美好的年华全贡献给了课本。” 结果,高考最后关头,她考失利了,想到这,薛小苒泪流两行。 十年寒窗苦?还苦了十二年?连烜嘴角抽动了一下,她今年十八,六岁启蒙倒是正常,可是寒冬酷暑勤奋不缀就夸张了,像这种闺阁少女的课程能排得有多紧。 多是些基本功课,外加一些礼仪、女红、厨艺等课程,有时候和玩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虽然她谈吐用词还算丰富聪慧,可举止礼节就实在太过诡异了,实在不像一个学了十二载礼节的大家闺秀。 连烜想了想,继续写道:“……腹……有……诗……书……气……自……华……” 薛小苒一瞥之下,有些古怪地盯着连烜。 这家伙是讽刺还是挖苦? 她连高考都没考好,哪来的气 自华。 薛小苒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织她的衣裳,气哼哼地不想理他。 这家伙大概是因为没见过她的真实面容,才会这么想当然所以然。 她没有吱声,倒让连烜挑了挑眉。 他这话有什么问题么? 为什么感觉她似乎在生气? 她不说话,连烜也不好继续追问,但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拨开朦胧的迷雾,看清眼前的她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可惜…… 薛小苒落入丛林一整个月后,雪花洋洋洒洒从天空飘落。 “哇~下雪啦~” 她正捧着取水的罐子往山洞走,一朵调皮的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上,薛小苒往上一看,柳絮般的雪花缓缓洒落。 她激动地跑回了山洞,放下取水罐,又溜出了洞口。 “吱吱”阿雷瞧她高兴,也跟着她身后跑了出去。 下雪意味着更冷了,这姑娘怎么看起来还挺兴奋的?连烜拄着木棍慢慢走了出去。 “哇哇哇,雪花原来是这样子的呀,哈哈,真有趣,像似的,一朵一朵的。” 薛小苒跑到外面,伸手接着天空飘落的雪花,玩得不亦乐乎。 “阿雷,你也没见过雪吧,去年冬,也不知道你出生了没有,哈哈~” 她看到阿雷学着她的样子,伸手接飘雪,乐得哈哈 大笑。 这是个没见过雪的南方姑娘,连烜眼底含笑。 “哎呀,真是够冷的。”玩了几圈,体会雪景的薛小苒冻得哆哆嗦嗦跑回了山洞取暖。 阿雷自然颠儿颠儿地跟了回去。 “既然下雪了,中午咱们就煎熏鱼吃。”薛小苒看了眼架在火堆上熏制的熏鱼熏肉,这些熏鱼熏肉已经熏了五六天了,可以开吃了。 “吱吱”阿雷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兴奋得吱哇乱叫。 薛小苒看着胖了一圈的阿雷,笑嘻嘻地戳了戳它的额头。 “你瞅瞅你,这才多久,你就吃胖一圈了,这么下去,以后养成一只胖猴子怎么办?” 听着她和小猴逗趣,连烜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薛小苒听到动静,抬头看他走来。 经过一个月的休养,连烜的外伤基本无碍,结痂开始掉落,脸上依旧有些深深浅浅的疤痕,但是,已经比一个月前的模样好太多了。 瘦骨嶙嶙的身体也开始长了些肉,依旧单薄,但看着不会太过突兀了。 只可惜,手脚无力的症状还是没有太大改善。 他穿着薛小苒织的衣裤,衣服是套头式的款式,衣身只及大腿处,袖口和裤腿口都做了收拢。 连烜穿着很是不自在,最后,他把长袍穿在外面,才感觉好了一些。 第七十二章 自得其乐 “连烜,你估摸着还有几天要过年了?” 薛小苒笑眯眯地问他,他和阿雷都长胖了。 庆幸的是,她没有复胖。 薛小苒摸摸腰间的弧线,笑容更盛了,想来也是,虽说肉类不愁了,可没有米饭搭配,光吃肉着实腻得慌,反倒没有从前那么能吃肉了。 过年?连烜被她问住,站在火堆旁怔了怔。 没错,要过年了,连烜的眼神有些晦涩。 “过了年就是正月,正月到立春就到了,咱们就该动身了,所以,哪天是过年呢?”薛小苒沉浸在自己变苗条的喜悦里,没有注意他隐晦的神情。 连烜缓缓移动步子,坐回了他的位置。 摸出石头,在石板上写了一句,“……不……知……”。 “我知道你不知道,不是说估算嘛,定好一日,咱们好过年呀,就算流落在这丛林中,可日子不还是得往下走,所以,咱们的年当然也要热热闹闹的过了,对吧。”薛小苒朝他努努鼻子,继续耍嘴皮子, “同是天涯沦落人,凑到一块把年过,横批:苦中作乐,哈哈。” 薛小苒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这姑娘自得其乐的精神还真让人佩服,连烜的脸皮没绷住。 好吧,定好 过年的日子,他们也好计算出发的时间。 连烜仔细想了想,把正月初一定在十日后。 薛小苒连连点头,“这几天下雪,一定是丛林最冷的一段时间,过了年,看看具体天气,没有大雪,咱们就可以出发。” 连烜默默点头。 这样的话,出发的日子就不远了,薛小苒心情大好。 把架在石灶上的熏鱼熏肉移到了一边。 “这些肉大约是吃不完了,到时候带到路上当干粮。” 她解下一条熏鱼,拿到山洞外用温水清理一遍,回到山洞内,先把鱼斜切成片摆在碟子里,再把野猪油罐子拎了过来,挖了一大勺放到平底煎锅。 “滋啦啦”的声音慢慢响起,阿雷呲溜一下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锅里融化的肥油。 “阿雷,你别凑那么近,鱼片有水,一会儿下锅该溅油了。” 薛小苒好笑之余,提醒它。 阿雷充耳未闻,眼巴巴看着锅里,一动不动。 薛小苒也不管它,反正一会儿它就自动窜开了,她先把火撤过一边,煎熏鱼得小火煎。 用筷子夹起鱼片,放到油锅,“噼里啪啦”的溅油声响起。 一旁的阿雷果然吓得惊慌后蹿。 “哈哈,让你躲远点 不听,吓到了吧。”薛小苒哈哈一笑,继续往锅里放鱼片。 很快,山洞内弥漫着一股煎熏鱼的香味。 阿雷没敢凑近,可脑袋却伸得老长,它闻着香味感觉口水都要冒出来了。 “阿雷,把你的碗拿过来。”薛小苒看它馋,笑着朝碗的方向指了指,现在每次吃饭,她都让它自己拿碗。 阿雷眼睛一亮,立即把碗端到了薛小苒身前,模样甭提多可爱了。 薛小苒眯眼一笑,把煎好的鱼片放了几片到它碗里,“烫啊,别心急,你都被烫多少次了,该长记性了吧。” “吱吱”阿雷应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碗里煎得焦黄的熏鱼,却没敢马上抓来吃。 “哈哈,确实长记性了。”薛小苒看着好笑,阿雷好吃,又有些心急,时不时总要被烫一回。 这只小猴原本是个挺急躁的性子,即使伤了腿,也坐不住,总是东溜西荡的,吃东西也急,刚舀出锅的肉,想也不想就拿手去抓,烫了好几次,终于长记性了。 连烜端着自己的碗,慢慢夹了块熏鱼,这种熏鱼他还是第一次吃,味道还行,不过,烟熏火燎的味道他并不怎么喜欢。 煎好熏鱼,薛小苒把锅架到了石灶上 ,往里添了三根排骨和几块粉葛。 这才端起了自己的碗。 “这鱼熏得不够入味,没有酱油香料,只用了少量的盐和花椒,味道也只能这样了。” 薛小苒自我评价,还好,用野猪油煎鱼的味道还是挺香的。 野猪肉肉厚味香,就是腥味比较重,薛小苒多数把肉割成扁扁一块,用煎猪排的法子煎熟,配上野葱和野姜,味道倒还过得去。 有了足够的肉类,薛小苒也减少了出去的次数,偶尔出去挖些鱼腥草和野葱、野姜、野韭菜,还有就是和阿雷去摘盐肤木的果实。 盐肤木离得比较远,薛小苒带了背包和藤筐,在藤筐下垫上野芋叶,摘了满满一筐回来,足够他们一个月的分量了,等出发前,再跑一趟就可以了。 板栗、核桃都堆得老高,两人一猴过冬的食材是足够了,囤多了也是浪费,到时候,也带不走那么多东西。 骨头和粉葛炖好,各舀一碗。 阿雷用不好筷子,也不大喜欢喝汤,所以,它的碗里不带汤水,只有骨头和粉葛。 薛小苒给连烜碗里先添了一碗汤,“饭前先喝汤,胜过良药方,阿雷就这点不好,怎么能不喝汤呢,要知道,锅里的营养 都在汤里呢。” 这姑娘有时候说话,透着一股老一辈人教训小辈的口气,连烜捧着碗默默听着她数落小猴。 深受老一辈言行影响的薛小苒,可没有那种自觉,她喝完汤,夹起粉葛咬了一口,“哎呀,粉葛太老了,扯得一嘴丝。” 她皱着眉头硬咽了下去,“里面的须须多得都可以用来织衣裳了。” 吃一口吐槽一句。 连烜夹着一块粉葛,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倒是阿雷依旧吃得津津有味,它牙口好,对根茎类食物也特别喜欢,一点都没嫌弃粉葛老。 收拾好碗筷,外面的雪花越飘越密。 树梢草地上已经铺上了白白一层。 薛小苒把门掩好,溜回火堆旁,继续织她的小背心,织完了两人的衣裳和裤子,还剩下不少葛藤纤维,所以,她决定再各织一件背心。 既能多添一份暖意,还能替换身上的内衣。 洋洋洒洒的雪花飘了三天才停,整片山林被罩上一层白色的棉被。 雪一停,薛小苒和阿雷就跑到外面撒欢,笑着嚷着叫着要堆雪人。 连烜无语,心里估算着她能在外面撑多久。 果然,刚过一刻钟,被冻得两手通红的薛小苒哆哆嗦嗦跑了回来。 第七十三章 “过年” “艾玛,堆啥子雪人呀,冻死姐姐了。” 薛小苒把冻得跟红萝卜似的手凑近火堆。 阿雷悠然自得跟在她身后,它可没觉着多冷。 “哎,我手长冻疮了,等天气暖和的时候,就惨了。”薛小苒看着红肿的指关节,一脸苦兮兮。 冻疮还是找上了她,薛小苒心中悲嚎一声。 长冻疮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气暖和后,那种痊愈过程中,又痒又疼的感觉。 抓又不敢抓,挠也不敢挠,可不抓不挠更难受,总之,让人非常之抓狂。 连烜皱起了眉头,北地冬日严寒,可长冻瘃的不多,南地冬日湿冷,反倒易长冻瘃。 长冻瘃问题倒是不大,就是愈合的过程,皮肤奇痒难忍。 如果在外,可以买些冻瘃膏涂抹,现在的条件么,连烜眼睛闪了闪。 等到了晚上,薛小苒照例给他涂抹麂子油的时候,连烜反手把油抹在了她的手指上。 薛小苒眨了眨眼,瞪大眼睛盯着连烜,他这是干嘛?抗议她每天朝他脸上抹油么?她这不是为了他好么? 连烜见她久久不吱声,心知她必定是没回过神。 心中叹息一声,这姑娘有时候机灵敏锐,有时候脑筋又缺根弦。 拿过石头,慢慢写了几个字 。 “……治……冻……瘃……” “冻啥?后面这个是什么字?”薛小苒眯着眼睛费劲认字。 “……冻……疮……” 连烜只好改了名称。 “……冻……疮么?这疮的繁体也忒复杂。”薛小苒看了半天,才勉强确定,“是疮字吧?” 连烜横了她一眼,不是说念了十二年书么?认字都经常认不全,书都念到哪儿去了? “哦,你是说用麂子油涂抹冻疮呀,可是,你又说麂子油不是鹿油,也不一定有用,让你涂脸你还不乐意,这回倒是想着让我涂冻疮了。” 薛小苒想起了这茬,笑嘻嘻地打趣他。 连烜有一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感觉。 他脸上虽然毫无波动,可薛小苒却觉察到他情绪上的变化,她吐吐舌头,玩笑不能开得太过,忙笑着哄道:“我这就抹,谢谢你的提醒。” 说完,她依旧认认真真的先给他脸上涂抹均匀,这才开始涂抹自己的手指。 “要是能打一头鹿,炼出正宗的鹿油,效果大概会好很多吧,瞧你的脸,抹了那么多天麂子油,印子只消了一点点。” 薛小苒瞥了他一眼,他五官分明,鼻梁高挺,如果没有碍眼的伤痕,和杂乱的胡子,长相应该不 会太差才对。 要是疤痕一直消除不掉,那真是太可惜了。 ”……“ 连烜神情淡定,眼眸悠长,对此显然并不太在意。 倒不是他不在乎容貌,只不过,这种面上鞭痕,普通药膏祛疤效果有限,唯有等回去后,用上师兄特制的生肌玉肤膏方能彻底消除。 雪停了两天后,又开始断断续续飘洒。 两人一猴,就窝在山洞里,哪都没去。 薛小苒织好了两件背心后,又开始勾袜子和手套。 连烜则寻了沉而坚硬的木头,削制梭镖针,梭状,两头尖锐,中间略粗,长约七寸。 他手头没有合适的兵器,内力又不足,遇到危险时,还是暗器比较趁手。 小刀虽好,却只有一把,万一射中猎物没死,反倒带着小刀跑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所以,趁着空闲,削制一些梭镖针备着。 薛小苒看着有趣,拿起削好的梭镖针看了又看。 “这种木头又沉又硬,削成飞针好像铁做的一样,瞧这锐利的尖角,看着就很厉害。” 知道他是为了防身才削制的梭镖针,薛小苒特地给他的蛇皮背心里添了一个细长形口袋,专门放置这些长针。 等她的露指手套勾好,薛小苒就兴致勃勃地让连 烜戴上。 手上套着奇奇怪怪的东西,让连烜很是不自在,他虽然看不清,可摸着也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并不乐意戴着,薛小苒也没强求他,笑眯眯的先收了起来。 “现在不用戴着,等我们出发的时候,你戴着手套撑木棍,手就不会太冷了。” 出发的时候,他也不想戴着,连烜有心抗拒,那边的人却不理他了,自顾继续勾她的手套。 勾好了手套和袜子,最后剩一点纤维,薛小苒拿来勾了两个挎包,用草编成背带系在挎包两头,启程的时候,就可以多带些东西了。 等到了连烜定下过年的日子那天,雪没有继续下。 山洞外寒气森森,树梢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看着积雪,薛小苒有些忧愁。 “雪还挺厚的呢,路不好走,还得等上些日子,雪化一些才好出发了。” 连烜点头,这种时候,不能急,天寒地冻赶路,对谁都不好。 “今天过年,要高兴热闹些,不仅要吃好喝好,辞旧迎新,还要洗去过去的晦气,所以,今天咱们都要好好洗洗。” 薛小苒说完,转身跑回山洞抱起取水罐子,兴冲冲去了河边。 连烜站在洞口,失焦的眸子“遥望”远方,木然的 脸有些失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薛小苒取水回来,跑过他身旁。 “连烜,别在外面吹冷风了,小心着凉。” 连烜回神,垂下双眸,轻抿嘴角,转身缓步朝山洞走去。 薛小苒把大锅架到石灶上,一趟趟往里倒水。 等两人把身上清洗干净,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灶上已经换了圆锅,开始炖肉。 薛小苒绞着头发,“哎呀,我头发长得好快呀,都长到胸口了,太长了,真难洗。” 长到胸口?这么短的头发,好意思说长?连烜反手把身后的长发拧在手上费力一绞,水珠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 “你那是太长了,多难打理呀,又没有东西洗头发,头发干燥打结,一点都不舒服。”薛小苒直接吐槽,“洗头发还特别难干。” 说得再多,也不是剪头发的理由,连烜不予理会。 “你们那儿的人,难道一辈子都不剪头发么?”薛小苒好奇。 当然不是,只是没有必要,不会随意修剪,连烜摇了摇头。 “那就是可以剪的嘛,嘻嘻,我帮你修短一些,好不好?”薛小苒知道他肯定不同意,故意开玩笑道。 连烜睨了她一眼,毫不犹豫拒绝了。 薛小苒朝他努努鼻子,眯眼一笑。 第七十四章 妈呀,救命呀 按说过年,当然该喜庆热闹,大鱼大肉。 可他们两人一猴,一个口不能言,一个只会“吱吱”叫唤,剩下一个她,就算从头到尾说不停,也热闹不到哪去。 大鱼大肉倒是有,可天天吃肉,不是炖就是烤,要不就是煎,又没有主食配搭,两人早就腻味得不行了,亏得还有个阿雷吃得津津有味。 “呃,好想吃米饭或者稀饭、面条,要不包子、馒头也行啊。”薛小苒扁着嘴,把肉割成一片片的,放在石头上烤。 连烜的喉头不自觉蠕动了一下。 “啪”另一边的阿雷,正拿着石头敲核桃吃。 它已经能很熟练地敲击、剥壳、挖肉,山洞里大部分山核桃和板栗都是它吃掉的。 阿雷的嘴巴像闲不下来似的,即使肚子饱了,没事又去拎两个核桃或者板栗来吃。 薛小苒一开始还担心它吃多了会不消化,后来,看它活蹦乱跳的,也就懒得理它了。 不过,肉食这类东西,她开始给它减少些分量了,不能让它吃肉吃到撑,又跑去吃坚果。 既然是过年,薛小苒就把鱼和肉,用煎、烤、炖各做了一份。 碟、碗、锅里都堆放了满满的肉类,山洞里飘散着各种浓浓的肉香味。 “过年,当然得敞开了肚 皮吃喝,阿雷,今天也不拘你吃肉了。”薛小苒笑眯眯地给阿雷夹肉,不过,说是不拘,到底还是数着片数给它夹,阿雷还小,没有分寸。 “连烜,你要吃哪一种?炖的?煎的?还是烤的?” 连烜摇摇头,表示随意,反正都是肉,哪种都一样。 “那每样都吃一些,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再多吃点。”薛小苒往他碗里堆了满满的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主食的原因,即便是天天吃了足量的肉,连烜也没有胖起来。 依旧是大骨架,瘦身材,就比皮包骨的时期好那么一点。 连烜没推辞,他被囚禁这大半年,身体受损得厉害,要不是有微弱的一成功力撑着,早化为一道冤魂葬身河底了。 这些日子,这姑娘一直致力于养胖他,每次吃饭,他的碗里总是分量最多的一个。 “话说回来,要是我们出发了,阿雷可怎么办呢?” 薛小苒看着吃得有滋有味的阿雷,有些发愁。 到底带不带它走呢?真是个大问题。 能怎么办,它当然会跟着走了,连烜眼皮都没动一下。 这些天,这只小猴总是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不消说,肯定是认定了这姑娘,走哪跟到哪了。 “带它出了山,就得负责 到底,万一有坏人打阿雷的主意可咋办呢?”薛小苒继续发愁,她人生地不熟的,能护得住它么? 阿雷不是一只狗或者一只猫,养着也不引人注意,它可是一只猴子,走到哪都备受瞩目,不单是孩子们羡慕好奇的目光,还有心怀恶念的视线。 要是保证不了它的安全,还不如让它继续待在林子里呢,至少,这里没有复杂险恶的人心。 连烜摇摇头,养只猴子而已,哪有那么多可担忧的。 薛小苒瞟了他一眼,他当然觉着没问题,他这种武林高手,大概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里尝过被人欺负的滋味。 如果阿雷跟着他,倒不用发愁了。 咦,也不对哦,他现在混成这样,不就是被仇人下阴招算计了嘛。 混江湖的风险太大,阿雷不能跟着他混。 薛小苒给阿雷夹了块肉,继续忧愁。 又过了三日,天晴无雪,气温渐渐回升,地上的雪层也化了不少。 薛小苒利用这几天,给连烜多做了一双草鞋备用,又割了藤蔓,编制了两个大背篓。 要带上路的东西实在太多,一个背篓根本装不完,薛小苒就多编了一个,准备让连烜背着,里面放些轻省的东西,重的她自己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看 着雪层一日日消融,出发的日子近在眼前。 “连烜,我和阿雷去摘盐肤木的果实,一路的盐要准备妥当。” 和连烜交代一句,薛小苒背着新编制的背篓高高兴兴出去了。 这条路走了好几趟,薛小苒也弄清了方向,就算没有阿雷带路,她也可以找得到地方了。 只是,阿雷现在粘她粘得紧,走哪跟哪,出门它自然也要跟着。 加上它的腿伤好了很多,腿脚更加利索了,上坡爬树都不在话下。 等薛小苒走到盐肤木所在的坑坳边时,阿雷已经在附近四处溜达了。 盐肤木的果实被她摘了多次,已经没有了硕果累累的样子,垂下果实都摘得差不多了,只剩顶上还有部分果实。 薛小苒把背篓放到树下,抬头看了看枝桠,找了个合适借力的地方,手上一使劲,开始向上攀爬。 “吱吱”阿雷从别的树上晃荡过来,蹲坐在树桠上看她,不时还吱吱叫几声,似乎是在为她加油。 薛小苒费了番气力,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 “哎呀,你们的技能也不好学呀。” 她小心扶着树干,朝阿雷苦笑,果实离得有点远,只能继续向上爬。 一边脚踩着一个树杈,然后抱着树干,开始折断带果实的树枝,最 后小心地扔到背篓里。 背篓底垫了野芋叶,回去慢慢筛选出盐结晶就行了。 摘的过程还算顺利,掰断几根树枝,背篓就填得满满当当的了。 薛小苒估算着分量,省着点用,足够用好久了,就不再摘了。 慢慢爬下树,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看着一大筐的成果,薛小苒喜笑颜开。 把掉到外面的果实捡进筐里,用力提了提,还挺沉。 正要背起背篓,溜达到别的树上的阿雷突然“吱吱”狂叫了起来。 薛小苒一惊,往阿雷的方向看去。 阿雷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猛烈摇晃着树枝,似在发出警告。 薛小苒心中一凛,紧张地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 那、那、那是啥? 老、老、老虎? 薛小苒吓得魂不附体,开始上牙磕着下牙了。 坑坳边上稀疏的杂林里,一头吊睛白额的大老虎正昂首阔步走出来,一身黑黄相间的花纹在林间格外显眼,它体型高大,步履从容,远远看着,端是雄壮威武。 如果是在动物园看到这样神气活现的老虎,薛小苒一定会赞叹一声,不愧是百兽之王呀,瞧这王霸气势,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 可现在,薛小苒牙根打着颤,只想大叫一句:妈呀,救命呀! 第七十五章 我的小英雄 阿雷“吱吱”的叫声成功引起了老虎的注意。 不过,老虎似乎对猴子不大感兴趣,只淡淡瞥了树上一眼,便继续往前走,许是平常没少和这些聒噪的猴子打交道,所以也懒得理会它。 薛小苒两腿发软,手脚哆嗦着往身旁的盐肤木上爬。 原本还算利索的身手,因为害怕而变得迟缓起来。 手扒着树桠,硬是爬不上去。 而那边的吊睛白额大老虎已然发现了她。 只听它“嗷——”的一声,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双凶狠的眼睛紧盯着试图爬到树上的薛小苒,迈开大步朝她奔来。 薛小苒吓得头皮发麻,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她咬紧牙根,踩着树干用力一蹬,想借力爬上树,可是,因为腿软,道力不够,她滑了下来。 老虎奔跑的动作越发的快,眨眼间已经离她不远。 薛小苒抖得像筛糠似的,紧咬着下唇保持冷静,这才勉力从裤兜里拿出了喷雾剂,拔开盖子,对准了来势汹汹的老虎。 老虎越来越近,薛小苒抖着一双手,打算用力一喷,然后侧身滚落坑坳里,借机躲开老虎地扑咬。 却听,一旁的树梢“哗哗”响动,阿雷在几棵大树上快速跳跃,瞬间追上了老虎的脚步,然后朝飞奔 着的老虎扔了个不知名的果实。 “咚”的一声,正中老虎脑袋。 一身黄黑相间的大老虎猛地停住了脚步,愤怒地转过头,盯着树上的阿雷,“嗷——”的一声怒吼,林间的树木都震动三分。 薛小苒下意识一抖,手里的喷雾器差点失手掉落。 阿雷却没有退缩,继续朝老虎扔东西。 老虎气恼,再也不顾前方的薛小苒,开始追逐树上烦人的猴子。 阿雷边扔东西,边把老虎往远处引,不时还朝薛小苒的方向“吱吱”一声。 薛小苒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它这是让她快点逃离这危险的区域呢。 当下,她也顾不上别的,抱起背篓朝来时的路跑,不过,她没跑太远,而是爬上了一个大土坡。 那土坡靠着山壁,有两米左右的高度,能容脚的面积很小,万一老虎追上来,薛小苒依附着地形,用喷雾器对付下方的它很是方便。 她不敢跑太远,阿雷虽然机灵,一直在树上穿梭,可是,对手毕竟是百兽之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万一阿雷为了救她,变成了老虎的盘中餐,薛小苒怕是一辈子都愧疚难安了。 而且离开坑坳那边,这段路有一段是没有明显的树木连接着的,阿雷也不能一直 待在树上,所以它怎么回来也是个问题。 薛小苒站在高处,眯着眼睛,勉强能看到林中追逐的情形。 老虎一直追着阿雷,它溜到哪棵树上,老虎就跟到哪棵树,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阿雷却很镇定,用手抓着树枝慢慢溜着老虎。 老虎抓不住它,很是气恼,又无可奈何,在树下转悠几圈,恨恨地想离开。 阿雷“吱吱”两声,又蹿到了它头顶上,用手攀着树枝下去,居然大着胆子揪起了老虎的耳朵。 老虎“嗷”的一声吼叫,支起前爪向阿雷扑去。 阿雷却立即灵巧地往树上挪移,尾巴一甩勾住了上面的枝桠,借着道力爬了上去。 老虎气急,张开血盆大嘴咬住了树枝,只听“咔嚓”一声响,树枝当即折断。 阿雷手一勾,已经身手敏捷地往另一边的树枝跃去。 “嗷——”老虎不甘心,又追了上去。 阿雷引着老虎往林子里钻,没多会儿,一猴一虎就没了踪影。 薛小苒站在土坡上,背后一片冷汗,冷风一吹,当即打了个哆嗦。 可她盯着那片杂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阿雷还没回来呢,她得等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薛小苒真切体会到度日如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了。 她心跳如鼓,脸色却发白,握着喷雾器的手有些发抖。 心里开始埋怨自己,刚才她应该趁着老虎停住脚步的时候,大着胆子冲过去给它喷一下的。 只要辣椒水能喷到了老虎的脸上,它的眼睛就看不见了,鼻子也没那么灵敏了,这样的老虎等于没了牙的老虎,她和阿雷应该能从容逃走了吧。 薛小苒心里惴惴,好像也不对,发起狂来的老虎,可能更不好对付。 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着她的脑子,薛小苒眼巴巴盯着林子,心焦地等着阿雷的影子。 十分钟后,杂林里没有动静。 十五分钟后,依旧没声息。 薛小苒白着一张脸盯着林子半响,随即猛一咬牙,顺着原路爬下了土坡。 她,要去找一找阿雷。 不能让小小的阿雷为了她身陷囹圄,而她却袖手旁观。 薛小苒猫着腰垫着脚,手里握着喷雾器,往杂林方向溜去。 才走几步,林子里有“哗哗”声响起。 薛小苒精神一振,往树上看去。 果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树枝上。 阿雷动作敏捷地从树上滑了下来,看到薛小苒站在前方,它“吱吱”叫了两声,快速蹿到了她身旁。 “阿雷,你没事,太好了。” 薛小苒激动得一把抱 起来阿雷,不住抚摸它的脑袋。 “你真是我的小英雄呀!小小的个子,居然敢挑拨老虎把它引开,实在太让姐姐感动了。” “吱吱”阿雷有些不明所以,它带着老虎往密林里去,绕了一大圈才回来。 薛小苒喜极而泣,抹了把眼泪,开始检查阿雷身上,没有发现伤痕,心口的大石头落了下去。 “阿雷,那只凶狠的大老虎呢?”薛小苒学着老虎“嗷嗷”叫了两声。 “吱吱”阿雷指着杂林深处。 薛小苒一惊,老虎四肢发达,要是一直死命追着阿雷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来。 “阿雷,快,我们得赶快离开。” 太危险了,这里再也不能来了。 薛小苒招呼着阿雷,跑到土坡旁背起背篓,“蹭蹭蹭”卯足力气往回跑。 好不容易回到山洞,薛小苒已经跑得有些脱力了。 “……呼……哈……” 她放下背篓,一屁股坐到了草席上。 削着燕尾镖的连烜抬起了头,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让她跑得如此剧烈? 阿雷也因为跑了一路,累得躺在了它的坐垫上。 连烜摸出石头,问薛小苒。 薛小苒跑了一身汗,拿过毛巾擦拭了一下额头和脖子的汗水,缓了口气,这才和连烜说起了老虎的事情。 第七十六章 出发 连烜眉头猛地一蹙,竟然遇到了老虎,这附近的地形他仔细观察过,并没有大型猛兽的气息。 盐肤木生长的地方太远,所有,他们跑到了老虎的地盘,前几次没遇到老虎,算是万幸了。 “……受……伤……否……” “没受伤,多亏了我们阿雷,帮我引开了老虎,不然,也许不止受伤那么简单了。”薛小苒心有余悸,朝阿雷感激一笑。 “……别……再……出……去……” 连烜沉着脸,老虎也许会顺着他们的气息找过来,这附近也不能随便乱跑了。 “嗯嗯,我不出去了。”薛小苒连连点头,她也不敢乱跑了。 那老虎大冬天里都膘肥体壮,一看就不是善茬,定然是凶猛又强悍,平时不缺食物才养得那么健壮。 “……虎……或……寻……味……而……来……” 连烜提醒她。 薛小苒脸色顿时一白,“那,那怎么办才好?” 那可是凶悍的大老虎呀,不是什么普通的动物呀。 “……不……用……担……心……” 连烜眉目一凝,来了也好,他们正缺一张老虎皮。 薛小苒看他肃穆凌厉的眼神,突然就安下心来,是啊,有连烜在,不用担心。 他就算身体不好,收拾一头野兽,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他例不虚发 的境界,薛小苒笑了起来。 “连烜,幸好当初遇到了你,要不是有你在,这破林子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呢。” 想想他们刚到这里的第二天,连烜就解决掉一条剧毒的过山风,要是当时没有遇到他,说不定,遇到毒蛇的就变成了她,后果如何,不难想象。 连烜默默看了她一眼,当初如果没有遇见她,没有她提供的药和细心的照顾,连烜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现在。 他们落入这莽莽丛林,也能聚到一起,不得不说是一种很奇妙的际遇。 连烜心绪百转千回,面上却淡定依旧,继续削着手里的燕尾镖。 他削够了十根梭镖针后,开始削制燕尾镖。 这种镖形偌燕尾和鱼鳞,镖头大,容易控制,体积小,重量轻,便于携带。 用来防身最好不过,只是,用来打猎效果会差一些,毕竟体积偏小。 “嗯嗯,你多削制一些飞镖,要是老虎来了,赏它两镖,让它知道什么叫厉害。” 薛小苒凑近连烜,看着他手里的燕尾镖笑眯了眼。 这种冷兵器时代,有武功就是好。 是让他帮着找回场子么?连烜虽然没有抬眸,眼底却染上一丝笑意。 “阿雷呀,姐姐看看你的腿,没伤到吧?” 薛小苒放下心,溜到阿雷身旁,在它的断腿 处摸了摸,它今日跑了一日,也不知道断腿处有没有问题。 “吱吱”阿雷叫唤了一声,声音带了几分抽疼。 “又伤到了是吧,哎呀,可怜的阿雷,姐姐帮你抹点油。”薛小苒把它腿上的绑带轻轻解开,“一会儿熬了骨头汤,你要多喝些,知道么,这样骨头才能长得好。” 薛小苒摸摸它的脑袋,看着它黑亮的大眼睛,忍不住问道:“阿雷呀,姐姐和哥哥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了,你跟我们一块走还是待在林子里等你的猴群回来呢?” 答案,当然是没有的,阿雷再聪明,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它的选择。 二日早晨,阴沉许久的天空,金黄色的太阳照耀进山洞的时候,显得那般温暖明媚。 一夜之间,树梢和地表的雪层就消融得没了痕迹。 “哇,雪都化完了,速度可真快呢。”薛小苒连声感叹。 原本雪层就没多厚,天气转暖,立即就消融了,南方的小雪花和北方的鹅毛大雪那是没法比较的。 连烜感受雪融的空气中,清冷的气息。 “出太阳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动身了?”薛小苒犹豫了一下,转头问连烜。 如果要动身,吃了早饭就得赶紧了。 连烜微微沉吟,昨天夜里老虎并没有寻 来,不过,立春一过,惊蛰就不远了。 惊蛰一声春雷,冬眠的动物就要惊醒了,森林里各种蛇虫猛兽就会多了起来。 他们确实得赶快出发了。 连烜慎重点了点头。 “那,我们吃了早饭就出发。”薛小苒眼睛一亮,也不啰嗦了,转身开始忙活早饭去了。 肉还剩很多,薛小苒把几块大骨头扔到圆锅里炖着,然后开始清整要带的东西。 两个背篓并排放着,薛小苒的背篓主要放锅碗瓢盆和食材这类比较重的东西。 连烜的背篓里则放了些柿子饼、板栗和核桃,分量都不多,还有她的小白布条,备用的草鞋,包得整整齐齐的回心菇等,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哎呦呦,想把瓷桶也带上,可是太沉了,瓷盆也重,不好带。” 薛小苒愁眉苦脸地看着一堆盆盆罐罐,这也想带走,那也舍不得。 可手上一提,又灰溜溜放下了,那么重,背着非累死自己不可。 昨晚她把盐肤木果实上的结晶都扣下来了,分了两份用野芋叶包着,罐子口太松动了,薛小苒怕走路晃动间都掉了出来,用野芋叶包着塞进罐子里就安全多了。 “席子也得带上,不然晚上得睡石头地或者草堆里了。” 石头地硬,草堆有虫虫,都不是好的选择, 草席不重,卷起来带着不难,当初编的时候,也没编太宽,所以带着还是挺方便的。 薛小苒挨样把他们现有的财产都数了一遍。 分量最多的还是那头野猪的肉,鱼肉倒是消耗了挺多,没剩几条了。 秉承着带不走,就尽量吃完的念头,薛小苒弄了一大堆早饭。 结果,两人一猴一大早就吃了一肚子肉。 “山洞里还剩好多肉,不知道会不会把那只老虎引来。” 薛小苒前面背着她的小背包,后面背着硕大的背篓,回头感叹地看着他们住了一个多月的栖息地。 “吱吱”阿雷不知道她在感叹什么,只是习惯性地跟在他们身旁。 薛小苒低头看了它一眼,眼里闪着怜惜和坚韧。 阿雷,你既然选择跟着我,那以后,咱们就一起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相依为命吧。 连烜拄着木棍,默默等候在一旁。 他心中也感慨颇多,可他更操心接下来的路程。 前途坎坷,一切还是未知,他们一行,弱的弱,伤的伤,实在不能不让人操心呀。 “好了,出发啦~” 薛小苒一挥手,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迈开了步伐,朝连烜的方向走去。 阿雷紧跟在他们身后。 金黄色的阳光倾洒而下,照耀在他们身上,如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温暖而祥和。 第七十七章 前行 阳光普照,积雪消融,天空一碧如洗,照耀在层峦叠嶂的山林中,明媚灿烂。 而在阳光下赶路的人,心情却不甚美丽。 “啧啧啧啧~”嫌弃的啧舌声一路响起。 “这雪融后,地上湿漉漉的,鞋子都要废掉了。”薛小苒先把背篓放下,然后把鞋底的泥层往草地上蹭,“阿雷,过这来,把爪子上的泥巴擦一擦。” 招呼着阿雷过来清理爪子,这一路他们都沿着河岸边走,树木比较少,阿雷也跟着在地上走,手脚都是一层泥。 阿雷学着她的样子,在草地上把泥巴剐蹭掉。 连烜慢慢走在后面,一双草鞋上也是泥星点点。 他们吃了早饭后,就一直顺着河岸边走,淌过了分流的小溪,继续往前。 这一片都是他们未曾走过的地方。 “连烜,需要休息一下么?”薛小苒照例问了一句。 这一路,她问了无数次,每次他都摇头。 缓慢走动着的连烜果然又摇了摇头。 他的动作已经太慢了,如果动不动就休息,一天也赶不了多少路。 薛小苒扁扁嘴,无奈地耸耸肩,好吧,他能坚持住就成。 和连烜赶路,其实还挺轻松的,虽然薛小苒背的背篓很沉,可是,连烜走得慢,她背一段 路,又可以放下来休息好久,所以,基本没累着。 倒是连烜背后背着背篓,妨碍了他原本就慢的脚程,薛小苒干脆背一个,手里再拎一个,走出五六十米放下休息,等连烜赶上来,再继续。 天空放晴,森林里的气息也变得欢快起来,各种鸟类不时在枝头啼叫,声音轻灵又悦耳。 连烜拄着木棍脚步一刻也没停,一旁滔滔的河水声伴着悦耳鸟鸣声交织入耳,让他略显疲惫的脚步也轻盈几分。 “好多鸟呢,不知道有鸟蛋么?” 煞风景的声音突然冒出来,连烜嘴角微抽。 “哇,那棵大树好大好高呀,怕不是千年树妖了吧。” 这姑娘说话的声音就一直没有停过,连烜有些无奈。 “阿雷,你又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可别吃坏肚子了哦。” “连烜,左前方有块大石头,记得绕道。” “连烜,右前方有个大坑,绕一下。” “连烜,正前方是片灌木丛,往左边绕。” 就这样,伴随着这姑娘絮叨又关切的声音,他们一路前行。 正午,太阳光最扎眼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停下来休息。 薛小苒把草席铺在一处相对干燥的碎石地上,扶着连烜坐下,然后搬了几块石头垒好灶 台。 转身跑去寻了柴火与枯草,柴火有些湿,费了好些工夫才把火点燃。 从背篓里拿出圆锅到河边取水,架到了石灶上。 “吃了午饭,咱们歇一会儿再动身吧。”薛小苒瞟了连烜一眼,他从早上跨出的第一步起,就没休息过,就算速度再慢,也会累的。 “我累了,得休息一下。”薛小苒强调。 连烜怎么会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他心中叹息一声后,微微颔首。 薛小苒这才笑了出来,他太执拗,劝他休息,还不如直接用自己做借口好呢。 走了那么远的路,两人都饿了,粉葛早就吃完了,现在的主食就是野猪各种部位的肉,就算吃得腻味,也没法子。 只有阿雷依旧有滋有味地啃着大骨头。 “等下次遇到溪流,咱们捞鱼来炖一锅新鲜的鱼汤吃,老是吃肉,燥得慌。”薛小苒把抄网也带上了,此刻盯着宽阔的河道目光有些凶狠。 这主意不错,连烜点头附和,三餐纯肉,当真是……腻。 吃完午饭,又烧了半锅开水放到一边,薛小苒倒在了自己的草席上。 “哎呦喂,我得躺会儿,连烜,休息时间,不许催我啊。” 她开始闭眼假寐。 连烜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自 顾盘腿打坐恢复体力。 午时的阳光正当好,倾洒在人的身上带了些许暖意,可是,现在毕竟还是在正月里。 风从河面吹拂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一刻钟后,连烜睁开眼,蹙起了眉头。 这姑娘还真的睡着了,睡得还挺沉,这样可不行,河风太湿冷,吹多了肯定会着凉的。 连烜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心肠把她推醒了。 “……嗯?!”薛小苒有瞬间的迷糊,然后,“阿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果然着凉了吧,连烜的脸黑了下去。 薛小苒揉了揉鼻子,坐了起来,“该出发了?” 她抬头看看天色,太阳还是高高挂着,根本估算不出她躺了多长时间。 疑惑地看了连烜一眼,他干嘛黑着一张脸,不就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么? 这才第一天,至于那么赶么?薛小苒嘀嘀咕咕开始收拾东西。 “给,先喝杯水。” 从锅里倒出了开水,温度还挺热的,明明没过多长时间,薛小苒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 瞧她只打了个喷嚏,暂时没有着凉的症状,连烜松了口气。 薛小苒把四处溜达的阿雷叫了回来,让它喝了水,一行人继续赶路。 离开了熟悉的环境,阿雷显得有些紧张,除 了休息时到处溜达了一下,赶路的时候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 河岸两边多数是杂草灌木和碎石,偶尔也有密林子,有些路况并不好走。 好在,现在还在正月,蛇虫鼠蚁相对比较少一些,凶禽兽也不多。 第一天的路程,两人一猴走得还算挺顺利。 天渐黑的时候,就近找了个避风的山坳露宿。 熊熊火焰燃起,原本冷寂的空气添了几分暖意。 “走了一天,别的倒好,就是这鞋和袜子都湿透了,湿乎乎地穿着难受。”薛小苒把备用的草鞋拿出来,把脚丫伸到火边烤了烤才换上。 “吱吱”阿雷有样学样,跟着烤起了手脚。 有模有样的感觉,让薛小苒看着就想笑。 “连烜,湿鞋子袜子快脱了,万一捂出了冻疮,哭都没地哭,换备用的草鞋,我拿袜子去洗干净,一会儿好烘干。”薛小苒催促连烜脱袜子,他穿的是草鞋,袜子早就被浸湿透了。 连烜犹豫了一会儿,缓缓把湿漉漉的袜子脱下。 “给,这是新草鞋,旧草鞋也得拿去洗一下。” 把备用草鞋放到他脚边,薛小苒拎着踩成泥浆的袜子和鞋去了河边。 连烜默默穿上新草鞋,穿了一天湿袜子的脚终于舒坦些了。 第七十八章 又打什么主意 露宿野外,当然比不上住在山洞里暖和。 即使火堆的柴火添得旺旺的,薛小苒半夜依旧被冻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哆哆嗦嗦往火堆旁又靠近了些,为了防止自己滚进火堆,睡觉前依旧在火堆和她之间放了好几根长树枝。 伸手越过树枝,汲取火堆的暖意。 “连烜,你还没睡么?明天还要赶路呢。” 阿雷卷缩在火堆旁睡得香甜,薛小苒压低了声音。 连烜盘腿打坐,看着似乎一直没睡。 连烜摇摇头,他小憩了一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你得注意身体哦,我们还有好多路要走呢。”薛小苒打着哈欠低喃着叮嘱。 连烜点头,他知道。 伸手把一根粗柴放到火堆上,让火势燃得更旺一些。 薛小苒烤了会儿火,眼皮直打架,撑不住困意,又躺回了草席上沉沉睡去。 听着她缓和匀速的气息,连烜盯着她的方向若有所思。 一连三日,天清气朗。 赶路也算顺畅,偶尔碰到坡坡坑坑,就得费些时间绕过去,大型猛兽没有遇到,反倒是遇上了一群陌生的猴群。 薛小苒一见之下,大喜过望,当即怂恿阿雷凑上去认亲。 但是,阿雷却躲闪着不愿意上前,薛小苒无奈,试着抱它 凑上去和猴群们沟通,结果,刚走近几步,铺天盖地的“暗器”呼啸而来。 薛小苒抱着阿雷吓得呲溜溜后退,身上还是被砸中了几下,赶紧退出了安全的距离。 “呀呀,这些臭猴子,干嘛这么不友善,阿雷不是它们的同类么。”薛小苒把阿雷放下,一脸忿忿不平。 连烜立在一旁静默,结局他早就料到,猴群怎么可能随便接受一只陌生的猴子呢。 “走,阿雷,咱们不跟它们玩,小气吧啦的。”薛小苒朝猴群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树枝上,一只雄壮的猴子突然朝她凶狠地呲牙。 “哎呀,忒凶,一点都不可爱。”薛小苒急忙退后两步。 “吱吱”阿雷看着错落在树枝上的猴群,大大的眼睛显得有些蔫吧。 薛小苒摸摸它的脑袋安慰,“阿雷,别怕,有姐姐在呢,姐姐陪着你。” 大不了以后有机会,她跟耍猴的买一只母猴给阿雷作伴,然后找一处背靠山林的地方住下,让阿雷它们有自己的猴群,这样就能解决了阿雷的问题了。 薛小苒咧嘴一笑,为自己想出的完美方案得意。 只是,买一只猴子要多少钱? 大概不便宜吧。 薛小苒挠挠头,无论去到哪里,没钱寸步难行的 道理都是一样的。 出了林子的首要任务,大概就是想法子挣钱了。 薛小苒开始陷入沉思,想着如何能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快速致富。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但她一反常态的沉默,倒让人有些不适应了。 这姑娘是在担忧小猴的将来么?连烜以为,她是因为小猴遭到猴群的拒绝,所以沮丧了。 她和小猴都不吱声,连烜只好跟着他们的气息默默前行。 等到了中午,准备找地方休息的时候,一条细小的分流出现在眼前。 “啊哈,有鱼吃了~” 想了一早上发财路子的薛小苒,眼睛铮亮。 当即利索的在溪流附近扎营。 “阿雷,咱们捞鱼吃,一会儿给你烤一条香喷喷的鱼。”薛小苒指着溪流里笑眯眯地说。 “吱吱”原本有些蔫蔫的阿雷果然也兴奋起来。 两个吃货盯着溪流眼睛都闪着光亮。 薛小苒先在溪流边溜达了一圈,找好合适的地段,才跑去拿抄网。 “鱼不少呢,我先试试,不行的话,连烜,再拜托你了,哈哈。” 薛小苒兴冲冲跑了过去,把抄网小心翼翼沉到水里,然后开始守株待兔。 阿雷溜到了她身旁,和她一起盯着水里。 几分钟后,只听她“嘿~”的一 声,抄网用力上抛。 连烜嘴角一抽,光听声响就知道,她捞空了。 “这不科学啊,明明鱼都快进网子里了。”薛小苒气得跺脚。 又捞空了,那么大一条鱼硬生生溜走了。 “吱吱”阿雷在她身后看来看去,没瞧见鱼,也纳闷了。 薛小苒不服气,再次把抄网沉进了水里。 没多久,又听一阵“哗啦”声后,接着就是跺脚炸毛声。 “气死个人了,不捞了,这鱼和我有仇呢。” 薛小苒把抄网一扔,气呼呼地走向连烜。 “连烜,你去捞吧。” 她没再折腾,下午还要赶路,没时间浪费在这。 连烜眼底带笑,慢慢站了起来,薛小苒扶着他的胳膊去了捞鱼的地点。 “嗯嗯,捞三条鱼应该够了吧,太多也吃不完,我先去生火。” 薛小苒心态平和下来,两人分工合作,各忙各的。 等薛小苒把火生好,连烜身后已经蹦跳着几条鱼了,阿雷正看着不断跳动的鱼一脸新奇。 两条小,两条大,也合适了,一条草鱼,一条鲢鱼,还有两条她认不出是什么鱼。 不过,不论什么鱼,只要不是河豚就成了,薛小苒把鱼收拾出来,炖了条大鱼,剩下三条割了花刀,撒上盐巴,用树枝串着 烤。 渐渐的,烤鱼的香味飘散在四周。 阿雷盯着焦香的烤鱼,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阿雷,给你,先吹吹,烫啊。”薛小苒把一条烤好的略小的鱼递给了阿雷,然后做了个吹气的样子。 这事阿雷没少做,接过烤鱼就“呼呼”吹了起来。 薛小苒笑眯了眼,继续烤鱼,“连烜啊,你会钓鱼么?” 她眼珠子溜溜转。 连烜瞥了她一眼,不知她心里又打什么主意,他点点头。 薛小苒眼睛亮晶晶的,她就知道,他肯定懂得怎么钓鱼,这位大侠野外生存的技能满分,如果不是他身中剧毒,哪里会和她这种废渣渣混在一起,早就不知道逍遥到哪里去了。 “等咱们出山以后,你教我钓鱼行么?” 怎么突然想要学钓鱼?连烜盯着她。 “钓鱼是一技之长呀,成本低回报高,一条鱼竿钓遍大江南北,不怕饿着自己,还可以卖了挣钱,多好的生活技能呀,而且,以后我还要养阿雷呢,负担可不小,得攒多多的钱,才不会让我们阿雷被欺负了。” 要攒钱买房落户,才能安家落脚,薛小苒觉着自己将来要走的路还很长。 她话音一落,连烜的眼神已经闪了好几闪,神情有些复杂又有些震惊。 第七十九章 此地不宜久留 她不是说,出了山林要回家去么? 可她这话里的意思,就值得玩味了。 学习一技之长,攒钱负担小猴?她,这是打算独自生活的前奏吧? 连烜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 瞧他盯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薛小苒心里有些发毛,她没说错什么话吧? “不行么?”薛小苒眨着眼睛又问了一句。 按着她原来的想法,她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女生,除了会点厨艺,别的啥也不会,只能在吃的方面想办法挣钱了。 可是吧,做生意也得有本钱不是,一毛钱都没有的她,当然得先想法子攒到第一桶金再做别的打算了。 钓鱼,在这里属于无本生意啊,野外河流那么多,钓上来的鱼可以直接拿去卖,要是卖不掉还可以用来做鱼糕、鱼饼或者鱼丸,反正不会浪费掉。 连烜依旧盯着她,心情很是复杂。 她和他在森林里单独相处了那么久,如果是正常的姑娘家,不是应该,额,揪着他不放才对么? 从前一直深受女子困扰的连烜,品味着她话里的意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沉默了半天,他才勉强点了点头。 薛小苒啃着烤好的鱼,差点没有喷出来。 我擦,不就是让他教 她钓个鱼么?需要思考那么久么? 态度还这么勉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他教什么独门绝学呢。 薛小苒心里一阵吐槽。 “呵呵,谢谢哈,给你,鱼烤好了。” 薛小苒干笑两声,把最大那条烤鱼递给了他。 连烜接过,颔首道谢。 他腰背笔直,姿态文雅,就连啃食鱼肉的动作都显得优雅从容,和他现在这副粗犷邋遢的状态很有些不符。 这是个闯荡江湖的公子哥?还是个身怀武技的世家子? 薛小苒皱着眉头思索,其实,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男人很是不一般,就算在他最狼狈的时候,也会保持住基本的仪态,这种风仪仿佛根深蒂固,融入了他骨髓中一般。 从前她没太在意,想着大约是古人的规矩礼仪多,而且,习武之人的体态应该也比较英挺,现在看着,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薛小苒紧盯着他,大口咬下一块鱼肉,下意识咀嚼。 “哎呦,有刺。”薛小苒惨呼一声,恍惚之下,一根鱼刺直接扎进了上颚,疼得她叫了出来。 连烜轻瞟了她一眼,眼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个弧度。 该!吃鱼的时候还眼睛乱飘,这回老实点了吧。 别以 为他不知道,刚才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薛小苒忍着疼拔出鱼刺,气哼哼地把鱼刺扔火堆里去了。 然后,当然继续吃,一根鱼刺而已,谁还没被鱼刺扎过。 “连烜啊,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这边是靠南面的黎国是吧?” 边吃着边思考问题,她从小生活在南方,要是这里也是南方,那正好,环境上是可以适应的。 连烜点点头,她问这个干嘛? 黎国位置偏南,山高岭多,国土小人口杂,少数民族多,民风彪悍,各民族间经常发生械斗,黎国的皇帝为此,也是焦头烂额。 祁国与黎国的关系还算平和,黎国国内内战不断,自然拖累了经济发展,虽然地处气候宜人的南方,大部分地区却依旧偏隅贫瘠。 薛小苒眼睛骨碌碌转着,连烜说他来自祁国,他肯定是要回去的,那她留在黎国,就谁都不认识了。 只是,户籍怕是不好弄呢,薛小苒头疼。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得努力挣钱,有了钱买个户籍什么的,应该不难。 她默默打着小算盘。 连烜蹙眉,总觉着这姑娘的脑路很不同常人,所以很难猜测她具体要做些什么。 锅里的鱼汤“咕噜噜”的 冒着气泡,浓浓的香味四处散逸。 他们正想着各自的心思,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突然“窸窸窣窣”响动起来。 连烜神情一紧,手迅速往怀里伸去。 薛小苒也听到了动静,转头看了过去。 “吱吱”已经把烤鱼吃完的阿雷跳了起来,躬着身呲着牙,身体呈现警戒状态。 灌木从中蹿出一头毛发杂乱的野狼,骨架很大,却身形消瘦,目光凶狠地盯着他们。 “妈呀,有狼~” 薛小苒失声尖叫。 手一抖,吃了一大半的烤鱼掉到了地上。 那头狼饿得发红的眼睛贪婪地盯在了掉落的烤鱼上,尖锐的犬齿下是血红的大舌头,很显然,它是被鱼的香味吸引来的。 “吱吱”阿雷吓得急速后退。 薛小苒也手脚发抖,不过,当她看到连烜从衣襟里掏出的梭镖针时,心下大定。 还好,有连烜在呢。 果不其然,那狼眸中带着凶光朝他们走近时,就听“咻”的一声,梭镖针划破空气瞬间没入了它的红眼眶中。 “嗷呜”一声,野狼就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哇~,连烜,你果然是例不虚发呢,太厉害了。”薛小苒笑着跳起来。 连烜的脸色却很阴沉。 狼,是群居 动物,一旦出动,都是成群结队的。 有一匹狼在这里,附近肯定有狼群。 此地不宜久留。 连烜费劲站了起来,他刚刚用了内力,还没缓过劲来,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等他恢复体力了。 他朝薛小苒挥手示意,快离开这里,然后以身作则开始行动。 薛小苒先是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狼不是被打死了么? 她看着那头瘦狼,它眼眸淌着血,似死不瞑目般。 薛小苒一个激灵,领悟过来。 是啦,狼群狼群,都是一拨一拨的,哪里有单独一只狼的。 额滴天呀,薛小苒吓得脸色刷的一白,连忙开始收拾东西。 一锅鱼汤也不要了,直接倒了出来,把锅塞进背篓里,囫囵卷起草席一起塞进去。 “阿雷,快、快、快,快跑,狼群来了。” 背起一个背篓,又抱起另外一个,脚下生风飞快朝前方跑去。 阿雷动作飞快跟着跑,它动物的直觉也觉察到危险的临近。 他们两人的速度还挺快,没多会就跑了老远。 可是,光她和阿雷跑得快没用呀,连烜的速度快不了。 即便他一刻不停,动作快不到哪去。 薛小苒看着慢腾腾行走的连烜,急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第八十章 倔犟个屁呀 不是连烜不想快,是他确实快不了。 因为先前耗费了内力,此刻的他连走路都比平时更费劲。 连烜紧绷着神经,费力地抬脚挪动,再抬再挪。 一分钟过去,也没挪动几步。 薛小苒嘴角抽搐,平时还没觉着他速度那么慢,这种危急时刻,当真感觉比蜗牛快不了多少,薛小苒真是恨不得背起他就跑。 可惜,她体力有限,而他体重不轻,背着他跑,估计也跑不了多远。 薛小苒把背篓放到地上,转回去搀扶他。 连烜却拒绝了她的搀扶,手指往前一指,示意她先走。 “那不成。”薛小苒秒懂,他的意思是让她和阿雷先跑,“一群狼,你现在可对付不了。”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薛小苒还是比较了解的,像这样耗费内力射出暗器,能射个两次都算不错的了。 一群狼的数目,绝对不是他现在能应付得了的。 连烜自然知道自身的情况,可她和小猴在此,也帮不上忙,何必让他们也陷入危险之中呢。 他沉着脸,依旧指着前方。 “你就别和我犟了,快走,快走,我是不会先走的。”薛小苒对他的动作视而不见,伸手就想扶住他。 连烜依旧不让,两边开始僵持。 两人各自气得直咬牙,这种时候,他(她)倔犟个屁呀。 此路不通,就换条路走,薛小苒瞪了连烜一眼,回头盯着那头躺着不动的狼,脑筋转得飞快。 “狼,是靠嗅觉寻找目标的吧?”她喃喃一句,然后眼睛亮了起来, “嘿嘿,连烜,你快走,我去给狼喷些辣椒水,这么呛鼻的气味一准能把咱们的气味给掩盖上。” 说着,她故作狞笑,从裤兜里掏出她的护身法宝,辣椒水喷雾器。 听着她“蹭蹭蹭”的脚步声跑远,连烜一时呆住。 这法子,好像不错。 薛小苒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憋住,喷雾器对准死狼“哧哧”喷了两下。 转身又跑到他们扎营的地方喷了一圈。 最后,顺着他们的脚步,往地上一路后退着喷。 眼瞧着大半瓶喷雾器转眼没了一半,薛小苒的心那个疼呀。 一不小心就吸了口气,辛辣刺激的味道瞬间入侵,薛小苒立马捂住口鼻,呛得眼泪鼻涕都要飞出来了。 瞧着距离差不多了,她红着眼眶把喷雾器收好,急忙往后跑。 跑过连烜身旁的时候,她哑着嗓子,眼泪直流,“都喷好了,咱们快走。” 又被呛着了,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连烜叹了口气。 一行人龟速赶路,等绕过一道长满灌木杂草的斜坡后。 远远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狼嚎声。 随后,有数道狼嚎附和长啸,山林间的气息顿时寒气森森。 狼群果然来了,薛小苒和连烜都变了脸色,阿雷则蹿上了不远处的树桠高处,警惕地盯着狼嚎的方向。 “连烜,要不,咱们上树躲一躲?” 薛小苒害怕辣椒水没起作用,狼群会紧跟过来,他们跑又跑不动,躲到树上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连烜蹙着眉头,正想让她先上树躲一躲,就听远处的狼群不断有“阿嚏”声传出了,很显然,是被薛小苒喷的辣椒水呛到了。 狼嗅觉敏锐,越是呛鼻的气味越是刺激它们的鼻腔。 喷嚏像是传染病一般,狼群一个接一个,呛得不止是打喷嚏,还带上了痛苦的嗷呜声。 薛小苒脸上露出笑容,伸出手指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嘿嘿,无敌辣椒水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们要是敢来,我让你们再品尝一次。” 薛小苒咧着大大的笑容,一脸得意。 确实,这种特制辣椒水对付嗅觉灵敏的动物,效果是相当有效。 听着她得意的笑声,连烜的嘴角不自觉给勾了勾。 “咱们趁 机快走吧。” 就是再得意,薛小苒也不会傻到去和狼群硬碰硬。 后面,狼群果然没有追上来。 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 夜幕降临前,薛小苒找了处离河边不远的地方落脚。 那是一片山壁凹陷处,高大坚硬的山壁脚斜斜倾着,形成一个三角地带,正好可以遮风挡雨。 火焰燃起,照亮四周,岩壁上的苔藓清晰可见。 “可惜那一锅鱼汤,还没吃上一口,就全都扔了。”薛小苒把野猪肉放到锅里,埋怨起那群野狼,“就不能等我们吃完了再来么,真可恨。” 连烜瞟了她一眼,眼底带了几分好笑。 危机解除了,她倒是光明正大埋怨起狼群了。 “不过,我也没让它们好过,那条鱼都是辣椒水,它们只能远远瞧上一眼了,哈哈~” 薛小苒哈哈大笑,“咱们吃不上,它们更别想吃。” 连烜清冷的眼角不由染上笑意,这姑娘的性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同于普通的姑娘家呀。 阿雷瞪着大而黑亮的眼睛看她,不知她为何笑得如此高兴。 薛小苒乐呵呵地摸摸它的小脑袋。 吃了晚饭,薛小苒就着火堆的光线,在不远处的杂草堆里割了一大把枯草回到火堆旁。 “今天太 阳一直都没出来,估摸着晴天快要结束了。”薛小苒嘀嘀咕咕地整理手里的黄毛草, “南方的春天,就是各种雨,毛毛雨、小雨、中雨、大雨,湿漉漉、潮乎乎的,我得把草帽准备好,省得下雨的时候,连个遮挡的东西都没有。” 这姑娘会的东西是真不少,连烜再次感叹。 “编织草帽的草类其实很多,这种黄毛草相对比较轻便,戴在头上不重,阿雷啊,我给你也编一顶,你要好好戴着哦。” 薛小苒和阿雷笑眯眯说着。 “吱吱”阿雷有些犯困,已经在它的草垫子上蜷缩起来,听到她叫它,就顺嘴应了一声。 “睡吧,睡吧,明天又要赶路了。”薛小苒怜惜地看了它一眼,阿雷还是小北鼻呢,天天跟着他们这么赶路,很是辛苦。 “不过,草帽遮雨只能遮小雨,要想遮大雨是不成的,那得有蓑衣才行,蓑衣需要用到棕树,下次看到棕树可以扒下棕皮做两身蓑衣。”薛小苒继续嘀咕,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嘿,要不是我编得太丑了,都可以专门卖各种编织品了。” 薛小苒把枯草叶子去掉,笑眯眯地开始编草帽。 她这种自夸又自损的口气,让连烜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第八十一章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 薛小苒的预感还是挺准的。 天空在阴沉了两天后,飘飘洒洒飞起了毛毛细雨。 两人一猴,各戴着一顶大帽子冒雨前行。 阿雷一开始戴不惯草帽,也不乐意戴着,直到它毛发被淋得湿漉漉的,身上打了哆嗦,才在薛小苒的劝诫下,把草帽戴到了脑袋上。 “农历一月中旬,就是新历的二月中旬左右,春天已经来了呀。” 薛小苒戴着大大的草帽走在细雨蒙蒙中,抬眼看着细如牛毛的雨丝,低声轻喃。 什么新历农历?走在后面的连烜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低声嘟囔的词汇。 薛小苒没注意远处的他,只看着眼前烟雨飘渺中的层峦叠嶂,感慨万千。 身处在这样郁郁葱葱,葳蕤苍莽的原始丛林中,方能真切感受到大自然极致澄净的天然美景。 她原来的时空,这样的自然美景已经越来越稀少了。 “吱吱”阿雷不知从哪折了一段开着洁白花蕊的花枝溜了过来。 “哎呀,阿雷,你上哪折的花呢,这么漂亮。” 薛小苒蹲下,接过花枝,看着上面雪白粉嫩的花朵,笑眯了眼,阿雷居然还懂得摘花来送给她,真是太可爱了。 刚刚才说春天来了,阿雷就应景地摘来了花枝。 “这,好像是 梨花吧。” 闻着香气浓郁的花香,薛小苒仔细打量,梨花都开了,桃花也该开了吧。 “吱吱”阿雷却没她这么闲情逸致,只见它伸手一掐,掰下一朵梨花就塞进嘴里。 薛小苒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阿雷,你连花都吃呀?” “吱吱”阿雷继续掐了一朵,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薛小苒顿时哭笑不得,她还以为,阿雷那么聪明,懂得送花给她呢。 原来,这是阿雷的零嘴呀。 是她自作多情了,薛小苒讪讪一笑,把花还给了阿雷。 此时的连烜终于走近了他们。 “连烜,要休息一下么?”薛小苒照例问一句。 连烜照例摇头。 好吧,那就继续冒雨赶路吧。 一连三日,毛毛细雨就没停过,地上越发湿润,他们身上的衣裳湿了烘干,继续湿就继续烘,鞋子袜子每天都是泥星点点,只能轮番着换洗烘干,身上的衣裳也总是一股子潮湿发霉的味道。 雨天路滑,路况不好,速度自然更慢。 就在薛小苒嚷着,“再不出太阳,我们都要长蘑菇了。” 第四天清晨,迷雾重重的天空终于放晴。 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苍翠的森林中,显得格外柔和绚烂。 薛小苒揉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 ,看见天边浮现的一缕缕金黄色的阳光,都有些不敢相信。 “终于出太阳了。” 感动得几乎要落泪了。 连烜的身影从河岸边缓缓走来,他依旧穿着蛇皮制的背心,里面是他那件长袍,再里面是薛小苒织的长袖上衣。 长袍被割掉了一部分,下摆的长度只到他膝盖部分,脚下穿着白袜配草鞋,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 形象居然没有太过离谱,身形依旧挺拔有型。 反观薛小苒自己,一身类似的打扮,难看得不忍直视。 薛小苒挠了挠头,头发上却传来一股淡淡的肉臊味,她的脸忍不住耷拉下来。 昨夜烧了水洗头,可是,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圆锅,圆锅主要的作用是炖肉,天天炖肉的锅子,已经自带一股肉臊味,再怎么清洗,还是清除不干净。 洗完头后,头发也带上了淡淡的肉臊味。 “连烜,出太阳了。” 薛小苒努力把头发上的味道忽略掉,支起笑脸和连烜说话。 连烜点头,他感觉到了。 “不过,虽然出太阳了,地上还是很湿滑,今天赶路估计也走不了太远。” 顺着河流走了近十天的路程,其实,他们并没有走出太远的距离,薛小苒心中明白。 他们一行人的动作实在太 慢了,加上一连下了好几天雨,就算每天不断的前进,进度还是很慢。 连烜点头,他心里自然清楚。 照他们现在的速度,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走出这片森林。 即便如此,还是得继续走。 不走能怎么办?这莽莽丛林里除了他们两人,鬼影子都没有一个,不靠他们自己走出去,还有谁会来救他们。 阿雷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它熟悉了赶路的流程后,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自己也敢东跑西溜的了。 “一会儿在草堆附近找找有没有可食用的蘑菇,下雨后最大的好处,就是蘑菇多了。” 薛小苒笑嘻嘻地拿出了小梳子和小镜子。 每天过得匆匆忙忙的,她都好久没能好好照照镜子了。 薛小苒举着小镜子,对着清晨的阳光,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渐渐的,她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少了肉乎乎的脸颊,和厚厚的双下巴,她居然变得好看了很多。 黑亮的大眼睛下,也没了从前青青一片的黑眼圈。 是了,来到这边后,熬夜玩手机什么的,都成了浮云。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作息简直不要太有规律,哪里还有什么熬夜的黑眼圈呀。 不但如此,在森林里猫冬了差不多两个月, 她整张脸白了好几度。 所谓一白遮三丑,她本来也不丑,白起来当然加分许多。 薛小苒看着镜子里线条流畅的鹅蛋脸,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 从前的大圆脸成功瘦身,妥妥变身成为肤白貌美,咳,没有大长腿的漂亮姑娘。 她都十八九了,长高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连烜坐在她对面,正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安静时,这姑娘突然唱起歌来,歌词的内容让连烜嘴角抽搐的同时,忍不住扶额。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呀,一朵花……眉毛弯弯眼睛大,眼睛大……红红的嘴唇雪白牙,雪白牙……粉色笑脸,粉色笑脸赛晚霞……啊,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呀,一朵花……” 薛小苒梳着长了许多的头发,唱着她奶奶经常哼唱的老歌,心里美出了一朵花。 就她现在的颜值,放到他们班上,妥妥吊打原来的班花。 她心里能不乐开花么。 颜值当道的时代,无需后天塑形就变身美少女战士,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呀。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这是什么奇怪的曲调?她怎么突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连烜揉揉眉心,感觉他和这姑娘之间隔了好几重纱,迷迷蒙蒙模模糊糊,明明距离很近,却摸不清又够不着。 第八十二章 山中无岁月,日尽夜相随 绑好了马尾,薛小苒把长长了的刘海挽到耳后。 她只带了两根皮筋,她一根,连烜一根,已经没有多余的皮筋用来扎刘海了。 像只雀跃欢乐的小鸟般,跑到河边洗漱干净,就呲溜一下钻到了附近杂草密实,阴暗潮湿的山脚边去寻蘑菇去了。 雨后的蘑菇果然特别多。 薛小苒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采了一堆。 拿到河边洗干净,如数扔进了锅子里。 “今早吃素,哈哈,不加肉了。” 满满一锅蘑菇,应该够他们吃的了,薛小苒咧嘴大笑。 连烜闻言,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等再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山里可以吃的野菜也多了,天天吃纯肉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薛小苒开始扒拉背篓里的肉块。 “不过,咱们的肉也不多了,大约还能吃两天的样子。” 从山洞带来的肉块和大骨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那些板栗、核桃、柿子饼早就吃光了。 连烜点头,心中有了计量。 锅里的水开始翻滚的时候,阿雷不知从哪溜达回来了。 它的腿还是一瘸一瘸的,但是,脚后跟已经能落地了,只是还不能太过用力。 “阿雷,溜哪玩去了?”薛小苒瞅见它手里拿着一支不知是什么树木的嫩枝芽,就 知道,它又啃嫩芽去了。 “吱吱”果然,阿雷把嫩枝芽大方地递给了她。 薛小苒笑着接过,看了看,额……认不出什么品种,把嫩枝芽还给阿雷。 阿雷接过,掐着嫩芽就放进嘴里,嚼得有滋有味。 薛小苒心情美丽,看什么都顺眼。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哒哩个哒哩个哒……” 薛小苒把锅里的蘑菇夹起,放进阿雷的碗里,笑眯眯把一碗蘑菇递给了阿雷,还不忘交代它小心烫。 就因为出太阳了,所以心情特别好?连烜有些纳闷。 吃了碗素素的早饭后,继续赶路。 雨后的山色,格外清新,还带着露珠的绿叶像翡翠般晶莹透亮,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气温开始明显上升,鹅黄的嫩芽在枝头攒动,风一吹过,带起一阵黄绿色的波浪。 偶有稀疏的花蕊相间其间,粉的、白的,在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叶中,很是惹眼。 带着春游的心情,忽略掉满脚的泥泞,薛小苒和阿雷在活蹦乱跳地在林地间穿梭,利用等候连烜的时间,四处采寻蘑菇,准备中午的食材。 阿雷非常机灵,薛小苒教它认一遍蘑菇,它基本就能记住要采摘的品种。 凭借着阿雷特有的优势 ,没用多久,薛小苒已经采摘了一大捧蘑菇。 “哇,我们阿雷可真厉害呢,简直是找蘑菇的小能手呀,哈哈。”薛小苒不吝夸赞。 “吱吱”阿雷受到表扬,果然一脸自得。 连烜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上蹿下跳,满山转悠的动静,不由笑着感叹,这一个两个的,精力怎么都这么旺盛。 山中无岁月,日尽夜相随。 不知不觉,一行人顺着河流的方向又走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中,下了两场不大不小的雨,加上薛小苒例假又至,连着躲雨断断续续停歇了五日之久。 从山洞出发到现在,走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天气转暖,漫山遍野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朵,各种小动物也多了起来。 野鸡、野鸭、野兔时不时就要蹿出来,野羊、野鹿、野牛也不乏它们活跃的身影。 肉食不缺,素食也很多,各种野菜蘑菇几乎随手可摘。 虽然食材是不缺了,可每天不停的翻山越岭,薛小苒依旧匀速瘦了下去。 鹅蛋脸开始向瓜子脸转变,腰间软绵的脂肪变得平整结实,原本紧实的裤腿,如今几乎能塞下她两条纤细的腿。 裤子即使用草绳扎着,也随时有掉落的危险。 薛小苒的心情,从一开始的 喜笑颜开,渐渐转换成为忧心忡忡。 尼玛,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九十斤重。 胖乎的时候,一心想减肥,可一副瘦皮猴的样子,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脸尖了,背薄了,腰平了,胳膊腿都细了,胸部也缩水了。 空荡荡的内衣早被她扔了,穿着厚实的她,前面和后面看起来是一样的平。 曾经的波澜壮阔已经一去不复返。 薛小苒照着镜子,很是哀怨,感觉自己瘦得过火了。 脸太瘦了,眼睛大得有些突兀,原本在鹅蛋脸上显得多么和谐好看,现在,因为脸型太瘦的关系都快变金鱼眼了。 扁着嘴转过头,开始化悲愤为力量。 舀起锅里的大骨头,大口啃食起来,她要把肉填补一些回来。 连烜觉着,这姑娘实在有些难以捉摸。 心情的起伏像波浪一般,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前几天还欢快活波恨不得每天高歌,这几天却忧郁深沉散发哀怨的气息。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当真没错。 “连烜,你快多吃点,天暖和了,鹿肉经不起放了。” 忧郁中的薛小苒没忘记叮嘱他一声。 连烜瞟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阿雷,你也多吃点,晚上咱们烤鹿腿吃。”薛小苒啃着骨头,打算变着花样给自 己补点肉。 “吱吱”阿雷呲牙一笑,它对吃的东西总是很有兴趣。 大前天,连烜猎了一头正宗的野鹿。 薛小苒炼出了鹿油,取代了那点剩下的麂子油。 那是一头雄鹿,体壮肉厚,还有一对长长的鹿角。 鹿角和鹿皮比较有价值,薛小苒把两样留了下来,想着出了山后,可以直接拿去换些钱财。 鹿肉分量太多,他们带不走,只好忍痛,单带走了四条鹿腿肉。 进入春季,蛇蚁毒虫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走着走着,一旁的草丛里突然就蹿出一条蛇或者蜥蜴、蜈蚣之类吓人的毒物。 薛小苒被吓了好几回,也渐渐淡定起来。 毒蛇只占蛇类的一小部分,大多数蛇还是无毒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谨慎地把要走的路线拍打一遍,再搬动背篓过去。 这样,被吓的几率就小很多了。 这一路,他们走过阴暗幽静的阔叶林,爬过崎岖不平的峭壁,绕过蜿蜒曲折的灌木林,也见识了绚烂迷人的春日美景。 厚重的毛皮背心早就换下,脚下的草鞋换了一双又一双。 莽莽林海却依旧一望无边。 薛小苒爬在高高的树桠上了望远处一片高高低低的绿,有一瞬间脑袋是懵的。 神啊,他们走了快两个月了。 第八十三章 积攒 薛小苒掰着手指一数,一月初出发,过了差不多两个月,现在应该进入了三月。 农历三月,等于新历四月。 尼玛,夏天都要来了。 他们依然困在这破森林里,怎不叫人心中抓狂呀。 恨恨地瞪了眼满山遍野的绿树,她灰溜溜爬下树,耷拉着一张脸往连烜的方向走去。 “还是没有看到人烟。”她叹了口气,有些发愁,“这个什么越岭山脉,真的那么大么?咱们不会走错方向了吧?” 连烜沉默,顺河道而下,方向不会错。 是他速度太慢了,一天还走不到四五里路,连烜垂下晦涩的眼眸。 “实在不行,咱们干脆做个木筏,顺流而下算了。”薛小苒盯着宽绰的河面,恶狠狠地说。 连烜淡淡瞥了她一眼,前几天,是谁看到水流湍急的瀑布,惊呼连连。 这才过了多久,就忘记了么。 薛小苒被他淡淡的一瞥,有些讪讪,立马熄灭了刚升起来的念想。 她水性马马虎虎,在没有救生衣的情况下,遇到瀑布激流,绝对是拿小命不当回事。 连烜手脚无力,阿雷又是只猴子,呵呵,她也就那么一说。 薛小苒歇菜,扁着嘴拖着步子,抱起背篓继续朝前走。 天气变暖,背篓里的东西也变多起来。 毛皮背心不穿了,她没扔,蛇皮麂子皮应该都能换钱,而且, 现在早晚还是比较冷的,晚上穿着背心睡觉保暖。 原有的皮子保留,还新添了鹿皮和野兔皮,以及一对鹿角 自从上次,猎了一头鹿,结果鹿肉生生浪费了大半,他们就没再猎大型猎物了。 很多时候,就是猎野鸡、野鸭或者野兔这种小动物。 猎得多了,兔皮也多了,背篓的分量也重了。 看她一直在收集皮毛,连烜知道了她的用意,婉转告诉她,兔皮其实并不怎么值钱。 可皮子也硝制好了,又搬了那么远,薛小苒哪舍得扔掉。 连烜无奈,后面打猎的时候,只好尽量不猎野兔了,省得她又囤积一堆兔皮,搬运起来太过费力。 背篓里不单囤了皮毛,还有几株灵芝。 没错,就是灵芝。 前些天,薛小苒在一处山脚下,意外寻获一株红褐色的灵芝,喜出望外之下,捧着灵芝乐呵良久。 结果,稍晚一些的时候,阿雷不知从哪也摘了一株类似的灵芝回来,献宝似的给了她。 薛小苒那个激动呀,抱起阿雷一顿揉搓。 灵芝呀,老值钱的吧。 连烜问了灵芝的颜色形态,然后拿在手上摸了摸,淡淡说了句,赤灵芝是最普通品种的灵芝,算不上很值钱。 薛小苒愣了半响,灵芝也不值钱? 连烜解释,紫芝、赤芝和黑芝都是市面上数量最多的品种,想要卖出 好价钱,得看它们的年份、品质和药用价值。 她手上这两株都是赤芝,年份不高,品相也差,卖不出很好的价钱。 薛小苒顿时受到打击,摩挲着灵芝直哼唧,“世道炎凉啊,灵芝居然都不值钱了,看来还是人参比较保值,可惜,人参叶子长什么样,我都啥没印象呀。” 灵芝一看就是灵芝,人参却埋在地底下,叶子长啥样,薛小苒哪里记得。 连烜闻言,给她讲解人参叶长什么样子,长柄,掌状复叶,暗绿色,小叶五枚、七枚或九枚。 薛小苒盯着他写得字,记了半天,然后试着在林间寻找,可惜,满山满岭的绿叶让她看花了眼,根本分辨不出什么五枚、九枚的小叶。 找了两三天,薛小苒就放弃了。 她的眼神确实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不少,可是,入眼皆是绿,想要从中找出她不认识到人参叶,真的一点都不容易。 所以,她还是老实的收着她的灵芝,即便卖不出好价钱,多少还能卖钱,蚊子再小它也是肉,能攒点就攒点。 随后几天,阿雷变着花样给她摘灵芝,几乎每天都能捧回一两株灵芝模样的东西。 只是,经过连烜鉴定后发现,阿雷带回来的灵芝,大部分是与灵芝长相相似的树舌,并不是灵芝。 薛小苒捧着硕大的树舌无语凝噎,这玩意长得和 灵芝还真像,也难怪阿雷会认错。 好在,当中还有三株是真的灵芝,一株紫芝,一株赤芝,一株黑芝。 其中一株黑灵芝,难得被连烜夸赞了一声,年份足,品相好,比她所有的灵芝加起来都值钱。 薛小苒捧着碗口大的黑灵芝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晚上就烤了一只野鸡慰劳阿雷。 “给,阿雷,大功臣呀,犒劳你的。” 她笑眯眯地掰下一个大鸡腿给阿雷。 闻着香喷喷的鸡腿,阿雷口水都快掉了,连忙接住了鸡腿,迫不及待啃了起来。 “连烜,这个鸡腿给你,亏得你认识这些灵芝,要不然,那么多树舌混在灵芝里,重都能把我给重死,哈哈。” 薛小苒掰下另一个鸡腿递给连烜。 连烜默默接过,以她的性子,如果那些树舌是灵芝,就算是重死,她也舍不得丢掉吧。 “嘿嘿,虽然前途茫茫不知路,但好歹积累了些资本,免得出山后,两眼一抹黑,手上啥也没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钱怎么能成。” 出了山林,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说别的,眼前这位大侠,这一身毒,要请大夫诊治吧,没钱拿什么请大夫? 吃饭、住宿、买衣裳什么都要用到钱,步入社会,没钱真的寸步难行。 连烜安静咀嚼,他以前从未为钱财费过心思,一时半会 倒忘了,他现在是不名一钱的状态。 这苍茫原始的丛林里,值钱稀罕的东西不少,可惜,以他现在又瞎又哑的状态,金子掉在眼皮底下都捡不起来。 连烜冷冷自嘲。 二日一早,盯了黑灵芝半宿的薛小苒,精神抖擞地继续赶路。 一路慢慢积攒些东西,出山后,也能攒点家资了吧。 嘿嘿,薛小苒心情舒畅,搬动两个背篓的动作都显得轻快起来。 她现在瘦归瘦,力气却大了很多。 背一个背篓,又抱一个背篓,也没有觉得太费劲。 走走停停间,还有摘花折草的闲情逸致。 春意正浓,森林中一片生机勃勃,明媚的阳光倾洒在身上暖意洋洋。 临近午时,薛小苒开始搜寻落脚的地点。 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山坳,河岸边被一座高山阻隔起来,他们当然得绕过高山才能继续前进。 这里正好是两座高山间,相对平坦的中间段。 薛小苒把背篓放到一棵大树下,转身想找一找附近有没有水源。 忽地,前方草丛,一只野兔由左至右快速窜去。 薛小苒眨眨眼,她倒没被吓到,就是有些奇怪,这兔子跑这么快干嘛? 后面有东西在追它么? 薛小苒瞟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她转头往走过来的连烜笑了笑,正准备和他说话。 不远处的连烜却突然脸色大变。 第八十四章 如斯憋屈 薛小苒的脸色跟着一变。 连烜从来就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能让他向来淡定的脸变色,绝非普通的小事。 薛小苒当机立断地朝他跑过去。 “吱吱”阿雷早就蹿上了高高的树枝上,一脸惊恐地盯着某处。 连烜已经从衣襟内的兜里拿出了一根梭镖针,眼眸凌冽地盯着左前方。 “……是什么?老虎?豹子?还是野狼?” 从裤兜里掏出辣椒水喷雾器的薛小苒,拔开了喷雾器的盖子,同时戒备起来。 深山老林里,豺狼虎豹大概是自然界最为危险的动物了。 薛小苒心里祈祷,千万不是狼群啊,一头老虎或者一头豹子,一对一的话,连烜还是能对付的,一对N可就不成了,如果面对的是一群贪婪凶残的野狼,那后果定然是不堪设想的。 连烜神情肃穆,微微摇头,不是这些。 风中飘散着淡淡的腥臊味,左前方的密林中隐隐传来沉重缓慢的脚步声,还有小动物吓得四处乱窜的声音。 “嗷——”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响彻林间。 薛小苒立即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 “卧槽,大黑熊!运气可真够背的。” 薛小苒身上一抖,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蛇、老虎、狼、熊最凶最 猛的野兽,全让他们碰上了。 杂林间探出了黑熊雄壮凶猛的身躯,此时正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怒吼咆哮。 一听这浑厚的怒吼声,连烜就知道,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大家伙。 他蹙着眉头退后一步,往薛小苒的方向一瞪,挥动手掌,示意她赶紧躲开,知道害怕还不赶快跑,等着黑瞎子冲上来么? 薛小苒被他失焦的眸子一瞪,回过神来,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可转念一想,又凑了上去,担忧地问道:“那你怎么办?” 连烜恼她拖沓,把手上的梭镖针亮了出来。 知道他有暗器护体,薛小苒却还是不放心,那可是头熊呀,一针命中,一时也要不了它的命,还会刺激得它更为发狂。 连烜腿脚不方便,很难避开熊的攻击。 可,她在一旁也帮不上他的忙,反而会让他嫌弃。 薛小苒瞧了眼四周的形势,一咬牙溜到了左侧一处灌木后,半蹲着用灌木掩护缓缓挪动。 站在原地的连烜,神色冷峻如冰,慢慢从怀里掏出第二根梭镖针。 他心情很不好,照着他原来的估算,就算赶路速度慢,顺着河道走两个月,怎么也该走出这片森林才对。 结果,赶了两个月的路,依旧没有看到人烟, 心情本来就很憋屈,这种时候,熊瞎子还要凑上来搅和。 连烜经历过无数次比此刻更危险的情况,但是,如斯憋屈的心境却从未体验过,感觉非常非常的不好。 他垂着眸子,手上聚起了劲道,以他现在的内力,射出两只梭镖针已经是极限了。 对付熊瞎子还是有些勉强,连烜对他自身的状况心知肚明,所以,试着慢慢往后挪移。 正面对上,他讨不到好处,黑熊庞大的身躯爆发的冲撞力非同小可。 他刚挪两步,黑熊已经咆哮着朝他冲来,他高大的身躯就杵在林间显眼的空旷处,黑熊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连烜心里盘算好距离,第一根梭镖针脱手而出。 “噗”的一声,正中目标,梭镖针直直没入黑熊的左眼,带起一串四溅的血花。 “嗷——”黑熊惨叫一声停在离连烜十多米远的地方,一边挥舞着粗壮有力的爪子,一边疼得仰天怒吼。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把躲在灌木后的薛小苒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梭镖针直没眼球,剧烈的疼痛让黑熊发狂,口涎顺着它的血盆大口滴滴掉落,完好的右眼凶狠狂躁地盯着前方的连烜,不管不顾朝他冲去。 又是一声“噗”响,黑熊 的右眼瞬加炸裂,无边的黑暗和入髓的剧痛让黑熊变得暴怒疯狂。 奔跑冲撞的动作非但没停,反而因为极致的愤怒加快了几分。 “连烜——快躲——” 从地上爬起的薛小苒,看着黑熊朝连烜撞去,吓得睚眦欲裂。 连烜射出第二根梭镖针后,已然虚弱脱力,连站着的姿势都差点维持不住。 他没料到,射瞎了黑熊两只眼睛后,它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加发狂地冲向他。 耳里传来那姑娘惊惶害怕的尖叫声,连烜勉力向右侧倒去,想借此避开黑熊的冲撞。 可是,他的动作太过缓慢,已然有些来不及,狂暴的黑熊带着千钧之力撞上了他的左肩。 道力之强劲,瞬间把连烜撞出了五米外,整个人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撞上一块大石头才停住了翻滚的趋势。 连烜闷哼一声,左胸处被撞气血翻涌,喉间一热,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他内力全无,在黑熊面前,像个毫无防守之力的稚童,巨大的冲击让他差点晕厥过去。 没晕过去,是因为他右腿小腿径直磕到了石头上,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疼得又清醒过来。 操XX,从来都是冷峻自持,仪表堂堂的连烜,心里忍不住骂 了三字经。 他这是衰神附体了么? 居然连一头熊瞎子的冲撞都没能避过。 右腿小腿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感觉非常的不妙。 “啊——连烜,你没事吧?” 眼看着连烜被撞得像破布娃娃一样,薛小苒的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再看那头发狂的黑熊胡乱挥舞着爪子,离连烜越来越近,薛小苒吓得头发都要炸了。 举着她唯一的武器辣椒水喷雾器,飞快朝黑熊跑去。 “吱吱”树枝上的阿雷同样惊悸,它不敢下树,只能猛烈地摇晃这树枝,发出各种尖叫声,试图把黑熊吸引过去。 黑熊双眼鲜血直流,已经疼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它不停地怒吼,双爪胡乱挥舞,身体顺势前行。 离倒地不能动弹的连烜越来越近。 “大黑熊,我在这边,这边——”薛小苒停在黑熊五步外,开始朝它大喊大叫,“蠢熊——笨熊——过这边来——” 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让黑熊不注意都难。 果然,狂暴中的黑熊转过了血糊糊的脑袋,怒极而吼,脚步有些踉跄着朝薛小苒的方向奔去。 薛小苒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但是,只要黑熊没再往连烜方向冲去,她心里就多了几分胆气。 第八十五章 你家郎君 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连烜牙根都快咬碎了,这丫头逞什么能? 她知不知道,那是头发狂的熊瞎子,只要爪子在她身上轻轻一挥,她小命也许就没了。 薛小苒当然不会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黑熊挥爪。 黑熊一转身,她就开始围着它绕圈了。 左左右右不停地绕着,绕几步骂几声,“笨熊,蠢猪,这边,这边……” 被扎瞎眼的黑熊,因为疼痛狂躁,不停地甩着脑袋转圈,鲜血从它血红一片地眼眶中溢出,地上四处星星点点。 薛小苒看到了希望,熊瞎子没了眼睛,动作速度都慢了很多,只要费些时间与黑熊周旋,迟早它会失血过多体力尽失。 只是…… 她瞥了眼远处一动不动的身形,心神一颤。 失神之下,差点被黑熊挥舞的爪子碰到。 薛小苒险险避开,瞪着黑熊怒气上涌,侧身找了个最佳角度,屏住呼吸,抬手把辣椒水往黑熊脸上用力一喷。 “嗷——”黑熊凄厉的叫声直冲云霄。 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后,倒在地上痛苦哀嚎,辛辣的气味不仅刺激着它的鼻腔,更刺激了它流血的眼眶。 黑熊倒地,一时半会大概爬不起来了,薛小苒紧绷的神经松懈了几分,赶紧朝连烜跑去。 “连烜, 连烜,你怎么样了?” 薛小苒扶起面朝一侧的他,却被他嘴角的血迹吓得魂飞魄散,“你、你、你流血了——” 他不止流血了,他的腿可能还断了,被她挪动了身体的连烜,嘴里满是腥甜味,已经疼得一脑门冷汗了。 “这、这可怎么办呀?”他痛苦惨白的脸色,让薛小苒慌了神。 他应该是身体内的脏腑受损了,所以才会出现吐血的症状。 外伤好治,内伤难愈,内腑受伤非同小可,即使在医术发达的现代,都十分危险。 更别说,现在这样的条件。 薛小苒脸色变得白惨惨的,她跪坐在地,小心地扶着连烜,让他的脑袋搁在了她的腿上。 “连烜,你,还好么?你可不能死呀,咱们好不容易走了这么远,不走出这大山看一眼多亏呀。” 说话间已经带上了颤抖的哭腔。 听她带着哭腔的声调,连烜原本还挺感动的,可是,仔细听她话里的内容,连烜又感动不起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薛小苒六神无主,嘴里不自觉地一直念叨。 荒无人烟的地方,想找个人救命都不成,她不懂医术,也不认得草药。 难道眼睁睁看着连烜死去么?念头一浮现,薛小苒已经忍不住浑身 颤抖。 连烜被她半搂着,真切感受到她的惶恐不安。 他静默了一会儿,缓缓伸出手,想要安抚她发抖的手掌。 “在那里——” 山林间,突然响起了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 薛小苒和连烜同时一震。 “快来,找着啦——” “熊瞎子在那里——” “咦,熊受伤了?” “那边居然有人?” 七八个男子的声音混成一堆,呼啦啦传来过来。 “连、连烜,有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影,薛小苒激动得说话都结巴起来。 连烜慢慢收回伸出去的手,他也听到了。 七八个男子出现在山林里,说话带着浓重的黎国口音,不难听出,这些应该是附近的猎户。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森林的边缘,他的估算没算错。 “爹,熊瞎子快不行了,它的眼睛被戳瞎了,流了很多血。”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粗壮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锐利的长矛,警惕地对着地上翻滚哀嚎,气息越来越弱的黑熊。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手里同样拿着一根尖锐的长矛。 “别靠太近,它还没断气呢,猛兽临死前的奋力一搏有多危险,你还不清楚么?” 中年男子的语气 很是严厉。 年轻男子立刻认错,退后几步。 “那边的大娘子,你家郎君可是被熊所伤?”中年男子绕过黑熊高声询问。 那男子被女子半搂着,两人应该是一对夫妇。 哈?大娘子?她家郎君?薛小苒懵住。 懵的不仅是她,还有半躺在她怀里的连烜。 “这头熊瞎子可是被你家郎君打伤的?” 没等她回答,男子又问了一句。 “啊?哦,是连烜打的。” 薛小苒还在纠结大娘子,郎君的称呼,具体是什么含义。 是公子、小姐的意思?还是娘子,相公的意思? “你家郎君可是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中年男子听了她的口音,眉头一蹙,很明显不是他们附近的人。 说到受伤,薛小苒回过神,顾不得研究称呼问题,急急忙忙回答道:“这位大叔,连烜被熊撞到吐血了,需要请大夫诊治,请问,这里离山外有多远?”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被熊撞到了?”中年男子慢慢朝他们走近,“从这里走到山外至少得走一天的时间。” 这么快?薛小苒眼睛一亮,不过,随即又明白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按着他们行走的速度。 如果是薛小苒他们,估摸着得走三四天的时间吧。 中年男子在离他 们三步外停住了脚步,暗暗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这个叫连烜的男子,身形高大,消瘦狼狈,脸上有着道道疤痕印,虽然浅淡,却还是显眼。 嘴角有半干涸的血迹,滴落在他散乱的胡子上。 最让中年男子心惊的是,他的眼睛,呈现一种不自然的眸色,即使看着人也没有焦距。 竟然是个瞎子。 一个瞎子,面对一头黑熊,还能占了上风,当真是不容小觑。 女子年纪不大,长相还算秀丽,身上的衣裳却有些怪异,领子是圆的,没有衣襟,窄袖衣身短,连裤腿都是窄边的,一身短打看着怪模怪样的。 两人身上都是灰扑扑的,头发散乱,神形偏瘦,脚上还穿着自制的草鞋,看着像似在老林子里迷路许久的样子。 他在打量他们的同时,薛小苒也在心中计量。 这里离山外还有那么远的距离,如果是平时,他们还可以咬牙自己走出去。 现在,连烜伤得不轻,肯定是没办法自己走出去的。 那么,这群人就是他们的契机了。 围着黑熊的那几个男子,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看来,这头黑熊是个值钱的大家伙。 熊是连烜拼着性命打下来的,想捡现成的便宜可不行。 薛小苒眼底的精光一闪。 第八十六章 帮忙 薛小苒脑筋转得飞快,几秒钟内心里有了定计。 “大叔,你们是附近的猎户么?”她开口询问。 中年男子点头,“我们是山外苦岭屯的猎户,我叫奚大强,那几个是我的小辈,你们怎么跑深山老林里来了,这越岭山脉深处十分危险,豺狼虎豹黑瞎子,碰上哪样都够你们喝一壶的。” “呵呵。”薛小苒干干一笑,确实够他们喝一壶的,“我们,也是误入,结果就迷路了,在山林里绕了好久也没找到出路,能遇到你们,实在太好了。” 奚大强一听,一副果然如他所料的样子。 “嗷——”那边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熊,猛地蹿起,用尽它最后的力气径直往前扑去。 “木坤,小心——” “都躲开,它快不行了。” “躲开,躲开,别戳它,整张熊皮最值钱。” 年轻人咋咋呼呼的话,让奚大强脸上带了几分尴尬。 这熊可不是他们的猎物,熊皮什么的自然也不该他们操心。 各行各业都有潜在的规矩,猎户之间当然也有彼此的共识。 抢夺别人的猎物,那是被人唾弃的行为。 薛小苒眼睛闪了闪,果然,这头熊很值钱。 黑熊已经是强弩之末,扑腾了几下后,轰隆倒地,抽搐了一会儿 没了气息。 “爹,熊瞎子没气了。”年轻男子捅了捅地上的黑熊,咧嘴一笑跑了过来。 “咳。”奚大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黑熊本来就被这位连兄弟,伤得只剩一口气了,死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年轻男子一愣,看了眼地上躺着的男人,嘿嘿一笑,挠挠头没说话。 奚大强的话让白着一张脸的连烜暗松一口气。 这中年男子还算是个磊落之人。 他们伤的伤,弱的弱,如果遇到强取豪夺的贼人,处境就不妙了。 “三叔,咱们这次专门为了寻熊瞎子入的山,搜寻了三天,才摸到黑熊的老窝,结果却晚了一步。” 一个精瘦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弓箭走了过来,语气里带来几分不满。 瞧这话说的,难道这熊还得专门留给你们来猎才对么?薛小苒瞟了他一眼,心中腹诽。 “奚定,少说废话,这山里的动物又不是你家里养的。”奚大强哼了一声。 奚定一噎,瞥了眼前陌生的男女一眼,闭上了嘴。 “咳,那个连兄弟,不知你们对这头熊可有什么打算?”奚大强转身相询。 他们这次入山是专门来寻熊瞎子的。 镇上的李员外六十大寿,想要办一场全熊宴,就给附近的猎户放出了 消息,以高出酒楼三成的价格收购整头熊。 一头熊本身就价格不菲,多添三成的数额,对于普通猎户来说诱惑可不小。 所以,附近有能力的猎户几乎都出动了。 他们老奚家聚齐了最好的青壮年,也入了山林。 结果,刚摸到黑熊的老窝,黑熊就让人给端了。 “咳。”薛小苒也咳了一声,“那个,奚大叔,连烜他伤了嗓子,暂时说不了话。” 奚大强愣然,这男人不仅眼睛有问题,连喉咙也有问题? 那他现在,岂不是又瞎又哑? 他到底是怎么把黑熊给戳瞎的? 奚大强有些惊疑不定。 “大娘子,你家郎君伤哪了?”有些憨直的奚木坤没想那么多,直接问了出来。 薛小苒眨眨眼,对他的称呼实在有些不适应,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 “被发狂的熊撞开了,好像内腑受伤,吐血了。” 薛小苒低头看着连烜嘴角的干涸的鲜血,忧心忡忡。 奚木坤蹲了下来,继续询问,“撞到了哪个地方?” 薛小苒眼睛一亮,这是懂医的? “这边。”她指着连烜的左肩。 奚木坤憨笑一声,“大娘子,我给连兄弟摸摸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们这些常年往山上跑到猎户, 对基本的外伤骨折多少都懂得一些。 薛小苒忙点头,“好,好,好,多谢你啦。” 奚大强也没阻止,他转头看着倒地不动的黑熊,眼底泛出精明的光芒。 以这两口子的现状,决计搬不动黑熊,那样的话,可商榷的余地就大了。 奚木坤把连烜上下检查了一遍。 “胸口没骨折,倒是右小腿骨裂了,肿得很厉害。” 薛小苒大惊,她还以为,连烜只伤了胸口,没想到小腿还骨裂了,难怪他的脸色这么难看,额头的汗珠都滴下来了。 眼看着都要走出森林了,运气却这么背,薛小苒用袖口给连烜擦了擦满额头的汗珠。 她脸色煞白,瘦小的脸上,大大的眼睛带着几分惶恐不安。 奚木坤看着有些不忍,“大娘子不用太担心,我去找些草药给连兄弟敷上固定好位置,养上两三个月就好了。” 薛小苒心喜,忙不迭道谢,“太感谢你了。” 奚木坤憨憨一笑摆摆手,站起身子,左右看了看,“爹,我去找些草药。” “去吧,动作快些。”奚大强没拦着,荒山野岭的,能帮上忙自然还是要帮的。 倒是一旁的奚定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奚大强全当看不见,这个奚定,平日就是个不服管教的刺 头,这次要不是他硬要跟来,奚大强还不乐意带着他呢。 “大娘子,你们的目的是哪里?”奚大强问。 “额,自然是先出了山林再做打算。”薛小苒绕着弯回答。 奚大强点头,“那这头熊你们要如何处理?” 薛小苒眼珠骨碌一转,“奚大叔,黑熊是我们意外碰上的,为了自保才不得不对付它。” 她瞟了眼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的奚定。 奚大强颔首,这是肯定的,一个弱质女流,一个又瞎又哑的男人,说他们特地入山打熊,谁都不会相信。 “这不,为了对付黑熊,连烜伤得厉害,黑熊我们肯定没法弄出山去,还要麻烦你们帮帮忙了,当然,这忙绝不白帮。”薛小苒边说边小心打量溪大强的脸色。 这群人,以这位中年汉子为首,只要和他谈妥条件,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大娘子严重了,出门在外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奚大强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们进一趟山林也不容易,一来一回就要在林子里耗个五六天。 虽然也打到了一些小猎物,可价值与熊比起来,根本没有可比性。 想再猎一头黑熊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能挣些外快也是好的,好歹让他们这么多人没白跑一趟。 第八十七章 还是叫我大娘子吧 等奚木坤捧着一大把草药回来的时候。 薛小苒与奚大强已经谈妥了条件。 她让出了整头黑熊一半的利益。 条件之丰厚,把一群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奚大强,他原以为,妇人多计较,帮他们把熊抬下山,她能给他们一人分几斤熊肉就算不错的啦。 谁知,她一张口就开了个极为丰厚的报酬。 “大娘子,你可知道一头黑熊价值几何?”奚大强忍不住问道。 “不论价值几何,也没有人命值钱。”薛小苒把他们兴奋的反应看在眼里,“连烜伤得厉害,还需要麻烦你们,帮忙把他抬到山下去呢,而且,他的腿一时半会不能挪动,奚大叔,你们村里可有能暂时落脚的地方?” 趁着他们心情高兴,薛小苒把需要他们帮忙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连烜受伤,他们兜里又没钱。 如果光拜托他们把熊弄出去,自己还得费心找销路。 连烜伤得那么重,哪里离得开人。 还不如给足了丰厚的报酬,全部都托给眼前这个精明的中年汉子呢。 “大娘子你放心,我们保准把连兄弟安全地抬下山去,至于落脚的地方,也不难寻, 出了山脚,就是奚远家的老房子,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你们可以随便住着。” 奚大强眼底喜气一片,拍着胸脯一口应下。 帮一点小忙,就挣了半头熊的价钱,任谁都会喜笑颜开的。 薛小苒还请他负责把整头熊卖掉,只要把熊运到镇上卖给李员外,又能额外多添三成的银钱。 折半下来,数额也不小,这趟入山不仅没白跑,还不费什么力气,就挣了不少银钱。 一群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对,对,大娘子,我家老房子一直空着,你们随便住。”长着一副娃娃脸的奚远凑了过来,笑眯眯应道。 薛小苒连忙笑着道谢。 竖着耳朵的奚定眼珠骨碌碌转着,忙着在心里换算半头熊的价值,以及能分多少到他手里。 双方商定好,奚大强开始指挥众人行动起来。 “阿大,你和你弟去砍竹子,做一副担架。” “奚定,奚远,你们回营地把东西都搬过来。” “木生,你和我把黑熊捆绑起来。” 奚木坤在一处石板上捣好了草药,掀开连烜的裤腿,一条腿已经红肿得发亮起来。 薛小苒倒抽一口冷气,断腿处已经肿得有平常的两倍粗了。 奚木坤却见怪不怪,把捣好的草药敷在了连烜的腿上。 疼痛红肿的腿敷上清清凉凉的草药时,那一瞬间的刺激感让连烜的眉头跳了跳。 “一定很疼,连烜,你忍忍啊。”薛小苒没错过他细微的表情,嘴角也跟着耷拉下来。 此时的连烜,头依旧枕在薛小苒的腿上,他原本想悄悄挪开,她却以为他疼得厉害,一直扶着他的头,帮他擦拭额上的汗水。 连烜无奈,只能由着她。 反正都这样了。 “大娘子,你别担心,用这几种草药敷上一个月时间,再静养一个月左右,连兄弟的腿保准没问题。”奚木坤笑得有些殷勤。 他刚才从他爹那里得知,他们帮忙把黑熊和这个男人抬下山,能得到半头熊的报酬。 这可让他激动坏了,要知道,一行人里,他们一家就占了三份。 能领到的数目肯定不少。 “咳,那个,奚大哥,你能不能不叫我大娘子?”薛小苒越听越别扭,就想纠正他一下。 “那叫什么?连大嫂?”奚木坤忙着敷药,随口应道。 “噗”薛小苒惊得差点没被一口气呛死,“……连、连、连大嫂?” 连烜杂乱的胡子也一阵抖动,听她 惊讶到说话都磕巴,不知是气还是笑。 奚木坤依旧垂着脑袋,认真地把草药敷满连烜一条腿。 “连兄弟应该比我年纪大些吧,叫大嫂子不为过。” 薛小苒看着奚木坤黝黑的脸庞上,不笑都带着褶子的眼角,鬼使神差地接了句,“他二十一。” 不对,不对,她要说的不是这句,她明明是要澄清她和连烜的关系。 薛小苒有些抓狂。 他明明二十二了,连烜心里补了一句。 奚木坤愣住,抬头看了眼有着一脸乱糟糟大胡子的连烜。 “连兄弟是北方人吧?” 看吧,看吧,看到连烜一脸大胡茬,果然都想到了他是北方人,可不是她一个人这样想,薛小苒的心思又转了个地方。 “南方人少有这般粗犷虬髯的胡子,呵呵。”奚木坤呵呵一笑,“那我确实叫错了,应当称呼一声弟妹才对,贤伉俪感情好,连兄弟受伤,弟妹这般紧张爱惜,让人心生艳羡。” 薛小苒瞠目结舌,瞬间觉着枕在她腿上的连烜像个滚烫的火球,烫得她想尖叫。 是她太大意了,竟然忘了古时候最是礼教严苛,像她这般大白日里,让男子枕着她的腿,就算是夫妻大概也是 过于亲密的吧。 薛小苒张大着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现在否认他们是夫妻关系,会不会被抓去浸猪笼呢?念头一浮现,薛小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连烜很明确的感受到她的这一个哆嗦。 她在害怕?还是嫌弃? 被人叫了贤伉俪,连烜也满心复杂。 可是,她害怕什么?又或者嫌弃什么? 他心思百转,倒一时把腿上的疼痛忘了。 等奚木坤用布把他的腿包扎起来时,剧烈地疼痛感才让他回过神。 “好了,弟妹,连兄弟伤了骨头,少不得要卧床将养,你要辛苦一阵子了。”奚木坤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薛小苒听着他的称呼,嘴角抽了又抽,“那个,奚大哥,你还是叫我大娘子吧。” 就算大娘子也是对已婚妇人的称呼,至少听着比较顺耳,薛小苒忍不住侧过头,抹了把不存在的辛酸泪。 尼玛,一个不小心,她就从妙龄少女变成了已婚大嫂子。 偏生她胆还贼小,为了防止被浸猪笼的可能性,薛小苒只能咬牙认下了这样的称呼。 奚木坤愣然,对她的反复不定显然很是纳闷。 连烜忍不住憋笑,他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第八十八章 赶路 等担架做好,黑熊也捆绑完毕。 他们奚家人一共来了七人,四人抬黑熊,两人抬连烜,还有一人负责挑小型猎物。 一头三四百斤重的黑熊,四个壮汉抬着也有些吃力。 但是,一想到丰厚的报酬,汉子们就干劲十足。 连烜被人小心抬上了竹制担架,薛小苒把麂子皮和蛇皮背心都铺在了担架上面,以免连烜被竹子硌着。 负责抬连烜的是奚木坤和奚木生两兄弟。 他们得快些赶路,山路难走,又抬着重物,原本一天的路程,说不得得走上一天半或者更多的时间,熊肉不宜存放太久,越早运出山越值钱。 如今中午刚过,赶上半日路程,明天入夜之前应该能赶到山外。 大家都没吃午饭,但是,奚氏族人带了杂粮面饼,对付着囫囵吃上几口,大家就准备出发了。 好几个月没吃到主食的薛小苒,捧着硬邦邦的杂粮面饼啃得那叫一个欢实。 三月初的深山老林里气温并不高,放了好几天的杂粮面饼并没有馊,当然,味道也实在说不上好,又硬又难嚼。 薛小苒却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咬着,感受着面饼特有的滋味。 受伤颇重的连烜,也是边皱着眉头,边啃着不甚美味的面 饼。 “阿雷,慢点吃,别怕。”薛小苒瞧着依偎在她身旁的阿雷,心中怜惜。 人一多,阿雷就害怕。 刚才叫它下来吃东西的时候,它犹豫了半响,才呲溜一下冲到了她身旁,神情一直有些紧绷着。 “大娘子真是个福泽深厚呀,随便捡到一只猴子,都能驯服得如此乖顺。” 奚大强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若有所思。 猴子性野,不是那么好驯服的对象,只有那些专门的耍猴人,从小驯养,每天用鞭绳训练,猴子们才会比较听话。 薛小苒笑笑,解释一句:“捡到阿雷的时候,它还小,跟着我们久了,就有感情了,奚大叔,我们带阿雷暂住你们村里,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我们这里背靠大山,猴群也多,三不五时都能看到,村里人不会感到稀奇的。” 奚大强利索地摇头,山里居民和这些动物都不陌生。 薛小苒松了口气,她还担心阿雷出了山后会太扎眼了呢。 不稀奇就好,就怕太过稀奇,一个个都跑来围观,就不太妙了。 出发的时候,薛小苒依旧背一个背篓,抱一个背篓。 她把回心菇塞到背包里,背包、灵芝还有她的防晒衣都压在背篓底下,上 面用毛皮遮盖着。 和这些身手矫健的猎户比起来,她的脚程明显慢很多。 好在,他们抬着重物,也有诸多不便之处,薛小苒不想因为她,拖累大家的进度,所以一路咬牙跟着总算没掉队,当然也累得够呛。 她和连烜赶路的时候,走走停停,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基本没累着。 现在,速度加快了不止一倍,还很少有休息的时间,她怎么可能不累。 躺在担架上的连烜,休息半日后,体力恢复了不少,翻涌的气血也被他慢慢调息压下。 薛小苒一直努力跟在担架旁,她粗重的喘息声,让躺着的连烜沉下了眼眸。 一个时辰后,赶路的队伍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连烜动了,他伸手示意。 抬着担架的奚木坤忙慢下了脚步,“连兄弟,可是哪里不舒服?” 此时的薛小苒已经落后了一小段距离,山路难走,带的东西又多,她一样也舍不得丢弃,只好拿出平生最大的毅力,咬紧牙关坚持,再坚持。 连烜从担架上费力坐起。 奚木坤两兄弟赶紧把担架放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奚大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也停了下来。 “原地休息一下,要方便的赶紧。” 奚木坤 闻言,一脸恍然,以为连烜要去方便,他忙招呼弟弟奚木生搀扶起连烜,架着他往一旁的密林走去。 好吧,休息的目的达成就好,被架走的连烜有些无奈。 薛小苒把两个背篓放下,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去,累得只喘大气。 “吱吱”阿雷立即蹿到了她身旁,它也累了。 虽然阿雷的脚好得差不多了,可也甚少赶这么急的路。 “阿雷,一会儿你坐连烜的担架上去,让他们抬着你走,就不会那么累了。” 薛小苒摸摸阿雷的脑袋。 “大娘子,你能跟得上么?要不,我帮你被一个背篓吧。”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奚远走了过来,他看着年纪虽然小,但肩背扎实,四肢有力。 抬着黑熊走了那么远,也只微微喘息。 “谢谢你了,奚远,不过不用了,我能跟得上,你抬着黑熊已经够重的了。”薛小苒摇头拒绝。 与他们接触了半日,薛小苒对于这几个猎户都有了基本的印象。 大部分猎户都是本分和善的,只有那个叫奚定的精瘦男子,心思比较多。 有些狡猾猥琐的三角眼不时看看连烜,又看看她,或者说看看她的背篓。 薛小苒心生警惕,好在她背篓里的东西遮得严严 实实,只有一对鹿角没能全部掩起。 连烜回来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赶在天黑前,他们赶到了一处山壁下。 那里搭建了一间简陋的木屋。 很显然,是他们平日在山林里打猎歇脚的地方。 奚木坤两兄弟把连烜抬入木屋里,搀扶了下来。 “连兄弟,今天我们暂时在此落脚,明日一早再赶路,天黑前应该就能出了山林了。” 奚木坤扶着他坐下,言语间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恭敬。 不知是怎么回事,眼前的男子虽然眼不能视,嘴不能言,可是,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奚木坤有种压迫感。 连烜微微颔首。 奚木坤心中松了口气,拉着弟弟奚木生出了木屋,帮着后面姗姗来迟的薛小苒把背篓搬进了木屋里。 薛小苒累得说不出话来,道谢一声后,一屁股坐到了连烜身旁,就差没直接往他身上靠了。 “大娘子,累坏了吧,你先歇着吧,我们去取水拾柴,准备晚饭。”奚木坤看她累得脸色都白了,有些不好意思。 天气渐暖,为了保证熊的价值,必须赶快把熊运到镇上去。 所以,这一路他们赶得很急。 他们一群大老粗是没问题了,这位大娘子就要受累了。 第八十九章 跳梁小丑 奚大强指挥着一群人,生火做饭,打猎宰杀,采摘野菜。 大家忙忙碌碌,反倒显得薛小苒和连烜比较空闲了。 休息了半天的薛小苒缓过气来,凑近连烜,开始和他窃窃私语。 “连烜,你的伤严重么?胸口还疼么?” 她最怕他脏腑受损,危及生命。 连烜摇头,他会吐血,是因为他在脱力的状态受到了撞击,吐血看着吓人,其实并没有伤及内腑。 “真的没事么?别逞强哦。”薛小苒有些不信。 连烜侧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逞强这词,只适合放在她身上。 薛小苒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嘿嘿,好嘛,没事最好,不过,你的腿肿得厉害,我们得先在这个叫苦岭屯的村子养一养腿伤了。” 连烜默然,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额,那个,今天是我不好,让他们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说起这个,薛小苒有些惴惴,小心地观察他的神情。 她小心翼翼的语气,让连烜莞尔,不过,他脸上却不显,只又侧头幽幽看她。 “你当时伤得厉害,我心里着急,所以没注意。”薛小苒有些委屈,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吐血的样子让她害怕,所以乱了方寸,一时,忘了这时期要严格恪守 的男女大防。 连烜摇摇头,嘴角挂上淡淡地笑意,不再逗弄她。 薛小苒瞧他难得地露出了笑意,心里那点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反正我们又待不久,出去以后大道朝天,各走各道,谁还认识谁啊,是吧,嘿嘿。” 连烜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盯着她的眼眸深如古潭。 薛小苒被他盯得有些莫名,她,说错了什么么?怎么感觉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两人互盯着,气氛有些怪异。 奚定和奚木生捧着柴火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这么一个景象。 奚定三角眼一闪,嘴角勾起猥亵的笑容,用他的手肘碰了一下奚木生,挑着眉毛示意他快看。 “咳,先把火生起来,一会儿爹要进来了。”十六七岁的奚木生是个机灵的少年,生得浓眉大眼,明显看不惯奚定轻挑的姿态。 虽然同是奚家族人,他们平日并不与奚定走得近。 奚定偷懒滑头,从来都是个不安分的,他爹一直告诫他们不要与他多来往。 这次进山,奚定硬凑上来,他爹作为奚氏族长,不好厚此薄彼,只好告诫他一番,让他跟着来了。 一群人大多不怎么理会奚定,但他脸皮厚,什么事情都想插一手,丝毫不觉着自己的行为有 多令人厌烦。 奚木生在灶台旁蹲下,拿出火石开始点火。 奚定被忽视,一张脸阴晴不定,不过,他很快嗤笑一声,凑上去一起生火。 有人进来,薛小苒忙捋了捋头发正襟危坐,端正姿态。 木屋不小,他们坐在最里一角。 而灶台居中,隔了一小段距离。 “木生,你装什么清高,你经常偷看乌兰芳,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么?”奚定往刚燃起的火堆扔进一块大柴火,火苗瞬间被砸灭了一半。 奚木生大怒,瞪圆了眼睛低声怒吼,“奚定,你乱说什么?” 十六七的少年,正值谈婚论嫁的年龄,他娘把几个合适的人选偷偷告诉了他,其中就有乌兰芳。 私底下瞧见她的时候,未免就多看了几眼。 谁知被这个无赖二流子奚定看到了,心思龌蹉的认定他对乌兰芳图谋不轨。 “嘿,我有没有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奚定不敢过于刺激他,人家老子毕竟是族长,他压低声音, “这对野鸳鸯来历不明,青天白日的就黏黏糊糊,那男的又瞎又哑又丑,你说那女的图他什么?他们肯定有问题,三叔不应该答应他们的条件,这头熊我们都踩好点了,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 他话压得极 低,却不知,他压得再低,也如数被连烜听进了耳里。 连烜眸色一冷。 这人呐,一旦陷入低谷,什么跳梁小丑都敢在眼前蹦哒了。 奚木生以一种嫌恶的眼神看着奚定,“人家正经的夫妻关系,到了你眼里就变野鸳鸯了,真是龌蹉的人看什么都是龌蹉的,人家大方分了半头熊的利润,你还妄想吞了整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奚定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奚木生懒得理他,继续把火生起来,他决定一定好好劝诫他爹,再也不要带这样心思不正的人了,省得什么时候被他咬一口都不知道。 奚大强进屋的时候,火已经生得很旺了。 他们自带了粮食,晚上浓浓的米香味飘满整间木屋。 薛小苒端着一碗白米饭,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终于可以吃到白米饭了,不用配菜她都能吃两碗。 刨完两碗白米饭,薛小苒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白米饭虽好,可不配菜吃两碗,这…… 一屋的奚氏族人面面相觑。 “连烜,我再给你盛碗饭。”薛小苒瞧见连烜的碗空了,忙问了一句。 连烜默不作声,但手里的空碗已经递了过来。 这是第三碗白米饭了。 这两口子是多久没吃 过白饭了?这么能吃? “咳,吃饱了大家快些歇息,明天天不亮就要出发了。” 众人心思各异吃完了晚饭。 饭后的清洗是轮着干的,今天轮到奚远和奚定。 奚定捧着锅子和奚远朝屋外走去,还没走出木屋,他回头朝里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薛小苒替连烜把草席铺上。 “也不知道在野外快活了多久,动作可真熟练。”奚定眼底带着邪念地看着薛小苒纤瘦的身躯。 他的声音虽低,但屋里安静,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奚大强脸色一变,这个奚定嘴巴就是贱。 连烜眼里的寒光大盛。 “咻”的一声,奚定只觉头皮一凉,似有什么东西擦着他头顶而过。 一旁的奚远惊呼一声,两眼直愣愣盯着他身后。 一只小巧的燕尾镖径直插在奚定身后的木头之上。 奚定连忙转头,看到入木三分的燕尾镖,一双三角眼陡然大睁。 那个残废居然是个练家子的。 “啊!”却见身旁的奚远见鬼似的,看着他的头顶。 奚定愣然,只觉奚远盯着的地方凉飕飕的,他把锅一扔,伸手朝发凉的地方摸去,光了一片。 瞧着奚定光了一小片的头顶,奚木生有些幸灾乐祸。 让你嘴贱,嘴贱自有天收。 第九十章 震慑 铺着草席的薛小苒没听清楚奚定的话。 但是,木屋里诡异的气氛却让她警惕起来。 奚定摸着光了一片的头顶,双腿一软,差点没当场跪下。 妈呀,要是那镖往下挪一寸,他的小命大概就玩完了。 他哆嗦着转头,眼含畏惧看向坐在最里面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不同于常人的眸色,正散发着一股森森冷意。 明明知道那男人目不能视,奚定却觉着自己已然被锁定,只要自己一动,下一镖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奚定抖得更厉害了。 “混帐东西,整天混不吝的瞎咧咧啥,还不赶快给人赔礼去。”奚大强走到了奚定身边,沉着脸呵斥。 作为奚氏族长,这种时候,硬着头皮也得从中斡旋。 他也没想到,那个叫连烜的男子居然是个会武的。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如果没有特别的本领,怎么对付得了那头凶暴的熊瞎子。 奚定这个蠢货,眼瘸踢到铁板了吧。 奚大强把人拉到连烜跟前。 连烜一双冷眸森咧凛然,身上散发出一种迫人的威压。 把站在他面前的奚定压得背脊都弯曲了下来。 “……连、连、连……”他牙根打颤,男人疤痕交错的脸,此刻在他眼里像阎王一般可怕,“连、连大侠饶命,小 的嘴贱,胡言乱语,请您原谅。” 嘴贱?他刚才说些什么?薛小苒有些后悔刚才没注意听,她端正肃穆地坐着,眼珠却骨碌碌了一圈,把木屋里众人的表情都看了一遍。 他们,好像都挺怕连烜的。 连烜面色无波,冷眉如霜,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咳,那个连,连家郎君,奚定出言不逊,奚某作为他的长辈,愧疚难当,给您陪个不是了。” 奚大强被他通身的威仪惊得,连称呼都换了。 薛小苒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连烜,微微缩了缩脖子。 他冷着一张脸,着实有一种不容忽视的迫人气势。 连烜慢慢抬起了手,手指指向了门外。 薛小苒一看,这是让他们出去的意思。 她犹豫了一下,这毕竟是人家落脚的地盘。 奚大强作为奚氏族长,也是老练精明的一个人,瞧见连烜的动作,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溪大强眼球微动,顺势而下,“哎,多谢连家郎君谅解,这木屋留给贤伉俪休息,我们这些大老粗睡外面就成。” 说完,他狠狠瞪了眼依旧发抖着的奚定。 “还不快点出去。” 丢人现眼的东西,胆子这么小,嘴巴还敢不干不净的。 奚木坤几人互看了几眼,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出了 木屋。 奚大强最后出屋子,细心地把木屋的门给掩上了。 “连烜,你没事吧?”人一出去,薛小苒连忙扶住了连烜的胳膊。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用暗器了,必定是过度耗损了,加上今天又受了不轻的伤,薛小苒很是忧心。 强撑着一口气的连烜,果然身体一软,向身后的木墙靠去,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你今天消耗过头了,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薛小苒扶着他,想让他躺下。 连烜摇了摇头,经过一个下午的调息,他的内力恢复了不少,原本他就不乐意让她和一群粗汉子共处一室,借此机会正好把人清出去。 目的达成,有些虚弱的连烜表情柔和了下来。 真是个犟牛,薛小苒忍不住朝他皱了皱鼻子。 其实,她对一群人围着篝火休息没太多感觉,露营嘛,不都这样。 最主要的是连烜在她身旁,她就有一种强大的安全感,感觉自己不需要操心那么多。 “吱吱”阿雷一直跟在薛小苒身旁,人太多,总让它有些害怕。 “阿雷乖,别怕,好好睡觉,明天我们还得赶路呢。”薛小苒转身摸摸阿雷的脑袋,“睡吧,睡吧,不怕,不怕。” 安抚了阿雷睡下后,薛小苒也打了哈欠。 “ 我困死了,连烜,我要睡了哦,你也快点休息吧。” 天气渐暖,不过,晚上的林间气温还是很低,薛小苒把蛇皮背心给连烜套上,自己盖着鹿皮躺下。 没几分钟就沉沉睡去。 连烜靠着木墙,难得露出几分懒洋洋的气息。 他现在有些相信,她曾经比较胖的事实了,心宽体胖,这么心大的姑娘,大概想不胖都难。 听着她绵长轻浅的气息,连烜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个连烜是个练家子的吧?” “阿大,你傻呀,没瞧见木头上的那只镖么?” “就是,小小一只镖扎得那么深,不是练家子的,谁能做得到。” “真没想到,看着瘦不拉几的一个人,居然那么厉害。” “可不是么,我们都没注意那只镖是怎么射出去的呢。” “估计那头熊就是这么被射瞎双眼的。” “咳,都别说了,赶紧睡觉,明天早早赶路。” 屋外,奚氏族人的低语声传入耳中,连烜敛起笑意。 出了山林,就进入黎国地界,这个叫苦岭屯的村落,具体位置不知位于何处。 黎国这些年式微没落,国土小内乱多,一遇到大的内乱,就求助于祁国,混得都快变成祁国的附属国了。 民族多,部落乱,民风又彪悍,黎国境 内并不怎么安全。 他现在腿脚不便,他们还得在这个村里待上一段时间。 这群奚氏族人,现在看着还算明理,极个别跳梁小丑倒不足为惧。 今天这一镖,也起到了震慑作用,那些心思不纯的杂鱼,总会忌惮一二。 翌日,天还没亮,外面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薛小苒揉着眼睛爬起来,依旧困得东倒西歪。 半眯着眼睛梳好头发,打着哈欠开始收拾东西。 昨天急匆匆赶了一路,大腿和胳膊又开始酸疼起来,想到今天还得赶上一整天路,薛小苒就有种累觉不爱的感觉。 阿雷早就醒了,外面有人,它不敢自己跑出去,一直在等薛小苒起来。 “连烜,我带阿雷出去一下,等会儿请那个奚大哥过来扶你一下。” 收拾好东西,薛小苒拉开了木门。 屋外十米外,众人正忙碌着弄早饭。 门一拉开,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表情各异。 看来昨晚连烜那一镖,把他们都镇住了。 “大娘子,早啊。”奚远一张娃娃脸笑着先打了招呼。 “奚远,早。”薛小苒笑着回应。 看她态度和善,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和她打起招呼。 光了小片头顶的奚定站在人群后,眼神带着怨毒之色盯着笑意盈盈的薛小苒。 第九十一章 终于到了 薛小苒请了奚木坤两兄弟去给连烜帮忙。 木屋不远处有泉眼,薛小苒带着阿雷在泉眼边洗漱干净。 然后捧着一罐水回去,让连烜洗漱。 忙活完这些,奚大强唤了他们吃早饭。 早饭很简单,一锅野菜粥。 野菜蘑菇正当鲜嫩的时节,放在粥里味道也很是不错。 吃了早饭,一行人开始赶路。 瞧着薛小苒背一个背篓抱一个背篓很是费劲,奚远又跑了过来,一个劲地要帮她背一个。 薛小苒腿酸胳膊疼,也没再坚持,把装着锅碗瓢盆的背篓让他帮忙背着。 少拿了一份重物,果然轻快许多。 一个早上的时间,她都没有掉队。 当然,累还是照样很累的,山道难行,上坡又下坡,有时候一不注意,踩到松动的石头,整个人都要滚到坡下去。 所以,一路走得很是辛苦。 就连阿雷都累得够呛,薛小苒不时把它放到连烜的担架上,厚着脸皮让奚木坤两兄弟多承担些。 好在,那两兄弟都是好性子,没有在意多出来那点重量。 到了中午,一群人在一条水流清澈的溪边歇脚做饭。 薛小苒一屁股坐下后,感觉再也起不来了。 她大口喘气揉着僵硬酸疼的大腿。 “大 娘子,累了吧。”奚远把背篓放到她身旁,一张娃娃脸笑得很是可爱,“坚持一下,太阳下山前,咱们就能回到村里了。” 薛小苒扯出一抹笑意,“谢谢你,奚远,帮我背了这一路。” 奚远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大娘子客气了。” “奚远,我问一下啊,前天我爬到树上远眺,好像只看到重重叠叠的山,似乎没看到人烟呀?你们村在哪个地方?” 薛小苒每次爬到高处远眺,入眼的除了山,就是树,根本没瞧见一处人家,所以,看到他们一群人的时候,她就纳闷了,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哈哈,大娘子有所不知。”奚远哈哈大笑,一张青葱的脸上长了几颗调皮的青春痘,散发着少年特有的勃勃生气, “我们这里山多岭高,如果单单爬到树上去远看,只能看到一重接一重的山,山岭太多了,树木又繁茂,想要看清哪有人烟,爬到山顶高处才有可能看得到。” “啊,原来是这样,难怪了。”薛小苒一脸恍然,“你不知道,每次我爬到树上去远眺,看到满眼的山和树时,内心有多抓狂。” 奚远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能理解这种感觉。 “大娘子应该在正 午时分或者晚饭时候远眺,如果有人家,就能看到炊烟升起。” “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薛小苒一拍大腿,满心懊恼。 “大娘子是因为没有在山林生活的经验,所以没想到这些。”奚定笑着安慰。 “哎,可不是么,就因为没经验,我们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呢。” 眼前健谈可爱的少年,很合薛小苒的眼缘,不由地就和他说起来丛林里的事情。 坐在一旁的连烜,听着两人说得兴高采烈,不知怎的,心情变得不甚美丽,脸色一沉,身上自然散发出一股冷冷的气息。 正听得高兴的奚远感觉突然一冷,他眨眨眼,瞥见了一旁面色不佳的男人。 奚远脸色一僵,“嘿嘿,那个,大娘子,我去给他们帮帮忙,一会儿再聊啊。” 他干笑两声,打断了侃侃而谈的薛小苒,起身呲溜跑了。 “……啊?!”说得起劲的薛小苒突然被打断,愣了半响,“怎么,突然就跑了呢?” 连烜瞟了她一眼,随即转头看向另一边,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午饭依旧是一锅粥,不过,里面多添了一只新猎的野鸡,带着鸡肉香味的粥,味道更加好了几分。 吃完了午饭,众人快速收拾好 东西,继续赶路。 奚远依旧跑过来,帮忙背起背篓,不过,这次他话少了很多,只和薛小苒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这让薛小苒感到有些纳闷。 连烜脸上波澜不惊,微微上扬的唇角却透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后面一段路程,山道平坦许多,加上,村子遥遥在望,大家归家心切,脚程恨不得飞起。 薛小苒跟着就吃力了,好几次被远远甩在了他们身后,奚大强只好让大家缓上一缓,等她追上。 累得腿脚打漂的薛小苒,是咬紧牙关才勉强跟了上去。 这一日,奚定没再作妖,一副老实模样,不过,偶尔瞥像薛小苒和连烜的眼神里带了几分阴气。 一路磕磕碰碰,最终在太阳落山前,他们绕过一处峡口后,一片错落有致的山村画面出现在眼前。 “……终、终于到了。”看着没在一片春色里的山村景色,薛小苒感动得热泪盈眶。 妈妈咪呀,再不到地方,她的腿要断掉了。 “大娘子,前面拐角就是奚远家的老房子,你们暂时住在那里,明日一早,我们把黑瞎子运到镇上去卖了,你放心,卖出的价钱,是多少就多少,我奚大强绝对不会多贪一分。” 奚大强拍着胸脯 保证,作为奚氏族长,这点魄力他还是有的。 “奚大叔,谢谢你们了,既然托付给了你们,我们当然信得过你。”薛小苒累得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奚大强也看到她疲惫的神情,他笑了笑,“即是如此,那黑瞎子就抬回我那边去放了。” 这里位于村子尾部,奚大强的宅子在村子前段,要是把黑瞎子放在他们这里,明日一早还得赶过来抬走,所以,奚大强想把黑瞎子直接抬回他宅子里。 这事,他和薛小苒商量过了。 薛小苒无力地挥挥手,“奚大叔自便吧。” “木坤,你和木生留下帮忙,看看大娘子需要些什么,帮忙弄一下。”奚大强交代一句,指挥奚远他们抬着黑熊走了。 “大娘子,你要累了,稍等我们一会儿,我们把连兄弟抬进去就过来帮忙。”奚木坤憨憨一笑,和弟弟抬着连烜拐进了一条小道。 薛小苒见状,咬了咬牙,提起奚远放下的背篓,一步一挪往小道走去。 阿雷乖顺地跟着她走,走几步又停下来看看她。 “大娘子,我来,我来。”奚木生很快从跑了过来,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背篓。 看着他依旧矫健的步伐,薛小苒捏着如同灌铅的腿苦笑连连。 第九十二章 当然需要 奚远家的老房子很老旧,土黄色的土墙上裂痕交错,遮挡风雨的瓦片也大多碎裂斑驳。 堂屋两侧是东西厢房,左边还有一间同样破旧的茅草房。 院子不小,院角种了一棵合抱粗的树。 “奚远家去年搬了新家,老宅子就有点荒废了,不过,奚远家里时不时过来收拾一通,倒还能住人。”奚木坤帮她把背篓放到了东厢房里。 东厢房里有一张老旧的床铺和一张瘸了腿的桌子,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的连烜正坐在床沿上,一条伤腿撑直搁在地上。 “咳,我已经叫木生去给你们拿一床薄被了,我们这里晚上的气温还是挺低的。”奚木坤憨笑。 “谢谢你了,奚大哥。”薛小苒把背篓放下,累得想找地方坐下,可左右看了看,除了一张床,哪有她坐的地方。 “大娘子别客气,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柴火。”奚木坤偷偷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连烜,心中有些发毛,赶紧自己找些事情来干。 他一走出房门,薛小苒再没坚持,几步迈到床前,“扑通”一声趴在了床上。 “哎呦呦,我的脚要断了。” 连烜微微侧头,床身不大,她就趴 在他身旁。 他悠悠叹了口气,跟着一群粗壮的汉子赶了一天的路,确实为难她了。 “哎,折腾这么两天,我估计又要掉两斤肉了。”薛小苒继续哀嚎,她不想再瘦了,“再瘦下去,我都要比你还瘦了。” 她这是对着连烜说的。 这话听着怎么让他这么不舒坦呢,连烜面无表情。 “吱吱”阿雷蹲在背篓旁休息,这一路,它虽然不时能蹭一下连烜的担架,但很多时候,它也得自己赶路。 “阿雷呀,先歇会儿呀,饿了也得等着啊。” 薛小苒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和阿雷说话。 直到听到屋外有动静传出,她才蹭的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 来的不仅是奚木生,还有奚远。 奚木生捧着一床被褥,奚远则捧着一个木桶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娘子,我家老房子这边啥都没有,我带了油灯、木桶、脸盆、烧水锅,还有一些米粮。”奚远瞧见他们带了圆锅和碗筷,就寻了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拿过了。 “哇,太谢谢你了,奚远,你可真是大好人呀,这些都是需要用到的东西呢。” 一听他带了粮食,薛小苒的眼睛顿时变得铮亮。 “ 大娘子,我爹说,本来应该请你们到家里吃顿晚饭的,可是,你家郎君腿伤不方便,所以,一会儿晚饭好了,我们给你端过来。” 奚大强是个圆滑世故的人,他们从黑熊身上得到了丰厚的报酬,也不会吝啬于这些基本的人情往来。 更何况,连烜昨夜那一镖可是让他印象深刻,这样特殊的人,绝对不能得罪,还得好好打好关系才是。 “那可太谢谢奚大叔了。”薛小苒领着他把被褥放在了木床上。 奚木生看了眼坐在床沿边上,面色无波的连烜,感觉心里有些惴惴。 “那个,奚木生,回去替我们谢谢奚大叔了。” 奚木生比她小,薛小苒就连名带姓的叫他了。 “大娘子客气了。”奚木生比他哥哥奚木坤显得机灵,“大娘子,我们明日去镇上把熊瞎子卖了,你们需要在镇上添置些什么么?” 一整头熊,按着往常的惯例,连着熊皮、熊掌、熊胆这些物件,至少能卖出七八十两银子。 如果能卖给李员外,会额外多三成。 这么多银子,足够他们添置一整屋的东西了。 薛小苒听完,双手用力一拍,“啪”的一声响,把奚木生吓了 一跳。 “要,当然需要,太需要了。” 薛小苒笑得嘴角都要飞起来了,要添置的东西简直是太多了。 连烜心中一动,垂眸思忖。 “奚木生,等我们把要添置的东西一一列好,再麻烦你们帮忙了。”薛小苒掰着手指,想数清要买的东西,“哎,这样数,一会儿又忘了,奚木生,你家有纸笔么?借来用用可好?” 奚木生心中一惊,这大娘子还识字,真是很不一般呀。 要知道,诺大的苦岭屯,能上得起私塾的人家都没超过十户。 上学的都是男孩子,根本没有哪户人家会送女孩上学。 他们家只有大哥的长子,他的大侄儿奚贤去念了私塾。 “大娘子,我家有纸笔,一会儿送晚饭来的时候,我一并带过来吧。”奚木生看着她的眼光,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他们这里,能识文断字的人不多,大家对有学问的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些敬畏。 天色渐黑,奚木坤和奚远帮他们添了木柴,又把水缸里的水填满,然后点上油灯,做完这些他们就先回去了。 薛小苒把他们送到院子外,这院子用篱笆围着,篱笆边上野草野花长了不少,看着 很有田园风光的悠闲景象。 把院门关好,薛小苒连蹦带跳跑回厢房,凑到连烜跟前,言语雀跃。 “连烜,你好好想想要买什么,我先去厨房看看,烧些热水,赶了一天路,都要渴死了。” 奚大强一行人急匆匆的赶路,根本没烧热水的习惯,渴了直接捧了溪边水喝。 薛小苒习惯了喝开水,又害怕赶路的时候,找地方方便麻烦,所以她干脆就不喝。 一直忍到了现在,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 她拿着火石和小刀,把忽明忽暗的油灯也端走了。 陷入黑暗里的连烜,果然,默默盘算起要添置的东西。 老房子的土灶台很旧很黑,灶台后的土墙已经烧得一片黑乎乎的。 薛小苒当然不在意,现在的条件,灶台只要能用就成,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 灶台旁堆放了不少柴火,应该是奚木坤刚才帮着寻来的。 薛小苒洗了奚远带来的锅头,放了半锅水进去,开始点火烧水。 对于土灶,薛小苒不陌生,小的时候,他们家里也用过,所以,薛小苒很是利索地烧起了火。 在等待开水的时候,薛小苒站在厨房门口,仔细查看起他们暂住居住的小院落。 第九十三章 大材小用 四周有些黑漆漆的,透过婆娑的树影,可以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灯火。 这间老宅子位置相对比较偏僻,离得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百来米的距离。 “吱吱”阿雷不知从哪溜了回来。 天黑后,没了那么多陌生人,阿雷胆子又大了起来,开始上窜下跳,四处溜达。 “阿雷,是不是饿了?还得等一下哦。”薛小苒费力蹲下,摸摸它的脑袋。 “阿雷啊,出了森林,人就多起来了,你看,那边灯光绰绰的地方,都是有人住的地方,没事的话,别往那边溜达,人多杂乱,总有那么几个坏心眼的人。” 薛小苒摸着它淳淳告诫。 阿雷似懂非懂。 烧开了热水,薛小苒把杯子找出来,各盛了一杯。 喝完晾凉的开水,院子外传来了奚木生的声音。 薛小苒跑了出去,打开院门。 奚木生一手提了一个竹篮。 薛小苒忙接过其中一个,感觉轻飘飘的,低头一看,是一套笔墨纸砚。 “奚木生,你家谁在念书呢?” 直接领着他进厢房,目前只有一盏油灯,而且,隔壁的堂屋空荡荡的,连张椅子都没有,哪有地方放东西。 “我侄子奚贤,念了一年私塾,能认不少字了。”奚木 生笑笑,把装着饭菜的篮子放到了厢房里的桌子上。 “大娘子,连、连大哥,你们先吃饭吧,写好需要添置的东西,明早我过来拿,你们放心,我爹识字,不会买漏东西的。” 奚大强小的时候上过两年私塾,后来家境不允许,加上读书天赋一般,就没继续念下去了。 到了奚木坤和奚木生这一代,年景不好,局势又乱,所以,他们没能去上学。 现在,一家人就供着奚贤一人念私塾,压力也不小。 束修加上笔墨纸砚各种学杂费用,就能耗掉一家人大半年的口粮。 要不是这样,他们怎么会冒着风险进山打猎。 “哎,谢谢你了,奚木生。” 薛小苒把人送到了院外。 “蒜苗炒腊肉、韭菜煎鸡蛋、猪肉炒豇豆,还有一大海碗白饭,嗯嗯,不错,不错,炒菜都放了辣椒,哈哈。” 薛小苒把篮子里的菜摆到了桌子上,感觉口水都要泛滥起来。 她咽着口水,忙不迭的把大海碗里的饭分成三份,然后给他们碗里夹菜。 “哎哟哟,这红彤彤的辣子,估计味道够呛呀。”薛小苒自己能吃辣,可是,这不还有一个病人和一只小猴么。 “连烜,你腿伤了,吃太辣估计不大 好,这辣的菜就少吃点吧。” 不是不大好,而是很不好,连烜老远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辣味。 这一盘菜下肚,遭的罪就大了。 薛小苒斟酌着给他夹了点豇豆和蒜苗,一碗煎鸡蛋倒是给他拨了一大半。 “先凑合着吃吧,要是菜太辣,就放在一边,明天买好东西,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薛小苒笑眯眯的,心情很好,她有多久没吃到一餐正常的饭菜了。 把剩下的鸡蛋都倒到了阿雷碗里,它不擅用筷子,把碗捧到手上,就直接用手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慢点吃,慢点吃,饿不着你的。”薛小苒好笑,往自己碗里夹好了菜,慢腾腾移到了床边。 没有椅子,她又累得够呛,当然得找地方坐着。 “嘶,好辣。”薛小苒咬了口腊肉,一口的辣味让她“嘶嘶”抽气,“不过,好爽,哈哈。” 吃了好几个月没调味料的伙食,这一口香辣味虽然很辣,却辣得舒爽。 辣得龇牙咧嘴的,居然还说爽,连烜无奈,他刚才不小心吃到了辣蒜苗,那骨子辣味,他扒拉了好几口米饭才压了下去。 再下嘴的时候,就更小心了。 等他把饭吃完,薛小苒接过碗一看,带辣味的蒜苗和豇 豆安静待在一角。 “哈哈!”薛小苒乐了,腆着吃得饱饱的肚子差点笑翻过去。 连烜忍着朝她翻白眼的冲动。 洗了碗筷放好,薛小苒把另一个篮子里的笔墨纸砚拿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她拿着毛笔挠着头。 用毛笔写字?这不是难为她么。 “咳,连烜啊,这个,你现在能写字吧?”她一脸希翼,真让她写,字迹估计和鬼画符差不了多少。 不是说,念了十二年书?连烜淡淡地盯着她。 “呵呵。”薛小苒干笑两声,“我们那里呀,念书很少用毛笔写字的,毛笔软巴巴的,我肯定写不好,还是你写吧。” 而且,他们这里是繁体字,她虽然连蒙带猜能看得懂,让她写那是真不行。 不用毛笔写字用什么?连烜疑惑。 “你写吧,我给你把桌子移过来。”薛小苒谄着脸把桌子移到了床前。 桌子歪歪斜斜,很明显不平。 薛小苒跑到厨房掰了根柴火垫稳了桌角。 “这墨要咋磨?放点水转圈就行了么?” 看着手里的方方正正的黑色砚台,还有黑长的墨锭,薛小苒眨眨眼。 这种古老的东西,她只在电视上面见过。 在现代,即使写毛笔字,用的也是现成的墨水 ,谁还会特地磨墨写字呀,费劲巴拉的。 连烜木着一张脸,这姑娘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薛小苒秉着不耻下问的精神,终于磨好了墨。 “行了,你试试吧,呐,这是笔,沾好墨了,这是纸,边边在这,你从这写吧,好好写,别浪费纸张了,人家只借了两张白纸给我们,估计纸张比较贵吧。” 薛小苒把笔塞到他手里,开始絮絮叨叨。 “咱们要买的东西多了,首先炒菜锅、炒菜铲、煮饭锅、烧水锅、水桶、木盆、椅子、桌子……” 她掰着手指一样样数。 连烜抿了抿嘴角,静心提笔。 他的手大而瘦长,骨节分明,握着毛笔的姿势异常的好看。 薛小苒看着他行云流水的落笔,瞪大了一双眼睛,嘴里说着什么都忘了。 墨黑柔软的笔尖在他手里仿若自带灵气一般,略显粗糙的纸张上,矫若游龙的字体朴茂工稳,笔酣墨饱。 薛小苒看得眼里直冒小星星,这么好看的字用来写清单,实在是大材小用呀。 把她要买的东西一一列好,连烜抬眸,无声询问,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可,半响没有得到回应。 倒是觉着他握着笔的手,似乎被一道火热的视线灼得有些发烫。 第九十四章 败下阵来 “你眼睛不方便都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太了不得了。”薛小苒的一双眼睛就差没粘到纸张上了,她把他清隽洒脱的字看了又看,夸赞连连。 连烜却不怎么领情,他手腕没多少道力,写出的字定然没有风骨,哪里会好看。 她这么夸张,很有可能是她自己写的字太丑了吧。 不得不说,连烜的直觉非常准确。 “连烜,你难道是传说中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全能大神?”薛小苒感觉自己对着那双好看修长的手有些犯花痴,赶紧嘿嘿一笑。 全能大神?又是什么奇怪的名称?连烜瞟了她一眼,继续动笔,补充需要添置的东西。 “额,要添一张床么?也对,是要多添一张,还有两床被子,不能总借人家的东西。” 薛小苒趴在桌子旁,凑得很近看他写字。 一撇一捺都那么收放自如,真的,真的很好看呀。 这位姑娘,你能淑女些么?连烜无奈。 “枕头、枕巾,嗯嗯,对对,这些都要,哦,添上洗澡洗头的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皂角还是胰子的。”薛小苒看着看着又想起了不少东西。 连烜默默添上了香胰子两块。 “哦,叫香胰子,还有那个牙刷有吧,一 定要记得买哦。”薛小苒不知道这时候有牙刷没有,试着问了一句。 白纸上添上了牙刷和牙粉。 果然有,薛小苒笑出了月牙眼,太好了,总感觉没刷牙的早上是不完整的。 “啊,还有最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忘记了。”薛小苒双手用力一拍。 是什么?连烜抬眼望她。 “厕纸,呃,就是草纸,上茅房用的,一定要买。”薛小苒说得铿锵有力。 连烜听得嘴角直抽。 确实要买,可是,不需要那么大声吧。 白纸上陆陆续续又添了好些东西。 薛小苒一看,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半张纸。 不由地揉了揉鼻子,有些讪讪,“咱们是不是买得有点多了?” 连烜想了想,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只有那些家具比较大件,不过,可以在附近的木匠家里购买。 他把写好的单子放过一边,手中的笔尖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左前方的砚台间。 下面还有一张纸,他略一思忖,提起沾满墨汁的毛笔,开始定心落笔。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毫无停顿,仿佛视线无碍,一切都在他眼底。 薛小苒看得心悦诚服。 “咦?这是什么,药方么?”各种药材后面都写好了分量,薛小苒瞪 大眼睛,“这是治疗什么的药方?眼睛?喉咙?骨裂?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让她这么一数,好似他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一样。 连烜额头突突一跳,默默指了一下喉咙。 喉咙被简单粗暴地灌了哑药,这种毒药很普通,却也很管用,目前,算是比较容易治疗的一种。 “哇,治疗喉咙的呀,那是不是喝了药,你就可以说话了?”薛小苒高兴得蹦哒了一下,浑身的酸爽让她笑得龇牙咧嘴。 看她这么高兴,倒让连烜心里感到了几分暖意。 他微微点头,五剂中药应该差不多了。 “那,那治疗眼睛的药方呢?”薛小苒激动得说话差点都说不清了。 这次,连烜却摇了摇头。 眼毒比较严重,虽然他也记得药方,可是,药方里面有几味药是比较稀缺的药材。 这种小地方不会配得齐的,而且,里面的药材也比较贵重,依照他们现在的经济能力,一时半会还买不起。 薛小苒高兴的心情顿时降低了一半。 “哎,要是两样都能治疗,该多好呀。”薛小苒噘了噘嘴,不过,随即她又高兴起来,“嘿嘿,饭要一口一口吃,病也要一样一样治,能治好一样是一样。” 连烜能说话是好事呀,省得和他对话,还得连蒙带猜的认字。 她拿起药方看了又看,上面很多繁体字,说实话她真的认不大全。 特别是一些比较生僻少见的字词,连猜都不好猜。 她小心翼翼把两张纸放好,“我去烧水洗洗,连烜,你先躺会儿,一会儿我给端热水过来。” 薛小苒扶着他躺好,顺便把奚木生带来的薄被给他盖上。 连烜没拒绝她的好意。 再把阿雷的专用草垫子铺在墙角,跑了一天的阿雷,卷缩在草垫子上很快入睡。 薛小苒烧了锅热水,痛痛快快洗头洗澡。 身上像除去了一层泥般,轻松顺畅。 她端着一盆热水放到了桌子上,养了会儿神的连烜坐了起来。 “你腿疼,擦擦就成了。” 交代一句后,她捧着油灯拎着草席出了房门,转身把门掩上。 薛小苒走进西边的厢房,那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好在地上还算干净。 奚远说,他母亲时不时会过来打扫一番,所以,老房子还算整洁。 她把草席铺到地上,打算今晚睡在这边了。 结果,这事遭到了连烜的反对。 他让她睡床,他去睡草席。 “你是伤号,和我挣这个干嘛呀。 ”薛小苒指着他的断腿,“你的腿都这样了,拜托你就别动来动去的了,明天把床买回来,我也有床睡了,今晚就凑合着吧。” 连烜摇头,表情很坚决,一点没有让步的打算。 薛小苒气得跺脚,“荒郊野外都睡了这么久了,多睡一个晚上草席有什么要紧的。” 连烜瞪着她,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事事都要强出头? 迫不得已的时候,是一回事,有条件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她到底有没有身为一个姑娘家的自觉。 两人互不相让,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 薛小苒最终败下阵来。 她实在太困了,没精神和他大眼瞪小眼,瞪得她的眼皮是越来越重了。 最后,她气哼哼地把草席从西厢房又拿了回来,铺在了床铺的侧面。 他伤了腿,她可没力气扶着他走那么远。 折中的法子,自然是把草席铺在了床侧。 这结果有些出乎连烜的意料,他原本是想慢慢移过去的。 不过,薛小苒已经做了让步,他再坚持,怕是又要挨几顿数落了。 也罢,反正两人单独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连烜躺在草席上,听着床上那姑娘一秒入睡,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道弧线。 第九十五章 来得太勤快了些 薛小苒是被奚木生的大嗓门喊起来的。 她揉着困乏的眼睛瞥了眼窗户,黑漆漆的窗外只有一点点白光。 打着哈欠,她把昨晚装好的两个篮子拿了出去。 “大娘子,我们准备出发了,你家要添置的东西都写好了么?”奚木生长得和奚大强很像,方脸大眼,是个很精神的少年郎。 早起的他精神奕奕,眼睛都泛着光。 小伙子精气神十足,让她这种总觉得睡眠不够的人羡慕万分。 “写好了,给你,有一份是药方,你们让药铺照着上面写的抓药就成了。”薛小苒把单子递给他。 借着微弱的晨光,奚木生瞅了两眼后,眼睛瞪得老大。 “大娘子,这些东西不少吧?”奚木生其实也认识几个字的,他虽然没上过私塾,可他爹私下教过他们两兄弟。 “嘿嘿,是挺多的,你看,要是哪些不方便一次买齐的,可以稍稍放一下。”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个药是一定要抓的哦。” 奚木生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和爹说的,不过,大娘子,在镇上抓药,价钱可能会比较贵。”奚木生提前打声招呼,“我娘去年生了场大病,让镇上的大夫抓了半个月药, 花了差不多五两银子,贵得让人肉疼。” 薛小苒点头,表示明白,不论什么时期,看病吃药的费用就没有便宜的时候。 “没关系,只要没超过半头熊的价格,都要麻烦你们帮忙把药抓回来。” 奚木生有些瞠目结舌,半头熊的价格,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不过,想起她家郎君那手厉害的飞镖,也不觉得奇怪了。 练家子的江湖人士,人家随手一镖,就能猎下各种大型猎物,收获之丰厚,可不是他们这种普通猎户比得了的。 “奚木生,镇上有卖衣服的地方么?”薛小苒记得,古代的衣裳好像都是自家缝的。 “有是有,不过,成衣铺子的衣服很贵,还不一定合身,大娘子不如买了布料自己裁衣。”奚木生建议。 薛小苒讪讪,“我,不会做衣服。” 她会的技能,大多来自于家中的老一辈,奶奶不做衣裳,她当然也不会了。 奚木生嘴巴微张,没想到看起来秀气和善的连家大娘子,居然是个不会女红的,奚木生灵机一动,“大娘子,我妹妹女红很好,可以让她给你们缝两身衣裳。” 买现成的衣裳,又贵又不合身,还不如让小妹帮帮忙呢。 薛小苒 眼睛一亮,“好哇,我付手工费给你妹妹,麻烦她给我们各缝两身衣裳了。” “大娘子太客气了,不用给钱的。”奚木生忙摆手,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怎么能行,干活不给钱,那是耍无赖,要是不收钱,干脆直接买现成的衣裳好了。”薛小苒从来不会贪这种小便宜。 奚木生挠挠好,嘿嘿一笑。 薛小苒就和他商量布料的颜色,她给连烜选了一块黑一块篮的,自己选了一块黄一块淡红的,外加一块纯白的,打算做里面穿的小衣裳,都选了细棉料子。 至于尺寸,让他们看着办,多买些也无妨。 送走了奚木生,远处的天空翻起了淡淡的鱼肚白,薛小苒打着哈欠,想回屋继续赖床。 可是,床侧的连烜早就坐直了身体,阿雷也溜出了房门。 唉,都是早起的鸟,只有她一个犯困的赖床鬼。 老老实实把被褥叠好,薛小苒把连烜扶回了床边。 “等他们从镇上回来,我问问看,这村里有没有木匠,让木匠帮忙做一副拐杖,这样你不用人扶着,也可以到处走动了。” 薛小苒怕碰着他的伤腿,扶着他时,很是吃力。 拐杖?老人用的那种龙头拐杖?连 烜有些不解,这东西虽然可以借力,可是,想要自如行动,不大可能的吧。 “我先做早饭去了,你别乱动啊,要方便的话,等我去村里找找有没有夜壶之类的东西卖。”薛小苒嘀咕着走出房外。 连烜半响无语。 昨夜,奚远给他们送来了一点白米,份量不多,用来熬粥,两个人加一只猴子能吃两顿左右。 薛小苒把他们带回来的圆锅洗干净,抓了三把米放到锅里淘洗一遍,准备放到灶上去。 结果发现,土灶的两个灶口都太大了,根本不适合放这种小圆锅。 “哎呀,还得弄个小灶台才行,这么大的灶口,用着不顺手呀。”薛小苒把圆锅放到一边。 溜到院子外,找来几块合适的石头,垒好石灶,把圆锅架了上去,开始点火。 “吱吱”阿雷从篱笆上直接爬了进来。 “这一大早的,你跑哪去玩了?”薛小苒往灶台下使劲吹气,让火烧得大一些。 “吱吱”阿雷蹲坐到她身旁,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薛小苒凑近一看,“哎,这是桑葚吧。” 好几串黑压压的桑葚被它捏得变了形状,手心也染紫了一片。 “这是给我的?”薛小苒抬头,看着毛茸茸的 小家伙,一脸惊喜,“我们阿雷实在是太可爱了,有好吃的,还懂得给姐姐带回来,谢谢阿雷了。” 薛小苒接过它手里的几串桑葚,伸手摸摸它的脑袋,笑得一脸灿烂。 “来,给你洗洗脸,瞧你的嘴巴,舌头都变成紫色的了,你这是吃了多少桑葚呢。” 薛小苒把桑葚先放到一边,找出阿雷的毛巾,给它擦了脸和手。 这才把桑葚放到碗里,用水洗了洗,然后放进嘴里。 “嗯,可真甜,难怪你吃了那么多。” 甜中带着微酸的滋味确实很好,薛小苒也没嫌弃被捏得变形的桑葚,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阿雷,在哪摘的桑葚?”她指着桑葚又指了指它刚才返回的方向。 “吱吱”阿雷果然领会,伸手朝后山指去。 薛小苒见状,有些动心,要是不远,可以去摘些回来吃。 桑葚是好东西呀,营养价值高,味道也很好,城市里卖得可贵了。 正想着,院外有动静传来。 薛小苒转头一看,奚远捧着不少东西过来了。 “奚远,你没去镇上呀?”薛小苒笑着打招呼。 一直注意着院子里动静的连烜抿了抿嘴,这个叫奚远的少年郎是不是来得太勤快了些。 第九十六章 小命要紧 “牛车坐不了那么多人,族长带了木生和阿大他们去了。”奚远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肉乎乎的,一脸人畜无害。 “赶牛车去镇上要走多久呢?”薛小苒过去拉开院门。 “牛车要走一个半时辰。”奚远笑着回道。 一个半时辰是多久?一个时辰好像等于两个钟头,一个半时辰就是三个小时? 薛小苒惊得目瞪口呆,“那么远呀?” “没有很远呀,天不亮就赶路,到镇上的时候,也才巳时,还挺早的。”奚远笑呵呵回答。 薛小苒听得牙疼,原本还想着,等她熟悉一点附近的情况后,就去镇上打探一下灵芝、鹿茸的价格。 现在一听,跑一趟镇上,居然要三个小时,薛小苒顿时蔫巴了,急赶了两天山路,浑身的酸爽让她对需要长途跋涉的路程,都望而生畏。 “大娘子怎么在石灶上做饭呢?”奚远看着厨房前的石灶愣了一下。 “我这锅太小了,里面的灶口太大,不好放。”薛小苒解释。 奚远恍然,“我家以前八口人,家里人多,灶台也得大,你们就两人,用着确实有点大了。” “八口人,都住一起?”薛小苒怔住,就这几间房子,怎么住得下? 奚远讪讪然, “本来后面还有一间茅草屋的,后来塌了。” 那也不够住呀,一间屋子摆两三张床铺还差不多,薛小苒心中感叹。 “你们家搬了新房子,宽敞多了吧。” 修建新房全家搬迁可是大事,奚远家的经济能力估计挺不错的。 果然,奚远的大哥在镇里给大户人家当账房先生,挣了不少钱银,所以,才有能力在村头修建了新房。 “你大哥挺能干的呀。” 锅里的粥烧开了,薛小苒把柴火撤出来,小火继续闷着。 “我哥念了两年私塾,后来家里没钱供他继续念了,他就自学了好几年,再后来去镇上找活干,凭着他多年的那几年书,混得还挺不错的。” 奚远有些引以为豪。 看得出,两兄弟的感情很好,奚远说起他大哥,一脸骄傲,薛小苒笑了笑。 奚远带了些咸菜、莴笋、豇豆和韭菜,都是时令蔬菜,薛小苒道谢,没和他客气,她这里什么都缺,客气可不能当饭吃,等她这里安顿好了,自然是要回礼的。 薛小苒把咸菜切碎,放到粥里,熬了一锅咸菜粥。 阿雷闻着香味,在石灶旁转悠。 薛小苒一直和奚远说着话。 把苦岭屯的大致情况都摸索了一遍。 苦岭屯 有一百多户人家,整个村子大约有八百人,分两大姓氏,一个是姓奚,另一个则姓乌,还有一些零散外姓。 虽是两姓人家,但都是同一民族,所以他们村还算和睦,齐心协力度过了很多次内乱时期。 又因为背靠富饶的大山,有丰富的自然资源,所以他们村虽然一直不是很富裕,但日子终归过得下去。 在内乱频繁的黎国来说,算是难得的清净之地了。 “外面很乱么?”薛小苒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要是身处战乱的朝代,那就大大的不妙了,她一个弱小女子,可没有信心在乱世中生存。 “这两年还好一点,前几年打得厉害了,很多青壮年都战死了,剩下那些女人、孩子和老人,就打不起来了,所以,这两年各族之间的内乱少了很多,人都快死绝了,大家都消停了。” 要不是苦岭屯地处偏僻,村民们又上下拧成一股绳,早不知道被波及多少回了。 薛小苒缩了缩脖子,哎呀妈呀,他们怎么就跑到了一个战乱频繁的地方来了呢。 原本还想着,南方气候好,物产丰富,适合长期生活,结果,环境适合了,大局势却不行。 小命要紧,气候、物产、环境什么的,都 排后面去吧。 薛小苒想到了连烜所在的祁国,那个国家的政局又如何? 她又和奚远打听起祁国的状况。 “祁国啊,比我们黎国大很多,战乱少一些,不过,他们也常年和西芪那边打仗,边境好像有点乱,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奚远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别国的事情,知道得有限。 看来还是得问连烜才行,薛小苒心里嘀咕着。 厢房内的连烜,沉着一张脸听他们一路絮絮叨叨。 听到薛小苒打听黎国和祁国的事情时,眼底泛起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她不是黎国人,也不是祁国人,更不像西芪人,她嘴里说的大天朝,到底是在哪个位置? 难道是在海外或者是塞外? “你们村有木匠呀,实在太好了,一会儿你带我去木匠家看看行么?” 薛小苒继续和奚远打听事情,知道村里有木匠,高兴极了。 她一心惦记着给连烜做一副拐杖,好让他方便行走。 “行啊,乌七叔家隔得不远。”奚远一口应下。 薛小苒把熬好的粥舀出来,请他吃早饭。 奚远忙摆手,说自己吃过才来的。 他瞧着厨房水缸里的水已经不多了,干脆提着木桶去后山的小溪里帮她提水 去了。 薛小苒笑笑,真是个客气懂事的男孩子。 她把粥放在灶上晾凉,“阿雷,等会儿再吃,粥烫,很烫,懂么?晾一下再吃,别碰啊。” 阿雷乌黑的大眼睛眼巴巴盯着灶台,薛小苒忍着笑,从水缸里舀了点水,端去给连烜洗脸。 “他们村里有木匠,一会儿我去跟木匠师傅定一副拐杖。”薛小苒把拧好的毛巾放到他手里。 连烜一脸古井无波,安静擦着脸。 这又怎么啦?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薛小苒眨眨眼,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你是不是要去方便,要不,我请奚远扶你去一趟茅厕,哎呦,说起来,他家茅厕我还没去看过呢,也不知道是啥样。” 想起这事,薛小苒扯了扯嘴角,老式的茅厕有多糟糕,她小的时候,深有体会。 茅厕有什么好看的?连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想也知道,这一年多没住人的宅子,茅厕能糟糕到哪去。 至少没有太熏人的味道。 走过不少地方的连烜,已然能淡定面对。 薛小苒把水端了出去,趁奚远还没回来,她朝厨房后面跑去。 正如连烜所想,茅厕的情况还凑合,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没什么熏人的气味。 薛小苒松了口气。 第九十七章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呀 咸菜粥熬得很香,浓稠软糯,带着淡淡的咸味,薛小苒还在屋背后的菜地里发现了几根夹杂在野草堆里的葱,她掐了一小把葱花,撒到粥里,增添了一股葱香味。 一碗香软浓稠的热粥下肚,顿觉身上的力气都多了几分。 吃了几个月肉的两人,吃完热粥,都舒服得吁了口气。 “嘿嘿,我的手艺不错吧。” 薛小苒笑嘻嘻地收拾碗筷。 连烜嘴角轻扬,微微颔首,肯定了她的厨艺。 薛小苒就更嘚瑟了。 “等东西都备齐了,我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她爷爷是大厨,她怎么也不能堕了大厨的威风不是。 薛小苒没和奚远去找木匠。 主要是因为,她一身圆领窄袖外加黑色窄裤脚的长裤太过不搭,实在不怎么符合当地主流打扮。 这样走出去,怕是会被人围观。 这身打扮,奚远瞧了几天,本来没太大感觉,可是,看她穿着这一身就往村里走,他赶紧婉转劝说了几句。 薛小苒愣住,看着他灰布短打的衣裳,愣了半响。 是了,她到这个地方,还没见过这里的女孩子是如何打扮的呢,估摸着和电视上演的差不多,每个女的都要挽起头发,穿着长裙吧。 她这身打扮确实有 些格格不入。 可是,她只有这么一身能见人的衣裳,如果换上她的防晒衣,被围观的几率就更高了。 无奈之下,薛小苒提议,让木匠师傅过来一趟。 奚远说可以,自己跑去请木匠去了。 木匠师傅乌群山来的时候,看到穿着略显奇怪的薛小苒,倒没有太过讶异。 活了几十年,见到的场面多了,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昨晚也听说了,奚大强他们从深山抬了一头黑瞎子回来。 大家都以为是他们打到的黑瞎子,纷纷跑去围观。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黑瞎子不是他们打到的。 是借住在奚远家的老宅子里的人打到的,他们帮忙抬下山拿去卖。 当然,这肯定是有报酬的。 双方打了招呼,薛小苒带着他们进了厢房和连烜见面。 “是这样的,乌大叔,连烜的右腿骨裂了,要养很长时间的伤,行动很是不方便,我想让你帮他做一副拐杖。” 拐杖?腿断了,拐杖能有多大的用处。 乌群山看了眼奚远。 奚远也有些摸不清头脑。 “拐杖是撑在腋下的,所以,请乌大叔量一量高度。”薛小苒比划着高度。 撑在腋下的拐杖? 屋里的三个男子皆一愣。 “拐杖怎么能 撑在腋下?”乌群山忍不住问。 薛小苒眨眨眼,这里难道没有那种撑在腋下的拐杖么? “额,就是用一块横木作为支撑点,再用另一块横木作为手的受力点,然后照着适合的高度连接起来,做好以后,他就能撑着拐杖走路了。” 她的话说完,屋里一阵安静。 乌群山和奚远面面相觑,分明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连烜倒是听出了几分意思,但是,他也想象不出,做出来的拐杖会是什么模样。 瞧着木匠师傅似乎不大懂得她的意思,薛小苒把人领到了屋檐下,用能写字的石头,把腋下拐杖画了个大概模样。 乌群山和奚远瞧了,这才恍然。 “居然还能这样,真是巧妙呀,这样一来,一条腿也能活动自如了。”乌群山感叹连连。 “大娘子,你怎么会懂得这些?”奚远惊叹之余又有些疑惑。 屋里的连烜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这也是他想问的问题。 “呵呵,我们那里有人用过啊,我瞧见了,自然就记下来了,这种做起来不是很简单么?”薛小苒打着哈哈。 “做起来是不复杂,就是没人能想到啊。”乌群山摸着他的山羊胡子。 “乌大叔能做得了吧?”薛小苒赶紧问 。 乌群山点头,见识了具体的图形,做起来确实不难。 “那行,请乌大叔帮忙尽快做一副出来,你也知道,断腿的人行动有多困难。”薛小苒忙拜托,“工钱的话,等奚大叔从镇上回来,就付给你。” “工钱倒不急,只是第一次做,可能会有些手生。”乌群山盯着地上的图形看了又看。 “没事,只要能用就成,细节不重要。” 反正,只要给连烜一个支点,薛小苒相信,他肯定能用得了。 乌群山点头应下。 扶了连烜站起,量好高度,乌群山和奚远正想告辞。 薛小苒厚着脸皮,请他们帮忙扶连烜上茅厕。 暂时没有夜壶,总不能让他在厢房里方便吧。 两人倒好说话,架着连烜去了趟茅厕。 一路道谢着送走了两人。 薛小苒松了口气。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呀。” 连烜睃了她一眼,对于她刚才的行径,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薛小苒开始整理背篓里的东西。 “兔皮七张,鹿皮一张,这麂子皮被剪了个洞,不知道还值不值钱,还有这蛇皮,应该还能卖几个钱吧,等奚木生他们回来,问一问。” 一边整理一遍碎碎念叨。 “木匕首一把,还没怎么用过 ,不知道能不能用木头削一把菜刀来用用,嘻嘻。”薛小苒回头朝连烜窃笑。 连烜淡定地听她闲扯。 “五株灵芝,其中黑灵芝最值钱,必须得收好,还有最重要的回心菇,这是最有用的东西了。” 薛小苒把背包里的回心菇拿来出来,“连烜,回心菇需要放出来通风么?” 连烜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摊开,用东西垫着,放在你床底下好了。”薛小苒利索地行动起来。 等她整理好东西,又用奚远家留下来的旧扫帚,把院子里外都扫了一遍,时间还没到中午。 薛小苒抻着脖子不时看院外,有些心急地等着奚大强他们的归来。 不过,镇上那么远,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下午才有可能回到村子里。 薛小苒扁着嘴,有点静不下心。 中午,煮了一锅杂菜粥,放了莴笋叶子、豇豆和韭菜,米粒熬得绵软,味道也很是不错。 吃了午饭,薛小苒坐不住了,这身装扮不好进村,那她就和阿雷去后山摘桑葚。 她和连烜交代一声,背着空背篓就和阿雷跑了。 行动不便,又口不能言的连烜,想拉都拉不住她。 不是说浑身酸疼么?就不能安生点休息么?气得他牙根咬得咯吱响。 第九十八章 回来啦 薛小苒疼呀,怎么会不疼呢。 她想滚回床上睡个天昏地暗的呀,可是…… 那不是让给连烜休息了么,她哪好意思去跟一个伤号抢床铺呢。 那房子里连张板凳都没有,想找个地坐都不行,还不如和阿雷出来溜达溜达呢。 “阿雷,慢点,姐姐腿疼呢。”薛小苒慢慢挪着脚跟在阿雷身后。 “吱吱”阿雷蹲在路边等她。 “桑葚在哪呢?远不远呀?” 通往后山的碎石路坑坑洼洼,薛小苒走得挺费劲。 她的小白鞋在前两天的赶路中磨损过度,两边都裂开了口子,已经处于报废状态了。 现在,脚下穿的是她自己编的草鞋,踩在石头上,硌脚得很。 阿雷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她,没听明白。 薛小苒开始比手划脚,指指嘴巴,又伸伸舌头,“就是早上你给我吃的那种舌头会发紫的桑葚,在哪摘的呢?” 阿雷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懂了。 “吱吱”它指着后山高处。 “……我去,那么高呀。”薛小苒仰头向上,感觉腿有点发颤。 这,要不要上去呢? 为了几串桑葚,值不值得她抖着酸疼的大腿往上爬呢? 薛小苒像僵化了一般,盯着高处,久久没吱声。 直到阿 雷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她。 薛小苒才回过神。 咬了咬牙,不就爬个山么,怕什么。 他们这一路都不知道爬了多少次山了。 “走。”薛小苒一挥手,状若潇洒,迈开大步。 “吱吱”阿雷顿时撒开动作,呲溜溜一下跑了老远。 薛小苒眼角直抽,迈开沉重的大腿,一脸悲壮地追了上去。 等她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双腿都开始打漂了。 “阿雷啊,到了没有?” 薛小苒欲哭无泪,又骑虎难下,都爬到这了,不能前功尽弃呀。 这座山有蜿蜒的小道,但是,阿雷是猴子,基本不走寻常路。 所以,薛小苒走得更费力。 “吱吱”阿雷回应了一声,转身没入一块大岩石后。 薛小苒无奈,提着裤腿跟上。 刚走两边,却听见大岩石背后有动静传来。 似有人在驱赶阿雷。 薛小苒一愣,这山腰上还有别人? 怕阿雷有个什么闪失,薛小苒赶紧跑了过去。 绕过大岩石,入眼是一片开阔的远景,阿雷正爬在一棵悬空在峭壁的桑树上。 让薛小苒大吃一惊的是,那棵树上,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攀爬在上面,正挥着手想把阿雷赶下去,阿雷不愿意,晃荡着树枝吱声抗议。 不 甚大的桑树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看得薛小苒心惊胆战。 “阿雷,别晃,别晃,快过来,过来。” 她急忙把阿雷往回召,生怕再慢一点,那个半大的孩子会从树上掉下去。 阿雷疑惑地看着她,又转头看看树上的人,犹豫了一会儿,从树桠上呲溜下了树,顺着峭壁边的回到了薛小苒身旁。 薛小苒一颗心却还是紧绷着。 “那个,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爬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快下来,想吃桑葚的话,我让阿雷给你摘,快下来吧,太危险了。” 那孩子约莫十岁的样子,瘦得出奇,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显得很是脏污。 孩子的脸也很脏,一双大眼睛满是戒备,许是瞧她使唤得动一只猴子,他看看猴子,又看看她。 “快下来吧,多危险呀,你看,那么高,万一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呢。”薛小苒苦口婆心,继续劝说。 男孩没有听她的话,看了他们几眼后,扶着树枝继续采摘附近的桑葚,摘一串吃一串,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 薛小苒无奈,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万一激恼了男孩反倒不好了。 “阿雷,咱们不摘这棵树的果实,太危险了。”她指着桑树摆摆 手。 阿雷眨眨眼,有些不明白,都到地方了,不摘么? 那男孩瞧她对猴子说话,转过了头,眼里带了几分惊奇。 “我们不和你抢,你别着急啊,树上危险,一会儿下来慢一些。”薛小苒摆出温和的姿态。 这孩子的生活条件大概不大好,害怕他们抢了他的果实。 薛小苒心里叹了口气,招呼阿雷往回走。 他们在这里,男孩估计不会下来。 阿雷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跟着她走了。 薛小苒没走太远,只是溜到下边一些的地方,躲在一棵树后偷瞧男孩的状况。 瞧他们走远,男孩继续吃了会儿桑葚,才顺着树干往下爬。 薛小苒瞧着那棵树颤颤巍巍的,心里很是替他紧张。 那孩子显然是爬惯了树的,虽然身子瘦弱,动作却很灵巧,留下树后,贴着山壁轻手轻脚从峭壁走了回来。 薛小苒总算松了口气。 这才带着阿雷慢悠悠往下走。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熊孩子,嘴馋也不应该爬到峭壁上去找吃的呀,胆子也太大了。 没摘到桑葚,薛小苒也没气馁,农历三月的天气,山脚边长满了各种野菜。 她寻来一根短树枝削尖一头,挖了半篓野菜,才一晃三摇地往回走。 从回去的斜坡上眺望坐落在群山中的村落,房屋有些高高低低,地势并不平整,大片的田地也不上很多。 苦岭屯显然是个田地比较少的村落。 太阳光斜斜照耀,薛小苒回到小院子里,一片安静。 她把背篓放下,竖起耳朵细听厢房里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 薛小苒忍不住吐吐舌头。 她一溜烟跑出去,连烜该不会还在生气吧,她眼珠咕噜一转。 “连烜,我回来啦。” 先嚷一声,表示她已归家。 然后,舀了水洗野菜,并不急着进屋。 厢房里,本来就沉着一张脸的连烜,脸色更黑了。 她就欺负他现在腿脚不好,奈何不了她。 薛小苒笑眯眯地蹲在厨房前洗野菜,阿雷不时捻一根野菜放嘴里,她就笑着它说话。 她先不进去,等到奚大强他们回来再说,反正,看着日头,应该差不多回来了吧。 薛小苒磨磨蹭蹭地洗了两遍,又慢吞吞分类放好,然后舀了些水进圆锅,开始在石灶上烧开水。 等开水滚开,舀到杯子里晾干,太阳已经昏黄。 院子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薛小苒跑到院门处往外看,一车载满货物的牛车正朝这边赶来。 他们回来啦,薛小苒眉开眼笑。 第九十九章 瞧这点出息 来的不止是奚大强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串小萝卜头。 牛车拉了一大堆东西往村里走,许多人都看见了。 昨天他们抬着黑熊回村就惊动了整个村子,大家都凑到奚大强家打听情况。 知道猎到熊的另有其人,大家都很好奇。 奚大强想着连烜的身份特别,就告诫了他们一番,不让他们好事,跑来打扰人家。 奚大强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不过,大人不好跑过来凑热闹,小孩子可不管。 牛车停在了院门外。 “大娘子,我们回来啦。”奚木生满脸喜气,“你托我们买的东西也买回来啦,不过,那些大件的家具太沉,所以,没在镇上买,我们村里有木匠,他家有现成的。” 薛小苒看着牛车上堆得老高的东西,同样一脸喜气。 “好的,谢谢你们了,奚大叔辛苦啦。” “没事,我们也是托了大娘子的福气。”奚大强心情很好。 黑瞎子卖了个好价钱,他们一群人分到一半,报酬可观。 走在后面的奚远和奚木坤开始利索地往里面搬东西。 一群半大的孩子在篱笆外叽叽喳喳小声议论,却没有跟进院子里,想来是被大人告诫过,不许乱跑进去。 东西很多,没地方 囤放,全部放在了堂屋里。 “大娘子,这是你特地交代买的药。”奚木生小心地捧着一大包东西过来,“可贵了,五剂药花了差不多八两银子。” 薛小苒眼睛大亮,“蹭蹭蹭”跑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一大包药。 “问了怎么煎药么?” “小火煎熬半个时辰,一剂两份,早晚饭后服用。”奚木生把伙计交代的话记得烂熟。 薛小苒笑着道谢,然后,捧着药去了厢房。 “连烜,药买回来啦。” 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连烜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听着她喜滋滋地跑来告诉他,沉了一天的脸柔和了下来。 “晚点我就把药给你煎上。” 说完,她把药放在他身旁,跑了出去。 奚大强把她叫到了堂屋一角。 “大娘子,这头黑瞎子连皮带骨一共卖了一百零四两银子。” 他们运气好,头一个把熊运到了李员外家,原本只值八十两银子的黑熊多添了三成银子。 “这李员外好大方呀。”薛小苒虽然不大懂这里的物价,不过一口气多添三成银子,确实很大方了。 奚大强点头,很是认同,“李家是镇上的大户,声誉一向不错,所以,他家发话,附近的猎户都很积极,这 次,我们算是运气不错。”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灰扑扑的荷包。 “五十二两银子,添置物品和抓药,一共用了十六两半银子。”奚大强边说边看她的脸色,小心解释道: “主要是药费贵,还有就是衣料、被子、香胰子那些东西比较贵,零零碎碎的东西也多,加起来花费的银子就多了些,这是剩下的三十六两银子。” 居然还能剩下这么多,薛小苒笑眯眯接过来,份量还挺重,她原以为,买了那么些东西,半头熊的钱可能剩不了多少,没想到,这钱还挺经用的。 “谢谢奚大叔,辛苦你们大老远帮忙采购那么多东西,等我们这里安顿好,到时候,请你们到家里来吃顿便饭,可一点要来呀。” 初来乍到,如果不是有他们帮忙,她和连烜可能现在还在山里转悠呢,这顿饭肯定要请的。 奚大强忙点头,表示他们一定到。 “大娘子,你们需要添置什么家具,一会儿我让村里的木匠过来一趟,他家里有现成的,让他给你们送过来。” “是乌大叔么?”薛小苒想起了她订购的拐杖。 奚大强一愣,她见过乌群山了? “嘿嘿,我今天跟乌大叔订了拐杖,奚远帮 忙把乌大叔叫来了。”薛小苒笑道, “乌大叔现在可能没空,奚大叔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忙跑一趟,不用挑选什么款式,最普通的就成,先帮我们把床、饭桌、椅子、木桶、木盆搬过来。” 眼看着天都快黑了,今晚要是床没能搬进来,连烜又要打地铺了。 趁着他们人多力量大,薛小苒厚着脸皮拜托。 奚大强当即点头,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一把子力气的事。 一群人呼啦啦牵着牛车往村里去了。 剩下一堆半大的孩子,依旧围在院子外。 薛小苒朝他们友善地笑笑。 “你为什么要住奚笠家?”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大着胆子问。 奚笠家?薛小苒眨眨眼,“谁是奚笠?” 一群孩子立即把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推到了前面,那男孩有些紧张,“我,我是奚笠。” “这是你家么?”薛小苒仔细看了看他,和娃娃脸的奚远有些相似,应该是他们家的孩子吧。 “是我家老房子,不过,我家现在搬到村口去了。”奚笠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他爹有本事挣钱,村里很多人都羡慕他家。 “你是奚远的侄子吧,我们暂时借住你家老房子一段时间,放心哦,会给租房子的钱的 。” 薛小苒一开始就没打算白住人家的房子,只是当时手头没钱,不好意思谈论租金问题,现在有了底气,自然是要把这事说清楚。 奚笠愣住了,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薛小苒没有和一群孩子计较,跟他们挥挥手后,去找连烜。 “连烜,这个你收着,好多钱呢,咱们的生活费暂时不用发愁了。”薛小苒捧着钱袋子,心里美滋滋的。 这么点碎银子叫好多钱?连烜动都懒得动。 “你拿着呀,这熊可是你打的。”薛小苒把钱递到到他手上,她还算是蹭了他的光,买了那么多东西。 连烜摇摇头,示意她自己收着。 “我拿着呀?可是,我怕会弄掉了。”薛小苒有些担心,她整天东溜西荡的,万一掉了,哭都没地哭。 连烜睃了她一眼,瞧这点出息,拿着银子都怕掉。 薛小苒嘿嘿一笑,感受到他的鄙视。 “改天跟乌大叔买个带锁的柜子锁起来。” 这点银子还锁起来,连烜无语。 薛小苒可不管他,一把把钱袋子塞到他怀里,然后笑嘻嘻地溜了出去。 “我去整理一下东西,你先拿着啊。” 连烜拿着有些份量的钱袋子,眼角忍不住弯了弯,这姑娘还真是放心他。 第一百章 摸不透 奚大强他们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拉着一车家具回来了。 薛小苒看着牛车上的东西,有些疑惑,床呢? 饭桌、椅子、木桶、木盆有了,可她的床呢? 难道是那一堆木条和木板。 “大娘子,这床要摆在哪屋?”奚木坤一口气搬了四块床板。 啊?还真是床呀,薛小苒忙指了西厢房。 几个壮实的汉子把床架床板搬到西厢房,自发地开始把床架起来。 虽然不知道屋里已经有一张床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多添一张。 也许人家不喜欢用原来的旧床也不一定,几人也不多话,手脚麻利地干活。 听着里面一阵“咚咚”响,薛小苒到门口看了眼。 一张木床很快架了起来,把木板铺上,床就弄好了。 原来是这样组装起来的呀,没有睡过老式木床的薛小苒,看着有些新奇。 弄好木床以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奚木坤和奚木生帮忙扶着连烜去了一趟茅厕后,奚大强领着大家伙告辞。 薛小苒忙把昨夜奚远借给他们的木桶、木盆、烧水锅等东西还给了他。 “奚大叔,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要不是有他们帮忙,这么多东西,让她一个人怎么 弄得回来,薛小苒是真心感谢。 “大娘子太客气了。”奚大强心里清楚,他们一群人只是帮忙抬黑瞎子下山,就拿了一半的利益,报酬拿得实在是太高了,帮这一点小忙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们一行七人,各分七两,剩余三两用作维修族里的祠堂费用。 光他一家三口,就拿到了二十一两银子。 这么多银子,差不多够大孙子两年的束修和学杂费了,而他们耗费的不过就是一把子力气。 他们应该感谢眼前的大娘子才对。 撇开断腿不能言语的连家郎君,做主的一直是眼前这个女子,分他们一半利润的主意,也是她提出来的。 他记得很清楚,和他们谈条件的时候,都是连家大娘子做的主。 连家郎君从头至尾没反对过。 “大娘子,明天我让我妹妹过来,帮你们裁衣裳。” 临行前,奚木生没忘记这事。 薛小苒笑着点头,这事也很迫切。 “大娘子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到村口找我,要是找不到地方,可以问一问村民。”奚大强嘱咐一句。 这里离村口有点远,稍微偏僻了一些。 “好的,谢谢奚大叔。”薛小苒忙点头,初来乍到, 不懂的事情还很多,需要帮忙的时候,她肯定不矫情。 送走了一群人。 看着一屋子的东西,薛小苒顿时有一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感觉。 “哈哈,终于不是家徒四壁啦。” 薛小苒站在堂屋前,叉着腰哈哈大笑。 屋里的连烜扶额,这姑娘真是太容易满足了。 “吱吱”阿雷从后院溜了回来,刚才人多,它溜达到后面去了,人一走它就跑回来了。 “阿雷是饿了吧,等会儿啊,我先把油灯点起来,应该买了两盏油灯吧,我找找看。” 借着微弱余光,薛小苒找出了两盏灯,再找到了新买回来的油罐子,捧着东西跑到了连烜房里。 “连烜,这油灯是不是直接把油倒到灯盘里,点燃灯芯就行了。”薛小苒昨天虽然看见过这里的油灯,可没注意油灯里放着的是什么油,“这油是麻油,可以用来点灯么?” 大多百姓家里的油灯用的不就是麻油么?连烜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这姑娘该懂的东西迷迷糊糊,不该懂的倒是精灵得很。 薛小苒见他点头,便小心往两盏油灯的灯盘上倒了些油,转身跑去厨房拿火石,跑到一半,才想了起来,购买清单里 有火折子。 顿时转了方向,到堂屋里摸黑翻找,找出一条比较粗糙的小棒棒,上面还有一端顶盖,估摸就是火折子了。 薛小苒很是好奇,学着电视上的样子,把顶盖拔开,然后深吸一口气,朝顶端吹去,没一会儿伴随着一股轻烟,火焰缓缓腾起。 “哇,真神奇。”薛小苒小心护着火苗回到东厢房,点燃了两盏油灯,随后快速把顶盖盖上,火苗顿时熄灭。 两盏油灯把空荡荡的厢房映衬得通亮。 “哈哈,这种火折子真好用,下次让奚大叔多买两根备着。”薛小苒拿着火折子爱不释手,这东西简直就是古代版的打火机,太方便了。 没用过火折子么?连烜眼底的疑问更深了,她的基本生活常识实在让人有些摸不透。 “嘿嘿,太好了,我去做饭,先把菜刀、菜板、炒菜锅翻出来。”薛小苒端着一盏油灯走了出去。 找出厨房用具,薛小苒挽起了衣袖开始忙活。 新买的大锅需要开锅,烧了热水清洗一遍,土灶点上火,用一块肥猪油来回擦拭大锅,直至猪油变薄变黑,然后放置一边晾凉。 把买回的二十斤白米和十斤白面搬到厨房,开始 煮饭、切肉、切菜。 肉只买了两斤,没买太多,天气渐渐热了,留不住,也够他们吃两天的了。 土灶大锅,薛小苒实在有些用不惯,晚饭费了不少工夫才弄好。 一碟莴笋炒肉片,一碟肉末豇豆,一碟清炒野菜。 直接把饭菜端进了连烜房里,他腿脚不便,自然要将就他。 “哎,快吃饭吧,都饿了吧。”薛小苒端着阿雷的碗,往它碗里拨好饭菜,递给了眼巴巴等了良久的阿雷。 “阿雷啊,你还是要学会用筷子才行,老用手扒饭可不好看呢。” 她把满满一碗白饭放到连烜身前。 “买了新筷子,嘿嘿,夹着舒服多了,连烜,你能夹到菜么?还是给你拨到碗里去?” 连烜摇摇头,伸出手准确无误地端起了碗,拿起了筷子,然后夹了一把莴笋炒肉放到碗里。 用事实证明他能夹到菜。 薛小苒脸上浮现敬佩之色,光听她摆放碟子的声音就能摸清具体位置,真是了不得呀。 “没放辣椒,放心吃吧,嘻嘻。”薛小苒瞧他动作慢腾腾的,便嘻嘻笑了一句,“没买辣椒呢。” 有没有辣椒,他能闻不出么?连烜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默默吃着饭。 第一百零一章 讲究 “买了白面,你想吃什么?面条?包子?馒头?面饼?饺子?馄饨?嘻嘻,放心大胆地报菜名,都难不倒我。” 在家的时候,她爷爷从来不让买外面的面条,要吃面条只能手工擀,她的手艺也是这样练出来的。 连烜抬眸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表示都可以。 薛小苒却很想“切!”一声,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说是不挑食,其实,好多东西他都不喜欢吃的。 当然,他一个北方汉子,估计还是习惯吃面食的。 薛小苒心里腹诽,开始盘算明早起来擀面条还是包饺子。 蒸笼忘了添置,包子馒头暂时蒸不了。 其实,她更喜欢吃馄饨。 不过,有病人在,还是得迁就一下的。 菜式并不丰富,都是家常菜,清炒野菜还带了微微的苦涩,但两人吃着都挺舒心。 天天炖肉、烤肉、煎肉的日子实在是吃怕了,各种新鲜蔬菜反倒很合胃口。 “今天挖了不少荠菜,明天包荠菜猪肉饺子和韭菜猪肉饺子。”想起厨房里剩的野菜,薛小苒扒了口饭说道。 这姑娘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连烜木这张脸。 “明天要做的事情好多,奚木生说,让她妹妹过来帮我们裁衣裳。”薛小苒边吃边絮叨,“这可 是大事,没有合体的衣裳,连门都出不了。” 连烜想到他半长不短的长袍,默然。 “今天和阿雷到后山,结果,看到一个瘦不伶仃的男孩子爬到峭壁上摘桑葚,吓得我冷汗都冒出来了。” 薛小苒嘴就没停,嚼着饭说着话,含含糊糊地把白天遇到的事情巴拉巴拉告诉他。 等他能说话了,一定要纠正她边吃边唠叨的坏毛病,连烜额头猛跳两下。 薛小苒没注意自己被人赤裸裸嫌弃了。 在现代,他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边吃边看电视,同时还讨论各种事情,哪有吃饭不能说话的道理。 吃完饭,薛小苒收拾碗筷。 “一会儿,我把新席子新被子给你铺上,这床被子明天还给奚大叔家。” 别看连烜一路形容狼狈,可实际上,他这个人是个很讲究的性子。 薛小苒和他混了那么久,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有了新席子新被子,当然要立即给他换上。 用草木灰洗了碗筷,薛小苒就把放在堂屋的席子被子都搬了过来,给连烜铺上。 “好了,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哈哈。” 连烜睃了她一眼,她不是每天都睡得很安稳么? “不过,这里的枕头怎么是木头做的,也太硬了吧。”薛小苒捧 了捧份量不轻的木枕敲了敲。 木枕不是很正常么?连烜无奈,怎么她注意的点总有些奇怪呢。 薛小苒嘀咕几句,把木枕放好。 “我去铺那边的床,一会儿给你打水过来,阿雷,你要睡这边,还是去那边?” 她朝吃饱就想睡的阿雷问了一声。 阿雷窝在它的草垫子上勉强睁眼看了看她。 薛小苒失笑,“好吧,你睡吧,瞧你都困成什么样了。” 这几天,阿雷体力消耗量比较大,所以容易犯困。 别说阿雷,其实她吃饱了也开始困了,早上起得太早,又跑去爬山,又累又困。 薛小苒打起精神,把自己的床铺铺好,趴在柔软蓬松的被褥上,半响不愿起来。 好半天挣扎起来,烧水洗漱。 堂屋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整理,薛小苒也不管了,端了水给连烜,自己也洗洗干净,关上房门,投入被窝的怀抱。 这一觉,睡得及其香甜。 睁开眼时,太阳光已经从破旧的窗户投射进来。 “哎呀,我起晚了。” 她揉着眼睛慢悠悠起床,胳膊大腿还是疼,只比昨天好那么一点。 来开房门,耀眼的阳光直直照在她的身上。 “我去,这都几点了?” 薛小苒挠挠头,走到连烜房门前,发现 门口半敞着。 探头一看,连烜早起来了。 “嘿嘿,不好意思,我起晚了,阿雷又跑出去了吧,我这就去弄早饭。” 对她晚起的状态,连烜其实已经有些习惯了,还在山洞的时候,天寒地冻,没有出门,早上她并不那么乐意早起。 急急忙忙放米熬粥,原本打算包饺子,可她起晚了,只好换一样不那么耗时的早饭了。 有了火折子,点火烧柴快了很多,放好锅头,薛小苒跑去退开堂屋的门,翻找出牙刷牙粉。 看着粗糙的鬃毛牙刷,薛小苒扯了扯嘴角,好吧,有总好过无吧。 “这种牙粉怎么一股子中药味,怪里吧唧的,还一点泡沫都没有,忒不像样了。” 她边刷边吐槽。 站在篱笆前漱口完毕,她把牙刷放到杯子里,小心摆好。 奚大强都说了,牙刷牙粉贵,很少人会舍得花钱买来用。 她得爱惜点。 正熬着粥,院子外有人来了。 奚木生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粉衣小姑娘过来了。 “这是我妹妹奚木香。”奚木生着给两边介绍,“这是连大娘子。” 薛小苒脸上地笑僵了僵。 艾玛,这大娘子的称呼是印在她身上了。 奚木香个子娇小,肤色呈现健康的蜜色,长得还挺秀气的, 她脸颊有些红,看着挺紧张,“连大娘子好。” “哎,你好,你好。”薛小苒咧嘴一笑,终于有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家说话了,虽然这姑娘看着有点害羞。 “大娘子,你们还没吃早饭呢?”奚木生瞧着厨房外的石灶,翻滚出浓浓的米香味。 薛小苒有些尴尬。 “嘿嘿,今天起晚了些。” 奚木生和奚木香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阳。 “咳,要不,我们晚些再来?”奚木生试着问一句。 “哎,别、别,我很快就好了,你看布料都在这,木香妹妹,你看着办吧。”薛小苒哪好意思让人家一趟趟地跑。 赶紧拉了奚木香到堂屋去。 布料摆在四方桌上,“你看,该怎么剪裁就怎么剪裁,我也不大懂,木香妹妹看着裁就好了。” 奚木香看了眼桌上的布料,都是细棉料子,这么多尺头,不便宜呢。 “那个,大娘子,须得先量一下尺寸才好定夺。” “行、行、行,你随便量。”薛小苒立马双臂展开。 奚木香被她利索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看她哥哥。 奚木生朝她安抚性地笑笑。 奚木香这才定了定神,不过,转眼她就被薛小苒身上奇怪的衣裳吸引住了。 “大娘子,你这衣裳是怎么做的?” 第一百零二章 总会有机会的 “这个呀,是织起来的。”薛小苒摸摸身上已经变得灰扑扑的衣裳。 “织?像织布那样织么?”奚木香看着那粗而稀疏的线,很是感兴趣。 “额,有点像吧,不过,这是用手直接织的,不用织布机。”薛小苒也看出来了,这里的人,应该都不会用毛线针织毛衣。 奚木香瞪大眼睛,“用手直接织,怎么织的?大娘子能告诉我么?” 她长得和两个粗壮的哥哥不大一样,虽然说单眼皮,却微微上挑,有点丹凤眼的感觉,此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很是可爱。 “木香,让你过来是帮大娘子裁衣裳的。” 奚木生走过来朝妹妹使了个眼色,很多地方,染布织布都各有秘方传承,轻易不会告诉外人,奚木香这么直白一问,显然是很冒昧的。 奚木香一愣,顿时有些涨红了脸,她只是比较喜欢钻研女红技艺,一时没想太多。 “没事,没事,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不过,真要学起来还是有点复杂的,需要有葛或者麻制的粗线,哦,粗棉线和羊毛线也可以。”薛小苒笑着摆手,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呐,就像我身上这么粗的线,细些粗些 都可以,不过要柔软一些,不能扎人,木香妹妹,如果你有这样的线团,我可以教你织毛衣的。” 毛衣编织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多看几眼就会了,她奶奶也没有特地教过她,她看着看着就会了。 当然,她会的针法不多是真的,而且很久不动手了,曾经会的针法也忘得差不多了。 奚木香的眼睛闪着光亮,她忙不迭地点头,“有的,有的,我奶会织布,家里有麻线。” “你看搓成这么粗细的线,然后卷成团,拿过来就可以了。” 薛小苒笑笑,能提前把毛线衣带到这时期,也是件挺有意义的事情。 她倒没想着要靠织毛衣挣钱,这种手工编织只适合个人劳动,就算是熟手,织一件毛线衣也得两三天的时间。 就和自己裁布料做衣裳是一样的道理,卖毛线衣等于卖成品衣裳,市场肯定是有的。 不过,这种还得涉及设计花样和款式,薛小苒嫌麻烦,感觉卖毛线衣还不如买毛线好呢。 这么一想,她还真有些心动起来。 像这种村子,可以有条件自己制作麻线团,可是,城镇地区可没这样的条件。 各种毛线团的生意应该是有利可图的。 可惜, 她现在对这个世界还处于两眼一抹黑的情况,想要做生意,好像有点困难,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一边的奚木生面上有些犯难起来。 “大娘子,需要木香磕头拜师么?” 这种已经属于技术传承了,正式些那是要拜师学艺的。 啊?织个毛线还要磕头拜师?薛小苒赶紧摇头。 “不用、不用。” 奚木生和奚木香互看了一眼。 “木香妹妹,你先量好尺寸吧。” 说了一堆,她的粥都要熬过火了。 奚木香忙从怀里拿出一根细绳,展开后开始忙活。 薛小苒看着还挺新奇,用一根细绳作为尺子丈量,也没有标注,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记得住尺寸的。 “木香,你先在大娘子这忙着,我回去干活了,正午的时候就回家吃饭去。”奚木生瞧这没他什么事,打算先回去了。 “木香妹妹中午在我家吃饭就成了,不用来回跑的。”薛小苒忙说道。 “不用了,大娘子,家里煮了饭,我回去吃。”奚木香摇头,她还想回去让她奶帮忙搓好麻线呢。 好吧,毕竟初次相识,薛小苒也不好太过强求。 她把奚木生送到院外。 “对了,大娘子,乌七叔说,你定的 拐杖差不多弄好了。” 薛小苒眼睛一亮,“这么快?” “乌七叔那里木头都现成的,知道大娘子急需,他就连夜赶制出来了。” “那可太好了,奚木生麻烦你传个话,让乌七叔拿过来一趟,正好把家具的钱结给他。”薛小苒喜笑颜开。 奚木生应声而去。 薛小苒捧着热水去给连烜。 “先洗洗,一会儿奚木生的妹妹过来给你量尺寸。” 薛小苒看他头发有些散乱,加上断腿几天还没有空洗头,头发有些油,于是翻出了新买的桃木梳和发带。 “你自己会束头发么?我可不会哦。” 她把梳子递给连烜,这里的成年男子大多把头发全部高高束起,年轻的少年有的留刘海,有的束一半的。 薛小苒自己都只会扎一个马尾,哪里懂得他们是如何束发的。 连烜接过梳子,慢悠悠梳顺长黑发,动作优雅娴熟。 “发带在桌上,我去给你端早饭。” 看他能自理,薛小苒笑眯眯地端着洗脸水出去了。 等她再进来的时候,连烜已经把乌黑浓密的长发高高束起,一丝杂乱皆无。 “哇,梳得好工整呢,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薛小苒把粥放在桌子上 ,围着他左看右看。 连烜脸上的伤痕虽然还是看得出,不过,相比从前已经淡了很多,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可怕了,薛小苒有时候看着那伤痕还觉着挺亲切的。 姑娘家家的,这么直勾勾地看人可不好,连烜觉着她要板正的毛病还很多。 “你要不要把大胡子刮一刮?” 把头发束起后,一脸乱糟糟的大胡茬显得更扎眼了,薛小苒眨眨眼睛问道。 连烜摇头拒绝。 “不刮呀,真可惜。”薛小苒嘟囔一句,她还挺想看他刮了胡子后长什么样子的。 不过,江湖浪子多倜傥不羁,豪放洒脱,不喜约束。 人家就喜欢一脸大胡茬也不奇怪。 连烜听她略显失望的口气,浓眉一扬,薄唇微勾,想看他的真面目,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吃了早饭,薛小苒把碗筷洗好。 此时的奚木香已经裁好了布料。 红艳艳的玫红色细棉料子摊放在四方桌上。 看着红得晃眼的布料,薛小苒眼皮一抽。 她明明说了,要淡红色,也不知道是谁买的,居然选了这么浓艳的颜色,这么艳丽的颜色穿上身,是要去唱大戏么? 果然,让男的帮忙买布料衣裳什么的,都是件很失策的事情。 第一百零三章 连大娘子太可怜了 “大娘子,这颜色穿在你身上一定好看。” 薛小苒正暗地吐槽布料的颜色,奚木香就说来了一句。 这么艳红的颜色她穿会好看?薛小苒扯了扯嘴角,不想昧着心意附和。 “大娘子肤色白,衬得起鲜艳的颜色。”奚木香看着肤色瓷白瓷白的连大娘子,眼里满是羡慕。 虽然连大娘子的打扮有点奇奇怪怪的,但是她眉目清晰,五官秀丽,身姿也很是窈窕,尤其是她白净透亮的皮肤,真真是让奚木香羡慕不已。 夸赞她皮肤好,薛小苒当然高兴,不过,当她摸到自己的瘦得尖尖的下巴,心情又荡了下来。 她不适合尖细的瓜子脸,她要长回丰润的鹅蛋脸,当然,双下巴就免了。 奚木香用一块滑石在布料上画着线条,继续道:“像我这么黑,就撑不起这么好看的红色。” 这颜色好看?薛小苒无奈,看来她和这里的审美观是大大滴不同啊。 “木香妹妹不黑,是健康的肤色,很好看。” 奚木香闻言,蜜色的脸颊泛起了红扑扑的红晕。 这是个害羞不经夸的小姑娘,薛小苒一笑。 “木香妹妹,你先忙,我去煎药,等会儿有空再过来。” 今天最重要的 事情,是给连烜煎药,这事薛小苒可没敢忘记。 找出新买的煎药锅洗干净,又跑去连烜房里拿了一包药放进去,倒入适量的水,放到石灶上点火煎熬。 薛小苒对于煎药也不陌生,老人上了岁数,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抓了中药自然要煎药,长辈不舒服,小辈代其劳。 阿雷吃了早饭,又往后山溜去玩了,薛小苒交代它不要和昨天那个男孩子抢桑葚,就让它去了。 “连大娘子。” 正低着头吹火的薛小苒抬起头,一双大眼睛亮了起来,“乌七叔,你来啦。” 她跑过去,拉开院门。 乌群山手里拿着一副崭新的拐杖,光洁平整的纹理,一看就经过精心打磨的。 “乌七叔,太谢谢你了。”薛小苒忙伸手接过,还行,不是很沉。 “大娘子客气了,知道你们急着用,所以赶了一晚上。”乌群山看着拐杖有些欲言又止。 薛小苒没注意,她急着想让连烜试用,“谢谢乌七叔,你先进来等会儿,我让连烜先试试。” 她急匆匆朝东厢房跑去。 连烜早把外面的对话听在耳里,他也有些好奇和期盼。 “连烜,瘸脚神器来了,哈哈。” 那姑娘“噔噔噔”跑 进来。 瘸脚神器?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连烜抿了抿嘴角。 “呐,给你,先试试,手扶这里,然后用这里撑住腋下。”薛小苒兴冲冲跑到他身旁,手把手教他使用拐杖。 连烜摸上手就知道是怎么个用法了。 他单脚站起,把拐杖往前一伸,找好支点,用腋下和手腕的支撑力一撑,费些力气单腿就迈出了一步。 “对、对、对,就是这样,连烜,你可真聪明,一学就会了。”薛小苒拍手,很是兴奋。 真神奇,连烜也赞叹,他在房间内试着慢慢挪动。 有了这样的拐杖,就算只有一条腿,也可以行动自如了。 连烜想到了远在祁国的某个人。 “连烜过来,这边是门口,小心有门槛哦。”薛小苒在厢房门外笑眯眯地召唤他。 连烜扯了扯嘴角,往她的方向移去。 乌群山和奚木香打了招呼后,就定定看着东厢房的房门。 连烜动作顺畅地跨出门槛,乌群山一脸感慨,这种腋下拐杖对断腿的人来说,果然非常有用。 “连烜,屋檐下有一道台阶哦,小心。” 薛小苒继续提醒,其实,就算她不提醒,连烜也不会因为台阶摔倒的。 他在丛林里用木棍 探路前行,除非力竭,否则从来没有摔倒过。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呈现一种失焦的状态,薛小苒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假装看不见了。 连烜果然很顺利下了台阶。 “连家郎君好生聪慧,东西一上手,就运用自如了。”乌群山赞叹连连。 听到动静的奚木香也从堂屋跑了出来。 看到院子里有个高大的背影正拄着奇怪的拐杖在行走,她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来之前,奚木生告诉过她,连家郎君眼睛看不见,还不会说话,而且腿还骨裂了。 奚木香当时就想,这人怎么这么惨呀。 后来,看到连大娘子,心里就有些怜悯,挺好的一个人,偏偏摊上了一个这样的郎君。 现在一看,连家郎君的背影挺拔修长,高高的个子把村里的男子都衬矮了一个头。 长得可真高呀,奚木香正唏嘘着,连家郎君转过了头。 奚木香一看,差点失声叫了起来。 连家郎君脸上交错的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虽然已经没了结痂,伤痕也慢慢减淡,可咋一见到,还是挺吓人的。 连家郎君不仅又瞎又哑,还又丑又残,连大娘子太可怜了。 “连烜,你右前方是厨房,厨房 后是茅厕,左前方有个猪圈,猪圈旁有棵大树,正屋是堂屋左右带着两间厢房,后面有几垄菜地,这里的院子还挺大的,你可以晃一圈,不过,厨房门前垒了石灶在煎药,别碰到了。” 薛小苒不知道,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她被一个小姑娘同情了。 她正忙着把院落的结构一一说给连烜听,好让他心里有数。 这是他们一路走来的默契。 乌群山和奚木香都感到很诧异,连家郎君腿脚不便,又目不能视,让他晃一圈,不怕碰到什么摔倒么? 很快,他们就看到,连烜动作缓慢,但步伐稳定地开始晃荡。 各种路况和阻拦物体都被他有序绕过。 连烜又能走动了,这让薛小苒大大松了口气,免得她总得厚着脸皮,拜托人家扶他上茅厕。 煎药的锅水开了,薛小苒忙把火往外撤,只留了一小簇火苗,慢慢煎熬。 “乌七叔,让你久等了,昨天搬来的家具和拐杖一共多少钱,你给个数。” 先把欠人的账结了才是正事。 乌群山却没忙着算钱,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 “大娘子,不知道这种拐杖是谁人发明的?” 谁发明的?薛小苒怎么知道,她又没留意过。 第一百零四章 老母亲心态 “额,乌七叔,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我就瞧见别人用过,觉着新奇好用,就记下了样子。” 乌群山脸色一喜,“那,大娘子,以后要是有人断腿或者重伤,用得上这种拐杖,我可以做来卖么?”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这也是可以帮助人的事情,乌七叔尽管卖。” 不会有人找你要版权的,薛小苒嘿嘿笑。 在院角慢慢晃悠的连烜瞥了她一眼,这姑娘倒是大方得很,这样独具匠心的物件,随随便便就应承了出去。 那种织毛线的法子也一样,就那么利索地答应教人家了。 她不是老在研究怎么样攒钱么?眼前这两种不就是攒钱的门道?也不知道她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连烜懒洋洋一笑。 薛小苒能怎么想,这两种东西在现代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物件,加上没什么深奥的技术含量,基本上多看几眼就能学会了。 拿拐杖来说,只要是个正常人,看一眼就能记住大致的样子了吧,就算他不是木匠,可花钱让木匠做还是很容易的。 织毛衣也同理,心灵手巧的姑娘们,多多琢磨肯定能参透其中的针法,说不得还能研究出更多花样的针法呢。 而且,她觉着这两样东西免费传播开来,也算推进这时期人类文明的进程,属于造福大众的行为。 拐杖能为残障人士提供帮忙,毛衣可以提高老百姓冬日的防寒护暖,薛小苒觉着心里还是有点自豪的。 乌群山大喜,忙向她致谢。 结账的时候,他表示拐杖的费用不用付了,只收了家具的基本费用。 薛小苒也没和他客气,又跟他买了个带锁的衣柜,还有桌子椅子一套,板凳四张。 乌群山立马把东西送了过来。 一通忙碌,小院子里又添置了不少东西。 薛小苒把衣柜、桌子椅子都安放在连烜房间,再把原来破旧的三脚桌移到了自己小屋里。 因为连烜需要写个清单药方啥的,而她,进入半文盲状态,桌子椅子啥的,用来放点东西就好。 连烜听着来来回回的动静,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这姑娘是真的很会为人着想。 乌群山走后,连烜的药也熬好了。 薛小苒小心倒出一碗放凉,再把剩余的汤药收到连烜房里,等晚上吃了晚饭,拿出来热一热就可以喝了。 事关连烜能不能开口说话的大事,薛小苒觉着熬好的汤药还是放在连烜屋里比较让人安 心。 连烜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晃了几圈后,没有立即回屋,薛小苒搬了张堂屋里的椅子放在屋檐下,让他坐着休息。 顺便让奚木香把连烜衣服的尺寸量好。 奚木香给连家郎君量尺寸的时候,垫着脚尖都差点够不着。 薛小苒看着偷笑。 奚木香约莫一米五多一点,连烜至少一米八几以上,身高的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给,药凉得差不多了。”薛小苒把黑乎乎的汤药递给他。 连烜颔首致谢,缓缓接过。 “要喝完几剂药,你才可以说话?”薛小苒看他喝药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很是佩服。 苦涩温热的汤药顺着喉咙而下,带起一串火燎似的刺辣,连烜面不改色,一口接一口。 薛小苒接过空碗,紧盯着他,恨不得这一剂药下去,他就能出声了。 感受到她炙热的视线,连烜唇角微扬,咽下最后一口汤药。 然后,慢慢伸出了四跟手指。 “四剂药呀,嗯,还有三天呢。”薛小苒抿了抿嘴,这种时候就会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了。 连烜不由轻笑,其实,三剂药量应该可以出声了,他说的是比较保守的剂量。 “那好吧,咱们耐心等待,只要能好 ,时间不是问题,治好了喉咙,再把脚养好,一样样来,总有治好的一日。”薛小苒笑眯眯地拿着药碗去清洗了。 她很是期待连烜痊愈时的状态,是如何的意气风发,侠气凛然。 三月的暖阳照耀着大地,明媚的春光似乎带着怡人的芬芳,让连烜觉着不仅身上暖洋洋的,心里也有股暖流轻轻游荡。 他看着厨房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薛小苒洗好了碗,倒了杯温水过去给连烜。 他能自己行动,多喝些水也无妨了,昨天一整天,为了避免他憋尿的尴尬局面,薛小苒连水都不敢给他多喝。 薛小苒一副老母亲的心态,为了照顾连烜的感觉,也是操足了心。 离正午还有些时间,薛小苒让连烜晒着太阳,她进了堂屋里,和奚木香聊天说话。 “木香妹妹,今天是几月几日呀?” 确切的日期他们还真不清楚。 “三月初十呀。”奚木香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嘿嘿,我们在山林里待的时间有点长,日期记不住了。” 薛小苒随口解释,随后又问,“木香妹妹,你们苦岭屯离祁国边界有多远?” 奚木香一愣,想起她哥说过,连家夫妻俩人像是祁 国人。 祁国势大强盛,老百姓的日子可比弱小混乱的黎国过得好多了。 所以,黎国底层的平头百姓,还挺羡慕祁国人的。 “大娘子是祁国人?”她反问一句。 “我不是,连烜是。”薛小苒摇头。 奚木香又楞,连家郎君是祁国人,她不应该也是祁国人么? “从苦岭屯往祁国的边界要走多久?”薛小苒再问一次。 奚木香回过神,“我不知道,我也没去过,不过我听村里的老人说,我们离边界非常远,坐牛车至少得走一个月呢。” 一个月?开玩笑么?不是说黎国很小么,怎么路程还要那么久,薛小苒有种心力憔悴的感觉。 “我们这里是西南偏隅一角,想要一路往北,得拐过好多重山和水呢,路上不好走,所以会比较慢。” 奚木香瞧她耷拉着一张脸,赶紧解释一句。 薛小苒无奈地点头,可不是么,这一重又一重的山,和平原地区平坦的道路根本是两回事。 而且,黎国境内还不怎么太平,奚大强说了,虽然这两年,内战少了很多,但土匪路霸却不少,要远行的话,跟着大商队或者镖行比较安全。 连烜想回祁国,还得做足充分准备才行。 第一百零五章 ……好 奚木香动作很利索,第二天下午,薛小苒的新衣裙就做好了。 玫红色短衫加浅黄色长裙,都是最基本的款式,短衫没有绣花也没有加边,袖口中等宽度,既不是宽大也不窄小,浅黄色的裙摆倒是挺宽的。 这个时节,细棉衣裳单穿还有些冷,薛小苒在短衫里面穿了她灰不溜秋的白T恤,裙子下穿了她松垮垮的九分裤,刚好合适。 虽然这么穿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过,因为她现在很瘦,即便这么穿,看着也一样很苗条。 裙子长到鞋面上,薛小苒穿着很不适应,一时不注意,裙摆就要沾地,实在很不方便。 “这裙子的长度不能再短点么?”薛小苒穿着新裙子,有些别别扭扭的。 “大娘子,再短鞋子就露出来了。”奚木香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手上的针线翻飞,动作快速而有序。 “鞋子露出来不行么?”薛小苒不懂这边的规矩,鞋子露出来都不行么? 奚木香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奚木香发现,这个连大娘子对很多很普通的事情总是一知半解的,让她感到有些古怪。 不过,她爹说了,从这两口子 大手大脚花钱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所以,花起钱来毫不含糊。 如果是这样,就不奇怪了,大户人家的女眷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接触不到底层老百姓的生活,所以,很多浅显普通的事情都是似懂非懂的。 “大娘子,裙子太短会有些不雅。”奚木香婉转解释。 如果只是普通百姓人家,裙摆短点长点倒没那么讲究,但是,像连大娘子这样大户人家的女眷,当然要讲究一些。 薛小苒眨眨眼,好吧,只能顺应大流了。 “木香妹妹,这边边该怎么收呀?” 从昨天下午开始,薛小苒就跟着奚木香学习缝制衣裳。 毕竟,人家只能帮他们做外衫,里面的衣裳,还得自己动手。 薛小苒让奚木香帮忙裁好了抹胸的样式,她在奚木香的指导下,自己慢慢摸索着缝制。 还别说,她的针脚虽然有点不够平整,但是,缝出来的效果还算可以,一件白色的抹胸已经初见雏形。 当然,是纯素的抹胸,上面一朵小花都没有。 到了第三天下午,连烜的黑色长袍和长裤也裁好了。 晚上,薛小苒烧了一大锅热水, 让连烜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奚远家的老房子,洗澡的地方就在厨房一角,那个角落嵌了大石板,留了出水口,平日洗菜洗米的水都可以从出水口倒出去。 薛小苒拿了两个矮板凳,让连烜把脚放在板凳上坐着洗澡。 他骨裂的右小腿在奚木坤的帮助下,已经换了两次药,肿胀疼痛减轻了很多,连烜只要小心点,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等他从厨房里出来时,一身黑色长袍在昏黄的灯火映衬下,显得神秘又凛然。 “哇,连烜,你穿这身真好看,黑色好适合你哦。”薛小苒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有种高贵又神秘的感觉,啧啧,都有点不像你了。” 连烜瞟了她一眼,对她的夸赞不置可否,拄着拐杖往东厢房走。 他湿答答的发尾一直滴着水,薛小苒跑去拿了他的毛巾,用力拧干,又跑到了他房间里。 “下次该多买几张洗脸帕子,咱们上次忘了买好多东西呢。”薛小苒把拧得有些变形的毛巾递给了坐在椅子上的连烜。 自从添了桌椅后,连烜就很少坐在床沿上了。 他伸手接过,慢慢擦拭他漆黑如墨的长发。 “你背后都 湿透了,怎么也不知道把头发拧干些再出来。”薛小苒看着他肩膀上湿透的一片,忍不住唠叨起来。 连烜神色不动,对于她絮叨的功力已经有些免疫了。 “明天一早,我和木香妹妹去村里逛逛,顺便买些肉回来,苦岭屯的肉铺和杂货铺子在村口,我去看看都有些什么东西可以买的。” 薛小苒喜滋滋的,终于可以到处溜达溜达了。 听她言语中透露的喜悦,连烜嘴角微微扬起。 “这两日多亏了木香妹妹给我们带了不少蔬菜和鸡蛋,等我把苦岭屯熟悉几圈,咱们就请他们一家过来吃饭吧?”薛小苒笑着问道。 听她说着咱们,连烜心情很是复杂,他绞着头发的手都停了下来。 “……要不是遇到奚大叔他们,就你这腿伤,我们至少还得在山里多待一两个月呢。”薛小苒继续絮叨,“当然,这也是因为分了他们半头熊的利益,所以人家才这么热心,不过,一码还一码,请他们吃顿饭还是应该的。” “……好。”粗粝沙哑的男子声音突然回应。 薛小苒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你、你、你能说话了?” 她惊得结结 巴巴的话,让连烜的心情忍不住扬了起来。 “咳……勉……强可以。”说得有些费劲,伤了太久的嗓子还需要时间恢复,气息卡在喉间,声音哑得像重病的伤患。 薛小苒激动得不行,“不是说要四剂药么?今天才是第三天,居然提前好了,药效真是太好啦。” “阿雷,连烜能说话了呢。”她转头,想把这天大的喜事分享给阿雷。 阿雷却早早进入了梦乡,正蜷缩在草垫子上睡得香甜,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没吵醒它。 “……这……么高兴?”连烜把长发拨往身后,目光聚在她的身上。 “当然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呀。”薛小苒不加掩饰地说道,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 连烜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都被她的喜悦的情绪感染了几分暖色。 “你什么时候能说话的?是刚才喝了药后么?” “说话这么哑,喉咙还疼么?” “你有治疗眼疾的药方么?” “你身上的毒可以解了么?不是有回心菇么?” 薛小苒噼里啪啦问了一堆,感觉还有无数的问题要问。 连烜抿了抿嘴,他是不是应该晚两天说话比较好。 第一百零六章 走路带风 “……喉……咙还没好全。”连烜只回了一句。 薛小苒顿悟,“哦哦,对、对,这才刚好,得少说点话,多养几天。” 她接过他手里的毛巾,笑得眉眼弯弯,“那行,等你好全了,我再问,还有两天的药,后面还用不用再继续抓药呢?” 连烜摇摇头,五剂药足以,后面需要慢慢修养。 “真没想到,你还会医术呢,这都能自己治疗,真厉害。” 大侠武功厉害,还会医术,当真是了不得,也不知道,他这么厉害,当初是怎么被人设计陷害成现在这样的。 连烜又摇头,他的医术并不精通,只是在药王岭看了不少医书,他记性好,记得很多症状的药方子。 从前在师父师兄的耳濡目染下,基本的药理还是懂得。 薛小苒当他自谦,笑眯眯地去了厨房,收拾东西。 二日一早,薛小苒在“淅淅沥沥”的雨滴声中醒来。 “下雨了?”她打着哈欠起床。 拉开房门,地上湿漉漉一片,后山的青翠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中。 连烜已经坐在了屋檐下的椅子上,他醒得早,自己拄着拐杖出了房门。 阿雷老实待在他身旁不远,下雨的天气,它没法溜到后山玩去了。 “连烜,早啊。 ” 看到一身黑衣长袍的连烜笔直坐在屋檐下,薛小苒眼睛亮晶晶的。 她可没忘记,连烜昨夜能说话的事情。 “……早。”声音低哑如沙砾摩擦。 这么粗哑的声音,喉咙很明显没有痊愈,不过,很奇怪的,薛小苒却觉着,这样的嗓音有一种很特别的磁性。 薛小苒忍不住凑到他身旁。 “你的喉咙比昨晚好一些了么?” 连烜淡淡瞥了她一眼,一晚上的时间刚长出枝叶的小草就能开出花朵来么? “嘿嘿,你洗漱了没有?要是没有,我给你打水过来。” 瞧他不吱声,薛小苒也不在意,自顾给自己打圆场,她早就习惯了面冷沉默的连烜,他要是突然变得殷切多语,那就不是他了。 “……洗……过了。”沙哑又带着醇厚的男子低音夹杂在雨滴声中。 薛小苒倏然竖起耳朵。 嗓子还没好,声音就这么好听,薛小苒眼里冒出迷妹般的小星星。 “那个,你的牙刷牙粉放在左边的窗沿上,没拿错吧。”薛小苒想听他再多说几句话。 这些琐碎的细节,告诉连烜一遍,他就能记得很清楚,基本不会有弄错的余地,她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连烜奇怪地睃了她一眼,然后摇了 摇头。 薛小苒吐吐舌头,从昨晚到现在,他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十句呢。 真是个闷葫芦性子,薛小苒朝他做了个鬼脸,冒雨跑去了厨房。 淅沥沥的春雨下了半天,白天的温度稍稍下降了一些。 洗脸牙刷后,薛小苒从面粉袋子舀了碗面粉出来,在面粉里加了点盐,又打了个鸡蛋,然后加水慢慢揉成团。 揉好面团后,放在案板上醒面。 她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拿出梳子和头绳,把自己长及肩骨的头发梳顺后,挽了一个松松的圆髻,这是她跟奚木香学会的一个最简单的妇人发髻。 薛小苒的刘海已经很长,高高扎起的圆髻正好可以把刘海全部梳起,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要不是她现在的脸型瘦出了比较好看的线条,她才不敢把刘海全部梳起来呢。 薛小苒捧着小镜子,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花苞头。 在她看来,这种圆髻和花苞头还挺像的,都是在脑袋后上方卷个包包头,不同之处是圆髻扎得比较紧实,花苞头则比较蓬松。 薛小苒把新长出来的小碎发往下扒拉了一点,让自己的额头看起来不显得那么光溜溜的,这才满意的收起了镜子和梳子。 屋外,雨雾空蒙,水汽氤 氲。 连烜坐在屋檐下,仰头看着远处,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一张脸透着肃穆冷然。 “连烜,我让你帮忙削的毛线针削好了么?”熟悉的声音唤回了连烜的注意力。 他微微侧头,看着在屋檐下一蹦一跳的姑娘。 她真的有十八岁了么?怎么一点大姑娘的样子都没有。 走路都像十岁的稚龄女童。 难怪会和奚家那姑娘抱怨,裙摆太长,不好走路。 哪家姑娘会像她这般,走路随时都带风。 “……在……桌上。”他淡淡回了一句。 “八根都削好了?”兔子般跳脱的姑娘迅速蹿到了他身旁。 连烜淡定地点点头。 没有如愿听到他多说一句,薛小苒扁扁嘴,提着裙摆跑进了他房里。 八根整整齐齐的毛线针摆放在桌面上,桌角下是一地的碎木屑屑。 先把毛线针拿到堂屋的四方桌上放好,然后拿了扫帚把他屋里的木屑打扫干净。 弄好这些,面团醒得差不多了。 薛小苒回到厨房,开始往锅里放水,等水沸腾的时间,面条也擀好了。 没有高汤,白水面条的味道当然会差一些,不过,奚木香送了罐他们家自制的辣椒酱,放了生姜、大蒜和青红辣椒一起制成的辣椒酱,又香又 辣。 把面条坐成干捞面,放上辣椒酱和葱花,再淋上一层油爆姜丝蒜蓉,味道也是极香的。 只不过,味道会偏辣一点点。 阿雷的那碗面就没放辣椒酱,直接爆了姜丝蒜蓉浇在葱花上。 阿雷吃得津津有味,用手把面条一根根放进嘴里,然后“呲溜溜”吸了上去,甭提多高兴了。 连烜的干捞面大大一碗,虽然辣椒酱已经尽量少放了,可他吃完后,依旧被辣红了脸。 “你当真是一点辣椒都吃不了呀。”薛小苒的干捞面放的辣椒酱比他多了一倍都不止,也没感觉辣得很厉害呀。 她憋着笑端过一杯水给他。 唇上丝丝的辣意挥之不去,连烜接过温水,咕噜噜喝了下。 “昨天,请木香妹妹吃饺子的时候,人家嫌我们的蘸料一点辣椒都没有,转头她就送来了一罐辣椒酱,味道可香了,嘻嘻。” 薛小苒从奚木香那里得知,她们黎国大部分地区的百姓,口味都偏辣,菜式多是各种酸辣、麻辣、香辣的味道,只有部分沿海地区口味偏甜。 奚木香从小吃辣吃到大,少一餐不吃辣都觉着不得劲。 薛小苒啧舌,她虽然也喜欢吃辣,不过,倒没那么执着,属于有最好,没有问题也不大的范围。 第一百零七章 乌兰花 一杯水下肚,嘴里的辣味总算减轻了些,连烜抿了抿嘴。 这地方的饮食习惯果然与他不对盘。 随时随地都会让他想起,喜欢捉弄他的促狭鬼师兄。 雨势渐小,一身豆绿春衫的奚木香撑着把油纸伞过来了。 “木香妹妹,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来。”薛小苒洗好碗,擦了擦手,提着裙摆飞快朝连烜的房里跑过去。 这位姑娘,你走路真的不能斯文些么?连烜头疼。 她像一阵风似地跑进屋里,又像一阵风似地跑出来,喘着气在他身旁停顿了一下。 “连烜,我拿了点碎银子,和木香妹妹去村里逛一逛,你在家里好好看家啊。” 说完,她就想朝院门跑去,不过,瞥见呆坐在一旁无聊抠墙角的阿雷,她又交代了一句, “阿雷,下雨天别乱跑,淋了雨可是会着凉的哦,在家里乖乖陪着哥哥,回来给你煮肉肉吃。” 又是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连烜好气又好笑,让他当猴子的哥哥,是想让他也变猴子么? 一人一猴皆没回应,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外。 薛小苒头一次进村,心情还挺兴奋。 不时左顾右望,拉着奚木香不住问话。 “木香妹妹,你们村里茅草 屋和土胚房也很多呢。” 薛小苒把裤腰往上提了又提,下雨天,穿着长裙出门简直是遭罪,没走几步,裙摆已经星星点点了。 “我们村不富裕,很多户人家都是茅草屋和土胚房,只有少部分人家修得起青砖大瓦房。”奚木香撑着伞,笑容比较腼腆。 苦岭屯离城镇比较远,村民们除了种地,就是打猎和采药,生活过得去,却也不富裕。 “山里猎物挺多的呀,打猎不是挺挣钱的么?” 老虎黑熊难打,不是还有野鸡、野兔、野鹿、野羊之类的动物么?薛小苒好奇问道。 奚木香摇摇头,“打猎很危险,老林子里毒蛇猛兽多,一不小心就得送命,虽然是挺挣钱的,不过,敢入深山的猎户不多。” 她爹每次进山,都必须带上五六个身手不错的族人,单枪匹马是绝对不敢入老林子的。 薛小苒挠挠头,也对,不是每个人都有连烜那样的本事的。 “咦,木香妹妹,那个大婶穿的是你们族里的服饰么?” 一个四五十岁包着黑色头帕,身上穿着灰蓝色土布衣裙的中年妇女坐在一间土胚房的屋檐下,拿着一个针线篓子正忙着纳鞋底。 “哎,木香呀,这是去哪 呀?”那个妇女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她们的时候,一双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 奚木香看了眼那妇女,笑了笑,“大方婶,我们去村口。” 她那笑容分明有些勉强,薛小苒有些诧异。 大方婶一把站了起来,不住朝薛小苒上下打量,“木香呀,带客人到婶子家里坐坐呗,让婶子也沾点富贵的气息呀。” 富贵的气息?薛小苒眨眨眼,说的是她么? “大方婶说笑了,我们去村口还有事,就不多说了。” 奚木香拉着薛小苒直直往前走,没一会儿就绕过一个拐口,没了影子。 “呸,吃独食的老奚家。”大方婶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下,“一口气挣了那么多银子,还藏着掖着,黑心肝的土老财,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小苒任由奚木香拉着她走得飞快。 转了两道弯之后,奚木香才放慢了脚步。 “怎么啦?那个大方婶有啥问题么?”薛小苒这才小声问道。 奚木香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泛着厌恶,“问题大着呢,她是乌大方家的婆娘,惯是个泼辣碎嘴的人,整天就会盯着别人家说长道短的,心肠坏得很。” 薛小苒挑了挑眉毛,问了句,“怎么个坏 法?” 雨渐渐停了,奚木香收起油纸伞,就和她说起了乌大方家的事情。 乌大方有个弟弟乌大山,早年父母不在后,在他婆娘的怂恿下分了家,分家时就很不地道,占了家里大部分财产。 后来,乌大山冒着危险进深山打猎挣了点银子,才好不容易娶了妻子生了女儿,好日子过了没几年,在女儿八岁大的时候,把命丢在了深山里。 乌大山的婆娘受不了刺激,勉强撑了两三年也走了。 剩下一个十岁大的女儿乌兰花。 结果,乌大方一家仗着大伯的名分,硬把乌大山家的田地房产都霸占了去。 乌兰花从此落入虎口,天天被乌大山一家使唤着干活。 如今都快十八岁了,还没给乌兰花找婆家。 把乌兰花生生拖成了苦岭屯年纪最大的未婚姑娘。 “不是有族长么?乌氏族长不管么?”薛小苒问。 “管过,但是没用,乌兰花有个毛病,说话有点大舌头,不好说婆家,所以,说亲难,加上她大伯娘一开口就要十两银子的聘礼,少一两都不成,态度很是霸道,谁也不傻,上赶着找这样的亲家。”奚木香回道。 “大舌头?吐字不清是吧,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呀,那个乌兰花是什么态度?” 薛小苒对这个叫乌兰花的姑娘还挺好奇的。 “兰花呀,她性子比较孤僻,小时候因为说话不清楚被人嘲笑,越发不喜欢说话,后来,她爹娘都走了,她就更不合群了,在乌大山家里,天天被他们使唤干活也不爱吭声。” 奚木香叹气。 “她自己受欺负都不反抗,别人能帮她的也有限呀。” 薛小苒虽然有些同情,不过,如果本人都逆来顺受,没有反抗的意识,那旁人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一世。 奚木香笑了笑。 “乌大山一家不敢太欺负她的,兰花力气大,他们一家加起来都打不过兰花。” 薛小苒嘴巴张得老大,那姑娘还有这种本事呀。 “兰花从小力气就大,全村的男孩子都打不过她,当面嘲笑她大舌头的,都被她揍过,乌大山一家也不敢欺负她太狠,就是总让她干活。” 奚木香和乌兰花还能说上几句话,对她挺了解的。 “那她怎么还让大伯家抢了房子和地?”薛小苒疑惑。 奚木香对她这种问题,已经不奇怪了。 “她家没男丁了呀,她要是嫁人,这些都不能带走的。” 啊?还有这种操作呀,薛小苒惊呆。 第一百零八章 便利身份 “兰花爹娘走的时候,她才十岁,不跟着大伯生活也不成啊,而且,除非兰花招上门女婿,以后的孩子都跟女方姓,房子和土地才能算她的。”奚木香解释道。 薛小苒惊讶过后,也渐渐回过了神。 这里是男尊女卑的古时候,女子大多处于依附他人的地位,未婚时依附于父兄,成亲后依附于丈夫,死了男人或者被休弃,就失去了依附的对象,也就失去了生活的保障。 像乌兰花这样,年纪小小父母双亡,只能依附于大伯一家生活,就算被虐待,外人也插手不了太多。 薛小苒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 她似乎把事情想得有点太简单了。 以后,连烜走了,她一个人带着一只猴,如果不能独自立户,如何能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生存下去? 就算她花钱买了户籍,可是,在这边她无父无母也无亲眷,怎么能立户自处? 一个年轻还算貌美的姑娘,想在这时期独自生活,是不是太过天真了? 薛小苒原本高兴的心情荡了下来。 完了,以后的日子可咋走呢?薛小苒发愁。 难道真要找个男的嫁了? 她才十八呀!薛小苒心里哀嚎一声。 咦,不对,应该十九了。 可是, 十九也很小呀,放在现代她还是个学生呢。 怎么就要想着嫁人的事情了?太坑姐了。 “大娘子,你看,那就是我家。” 薛小苒心里正嚎着,奚木香拉了拉她的衣袖,指着一间宽敞的宅子说道。 大娘子?薛小苒心头一动,对呀,她现在不是已婚身份了么。 哪里需要考虑什么嫁人问题,有现成的便利身份,何必舍近求远。 等连烜走后,她想办法买两份户籍,继续假装已婚妇人,要是有人问起相公去哪,就说出门做生意去了,混个两三年应该不成问题,以后的事情再慢慢谋划好了。 薛小苒心里有了计较,心情又高兴起来。 “木香妹妹,你家房子挺大的呀。” “我家人口多呐。”奚木香抿嘴一笑,“进我家去坐坐吧,我爹在家里呢。” “不了,不了,今天出门的任务是采购,先买齐东西,以后再到你家拜访吧。” 一直说要请他们家吃饭,这都过了好几天,她那里还没搞清楚,先把该忙的事情忙完再说。 奚木香点头,也不勉强,连家两口子的衣裳,还有一半没裁好呢,而且,学织衣裳的事情,也没落定。 她心里也有些着急。 雨停后,道路上的人渐 渐多了起来。 不时有人过来和奚木香打招呼,还有些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薛小苒交头接耳。 大家都对她这个外来者都感到好奇。 奚远家的老房子里住进两个陌生人,村里人都知道了。 奚大强告诫过奚氏族人不许他们随便去打扰人家,同时也和乌氏族人打过招呼。 当然,多得是好奇心旺盛的人,自然会有人偷偷跑去观望。 不过,让他们有所忌惮的是,奚远和奚木生他们说,借住在那里养伤的男人是个练家子的高手。 奚定头顶那片空白,就是因为嘴贱,招惹了人家,被一镖削掉了一片头发。 所以,让大家不要找事,惹出了事情,谁也帮不了他们。 众人看着奚定那光溜溜的头顶,都有些发寒,这要是再低一寸,掉的可不是头发,而是小命了。 奚定被人围观,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用旁边的头发把光掉的那片遮起来,祈祷头发快些长出来,要不然,他连门都不敢出去了。 “木香,大娘子,你们怎么出来了?” 人群后,出现了熟悉的一张娃娃脸,奚远笑着跑了过来。 “大娘子出来添置些东西,远哥,今天没上山呀?”奚木香和他很稔熟。 奚远家地少,春耕早忙完了,平日都会到山上去下套子,采草药挣些钱银。 “这不是下雨嘛,正准备雨后去采蘑菇呢,木香,你要去吗?” 春雨后的蘑菇多如牛毛,虽然不怎么值钱,可毕竟也是一种进项。 奚木香摇摇头,“大娘子家的活还没干完呢,你们去吧。” 奚远挠挠头,看着薛小苒身上的新衣裳笑了笑,“大娘子,连家郎君好些了么?” “好多了,喝了你们帮忙买回来的药,喉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几天,我们请你们吃饭,到时候要来哦。”薛小苒又放出了话。 奚远忙点头,“好的,好的,一定到。” 三人在路旁说着话,围观的人群却越来越多。 薛小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又不是阿雷,他们都围着看什么看。 “那就是住在奚远家老房子的大娘子吧,听说就是她男人射杀了一头黑熊。” “可不是么,一个人杀了头黑熊,不过,也被黑熊大伤了,所以借住在我们村养伤。” “族长他们撞了狗屎运,费了点力气,就挣了半头熊的钱。” “那也得人家爹运气,你就别酸溜溜的啦。” “我酸啥酸呀,看看热闹不行呀,瞧瞧外面来的大娘 子,长得真俊。” “是好看,白生生的,木香原本长得也不错的,站在人家身旁,就显得黑了好多。” 嘀嘀咕咕的窃窃私语不断传入耳朵里,薛小苒有些哭笑不得。 走到哪都有爱凑热闹的人们。 看热闹是一回事,被人看热闹又是另一回事了。 薛小苒赶紧拉了奚木香他们往村口的杂货铺去。 杂货铺的东西又陈又旧。 薛小苒挑挑拣拣,还是买了不少东西。 有些窗户纸坏了,需要买几张回去填补。 针线、剪刀、锥子、圆簸箕、洗菜篓等等零零碎碎的东西,家里都缺。 现在用的针线,都是人家奚木香带来的。 洗漱的杯子也是用喝水杯代替的,所以,杯子也得多添一对。 转念又想,过几天要请客,可家里的碟子碗筷根本不够,难道请客还要跟别人借碗筷不成,多磕碜呀。 干脆又添了四个碟子,两个汤碗,外加十个粗瓷碗,和十双筷子。 薛小苒板着指头数了人数,除开那个讨人嫌的奚定不请,别的人数加起来大概不会超过十个人。 这些应该足够了。 奚木香和奚远互看了一眼,为了一次请客,就买了那么多碗筷。 连家大娘子果然是大手大脚的呀。 第一百零九章 出门没看黄历 薛小苒哪里顾得上他们想些什么,难得出来一趟,怎么也得把东西添齐一些。 村尾离村口实在有点远,跑一趟也不容易。 她还想买些笔墨纸砚,却发现,杂货铺里根本没有得卖,一打听才知道,这种东西属于高档消费品,这种小杂货铺根本不会有。 “大娘子要是想买笔墨纸砚,等下次爹去镇上或者集上,可以让他帮忙带的。”奚木香忙道。 只能这样了,薛小苒点头,“是得麻烦一下奚大叔了。” 奚木香说过,他们附近最大的集市在六排乡,离苦岭屯不远,走路需要两刻钟,坐牛车则需要一刻钟。 等她得了闲空,肯定也是要去见识一下的,当然,不是现在。 现在,她还忙着呢。 薛小苒自己用不上笔墨纸砚,可是她觉着连烜应该用得上。 而且,那么好看的字迹,不多写写,多可惜呀。 想起那夜,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笔挥洒自如的情形,薛小苒的眼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买了一堆东西,奚远和奚木香帮她分担了不少份量。 往前再走几步,就是村里唯一的肉铺。 肉铺设在一间大宅子前,大宅子灰瓦粉墙,在一众灰扑扑的泥巴墙衬 托下,显得格外阔绰气派。 “阿宽叔。”奚木香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才朝里面忙活的汉子喊了一声。 “木香啊,好久不见你了呀,昨个儿你哥才割了两斤肉,今日又还要?” 阿宽叔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但一身的腱子肉,长得横眉怒目的,看起来很是彪悍。 村里大部分村民生活都不富余,奚大强家虽然强上一些,可因为供着孙子念私塾,日子照样紧巴巴的,能隔三差五吃炖肉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我买肉,阿宽叔,这是连大娘子,他们暂时住在奚远家的老房子里,是大娘子要买些肉。”奚木香小声解释。 看着奚木香身旁的女子,阿宽叔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这就是给了奚大强半头熊作为报酬的连大娘子呀。 生得白白净净,娟秀斯文,看着也娇娇弱弱的,没想到,却是个出手极为大方的女人。 “连大娘子是吧,您看需要些什么,小店今早刚宰杀的大肥猪,保管新鲜。”阿宽叔熟练地吆喝起来,生意上门,他又以为是大主顾,难得支起了几分笑容。 “阿宽叔,筒骨怎么卖的呢?”薛小苒看着案板上剔得光秃秃的筒骨。 筒骨? 阿宽叔一愣,嘴角的笑容落了下来,他瞥了眼她身后的奚木香和奚远。 还以为会是个大主顾,谁知一开口,问的却是不值钱的骨头。 “大娘子想要,那一堆给十文钱吧。”阿宽叔扯了扯嘴角,没了招待客人的兴致,低头继续分割案板上的肉。 奚木香和奚远互看了一眼后,脸上都带了些无奈。 这个乌宽,仗着自家是独门生意,向来瞧不上那些买边边角角的清贫人家。 薛小苒瞧那堆大骨头不少,居然才要十文钱,正高兴的时候,就听身旁的奚远说话了。 “咳,阿宽叔,你这筒骨剔得光溜溜的,肉渣都没带一丁点,平日都是拿来做添头的,你咋能卖那么贵呢。”奚远道,欺负人家连大娘子不懂行情可不行。 村里人都知道乌宽做生意不怎么地道,奚远家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会在乌宽家买肉。 乌宽抬眼一瞪,冷声哼了哼,“我家的肉,爱卖多少就多少,不想买,自个儿跑六排乡去。” 猪油蒙了眼的东西,胳膊肘尽往外拐,看见个漂亮女人,谄着脸就巴巴凑上去。 奚远被他一噎,气得一张娃娃脸都红了起来。 啊?十文钱一堆骨头, 还卖贵了?薛小苒惊得一愣一愣的。 “阿宽叔,你这就不对了,平日该怎么卖就怎么卖,可不兴欺负大娘子。”奚木香忍了忍,最后也出声了。 乌宽瞟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木香,你们老奚家得了人家好处,与我们老乌家可没有关系。” 奚木香年纪小,脸又嫩,顿时被堵得面红耳赤。 薛小苒一看情形不对啊,“这位大叔,不就问了你筒骨咋卖么?怎么就得罪你了,开门做生意,还不许人问价么?” “要买筒骨去六排乡买去,我这还就不卖了。”乌宽拿着砍骨刀,用力往案板上一砍,阴沉着一张脸。 奚远脸色一变,拉着奚木香和薛小苒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 我去,这年头,卖猪肉的都能卖得这么霸道呀,薛小苒有些目瞪口呆。 “爹,这一大早你生啥气呀?” 一个胖乎乎的年轻男子从肉铺后面走了出来,二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长袍,把他肥胖的肚子撑出了一个球形。 当看到一身红衣黄裙的薛小苒时,他眯成一条肉缝的眼睛用力睁大起来。 “一大早就有人来找晦气,能不生气么。”乌宽板着脸把砍骨刀 拔起。 奚远和奚木香气得直哆嗦。 “大叔,你这话可就过分了,我们来买肉问价,怎么就晦气了,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么?”薛小苒也沉了脸。 她不就问了一下筒骨的价钱么,连烜骨裂了,吃啥补啥,当然得多炖筒骨汤了。 她又不光要骨头,肉还不是要买的,这肉摊老板眼皮子忒浅,一言不合就开骂。 “老子就这么做生意了,怎么着?我管你是什么连大娘子还是方大娘子,不买别进来,抠抠索索一边去,耽搁老子做事情。” 乌宽挥苍蝇似的,冲他们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去。 “大娘子,我们走吧,别在这买了。”奚远低声劝道。 乌宽向来是个暴脾气,身强力壮不说,膝下三个儿子也是混不吝的主,这等人不讲理的人家,还是少惹为妙。 “爹,你这就不对了,人家来买肉,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大娘子,可是要买肉,看上哪块肉尽管开口,我让我爹算最便宜的给你。” 说完,他颤颠着厚厚的双下巴,朝她抛了个肥胖的媚眼。 尼玛,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尽遇到一堆奇葩,薛小苒嘴角抽了抽,懒得再搭理他们,三人快步走出了肉铺。 第一百一十章 出挑 “哎,怎么走了呢?不是说了么,算便宜给你。”那胖子犹不死心,还想追出去。 “老三,你给老子消停点,别看到个漂亮女人的,眼睛就挪不开。”乌宽呵斥了一句。 “爹,那大娘子长得好看,又白又嫩的,比咱村的姑娘都好看。”胖子嚷嚷着就想追上去。 “你眼瘸了么?没看到人家梳了妇人头么?” 乌宽又骂一句,老三都二十了还没成亲,就是因为他眼里只有美色,每次给他说亲,他必定要去相看,十次有九次都相不上,嫌高嫌矮,嫌胖嫌瘦。 好不容易瞧上的,人家又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结果就这么一直拖拖拉拉着。 “梳了妇人头?”胖子往外探出了头,看到没走远的薛小苒,果然梳着妇人发饰,“唉,又一朵鲜花让牛粪给糊了。” 两父子对话的声音不小,薛小苒听到最后,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她忍不住回头朝那胖子瞪过去,却发现那死胖子边盯着她,边用小指抠着鼻屎,然后搓成团还朝她咧嘴一笑,把鼻屎弹了出去。 哎呦尼玛,恶心得她好想一脚踹飞他。 当然,考虑到那等吨位,不是她这小身板能踹得动的,薛小苒只能加快脚下的步伐 ,和奚远他们离开村头。 奚木香的脸色也不好看,那两父子的对话没遮没掩,她自然听见了。 “乌老三那王八羔子,就是个下流胚子。”奚远看了眼薛小苒,又转头看看奚木香,小声道:“木香,好在你爹没应下他家的亲事。” 奚木香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薛小苒一惊,“那胖子还觊觎过木香妹妹?” “没有的事情。”奚木香白了眼奚远,就你话多,“只是让熟人在中间递了递话,我爹当场就婉拒了。” 奚远嘿嘿一笑,有些讪讪。 这事奚氏族人大多知道,他一时嘴快扯了出来。 “你爹英明呀,那胖子哪里配得起我们木香妹妹。” 薛小苒想起那死胖子恶心的行径,厌恶得龇牙咧嘴,以后宁愿天天吃素也不去他家买肉了。 “大娘子也这么觉着?”奚远像是找到知音,开始巴拉巴拉说起乌宽家的事情, “乌宽霸道蛮横,从前有人在村里也开了家肉铺,他觉着被挤兑了生意,就一直找那家人的麻烦,硬是逼得人家不敢再开肉铺了,后来,大家都对他比较忌惮,也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便没人再敢开肉铺了。” “独霸了你们村的肉铺生意,难怪他家房 子修建得气派,黑心钱没少挣。”薛小苒扁扁嘴。 “可不是么,就因为这样,他们在村里一向鼻孔朝天,得意忘形的,甭提多讨厌啦。”奚远连连点头,一张娃娃脸很是气愤。 “他们族长不管么?”薛小苒问。 奚大强作为奚氏族长为人还算可以,乌氏族长难道是个心里没数的? “乌氏族长是乌宽的表亲,乌宽每年送他的肉,足够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了。”奚远有些义愤填膺。 薛小苒眨眨眼,有人的地方就有关系网呀,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三人说着话,回到了村尾。 “连烜,我们回来啦。” 薛小苒朝屋檐下的连烜嚷了一声。 他们说话的声音从老远就传过来了,他能不知道么,连烜木着张脸朝他们慢慢转过头。 她和这个叫奚远的少年说得还真投契,一路只有他们两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奚木香都没有插嘴的余地。 “连家郎君好。”奚远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堂屋后,老老实实过来打招呼。 奚远对这个连家郎君有些发怵,明明他只是一个瘸了腿,眼又瞎的人,可他那失焦的眼睛往自己身上一瞥,奚远就觉着想打哆嗦。 “……你……好。”连烜沙哑的 嗓子在院子里回荡。 奚远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后退几步。 “你、你、你会说话?” “哦,奚远啊,连烜喝了几天药,嗓子好了许多,已经能说话了。”薛小苒从堂屋里笑眯眯地跑了过来,“还得多亏了你们帮忙买回的药材呢。” “原来是这样啊。”奚远一愣一愣的,他还以为连家郎君的喉咙和眼睛是治不好的呢。 奚远有些讪讪然,“这当真是件大喜事呢。” “当然是件大喜事了,等他的眼睛也治好了,要买几挂鞭炮来庆祝一下才行。” 薛小苒喜笑颜开地往厨房跑,说起喉咙,连烜今天的药还没熬呢。 她一进厨房,奚远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中。 “那个,连家郎君,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奚远搓着手心,小心提出告辞。 连烜缓缓点头。 奚远松了口气,和堂屋里裁衣裳的奚木香打了声招呼急急忙忙走了。 薛小苒从厨房出来,就没了奚远的影子。 “哎,你怎么不留一下奚远,人家大老远帮我们把东西搬回来,好歹喝杯水再走嘛。” 连烜挑挑眉,态度不置可否。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把要放到煎药锅里,然后架到石灶上开始生火。 地上有些 湿,火不好生,薛小苒用力吸气再吹气,把灶底吹得呼呼作响。 等火燃了起来,薛小苒站了起来,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 “……刚……才你们说些什么?” 粗粝如磨砂的声音传入薛小苒耳朵里,带着丝丝轻颤。 薛小苒转头看向他,不知不觉咽了口唾沫。 哎呀,难得他说了句这么长的句子呀,这样低哑醇厚又带着磨砺感的声音,比那夜半电台的男声还要吸引人。 她不由眯眼一笑,端了张矮板凳到廊檐下,和他说起了进村的所见所闻。 “……你是没瞧见,那胖子靠在门边上,用小指抠着鼻屎,搓成团再弹出去,那种意洋洋的样子有多欠揍,真是让人恶心到想一脚踢飞他。” 薛小苒说得咬牙切齿。 这种恶心的事情有必要描述得那么细致么?胖子恶心了你,然后你来恶心我?连烜只觉额头的青筋直跳。 “……以……后少往村里去。” 缓了缓暴躁的情绪,连烜淡淡嘱咐一句。 虽然没见过她的样子,不过,看众人的反应,应该是个出挑的姑娘。 出门在外,长相越是出挑的女子,越容易被人觊觎。 他现在不能随时护着她,万一有事…… 连烜眉目渐凝。 第一百一十一章 犹豫 薛小苒哼哼一声,“放心好了,他们家的肉送给我,我都嫌不干净。” 她话一说完,眼珠咕噜一转,忙忙站起身子,提起裙摆,先给石灶下添了柴火。 “我去看看木香妹妹。” 奚木香忙活着缝制她的玫红色长裙。 “木香妹妹,那个六排乡的集市是哪天?” 既然不远,那她跟着奚大强他们去一趟,应该方便吧。 “六排乡五日一集,下次的集市是后日,大娘子想去?”奚木香手里的动作没停。 “嗯,我想去买点东西,也不好次次劳烦你爹帮忙。”薛小苒很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木香妹妹,你要不要一起去?” 奚木香抬眼看了她一下,想了想点点头,“好啊,我也好久没去集市上逛逛了。” 薛小苒心里微暖,知道奚木香这是为了陪她去的。 “等衣裳做好了,我教你织毛线衣,很简单的,你女红那么好,一定织得很好。” 奚木香眼睛亮闪闪的,“我奶已经帮我搓了不少粗麻线了。” “嗯,行,你们的粗麻线还可以染上颜色,这样织出来的毛线衣更好看些。” 薛小苒提议,这次进村,她发现苦岭屯年纪比较大的妇人和男子,都穿着 本地特色服饰,那种布料应该是她们自己织布裁剪的。 奚木香连连点头,“我们家里的土布都是自己染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薛小苒出去看火。 蹲下时,很是费劲的把裙摆往前面一拉,夹在两腿之间,这才蹲下去。 “到底是谁规定女子都要穿长裙的?真是闲得蛋疼。” 她小声嘟嘟囔囔,新裙子才穿了两天,裙摆都脏成什么样子了。 拄着拐杖从厨房后慢慢走出的连烜顿住了脚步。 这姑娘到底是从哪跑出来的?难道她们那里的女子不穿长裙? 连烜自动过滤了她后面一句话。 “连烜,阿雷呢?还没回来啊?” 薛小苒添好柴火,站了起来。 “……去……后山了。” 雨一停,那猴子就往后山溜去了,连烜淡定往屋檐下走去,现在还不是追问她来历的时机。 “唉,阿雷这么喜欢山林,把它带到尘世间,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雨后的山林是一片带着湿气的绿意,清脆的鸟鸣声穿梭其间,薛小苒看着满山遍野的青翠,觉着在乡野间生活也挺不错的。 至少,她现在的眼神确实比前几个月好多了。 要是,黎国的局势不再战乱频频,她留 在这边生活也挺好的。 薛小苒看着后山的方向细细盘算。 她一动不动安静站在那,让连烜有些不适应。 她在干嘛?看什么入神还是又在胡乱想些什么? 话多的时候嫌她聒噪,不吱声的时候又觉着她有事瞒着他,连烜有些心烦。 “啪啪”灶底燃烧着的柴火发出了小小的爆破声。 薛小苒回过神,忙拿过放置在窗沿下的抹布,这是从连烜那件旧长袍割下来做的抹布。 他那件长袍料子很好,但穿在身上数月之久,早就破损不堪,薛小苒废物利用,把破旧得最厉害的下摆都给割了,然后把上面那段还算完整的部分,让奚木香改成中衣。 这样,连烜就有了一件现成的中衣。 拿起抹布裹着盖子,看看火候,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把煎药锅端了下来,把汤药倒入连烜的碗里。 “连烜,我后天和奚大叔他们去六排乡赶集,把请客需要的东西都买回来。”薛小苒端着药从厨房出来。 刚还说让她少出门,转眼就抛到脑后去了,连烜瞧着她,没有出声。 薛小苒把药放一边晾凉,没听到他应答,她心思一转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和奚大叔他们一道去,木香 也去,不会有事的,再说了,难道就因为一个买肉的,还因噎忘食,连门都不出了么?”薛小苒哼了一声,“这次我把我的辣椒水带上,谁敢惹我,就让他尝尝鼻涕眼泪糊满脸的滋味。” 连烜被她放大话的语气逗乐,勉强绷住脸,“……遇……到强人,来不及。” “呸、呸、呸,我哪有那么倒霉,出趟门就碰到强人。”薛小苒瞪了他一眼,“人家奚大叔说了,他们这里附近没有土匪路霸,出了林鞍镇,才有可能遇上强人匪患。” 她把药碗放他手里,跑回了她自己的房间,拿出喷雾器往外走。 “辣椒水不多了,等用完了,我再买最辣最呛的一种辣椒来做一份。”薛小苒瞧着薄薄一层红色液体,有些心疼,上次喷那匹死狼耗费太多了。 最辣最呛的辣椒?连烜嘴角一抽,也不知道她从哪学来的这种手段。 虽然不入流,但对于一个弱质女流来说,确实是一种有效的自保手段。 连烜一直挺好奇的。 上次,就听她说,辣椒水是喷的。 辣椒水能如何喷出去? 他似乎只听到“嘶嘶”声音,这样就喷出去了? 连烜把喝空的药碗递给了她,随后朝她伸 出了宽大的手。 薛小苒眨眨眼,有些不解,他要干嘛? “……给……我看看。”连烜的声音暗哑低沉,自带一种男性磁力。 薛小苒却听得心头一跳。 他要看喷雾器,这…… 她犹豫了。 在丛林的时候,她用什么现代的东西,都没避讳他。 那是她觉着,他们出了森林后,各奔天涯互不相干,所以,当时她没那么多顾忌。 可现在不同,黎国境内的局势不好,不利于安居乐业,她还想跟着他去祁国瞧瞧。 要是祁国政局稳定,她就打算在那里定居。 连烜的喉咙好了以后,薛小苒觉着他的眼睛迟早也要痊愈的。 她那些现代化的东西,一看就不是这时期能生产出来的物件,到时候,要追问起她的来历,可就不好糊弄了。 她的犹豫,让连烜微微眯起了眼睛,宽大手掌却一直没收回。 “额,其实就是一个小瓶子。” 最终,薛小苒还是把喷雾器放到了他手上。 反正他现在还看不见,给他摸也摸不出什么名堂,等他眼睛好了以后,她就把喷雾器藏起来,说弄丢了就好。 他就算怀疑,难道还跑去翻她行李不成,总能糊弄过去的,薛小苒无声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惜命 连烜摩挲着手里光滑的小瓶子。 瓶子是真的很小,也很轻,握在手心没什么份量。 质地有些熟悉,有点像从前她用来装水的那个瓶子,不过,那个装水瓶子可以捏得变形,这个小瓶子却比较结实,似乎还有个盖子。 “……这……是你们那里的东西?”他试探地问道。 “呃,哦,对,是我们那里特有的。”薛小苒眼珠滴溜溜直转,想找个话题把这事岔开。 连烜把小瓶子上下翻转,里面有水流翻动的声音,还有隐隐的辣椒味透出,确实装了那种辣椒水,只是,这东西怎么个喷法? 薛小苒瞧他一遍又一遍摸索,心里暗暗叫苦。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跑去把东西拿出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她“啪”的一声,懊恼地拍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当然,力道并没有太大。 连烜的眸子聚在了她脸上。 “呵呵……三月天,蚊子都出来。”薛小苒假模假样地又朝空气拍了几下。 连烜眼皮一抽。 伸出手把小瓶子递给了她,算了,和她一个姑娘家有什么好计较的。 薛小苒忙把喷雾器拿到手上。 “我去洗碗哈。”她拿着空药碗溜去了厨房。 连烜薄唇微扬, 他迟早会弄清她的来历的。 没买着肉,两人一猴又吃了一天素菜。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薛小苒被连烜叫了起来,她勉强睁眼拉开房门。 “……啊?你要去后山干什么?” 意识还模模糊糊的薛小苒一时没反应过来。 “……打……猎。”连烜听着她晕晕欲睡的声音,不由有些无奈,明明每天都睡得挺早的,她早上怎么就是起不来呢。 “打猎?”薛小苒下意识跟着重复一句,总算清醒了点,“这么早去打猎?” 她往外面一看,黎明前的后山还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 “……趁……人没过来。”连烜自己虽然也能去,只是他不认识路,万一走歪了,平白浪费时间。 薛小苒揉了揉眼睛,明白过来,他是说趁奚木香没来,先去一趟。 “好的,你等等,我刷牙洗脸,马上就来。” 也是,虽然天天吃肉的日子会腻,可几天不吃肉,似乎又怪嘴馋的,尤其像连烜这样的大高个,不吃点肉怎么能成,而且,他还在养伤当中。 薛小苒动作利索地洗漱干净。 她拿了小刀和喷雾器,又背上一个空背篓,转身把房间的门掩好。 阿雷从屋里蹿了出来,显然 也想跟着去。 薛小苒眨眨眼,不对呀,他们三都出去了,家里谁也不在,万一有人偷摸进来,不就完蛋了么? “阿雷,你别跟着,在家看家,我和连烜出去一下就回来,给你打肉肉吃。”薛小苒牵着阿雷的手,把它带往东厢房。 然后,点燃了连烜房里的油灯。 “你就在这待着看家,哪都别去,知道么?我们去打猎,没多久就回来了。” 薛小苒比手划脚地跟阿雷解释。 阿雷有些晕晕乎乎的,但也理解了几分意思,大致就是不带它去后山。 薛小苒还是有些不放心,溜回自己房里把黑色小背包带上,里面装上了最值钱的黑灵芝和最宝贵的回心菇,当然还有那一小袋碎银子。 这才安心地引着连烜走出院门。 “万一有小偷,阿雷还能跑,回心菇和黑灵芝可跑不了,带着比较安心些。”薛小苒把背包放到背篓里,用两张兔皮遮掩着。 看她随时记着回心菇,连烜目光放柔。 “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卖了一头熊,得了半头熊的银钱,眼红的人一定不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都是这个理,咱们得小心些。” 薛小苒走在连烜身旁照例絮絮叨叨。 “咱们 最值钱的就是回心菇和黑灵芝了,你要出门的时候,一定要交代一声,家里得有人留着看守。” “……有……偷儿,你对付得了?” 低沉浑厚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间格外入耳。 薛小苒摸了摸有些发红的耳朵,轻轻咳了一声,“咳,谁敢动家里的东西,我和他拼命。” 家?连烜的神色有些微妙。 “……不……许胡说八道,不论什么东西都不值得用命去拼。” 他的话沉稳坚定,即便是千金难寻的回心菇,也不值得让她去拼命。 回心菇没了,还有机会寻到,人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嘿嘿,我也就说说,像我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哪里舍得拿小命来开玩笑,钱虽然重要,可也得有命花不是,命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难得听到他说那么多话,虽然是训斥她的话,薛小苒还是听得喜滋滋的。 “……你,知道就好。”连烜扯了扯嘴角,也就她把贪生怕死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了。 “放心,我惜命得很,我要活够一百岁,让重孙玄孙给我风风光光过百岁大寿呢。”薛小苒随口胡诌道,这是她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顺嘴就冒了出来。 重孙玄孙?连 烜哑然。 她一个未婚姑娘,想得是不是太远了些。 薛小苒说完,也觉着有些不妥,她睃了连烜一眼,笑容有些讪讪。 天色比先前光亮了些,山林里的清晨一片沁凉。 “阿嚏”薛小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惊飞了好些早起的鸟儿。 她揉了揉鼻子,领着连烜往后山一侧的林子深处走,“咱们今天打什么猎物?树上的鸟儿倒是挺多的,可惜,肉太少,不划算。” 连烜有些无奈,“……你再多话,猎物都惊跑完了。” 空旷静谧的山林,一丝响动都会惊走动物,更别说,她一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了。 薛小苒忙掩唇,眼珠子四转,动物都惊跑了? “我!不!说!了!”她用气音小小声回答。 连烜拄着拐杖的动作顿了一下,瞥了眼瞬间静默的她,勾起嘴角直摇头。 两人开始安静朝密集的林子里走,连烜拄着拐杖,动作还算利索,林间凹凸不平的地面,也没难倒他。 薛小苒不时会很小声提醒附近的路况。 连烜把一支梭镖针捏在手里,随时注意林中的动静。 等他们从密林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薛小苒吃力地提着一只中型动物,走几步又停一停。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会过日子 “这是啥动物?有点像上次打的麂子,又不全像,毛皮偏黄,比麂子壮一点,不过,刚才它跑得好快,亏得你还是射中了,真厉害。” “……有……可能是山獐。”和麂子长得像的,不是獐子就是麝,麝毛皮偏暗,棕黄色应该是山獐,连烜拄着拐杖跟在她后面。 “应该是吧,看着挺像。”薛小苒憋了口气提着走几步,又放下,“哎呦,太沉了,把它放背篓里试试看。” 她把背篓方下,翻出黑色小包背到胸前,再把獐子放到背篓里。 山獐大约有四五十斤重,背在身后勒得薛小苒肩膀生疼,不过,总比提着走快多了。 “……用……山獐请客。”连烜走的速度不快,他耗费了内力,需要点时间恢复。 薛小苒一愣,看了他一眼,他拖着伤腿也要出来打猎,不是为了自己吃肉呀。 原来,她一直念叨着请客的事情,他是记着的。 薛小苒不由粲然一笑,“好。”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他脸上,看着那隐现的疤痕,薛小苒竟觉着有几分可爱,她抿着嘴笑,背后沉甸甸的猎物感觉都轻巧了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小院子。 薛小苒龇牙咧嘴地把背篓放下,走了一段路,她的肩膀已 经被沉重的猎物磨破了皮,火辣辣的一阵疼。 她疼得“嘶嘶”抽气。 “这獐子也太沉了,哎呀,我的肩膀呀。” “……很沉么?”连烜慢慢走近她。 “很沉,估摸着得有四五十斤重呢,肩膀都磨破皮了。”薛小苒噘着嘴,自己都没觉察出,她抱怨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她的声音不算清脆,却也不低沉,平日絮絮叨叨的时候,还会带了点抑扬顿挫的节奏感,此时,这种带着情绪的小抱怨,反倒添了几分软绵娇俏的感觉。 连烜薄唇轻抿,咳了一声,“……擦……些鹿油。” “啧,鹿油都变万能油了。”薛小苒咧嘴一笑,“哪里都用得上它。” 连烜也无奈,没有合适的药膏在手,只能凑合着用鹿油了。 “一会儿再擦,我弄早饭,饿死了。”薛小苒把背包里的东西放回原地。 阿雷从打开的房门内蹿了出来,凑到她腿边“吱吱”叫唤,似在埋怨他们这么久才回来。 “好啦,好啦,一会儿给你弄肉肉吃,乖啊。”薛小苒哄着阿雷。 奚木香来的时候,看到摆放在厨房前的山獐吃了一惊。 知道是他们一早进山打的,顿时又羡慕起来。 “大娘子,你家郎君真厉 害,眼睛看不清楚都能射中猎物。”有这样高强的本事,以后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啥叫她家郎君?薛小苒嘴角翕动,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啥也没说。 “大娘子,这么大的猎物不拿去卖么?”奚木香看她把山獐用力提进厨房,不禁问道。 这样的山獐当然没有黑熊值钱,可是应该也值好几两银子的。 “不卖,留着请客用,下午就请你爹他们过来吃顿饭,我们都说了好久了,这顿饭还没请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啦。” 卖了还得去买肉,多麻烦,直接弄一大锅香辣干锅请他们吃饭,量大管够,肉又新鲜,多省事。 奚木香嘴巴半张。 居然拿一整只山獐来请客吃饭?这手笔也太大点了吧。 “可、可是,这么多肉吃不完的呀?”天气虽然不算太热,可也留不了太长时间,奚木香跟进厨房里,忍不住继续劝说。 “没事,到时候你们拿点回去,就能吃完了。”薛小苒把獐子放到一边,先开始忙活早饭。 这怎么能成呢,獐子肉可都是钱呀。 奚木香忍了忍,最后她说了句,“大娘子,我回家一趟,一会儿再过来。” 薛小苒看着她急冲冲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她这么急着干 什么去? 没多久,她就知道奚木香干什么去了。 奚大强和奚木坤两兄弟来的时候,看到厨房一角完好的山獐时,明显松了口气。 “大娘子,听木香说,连家郎君一大早猎了头獐子,准备用来请客?”奚大强朝薛小苒拱手行礼。 这回,轮到薛小苒愣住了,她瞧了眼他们身后的奚木香,敢情刚才她回去把奚大强叫过来了。 奚木香微赧,半垂下眸子。 她是觉着这么大一头獐子,值很多钱,吃了可惜。 奚大强一家都这么觉着,平日里,他们打得猎物大多都是拿去卖掉的,除非是一些不值钱的猎物,才有可能留下来自家吃掉,用卖掉猎物的钱买肉吃,当然更划算。 一想到,连大娘子他们家要用值钱的山獐请客吃饭,奚大强就坐不住了。 “一头獐子值多少钱?”奚大强一副你们太奢侈的模样,薛小苒忍不住问了一句。 “山獐价钱还挺高的,因为它们跑得很快,不容易捉得住,这头獐子应该值四五两银子。”奚木坤估了一个价钱。 四五两银子?好像还挺多的,上次去村口的杂货铺买了一大堆东西,都没花掉一两银子。 薛小苒有些迟疑了,“可是,还得拿去镇上卖,也太 远了吧。” 来回一趟六个小时,我滴妈呀,她现在可没空跑那么远。 “没事,大娘子要是信得过我们父子,我们帮你拿去镇上卖掉。” 奚大强拍拍胸脯,要是让他们一顿把四五两银子就这么吃掉,那简直是在吃银子呀,乡下人家哪里会这么过日子。 薛小苒有些犹豫。 连烜拄着拐杖从厢房内走了出来。 奚大强三父子忙过去打招呼。 连烜能说话的消息,他们已经从奚木香嘴里知道了,倒没有太过讶异。 “……不必麻烦了。”连烜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楚。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郎君如今身体不利爽,以后看病抓药都耗费不浅,何必拿这值钱的猎物让我们这些大老粗糟蹋了。” 奚大强可记得,连家郎君上次那几副药,花了八两银子,一点都不便宜呀。 他话一落,薛小苒醒悟过来。 可不是么,连烜一身的病估计还得花费好多银子呢,而且,以后要长途跋涉回祁国,一路的衣食住行也都是费钱的事情,手头那点银子肯定是不够的。 连烜睃了眼奚大强,他从前从不会计较钱银上的花销,也没有精打细算的习惯。 奚大强这么一说,倒显得他们不会过日子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卖关子 在奚大强他们眼里,连家这两口子可不就是不会过日子的人么。 暂住在奚远家的老房子里,家具物件不要钱似的往里搬。 不过就住两三个月,哪里至于什么都要添置新的。 等他们离开,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带不走的。 这不是平白浪费了么。 当然,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无权多嘴。 只是,拿一头獐子来请客吃饭,对他们来说,实在有些奢侈,所以,奚大强忍不住跑过来了。 薛小苒挠着头想了想,跑去和连烜商量了几句,连烜让她自己做主。 最后,她决定让奚大强他们帮忙把山獐拿到镇上去卖掉,分两成给他们作为报酬。 奚大强忙摇头,“大娘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们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耽搁你们一整天的时间,我们可不好意思。”薛小苒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做白工。 双方你来我去一通拉扯。 最后,奚木香在一旁小声嘀咕一句:再不出发,天黑就赶不回来了。 两边这才各退一步,奚大强接受了一成的报酬。 薛小苒点头同意,“麻烦奚大叔了,回程的时候,帮我们买一套笔墨纸砚,五十斤白米,二十斤白面,两斤猪肉,两斤龙骨,一对猪肘… …” 她掰着手指一一数着。 奚大强几人面面相觑。 “大娘子,上次不是刚买的二十斤白米和十斤白面么?” 这才几天,就吃光了?不可能吧? “哦,还剩不少,不过,多买着存好,省得每次麻烦你们。”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卖獐子的钱够不够用?听说笔墨纸砚挺贵的。” 奚大强嘴角微抽,可不贵么?卖山獐的钱还没到手,买完这些东西,大概就都花出去了。 他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奚大强和奚木坤扛着山獐走了。 留下奚木生,让他帮忙把水缸填满,再把厨房的柴火堆高。 忙了一早上,薛小苒只来得及熬上了一锅白米粥。 熬得软糯滚烫的热粥,配着小咸菜,虽然简单,味道也还行。 连烜一个人就喝了两大碗白米粥。 阿雷捧着放凉的粥,同样吃得津津有味。 他们家的白米消耗得比较多,这几天只擀了一次面条,包了一次饺子,其余的三餐多是吃着米饭和白粥。 做面食比较费时间,加上没有蒸笼,米饭米粥当然是首选。 反正只要饭菜不是太辣,连烜都吃得挺高兴,没有特别要求做面食。 薛小苒也乐得偷闲。 吃了早饭,又忙活着熬药, 今天是最后一剂药,当然得仔细煎熬。 等她忙完后,才有空闲和奚木香排排坐。 “大娘子,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明天的集市还去么?”奚木香手里缝制着蓝色长衫。 “去,怎么不去,家里还缺好多东西呢。”薛小苒手里也在缝着东西。 她针脚虽然还很生疏,不过,上手却很快,这几天,在奚木香都指导下,她缝好了一件抹胸,现在,正在缝制亵裤。 说是亵裤,其实裤腿很长,布料一点都没节省到。 缝完这件,还有连烜的亵裤需要缝制。 这里的规矩,贴身的衣物一般是要家里人亲手缝制。 所以,奚木香只帮她裁好了尺头,让薛小苒自己动手缝制。 薛小苒耸耸肩,也没多在意。 要是让她缝成三角裤的形状,也许她还会脸红一下,这么个大裤衩有啥可害羞的。 而且,他们这里的裤头一没松紧带,二没扣眼,为了能提上去,还都缝得比较松,难怪没扎裤腰带的时候,裤子容易往下掉。 薛小苒当即就做了改良。 稍微收了点裤腰,然后在腰侧一处开了一道手指长的口子,在最上端缝上两条细绑带,穿好裤子后,扎上个蝴蝶结即可,方便又实用。 记得她奶奶就有这样 的老裤子,没有松紧带也没有扣眼,就用细绑绳绑裤头。 奚木香一直注意着薛小苒的一举一动,等成品出来后,她瞪大眼睛不住感叹。 “大娘子实在太聪明了,这样绑起来,就不用额外再捆绑腰带了,真是太方便了。” “这有什么,我告诉你,有闲空的话,让你哥帮你用木头做几个扣子,缝在这个地方,然后在另一边开一个扣眼,两边扣上,就更方便了。” 薛小苒嘿嘿一笑,等会就让连烜帮忙削几个扣子,正好可以缝在他的亵裤上。 奚木香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薛小苒赶紧制止了她盲目的崇拜,“我们那里,裤头都是这样设计的,不是我发明的。” 奚木香怔住,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大娘子是哪里人?” “呃,我们那里离你们这里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哈哈。”薛小苒打着哈哈,岔开话题。 奚木香虽然觉着奇怪,但她很快陷入新奇的裤头样式中,把薛小苒来自哪里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另一边的廊檐下,连烜把她们的交谈声听在耳里。 听到薛小苒习惯性的岔开话题,连烜并没感到意味。 这姑娘会老实说出口才是怪事。 等薛小苒蹦蹦跳跳跑来找他削扣子的 时候,连烜盯着她看了半响。 把薛小苒盯得有些发毛。 “干嘛?” “……没事,你去找合适的木头来。”连烜淡然地收回了眼神。 薛小苒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才跑到厨房找木材。 奚大强他们回来的时候,晚霞已经映红了半边天。 獐子卖了四两五钱,买东西花了快四两。 薛小苒看着厨房里满满当当的米面,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没接奚大强送过来的散碎银子。 “奚大叔不是说好了么?你就好好拿着吧,明天去赶集,还得拜托你家的牛车呢。” 奚大强想了想也不再客气,父子俩人告辞归家去。 薛小苒把笔墨纸砚放到了连烜的书桌上。 “连烜,明天还要添置什么,你就写在纸上吧,我一准给你买回来。”薛小苒心情很好,利索地砍了块龙骨炖了起来。 连烜想了想,晚上还真写了张单子给她。 薛小苒拿在手里瞧了瞧,眼睛闪过一丝兴奋,“又是药方子呀?是治疗哪里的?” 连烜唇角一勾,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药方子?那买药材来干嘛?”薛小苒奇怪地看着他。 连烜眼底带了抹戏谑,“……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居然还卖关子,薛小苒气恼。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赶集 “大强呀,赶集去呀?” “大强叔,你们去六排乡呀?” “族长,车上还载人不?” 大水牛拉着板车沿着土路摇摇晃晃往村外走去。 奚大强甩着着缰绳,吆喝着牛往前走,沿路的村民纷纷和他打着招呼,众人的视线不由落在牛车上那个红衣黄裙的女子身上。 大多数村民都没见过薛小苒,看到奚大强牛车上只载着她和奚木香,开始小声交头接耳。 “这是那个借住咱村的大娘子吧?” “应该是,木香不是陪着她么?” “听说那两口子是个有钱的主,看着果然与咱们乡下人不一样。” “是啊,长得真俊,身上的衣裳都是崭新的。” 奚大强随口回应着打招呼的村民,牛车一直没停下。 因着车上有连大娘子,奚大强没有再载想要搭车的村民。 “你哥他们不去赶集么?”薛小苒瞧见不少村民背着大背篓往村外走。 “哦,他们不去了,家里还有活计要忙呢。”奚木香低声说道。 薛小苒有点不好意思,昨天奚大强父子俩就跑了一天镇上,已经耽误了人家不少时间。 “这些都是拿去卖的么?”车上放了好几个篓子,里面有鸡蛋、蘑菇和新鲜摘的蔬菜,还有一卷黑色的土布。 薛小苒的空背篓也放在了 一旁。 “嗯,每逢集市,大家都会把平日家里积攒的东西拿去卖掉,换点盐油回家。”奚木香点头。 “这土布是你奶奶织的?”薛小苒伸手摸了摸,布料紧致厚实。 “是啊,我奶有空就织一点,织够一卷就拿去卖。” 这种土布和外面卖的粗布不一样,一般只有附近村民会买来做衣裳,是她们族里的特色布料,奚木香给她解释。 “这一卷要织多久?可以卖多少钱?”薛小苒好奇。 “我奶是抽空织的,花了差不多半个月时间,一卷土布大约卖一百五十文到两百文钱。”奚木香回答。 “这么便宜呀?”织了半个月才织好,挣的钱却那么少,感觉挺不划算的。 “我们这里差不多家家户户都会织布,土布不好卖。”所以织的人也不多,卖的价钱也不高。 薛小苒点头,市场小,价钱自然不高。 两人说着话,牛车已经驶出了村口。 四周依旧是远远近近的山,田地和农舍错落在山脚边。 土路很不平坦,坐在牛车上人一摇一晃,颠得人难受。 薛小苒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四处观望,过了没多久,脸色就渐渐变了。 艾玛,颠得她想吐。 她忍着胃里的翻腾,不敢再和奚木香说话,怕说着说着就要吐出来了。 奚木香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好在,拐过一道斜坡后,道路总算平整了一些,路旁的行人也变得多了起来,每个人都背着大背篓朝集市赶去。 等到达六排乡的时候,薛小苒被四面八方涌上来的人群吓了一跳。 “大娘子,集上人多,咱们得小心些,别走散了。”奚木香跳下马车,扶着脸色有些发白的薛小苒下了牛车。 “木香,你牵着大娘子,今天是大集,十里八乡的人都跑来了。”奚大强牵着大水牛慢慢顺着人潮走。 奚木香忙应了一声,牵起了薛小苒的手。 越往里走,越是热闹喧杂。 穿着各种特色衣饰村民齐齐聚到了一起。 薛小苒忍不住问,他们这附近一共有几个民族,怎么服饰都有些不一样。 奚木香回答,六排乡附近有三个族群,相对外面那些凶悍霸道的族群,他们这里的三个族群还算是比较和平共处的,小冲突有,大冲突很少。 所以,人口比别的镇多一些。 和平共处就好,薛小苒听着身旁叽里呱啦的方言,还挺有趣的。 有些她能听得懂,有些根本听不懂,各族间的语言有着明显的差别。 奚大强把牛车寄放在相熟的一户人家里,然后把东西搬下来,在集市口寻了个位置摆放。 “木香 ,你带大娘子在集市上逛逛,爹把东西卖了就来找你们。”奚大强看了眼薛小苒白皙细致的脸,犹豫了一下,“别走远了,就在这一圈逛逛。” 连大娘子长得有些惹眼,还是得小心点,万一出了什么事,连家郎君的怒火可不是他们承受得起的。 奚木香忙点头,她本来就有些内向胆小,平日出门都是跟着父兄,“大娘子,想要逛什么地方?” 薛小苒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有药铺吧?” 先把连烜交代的药抓好。 “木香,带大娘子去你培叔那里。”奚大强闻言说了一句。 “哎。”奚木香牵着薛小苒往边上走。 两边林立的商铺比较老旧,各处门口都摆着不少东西,薛小苒东瞅瞅西看看,发现有很多不认识的东西。 不过,人太多,她也没有过多好奇。 “培叔。”奚木香把薛小苒拉进了一间满是药味的小医馆里。 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一身黑土布衣的中年男子,正在一角忙着给一个崴了脚的年轻人揉腿散瘀。 “木香啊,你怎么来了,你爹呢?”男子的口音带着浓重的方言。 “我爹在买东西,我们过来抓药。”奚木香回话。 “等会儿啊。”培叔看了她们一眼,继续忙活。 “哎。”奚木香拉着薛小 苒坐到了边上的两张竹椅上。 “哎呦呦!疼、疼、疼!”那个年轻人被揉得直喊疼。 “疼了才好,忍着。”培叔手上的劲道越发用力。 年轻人顿时喊得像杀猪般凄厉。 薛小苒和奚木香看着都忍不住想笑。 好一会儿,培叔站了起来,“好了,五天内,腿别用力,药酒每天早晚擦一次。” 年轻人动了动脚腕,疼痛果然减轻了很多,不禁喜上眉梢,他瞥眼瞧见屋里坐着两个年轻好看的女子,想起刚才杀猪般的惨叫,黝黑的脸红了起来。 付了钱后,才别别扭扭地往外走,走几步又回头看几眼。 “快走,快走,腿崴了眼睛还不老实。”培叔赶苍蝇似地赶人。 年轻人脸更红了,垂着脑袋终于走了。 “木香,集市莽汉多,你们两个女子别到处跑。”培叔洗干净手上的药酒走了过来,“要抓什么药?” 薛小苒忙从怀里拿出了药方。 “好字。”培叔一眼看去,忍不住称赞。 薛小苒抿嘴一笑,确实是好字。 培叔仔细看过药方,“这是调理气血的方子,药材都有,稍等一下。” 调理气血?薛小苒愣了愣,这是给她的? 是了,她的例假又快到了。 一种感动慢慢在心底涌现,他一个大男人,还记着这种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耍横的样子真可爱 五副药,花了一两五钱。 薛小苒从怀里拿出钱袋子,她也不懂一两银子是多少,就捡了两块比较小的银角子放到手心上,悄悄问奚木香,“够了么?” 奚木香骇然,连大娘子居然连一两银子是多少都不晓得? 薛小苒看她惊得脸色风云变幻,不由有些讪讪。 她认得铜钱和整块的银元宝,可是碎银子就没什么概念了。 奚木香张大嘴巴半响,最终指了指小那块银角子,“这块就够了。” “哦哦。”薛小苒忙把那块银角子递给了培叔。 培叔奇怪地看了看她,她们的谈话他听见了,这个陌生的女子,一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居然连银子的份量都弄不清楚。 他转身拿了称金银的戥秤,称了重量。 银角子一两八钱,培叔找了三百文铜钱给她。 薛小苒兜里揣着沉甸甸的铜钱,和奚木香出医馆。 “大娘子,现在要买什么?”他们这里离奚大强摆摊的位置不远,奚木香还算放心。 “嗯,要买肉、配料、布料、鞋子、茶叶、醋、糖、酱油……”薛小苒挨个数着。 奚木香眼皮一跳,这连大娘子每次买东西都像不要钱似的。 可这些对于薛小苒来说,都是生活日常用品,每次托人帮买,总会漏掉不少东西。 这次自己出来,怎么也得把生活用品补齐了。 “大娘子 ,鞋子可以自己做的。”奚木香忍不住劝了一句。 薛小苒摇摇头,“做衣服都费了那么多天时间,等鞋子做出来,我的草鞋都要报废了,先买两双凑着穿,以后我再跟你学做鞋子好了。” 再不买鞋,就得光脚丫子了。 奚木香快速瞟连大娘子一眼,感觉有些奇怪又有些羡慕,连大娘子以前可能从没有操心过女红方面的问题。 在她看来,连大娘子家里应该有专门的绣娘,才会像这般,什么都不懂。 两人先去了卖布料的布庄。 布庄挺大,大堂货柜上摆放了各种颜色的布料。 大堂里人不少,一个掌柜和两个伙计都忙得团团转。 薛小苒看了一圈,在奚木香的帮助下买了一块石青色和一块象牙色的细棉尺头。 她和连烜就两身衣裳轮着换,感觉实在有点少,而且,那红艳艳的颜色,薛小苒也不怎么喜欢,干脆再买布料缝制一套。 原本还想在布庄里买鞋,奚木香却偷偷拉了她出来,外面小摊贩上的鞋子比布庄里卖得便宜多了。 薛小苒理解她的意思,她们绕到了摆小摊的街道边。 人很多,两人小心避开人群,看见一家卖鞋子的摊贩,正想走过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两人吓了一跳,忙回过头。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灰布裙的姑娘,左手提着一个装 菜的篓子,右手把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反手扭住,那男子二十多岁,被那姑娘扭着手痛得嗷嗷直叫。 “兰花!”奚木香惊喜地叫了一声,“你今天也来赶集?” 兰花?就是那个力气很大,有点大舌头的乌兰花,薛小苒好奇地看着那姑娘。 “放开,你这死婆娘,快放手!”那个被扭着手的男子破口大骂,“敢管老子闲事,活的不耐烦了,啊啊啊——。” 他狠话一放,乌兰花手臂一用力,他立马又嗷嗷叫唤起来。 “……兰花,这,是干什么?”奚木香被眼前的情况惊到。 “偷……儿……”乌兰花的声音很沉,有些浑浊,但仔细听还是听得出意思。 薛小苒一惊,忙把身后的背篓放下,细细一看,刚才叠得整齐的布料乱成一团。 我去,她光顾着看前面,却忘了后面,大意了。 “真的耶,我们刚从布庄出来的时候,尺头明明叠得整齐的,真的是小偷。”奚木香惊呼。 此时,人群开始聚集起来。 围观之下,赫然发现,抓住小偷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家。 “放屁,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东西了,这是诬赖。”那男子扭动着身子想挣脱乌兰花,可任他怎么动,扭着他的那只手依旧牢牢控制着他。 “……我……见……了……”乌兰花蜜色肤色,浓眉大眼 ,眉目一瞪,很有男子气势。 “把他送官去。”薛小苒也瞪着小偷,尼玛,她们刚从布庄出来可能就被盯上了。 那偷儿一听,急红了眼,他朝人群方向使了个眼色。 一个粗壮的身影从人群冲了过来,朝乌兰花就是一拳,“放开我兄弟。” “啊——” 众人齐惊呼。 “快躲开。”薛小苒大喊一声,她今日和奚大强他们出来,并没有带防身用的喷雾器。 乌兰花侧身一避,轻松躲开了男子的拳头。 男子紧跟着抬脚朝她侧踢,乌兰花两只手都没空,她想也不想,同时一脚扫过去。 男子和女子的力量谁胜谁输很明显,在众人都以为乌兰花要被踢飞的时候。 “啪”的一声响动交接后,男子的脸明显扭曲了一下,而乌兰花却一副平静模样。 “臭婆娘。”男子狰狞着又冲上前,拳脚快速挥动。 乌兰花手里扭着的偷儿趁机用力扯着她,两边一配合,乌兰花不得不放开了扭偷儿的手,这才避开了男子凌空的一脚。 那偷儿立即像条滑溜的泥鳅,钻入人群没了踪影。 “小偷跑了。”人群惊呼,混乱又喧杂,那个冲出来的男子趁乱混入了人群,也没了踪影。 “哎呦,每次集市都有些小偷混子。” “可不是么,成群结伙的,惯是欺负生面孔。” “姑娘,你要小 心些,他们人多。” “对、对,都是一伙一伙的,大家都小心些吧。” 小偷跑了,热闹没了,围观的人渐渐散了,这世道,走哪都有这些流氓小偷,官府不作为,老百姓被偷被抢只能怨倒霉。 每回赶集都有人被偷,大家也无奈的习惯了。 “兰花,你没事吧?伤着没有?”奚木香吓白了一张脸,她从前都是跟在父兄身旁,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乌兰花摇摇头,一脸懊恼,“……没……抓……住……” “人没事就好,他们人多,又是地头蛇,不是你能对付的。”奚木香赶紧说道。 “谢谢你,乌姑娘。”薛小苒把手里捏着的石头扔到了地上,这是刚才她从地上捡的,原想着可以帮乌兰花一下,谁知道,那伙人溜得那么快。 乌兰花依旧摇头,“不用。”要不是手里拿着菜篓子,那两人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这菜是她好不容易偷偷种出来卖钱的,她一时不舍得扔下,就让人跑了。 她说话感觉舌头搅在一起,确实有些不清不楚,需要比较认真听,才能听得清楚。 “大娘子,我们赶紧去找我爹吧。”奚木香有些害怕那些人回头。 “不用怕他们。”乌兰花却往集市上横眉一扫,一副谁敢上来就揍谁的样子。 薛小苒瞧着,顿时觉得这姑娘耍横的样子真可爱。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亲近 薛小苒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乌兰花。 很瘦,但个头比她高,皮肤略黑,浓眉大眼,五官英气,看着有几分男孩子气,梳着两根麻花辫有些乱糟糟的,身上的衣裳很旧,补丁也很多,脚下一双鞋子更是补了又补。 手里拎着个破旧的菜篓子,里面装不少零碎的新鲜蔬菜。 “兰花,你来卖菜?大方婶能让你出来?”奚木香也瞧见了她手里的菜篓子。 乌兰花哼了一声,“不让也出。” 她说话虽然不清楚,可声音却不小。 走在她们身旁的行人不由都向她看过了,有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变得微妙起来。 乌兰花朝那些人狠狠瞪去,硬是把人瞪走才悻悻作罢。 薛小苒失笑,这姑娘真有意思。 “乌姑娘,你是要卖菜是么?都卖给我吧,省得一会儿我还要去买菜。” 菜篓子里的蔬菜不多,一堆蘑菇,几把豇豆,几根茄子,还有几捆叶子菜,乱七八糟堆放在一起,卖相看着并不怎么好。 乌兰花看了看眼前这个衣着整齐,长相秀丽的女子,她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菜种得不好。” 这些是她偷偷在后山种的菜,平时她要干的活很多,没什么时间打理菜地,所以菜种得不够好。 “没事, 没事,挺好的,我回去摘一下就好了,来,都给我吧,我们家里没种菜,天天蹭木香妹妹家的菜,都不好意思了,以后,你要是有菜要卖,就拿到村尾奚远家的老房子那里,我们都要了。” 薛小苒把箩筐里的药材和布料拿起来,让她把菜放到最下面。 乌兰花犹豫着看向奚木香,她也听村里人说过,奚远家的老房子借给了别人住。 “兰花,这是连大娘子。”奚木香笑着朝她点点头。 乌兰花咧嘴一笑,“连大娘子。” 几个字似含在嘴里,说得模模糊糊。 薛小苒毫不在意,回她一笑,示意她把菜都放进背篓里。 瞧她的态度和旁人不同,没有分毫嘲笑的意思,乌兰花黑亮的眼睛闪了闪,当下也不多话,先把比较沉手的豇豆和茄子放到最下面,然后是叶子菜,最后细心地把蘑菇拨到了一个筑起来的空角落。 这是为了不让蘑菇被重物挤压到。 薛小苒刚想把手里的药材放上去,乌兰花却说了句,“等等。”然后往集市外跑了出去。 薛小苒和奚木香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等了一会儿,乌兰花不知道从哪摘了两张大大的芋叶过来,把叶子覆盖在青菜上,“好了。” 薛小 苒顿时笑了,这是个心细的好姑娘,“乌姑娘,一共多少文钱?” 放好东西,薛小苒拿出了刚才医馆找补给她的铜钱。 乌兰花想了想,“给二十文吧。” 春日菜价便宜,但是,她的份量也多,这个价钱并没要得高。 薛小苒一看,那么多菜,才二十文钱,这姑娘是不是吃亏了?她不由看向奚木香,“木香妹妹,乌姑娘是不是卖便宜了?” 乌兰花一愣。 奚木香笑笑,“是便宜了一点,不过,你一口气帮她买完了,便宜点也是应该的。” 薛小苒闻言,数了二十五个铜钱给乌兰花,“乌姑娘,你种菜不容易,可不能让你吃亏了。” 乌兰花捧着铜钱,眼睛瞪得老大,别人买菜都要压价砍价,这位连大娘子居然还怕她吃亏,主动给她添了五文钱。 “快收起来吧,小心被偷儿惦记上。”薛小苒收好钱袋子,背起了背篓。 “谁敢。”乌兰花顿时横眉竖眼,凶狠朝四周扫去。 薛小苒乐了,这姑娘真有趣。 乌兰花掏出一个破了毛边的荷包,小心把铜钱放了进去。 “先买鞋,再去买点肉,然后去一趟杂货铺,完了去找你爹。”薛小苒和奚木香商量。 奚木香苦着张脸,她怕那些偷儿又跟 上来。 乌兰花见状,一脸义气地站到了她们身旁,拍着胸脯保证,有她在,偷儿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有了乌兰花的陪伴,奚木香果然安心多了。 三人到卖布鞋的小摊上,买了四双土布鞋,薛小苒两双,连烜两双。 随后拐弯,去了稍远卖肉的摊位。 半肥瘦的肉十六文一斤,瘦多肥少的肉十四文一斤,排骨十二文,龙骨十文,猪蹄十文,买得多还搭筒骨。 昨天请客的计划没成功,今天要买足了肉,下午请他们吃顿饭。 “大叔,给我割半肥瘦五斤,瘦多肥少的肉也五斤,排骨两斤,龙骨两斤,都帮我砍成小块。” 如果是薛小苒他们自己吃,她肯定只买瘦多肥少的肉,可是,这里的人们更喜欢吃油水多的半肥瘦,请客吃饭,当然得就着别人的喜好了。 好多肉呀!乌兰花眼睛瞪得溜圆,这大娘子一口气买这么多肉?要知道,就算是过年过节,她大伯家里最多只会割上一两斤肉,她能蹭点油渣吃就算不错的了。 他们村里的情况也大多如此,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或者隔上十天半个月买一次肉吃,平日家里能填饱肚子不受饿,就已经很不错了。 “木香妹妹,你们这里吃猪下 水么?”薛小苒看着一旁油亮亮的猪肚,突然很想吃青椒肚丝。 “吃的啊,我们这里啥都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通通都吃。”奚木香抿嘴一笑。 薛小苒哈哈一笑,这敢情好,“那行,就多添一道青椒肚丝。” 乌兰花听着,不由咽了口水。 “兰花,你下午要是没事,也过来吃饭吧,奚大叔他们都是男的,只有我和木香妹妹两个女的,你一块过来和我们吃饭,今天给你们做红烧肉、回锅肉、糖醋排骨、青椒肚丝,哦,家里还有猪蹄,再做一道炖猪蹄。” 乌兰花和薛小苒年纪相近,性情也相投,相处这么一小会时间,薛小苒已经亲近地喊她的名字了。 薛小苒停了停,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合适的菜式。 “咕噜噜”乌兰花的肚子响了起来,她光听着,都听饿了。 奚木香凑到她身旁,小声问,“他们家又不给你吃早饭呀?” 乌兰花摸摸肚子,红着脸摇摇头,“他们不敢。” 她刚去到乌大方家头几年,他们会时不时找理由饿她一顿两顿磋磨她。 后来,乌兰花饿狠了,心也狠了,脸皮也厚了,他们不给饭吃,她就闹,闹得他们一家鸡犬不宁,她力气大,他们一家打不过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 韧性十足 乌兰花吃不上饭,他们也别想吃,一次、两次、三次后,他们经不起闹腾,三餐都老实让她吃饭了。 她力气大,饭量自然也大,她那大伯母,每次见她上桌吃饭,就跟防贼似的。 饭锅要放在离她自己最近的地方,家里的所有人要添饭都得经过她的手,乌兰花最多只能添半碗饭,再想添,就是闹翻天也不成了。 家里的菜,但凡有肉的菜式,总是放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她面前摆着的,永远是咸菜、豆芽、青菜、炒黄豆等。 她要是敢越过素菜,去夹肉菜,夹一次被瞪一次,再夹一次开始被骂,如是再三,就不用吃饭了,因为,大战又要爆发了。 乌兰花也不能天天跟个斗鸡似的,为了吃块肉,闹得天翻地覆,而且,她说话又不利索,与大伯一家吵架,最后吃亏挨骂的总是她。 所以,自从她爹娘死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痛快地吃过一顿肉菜了。 听到连大娘子报出一连串的听着就让人馋的菜名,乌兰花的肚子自动叫唤起来。 “兰花,你一定要来哦,我给你留好饭菜,什么时候有空过来都行。”薛小苒拍拍她的肩膀,碰到她瘦得凸起的肩骨,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爹没娘的小姑娘,被亲大伯一家 这样对待。 乌兰花忍了又忍,最终没能抵挡肉食的召唤,有些脸红地点了点头。 买的肉很重,背篓放不下,乌兰花把她的菜篓子贡献了出来。 沉甸甸的肉当然也是她帮忙提着。 乌兰花却提得心甘情愿。 买了肉,接着买配料,又跑了趟杂货铺子。 薛小苒的背篓越堆越高,奚木香和乌兰花手里都帮忙提着不少东西。 回到集市口,奚大强的东西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听到她们遇上了偷儿,脸上不由沉了起来。 “都道子岭那群游手好闲的混球,在附近四处祸害作乱,他们族长也不管,迟早要酿出大祸。” 道子岭离他们苦岭屯不远,道子岭的族人惹事,奚大强怕他们村也会受到牵连。 “走了,先回去。”奚大强收拾好东西,他回去和乌氏族长商量一下,给村民们提个醒才行,特别是村里也有几个混子,万一和道子岭那群祸害沾上关系,出了事可就扯不清了。 牛车晃晃悠悠驶出了集市口,把熙熙攘攘的人群抛在了后面。 奚大强脸色不大好,车上的气氛就显得沉闷了些。 半个小时后,牛车慢悠悠走进了村口。 乌兰花趁没进村的时候,下了牛车,她不想让乌大方一家知道她去了集市,所以 ,自己从小道绕了回去。 牛车停在了奚家大门,奚大强唤了奚木生,让他帮着连大娘子把东西送到村尾。 “奚大叔,下午太阳落山前,你们可要来吃顿便饭哦。”在车上的时候,薛小苒已经邀请过他们一家了,她不清楚这里具体的时辰,只好拿太阳充当参照物了。 奚大强脸色缓和了许多,他笑了笑,高声应下。 薛小苒背起背篓,和奚木生、奚木香往村尾走去。 “奚木生,你过来的时候,麻烦你把奚远、奚大两兄弟也叫上。” 奚远肯定也是要请的,不说那少年经常过来帮他们提水捡柴,单说,他们现在住在人家老房子里,于情于理都要请他吃顿饭。 奚大那两兄弟虽然打的交道不多,但也是老实巴交的性子,不像那个奚定嘴贱心坏讨人嫌。 薛小苒还是愿意请他们过来一起吃饭的。 奚木生连声应下。 三人经过乌大方家的时候,院子里传来的女人破口大骂的声音。 “你个扫把星,出去一早上,回来就带这么点柴火,野哪去死了,不好好干活,一天天就知道吃、吃、吃,哎呦,一家人吃不饱穿不暖,还得供着一个吃白食的白眼狼,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骂声一直持续不断,“白眼 狼,扫把星。”反反复复,各种骂各种嚎,却一直没听到乌兰花说话。 薛小苒听得膛目结舌。 奚木香却叹了口气,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 “大娘子,走吧。”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他们家,一直这样对兰花?” 奚木香点头,“骂还算好的,至少没挨打。” 要不是乌兰花力气大,他们打不过,挨打肯定是跑不了的。 薛小苒沉默了,没爹没娘的孩子,果然像根草。 “乌大方家里也就敢动动嘴皮子了,乌兰花揍了多少骂她的人,那些人来找乌大方告状,乌大方根本不管,当然,也管不动,后来,村里就没人再敢惹她了。” 奚木生感慨,村里很多半大的小子都被乌兰花揍过。 薛小苒听了,心情好了一些,这姑娘好歹自己能护着自己。 即使是根草,这根草也韧性十足,没被风吹雨打压弯了腰。 回到院子,阿雷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薛小苒把背篓放下,东西太沉,昨天磨破的肩膀,又开始疼了起来。 笑着摸摸阿雷的头,从背篓里拿出一包油纸包,里面是她从集市上买的花生。 这是专门给阿雷买的,阿雷喜欢各种坚果,花生它肯定也喜欢。 果然,薛小苒从油纸包里拿 了颗花生做了个示范,嗑开一个口子,剥出了里面的花生,然后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阿雷立马领悟,高兴得“吱吱”了起来。 薛小苒就抓了一大把花生放到屋檐下,让它自己啃着玩。 连烜依旧坐在他的房门前,手里正削着梭镖针,上次削好的梭镖针已经没剩几支了。 听到她们回来的动静,他静静看了过去。 “连烜,给你买了鞋,一会儿可以换上了。”薛小苒笑着说道。 连烜却敏锐地觉察出,她的兴致并不怎么高。 遇到了什么事情? 出门前,明明兴高采烈的。 连烜蹙起了眉头。 “大娘子,肉放厨房里了。”奚木生把沉甸甸的肉搬进了厨房里,心里有些咋舌,这连家大娘家每次买东西,总是一堆一堆的。 “哎,好的,谢谢你了,奚木生。”薛小苒把东西分类,抬头朝奚木生粲然一笑。 瓷白的脸上一张笑颜灿若春花,奚木生脸颊不由微红,嚅嚅了一句,“不客气。” 随后,和妹妹说了句话,告辞离去。 走出院子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院内的女子一身红衣衬得她洁白的肤色映上了一层红云,粉白粉白的,像足了三月娇美的桃花。 连大娘子长得真好看,奚木生挠挠头红着脸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聒噪 奚木生走后,薛小苒把新买的布料拿到了堂屋里。 连烜的蓝色长衫还差一点才完工,奚木香正忙着收尾。 “木香妹妹,再麻烦你多做两套衣裳了。”薛小苒把布料放到了四方桌上。 “大娘子客气了。”奚木香抬头朝她笑笑。 “石青色的给连烜做长衫长裤,月白色是我的,嗯,那个短衫的袖口稍微收一点,不要那么大。”薛小苒提了点意见。 袖口大,干活很不方便,而且,这里挽袖子还不能挽太高,顶多露个手腕子,再多就变得不雅观,没规矩了。 奚木香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窄袖确实方便些,只是时下的大户人家都流行宽大飘逸的宽袍大袖,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越是讲究。 她以为,连大娘子应该会比较喜欢宽袖。 没想到,是她想岔了。 “呐,这是昨天连烜帮忙削好的扣子,你看只要钉好扣子,然后缝好扣眼,两边扣上,就很合身了。”薛小苒把扣子放在裤腰开叉的地方比划。 奚木香看得很仔细,边听边不住点头。 “大娘子,你们那里的人都好聪明呀,能想出这么方便又简单的法子。”奚木香满心赞叹。 这样 一来,裤子即使不扎腰带也不会掉落了。 “呵呵,对,那里的人确实挺聪明的。”薛小苒干笑两声,“木香妹妹,我去厨房了,有事的话叫我一声。” “大娘子忙去吧,我这没什么事情。”奚木香忙点头,下午连家请人吃饭,要忙活的事情可不少,“等我把长衫缝好,我去给你帮帮忙吧。” “不用,不用,我忙得过来,你忙你的就成了。”薛小苒笑着摆摆手。 也就是十个人左右的席面,她应付得来。 出了堂屋,屋檐下留下一堆花生壳,阿雷不知又溜哪去了。 “连烜,阿雷又跑后山去了。” 薛小苒拿过扫帚,清扫花生壳。 “嗯。”连烜应了一声,失焦的眸子朝她瞥了一眼,“……集市好玩么?” 见他问起,薛小苒来了兴致。 “还行,人超多,挤挤攘攘的,卖东西的人也多,鸡鸭牛粪的味道有点大,哦,我们还遇上了小偷。” 薛小苒巴拉巴拉把早上的事情告诉了连烜。 “乌兰花超可爱的,力气大,人也利索,还讲义气,可惜摊上一家心眼坏的亲戚。” 说到最后,薛小苒开始为乌兰花抱不平。 “……没受伤吧? ”连烜低低问了一句。 他的嗓子日渐好了起来,粗粝沙哑的声音渐渐变得醇厚低沉,每次开口,都让薛小苒觉得莫名心痒,像是有根羽毛轻轻挠过她的心头。 “没有,偷儿被乌兰花打跑了。” 被沉稳而有磁性的男声撩得心痒痒的薛小苒,偷偷瞄了眼屋檐下的连烜。 一身合体的黑色长衫把他挺拔高大的身躯衬得伟岸不凡,就那么端端正正坐在老旧的屋檐下,都格外让人瞩目。 咳,虽然一脸大胡茬和浅浅的伤痕有些跳戏,可是他那身不怒而威的气势却不可忽视。 “……黎国境内不太平,以后尽量少出些门。”连烜眉头微蹙,“特别是你们姑娘家,没人陪伴不要随便出去,嗯?”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没听到她回应,不由疑惑。 一声“嗯?”,把被磁性浑厚的男声魅惑住的薛小苒惊醒了过来。 红霞迅速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薛小苒捧住自己红扑扑的脸,感觉有些羞耻,她居然被男人的声音给迷惑住了,虽然,这声音确实非常迷人。 “咳!咳!”薛小苒重重咳了两声,“哦,知道啦。” 然后,一溜小跑进了厨房。 “哎呀 ,哎呀,瞧这点出息。” 薛小苒摸着有些发烫的脸子自我唾弃。 她这又是怎么了?听着她的嘟囔,连烜一头雾水。 让她少出门,和出息不出息有什么关系? “连烜,你要的药买回来。” 缓和了情绪的薛小苒,把买回的药材拿了出来。 “……拿来我看看。”连烜朝她伸手。 薛小苒颠儿颠儿跑了过去。 连烜打开药包,拿着药材仔细闻了一遍。 “你闻着就能分辨出是什么药材了?”薛小苒瞪大眼睛。 上次,他检查药包的时候,她在忙,没注意,只看到打开的药包,这次仔细一看,他原来是用闻来检查药材。 “……这并不难。” 师父师兄都是杏林高手,他虽然志不在此,不过,基本的药理还是懂的。 “哇,这不是比狗鼻子还灵敏么?”薛小苒连连惊叹。 连烜脸色却是一黑。 薛小苒这才发觉比喻欠妥当,“嘿嘿,不是,我的意思是夸你鼻子敏锐。” 连烜淡淡瞟了她一眼,薛小苒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他把药包递还给她,垂眸继续削着他的梭镖针。 薛小苒吐吐舌头,溜回了厨房生火熬药。 这家伙生气了,她把 石灶的火点燃,偷偷瞄着黑脸的连烜。 架好煎药锅,她倒出半杯凉开水,殷勤地跑了过去。 “连烜,喝点水,你都一早上没喝水了,喉咙才刚好,得好好将养。”薛小苒把杯子递到他面前,连烜削着梭镖针的手却没停,薛小苒眼珠咕噜一转,继续絮叨: “你是不是坐了一早上了,该活动活动,削那么多镖干啥,难倒还要天天去打猎不成?反正你准头好,改天我给你捡一些碎石子兜着,用碎石子打些小猎物就好,不用老是耗费这种镖,回头耗掉了,又得削,多耗神呀……” 她唠唠叨叨,大有他不喝就不停的趋势。 连烜脑门的青筋一跳,他伸手接过水杯,一口喝下,然后把水杯塞回了她手里。 “……聒噪。” 薛小苒咧嘴一笑,嫌她聒噪,早些喝掉不就完事了么。 她抖动双肩,憋着笑意,跑回了厨房,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屋檐下硬板着一张脸的黑衣男子,嘴角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薛小苒心情陡然变好。 嘿嘿,既然喝了她递过去的水,自然就不能生气了。 随口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开始忙起下午宴客的准备。 第一百二十章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先把猪肉洗干净,放到一边晾干水,然后清洗难洗的猪肚,还有猪腿上的猪毛。 在现代,猪肚一般用食盐来揉搓,可是,这里的食盐比较贵,薛小苒觉着用食盐有点浪费,所以,就抓了把草木灰来搓,两遍过后,粘腻的猪肚就干净了很多。 再用清水洗两遍,把上面的淋巴和油刮掉,猪肚就清理好了。 接着处理猪蹄上的猪毛,买回的一对猪蹄,猪毛根本没弄干净,薛小苒嫌弃地撇了撇嘴,拎着它们到了煎药的石灶旁。 先往灶台下添了柴火,然后拿出一根燃得很旺的柴火,把猪蹄放到火上来回转动。 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猪毛猪皮的焦香味。 “……在干嘛?”连烜闻着这味,蹙起了眉头。 “在烧猪蹄上的猪毛。”薛小苒老实回答。 难怪是这股子奇怪的味道,连烜哑然。 不过,这姑娘怎么连烧猪毛这种活都会呢? 哪家大户人家的姑娘会干这种活?连烜的眉头蹙成了川字型。 薛小苒哪管他怎么想,手里一堆活要干,忙得她脚不沾地。 熬好药,晾凉后,薛小苒是捏着鼻子把药灌下去的。 “连烜,这药方子管用不?”苦涩的药味弥漫了 整个味蕾,薛小苒苦着一张脸。 “……每个月前喝五天,连喝三个月。”听她嫌弃的口吻,连烜刚才蹙起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嘴角都忍不住带了丝笑意。 “呃!还要喝三个月?”薛小苒的脸顿时耷拉下来,“喝完以后就不疼了?” “……只要你平时注意。”连烜说了一句。 “我也不是总会疼的。”薛小苒垂死挣扎,“喝一个月就成了吧。” 这药味太难喝了。 连烜淡淡瞥了她一眼,这几个月里,她哪次不疼得嗷嗷叫。 薛小苒脸蛋微红,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想起每次疼得难耐的时候,她就跑到人家面前厚着脸皮伸出手,让他帮着按压穴位的情形。 好吧,还是乖乖喝药吧。 以后他不在身边了,哪还会有什么人这么好心,帮她按压穴位止疼。 总想着依赖别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弄好肉,又摘菜,水缸里的水没多会儿就见了底。 薛小苒挠挠头,得,吃了午饭,老实提水去。 奚木香把蓝色长衫缝制好了,薛小苒拿到连烜身旁比划了一下。 “嗯嗯,你穿蓝色长衫好看,黑色太深沉了,把你衬得严肃古板。”薛小苒掩唇轻 笑,“我今天还买了石青色的布料,让木香妹妹再给你做一身石青色的长衫,夏日炎炎,浅色让人看起来凉快一些。” 她絮絮叨叨说着这些生活琐事,严肃古板的连烜默默听着,居然没感到无趣。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习惯了她每天唠唠叨叨说着这些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的话。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一旦习惯了,就会觉着很多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还邀请了乌兰花过来吃饭,下午她过来,你可别吓着人家小姑娘了。”薛小苒没有在意他的沉默。 他不沉默的时候,她反倒会比较担心。 “……她不是和你差不多大?”叫人家小姑娘前,可以想想自己的岁数么?连烜无语。 “对啊,她十八岁,应该比我小一点,我,呃,好像已经过了十八岁了,哈哈,所以,我比她大。”薛小苒挺了挺胸膛。 什么叫好像已经过了十八,自己什么时候过生辰不懂么?连烜一脑门黑线。 “……你生辰几月?” “七月啊。”薛小苒随口一应,然后发现,坏了。 她掉到这边的时候,还没过生日呢,那次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直接报了十八岁,结果, 这边的月份当时已经差不多是十一月了。 这样一来,她的岁数就对不上了。 “……今日三月十五。”连烜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薛小苒觉着,他大概在想,这女的是不是傻,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会算错。 “呵呵,我大概记错了。”薛小苒讪讪一笑,“我,去做午饭了。” 说完,灰溜溜走了。 连烜啼笑皆非。 午饭,薛小苒用瘦多肥少的肉,闷了一道肉烧茄子,又把焯过水的猪肚,切出三分之一,做了道红油肚丝,然后,把炖在圆锅里的猪蹄捞出了两碗。 “连烜,你中午多吃点,下午请客的菜可能比较辣,你陪着吃点,意思一下就成了,晚上,我再另外给你做吃的。” 薛小苒把一碗带瘦肉的猪蹄放到了他面前。 连烜这人,看着似乎什么都能吃,其实,他挑食得很。 他不喜欢吃内脏,不喜欢吃肥肉,不喜欢吃鸡脑袋、鸡脖子、鸡脚、鸡翅膀这些零零碎碎的部位。 他还不喜过辣,过咸,过油的食物,口味偏清淡。 当然,这些他从来都没说过。 都是薛小苒平日观察到的。 在丛林里的时候,遇到他不喜欢吃的,他就把东西留到最后 ,迫不得已才吃上几口,出了丛林后,饭桌上有他不喜欢吃的,他就很少夹,偶尔动动筷子,也是为了遮掩他挑食的行为。 比如,猪蹄的蹄子他就不喜欢吃,上面比较肥的,他也不喜欢,一般只吃带瘦肉的那个部位。 薛小苒和他相比,那是大大的不同。 她喜欢吃鸡翅膀、鸡爪爪,喜欢吃猪肚、猪心、猪舌头、猪耳朵、猪蹄子,那种连筋带肉的部位她最喜欢。 她喜欢辣味、油炸、煎烤,口味偏重。 两人对食物的喜好,有着泾渭分明的区别。 不过,这都不影响他们的正常伙食。 连烜毕竟是病人,薛小苒虽然喜欢口腹之欲,但还是会以他的口味为主。 当然,也会偶尔添几道自己喜欢吃的菜。 比如,眼前这道红油肚丝,她就很喜欢,美味爽口有嚼劲,咸鲜香辣,越嚼越好吃。 她笑眯眯地给连烜夹了一块子。 连烜默默放进嘴里,丝丝的辣味在口腔里蔓延,他配着白饭把辣味压了下去。 最近,饭桌上隔三差五会出现一两道微辣的菜式,他吃着已经有些习惯了。 这姑娘做的饭菜还算可以,只是,口味偏重了些。 连烜安静的又扒了两口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气愤 阿雷也不喜欢吃辣的,所以,它的碗里没有红油肚丝这道菜。 薛小苒只给它添了肉烧茄子和两块猪蹄。 肉烧茄子烧得软嫩适口,鲜香美味。 阿雷吃得有滋有味的。 刚来时那个瘦小的黄毛小猴,现在已经长成了粗壮有力的大猴子了。 头顶上那一撮黄毛,越发显眼起来。 吃了午饭,薛小苒提着木桶往后山山脚边走去。 斜坡上有一个很小的泉眼,他们平日的生活用水就是从这里提回去的。 苦岭屯附近的水源很充沛,来后山取水的村民很少,所以,薛小苒来了几次都没碰到过别人。 木桶本身就比较沉,薛小苒一次只能提个大半桶。 走一小段路还得上歇一歇。 提水的速度那叫一个慢。 连烜听着她喘着气来来回回,有些沉默,他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帮得了她,只好让她受累了。 等薛小苒第三次从泉眼提水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一旁的大树后面蹿了出来。 “哎呦,吓了我一跳。”薛小苒被蹿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时,才松了口气。 “提那么少的水?”乌兰花大咧咧地朝她笑,看了眼桶里的水后,嫌弃地说了一句。 “桶很重的。”薛小苒揉了揉胳膊,“装了水更加重了,我提不了那么重。” “我来。”乌兰花把手里拿着的柴刀往腰带上一插,提着木桶重新装满水。 “这怎么好意思呢,兰花,你不忙么?会耽误你的事情吧?”薛小苒想起早上她被骂得一声不吭的情形。 “每天都是一样的活,忙不忙都一样。” 她说话含含糊糊,薛小苒听着有点费劲,不过,意思是听懂了。 “那你回去会挨骂吧。”她那个大伯娘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薛小苒有些替她担心。 “没事,当她在放屁。”乌兰花提着整桶水,毫不费劲地往坡下走去。 薛小苒闻言,顿时失笑,连忙跟了上去。 乌兰花对村尾的地形很熟悉,熟门熟路走到了他们的院子前。 “兰花,你慢点,把水倒到厨房里的水缸里就成了。”薛小苒推开院门,招呼她进去。 乌兰花先看了眼屋檐下坐着的男子,有些警惕地走了进去。 “他是连烜,连烜,这是乌兰花,她帮我提水回来了。” 薛小苒忙给两人介绍。 “……乌姑娘好,多谢了。”乌兰花提着一整桶水心不跳气不喘的体态,让连烜挑了 挑眉,这姑娘体力很好。 “连家郎君好。”乌兰花大着舌头问候。 连烜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就是大舌头的毛病有点严重。 乌兰花没再多话,提着水桶快速走进厨房把水倒入了水缸里。 正想继续去后山帮他们提水,一股浓郁的肉香飘进了鼻腔内,引得乌兰花口水直冒。 顺着香味的方向看去,厨房门外的一处石灶上,一个圆锅正咕噜噜地冒着热气。 浓浓的肉香味就是从锅里冒出来的,乌兰花馋得直咽口水。 薛小苒如何不清楚,一个常年吃不到肉的人,看到一锅香喷喷的肉时,是怎样一种心情。 他们在丛林那段时间,已经让她深刻体会到饿与馋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感觉。 “兰花,锅里炖了猪蹄,我给你盛一碗,帮我尝尝味道吧。”薛小苒走进厨房,想拿一个碗,给她盛一碗猪蹄。 “不用了,大娘子。”乌兰花却不好意思了,她真的只是过来帮忙提水。 “兰花,我们早上不是说好了,让你过来一道吃顿饭。”薛小苒怕她不自在,忙说起早上的约定。 “不是还没到时候么?”乌兰花虽然馋,可也有自己的原则。 “哦,那 倒是,请客时间在太阳差不多下山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薛小苒看了看日头,她动作得快些了,要不然,等会儿人来了,饭菜还没好。 “那,我到时候再来。”乌兰花也不矫情,咧着嘴朝她一笑,“我帮你把水缸装满。” 说着,提着木桶“蹭蹭蹭”往后山跑去了。 奚木香正好过来了,“那不是兰花么?她跑什么呀?” 薛小苒笑着把她帮忙提水的事情告诉奚木香。 “哦,这活兰花平时就没少干,她大伯家里的水缸都是她负责挑满水的。”奚木香感叹, “人家家里,大多都是男的去挑水,她那大伯也是个黑心的,家里所有的粗活都让兰花去干,挑水、担柴、耕地、种地、锄草、施肥、收割,样样都是兰花的活。” “他们一家就捡些轻省的活干,却连口饱饭都不让兰花吃饱,兰花经常饿得跑山里摘果子,挖野菜,掏鸟蛋来吃,兰花能健康长这么大,也多亏了她有一把子力气了,要不然,早被那一家黑心鬼磋磨死了。” 薛小苒原本脸上带的笑脸慢慢沉了下来。 难怪,刚才她瞧见乌兰花的手,关节粗大,裂痕遍布,粗糙磨砺,根 本不像一个十八岁姑娘的手。 也是,从小被大伯一家当牛做马,能健康得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庆幸的事情了。 薛小苒虽然认清事情,可心里那股愤怒,却越烧越旺。 “兰花怎样才能摆脱那一家黑心鬼?”她咬牙问道。 “很难,兰花年纪大了,亲事不好说,就算有人提亲,也被她大伯一家的贪婪给吓跑了。” 也曾经有人瞧中乌兰花力气大又能干,结果,乌大方一家开口就要十两聘金,少一文都不行,当即把人给吓跑了。 再后来,来提亲的不是死了婆娘的老鳏夫就是年纪大的落魄户,反正最后都没谈拢。 所以,乌兰花的亲事就一直拖着。 乌大方一家也不着急,有乌兰花在家里,里里外外的重活都有人干,他们乐得轻松。 “这群王八羔子,指着一个小姑娘给他们做牛做马,也不怕老天打雷把他们都劈了。”薛小苒气得脸都红了。 “他们要是害怕,就不会这样对待兰花了,那还是他们嫡亲的侄女呢。”奚木香摇摇头,她从小见惯了,倒没有像连大娘子这般感觉气愤了。 连烜瞟了眼气愤不已的薛小苒,转头看着后山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请客 乌兰花提着满满一桶水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大家看她的眼光都有些异样。 她瞧见水缸里的水只有大半缸,转身继续提着木桶往后山跑。 薛小苒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只觉着很是替她心疼。 奚木香和她叹了会儿气,去了堂屋继续赶制衣裳。 世间众生有着各自的艰难,就算同情怜悯,自己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薛小苒也无奈,她闷闷不乐地拿着抹布把圆锅从石灶上捧了下来,放进了厨房里。 虽然她很想帮一帮乌兰花,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忙,难道,她还能帮着乌兰花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嫁了?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困难度太大了。 她一个外来户,人生地不熟的,哪有这种能耐。 她们为了乌兰花的遭遇唏嘘时,乌兰花自己却挺乐活的。 她瞧着连大娘子把半肥瘦的肉放到大锅里焯水,看着满满一锅切得厚厚的肉块,馋得她直咽口水。 “兰花,你今天不用干活了吗?”薛小苒小声问道。 “要的。”乌兰花恋恋不舍地移开眼,“要挖猪草和砍柴。” 她要敢不干活,就甭想吃到饭。 虽然给的饭量每次都吃不饱,但好歹也不会饿死。 所以,活还是得干的。 “那你先去忙吧,把活干完了,省 得回去又挨骂,一会儿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过来,我给你留好饭菜。”薛小苒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她的活。 乌兰花无所谓地摇摇头,“干完了也一样挨骂。” 那一家人,只要看她闲着,就要找她的茬,哪管她是不是把活干完了。 所以,她也学精了,一样的活,没事在外面多磨蹭些时间,也不要利利索索干完。 薛小苒哑然,这姑娘还是挺聪明的嘛。 乌兰花打猪草去了,薛小苒把借来的菜篓子还给了她。 抬头看看有些西斜的太阳,薛小苒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两口灶台都烧起了火,一边洗米下锅,一边切肉、炖肉、上锅、煸炒,动作有条不紊。 以前放假的时候,她时不时会和爷爷去各村忙活各种喜宴,几十人到几百人的大酒席都见识过。 忙活一顿这样的小酒席,对她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而且,主要食材都是肉,没有鸡鸭鱼那些需要宰杀的家禽,就更加方便了。 浓郁的饭菜香味飘散在小院子的各个角落。 奚木香原本并不饿的肚子,都被香味馋得咕咕叫了起来。 奚大强他们来的时候,手里或多或少提了些东西。 奚木坤拎了条三四斤重的大草鱼,奚木生拿了一篮子新摘的蔬菜。 奚远带 了一篮子艾叶粑粑,奚大两兄弟也带了不同的青菜还有一篮子青枣。 薛小苒忙把堂屋收拾出来,让奚木香去了她住的西厢房里。 “大娘子,你和你家郎君不住一块?”奚木香瞧了瞧床上的单人枕头,不由问了一句。 薛小苒一愣,扯了扯嘴角,“……那个,他腿疼不方便。” 奚木香恍然,“是这样啊。” “木香妹妹,你先在这坐会儿吧。”薛小苒抹了抹不存在的汗。 “大娘子,我跟你去厨房,他们人多,你忙不过来。”奚木香放下手里的针线篓子。 薛小苒想了想就点点头,他们相互熟悉,说话做事都方便。 于是,两人去了厨房忙活。 大菜基本都做好了,薛小苒还打算添一道汤和清炒油菜。 奚木香就帮着把煮好的菜端去了堂屋内。 色泽红亮的红烧肉,味道香浓的回锅肉,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香辣脆嫩的青椒肚丝,还有鲜香软烂的炖猪蹄一一摆上桌。 色香味俱全的菜式,看得一桌子人都口水泛滥。 薛小苒端着新出锅的肉丸蘑菇汤走进去,把汤盆放到了连烜的面前。 “奚大叔,我们两人在山林里迷了方向,又遇到黑瞎子,连烜还受了伤,多亏了你们帮忙把人抬下了山,又帮忙卖了黑熊 ,还给我们找了落脚的地方,早该请你们吃顿饭了,一直拖到现在,不好意思了,饭菜简单,请不要嫌弃了。” 薛小苒笑着做了开场白。 “大娘子客气了,是我等沾了你们二位的福气,你这么说,倒让我们有些羞愧了,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奚大强不愧是奚氏族长,见识和眼界都是有的。 “……奚族长谦逊了,连某这厢谢过。” 连烜缓缓出声,拱手致谢,他和薛小苒能顺利从山林里出来,确实多亏了遇到他们,虽然是有利益驱使,但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帮助。 桌上的众人忙还礼。 大伙都知道连家郎君能说话的事情,可他醇厚深沉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威仪,把一桌人都听得心头微颤。 “连家郎君客气了。”奚大强反应过来,拱手回礼。 “好啦,好啦,大家都别客气了,说来说去,饭菜都凉了,连烜,你招呼一下客人开动吧,我再炒个青菜过来。”薛小苒忙把这严肃的氛围打散, “连烜,你前面几道菜是不辣的,都可以吃,奚大叔你们别客气,赶紧吃饭吧,我和木香妹妹在隔壁厢房吃饭,你们自便啊,有什么事情可以招呼我一 声。” 她笑着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 听她一口一个“连烜”,奚大强听着有些奇怪,哪有直呼自家郎君姓名的娘子。 不过,他也就在心里嘀咕一声,并没有表现出来。 乡下人家聚在一起吃饭,当然不会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连大娘子饭菜做得好,赢得了一片交口称赞。 原本还挺拘谨的几个小辈,吃得满嘴油光,眉飞色舞,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大娘子烧的这道红烧肉,实在太好吃,软烂滑润、肥而不腻,我能把一盆都吃下去。”奚远夹起两块红烧肉就往嘴里塞。 “你小子想的倒美,一个人就想把一盆肉都吃下去,小心撑死你。”奚大强笑骂一句。 “还是这道青椒肚丝好吃,又香又辣又弹口,太适合我们这里的口味了。”奚木生对着青椒肚丝下手。 “排骨好吃,酸酸甜甜的,又带了点辣味。”那边的奚大难得说了一句。 “回锅肉香,你看那肉金黄焦香,放进嘴里嚼劲十足,好吃得很。”奚木坤也凑了一句。 连烜默默夹着面前的肉丸,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可惜了,没酒。”奚二小声嘀咕了一句。 薛小苒端着炒好的青菜进来,刚好听见了。 “哎呀,是我疏忽了,竟然忘了买酒。”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道消息 一群男子吃饭,酒确实是少不了的助兴物。 薛小苒光顾着买食材,却忘了这样重要的东西。 “村里哪有卖酒的,我这就去买回来。”薛小苒把清炒油菜放到桌上,连忙问了一声。 “不用了,大娘子,老二就是酒瘾犯了。”奚大回头瞪了眼弟弟,低声训斥,“那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奚二缩缩脑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桌上的菜是很好吃,可要是有酒,就更加完美了。 “要的,要的,是我疏忽,请客吃饭怎么能少了酒呢,你们等会儿啊,我马上去买。”薛小苒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 “大娘子,不用了,酒我家里就有,木生,你跑一趟,把家里的米酒坛子搬过来。”奚大强指着小儿子,示意他赶紧。 奚木生立刻站起来,“哎,这就去。” 说着,抬腿就往外跑去。 “麻烦你们了,奚大叔。”薛小苒挠挠头有些脸红。 “不麻烦,原本是想带酒过来的,不过想着连家郎君的腿伤了,不适合饮酒,所以就没带了。” 奚大强解释,早上去集市买食材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连大娘子没买酒,以为她是顾虑 着连家郎君不能饮酒,所以没买酒,他们过来的时候,他就没带上酒。 “……无妨,连某可以饮酒。”连烜淡淡应了一句。 薛小苒眨眨眼,他能喝酒了么?任性逞能可不好哦? 当然,她没直接问,这么多人在,他既然说能,就能吧。 薛小苒端着另一盘青菜去了西厢房。 “木香妹妹,不是让你先吃着么,怎么还没动筷?” 她把盘子放到了桌子上。 没有多余的饭桌,所以把桌子搬到床边,两人坐在床沿凑合着吃了。 “我怎么能一个人先吃呢,兰花还没来呢。”奚木香放下手里的针线篓子。 “我给兰花留了菜,你别担心,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薛小苒给她夹了块红烧肉,“肉有点肥,你吃得了肥肉么?” “肥才好吃呀。” 奚木香端起碗,一口把肥滋滋香喷喷的红烧肉放进嘴里,咀嚼几口后,露出享受的表情,“真好吃,大娘子做的菜实在太香了。” “……嘿嘿,喜欢就多吃点。” 薛小苒的筷子往糖醋排骨伸了过去,肥肉什么的,做得再好吃,也不是她的取向。 堂屋那边,奚木生已经把酒坛子拿 过来了,顺便还拿了酒杯子。 挨个摆上,然后倒酒,众人举杯,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开始变得热烈。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交错间,大家的话茬也渐渐多了起来。 连烜安静听着,有人敬酒,他也不含糊,一口喝下。 酒席过半,众人吃饭的速度缓和了下来,开始谈天论地,闲话时局。 “……奚族长,连某久未回祁国,不知祁国最近可有什么大消息?”连烜趁机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他离开祁国快一年,到现在一直处于耳目闭塞的状态。 “祁国啊……”奚大强酒后脸颊泛红,想了想才说道:“我们这里离祁国远,那边的消息传到这边,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老消息了。” “……没关系,闲话家常说说无妨。”连烜放松语气。 “听说去年祁国烽台县发生了很严重的地龙翻身,伤亡厉害,还发生了瘟疫,被封锁了好长一段时间呢。”奚远年纪小,喝了几杯酒后,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连烜眼眸倏然眯了一下,果然是烽台县。 “烽台县离你们京城近,听说你们皇城也受到了一点波及,城墙都裂了几条缝,可想而知, 地龙翻身有多剧烈。”奚大强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 “对、对,还听说你们有个皇子失踪了,你们皇帝大发雷霆,边界的巡防都比往年严格很多。”奚大也把听到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你们祁国前年打了胜战,还以为能平定安稳一段时间,谁知道,去年的坏消息也多,好像还有地方遭了蝗灾,你们武轩帝可恼火。”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去年底,你们有个皇子大婚,就是不记得是哪个皇子了。” “是啊,你们武轩帝的皇子太多,谁是谁都分不清。” 一桌子人七嘴八舌,纷纷说着小道消息。 多么?也不过九个而已,连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连砾大婚,看来有人得偿所愿了。 “倒是听说,前年打了大胜战的皇子很厉害,五战连胜,把西芪打得溃不成军,后来西芪递上了求和书,赔偿了一大笔求和费,战局才算停止了。” 奚大强啧啧称赞,直夸祁国皇子战神附体。 连烜嘴角的冷笑转成了一丝讥讽。 这边说得火热朝天,那边随着乌兰花的偷偷溜入,气氛也开始热闹起来。 “以为你还要晚一些呢,等会儿啊 ,给你端饭菜去。”薛小苒笑着去厨房取饭菜。 阿雷早早吃完了饭,无聊地跟在她身后溜来溜去。 乌兰花看到阿雷,眼睛闪亮亮的,“大娘子,你家还养了一只猴子。” “嗯,它叫阿雷,是我们在森林里捡到的小猴子。”薛小苒看着一直跟在她身后转悠的阿雷,有些哭笑不得。 抓了一把花生放到屋角边,让它自己嗑花生玩。 “它还会吃花生,真聪明。”乌兰花看着阿雷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雷会的东西可多了,大娘子让它干嘛它就干嘛,是真的很聪明。”奚木香在这边待的时间多,与阿雷接触的也多。 “哈哈,快吃饭吧,菜冷了不好吃,阿雷又不会跑。”薛小苒给乌兰花夹了一大块油亮亮的红烧肉。 乌兰花一看,口水都要留下来了,“谢谢大娘子。” 她一口塞进嘴里,闷得香浓软烂的红烧肉,好吃得差点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兰花,多吃点。”奚木香也给她夹了块红烧肉。 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她很喜欢,相信乌兰花也会喜欢。 乌兰花何止喜欢,她看着那盘油光红亮的红烧肉,那眼神简直比一头饿狼还要凶狠。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值得生气 薛小苒和奚木香的胃口小,满桌的菜式她们并没有吃太多。 绝大部分的菜最后全部进了乌兰花的肚子里。 “……兰花,你可别闹肚子了。”薛小苒看她把盘子里的汤汁都刮得干干净净的,非常担心她一次吃太多,吃坏了肚子。 乌兰花把最后一口泡了汤汁的饭咽下,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不会的,大娘子。” “你吃了三碗饭和所有的菜呢,吃坏肚子可不是开玩笑的。”奚木香也担心。 平常都饿着,突然吃得那么撑,万一吃坏了,不是让连大娘子为难了嘛。 “没事,没事。”乌兰花摸着肚子一脸满足。 她告诉她们,前些年有时候饿得狠了,她就跑到山里去打猎,她也不会什么打猎技巧,就拿根粗木棍四处乱窜,碰到什么打什么。 有一次,她打到了一只狗獾,二十斤左右的狗獾,她两三天就全烤着吃完了。 吃得比现在撑多了,当时,她的肚子只有饱腹感和满足感,别的啥事也没有。 有时候运气好,她还能打到野鸡野鸭,她都整只烤来吃,一口气吃完还嫌不够饱呢。 只是这种幸运的时候很少,打猎一是看运气,二是耗 时间,不是每次去都有收获的,她每天要干的活很多,不可能经常跑去打猎偷吃。 后来,她又偷偷挖了些菜地,靠着卖菜挣的钱,偶尔也能买些包子馒头填填肚子。 所以,她已经很久没进山打猎了。 薛小苒和奚木香听得目瞪口呆。 难怪这姑娘这么被大伯一家虐待,还长得牛高马大的,原来还有这一出呀。 “以后饿了尽管来我这,别的不说,米饭总是有的。”薛小苒拍拍乌兰花的肩膀。 “谢谢大娘子。”乌兰花随口应着,她的脸皮可没那么厚,把人家的一句客套话当真,就算连大娘子是真心邀请,非亲非故的,她也不能这么做。 一顿饭吃完,太阳已经落山,天边只余一道浅浅的红光。 乌兰花不宜在外过多逗留,她谢过薛小苒后,腆着圆溜的肚子赶紧回去了。 奚大强一群人酒足饭饱,喝得红光满面,也跟着告辞。 送走了一群人,小院子里顿时清净了下来。 薛小苒开始收拾碗筷,碗筷装满了一大盆,如果用水缸里的水清洗,洗完碗筷,水大概又要见底了。 忙活了一整天,她还要烧两人份的热水洗澡洗头,所以,干脆 把脏的碗筷用圆簸箕盖起来,明天拿到泉眼边去洗,省得费劲来回提水。 烧了一大锅水,薛小苒痛痛快快洗了头,洗了澡,还换上了一身新衣裳。 自己缝制的抹胸和亵裤也穿上了身,薛小苒摸着合身的抹胸,心里美滋滋的。 胸部小了些也好,在这没有胸罩的时代,太大容易下垂,现在这样不大不小刚刚好。 她笑眯眯地扯了扯抹胸的系绳,有些臭美转了两圈。 大大的裙摆飞扬起来,像足了她此刻的心情。 “连烜,洗澡水给你放好了,该你洗澡了。”薛小苒把头发绞了半干,跑去东厢房找连烜。 “……嗯。”连烜淡淡应了一声,脱下脚上的布鞋和袜子,换上了草鞋,拄着拐杖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薛小苒眨眨眼,他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 “连烜,你是不是喝多了?” 她跑到他身旁,伸手扶他一下。 “……没有。”连烜回过神,身旁传来一阵幽幽的暗香,这是从镇上买回来桂花味的香胰子散发出来的味道。 香味浓郁的桂花味,从来都不是连烜喜欢味道。 但是,身旁的姑娘扶着他的胳膊,那么浓郁的香味,他居 然没有特别厌恶。 连烜冷凝了一晚上的眉目渐渐柔和了下来。 “那你今天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劲呢。”薛小苒扶着他坐到了厨房里为他专门摆放好的矮板凳上。 连烜瞥了她一眼,这姑娘的感觉还真敏锐。 “……咳,没有,我很好。” 他确实很好,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他生气。 “没事就好,用我帮你洗头么?你为什么不用香胰子洗头呢?光用清水洗,头发洗得不够干净呢。”薛小苒开始唠叨。 “……不用你帮忙,香胰子味道太重。” 虽然她身上散发的桂花香味没让他反感,可也不想让他自己身上占满一身的桂花味。 “香胰子的桂花味是有点重,洗完了头发后,我的鼻子都被熏得麻木了,好在,这味道散得也快,明早上就很淡了。”薛小苒嗅了嗅自己的头发, “呐,你的新衣裳在这边的板凳上,好了,快洗吧,不然水该冷了。” 薛小苒走出厨房,把厨房的门掩上。 她回到自己房间,拿起针线继续缝她的第二件抹胸。 等厨房那边有动静传来,薛小苒才放下手里的针线。 “哎呀,你怎么又没绞干头发呢,瞧衣襟都湿 透了。” “……一会儿再绞。”就知道她会唠叨,连烜嘴角一扬,快步朝厢房走去。 薛小苒跑到厨房整理了一下,把脏衣服放到一起,明天统一拿去后山洗。 然后拿着油灯,掩上厨房的房门,去了连烜房里。 家里有多余的布料,薛小苒就用白色的细棉多裁了两张布巾,刚好用来擦拭头发。 “给你,用这个擦头发,新裁的布巾。” 连烜安静接过擦拭着湿发。 “……你想帮那个乌兰花?”他说起白天关注的事情。 “想呀,多好的姑娘,却被那样黑心的亲戚一直压榨着。”说起乌兰花,薛小苒又是一阵气愤,“可是,想也没用呀,我们还能给她找个婆家不成。” 连烜无语,这姑娘有时候机灵得像只狐狸似的,有时候又迟钝得像根木头桩子似的,他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谁说帮她就得帮她找婆家?” “难道不是?”薛小苒狐疑地看着他。 不是说,这里的姑娘家到了这个年龄再不找婆家,以后就更难了? 如果,以她现在的年龄,顶着一个未婚的身份,薛小苒怕是早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了。 薛小苒气哼哼地想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能成 “……你问过她没有?她是想嫁人,还是想离开那个家?”连烜耐着性子问。 “嫁人不就为了离开那个狼窝么?不嫁人她怎么能离开?”薛小苒摸不清方向。 “……想离开她大伯家,自然有别的方法,不一定非要嫁人。”连烜叹了口气,她的机灵劲有时候就像卡了壳一样。 薛小苒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什么法子?” “他大伯不是要钱么,把她买过来就好了。”连烜轻描淡写说道。 买?薛小苒瞪大眼睛。 买人?我去,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一个新时代的五好青年,哪里会往买卖人口这方面想。 买卖人口那可是犯法的。 当然,这个时代又另当别论。 薛小苒眨巴眨巴眼睛,“买过来不就变得不自由了么?兰花应该不愿意吧。” 签了卖身契等于没了自由,放到薛小苒身上,那决计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一个人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连烜轻轻一笑,这姑娘还太年轻,阅历太浅,不懂得在贫穷与饥饿面前 谈论自由是多奢侈的一件事情。 “……你可以先问问她愿不愿意。” 薛小苒看着他若有所思,不由点了点头。 二日一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小鸟在枝头欢快的鸣唱。 阿雷早早溜到院子里那棵椿树上掐着嫩嫩的椿芽吃。 薛小苒洗了脸刷了牙,正拿着梳子站在门口梳头,她的头发已经长了很多,扎成圆髻堆在后脑勺上,没有小夹子固定,经常会有小碎发从边上散落下来,她也懒得管了,能扎起来就不错了。 “……今日三月十六。”屋檐下坐着的连烜突然开口。 薛小苒一愣,掰着手指数了数,“嗯,好像是,我们下山那日是三月初七,到这个村里有十天了呢。” 连烜沉默了一会儿,“……月末我们该出发了。” 薛小苒大惊,脱口问出,“去哪?” “……去苍郸城。”连烜淡淡说道。 苍郸城?不就是黎国的国都么?薛小苒有些惊疑不定。 “去苍郸城干什么?” 连烜淡然一笑,“……难道你想一直留在苦岭屯?” 薛小苒挠挠头,没有回答他,其实,她觉着在苦岭屯生活也挺好的,说实话,她对外面未知 的世界有点害怕。 当然,这话她不好随便说出口。 “可是,你的腿伤不是得养上两三个月么?月底出发的话,都没养够一个月的时间呢。” 薛小苒看着他的伤腿,有点担忧。 “……无妨,雇一辆马车上路即可。”连烜摇摇头。 在偏僻的山区耽误的时间太久,闭明塞聪可不是什么好事。 “哦。”薛小苒愣愣地应下。 刚熟悉一个地方,认识了几个朋友,转身又要离开,这让薛小苒感到有点忧伤。 一早听到这么一个消息,薛小苒没什么心思折腾早饭,就直接炖了一锅龙骨粥。 出锅前撒上一点葱花,浓香软糯的龙骨粥就做好了。 大、中、小碗挨个盛好,晾上一会儿才端了出去。 粥还没出锅时,阿雷就闻着香味凑上来。 薛小苒看它猴急的样子,笑了起来。 “还有点烫,你别急呀,以前总听人说猴急猴急的,还想着猴子怎么就着急了,现在看你这样子,可不就是猴急猴急的么。” 薛小苒逗着阿雷,自己忍不住就乐了。 连烜听着她的笑声,心里暗松了口气。 刚才和她说起启程的事情,她的兴致明显不高,想 到她在丛林里的时候,就一直说出了山林要分道扬镳的事情,连烜忍不住抿紧了薄唇。 吃了早饭,奚木香急匆匆过来了。 她一过来,就拉着薛小苒躲到堂屋里窃窃私语起来。 “……昨天夜里,兰花回去后,被她大伯一家骂了一顿,后来不知怎么的,两边还打了起来,那一家五口大人不要脸的联合起来打兰花,结果也没在兰花手上讨到好处,闹得半个村子都跑去看热闹了。” 薛小苒眼睛睁得溜圆,有些懊恼,她昨晚怎么没听到动静呢。 “他们为什么要打兰花?” “还不是因为昨天兰花从你这出去的时候,被多嘴的村民告诉了乌大方那一屋人,就惹事了呗。”奚木香压低声音, “那一屋黑心鬼最看不得谁对兰花好,以前就这样,有村民可怜兰花被饿得瘦骨伶仃,给她一个粑粑吃,结果,乌大方那两口子在人家家门口指桑骂槐骂了半天。” 薛小苒半张着嘴,这世道,真是什么人渣都有呀。 自己对嫡亲的侄女不好,还不许别人怜悯她,一家子心里都是变态。 “刚才,他们家又开始闹腾了,我经过的时候,就听见那 婆娘嚷嚷着要找牙婆卖了兰花,说她大逆不道,连长辈都敢打什么的,语气很是嚣张,兰花这次怕是麻烦大了。” 奚木香有些愁眉苦脸。 薛小苒大惊失色,昨晚连烜才跟她说起买人的事情,怎么今天就变成了事实。 “木香妹妹,你等等啊。” 她“噔噔噔”跑了出去,一溜烟到了连烜身旁。 刚想开口,连烜已经朝她轻笑,“……想买下乌兰花?” “……你听见了?”薛小苒顿时张口结舌,这离堂屋虽然不远,可隔着墙和门,她们说话的声音又不大,他居然听清楚了? “……嗯,要不要买人?”连烜淡淡应了一声。 薛小苒眨眨眼,老实回答,“要。” 连烜眼底含笑,朝她招招手。 薛小苒忙凑近他。 他低哑暗沉的声音带着魔力般钻入她的耳畔。 薛小苒听得有些晕晕乎乎的,等他说完,脸颊都红了起来。 “这,这样能成么?”她摸了摸红扑扑的脸问了一句。 “……能成。”连烜态度肯定。 薛小苒心头大定,“那我和木香妹妹这就过去,你好好看家啊。” 连烜瞟了眼脚步轻快的她,眼底的笑意更浓郁了些。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应下 “……能成么?”奚木香也悄悄问。 两人此时正走在村子里的土路上,朝村子南面走去。 “能成,只要赶在那家人来之前找牙婆商量一下就成,有钱送上门,牙婆还能往外推不成。”薛小苒虽然心里也有点忐忑,不过,连烜说能成,那就能成。 “嗯嗯,对的,有钱赚,乌七婆不会往外推的。”奚木香稳了稳心神。 乌七婆是村里的牙婆,也兼职做媒婆,是附近几个村落有名的伶俐人。 为人虽然有点贪婪,但处事比较公道,所以在附近的口碑还算可以。 乌七婆住在村子南边,离村中间有点远。 “哎,快躲起来。”奚木香拉着薛小苒避到一户人家的围墙后。 “怎么啦?”薛小苒轻声问。 “兰花他堂哥。”奚木香小声回答。 薛小苒探出头,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神色很是阴沉,走路的速度不快,时不时还呲牙咧嘴地揉揉大腿。 等他从前面的小道上穿过,奚木香幸灾乐祸地笑,“他肯定被兰花揍得最狠,平日就爱在兰花面前逞威作福装模作样,就该让他受点教训。” “那个乌七婆没有跟着。”薛小苒注意到重点。 “可能是不在家,我们去问问。”奚木香也看到了。 两人不再多话,在 村子里的小道上七拐八拐的,找到了乌七婆家。 乌七婆是有名的中间人,家境自然不差,宅子也是村里有数的青砖大瓦房之一。 奚木香让薛小苒避在墙角边,她上去敲门。 过了一会儿,她就走了回来。 “乌七婆去隔壁村看人去了。”奚木香小声说道。 看人的意思,也就是有人递话要卖人,牙婆去看人值多少价钱,然后出价,看对方的意愿再议细节。 薛小苒眼睛一亮,正好可以拖延一下时间。 “那咱们去村口等乌七婆吧,这事最好不要让别人看到,省得到时候徒生事端,那家黑心肝要是知道是我一个外乡人想买兰花,说不得会漫天要价了。” 奚木香闻言,连连点头,“没错,不能让别人瞧见了,这事就是因为昨天,有多嘴的八婆向乌大方家告密,要不然,兰花的境况哪里会变成这样。” 两人绕着村边的小路往村口走,边走边嘀咕一会儿该怎么说,才好说服乌七婆帮忙。 他们避开人多的地方,往隔壁村的方向多走了一小段路,然后站在路边的林子等人。 这里的地势多是起伏不定的坡道,上上下下的,很是遮人视线,她们站在稍里面的位置,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 等了半个钟头,奚木香盯着路口的眼睛亮 了起来。 “来了,大娘子,你且在这等着,我去把她叫过来。” 奚木香走出了林子,快步朝一个穿着深紫色土布衣裙的中年妇人走去。 这边很多上了年纪的妇人,都穿着具有当地特色的土布衣裙,头上还会包着不同颜色的头帕,乌七婆也是这般打扮。 奚木香和乌七婆先说了会儿话,才领着她走了过来。 “七婆,这是连大娘子,大娘子,这是乌七婆。” “大娘子好。”乌七婆常年在乡间镇上来回游走,有时候还会去到更远的县份城镇,早就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 眼前的连大娘子,肌肤白皙,五官秀丽,大大的眼睛清澈纯净,让人见之心喜,一看就是个良善温和的性子。 乌七婆早就听说过他们的事情。 半头黑熊的价钱说给就给,岂是普通人能有的气魄。 加上刚才奚木香说的事情,乌七婆的态度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逢迎的意味。 “乌七婆好。”薛小苒微微颔首,稍稍端起了点架子。 不能让人轻易看穿,从而把底线过早亮到明面。 “大娘子是觉着兰花那丫头,受了您的牵连,所以被乌大方一家发买,有些过意不去是吧。” 乌七婆昨夜也听说了乌兰花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乌大方还真敢把亲侄女给卖 了,也不怕人在背后戳断他的脊梁骨。 “是这样的,昨天我在后山的泉眼提水,乌兰花正好路过,顺手帮我把水提了回去,我感谢她的帮助,所以顺便请她吃了顿饭,没想到,最后好心办了坏事。” 薛小苒的口气有些无奈。 “乌大方那一家子人就是那个鬼样子,自己对待兰花不好,也不见不得别人对她好。”乌七婆也摇摇头。 “事情既然因我而起,总不好让乌兰花被他们欺负成这样。”薛小苒叹了口气。 “可不是么,七婆,你又不是不知道,兰花被他们一家磋磨成啥样了,挑粪耕地这种脏活重活全都丢给兰花干。”奚木香在一旁义愤填膺。 乌七婆点点头,“说起来兰花这丫头还是挺能干的。” 薛小苒和奚木香交换了一个眼神。 “七婆,我记得芳草以前卖了十两银子,兰花是不是也是这个价钱?”奚木香问起了重点。 “那可不能比,芳草长得好看,年纪又轻,去了镇上的大户家里也是当一二等丫鬟的命,兰花年纪大了,说话又不利索,长得也普通,卖不卖得出去还不好说,就算卖出去也是干粗活的命,价钱肯定和芳草比不了。” 乌七婆摇头。 “那……”奚木香迟疑了,她看了眼薛小苒,有些拿不住主意 。 “算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吧,兰花那丫头,我最多出五两银子,超过我是不会买的,亏本买卖我乌七婆可不会做。” 乌七婆做了那么多年中间人,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心肠不硬,是没法做这行当的。 卖儿卖女的人家,哪家不是生离死别,要死要活的,眼泪见多了,也变麻木了。 “乌七婆,你看,这样行么?”薛小苒凑近她两步,低声说了几句话话。 乌七婆眼眸闪动,想了一会儿,点头应下。 瞧她同意,薛小苒忍住心中的心喜,和她商定细节,让她先行一步离开。 等她走后,薛小苒和奚木香笑着互看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才慢慢朝村口走去。 乌大方家的事情,一大早就吸引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闹出的动静太大,乌氏族长也过来调解了。 “……大方,你这又是何必,你弟弟大山就这么一个闺女,你这做大伯怎么能做出卖侄女的事情来,实在不像话。” “怎么不像话了?她哪有把我们当长辈,你瞅瞅,我们一家子被她打成什么样子了啊,她这是大逆不道,不孝忤逆,卖了她都不能解我们一家的气。” 乌大方黑了一个眼圈,肿了半边脸,说话有些不利索,指着一旁闷不吭声的乌兰花气得手指都发抖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等着被你们打死么 “噗!”外面围观的人群,看他肿成猪头一样的脸,都不厚道地笑了。 他们一家平时如何虐待乌兰花,一个村子里住着,谁会不知道,他们被打,没人同情他们。 有那幸灾乐祸的,反倒觉着打得好。 一群人奚落嘲讽的声音源源不断。 乌大方顿时恼羞成怒,愤恨地抄起丢在一旁的锄头,举起就朝乌兰花打去。 “哇!”众人一阵惊呼,那可是锄头呀,抡到头上非要了性命不可。 这乌大方是想杀了自己的侄女么? “大方,你疯了么?”乌氏族长大喝一声,一旁还有几个族老也大声喝止。 躲在门背后的大方婶却恨不得亲自把锄头抡到乌兰花头上,她同样红肿着一张脸,一个很明显的巴掌印在她脸上。 她眼睛了迸射出怨毒之色,紧紧盯着院子里那个倔强的身影。 锄头眼看着要打中乌兰花的时候,只见她抬手一抓,立时把锄头稳稳握在手里,只是她看着乌大方的眼神冷得似冰。 “呼!”大伙都松了口气。 乌氏族长黑着脸过去把锄头抢了过来。 “乌大方,你魔怔了么?是想要了兰花的命么?你也不怕半夜大 山的魂儿跑来找你算账。” “呸,他活着我都不怕,何况死了,族长,你也别说了,反正这家里容不下这种大逆不道,敢打长辈的人,乌兰花我卖定了,上哪说理,我都占理。” 乌大方恨恨瞪着乌兰花。 一旁的六旬族老看不下去了,“大方啊,兰花本来早该嫁人了,要不是你们硬把聘金抬那么高,她能是现在这样么?” “九叔,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养了她快十年,要点聘金怎么了,我就是养条狗,十年耗费的米粮也能堆满仓了吧,那点聘金还不够呢。” 乌大方的话一落,围观的人发出了一阵嘘声,把人饿得皮包骨,还好意思说这话,要不是乌兰花自己能进山倒腾点吃的,说不定早饿死了。 “我干活了,我家有房有田,我没白吃饭。” 一直沉默的乌兰花说话了,尽管她说得含含糊糊,大家也听明白了。 “就是,人家乌大山给兰花留了房子和田地,你们全都霸占了不说,连饭都不给吃饱。” “什么脏的累的活都让一个闺女来干,也不知道,这脸皮怎么这么厚。” “兰花一个人干的活,顶你家三个,你 好意思说兰花白吃饭。” 一群人指着乌大方奚落嘲讽。 乌大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乌家两个儿子有些畏缩地躲在他们老子身后,不敢出声。 “放屁,乌家的房子和田地都是要传给下一代的,她一个不带把的,有什么资格要房子和田地,她吃我家住我家,干点活那是正常的,你们那么好心,怎么不见你们把她领回去吃白饭,尽他妈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乌大叔跳着脚和一群人叫骂。 乌氏族长和几个族老摇着头叹着气。 这时,乌七婆来了。 她一到,大家都意识到了乌兰花的结局,顿时安静了下来。 乌氏族长皱起了眉头,“大方,你真要如此?” 乌大方看到乌七婆过来,扯了扯嘴角迎了上去,“族长,我这里反正是容不下她了,哪天她把我们一家打死了,我们还能上你家去讨公道不成。” 乌氏族长气得一噎,指着乌大方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你,你就作妖吧,等你以后到了下面,看你怎么面对你爹娘老子和亲弟。” 他一甩手,转身大步走了。 几个族老面面相觑,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族长 都管不动,他们也懒得管了。 乌兰花打了大伯一家,确实是大逆不道,乌大方抓住这点,就能有恃无恐,用这个理由,卖了乌兰花也无可厚非。 最后,只有一个九叔皱着眉头留了下来。 乌大方表情得意起来,然后殷勤地把乌七婆迎进了院子里。 “乌大方,你真要卖了兰花?” 乌七婆也不废话,刚才她在外围已经观察了一会儿,既然乌大方铁了心要卖,那她就更懒得劝了。 “卖,这种大逆不道的侄女,我可养不起。”乌大方扯着红肿的脸,火冒三丈。 “你们一家人打我一个,我不反抗,等着被你们打死么?” 他一句一个大逆不道,让乌兰花也憋足了气。 她不就是在连大娘子家里吃了顿饭么?一回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说,还操起板凳要打她,她把板凳抢了过来,就老羞成怒,跑出去拿了凉衣杆。 乌兰花又不傻,当然不会呆在原地被他打,两边追逐起来,乌大方招呼了一家子围堵她,乌兰花不得已,只能奋起反抗。 后来,打得兴起,想起了以往被各种欺负的经历,手上的劲道就有点收不住了,最后, 还是围观的人群分开了他们,才算停了手。 那时,乌大方一家已经被她揍得个个身上都带伤了,当然,她其实也被打到了,只是没他们那么严重而已。 “放屁,长辈教训一下你,你就下死手打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反抗。”乌大方狰狞着一张脸恶狠狠瞪着她,他只要抓住她动手打长辈这一点,走到哪说理,他都不怕。 “哼,长辈叫你去吃屎你去么?”人群背后站着的薛小苒忍不住骂了一句。 尼妹,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噗!”一旁的奚木香掩唇一笑。 “好啦,好啦,我没空听你扯嘴皮,说吧,要卖多少?乌大方,你可要认清点现实,别狮子大开口。”乌七婆一副不耐烦模样。 乌大方眼珠骨碌一转,凑了过去,“七婆,上次芳草不是卖了十两银子么?我们也不求多,照着芳草一样就成了。” 这是昨天晚上,一家人忍着浑身疼痛商量好的。 这价格和聘金一样,也不算吃亏。 他话一处,人群顿时“哇!”的一下炸开锅了,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呀。 乌七婆闻言,气急而笑,这个乌大方果然是个拎不清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撒花! “乌大方,你可真好意思开口呀,人家芳草十二岁,模样好看,性子讨喜,所以才卖了高价,你侄女是个什么条件,你也好意思说照着芳草一样。” 乌七婆冷笑一声。 “这,乌兰花不是力气大么,干活利索呀,一个顶三个呢。”乌大方找出了乌兰花最大的优点。 “你怎么不说她都十八了,说话也不利索,长得又黑湫湫的,饭量还特别大。”乌七婆朝他翻了个白眼,“她这种条件,卖出去也就是个干粗活的,卖不了什么价钱。” 乌大方愣住了,这和他们想得不一样呀。 “那,她值多少钱?” “也就看在同村的份上,要不然,我都不想接。”乌七婆故意哼了一声,“四两银子,已经是高价。” “不行——” 肿了半边脸的大方婶再也藏不住了,大叫着冲了出来。 众人一看她脸上的巴掌印,顿时都乐了。 这巴掌拍得好呀,正中又显眼,想瞧不见都难。 薛小苒半眯着眼睛,也瞧清楚了,脸上一时就绷不住,掩着裂开的嘴角,凑近奚木香,小声笑道,“这巴掌拍得可真漂亮。” “噗呲!”奚木香笑喷,巴掌印还能用漂亮来形容,太逗了。 哄笑声让大方婶涨红了脸,她一 双眼睛阴狠地瞪着乌兰花。 “不行,四两银子绝对不行,没有十两不卖。” 她大声吼了一句。 乌七婆瞥了她一眼,“大方家的,就她这条件,想要卖十两,做梦去吧。” “那,最少八两,不能再少了,白吃了我们家那么久的粮食,再少就亏大了。”大方婶一咬牙,退了一步。 乌七婆露出个讥讽的笑容,“四两银子,不卖就算,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们磨叽。” 乌大方两口子有些不知所措,居然没有讲价的余地。 “四两太低了,不能卖,七婆,我们同村人你这样压价可不地道,你要是真不买,就别怪我们去六排乡找别的牙婆了。”大方婶不死心,想用别的牙婆来压一压乌七婆。 乌七婆冷哼一声,“如果不是看在同村同姓的份上,就乌兰花这样的条件,三两银子我都嫌给高了。” “这,这不能呀,乌兰花虽然不好看,可干活是一把手呀。”乌大方也不甘心。 “要买下地干活的,人家不会买个年轻的汉子呀,谁买姑娘家去种田,有病呀。” 乌七婆瞟了眼人群后的连大娘子。 这两口子拖拖拉拉,又舍不得银钱,实在不好对付。 乌兰花默不吭声地站在一旁,脸上的表 情麻木而冷漠,仿佛他们讨价还价要卖的人不是她一般。 薛小苒远远看着她,心疼她有这样一门自私自利又黑心黑肺的亲戚。 乌七婆一咬牙,假装不耐烦道:“你们到底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乌大方两口子面面相觑。 乌七婆转身,抬脚往后走了两步,那两口子果然跑过来拉住了她。 结果,当然又是一阵讨价还价。 最终,乌七婆以五两银子买下了乌兰花。 她从怀里拿出随时都备好的卖身契,向乌兰花招招手。 “兰花,来,印个手印,以后你和他们家就没有关系了。” 乌兰花原本麻木的脸,听了这句话,倒显现出了一点光彩。 是呀,她以后和这群臭虫没关系了,他们再也不是她的大伯和大伯娘了,没了欺负她的名头,以后有机会,她说不得可以找个机会回来收拾他们一顿。 乌兰花盯着前面那几张让她厌恶的脸,嘴角勾起了一个古怪又诡异的笑容。 笑容背后渗出的寒意,让乌大方几人都打了个冷颤。 这死丫头不会是疯了吧,被卖了,还敢这样对他们笑。 “好了,货银两清,乌兰花以后和你家就没关系了,是生是死,是落魄是发达,都与你们无关了。”乌七婆 收好乌兰花的卖身契,乌兰花签的是死契,她以后生死都和乌大方一家无关了, “兰花,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么,没有就跟我走吧。” “她能有什么东西,身上的衣裳都是我可怜她,给添置的,没有我们,她还能平平稳稳活到现在?要不是她大逆不道,忤逆长辈,我们也不会做出卖侄女这样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大方婶小心收好银子,开始扯着嗓子惺惺作态。 可惜,谁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乌兰花跑回自己破旧的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包袱。 大方婶像防贼似的,要求检查。 乌兰花深深看了她一眼,打开了包袱,“这几件衣裳,都是我小时候的衣服改的,东西也是我爹娘给的。” 里面有几件破得不能再破的衣裳,还有一些零零碎碎不值钱的小东西,旧头绳、旧头花、旧手帕等,什么都是有了年份的东西。 大方婶看了看,嫌弃地移开了眼。 乌兰花房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她早就翻过无数遍了。 “好了,兰花,跟我走吧。”乌七婆看了眼人群后的连大娘子,赶紧招呼乌兰花。 “七婆,稍等一下。”乌兰花把包袱扎好,走到了族老面前,“九爷爷,兰花这一去, 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可能回来,我爹娘的坟头,劳烦您家帮忙扫一扫了,兰花给您磕头了。” 乌兰花跪地,“咚咚咚”用力给族老磕了三个头。 “哎呦,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呀,你放心,你家的坟头,每年清明族里都会帮着祭祀,不会让坟头抛荒的。”族老连忙搀扶起她。 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瞧瞧,有亲大伯在又如何,父母的坟头都得拜托族里帮忙祭祀。 这样的大伯是多寒了侄女的心呀。 族老的应承,安了乌兰花的心。 她乖乖跟在乌七婆身后走了。 围观的人群对着没脸没皮的乌大方一家指指点点一番,也都散了。 薛小苒和奚木香在人群散开前,就先开溜了。 乌兰花捧着小包袱跟着乌七婆,心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离开了那个压抑的家,去向一个未知的地方,就算再难再苦,也不会比从前更累吧。 “兰花——” “兰花——” 土墙背后突然伸出的两张生动活泼的脸,把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乌兰花吓了一跳。 “恭喜你脱离苦海,撒花!” “恭喜你重获新生,撒花!” 粉红色的花瓣从乌兰花的头顶上缓缓飘落。 乌兰花愣愣地看着她们喜笑颜开的脸。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头顶被撒了几朵粉色桃花瓣的乌七婆惊呆了。 这两人这是在干什么? “木香,大娘子。”乌兰花捻了片飘落在包袱上的花瓣,嚅动着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奚木香脸蛋有些红红的,刚才她和大娘子看到路旁盛开的桃花树。 三月时节,桃花开得正当好,大娘子拉着她嘀嘀咕咕几句,然后两人各摘了一捧桃花瓣。 于是,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嘻嘻,乌七婆辛苦你了。”薛小苒笑着道谢,和那群没脸没皮的人打交道,也不容易。 “哪里,哪里,连大娘子客气了,这本来就是老婆子要忙活的事情。” 乌七婆看了眼笑眯眯的连大娘子,心里嘀咕一句,这位大娘子对兰花还挺上心的嘛。 薛小苒被乌七婆这么一瞥,忙收敛了笑容,她有些高兴过头了。 乌兰花左右看看,有些摸不清状况。 “咳,乌七婆,这是说好的银子。”薛小苒立即端起了样子,把事先准备好的八两银子递给了她。 她们早先商量好,薛小苒出八两银子,让乌七婆帮忙买人,她能压对方多少价钱,剩下的就都归她。 乌七婆只需要费些口舌,转手就挣了三两银子,何 乐而不为。 加上,乌兰花本身条件不好,就算卖到大户人家去,也是做个粗使丫鬟,卖不了什么高价,远远不如连大娘子给的价钱高。 乌七婆接过银子看了看,笑着从怀里拿出了乌兰花的卖身契。 “这是兰花的卖身契,大娘子收好。” 薛小苒拿到手上看了看,竖形排版的繁体字看着很不习惯,确定是乌兰花的卖身契,就想把卖身契还给她。 不过,乌七婆还在一旁盯着她们,薛小苒想了想,还是收起了卖身契。 “……这,这是怎么回事?”乌兰花看着两人的举动,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兰花,一会儿再跟你说啊,乌七婆,我们走之前就照着商量好的说法办吧。”薛小苒交代一句。 “好的,连大娘子,老婆子知道该怎么办,你放心好了。”乌七婆眼角笑出了褶子,今天运道好,小半天时间挣了三两银子。 “那好,我们就先走了。”薛小苒左右看了看,趁现在没人,她们赶紧回去。 挥别了乌七婆,薛小苒和奚木香拉着依旧处于震惊状态的乌兰花,抄着山边的小道,回了村尾。 “我们回来啦,哈哈。” 所图之事,大功告成, 薛小苒的心情溜到飞。 奚木香的心情也非常好,她牵着乌兰花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连大娘子。 真没想到,就这么小半天时间,兰花的命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只有当事人乌兰花,还处于晕晕乎乎,不敢置信的状态。 阿雷从一旁的椿树上迅速爬了下来,蹿到薛小苒身旁,高兴地扒住了她的裙摆。 “哈哈,阿雷,你别把我新裙子给抓坏了呀。”薛小苒笑着弯腰摸摸它的脑袋。 连烜拄着拐杖从厢房内走出来。 “……回来啦。” 听到她们的脚步声,加上薛小苒兴奋地笑声,连烜就知道,事情办妥了。 “嗯,我们回来啦。” 薛小苒心情高兴,看着连烜那张乱糟糟的大胡子脸,都觉着非常的可爱。 “大,大娘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着小包袱的乌兰花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她猜到了一点,可又不敢相信。 急切地想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兰花,别急,忙了一早上,我先给你们倒点水喝。” 一早上绕着苦岭屯跑了好几圈,薛小苒早就口干舌燥了,想来大家都是如此,她赶紧跑去了厨房。 奚木香拉着乌兰花向连 烜行礼,“连家郎君好。” “……嗯。”连烜淡淡应了一声。 奚木香这些天一直在连家出入,可每次和连家郎君见礼,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他就安静站在那里,都散发出一种迫人的威压。 奚木香把乌兰花拉到了堂屋里,给她细细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薛小苒去了厨房才发现,昨天烧的开水已经没了,只好忙着生火,重新烧一锅。 架好锅,点上火,薛小苒瞧见了堂屋里窃窃私语的两人。 也要,有奚木香帮忙解释,她就不用再重复说一遍了。 “……兰花,大娘子是觉着昨天请你吃饭,结果让你大伯一家抓了由头欺负你,她心里过意不去,一早听说你大伯要把你卖了,大娘子就急着想办法了,之所以花了八两银子让七婆把你买下来,是怕你大伯一家欺负她是外乡人,死咬着要高价不卖,你懂得意思吧?” 奚木香说得很细,她早上一直跟着大娘子,知道大娘子是真心想帮助乌兰花。 乌兰花用力点头,她眼眶有些发红,“那人不是我大伯了,以后,我的主人是连大娘子,她到哪我就到哪。” 奚木香听着,拉着她的手笑了,“兰花,虽 然我和大娘子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但是,我知道,她是个温和友善的性子,你跟着这样的人家,比你在那个家里强多了。” “嗯,我知道,谢谢你木香,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乌兰花慎重点头。 这边说的话,屋檐下的连烜默默听着。 这乌兰花的品性不错,不枉费那姑娘为她跑了一早上。 “连烜,我今天又花了八两银子,咱们银子不多了呢。”薛小苒冷静下来后,开始发愁,她凑近连烜,跟他嘟囔起来。 昨天赶集买药、食材和衣料花了三两多的银子,加上今天用掉的八两,他们手头只剩下二十多一点的银子了。 要是月底出发,没有足够的银子,哪里支撑得了一路的吃喝拉撒。 “……无妨。”连烜表情很淡定,他算了算时间和路上的费用。 从苦岭屯坐马车到苍郸城需要十天左右,一行人衣食住行的花费其实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到了地方后,所需的花销才是大事。 单是医治眼睛所需的药材,没有几百两银子,肯定买不到手。 连烜眉头蹙了起来。 没想到,他也有为钱财费神的时候,还真是应了一句话,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呀。 第一百三十章 一定是故意吓她的 连烜对黎国并不熟知,从前也没有和黎国的使臣打过交道,自然也没有黎国的故交友人。 这些年,祁国上下的注意力都在与之匹敌的西芪上,就是平民百姓对黎国散乱的小道消息也不感兴趣。 连烜从前也没想过往黎国发展势力,倒是让他现在有些懊恼了。 “你说,我是不是去一趟镇上,把那株值钱的黑灵芝给卖了?” 薛小苒黑亮的大眼睛溜溜转着,压低声音问出了重点,她一直惦记着要去镇上卖黑灵芝。 连烜被她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逗乐了,“……不用特地去,出发去苍郸城的路上再卖也不迟。” 黑灵芝再怎么值钱,最多也只能卖个百八十两银子,不值得特地跑那么远卖。 也好,薛小苒点点头,转头又想起别的东西,“那,我请奚大叔帮忙,把鹿角和那些皮子卖掉,好不好?带那些上路,太麻烦了。” “……这个可以。”这些小东西,本来就不值什么钱,处理掉正好,省得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想带上路。 两人说着话,水也沸腾了,薛小苒跑过去,拿起抹布正想把锅端起来。 乌兰花从堂屋里跑了过去。 “大娘子,我来。”她抢过薛 小苒手中的抹布,裹着圆锅端了起来。 “大娘子,放哪?” “啊?哦,先放灶台上吧。”薛小苒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乌兰花把圆锅放到了灶台上,转头看到厨房里,有一大盆未清洗的碗筷,“大娘子,这是昨天没洗的碗筷吧,我拿到后面泉眼边去洗。” 说着,她俯身就要把整个大盆提起来。 “哎、哎,别啊,兰花,这些一会儿我再拿去洗。” 薛小苒看着那堆脏碗筷,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是怕没水所以没洗,今天忙了一早上,也没来得及洗,结果差点就忘了。 “大娘子,你就让兰花干点活吧,要不然,她心里不安生。”奚木香也走了过来。 “啊?为什么不安生呀?”薛小苒想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了乌兰花的卖身契,“兰花呀,这给你,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爱干啥干啥,谁都管不了你。” 薛小苒乐呵呵一笑,花了八两银子帮乌兰花买了自由身,她觉着很值得。 奚木香和乌兰花被她的举动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大、大娘子,你这是不要我了么?”乌兰花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她一激动,说活就更含糊了。 薛小苒懵逼,这什么跟 什么? “大娘子这是何意?”奚木香忙跟着问。 “没有什么意思啊,把卖身契还给兰花,她就是自由身份了呀。”薛小苒表明。 自由身份?奚木香和乌兰花互看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些茫然。 “大娘子的意思,是让兰花以后自己生活还是回她大伯家生活?”奚木香小心求证。 乌兰花用力抿着唇,紧握的拳头有些微微颤抖。 薛小苒瞪大眼睛,“她好不容易才从大伯家出来,为什么要回去?” “她不回去,大娘子又不收留她,兰花难倒要去讨饭生活么?”奚木香继续问。 薛小苒怔住,她,好像理解错了什么。 看着委屈得掉眼泪的乌兰花,薛小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兰花是自由身,就可以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了,不用在看别人的脸色生活了。” 她急忙解释道。 连烜在外面听着她忙乱的解说,有一种想笑的感觉。 这姑娘不知道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对于很多事情的理解,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乌兰花这样一个姑娘家,有了自由身份又能如何? 她无父无母,没有家可庇护,到了成婚的年岁,却 没能成家,不能独自立户,她有口疾,去找活干,也会被嫌弃,空有一身力气,可最终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薛小苒不收留她,乌兰花的下场,很有可能会被她大伯一家再卖一次。 那边,薛小苒在奚木香的耐心疏导下,也认清了现实。 她用力地挠头,看着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乌兰花尴尬到爆。 “兰花,你别哭了,你的卖身契我帮你收着还不成么,你哪天要是想要了,再来问我要就行了。” 乌兰花闻言,顿时破涕为笑,她反手用袖口抹了把脸,“那,我给大娘子洗碗去。” 薛小苒还来不及阻拦,乌兰花已经大力提起一盆脏碗筷,飞快地跑出了院子。 眨眼就没了影子,那感觉,好像她多停留一会儿,薛小苒就会改变了主意一样。 奚木香心里松了口气,“大娘子,我去赶一赶针线活,你忙着啊。” 说着,她也快速出了厨房。 薛小苒待在厨房里,呆立半响,这才垂头丧气出了厨房。 “连烜,一个姑娘家在这世道,真的很难独自生活么?”她忍不住又跑到连烜身旁。 这话,看似替乌兰花问的,实际,当然也是替自己问的。 连烜淡淡瞥了她一眼 ,“……很难,特别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独自一人生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不怀好意的歹人盯上,没有娘家,没有婆家,就算被抓了去卖,也不会有人替她报官。” 薛小苒的脸唰的一白。 “……没有家族的庇护,没有夫家的维护,一个独身美貌的女子,如同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求救无门。” 深沉低哑的声音如同从深渊传来,激得薛小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这么可怕么?” 薛小苒咬着下唇,感觉自己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些。 “……你说呢?”连烜忍着笑,淡然地反问了她一句。 薛小苒站在原地,想了又想,脸色忽红忽白,最后,她朝连烜用力“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往厨房走去。 他一定是故意吓她的,她是替乌兰花问的,他提什么年轻貌美的姑娘。 一定是故意吓她的。 看她气哼哼走了,连烜嘴角弯了起来。 他就是故意吓她的。 省得她没事就胡思乱想,早在丛林里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想独自生活的念头,别以为他不知道。 她最好趁早收起这种念头,要不然…… 连烜敛了嘴角的笑意,眸色沉沉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第一百三十一章 理直气壮 薛小苒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没一会儿人,她就捧了杯水又跑了过来。 “呐,喝水,今天你都没喝水呢。”薛小苒板着脸把水杯塞到他手里,“烫啊,小心点。” 说完,又朝椿树上的阿雷喊了一声,“阿雷,下来喝水。” 阿雷立即呲溜溜从树上爬下来,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去了厨房。 连烜捧着热呼呼的水杯,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心有所触。 这姑娘,总是这样,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忘记给他递上一杯热水。 薛小苒又给堂屋里的奚木香端了杯水,看了看天色,她就留了奚木香吃午饭。 奚木香推辞,薛小苒却以陪乌兰花为理由,让她留下,奚木香想了想,也就应下了。 薛小苒准备生火造饭。 昨天买的肉只剩瘦多肥少的部分了,薛小苒割下一大块,全都切成了大而薄的肉片。 打算做青椒肉片、豇豆肉片、茄子肉片,加上蘑菇肉片青菜汤。 天气渐渐热了,肉不好留太久,中午和晚上这两餐,尽量把昨天买的肉消耗完。 “大娘子。”乌兰花捧着一盆洗干净的碗筷回来了。 “兰花,辛苦啦,我给你晾了开水,先喝杯水。”薛小苒指着灶台边上,给她晾的水杯 ,“你自己拿啊,我切肉,手油。” “哎。”乌兰花放好盆子,应了一声,突然眼泪就流了下来。 吓得薛小苒忙放下菜刀,不停地围着她转,“怎么啦?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哭啦?” “我,是太感动了,好多年没有人给我晾过一杯开水了。” 自从爹娘去世后,再也没人关心她是不是渴了,会不会饿了,想起这些,乌兰花抽噎起来。 薛小苒眼眶也跟着红了,她把乌兰花搂在怀里,“别难过,以后我天天给你晾开水。” 她能理解乌兰花的心情,她虽然父母都在,但也同样没得到过父母宠爱,好在,她还有隔辈亲的爷爷奶奶,填补了她儿时缺失的父爱母爱。 乌兰花听了她的话,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轻轻推开了连大娘子,“大娘子,应该是兰花每天给你晾开水才是。” 大娘子出钱买了她,等于救她于水火,她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地服侍好大娘子。 薛小苒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花钱买下乌兰花的初衷,不是为了买仆役奴婢的。 可是,现在的状况,好像歪曲了她最初的想法。 偏生,她还不能照着她的意思行事,薛小苒感觉很是别扭,却又无可奈 何。 “大娘子,我来切肉吧。”乌兰花却很高兴,自告奋勇。 “不用了,我都切好一半了。”薛小苒笑笑,继续切着肉片,“兰花,会做饭么?” 乌兰花讪讪一笑,“我会做饭,可做得不好,和大娘子的手艺没法比。” “会做就成,做饭手艺么,也就是熟能生巧,多做几次就会了。”薛小苒笑道。 “从前在那个家里,那婆娘怕我偷吃,根本不给我去厨房。”乌兰花提及那个家,满是厌恶感,出了那个门后,她再也不会认大伯一家人了。 “没事,以后我教你做饭,学好做饭,对自己,对以后的家人都是好事。”薛小苒喜欢做饭,也乐意教她做饭。 乌兰花用力点头,“嗯,我一定好好学。” 她认真的模样,让薛小苒很喜欢。 厨房里暂时没有乌兰花的用武之地,她开始自己找活干,看到水缸里的水已经见底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提起水桶就往外跑。 把水缸填满后,她又瞧见了堆放在洗衣盆里,还没洗的衣裳,于是,乌兰花又颠儿颠儿地捧着盆跑去后山洗衣裳去了,薛小苒拦都没能拦住。 艾玛,她那件脏到变色的白T恤也在里面呢。 薛小苒欲哭无泪。 虽然那白T恤早被丛林中的各种浆液染得五颜六色了,可是胸前的几个英文字母,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早知道,她该把白T恤绞碎了的。 薛小苒想起屋里藏着的黑色背包,还有里面的一些细碎物品,不由担心起来。 这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她得小心处理掉了。 先前,她仗着连烜眼睛看不见,那些东西留着也就留着了,现在不同了,乌兰花来了,她怎么也得多留一个心眼。 当然,她相信乌兰花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往外传。 可是,有些东西,明知道留着是隐患,又何必给自己添麻烦呢。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炒着菜。 等三菜一汤都做好了,乌兰花也回来了。 薛小苒跑了过去,把她手里的洗衣盆给接了过来。 “兰花,饭菜做好了,我留了木香妹妹吃饭,你把饭菜端到堂屋去吧,我自己晾衣裳。” “哎,好的。”乌兰花咧嘴一笑,朝厨房跑去。 瞧她没有什么异样,薛小苒松了口气。 等她摊开白T恤一看,艾玛,花花绿绿的胸口尽是洗不掉的各种污渍,英文字母深陷其中,反倒不那么显眼了。 “啧,这么磕碜的衣裳,兰花估计都看傻眼了吧。” 薛小苒嫌弃得直啧嘴。 乌兰花看到的时候,确实有点傻眼,不过也只是那么一小会时间,她自己的衣裳都是又旧又破,补了又补,她只是有些奇怪,这衣裳的袖子怎么这么短,别的倒没太过注意。 薛小苒把别的衣裳都晒好,然后把白T恤卷成球抓在手上,去了厨房。 “大娘子,饭菜都端过去,还有什么要端的么?”乌兰花像一阵风似地跑过来。 薛小苒立刻就把白T恤扔火堆里去了。 “咳,没有了,你去把阿雷叫下来吃饭吧。” 灶台下开始冒浓烟,薛小苒赶紧把乌兰花支开。 “哎,这就去。”这个任务,乌兰花喜欢。 瞧她跑出去,薛小苒忙用一根柴火把里面的白T恤捅散,让它燃烧得更快一些。 白T恤是湿的,烧起来一股子浓烟。 薛小苒在浓烟滚滚中跑了出去。 “……烧什么呢,这种奇怪的味道?”连烜皱起眉头。 “咳,烧件衣裳。”薛小苒也不瞒他,反正他现在看不见。 “……烧衣裳?”连烜眼睛瞟向她。 “在丛林里穿的旧衣裳,被各种浆液染得花花绿绿的,刚才被兰花拿去洗,觉得太丢脸了,所以赶紧拿去烧了。”薛小苒说得理直气壮。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走一步算一步 瞧她气壮理直的样子,连烜嘴角就是一抽。 都被人拿去洗了,才想起要毁尸灭迹,她是不是傻? 该丢的脸都丢了,烧了就能把丢了的脸捡回来么?连烜无奈地摇头。 “大娘子,该吃饭了。”乌兰花犹犹豫豫走近他们,瞥了眼一旁的连烜,“郎君该吃饭了。” 她在这个满脸胡茬却高大威严的连家郎君面前,总有一种卑微和胆怯,从心底滋长。 “我们三个自己吃,他不和我们吃。” 连烜还没出声,薛小苒已经替他回答了。 连烜抿了抿嘴,虽然他也没打算和她们一起吃饭,可被她这么直白的嫌弃,连烜的心情莫名不好起来。 薛小苒把他的饭菜,另外端过来,放到了他的厢房里。 “这些菜,是没怎么放辣椒的,那边的菜,都随了客人的口味,辣滋滋的,不合适你吃。”薛小苒笑嘻嘻地把一大碗饭摆到他面前。 明明是随了她的口味,偏拿客人来当借口,连烜心里吐槽,默默端起了碗。 “你把饭菜,还有汤都喝了啊,一会儿我再过来。” 薛小苒心情好,交代一句才跑了出去。 其实,不用她交代,连烜一般都能把饭菜 吃完,除非是那些不合他口味的菜。 “大娘子。”乌兰花和奚木香在堂屋内等着她。 “快坐,快坐,别那么客气,今天没有做特别的大菜,你们别嫌弃啊。”薛小苒拉着她们坐下。 乌兰花和奚木香连连摇头,她们哪里可能会嫌弃,满桌的菜都带了肉,肉的份量还不少,这已经算是平常人家过年过节才有可能出现的菜式了。 薛小苒挨个给她们夹菜,“兰花,这些豇豆还是你种的呢,快尝尝。” “谢谢大娘子。”乌兰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着菜,扒了一大口饭进嘴里。 她是真的很饿了。 昨晚和那一家人打了半宿,早上连口水都没喝,就被咒骂拉扯着发买,这一天一夜的工夫,她的经历起伏太大,心神体力也耗费很大。 最重要的是,连大娘子做的饭菜是真的很好吃。 大白米饭配着炒得香辣爽滑的肉片,吃嘴里那叫一个香。 他们村里大多数人家家里煮的米饭,都是糙米杂粮掺着白米混着煮,过年过节或者喜庆的日子才会煮大白米饭,当然家境好一些的富户又不同。 乌兰花这些年,就很少能吃到白米饭。 “大 娘子的厨艺真好,连家郎君好福气。”奚木香夸赞一句。 薛小苒听着,笑脸一僵。 想起她现在冒充的身份,薛小苒眼神有些哀怨地看了奚木香一眼,你说你夸我就成了么,干啥还要带上别人。 “大娘子,你们什么时候回祁国?”奚木香看了眼乌兰花,小心问道。 他们走了,乌兰花也要跟着一起走了,奚木香有点不舍。 “大概月底会出发。”说起这事,薛小苒也想了起来。 奚木香一惊,“我爹不是说,连家郎君伤了腿,得休养两三个月么?” 这才多久时间,他们怎么就要出发了? 乌兰花听着,也愣了愣,这么快就要离开苦岭屯了么? “哦,连烜说,我们先去苍郸城一趟。” 薛小苒也不想那么早离开,不过,连烜既然这么说了,就有他的打算,她对这未知世界的认知,还不如一个三岁孩童呢,她能怎么办,只好暂时跟在连烜身旁,走一步算一步了。 “去苍郸城?”奚木香和乌兰花互看一眼。 “哦,反正往祁国方向,也要往那边走,顺便绕过去。”薛小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不是不该暴露他们具体的行踪, 于是,她又亡羊补牢的补了一句。 “这么说,你们很快就要动身了。”奚木香没注意她的小心思,只想着,现在离月底不远了。 “嗯,对的,兰花啊,所以,我想跟你说清楚,我们会去很远的地方,你确定要跟着我们走么?其实,你也可以留在苦岭屯附近的。”薛小苒忍不住再劝一句。 俗话说得好,人离乡贱。 如非不得已,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离开熟悉的家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无亲无故的生活。 “大娘子,你不必再说了,除非你们不要我,要不然,我肯定要跟你们走的。”乌兰花放下碗筷,态度认真而坚决。 “……好、好、好,我知道啦,快吃饭,快吃饭。”薛小苒被她一副忠贞不二信誓旦旦的样子,吓了一跳,只得跳开这个话题,给两人不断夹菜。 乌兰花下定决心后,反倒放松了心情,该吃吃该喝喝,等她从光溜溜的饭碗里回过神,桌上的三菜一汤已经被她都扫光了。 “大娘子,我,饭量有点大。”乌兰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应该克制一点的,也是因为大娘子做的饭菜太好吃了。 “没事,饭都不能吃饱 ,哪有力气干活。”薛小苒笑笑,作为一个曾经减肥过的微胖人士,她十分清楚饿肚子的时候有多难受。 当然,她也十分清楚减肥有多困难,所以,她现在咬定牙根,每餐只吃七分饱。 在丛林里历经千辛万苦才减下来的肉,要是没几天又长回去,薛小苒觉着自己受不了那样可怕的打击。 所以,宁愿平日少吃几口,也得把胃口慢慢缩减下来。 她起身,想要收拾碗筷,乌兰花立即站了起来,“大娘子,我来、我来。” 当即,手脚麻溜地收拾起桌面。 “那行,我去连烜那边收拾一下。”薛小苒也不和她挣,她觉着多干活会舒坦些,就由着她好了。 反正,家里就这点活,也不用干别的什么重活。 薛小苒走进连烜房里的时候,有点点心虚。 她说话不经大脑,把他们出发的目的地透露给了外人。 连烜是不是也听到了,他耳朵比猫还灵敏呢。 薛小苒磨蹭着走到了连烜身旁。 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吃干净,只剩些姜、蒜、辣椒等配料,被遗忘在盘子里。 “姜蒜都是好东西,干嘛挑食。”她随口嘀咕。 然后,收获连烜的一个白眼。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处理 薛小苒讪讪一笑,“那个,连烜,我们在隔壁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连烜面无表情地点头。 “哇!”薛小苒虽然想到了,可看到他点头,她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个距离,又隔了一堵墙,你的耳朵比猫还灵敏呀。” 连烜脸色一黑,上次说他的鼻子比狗灵敏,这次说他的耳朵比猫灵敏,她可真是能耐呀。 “嘿嘿!”薛小苒回过神,转头就装傻嘿嘿直笑。 “连烜啊,我刚才没注意,把要去苍郸城的事情告诉了她们。”薛小苒老实认错,“你说,要不要请她们不要往外传?” 还知道承认错误,孺子可教。 连烜掩饰着眼底的笑意。 “……不用了,下次注意。” “哦,我一定注意。”薛小苒忙忙点头。 “你今天的药还没熬。”连烜淡淡提醒一句。 “啊,我这就去熬药。”薛小苒这才想起熬药的事情。 她斜睨了他一眼,吃苦药的不是他,他记得倒是很清楚。 薛小苒朝他吐了吐舌头,端着碗筷出去了。 乌兰花抢着把碗筷拿去洗,薛小苒就把煎药锅架到了石灶上。 “大娘子,你要干嘛?等我来吧。” 乌兰 花洗着碗筷,眼睛却一直留意着她的动向。 “煎药呢,这你别管了。” 哪能事事都让她做了,薛小苒把火点上,思考下午要干点啥。 乌兰花却快速把碗洗好,溜了过来。 “大娘子,你教我煎药,以后药我来煎就好。” 她没煎过药,这几年她生病都是硬抗过来,那家人哪里会好心给她请大夫。 除了挑水劈材干活,他们都不让她靠近厨房。 所以,药该怎么煎,她是真不大懂。 “不用,不用,我自己煎就好,又不费什么力气。”薛小苒挥挥手,不想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身上揽。 乌兰花却坚持,一直在她身旁杵着。 大娘子一家是外乡人,没有田地就不用下地干活,家里这点小活计,都不让她干,那她还能干点什么? 薛小苒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耐心告诉她,该如何煎药。 乌兰花咧嘴一笑,拿着张矮板凳,守在了石灶前。 瞧她认真的模样,薛小苒不由笑着摇头,也好,趁她忙着,先收拾一下屋子。 薛小苒回了西厢房。 多了一个人,却只有两间房,乌兰花自然是要和她睡一间房的。 她房里,有些东西得赶 紧处理一下。 薛小苒把放在墙角的背篓拿了过来,掀开用来遮盖的毛皮,露出下面的东西…… 防晒衣,黑色背包,开了口子的小白鞋,这几样大件的,都不能留了。 再翻开背包,里面有她的旅游小药包和粉色小包包。 小药包里面只剩一板胃药,一板八片,已经用掉了三片,还剩五片。 这东西留还是不留呢?薛小苒想了想,跑去堂屋拿了剪刀。 她把一板药全部剪成小颗粒状,这样面积就变小了,上面的说明也不那么显眼了,要用的时候,抠出药片就可以了。 然后,她开始翻另一个粉色小包包。 钱,在这个地方是废纸了,不留。 防晒霜,太扎眼,不留。 眉笔和口红,她看了又看,很是不舍,可上面诺大的字体,让她最终决定,不留。 剩下梳子和镜子,梳子,质地太显眼,不留。 镜子…… 薛小苒没能狠下心。 她在集市的杂货铺瞧见过这里的铜镜,照着人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颜色发黄不说,还不清晰。 那种铜镜哪有她的镜子好。 圆形的镜子盒,只有掌心大小,类似于补妆盒。 薛小苒一咬牙,把嵌着 镜片的一边掰了下来,感觉这样目标就小很多了。 她把五小片胃药和掰下的镜子收到了荷包里,这个淡紫色的素面荷包是奚木香送给她的。 最后,还有她的防身武器辣椒水喷雾剂。 这个,得留。 出门必备的防身武器,怎么能不留着,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就靠它来壮胆了。 好在,巴掌高的喷雾剂不算显眼,小心点收藏,问题应该不大。 把地上散乱的小东西,全部塞进了背包里,包括她的防晒衣和烂掉的小白鞋。 然后扔进背篓了,用鹿皮遮盖着,薛小苒把背篓放到门外。 乌兰花还在认真地看火,而连烜待在房里没有出来。 薛小苒走到乌兰花身旁,装模作样看了看煎药锅,转身进了厨房,偷偷拿了火折子。 “兰花,我去挖点荠菜,一会儿就回来啊。” 她背起背篓,不等她回话,拉开院门就跑了。 “……啊?”乌兰花看着她跑得飞快的背影,没来得及说,她偷偷种的菜园子旁有很多野荠菜。 屋里的连烜,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那姑娘跑回房里,“窸窸窣窣”捣鼓了半天,然后鬼鬼祟祟地去了趟厨房,最 后往后山跑了。 她要干什么? 连烜眼眸一眯,想到她先前烧衣裳的举动,她,这是又想烧掉什么? 想到她在丛林里,拿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连烜沉默了。 如果那些东西真的不适宜让别人看见,那确实该处理掉了。 薛小苒没想到,她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已经被连烜识破。 她兴冲冲跑到后山一个拐角,也就是上次阿雷带她上山的那片山脚下,那里有凹陷的小坑。 先是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把黑色背包拎了出来,拿出火折子,快速点燃了几个角,然后扔进了小坑里。 没多会儿,火势迅速蔓延,整个背包陷入了一片火焰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胶臭味。 薛小苒从附近找了几根枯枝扔进去,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浓烟滚滚,薛小苒紧张地左顾右看。 “啪”的一声响,动静却是从山上传了出来。 当即把薛小苒吓了一大跳。 她捂着“砰砰”跳的心脏,抬头一看,熟悉的影子从不远处的一块大岩石后蹿了出来,那是他们家阿雷。 “阿雷,是你呀。” 薛小苒刚想松口气,阿雷身后却出现了一道瘦小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能输了气势 是那个和阿雷抢桑葚的瘦小男孩子。 薛小苒愣然,阿雷居然和这个男孩子混在一起玩? “吱吱”阿雷蹿到了她身旁,熟练地扒拉起她的裙摆。 “哎呀,阿雷,别扯我的裙子。”薛小苒无奈,伸手摸摸它的脑袋,“你什么时候,和人家混那么熟了?” 瘦小男孩站在那里没动,他的脸瘦得有些脱相,一双大得有些诡异的眼睛,正警惕地看着她。 薛小苒看了他一眼,心里嘀咕一声,也不知道这孩子看到了多少。 不过,就算看到也没什么,东西都烧成了灰,他还能从一坨黑焦焦的渣里看出什么么? “那个孩子,阿雷是一只才一岁多的小猴,如果它有什么调皮捣蛋的地方,你不要和它计较啊。”薛小苒试着和男孩说话。 瘦小男孩只是戒备着,没有回答她的话。 薛小苒挠挠下巴,这孩子不好相处呀。 他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又黑又脏,衣袖裤腿都很长,明显不合身,光着黑漆漆的脚没有穿鞋。 头发用草绳乱糟糟的绑着,裤腰带同样是用草绳绑着。 不像是谁家的孩子,倒像是个流浪的乞儿。 “孩子,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么?”薛小苒看着心生不忍 。 那孩子依旧不作答,只是倔强地抿着嘴。 好吧,既然不搭理人,她也别凑上去讨没趣了。 小坑里的火烧得差不多了,胶臭味却依旧严重。 薛小苒找了根木根把那堆黑乎乎的东西扒拉开,扒拉出两根烧得焦黑的拉链。 “阿雷,你在这和小哥哥玩,还是和我去挖野菜?”薛小苒问了阿雷一句。 阿雷睁着大眼睛看她。 “我,去挖野菜。”薛小苒做了个挖掘的手势,“你跟他玩还是跟我去挖野菜?” 指了指男孩,又继续做挖野菜的手势。 阿雷眨眨眼,溜到了她身旁。 薛小苒一笑,转头和男孩挥挥手,“我们去挖野菜,孩子你小心点。” 她用树叶把焦黑的拉链拎起,带着阿雷转向另一边,找地方仍东西去了。 她一走,男孩放下防备的姿态,瘦骨伶仃的小身板走到了小坑前。 大大的眼睛看着坑底那团臭烘烘地灰烬,渐渐带上了些许疑惑。 那个大娘子为什么跑到山后面来烧东西,那个黑黝黝的包看起来像皮制的,模样奇怪,但是外表是完好的,为什么要烧了?那两根黑漆漆烧不坏的东西是什么? 男孩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没动。 薛小苒把 拉链扔到了一个山涧缝隙里,然后挖了一小把荠菜,就和阿雷回去了。 “大娘子,你去了那么久就挖了这点荠菜?”乌兰花看着她手里那几根可怜的荠菜,惊呼出声。 她去很久么?半小时都不到,久么? “……包饺子,不用多少荠菜的。”薛小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下次要荠菜,你只管使唤我,我一会儿工夫就能给你摘回来。”乌兰花拍着胸脯保证。 薛小苒嘿嘿一笑,拿着荠菜准备去洗干净。 “大娘子,药熬好了,放在灶台上凉着呢,郎君说,让你回来赶紧喝。”乌兰花想起了正事。 薛小苒瞟了眼东厢房的方向,自从乌兰花来了家里,他就比较少坐在屋檐下了。 她把人买回来,是不是让连烜不自在了? 薛小苒喝了药,然后端了杯凉开水去了连烜房里。 “连烜,喝水。” 连烜正在桌上写着些什么,瞧她进来,也没遮掩他写的东西。 薛小苒把水放到桌上,朝纸上看了几眼,字迹行云流水,龙飞凤舞,非常的赏心悦目,可惜,十个字她认不出三个。 不仅是因为繁体字的关系,还有他矫若游龙的字体。 薛小苒好想仰天悲鸣,最终,都化 成了一句淡淡的问句,“写什么呢?” 她停顿的时间有些长,连烜嘴角弯起了戏谑的弧度,“药方。” 药方?薛小苒眉头一蹙,再次盯着那张纸。 “不会吧,这明明写着什么州,又什么山,还有什么节日,哪里会是药方?” 她指着上面她认出的几个字,指控他骗人。 “哈哈哈哈!”浑厚又带着男性磁性的笑声响彻屋里,连烜抑制不住大笑起来。 薛小苒看着他目瞪口呆。 她是第一次听他笑得这般开怀,而原因竟然是…… “咳,这是一篇周游杂记。”连烜忍住笑意,“闲着无事,默写一份。” 果然骗她,薛小苒气得跳脚。 “你个大骗子,尽会欺负我,我生气了,哼。” 欺负她认不全字,她重重一哼,转身想走,未料衣袖却被人拽住了。 “拉着我干嘛,我生气了,决定今天下午都不要理你。” 她扯回衣袖,再次重申她生气的事实,却没有转头就走。 连烜眼底带笑,“上了十二年学,都学到哪儿去了?嗯?” 薛小苒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唇角翕动半响,才忿忿道:“是你写字太草了。” “我写得可不是狂草。”连烜淡淡一句。 “不是狂 草,字也很草。”薛小苒梗着脖子硬撑。 “哦,那我写正楷,你就认得出?”连烜用手撑着下巴,斜斜看着他。 薛小苒脸一红,没敢回答,她知道,要是她敢说是,他肯定立马写一篇正楷文章,让她念。 到时候,她念不出来,就更丢脸了。 “咳,废话少说,快把水喝了。”薛小苒把水杯往他前面一推。 连烜撑着下巴看她,也没应话。 两边开始僵持,气氛有些诡异,薛小苒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明知他眼睛看不见,她却紧张到手脚有些不知该放哪儿。 薛小苒不甘心地回瞪着他,即便手心冒汗,也不能输了气势。 屋子里一时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到。 连烜撑着下巴的手移到了太阳穴旁,他揉了揉眉心,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他和一个姑娘家置什么气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伸手把桌上的水杯捧起,慢慢喝了下去。 薛小苒的脸上,这才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嘿嘿,两军对垒,她赢了。 “刚才去后山了?”连烜放下杯子,轻描淡写问了一句。 薛小苒的笑容没持续一会儿,就僵在了脸上。 “嗯,去挖荠菜,咱们今晚包饺子吃。” 她试图蒙混过关。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一声谢,你担得起 “……还有呢?” 连烜可不会让她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还有什么?没了啊,一会儿揉面包饺子就成了呀。” 薛小苒拒不配合,意图负隅顽抗。 连烜这次可没让着她,他宽大修长的手指轻轻摸着杯子的边缘,神情看似漫不经心,威压却开始向四面八方蔓延。 薛小苒一开始还硬撑着,咬牙坚持了一会儿,感觉手心脚心开始冒汗了,接着心脏也忍不住加快了跳动。 再过一会儿,额头冒汗的薛小苒,在连烜古井无波的幽眸中,丢盔弃甲灰溜溜投降了。 “……我,顺便去烧了点东西。”薛小苒扁着嘴,不情不愿地开口了。 正面交锋,她输了。 “烧什么?”连烜骨节分明的手指继续优雅地摩挲着水杯。 “……烧衣服、鞋子、梳子。”薛小苒选择性地说了一部分,梳子连烜是用过的,蒙混不了他。 “为什么要烧?”连烜沉默一会儿,终是问出了口。 薛小苒垂着脑袋看用泥土夯实的平地,“……我们那里的衣裳款式和你们这里不同。” “只是这样?”连烜看着她。 “……料子也不大同。”薛小苒脑袋垂得更低了些,有些事情她真的不能说 ,会被人捉去当小白鼠的。 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让连烜沉默良久,“小苒,你别担心,我会护着你周全的。” 她既然不愿意说,那他就不问吧。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低哑醇厚的声音沉稳又带着磁性,叫着她的名字时,薛小苒甚至觉着自己的心都打了个酥麻的颤儿。 薛小苒抬眸,大而黑亮的眼睛里映出他粗犷而慎重的脸。 他的承诺,让她沮丧的心情瞬加变得明朗铮亮。 先不论他以后是否能真的护她周全,单说现在,他能做出这样的承诺,薛小苒已经很感动了。 君子一诺,五岳皆轻。 连烜是一诺千金的人,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谢谢你,连烜。”她谢得诚心实意。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 他这句谢谢,已经欠了她很久了,这次总算补上了。 两人相互道着谢,倒让气氛显得有些严肃起来。 “不用跟我道谢,你也帮助了我很多,要是没有遇到你,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命从森林里走出来呢。” 薛小苒说的是实话,没有他在,她这条小命早被豺狼虎豹给叼走了。 “事情有因才有果,你在河边救了我,才有了后面彼此的 扶持,所以,这一声谢,你担得起。” 连烜拱手,认真向她道谢。 薛小苒被他郑重的态度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不需要这样子。” 连烜放下手,朝她温柔一笑。 那笑容似三月的暖阳般映入薛小苒心里,她恍惚觉着,眼前的男子不是粗犷不羁的大胡子连烜,而是高洁优雅拈花而笑的清贵公子。 薛小苒捧着杯子晕晕乎乎出了连烜的房门。 “大娘子,荠菜洗好了,还有什么活要干的么?”乌兰花颠儿颠儿跑了过来。 薛小苒回过神,“哦,没什么活要干了,你要是闲着,去跟木香妹妹做针线好了,兰花的针线活好么?” 薛小苒随口问道。 “不好。”乌兰花赧然,“我力气大,针线活太细致,我没学好。”她平时有机会动针线的时间也非常少。 薛小苒笑了,她能理解。 “那去跟木香妹妹多学学吧,以后,总要自己裁布缝衣的。” 家里也没啥事,让她跟着奚木香多学学,省得一天到晚找活干。 “哎,我这就去。”乌兰花点头,是得多学学,这些细活也是活,她会的技能多,就能多帮大娘子干些活。 于是,下午的时间,薛小苒 她们三个围着堂屋一直在做针线活。 做到一半的时候,薛小苒瞧着乌兰花那身补了又补的衣裳,实在太过破旧了,加上她昨日和那家人打斗,还被扯坏了好几道口子。 薛小苒拿了碎银子,让乌兰花去六排乡买两块布料回裁衣裳穿。 今日虽然不逢集,可人家的店面还是开着的。 乌兰花一开始死活不去,说她有衣裳穿,不用花钱另外添置。 薛小苒知道,乌兰花是心疼钱,不想让她再为她花钱。 薛小苒无奈,只好迂回的告诉她,她既然跟着他们上路,以后她在外行走的形象,也代表了他们的脸面,穿得太过破旧,会让外人以为主家虐待于她。 加上,帮主家干活也是有工钱和福利的,衣裳鞋袜之类的,就是福利之一。 乌兰花果然被说动了。 她脚程快,来回一趟,花了一个多小时。 薛小苒和奚木香看着两块灰扑扑的粗布料子,都有些哭笑不得。 “兰花呀,你可是个姑娘家,怎么买这样老气横秋的颜色。” 一块灰黑色,一块浅灰色,都不是小姑娘惯用的颜色。 “这颜色挺好看的呀,而且耐脏耐磨。”乌兰花却自我感觉良好。 “这浅灰色 就算了,可这灰黑色明明是男的才穿的颜色。”奚木香也跟着嫌弃。 哪个年轻的姑娘家会喜欢这种暮色沉沉的颜色。 “颜色深才好,用来缝裤子和裙子能穿好多年呢。”乌兰花不以为然。 薛小苒摸着粗厚的料子,心中一动。 “兰花,这块料子不要拿来裁衣裳,你明天再去买两块布料回来。” “啊?还买?为什么呀?”乌兰花有点急了。 “嗯,这块灰黑色的粗布料,我有别的用途,你另外买两块细棉料子回来,一块要白色,一块要……”薛小苒看着她有些黝黑的肤色,犹豫着她适合什么颜色的布料。 她转头和奚木香商量。 两人嘀嘀咕咕好一会儿,才定下买浅色系的料子。 “象牙色、浅蓝色、浅粉色、浅青色,从里面挑一样颜色买。” 乌兰花顿时耷拉下一张脸,“大娘子,买浅颜色也行,但是料子还是买粗布料子吧,我动作粗鲁,细棉料子不扎实,穿上身怕没几天就坏了。” 薛小苒莞尔一笑,“也行,不过白色细棉料子还是要买的,抹胸和亵裤得用细软一点的布料。” “哎。”乌兰花咧嘴一笑,一张略黑的脸上,一口大白牙格外显眼。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是滋味 “大娘子,这块粗布,用来做什么?” 奚木香比较好奇这个。 薛小苒朝她眨眨眼,“想做背包。” 背包?是什么包?奚木香和乌兰花互看了一眼。 薛小苒有些得意地笑了,既然她的黑色背包不适合出现在这时代,那就缝制出适合出现的本土背包。 她不仅要做背包,还有做零钱包和改良小荷包。 薛小苒的眼睛闪亮亮,拉着两人开始解说什么是背包。 最简单粗暴的解释,就是用粗布做的背篓。 布做的背篓?奚木香和乌兰花面面相觑,虽然有些奇怪,倒是很快理解了背包的含义。 “大娘子,是为启程做准备吧,集市上有箱笼卖的。” 鉴于连大娘子平日对各种普通事项不熟悉的状态,奚木香好心提醒一句。 “箱笼那种东西,太过笨重,哪有背包方便。”薛小苒摆摆手,“出发前,缝好三个,每人背一个,正好。” “大娘子,到时候我来背就好。”乌兰花抢着说道。 “你有几个肩膀?一个人背三个背包?”薛小苒笑道。 “我,可以前面背一个,后面背一个,手里提一个。”乌兰花拍着胸口。 薛小苒和奚木香都被她逗乐了。 薛小苒 和乌兰花的针线活还处于启蒙状态,所以,剪裁布料什么的,还是得靠奚木香。 找了块平地,用可以写字的石头,画了个背包大概的样子。 奚木香看着连连点头,“有这样的背包,出门在外,确实方便很多。” 这时期,出门的简便行李,都是用包袱皮包裹着,对角打结单肩挎着,能装进去的东西有限,并不是很方便。 粗布料子本身很厚实,底子和侧边都用两层布料,使其硬挺,轮廓分明。 奚木香动手能力很强,剪裁好布料,穿上合适的针线,开始缝合拼接。 不到一个小时,背包的基本轮廓就出来了。 薛小苒赞叹不已。 “木香妹妹真真是心灵手巧。” 奚木香被夸得脸颊微红,“都是大娘子解说得好。” “大娘子,我看懂了,明儿我也能自己做一个。”乌兰花一直盯着奚木香的动作,自觉已经会了八分。 “哈哈,好,明儿我和你各做一个,看谁做得比较好。”薛小苒笑了起来。 乌兰花顿时有些讪讪,“一定是大娘子做的好。” “那可不一定,我针线活也不好。”薛小苒可不敢说大话。 三人凑在一起,一直叽叽喳喳的。 眼瞧着 天都快黑了,连烜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她们依旧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也真是服了这群姑娘们了,连烜摇着头坐回屋檐下。 她们缝制的背包,连烜当然知道。 薛小苒在丛林的时候,就一直背了一个。 好几次,她都拿背包给他当枕头,连烜仔细摸过,应该是皮子缝制的,上面嵌有金属吊饰,还有两条有规则的密实的纹路,他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但他知道,那是她用来装东西的包袱。 先前,她跑后山去烧东西,应该把那个背包也烧了吧。 连烜有些迷惑。 她前头烧了自己的皮子背包,后头又和她们折腾起粗布背包,两者的区别是什么? 或者说她自己的背包上,有什么不能公诸于世的地方? 阿雷在他身旁转来转去,这一个下午的时间,它从椿树上溜下来,又蹿上去,不时跑到堂屋门口探头探脑,里面的人都没空理它,它只好自己玩耍。 连烜从屋里出来后,它就跟着他身后,处于一种求关注求摸摸的状态。 连烜垂眸看着老实蹲坐在他脚边的猴子,嘴角不由勾了勾,慢慢伸出了大手,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抚摸。 “吱吱”阿雷顺势往他 的大手蹭去,半眯的眼睛带了些许满足。 薛小苒走出堂屋的时候,就瞧见了夕阳下的一人一猴和谐共处的画面。 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难得连烜对阿雷这么亲近。 要知道,这一路上,连烜对阿雷的态度大多时候,都是不冷不热保持一定距离的,她看得出来,他并不怎么喜欢猴子这类好动活泼的动物。 他能这么摸摸阿雷的脑袋,已经是很难得的表现了。 薛小苒笑笑,忙活着晚饭去了。 乌兰花把奚木香送出了院子,立即跑过去帮忙。 有了乌兰花打下手,晚饭的速度快了不少。 太阳的余晖消失在群山后,点起油灯的小院也开饭了。 连烜捧着碗,心情突然有些不大好。 乌兰花来之后,原本一直陪着他吃饭的薛小苒,去了堂屋吃饭。 现在陪着他的,只有角落里吃得津津有味的阿雷。 隔壁不时传来薛小苒给乌兰花夹菜,陪她说话的声音。 那都是他平日吃饭的待遇。 原本觉着,给她找个帮忙干活的帮手,是个不错的主意,现在再看,好像也没那么不错了。 连烜有些不是滋味地吃完了晚饭。 薛小苒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连烜脸色古怪 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啦?还要添饭么?”薛小苒问。 “……不用。”连烜抿了抿嘴。 薛小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才不是和阿雷玩得挺好的么?怎么好像又不高兴了? “怎么不高兴呢?哪不舒服么?” 他有不高兴么?连烜神情微僵,“咳,没有,我很好。” 明明就有,还假装一副淡然的样子,哼哼,薛小苒忍着朝他做鬼脸的冲动。 “吃了饭在院子里走几圈消消食吧,老闷在房间里,心情能高兴么。”薛小苒把一旁的拐杖拿过来给他。 连烜拿着拐杖神情有些莫测。 薛小苒却端着碗筷走到了房门前,“快出来走走,我烧好了水,再叫你洗漱。” 连烜静默半响,最终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山脚边的夜空,总是伴随着各种虫鸣声。 连烜围着小院慢慢走动,沁凉的空气带着芳草和泥土特有的味道。 蝈蝈的叫声在静谧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厨房的方向传来薛小苒对乌兰花说话的声音。 气氛安静而祥和,连烜的心情缓缓放松。 这样平和安宁的日子不多了,向北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连烜抬头,幽暗深邃的眼眸里闪动着细碎的寒光。 第一百三十七章 果然来了 清晨,天才蒙蒙亮。 小院子里已经有了忙碌的身影。 乌兰花轻手轻脚提着木桶出了院门。 水缸里的水,昨夜已经用尽,薛小苒烧了一大锅水,让乌兰花从头洗到脚。 乌兰花第一次用上了香胰子。 浓郁芬芳的桂花香伴着她渡过了一整夜,她躺在大娘子身旁睡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会激动得睡不着觉。 可听着身旁绵长轻柔的呼吸声,她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嘴角带笑一夜好眠到天亮。 习惯性的早起,让她在天边第一抹光亮升起时,悄悄爬了起来。 第一件要干的活,就是把水缸里的水给装满了。 连烜起来的时候,乌兰花正提着第三桶水回来。 “郎君早。”乌兰花放下水桶,有些畏缩着躬身行礼。 “嗯。”连烜淡淡应着,“忙你的吧。” 乌兰花忙把水倒入了水缸里,然后继续提着水桶出门提水。 她走出院门的时候,偷偷往后瞥了一眼。 连家郎君就算拄着拐杖不良于行,那通身的气势依旧让她心生畏惧。 也不知道,连家郎君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和连大娘子看起来,根本不像同一个阶层的人。 连大娘子多么友善随和的一个人,连家郎君却让人 感觉多看两眼都心肝颤抖。 乌兰花放慢了提水的脚步,大娘子还未起,她不大想一个人面对连家郎君。 连烜取了水洗漱干净,乌兰花还没回来。 他慢悠悠晃回了屋子。 这个乌兰花还挺勤快,早早就起来提水了,费了些周折把她买回来,还是值得的。 薛小苒揉着眼睛起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哎,每天起的比鸡早,真累心。” 起得比鸡早?连烜听到她的嘀咕声,嘴角一抽。 她到底知不知道,起得比鸡早是什么概念? 鸡卯时打鸣的时候,她还窝在被窝里睡得正酣呢。 薛小苒习惯性的找梳子梳头,掀开盖在背篓上的毛皮,看到空空如也的背篓,回过了神。 是了,昨天她把东西都烧了。 啧,麻烦。 她扒拉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朝连烜的房间走去。 “连烜,你起来没有?”她敲了敲门。 “起了。” 哪天起得最晚的不是她,连烜笑。 “我梳子不见了,借你的梳子用一下。”薛小苒理直气壮,“等会儿我让乌兰花再买两把梳子。” 不见了?是拿去烧了吧,连烜也懒得戳穿她了。 薛小苒拿过他桌上的桃木梳笑嘻嘻走了出去。 “ 大娘子早。”乌兰花从厨房跑了出来。 “兰花早,你怎么起那么早呢,有没有睡好?”薛小苒梳着长及肩骨下的头发。 “睡得很好。”乌兰花眉目带笑,声音虽含糊,却精气十足。 “好,睡得好就行。”薛小苒笑眯眯的,看着精神奕奕的乌兰花,心情陡然变好。 “大娘子,早饭要做什么?昨天的荠菜都不新鲜了,早上我又挖了一些。”乌兰花刚才提水的时候,顺手挖了不少荠菜。 说起这事,薛小苒梳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 昨天她借口去后山挖荠菜包饺子,结果,她们缝制背包耗费了太多时间,饺子自然没包成。 “……要不,咱们包饺子?兰花会和面么?” 厨房还有些肉,动作快些,还是能吃上饺子的。 “会的。”乌兰花眼睛亮晶晶的,她来这里才一天多时间,每餐吃的饭菜都带肉不说,份量还都很足,吃饱饭的感觉让她浑身充满了力气。 “那行,你先和面吧,面粉在米袋子旁边,多和些,份量要够,阿雷也喜欢吃。”薛小苒叮嘱。 “哎,好的。”乌兰花喜滋滋地进厨房忙活。 薛小苒依旧把头发挽成了圆髻,她也只会挽这么一样发髻。 洗脸刷牙,她又想起要买的东西。 “兰花呀,吃了早饭,你去六排乡买布料的时候,记得还要买两把桃木梳,一把牙刷和一盒牙粉,再买个两个水杯,嗯,还有什么,我先想想。” “啊?”还买那么多东西呀,乌兰花有点懵。 切肉剁馅擀面皮,厨房里忙得有条不紊。 乌兰花不大会包饺子,薛小苒手把手教她,别看乌兰花手大脚大力气也大,学包饺子上手却很快,没多会儿就包得似模似样起来。 薛小苒不吝夸赞,狠狠表扬了她。 乐得乌兰花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没买蒸锅,就直接下水煮。 捞起翻滚漂浮起来的饺子装好盘,配上连大娘子调好的蘸料,乌兰花吃得心花怒放。 感觉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了。 薛小苒看着满满一大盘饺子,呼啦啦都进了乌兰花的肚子,不由有些咋舌。 这姑娘的食量真不是盖的,三四十个饺子下肚眼睛都不带眨的。 和连烜的食量有得一比。 她吃了十二个饺子,七八分饱,就不敢再多吃了。 阿雷个头小,虽然整天抠东西吃,可实际的饭量也不大,吃了八个饺子就很饱了。 薛小苒去收拾连烜的碗筷时, 悄悄问了声,“你吃饱了没有?” 她先前数了数,他这盘饺子好像只有三十二个,也不知道份量够没够?上次包的饺子份量多,除了她和阿雷吃的,剩下连烜全吃光了,当时的数量肯定超过四十个了。 哎,早知道,就该多包点。 “饱了。”早饭其实不用吃太饱,他从前一直遵循每餐七八分饱的原则,现在饭量增大,是因为前段时间饿伤了,身体需要时间恢复。 薛小苒扁扁嘴,觉得他没说实话,不过,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决定今天中午的午饭煮早一点。 乌兰花洗了碗筷,就去六排乡买东西去了。 薛小苒和奚木香聚到一起,继续倒腾昨天未完工的背包。 等乌兰花背着一背篓东西回来的时候,身后却跟着一波人。 吵吵嚷嚷的声音惊得堂屋里的两人跑了出去。 就见乌兰花黑着一张脸,顶篱笆上的院门,不许院子外的乌大方他们进来。 果然来了!薛小苒和奚木香互看了一眼。 “这是干什么呢?” 薛小苒迅速冷着一张脸站了出来。 “大娘子。”乌兰花有些羞愧地垂下了脑袋。 乌大方和他婆娘却看着一身细棉新衣的薛小苒,眼里满是贪婪之色。 第一百三十八章 糊弄 “那个,是连大娘子吧,我是乌兰花的大伯,听说,兰花在你这里干活?不知一天给多少文钱?”乌大方问到钱时,眼里一片贪欲。 他前几天就听说了奚大强从一对连姓夫妻那里,弄到了半头熊的利益。 半头熊呀!怎么也值个四五十两银子呀,那是多么大的一笔银子呀。 就这么凭白无故掉落到奚大强他们手里了,这消息不知眼红了多少村民。 早知道,这死丫头能入这对夫妻的眼,他怎么会把她便宜卖给了乌七婆呢? “大娘子,他们不是我的亲人。”乌兰花阴沉着一张脸,瞪着眼前这两个不要脸的人。 她买了东西回村,经过村口时,好死不死正好碰到这两人,看到她背了那么多东西,就追着她不放。 她不理他们,他们却越发缠着,有好事的村民告诉他们,她如今在连大娘子这里干活,就死缠着跟过来了。 “大逆不道的死丫头,连你大伯都不认,也不怕天打雷劈。”乌大方指着她就骂。 “收了乌七婆银子的时候,你就不是我大伯了。”乌兰花说话虽然含糊,可态度不含糊。 “你,你个不孝忤逆的死丫头……”恼羞成怒的乌大 方,想也不想就朝乌兰花甩了个耳光。 篱笆院墙不高,双方隔着篱笆距离很近。 当然,他的耳光非但没打成,反倒把手腕送到了乌兰花的手上。 乌兰花冷哼一声,手上一用力,乌大方“嗷呜”叫了起来。 “快放手,你这死丫头,连大伯都敢打,小心老天劈了你。”大方婶从篱笆后伸出了手,想抓挠乌兰花。 乌兰花侧身躲过,手上的劲道越发用力。 乌大方疼得像杀猪一样嘶叫,他婆娘上窜下跳想要撕扯乌兰花。 乌兰花哪把她放在眼里,用另一只手一抓,然后反手一扭,顿时,杀猪声变成了二重唱。 你方嚎罢,我又登场,好不热闹。 后面一群看热闹的村民,顿时乐得哈哈大笑。 这两口子好不要脸,昨天刚卖了侄女,今天还想用长辈的身份压着人家。 乌兰花又不是真傻。 瞧吧,自找倒霉了吧。 等乌大方那两人嚎了一会儿,薛小苒朝奚木香使了个眼色。 奚木香上前拉了拉乌兰花,“兰花,你的活还没干好呢,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哎,我马上就来。”乌兰花立即应了一声,然后把对面的两人用力一推。 “哎哟喂。 ”两人顿时跌了个狗吃屎。 “好你个乌兰花,你个大逆不道,不忠不孝,殴打长辈的混账东西,我,我要……”乌大方揉着手腕,半天说不出要如何。 乌兰花已经被卖掉了,他难倒还能再卖一次不成。 “你们吵吵嚷嚷半天,到底想干什么?”薛小苒开始扮冷脸。 “这……”乌大方看了眼自家婆娘。 大方婶拍拍身上的泥土,谄着脸走近几步,“连大娘子,听说兰花在你家里干活,不知你们给了兰花多少工钱?” 人群发出一阵讥笑声,乌大方一家想钱想疯了么,卖出去的侄女,挣多少工钱,也不可能是他们的了。 “这与你们有和关系,我是在乌七婆那里请的人,你们有什么问题,去找乌七婆问,不要在这里喧哗吵闹,扰人清净,兰花,干活去。” 薛小苒冷着脸端着架子,还真能唬住外面的两人。 乌兰花垂着脑袋应是,背着背篓去了厨房。 薛小苒冷冷瞥了乌大方两口子一眼,扬起鼻孔,冷艳高傲地转身回了堂屋。 奚木香憋着笑,端正姿态,也跟着走了。 留下乌大方两口子面面相觑。 “我劝你们两口子,不要把主意打到连 大娘子这边来,你们难道不知道,奚大强卖到镇上的黑熊是连家郎君一个人打死的么?” “没错,没错,我也听说了,一个头那么凶狠的黑瞎子,连家郎君一个人就打死了,这说明什么?人家是练家子的,本领大着呢。” “可不是么,你们就别折腾了,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你们自己。”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把乌大方两口子说得脸上发白。 等人群散开后,乌大方揉着被捏青的手腕,恨恨瞪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最终,这两口子也没敢多说什么。 “走了?”躲在门缝背后偷看的薛小苒嘿嘿一笑。 总算把人糊弄走了,要是乌大方知道,是她高价买了乌兰花,肯定不会这么好打发。 所以,她让乌七婆放出风声,让村里人以为,她只是请了乌兰花帮忙干几天活。 薛小苒倒不是怕他们,只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想招惹这些不必要的是非。 毕竟,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苦岭屯了。 乌兰花垂着脑袋从厨房过来了。 “大娘子,都是我不好。” 乌兰花眼眶泛红,她为自己有这样无耻的亲人感到羞 愧,也为她把这些人招惹过来,给大娘子添麻烦感到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谁家还没几门糟心的亲戚呢,你不用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薛小苒拍拍她的肩头安慰。 “兰花,昨天没来得及跟你说,大娘子让乌七婆帮忙的事情。”奚木香赶紧把事情告诉乌兰花。 “等你跟大娘子走后,七婆就说,大娘子看中你勤恳能干,把你买走了,这样他们一家就没辙了。” 乌兰花听完,忍着泪用力点点头,然后,“扑通”一声跪地,“咚咚咚”给惊呆了的薛小苒磕了三个头。 “我去,夭寿啦,干嘛突然给我磕头,快起来,快起来。”薛小苒回过神忙避过一边,赶紧扶起脑门一片通红的乌兰花。 这个实心眼的姑娘,这是用了多大力气磕头呀,薛小苒看着都觉得疼。 “大娘子,兰花嘴笨,不知道如何感谢,只好用这种笨法子了。”乌兰花紧紧握着她的手,感激得无以名状。 手被她越握越紧,薛小苒嘴角一抽,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兰花呀,别激动,先把你的手松一松好么?” 这姑娘的手劲太大了,握着她的手好疼呀,薛小苒皱着一张苦瓜脸。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做人不能太霸道 乌兰花一愣,连忙松开了手,看着她被捏得有些红肿的手,开始手足无措,“大娘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薛小苒忍着疼,扯出了笑脸。 “哎呦,都红了,大娘子,兰花,你力气大,要注意一点。”奚木香凑近瞧了瞧。 “嗯,是我错了。”乌兰花懊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薛小苒赶紧安抚。 她本来就力气大,情绪激动之下,难免控制不好力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姑娘的手,又粗又糙,握着她的手时,像把铁钳似的,手上是真的很有力气。 “小苒,过来。” 连烜浑厚的嗓音突然从隔壁穿透而来。 堂屋里的三人同时一惊,随后面面相觑。 乌兰花原本就自责的脸,顿时又添了几分畏惧。 完了,她把大娘子都手给捏红了,连家郎君一定是生气了。 想到连家郎君淡漠冷峻的神情,乌兰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着乌兰花欲哭无泪的脸,薛小苒赶紧拍拍她的后背,“我过去一下,兰花呀,你赶紧把衣料拿过来,让木香妹妹帮你量一下尺寸,快点把新衣服赶制好,别等到出 发那天,还没弄好就麻烦了。” 薛小苒把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方向。 “木香妹妹,那个背包纽扣,就照刚才我说的缝制,用同色布条做扣眼,两边扣起,解开都很方便,你先缝扣眼,一会儿我让连烜帮着削扣子。” “好啦,好啦,赶紧干活,还有好多事情没干呢,可没时间磨蹭了啊,你们先忙着,我一会儿就过来。” 薛小苒让她们忙碌起来,别为这点事情琢磨来琢磨去的。 乌兰花连连应下,转身去了厨房拿背篓。 薛小苒朝奚木香笑笑,抬脚去了隔壁。 她推开房门,朝里面探了探头,连烜坐在桌子前,细碎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户照耀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笼罩上一层神秘的光晕。 薛小苒下意识地瞄了眼他的表情,没发现特别之处,这才慢慢吞吞朝他走去。 “叫我干嘛呢?”她停在离他三步之外的距离。 连烜缓缓伸出了宽大的手掌,“手伤哪了?” 薛小苒盯着那只修长优雅的大手,用力眨眨眼,犹豫着看了看自己那只被捏红的手。 “没伤哪,就是红了一点。” “我看看。”连烜的手掌停在半空。 “啊?”薛小苒愣住。 “咳,看看伤了骨头没有?”连烜神色略带几分不自然。 “哦。”薛小苒走近两步,老实地把手放到了他的大手上,“没伤着,兰花没使那么大劲。” 她也没扭捏,往常她姨妈痛的时候,连烜没少拉着她的手揉穴位。 连烜把她的掌骨一一检查一遍,这才松开。 “没伤到骨头,下次仔细点,乌兰花力气大,她没练过武,控制道力没有分寸,以后有机会,找人教她学习武艺,控制好力道。” “啊?她都那么大了,才学习武艺,是不是太晚了?”薛小苒记忆里,学习武术应该是从小开始练习的吧。 “如果想达到宗师级别的境界,确实需要从小练起,不过,用于防身锻炼,什么时候都不晚,乌兰花天赋不错,习武事半功倍。” 等红姑来了,要把乌兰花丢去给红姑好好锻炼一番才成,不仅武艺要学起来,规矩也得捡起来。 “哦,那得问问她,想不想学才行,练武很辛苦的。”薛小苒可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 “她会答应的。”连烜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薛小苒眼皮一跳,用力朝他瞪了一眼,“不要强迫别人干不喜欢的事情啦,控制不好力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兰花长这么大,还不是照样好好的。” 连烜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懒洋洋的,这姑娘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么?这世间,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去了,能随着自己喜好而活的人有几个? 见他不答话,薛小苒哼了一声,“反正,她不想练武,你就不能强迫她,做人不能太霸道。” 撂下一句,她甩着肩膀雄赳赳地走了。 连烜莞尔。 她在他面前总是这般肆无忌惮,面对他人的态度,反倒友善婉转。 这样明显的区别,代表着什么? 连烜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重。 薛小苒去了堂屋,奚木香和乌兰花都在忙着手里的针线活。 她坐到她们身旁,乌兰花凑近她,小声问道:“大娘子,郎君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他生什么气呀。”薛小苒拍拍她的肩膀,“你别怕他,他也就是看起来比较凶狠而已。” 乌兰花脖子一缩,小心瞥了眼隔壁,这话也就大娘子敢这么说了。 连烜听到薛小苒编排他的话,笑着直摇头。 早上的时间,三人围在一起,各自忙着手头的针线活。 下午,奚大强来了。 薛小苒托了奚木香带话,请了他过来。 她把在 丛林里收集的兔皮、麂子皮、蛇皮、鹿皮、鹿角等东西,都拿了出来,以总价一成的酬劳,请奚大强帮忙拿去卖掉。 有了前两次的交易,奚大强很痛快地应了下来。 到了第二日下午,从镇上回来的奚大强,递给了薛小苒一个钱袋子。 东西总共卖了十三两五钱,奚大强拿了一两作为酬劳。 薛小苒又从钱袋子里拿了五钱塞给他。 奚大强推脱不过,只好收下。 “大娘子要是还有什么要卖的东西,尽管叫了木香去唤我。” 奚大强知道连大娘子出手向来大方,笑着道谢过后,叮嘱女儿两句,走了。 薛小苒拿着银子去了连烜房里。 “连烜,咱们现在又有钱了。”薛小苒喜滋滋的。 原先还有二十多两银子,加上这十三两,就三十多两银子了,等他们启程,再卖了那几株灵芝,银子就更多了。 这点银子就叫有钱了?连烜叹了口气。 想到出发后,需要花费不少钱银,连烜蹙起了眉头。 “明早,陪我进山一趟。” “啊?还要去打猎呀?”薛小苒捧着钱袋子有些发懵,这不是有钱了么。 连烜微微颔首。 以他目前的状态,打猎是攒钱最快的途径。 第一百四十章 小算盘 小山村的清晨,总是伴随着各种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阿雷蹿在前面,一会儿掐朵野花,一会儿抠个树洞,嘴巴一直砸吧着没停过。 薛小苒背着大背篓跟在连烜身旁。 她今日穿了刚缝制好的象牙色短衫和浅黄色长裙,素雅的颜色,让清瘦的薛小苒看起来像一朵淡雅的莲花。 连烜身上同样穿着新制的长衫,石青色的细棉长衫,让他修长高大的身躯看起来多了几分潇洒和飘逸。 “夏季还是穿浅色系的衣裳好看,看着多清爽呀。”薛小苒背着背篓,提着裙摆,笑眯眯地往山里走。 他们早早起床,洗漱干净就出了门。 乌兰花想要跟着一起,却被连烜留在院子里看家,她只好哀怨地看着他们往后山走去。 “要是喜欢,以后就多做几件来穿。”连烜自如地拄着拐杖前行,动作虽慢,却很稳当。 他低沉浑厚的嗓音环绕在林子中。 薛小苒挠了挠耳朵,只觉得似有羽毛划过耳畔。 带着男性特有磁力的醇厚嗓音太过撩人,让她的耳朵开始不自觉泛红,好听迷人的声音果然会让耳朵怀孕。 “咳,衣裳够穿就成了,裁太多了,行李也多,太麻 烦了。” 他们现在各自都缝了三套衣裳,薛小苒暂时觉着够了。 连烜朝她瞟了一眼,“安定下来后,想做多少件都可以。” “啧,瞧这口气,就像手拿金砖的大土豪似的,哈哈!”薛小苒乐得大笑起来。 林间欢唱跳跃的鸟儿都被她惊得飞走。 手拿金砖的大土豪?连烜无奈。 这姑娘的脑子总是喜欢转到莫名其妙的方向去。 薛小苒乐了一会儿,瞧他懒得理会她,也就悻悻然停了。 “话说回来,我听木香妹妹说,出远门可是要带路引的,你有这样的东西么?反正,我是没有的。”薛小苒双手一摊。 他当然也没有,连烜很淡然。 “没事,黎国前些年一直处于动荡战乱中,乱世出匪患,土匪流民多,没有路引的旅人多了去了,只要给守城的人塞银子,哪里都去得成。” 就算黎国这两年的时局好了些,守城的士兵也管得严了,到时候,从地下渠道买几份路引也不是什么难事。 “啊,这样啊,那这一路岂不是要塞很多银子给守城的官兵了。” 难怪连烜要进山打猎了,他们那点钱怕是坚持不到祁国地界的。 连烜笑笑,让她不用 操心这些。 薛小苒看了他一眼,好吧,这些事有连大侠顶着,她一个外来人员,就不要瞎掺和了。 不过,要是有路引什么的,以后去哪也方便些。 薛小苒心里打着小算盘。 她不能一直厚着脸皮跟在连烜身后,等到了祁国,还得找个合适定居的城镇落脚。 她最近奚木香那里,旁击侧敲探听到很多关于这个时期的信息。 然后,她打听到了一个重点。 只要家里有个男丁,女子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是可以的,顶多就是外面的流言蜚语会多一些,只消顶得住旁人异样的眼光,嫁不嫁人就都随她心意了。 这个消息,让薛小苒大喜过望。 男丁的意思,就是她得有个弟弟或者哥哥。 这种方法,操作起来其实也不难。 哥哥不好找,弟弟还是很容易找得到的,收养一个弃儿,认作弟弟不就大功告成了。 薛小苒这两天,因为这个消息,心情一直处于兴奋当中。 不过,她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连烜耳朵灵敏,她们在堂屋里说些什么,他都能听得到。 这些事儿,薛小苒是趁着送奚木香出门的时候,偷偷避开连烜问的。 不知怎的,她有 些怕连烜知道她的打算。 虽然在丛林的时候,一直说着,出了山林以后,两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可连烜现在目不能视的状态,让她如何能丢下他不管。 再说,她一个孤身女子,现在又添了个乌兰花,没有男子护着,她们又走得了多远? 两边一衡量,薛小苒决定,跟着连烜去到政局相对平稳的祁国后,再做具体打算。 到了那边,收养一个听话的小弟,让他跟着她姓薛,以后薛家也算后继有人了,哈哈。 薛小苒心情好到飞起,脚下的步伐轻快跳跃。 “阿雷,你别抠树洞里的虫子吃了,回去给你煮好吃的。” 她跑到前面,把爬在树桠上,抠树洞的阿雷抱了下来。 “吱吱”阿雷黑幽幽的眼睛盯着她,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薛小苒摸摸它有些毛燥的毛发,又闻到了它身上散发的古怪味道,她皱了皱鼻子,嫌弃地扯了扯嘴角,“阿雷啊,你是不是该洗澡了?” 她记得猴子是喜欢洗澡的,电视上也经常播放猴子泡温泉的画面。 她现在才注意到猴子身上那股味道么?连烜嘴角微微抽动。 猴子睡在他房里,弄得房间里都是一股 子猴骚味。 他每天把窗户打开通风,才让那股味道减轻些。 “好了,一会儿回去吃了早饭,就洗澡,不许撒泼啊。”薛小苒摸摸它的头。 “吱吱”阿雷不明所以,但不妨碍它享受被人抚摸的感觉。 两人一猴往深山方向走了良久,一直没有遇上大型猎物,小猎物不值钱,没必要耗费内力去打,于是他们越走越深。 等到天空大亮的时候,终于在一处山坡高处发现了野羊群。 山势太陡峭,连烜腿脚不便,不好爬上去, 薛小苒倒是想爬上去驱赶它们往下走一点,可连烜又不让。 眼看着一群肥羊在山腰上吃草,却只能干看着,薛小苒有些发愁。 “阿雷,你去拿根木棍去帮我们把羊赶过来好么?”薛小苒看着一旁活蹦乱跳的阿雷,眼珠一转,试着和它沟通。 猴子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薛小苒拿着一根木棍,耐心和它讲解。 一遍两遍三遍后,阿雷接过了她手里的细长棍,往山上溜去了。 “阿雷,小心点哦,要把羊往这边赶哦。”薛小苒不放心地又叮嘱几句。 连烜在听她给猴子解说的时候,哂然失笑。 觉着这姑娘有点异想天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听话 结果,阿雷挥舞着长细棍把羊群赶得四下乱窜时,连烜明显愣了一下。 这只猴子真是聪明呀,理解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羊群散乱跑开,其中就有好几只野羊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连烜收敛心神,手里的梭镖针蓄势待发。 “来啦,来啦。”一旁的薛小苒有些激动,她退后两步,小声提醒,“左前方那只羊更壮实一些。” 野羊下坡的速度很快,说话间就冲了下来。 连烜右手一甩,眨眼的工夫,就听“噗”的一声,左前方那只肥硕的野羊嘶叫一声,停下俯冲的脚步,在原地打了个转,晃悠悠地倒下了。 薛小苒刚想欢呼一声,却又见连烜的右手再次一甩。 右侧一只略瘦的野羊,脑袋上迸出了一串鲜血,摇晃着缓缓倒地。 薛小苒惊喜交加,嘴巴半响没合拢。 连烜的脸色有点发白,他连着催动两次内力,实在有些勉强了。 薛小苒惊喜过后,就想起了这个问题,她忙上前搀扶住他。 “你干嘛这么急呢,瞧瞧,脱力了吧,坐着休息一会儿。” 她扶着他往一块岩石上坐下。 野羊群已经没了踪影,阿雷拎着长细棍溜了下来。 “吱吱”它凑近薛小苒身旁, 大大的黑眼珠闪动着光芒,一脸求表扬。 薛小苒乐了,蹲下摸摸它的脑袋,“我们阿雷真能干,顶呱呱的厉害。” 竖起大拇指,给了阿雷一个大大的赞。 受到表扬的阿雷,眼睛更加闪亮了几分。 它兴奋地拎着木棍蹿到树上,四处观察,想要再找出那群野羊的踪迹。 薛小苒跑到倒地的野羊旁看了看,又比划了一下,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连烜,这羊得有一百多斤重呢,我可背不回去呀。” 她这小胳膊小腿的,一只羊她都弄不回去。 “去找奚大强他们过来,让他们直接运到镇上去卖。”连烜慢慢缓和着体内的气息。 “只能这样了,可是,你一个人在这行么?” 薛小苒左右看了看,附近都是比较密集的林子,她怕有老虎黑熊之类的猛兽。 “我没事,这里还没到老林深处,不会有大型猛兽的。”连烜摇摇头,“倒是你,山林的路容易迷了眼,让阿雷陪你回去。” 他们走进来都花了一个多时辰,路程可不近。 “我认得路,阿雷陪你在这待着吧。”薛小苒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在这。 “听话,让阿雷陪你回去。”连烜语气严肃,不容置喙。 一句 “听话”让薛小苒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 她瞪着他半响,才悻悻然作罢。 阿雷还是跟着她回去了。 临走前,薛小苒回头看了又看,最后一咬牙,甩开步子,和阿雷朝山外飞快跑回去。 结果,路上她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摔了好几跤,衣裳脏了不说,新裙子还被划拉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她没有过多理会,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有阿雷带路,除了摔了好几跤,回程还算顺利。 等她大汗淋漓跑回院子时,乌兰花和奚木香都被她狼狈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大娘子,你这是怎么啦?” “大娘子,是山上有土匪么?” 乌兰花和奚木香一左一右扶着喘着粗气的薛小苒,两人看着她忧心不已。 “……呼……哈……” 薛小苒艰难地摆摆手,慢慢往屋檐下的椅子走去,她衣裙脏了一片,头发在跑动间散乱飘下,整个人看着很是狼狈。 乌兰花跑到厨房给她和阿雷各端了杯凉开水,阿雷跟着薛小苒跑了一路,回到家也累得够呛。 此时的阿雷正坐在屋檐下喘着气,乌兰花把它的水杯放在它面前,阿雷埋头就喝了起来。 薛小苒感激地朝乌兰花笑笑,接过来水杯“ 咕噜噜”喝了下去。 “……呼,终于缓过来了。” “出了什么事了?兰花说,你们进山打猎了,怎么只有大娘子自己回来了呢?” 奚木香很紧张,虽然听说连家郎君很厉害,但她终究没见过是怎么的厉害法,她只知道,进山狩猎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村里每年都有人进山打猎后,受了重伤或者直接把命丢在了深山老林里。 所以,每次她爹带着两个哥哥进山打猎,他们一家都担心不已。 “……他还在山里。”薛小苒用袖口抹了把额头的汗,“木香妹妹,麻烦你去叫一下你爹和你哥他们,连烜他在山里打了两只野羊,我们没力气弄回来,麻烦他们去帮忙抬一下。” 两只野羊?奚木香和乌兰花惊得瞠目结舌。 “哎,我这就去。”吃惊过后,奚木香很快回过神,转身回村头找她爹去了。 帮连家大娘子干活,给的酬劳很大方,她爹光是这段时间,帮忙卖猎物和毛皮,就挣了不少钱银。 她爹让她好好在连家帮忙干活,甚至让她不要开口提及剪裁缝制衣裳的酬劳。 他们家已经沾了人家太多好处了。 奚木香走后,薛小苒缓了缓气,去洗了把脸,再把身上 的衣裳换了下来,然后重新扎了头发。 “大娘子,这裙子你才穿几次,就坏了一道口子了。”乌兰花捧着她换下的裙子,心疼不已。 薛小苒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是我跑太快了,没注意看路。” “让木香帮忙在上面绣朵花或者什么图案遮掩一下,还是能穿的。”乌兰花皱着眉头。 “绣花好麻烦的,要花好长时间,还是算了吧,直接补补就成了。”薛小苒摆摆手。 “那怎么成。”大娘子怎么能穿打补丁的衣裙呢,郎君会生气的吧,乌兰花瞟了眼无所谓的大娘子。 薛小苒梳好了头发,乌兰花从厨房拿了一盘五色饭过来。 “大娘子,木香从家里带了五色饭过来。” “五色饭?”薛小苒眼睛亮了起来,她以前吃过,糯米煮的五种颜色的饭,味道清香软糯,带着天然色素特有的鲜香,她很是喜欢。 盘子上红、黄、绿、白、黑五色,整齐码放,五彩缤纷,色泽莹亮,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 薛小苒迫不及待地洗了手,把每种颜色的糯米饭都捻一点揉在一起,混成一个彩色饭团,然后一口塞进嘴里。 满口糯米的纯香,让薛小苒笑眯了眼。 “真好吃。”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他比她辛苦多了 奚大强带着两个儿子和奚远一起过来。 他们手里拿着特制的长扁担,还有粗厚的麻绳。 “大娘子,不知猎物在哪个方向?”奚大强和连大娘子打了招呼后,直接问了地点。 “这我也说不好,我带你们过去吧。”薛小苒休息了一会儿,又吃了不少五色饭,体力恢复了不少。 她把剩下的五色饭带上,然后交代乌兰花先熬上一锅粥,等她回来的时候,直接炒两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薛小苒这次没让阿雷跟着,它跑了一早上,累了。 她自己领他们往山里走。 “大娘子,你们怎么进了那么深的林子?” 进入密林里的路越走越远,奚远不禁问了一句。 “我也没注意,反正是阿雷带的路,它往哪走,我们就跟着,走着走着就走远了。” 薛小苒抬着开始沉重的大腿,扯了个笑脸。 奚远看了眼奚大强,难怪每次他们都能打到大型猎物,原来是有猴子领路呀。 平日,他们一群人进山,至少得往深山里走半天的时间,遇到各种大型食草动物的几率才会高,其中还伴随着各种猛兽蛇虫。 像连大娘子他们这般,只走了一个时辰的路程,动作还慢悠悠的,居然都能 遇到野羊群,如果不是靠猴子领路,他们也未必就能遇得上。 看着连大娘子费劲地在林地里穿梭,速度那叫一个慢,奚大强他们都选择性的沉默了。 人家运道就是好,随便捡了只猴子来养,都能给他们带来额外的好处。 等一群人到达目的地时,太阳已经升到正中央了。 就算走在阴凉的林间山道,也个个热得满头大汗了。 “连烜——” 薛小苒老远就看到了连烜高大的身影,她提着裙摆,笑着朝他跑去。 后面的奚远和奚木生互换了一个羡慕的眼神,连大娘子和连家郎君的感情真好。 “你还好吗?没有遇到猛兽吧?”薛小苒围着连烜绕了一圈,确定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一来一回花了太多时间,让你久等了。” “没事。”连烜垂眸,朝她浅笑。 一高一矮的身形站在林边,一个抬眸关切,一个垂眸浅笑,画面如斯美好。 不远处的四人立在原处,谁都没有吭声。 “连烜,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五色饭,是木香妹妹家里煮的五色饭,特别好吃。”薛小苒把手里的小篮子放下,就想把五色饭拿出来。 “咳,小苒,先让奚族长把野羊捆上吧。” 连烜可没忽略掉后面的四人,“奚族长,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给郎君帮忙,是我等的运气。”奚大强忙回话。 薛小苒用袖口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走到野羊倒地的地方,“奚大叔,羊在这呢,那边还有一只。” 奚大强他们走近一看,嗬,好大一只肥羊,这两口子运道是真真好。 于是,四人开始把两只羊分别捆起。 薛小苒趁机拿出五色饭和筷子,递给了连烜,让他趁空填填肚子。 连烜没拒绝她的好意。 他并不怎么喜欢吃糯米做的食物,嫌糯米太过粘牙又软糯。 不过,薛小苒却很喜欢,上次,别人送的艾叶粑粑,她就很喜欢吃。 连烜也就勉强跟着吃了几次。 这种黏黏糊糊五色饭又是糯米做的,虽然味道不错,可不是他喜欢的风格,当然,连烜依旧面不改色地吃着。 “好吃么?”薛小苒看着颜色鲜亮的五色饭咽了咽口水,她最喜欢软软糯糯又粘牙的糯米糕点了。 “……嗯。”连烜这声嗯,应得很轻。 薛小苒没注意,她咧嘴一笑,“我要跟木香妹妹学学,这种五色饭怎么做,以后我们自己做来吃。” 连烜梗着脖子把粘嘴的 五色饭咽下去,这回他连嗯都不想应了。 薛小苒却笑眯眯的,“我瞧着他们这里有好多用糯米做的特色小吃,什么五色饭、艾叶粑粑、糯米糍、糯米球好多好多呢,我要把它们都学会了。” 其实有些小吃她本来也会做,只是,可能做法上有点不同,薛小苒想多学学本地的做法。 连烜眼角一抽,咀嚼的动作变得缓慢起来,他是不是应该适当表达一下,他并不怎么喜欢吃糯米的实情呢? 可,听她兴高采烈地说着,各种喜欢的小吃,他又不想扰了她的兴致。 算了,他试着接受这些软糯黏糊的糯米小吃吧。 大约姑娘家都喜欢这种软软绵绵的东西。 连烜夹了一大块五色饭放进嘴里,清香的口感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默默地把一盘子五色饭都吃了下肚。 薛小苒收起盘子时,笑得那叫一个明朗,觉着他的口味与她总算有点相似的地方了。 那边,奚大强他们已经把两只羊都捆好了。 奚大强和奚木坤抬肥羊,奚远和奚木生抬略瘦那只。 “奚大叔,你们脚程快,先把羊抬回去吧。”薛小苒在来的路上已经和他们商定好了,照着原来的规矩,让他们帮 忙把羊运到镇上去卖。 奚大强决定,把羊抬出山林,就直接拉到镇上去,这样时间就紧迫了。 所以,他们等不了慢腾腾的两人了。 薛小苒和连烜两人慢悠悠晃回苦岭屯,太阳都开始西落了。 乌兰花在院子里伸着脑袋望了又望。 看到他们的身影时,激动得立马跑了过去。 “大娘子,你们总算回来了。” 她伸手把大娘子背后的背篓拿了下来。 “嗯,路太远了,山道也不好走。”薛小苒捶着酸疼的大腿慢慢走了进去。 “大娘子,你们回来了。”奚木香捧着针线篓子跑了出来。 “嗯,木香妹妹,你家的五色饭很好吃,谢谢了。”薛小苒一屁股坐到屋檐下的椅子上,累得想直接瘫倒。 她今天一共跑了四趟,累死个人了。 “连烜啊,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饭做好了,我给端过去。”薛小苒朝连烜喊了一声,他也很累,她知道。 本来就伤了腿,又耗了内力,眼睛还看不见,时时得注意脚下的山路,连烜走得很吃力的。 他比她辛苦多了。 连烜回头看了眼她的方向,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他顿住了脚步。 这次是最后一次进山打猎了,连烜决定。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赚钱是门高深的学问 奚大强他们从镇上回到苦岭屯的时候,延绵的群山边际只剩下一道昏黄的余晖。 不少吃过晚饭的村民特地跑到村口等待他们回村。 大水牛拉着板车进村时,附近等候的村民呼啦啦围了上去。 “大强啊,回来啦,羊卖出去了?” “族长,两头羊卖了多少钱呀?” “木坤呀,你们帮着卖羊,给多少酬劳呀?” 中午的时候,村里很多人都瞧见,他们抬着两头肥羊从山里出来,然后,套上牛车运往镇上。 一打听才知道,又是村尾那户借住的人家打到的猎物。 一时,众人羡慕嫉妒都有之。 “大伙先让让,回头有空再聊。”奚大强还赶着去给连大娘子回话,哪有空理会他们。 奚大强在村里还是挺有威望的,堵在前面的村民老实让出了道。 牛车赶往村尾,一群看热闹的人三五成群凑到一起议论。 人堆里,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牛车离去的方向。 “奚定,你小子这回没捞到好处了呀。” 手肘被身旁的年轻人碰了一下,奚定回头阴沉地瞪了他一眼。 “嘿,你瞪老子有什么用,谁让你嘴贱,一开口就把财神爷给得罪了,你瞅瞅,木生一 家靠着帮他们卖猎物赚了多少银子。” 奚定人缘有多差,从旁人不遗余力地奚落,就能听得出来。 “滚你娘的,老子的事要你多嘴。”奚定用力推了他一下。 这一推,惹事端了,都是火气大的年轻人,对方抡起袖子就扑了过来。 两人当即打成一团,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才七手八脚的把人分开。 双方骂骂咧咧一阵,才在旁人的劝解中散开。 走到黑暗处的奚定“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他眼神阴狠地望向村尾的方向。 “财神爷?哼,钱太多小心烧了手。” “大娘子,两只羊一共卖了二十八两银子,这里面是二十五两银子,肉和米面用了不到一两银子。” 点着油灯的堂屋,莹莹灯火不时跳动,薛小苒接过钱袋子,从里面拿了一两的碎银子递给了奚大强,一成的酬劳应该是二两八钱,买米粮就花了差不多一两,当然得补足钱银给他们。 “说了一成的酬劳,就是一成,剩下的是买肉和米粮的钱。” “够了,够了,大娘子,上次卖皮子的酬劳,我们就多拿了两钱,大娘子实在客气了。”奚大强推辞不过,只好接过 。 “总让你们帮忙跑镇上,还经常劳烦奚大哥过来换药,我们应该多谢你们才对。”薛小苒诚心道谢。 “哪里,哪里,能帮得上大娘子,是我们的运气。”奚大强忙答道。 两边你来我往客套一番。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奚大强一家的诚信互助,自当换得应有的报酬,薛小苒有她自己的原则。 天色已晚,奚木香早已归家去了,薛小苒把他们送出了院门。 “大娘子,要炖大骨汤么?”乌兰花把奚大强他们从镇上买回的肉和米粮提进了厨房。 晚饭他们已经吃过了,不过,郎君伤了腿,大娘子买骨头是为了给他炖汤补营养。 “炖上,一会儿大家喝一碗,剩下的留到明早熬粥吃。” 上次请客吃饭,耗费了不少米粮,加上连烜和乌兰花的饭量大,薛小苒未雨绸缪,又让奚大强帮忙买了不少米粮。 她拿着钱袋子去了连烜房里。 “连烜,咱们现在有六十多两银子了,路上够用了么?”按着米粮的物价,薛小苒觉着应该是够了的。 “基本盘缠是够的。”不算别的费用的话是够的,连烜的手指轻敲桌面。 “基本盘缠?”薛小苒听出了 弦外之音,“意思是别的花销不够,是吧?” 别的花销是什么?薛小苒看着他的眼睛,又想到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发愁了。 是了,连烜的病还要用到很多银子的。 “要不,我们再多往山里跑几趟?”多打些猎物,可以多积攒些银子。 连烜摇摇头,“不用了,到了苍郸城再说。” 薛小苒抿着嘴瞥了他一眼。 在这偏僻的小山村,能快速挣钱的方法真的不多,打猎无疑是其中一种。 “多跑几趟其实也可以的。”她不死心又劝了一句。 连烜依旧摇头,“这种攒钱的法子,就算跑个十趟也挣不了多少钱。” 两头野羊才卖了二十多两银子,猎上二十只也不过二百多两,费心费力的结果却是杯水车薪,不值得,他也不想让她再受累了。 薛小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需要的数额很大,不是这点小钱可以解决问题的。 她把钱都放到了连烜床边的柜子里,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边走边思索着,能快速致富的方法。 很显然,赚钱是门很高深的学问。 不是随便想想,就能想出方法的,反正薛小苒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 如果光是为了糊口, 挣点小钱,倒是不难,她可以开个小铺面卖吃食,她对自己的厨艺还算自信,自我感觉养家糊口是没问题。 可是,要想达到快速致富的目的,那肯定是不行的。 薛小苒挠着头进了厨房。 她从前很少为钱操过心,爷爷奶奶给的生活费都很足,她经常能省下不少,加上过年过节的红包钱,她的小金库还是挺多的。 当然,对于一个普通学生来说,是挺多的。 “唉!”薛小苒愁得叹了口气,虽然连烜说,他会想办法,可她还是忧心呀。 “大娘子,好好的,干嘛叹气呀。”坐在灶台前炖骨头汤的乌兰花问了一句。 明明卖野羊挣了好多银子,怎么还叹气呢? “兰花,跟着我们去祁国,你真的不害怕呀?”薛小苒问了句不相干的事情。 “不害怕呀,为什么害怕,跟在大娘子身旁,我一点都不害怕。”乌兰花一脸肯定。 薛小苒干干一笑,乌兰花不害怕,她倒是有点怕,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还挺重的。 以后,她要养活自己、阿雷和乌兰花,还有一个未知的弟弟,压力山大呀。 感觉哪哪都需要用到钱。 她目前的资产,就只有那五株灵芝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自嘲 二日一早,奚木香从她家里拿来了卷好的麻线团。 薛小苒和连烜的衣裳奚木香都缝制好了。 三个灰黑色的背包,昨天她和乌兰花倒腾了一天,也大体缝好了,只剩木制钮扣还没削好,所以暂时没缝上去。 薛小苒拎起背包试背了一下后,把奚木香好一顿夸。 三个背包,一个略大,两个略小,装上三套夏季的衣裳都还有多余的空间。 背包上端留了包盖,同样用布条缝了扣眼,只要扣上纽扣,背包随意晃动,也不会松散开来了。 薛小苒很满意,能用普通的粗布做出这样的效果,已经很不错了。 “木香妹妹,你不是有个侄儿在私塾念书嘛,你给他缝一个背包装笔墨纸砚,他上学就方便多了。” 奚木香笑着点头,“我昨夜回去就琢磨这事呢,这样新鲜的物件,阿贤背去私塾定然要惹得同窗羡慕了。” 奚木香以为这种背包是祁国那边盛行的东西。 薛小苒笑笑,没多解释,开始教她学习织毛线。 乌兰花则忙着缝制自己的衣裙。 不过,因为织毛线成衣裳太过稀罕,她不时会朝她们的方向瞥去。 “……这样勾起来,不要松开手,毛线针穿过去的时候,不能太紧也不要太 松,要不然,织出来的毛线衣就不平整……” 薛小苒先做了个示范,奚木香非常认真地看着。 在女红上有天赋的姑娘,学起织毛衣来,也没有太过费劲,奚木香很快掌握了平针的织法。 “……其实,织毛衣有很多种针法,只是很多我记不大清楚了,木香妹妹以后手法熟悉了,可以自己研究别的针法,我只会最简单的平针、罗纹针、上针、下针这些……” “大娘子懂得这些,已经很厉害了。”奚木香双手翻飞,动作一直没停。 连大娘子一家月底就要走了,她得趁这段时间,把织毛线的方法学会,要不然,以后上哪找人问不懂的地方去。 乌兰花缝几针又看看奚木香如何织毛衣,结果,原本就不善女红的她,针脚更不整齐了。 薛小苒大笑,“兰花,你好好缝你的意思,想学织毛衣,以后我再教你。” 乌兰花嘿嘿一笑,“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学,就是看着新鲜。” 这种细活,她干不好,手太粗糙,细软的料子她都不敢用力摸,怕一不小心把料子勾出丝来。 薛小苒笑笑,留着她们在堂屋里做针线活,自己溜了出去。 她自己的抹胸亵裤做了两套,暂时不用急着忙活 。 连烜坐在屋檐下,正用银色小刀帮她削着背包要用到的纽扣。 薛小苒想了想朝他走过去。 “连烜,今天三月二十了,哪天要出发,你定好时间了么?” 连烜抬起了眼眸,平静地看了眼前方,缓缓说道:“二十九日出发吧。” “为什么呢?”薛小苒随口一问,“有什么讲究么?” 连烜朝她看过去,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没什么讲究。” 只不过,二十八那日是他的生辰而已。 去年此时,他大胜而归,全京城的勋贵侯爵都涌来恭贺他的生辰,谁能料想,没过几天,风头正盛的他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公众眼里。 这一消失就是一整年的时间。 连烜垂下眼眸,继续削着手里的钮扣,用于掩饰他嘴角的自嘲。 薛小苒眨眨眼,总觉着他的话里,有一股子萧瑟寂寥的味道。 她盯着他瞧了半响,脸还是那张脸,疤痕稍浅却依旧看得出,胡子拉扎越发散乱。 只有他嘴角那抹笑,古里古怪的。 “连烜,你没事吧?”薛小苒小心问道。 连烜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呼出一口气,抬眼朝她轻轻一笑,“我没事。” 笑容总算正常些了,薛小苒不自觉松了口气。 二 十九出发,还有九天,她得想想要准备些什么。 要雇一辆大一点的马车,毕竟他们人多。 要带干粮,赶路的时候,食宿总不会太方便。 要把值钱的财物放好,这是安身立命之本。 她正掰着手指数,阿雷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了。 薛小苒瞅着它乱糟糟的毛发,想起了本该昨天要做的事情。 “阿雷,你别跑,昨天太累,忘记要给你洗澡了。” 薛小苒逮着它,把它牵到了厨房里。 阿雷不明所以,但很顺从地跟了进去。 灶台上温着一锅热水,薛小苒舀了热水到洗衣盆里。 挽起衣袖,拿来一张矮板凳,薛小苒坐下,开始用水瓢舀着水,往阿雷身上泼洒。 “吱吱”阿雷一惊,下意识想避开。 “阿雷,别动,要洗澡,你身上脏。”薛小苒拍拍它身上,皱着鼻子挥着手,做出一种难闻的表情。 阿雷惊着,懵懵懂懂,但没有再动。 薛小苒趁机又往它身上倒了几瓢水,等到它毛发湿得差不多了,她把香胰子抠出一小块,往阿雷身上抹。 香味浓厚的桂花味,有着熟悉的气味,阿雷好奇地盯着,伸手想抓住。 “乖乖别动,洗干净就香喷喷的啦。”薛小苒安抚着它。 洗完澡 擦干毛发的阿雷,果然焕发了新的精神面貌。 原本乱糟糟的毛发,擦干后蓬松柔顺,一张皱巴巴的脸看起来都顺眼了很多,头顶那撮黄毛颜色变得更鲜黄了些。 奚木香和乌兰花围着它不住夸赞。 阿雷顿时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欢快活波地满院乱窜。 下午,吃过午饭后,薛小苒坐在厨房门外磨菜刀,她决定要把菜刀、圆锅、盐罐子、油罐子都带上。 在野外求生的日子,让她深刻认识到,没有菜刀和锅的日子是多么难熬。 就算这一路都有地方住宿,可是,带着防患于未然也好。 “吱吱”阿雷爬着篱笆溜了进来。 “阿雷,你不是刚出去么?这么快就玩回来啦。” 薛小苒摸摸它的脑袋,洗过澡的小猴,摸起来舒服多了。 “吱吱”阿雷拉着她,手指朝外面指了指。 薛小苒愣了一下,站起身子,朝它指的方向看过去。 篱笆后面,有个瘦小的身影正偷偷朝院子里张望。 是那个和阿雷在后山玩耍的瘦小男孩。 见她瞧过去,男孩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薛小苒眨眨眼,男孩是找她还是找谁? 薛小苒往篱笆方向走了几步,那男孩却猛地溜到了更远处的一棵大树后。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事不好了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薛小苒一头雾水。 他是来找人的吧,不过,看到她就跑,估计不是找她的。 他没见过连烜,应该不可能是找连烜的。 那是找乌兰花或者奚木香的? 阿雷呲溜溜爬过了篱笆,跑到了那男孩身旁,一直绕着他转,男孩摸摸它的头,两人看着倒是很亲密。 薛小苒有点吃味了,阿雷才和人家认识多久,就和他那么亲近了? 不过,她随即又释然了,阿雷整天在后山玩,估计这男孩最近一直陪着它玩耍,所以,阿雷和他才会那么亲近。 “大娘子,怎么啦?”乌兰花听到动静,从堂屋走了出来。 薛小苒指了指躲在大树背后的那个瘦小男孩。 “你认识他么?” “……石头。”乌兰花含糊地叫了一声。 “他叫石头?”薛小苒一听,果然是认识的,“他刚才在这里转悠了一会儿,好像是找人,你去问问他,他要干嘛?” “哎。”乌兰花应了一声,拉开院门走了过去。 那男孩虽然依旧有些防备,却没有退后。 看来是来找乌兰花的,薛小苒瞧了瞧,没她什么事,转身继续磨她的菜刀去了。 可,没过多久,乌兰花 就跑回来了,脸色阴沉沉的,眼睛里还带了几分慌乱。 “大娘子,大事不好了。” 她话一落,连烜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了。 “出了什么事?” 他冷峻浑厚的声音像块冰似的,瞬间让乌兰花打了个激灵。 “石头说,有坏人今天晚上要摸到我们这来抢钱。” 乌兰花一激动,说的话更不清楚了。 “坏人?抢钱?谁?”薛小苒却是听明白了,她拿着磨得铮亮的菜刀站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了有坏人。”乌兰花听到消息就跑了过来,细节倒没注意问。 “你让那孩子过来一下。”连烜发话了。 “……石头胆小,不敢靠近生人。”乌兰花有些为难。 “我去把他叫来。”奚木香白着一张脸站在堂屋门口,显然也听到了,她有些吓到,但她还是往那男孩走去了。 只见她低着头,和男孩低声几句,那孩子犹豫了好久,才被奚木香牵了进来。 他依旧没穿鞋,光着的黑脚丫伤痕遍布,被奚木香牵着的手同样又粗又黑,还带着深深浅浅的新旧伤痕。 一张脸瘦得脱形,衬得他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诡异。 “石头,把你听到的话, 说一遍给大娘子和郎君听。”奚木香拍拍他有些弯曲的肩背,“不要害怕,大娘子和郎君都是好人。” 名叫石头的男孩看了眼肃穆威严的高大男子,眼里满是戒备,但他还是缓缓开了口。 “……中午的时候,我在道子岭的山头摘桑葚,听到山下有人说话。” 薛小苒想起他爬到后山山壁上摘桑葚的情形,这孩子,满山跑就为了摘点吃的么? 他的声音很干涩,吐词也不清晰,像是不习惯与人交流。 穿着宽大不合适的衣裳,衣裳已经破旧得到处都是口子,透过那些口子,可以看到一条一条清晰可见的肋骨。 薛小苒看着就忍不住鼻酸,这让她想起了初次见到连烜时,他也同样瘦到肋骨根根分明。 石头用他干涩枯哑的嗓音,讲述了他在道子岭听到的谈话。 七八个男子聚在山底下商议着晚上要干一票大买卖,有人告诉他们,苦岭屯来了一对有钱的年轻夫妇,卖了不少猎物,手头至少有百两银子。 他们正借住在苦岭屯村尾养伤,那里离村子远,又偏僻,发生什么事情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男主人眼瞎又断腿,但是会一点功夫,就是靠着一手 精准的飞镖射杀猎物。 那群人里有人拿出了一种叫“蒙汗烟”的东西,说是到时候往屋里一吹,里面的人保准醒不过来。 石头的话,让一众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石头,他们没发现你吧?”薛小苒想到这孩子当时的处境,就为他捏了把汗。 石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那群人一到山下,他就躲在树上动都不敢动,他认得其中几个人,那些都是道子岭的混子和无赖,还有几个以偷为生的偷子。 都是些刀口舔血的凶人。 要是被他们发现,他的小命也没了。 “谢谢,你能来给我们报信。”薛小苒虽然有些害怕,但有连烜在,她倒不担心晚上的事情。 反倒是眼前这个瘦小的孩子,冒险过来给他们报信,让她很是感动。 石头又瞥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眸,看了看身旁的小猴。 “你,是小猴的主人,它不能没有主人。” 他干涩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柔和。 薛小苒心中微动,这孩子这么喜欢阿雷呀。 “大娘子,石头不会说谎话的,咱们怎么办是好?要不,我今晚整夜不睡,他们敢来,我就敲锣打鼓,让全村的人都过来。”乌兰花站了 出来,一脸决绝。 薛小苒失笑,不过,乌兰花的主意不错,“这倒是个挺好的主意。” 闹得全村都知道,那些贼人应该没那么大胆了吧。 薛小苒朝连烜看去。 连烜眼眸冷厉,身上散发着一股寒意。 “奚姑娘,麻烦你去把奚族长请来一下。” 奚木香咬牙点头,她爹带来的客人,被道子岭那堆流氓惦记上了,确实得过来商量一下。 她急匆匆朝村口跑去。 “大娘子,我去找根趁手的木棍,今晚谁敢靠近我们院子,我把他们牙都打掉。”乌兰花也被激起了性子。 薛小苒拉住了她,“兰花,别急,等奚大叔他们过来商量好了,我们再做打算。” 乌兰花只好悻悻作罢。 “石头啊,你吃午饭没有,锅里还有热粥,给你端一碗好么?” 晚上的事情有连烜操心,她先顾着眼前这个瘦成皮包骨的孩子吧。 石头听到热粥一词,忍不住咽了口水,可他并没有点头。 “哦,对啊,石头,我给你舀碗粥吃,你都多久没吃过大白米了,等着啊。”乌兰花也反应过来了,忙朝厨房走去。 石头对乌兰花倒是挺亲近的,薛小苒看着他那张瘦小的脸,若有所思。 第一百四十六章 苦命的娃 中午没有剩菜,家里也没有腌咸菜,锅里只剩了两碗白粥。 薛小苒还想着要不要给这孩子另外煮点菜,石头已经捧着白粥狼吞虎咽起来。 他也不用筷子,就这么捧着碗把粥往嘴里猛倒。 “石头,慢点吃,锅里还有,别急。”薛小苒怕这孩子呛着。 “大娘子,你别管他,他一直是这样的。”乌兰花摆摆手。 “啊,为什么?吃得这么急,胃会难受的。”薛小苒眉头紧皱,胃疼有多难受,她最清楚不过了,要不然,她的包包里怎么会常备着胃药。 “哪儿难受,都比不上饿肚子难受。”乌兰花不以为然,“他从小饿到大,能吃上一餐饱饭不容易。” 薛小苒愕然 她把乌兰花拉到厨房,悄悄打听这孩子的事情。 “他呀,就是个命苦的娃,已经独自在山林里生活了好几年了了。”乌兰花叹了口气,她自己命不好,可石头的命比她更惨。 “他没家人?”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独自在山林里生活了好几年?薛小苒惊呆了。 乌兰花摇摇头。 传闻,石头是七月十四出生的孩子,命硬,克亲,所以很小就被抛弃了,不过,因为是男孩, 手脚齐全,长得也不差,辗转被好几家人收养过,可没多久听到他命硬克亲的流言后,又被抛弃掉。 就这样,他一路坎坷的长到了五岁,在他又一次被人抛弃,濒临饿死边缘的时候,被他们村里一个孤寡老头给捡了回来。 老头是乌氏族人,无儿无女,原本想把石头收养在名下,可族里却不同意,说这孩子出生不好,不能让他影响了乌氏族人的运道,甚至不许乌老头把孩子养在他家里。 乌老头无奈,却不忍心把他抛弃,只好在后山找了处隐蔽的山洞,把这孩子安置在里面,每日送些吃食过去,照顾着他长大。 就这样,石头在苦岭屯后山长到了八岁。 他八岁那年,乌老头病死了,似乎就更加印证了石头命硬的传闻,村里人就不许石头再进村里了,石头想去给乌老头送葬,也被撵了出去。 乌老头死后,石头也没离开苦岭屯后山,一直在附近山林里挣扎着活命。 乌兰花和石头比较熟悉,那是因为,这些年她跑后山打猎种菜时,经常会遇到他。 她自己也是孤儿,对石头的遭遇,自然感同身受。 所以,平日能帮他一点就帮他一 点,打到猎物还有种出的蔬菜,都会分一点给他,还给他找了些蔬菜种子,让他学会自己种一些蔬菜。 奚木香也是如此,私下可怜没爹没娘的石头,总会偷偷从家里带点粮食给石头。 当然,不止只有她们两人帮忙,村里有好些人家也会偷偷在石头住的山洞口放一些粗粮食物。 苦岭屯还是有不少心地善良,本质纯朴的人家,只是,碍于石头命硬克亲的流言,大家都不敢过于接近他。 如果没有这些好心人的救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如何能渡过南方寒冷阴湿的冷冬,一个人活到现在。 “……石头今年几岁了?”薛小苒沉默半响,问了一句。 “嗯,应该十一岁了吧,乌老头死了有三年了。”乌兰花算了算。 十一岁了?身量却只有七八岁小孩的模样,薛小苒长长叹了口气。 “他那么小,一个人在后山是怎么活下来的?” 薛小苒回想起她和连烜在丛林里艰难求生的日子,就对这孩子充满怜惜。 “我们后山还好,只要不往深山走,没什么凶猛的动物,野菜野果也多,往后山东面走五里路,有个大水潭,那里能捉得到鱼,加 上大家不时送些糙米给石头,日子也就这么熬过来了,虽然活得辛苦,但总算没饿死。” 乌兰花和石头接触惯了,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穷苦人家的孩子多了去了,别人也不见得活得有多好。 “你别看石头个子小,其实,他很机灵的,他还能在大水潭里捉鱼去卖,只是人家都欺负他,给的价钱都很少。” 乌兰花看不过眼,偷偷帮他卖了几次,她虽然说话不清楚,但是,她力气大,个子也高,人家不敢欺负她。 只是,她自己的时间也很有限,并不能次次帮到他。 正说着话,那孩子在厨房外探了探头。 手上拿着的碗被舔得干干净净的。 “锅里还有粥,再给他添一碗吧。”看着乌兰花接过他的碗,薛小苒忍不住说道。 “哎。”乌兰花应了一声,把锅里剩下的粥都舀到了他碗里。 “石头,给你,慢点吃,这里没人会抢你的。” 以前,乌老头还在的时候,石头会时不时避着人去找乌老头,有人见他可怜,给他点吃的,总有些坏小孩故意跑去抢夺。 就因为这样,石头拿到点吃的,总会忙不迭地往嘴里塞。 石头小心接过 碗,没再急着往嘴里倒,而是偷偷瞥了眼薛小苒。 薛小苒朝他友善地笑笑,“那边有凳子,你坐着慢慢吃,晚上,你过来这边吃饭吧,谢谢你能过来报信。” 石头垂着脑袋,没吭声。 “石头,我跟你说,你可一定要来吃晚饭,大娘子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你要是不来,保准你后悔一辈子。” 乌兰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她力气大,把瘦小的石头,拍得差点翻了个跟斗。 “嘿嘿,不好意思哈,手劲有点大了。”乌兰花讪讪一笑,忙扶住他,这几天吃得好,睡得香,乌兰花感觉自己力气又添了几分。 薛小苒瞧着她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连烜说得对,她是得学习怎样控制一下手上的力道了。 石头最终点了点头。 奚大强带着奚木坤两兄弟,还有奚远、奚木香急匆匆赶来了。 原本就黝黑的肤色,被阴沉的表情衬得漆黑如墨。 一进院子,他先与连烜薛小苒打了招呼,然后,走到了正喝着粥的石头面前。 石头顿时警惕地护住了他的碗。 奚大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当谁都会抢他的粥似的,“石头,你是什么时候听到那些话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这个孩子确实命硬,独自生活在后山,依旧顽强的活着。 当然,他命硬,同样也命苦。 木香时不时从家里拿了粮食去救济他,奚大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石头戒备地看着他,不肯说话。 奚大强身后的奚木香一直给他使眼色,石头才不情愿地说了句,“中午,炊烟升起之前。” “那些人你都认识么?”奚大强沉着一张老脸继续问。 那天木香她们在集市上遭遇偷儿,奚大强就知道,道子岭那群混子,迟早要惹事,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跑到苦岭屯来作妖。 石头瞄了他一眼,“……认识几个。” 他常年在附近村落周遭穿梭,经常会被那些浪荡混子欺负。 “都有谁,你仔细告诉我。”奚大强阴沉着一张脸。 石头把他认出的几个人告诉了他。 果然是道子岭的那群祸害。 “爹,有两个就是那天我们在集市上遇到的偷儿。”奚木香听得真切。 “对,就是他们,上次想偷大娘子的东西,被我逮住了。”乌兰花也听出来了,“可惜,最后让他们跑了。” “爹,咱们该怎么办?去找道子岭的族长么?”奚木坤站了出来。 “道子 岭的族长惯是个耍花腔的,只会说些空口白话,根本管不动那些混子,要不然,那些混子敢这么嚣张么?”奚木生忿忿。 两村离得近,遇到那些不讲理的混球,平日里就没少发生摩擦。 要不是他们村人多又团结,道子岭那群无赖就敢跑到他们村里来横行。 “可不是么,那群人见天偷鸡摸狗的,他们族长也管不动,把道子岭的风气都败坏完了。”奚远跟着说了一句。 奚大强为难了,如果找道子岭的族长说开,那些祸害也不会傻傻承认。 就算有石头作证,他一个流浪乞儿般的孩子,说出的话,能有什么份量。 可要是不去道子岭,晚上那群混子真的跑过来了逞凶,又该如何? “奚族长。”站在屋檐下,一直没出声的连烜开口了。 奚大强忙跑了过去。 “奚族长,这事既然对方族长管不动,那么,我替他把这些祸害除掉吧,省得以后再危害乡邻。”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奚大强只觉得背后升起了一股冰凉凉的寒意。 众人都惊得汗毛竖起。 薛小苒半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一脸冷峻漠然的连烜,他话里的意思是…… “这,连家郎君,闹出人命 的话,会比较麻烦的。”奚大强抹了把冒出来的冷汗。 “要他们命干嘛,偷抢行当没闹出人命,要他们一手一脚足以。” 这种下流的混子还不配让他沾染上鲜血,连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呼!”四周的人心头都松了口气。 薛小苒“砰砰”直跳的心,也缓了下来。 奚大强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只要不闹出人命就好。 其实,就算闹出人命,问题也不大。 那群人半夜闯入他们村,企图夺人钱财,就算被打死,他们村也占着理。 这事去告官,官府都懒得理。 “只要不打死人,郎君可以随意处置他们。” 打断他们一手一脚,这些混子就算废了,奚大强对于这个处置手法很满意。 “到时候,还需要奚族长配合一下。” 他们毕竟人多,连烜现在的状态,没把握把他们一网打尽。 要是人跑了,以后也是祸患。 “那是自然,郎君尽管吩咐。”奚大强早就意识到,眼前这位郎君的身份绝非普通人士。 一群人商定完毕后,奚大强他们就先回去做准备了。 临走前,奚大强交代了奚木香早些回家。 “连烜,他们人多,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 们么?”薛小苒凑到了连烜跟前。 “又不需要我动手收拾他们。”连烜懒洋洋地说了一句,他只需在后方压阵就成了。 “啊?那该怎么做?”薛小苒一脸懵逼,刚才听他们商议的意思,不是他负责把人都逮住么? 他不动手,难倒要让乌兰花动手?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连烜扔下一句,拄着拐杖往屋里走去。 “啊?”薛小苒瞪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身影,真讨厌,就不能直接告诉她么?干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哼!她朝他狠狠做了个鬼脸。 连烜很快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乌兰花,你去六排乡走一趟,把这单子给药铺的人,照着上面写的,把东西买回来。” 乌兰花兴冲冲跑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纸张。 “小苒,给她拿钱。”连烜叫了薛小苒一声。 “要拿多少?”知道他有正事干,薛小苒也不磨蹭,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夜幕下的危机很快来临,他们得赶快做好准备。 “五两应该够了。”连烜也不大确定,各地物价都不同,他估出了一个比较高的价位。 五两?乌兰花和奚木香惊得下巴快掉地下。 什么药材居然要那么贵? 薛小苒把银子 拿给了乌兰花,“去吧,该给多少就给多少,时间不多了,快些回来。” “哎,知道了,大娘子。”乌兰花当即背着背篓出门去了。 乌兰花一走,坐在屋檐下和阿雷玩耍的石头也起身要走。 “石头啊,你吃了饭再走吧,我这就做饭了。”薛小苒看看日头,决定先把晚饭做了。 瘦小的石头看了看她,又瞧了瞧天色,默默坐了下去。 “木香妹妹,我去做饭,你也在我家吃饭吧。” “不了,大娘子,我爹让我早些回去。”要不是她坚持留下,她爹刚才就想让她回去了。 “那好吧,我在厨房,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过来问我。”薛小苒也不勉强。 厨房里有肉有骨头,素菜却是不多了,薛小苒斟酌了一下,还有豇豆、韭菜和鸡蛋,韭菜鸡蛋是奚木香拿过来的。 于是,她做豇豆炒肉、咕噜肉、韭菜炒鸡蛋、韭菜肉片汤。 等她做好饭菜,乌兰花也回来了。 “大娘子,这些药材,花了三两五钱。”乌兰花把剩下的钱递给了大娘子,然后小心地放下了背篓。 大大的背篓里只有三包份量很少的药包。 医馆里的培叔接过她递过去的药单时,脸色可有些奇怪。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条件信任 培叔在药柜后面倒腾了半天,才给了她三小包药材,然后,收了她三两五钱。 乌兰花看着小小三包药材,一点都不想把银子付给他。 要不是怕耽搁了郎君的大事,她还真想揪住培叔好好问问,就这点药,为什么卖这么贵? 连烜把药包打开,仔细检查了一下,莨菪子、天茄花、青麻花。 确认东西准确无误,连烜这才点了点头。 乌兰花松了口气,她好怕花了大价钱却买错了东西。 “这些药粉用来干嘛的?”薛小苒凑近一瞧,全是细小的粉末。 连烜瞥了她一眼,把药粉包好。 “晚点你就知道了,不是说可以开饭了么?” 薛小苒瞪着他,只觉得牙根有些痒痒。 她转身用力重重踩着步子,去了厨房。 连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情极好地走回厢房。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奚木香抱着织了一个下午的毛线衣回家去了。 乌兰花帮着把饭菜端到堂屋内。 石头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 “兰花,带石头去洗洗手,然后过来吃饭吧。”薛小苒端着汤盆过来,看了眼那孩子黑漆漆的手。 “哎。”乌兰花应了一声,牵着脸颊有些发红的石头去了厨房。 等他再过来的时候,一双手虽然洗了又洗,却依旧粗糙黝黑, 疤痕遍布。 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却有着一双满是沧桑的手。 薛小苒看着,心里那个酸呀。 石头敏感地发现她的视线落在他手上,手掌不由握成了拳。 “快坐下吃饭吧。”薛小苒忙移开了视线,招呼他们坐下。 石头看到乌兰花落座,他才谨慎地坐了下来。 “吃饭吧,今天的事来得突然,小石头,谢谢你了,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好菜,等今晚的事了,改天买了食材,再请你吃顿好吃的。”薛小苒给他碗里夹了块咕噜肉。 看着油亮金黄的肉块,石头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石头,快吃吧,大娘子做的菜可好吃了。”乌兰花可没客气,夹起一块咕噜肉放进嘴了,酸甜酥脆的口感,让她满足得眼睛都快眯了起来。 石头再没忍住,拿起筷子把肉夹进了嘴里。 酸甜、微辣、酥脆、可口,满嘴浓郁鲜香的肉汁充斥着他的口腔。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块肉了,小石头感动得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 “来,多吃点肉,不吃肉长不高呢。”薛小苒不断往他碗里夹肉。 “我以前也没肉吃,长得也不矮。”乌兰花嘴里嚼着饭,嘟囔一句。 她的身高在村里的姑娘堆里,算是很高的了。 “你饭量大,有力气打猎加餐,小石头 年纪小,个头小,能力有限,不增加点营养,可不行。” 薛小苒看着眼前脸颊有些凹陷的孩子,手上的动作就没停止。 眼瞧着饭碗里的肉越堆越高,石头抬起大大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随即埋头猛吃。 “慢点吃,不要着急,吃饭太快,胃会难受的。”薛小苒一边给他们夹肉,一边唠叨。 “兰花呀,你也慢点吃,饭菜都有呢,别养成囫囵吃饭的坏习惯。” 隔壁厢房里,捧着碗吃饭的连烜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人家都在吃饭,只有她不停地在叨咕。 “石头啊,等今天晚上收拾了那群混子,明天我让兰花去买肉回来,你明天中午过来吃饭吧。” 等饭桌上的饭菜消耗得差不多了,薛小苒再次开口相邀。 石头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放好,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那群人很凶的。”他怕他们对付不了。 “没事,有连烜在呢,那些蟊贼蹦哒不了。” 薛小苒不以为意,连烜说能对付,就肯定能对付,他虽然故作神秘,不告诉她具体操作,但并不影响她对他的无条件信任。 这话,听在连烜耳朵里,莫名有些感动,他得感谢这姑娘对他这般信任。 石头却不像他们这么轻松。 他小小的眉头深深皱着。 “哎呦 ,天快黑了,山道不好走呢,石头,要不,你今晚就别回去了,我给你搭个地铺凑合一晚上吧。” 薛小苒看看外面昏暗的天空。 石头摇摇头,“我认得路。” 薛小苒想了想,今晚可能会有场恶斗,小孩子不适宜瞧见这种场面,所以,也就没有勉强。 她让乌兰花去送他。 乌兰花却很快回来了。 “他不让我送,他说,这片后山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薛小苒哑然,好吧,虽然他年纪小,可也独自生活了那么久的时间,她没必要太过操心他了。 乌兰花勤快地把碗筷收到厨房,清洗干净。 夜色越发浓重,原本皎洁的月色被远处飘来的乌云遮起。 苦岭屯的灯火陆陆续续熄灭,整个村落开始陷入一片寂静的黑夜中。 “唧唧——唧唧——” 草丛里,蛐蛐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啪”的一声轻响,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老三,你他娘的小心点。”压得极低的声音在山道边响起。 “这么黑,老子又没有夜视眼,鬼知道踩到什么东西。”另个声音同样压得极低。 “嘘!都闭嘴,没听奚定说,那男人是个练家子的么,都给我小心些。”第三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雄哥,不是打听过了么,那男的眼又 瞎,腿又瘸,怕他个熊呀。” “能一镖把人的头发剃光,你苗老三做得到?” “做不到就闭嘴,都给我小心些。” 昏暗的山林边,树影婆娑,黑影绰绰,晚风轻拂,树梢轻轻摆动。 几个黑影摸到了篱笆墙外。 天空的乌云缓缓飘动,月光随着乌云的移动,时暗时明。 小院子里悄然无声,一丝灯光皆无,屋里的人似乎都已沉沉睡去。 一道灵巧的身影爬过了篱笆,走到篱笆院门前把门打开。 七道身影轻手轻脚蹿进了院子。 他们走过院门旁的椿树下,枝繁叶茂的枝叶轻轻摆动。 “……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一道黑夜顿住了身形,压着极低的声音说道。 “……我也闻到了。”他身旁的黑影也停了下来。 “你们这些蠢货,都说了不要出声了。”走在最前面的黑影气急败坏地压着嗓子,亮出了手里的利刃,“四狗,快上,把你的蒙汗烟吹进去。” 他身后瘦小的黑影立即往屋檐下蹿去。 那黑影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竹管,用手指沾了口水把窗纸捅了个小小的窟窿,就把细竹管从窟窿里伸了进去。 黑影正想对着细竹管吹气,静寂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似春雷般,在一群人的耳畔边炸起。 第一百四十九章 着道儿 “谁!” 最前面的黑影轻喝一声,声音里带了几分惊疑不定。 “这话应该问你们,你们是谁?” 低沉浑厚的男子声音在寂静漆黑的深夜中透着一股隐隐的威压,让人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夜空中,乌云悄然飘移,露出一轮皎洁的弯月,洁白的月色倾洒而下,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立在屋角边上。 “带着凶器,私闯民宅,打算谋财害命?呵。” 一声带着嘲讽的浅笑,让呆若木鸡的入侵者回过了神。 “是那个瞎眼瘸子,兄弟们抄家伙上。”黑影挥动手中的利刃,爆喝一声,就想招呼众人蜂拥而上。 回答他的却是“扑通”“扑通”重物落地的声音。 “……雄、雄哥,大、大伙中招了。” 雄哥愕然大惊,转头一看,椿树下歪七扭八躺着三个黑影,边上还站着两个,其中一个也开始摇摇晃晃。 “……雄、雄哥,我、我不行了。” 正说着,人已经瘫软在地,另个站得比较远的,虽然没倒下,却已经瑟瑟发抖。 都是在混迹市井多年的老油条,瞧这情形,雄哥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是着道儿了。 雄哥艰难地转回头, 看着屋角边上不动如山的身影,心里把奚定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好个奚定,难怪今夜的计划,他怎么也不肯参加,说什么自己的村子,不方便参与,呸,分明知道是个硬茬子,不敢跟过来才是。 “这位好汉,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误闯贵宅,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们计较,我们这就离开。” 雄哥自觉能屈能伸,立即换了副抱歉的口吻,朝一旁的四狗,苗老三使了眼色。 四狗和苗老三立即退到了他身后。 “呵,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底气,让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语气虽然漫不经心,散发的气场却压人心魄。 雄哥心中一抖,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他的眼神渐渐阴戾起来。 “好汉既然不领情,可别怪我等以多欺少了,上!” 话一落,他整个人暴起,举起手上的利刃往前冲去。 他身后的两人也掏出了各自的兵器,正要冲上去,却听空中一声爆喝。 一根长棍带着凌厉的气势从天而降,目标直指两人。 四狗和苗老三吓得瞳孔一缩,各使了招懒驴打滚,堪堪避开呼啸而来的长棍。 两人回头一看,一个梳 着麻花辫,穿着补丁裙的黑丫头扯出一口大白牙朝他们阴森森一笑。 长棍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度,凛冽而凶狠地朝他们笼罩而去。 四狗和苗老三屁滚尿流,分开四蹿。 瘦小的四狗动作稍慢,被棍子扫到左胳膊。 “啊——” 他整个人被巨大的道力扫飞数米外,趴在地上哀嚎着,再也爬不起来。 躲过一劫的苗老三惊得目瞪口呆。 另一边,往前冲了十几步的雄哥,听到背后的动静,还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就听“噗”的一声,一股钻心的疼痛在肩头蔓延开来。 雄哥有点不敢相信地低下了头,右肩头晕开的血迹让他的脸变得惨白一片。 躲在连烜房里的薛小苒,从微微敞开的窗缝盯着外面的情形。 看到乌兰花把贼人一棍扫飞,又是吃惊又是羡慕。 这姑娘的力气是真的很大呀,瞧那棍子,舞得多么威风。 震惊的不止是她,还有带着村民埋伏在屋后奚大强等人。 雄哥看到一群突然冒出来的人时,就知道,他们完蛋了。 他捂着剧痛的肩头“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最后,只剩一个哆哆嗦嗦的苗老三,看着围上来 的一大群人,他恨不得自己把自己敲昏过去。 “奚族长,一会儿麻烦你们把这些垃圾扔出去了。”连烜拄着拐杖从屋角走了出来。 “是,是,郎君尽管放心。” 七八个混子,在他手里没撑过一刻钟,奚大强端是见识到什么叫做狠角色。 “乌兰花,把他们的左手左脚敲断。”连烜给正叉腰得意的乌兰花下了个命令。 “啊?”乌兰花一愣,让她敲么? 屋里的薛小苒眉头皱了皱,牵着惊醒的阿雷走出房门,正想跟连烜说,让一个姑娘家做这种事情,不大合适吧。 就听乌兰花嘿嘿一笑,“郎君,我去找根短木棍,保准完成任务。” 薛小苒走出门槛的那一脚,差点就被绊倒,听乌兰花那兴奋积极的语气,哪有一丝不情愿。 手里拿着各种武器的村民们面面相觑。 乌兰花从前就打遍村子无敌手,现在一看,武力值似乎比从前更加厉害了。 乌大方那一家人应该庆幸没有真的惹毛乌兰花,要不然,后果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是你们村里人自己去找我们来的,不能光怨我们。” 雄哥听到要敲断他们左手 左脚,吓得再也顾不上答应奚定保密的事情了。 “那人是谁?”奚大强冷哼一声,揪出来以后,非得好好处置一番才行。 “就是奚定那个王八羔子,说你们村来了对有钱的夫妻俩,借住在村尾,让我们来弄点银子花,奚族长,我们也是受了他的蛊惑才来的,这位好汉,您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雄哥瞧见那黑丫头拿着一根粗壮的短木棍走过来,吓得连连求饶,他可不想被敲断手脚。 “奚定?吃里扒外的东西。”奚大强咬牙切齿,“郎君放心,明儿我一定把人找来给你们赔不是,要打要罚,任你们处置。” “何必等到明天呢。”连烜淡淡一笑,右手忽地一甩。 “啊——” 惨叫声从院子外的一棵大树后传了出来。 “奚定!小王八羔子,木坤、木生去把他给我抓过来。”奚大强怒气冲冲。 这混帐东西,勾结外村人对本村客人动手脚,还敢躲在暗处窥探。 “啊啊啊啊——” 跑了没几步的奚定被奚木坤两兄弟逮住,扭着他中镖的手,一路惨叫押了过来。 “不关我的事,族长,我什么都没干,他们诬赖我。” 第一百五十章 护身 奚定的话一落,倒地的雄哥开始破口大骂,“你个贼娘养的奚定,明明是你跑到道子岭找了我们,还想抵赖。” “不是我,我不认识你们,族长,你不要听他们的,我、我什么都没干。”奚定咬死不承认。 “老子打死你个狗娘养的东西,挖了坑让我们跳,还敢不承认。”雄哥挣扎着起身,就想朝他扑去。 “乌兰花,动手,一个也不放过,包括那个奚定。”连烜懒得理会他们狗咬狗,示意乌兰花快速解决。 “好的,郎君。”乌兰花拿着粗木棍,咧着一口大白牙,朝那群人走去。 “啊——” “啊啊——” “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原本漆黑一片的山村,有不少人家陆续点燃了灯火。 村民们看着乌兰花眼睛不带眨的,就把一群粗汉子的左手左脚都敲断了。 背后都升起了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这丫头,以后得离她远些才行,太凶残了。 满院哀嚎遍地,阿雷显然受了惊吓,一直扒着薛小苒的大腿不肯松手。 薛小苒摸着它的脑袋轻声安慰。 奚大强拉来了牛车,把道子岭那群人全都抬了上去,然后领着一群村民,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往 道子岭去了。 而那个惹出事端的奚定,则一路哀嚎着,被抬回了他家里。 小院子里总算清净了下来。 遮住弯月的乌云早已飘远,皎洁的月色柔柔倾洒在山林间。 “兰花,你没事吧?”薛小苒凑近乌兰花,她可瞧见了,乌兰花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 “没事啊,我好得很。”乌兰花笑眯眯的,一副打了胜架,心情舒爽的模样。 “……呵呵,没事就好。”这也是个好斗份子,薛小苒算认清了。 “这回看谁还敢打我们的主意。”乌兰花捡起扔在一旁的长木棍,“嘿嘿呼呼”地耍了起来。 “夜深了,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连烜瞥了眼院子外的一棵大树,那孩子躲在上面半天了,还真沉得住气。 “嗯嗯,是该睡了,折腾了半天,困死了。”薛小苒打了个哈欠,往天这时候,她早睡着了,“兰花,别舞了,睡觉去吧。” “哎。”乌兰花笑着应了一声,“我把棍子放好,顺便洗洗手。” 她去了厨房,薛小苒走到连烜身旁,扶了扶他的胳膊肘。 连烜瞥了她一眼,“不用,我走得动。” 说着,他慢慢拄着拐杖往厢房走。 “你刚才射了两镖,很累 的。”薛小苒却固执地扶着,顺便转头招呼阿雷回屋睡觉。 连烜嘴角一抽,这该死的毒不解,他也就这点能耐了。 点起的油灯吹灭,小院子再次陷入幽静的夜色中。 好半响,院外那棵大树上,爬下一个瘦小的身影,那身影回头又看了看院子,才往后山溜去。 二日一大清早,苦岭屯就开始陷入一片嘈杂混乱中。 奚定被打断了左手左脚,他的家人自然不干,跑到奚大强家去讨说法。 奚大强家被凑热闹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昨夜大部分村民都听到了村尾的惨叫声,但是,很多人还没了解事情的经过。 昨夜参加埋伏的村民就站出来了,说出了奚定与外村人内外勾结,道子岭那群祸害半夜跑到苦岭屯想谋财害命的事情。 村里人这才了解具体状况。 大伙都对道子岭那群混混被打断手脚拍手称快。 附近十里八乡,谁不对道子岭那几个偷儿流氓恨得牙痒痒,可人家凶狠无赖又成群结队的,被偷被欺负的人,也不敢拿他们怎么办。 道子岭的族长又管不动那些人,最后被欺负的人,吃了亏只能忍气吞声。 这次,他们踢到铁板,大伙恨不得买捆鞭炮来庆祝一 番。 至于奚定,也没谁会可怜他。 原本就是个没人缘,又惹人厌的货色,除了他家里人,谁管他死活。 “那群人的家人会善罢甘休么?” 薛小苒觉着能教出一群混子无赖的家庭,估计也不是好惹的人家。 “他们不敢怎么样的,昨晚可是被逮了现行,人赃俱获,作案工具和武器都甩到了他们族长面前,没要他们的命都算是留了情分的了。” 奚木香织着毛线衣说道。 “嗯嗯,不敢怎么样就好。” 薛小苒点头,他们只是这个村子的过客,以后可以一走了之,而奚氏一族可是祖祖辈辈待在这里的村民,影响了他们就不好了。 “我让兰花去买菜了,中午请你爹还有石头他们过来吃饭,昨晚多亏了你们帮忙。” “大娘子客气了,我爹说了,都是奚定惹的祸,他眼红你们卖猎物得了银子,爹卖猎物的时候,又没带上他,他分不到钱,就起了歹念,心眼坏得很。” 奚木香语气有些愤愤然,奚定嘴贱滑头又懒惰,爹原本就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平白带上他,让他分走一份钱。 “那种人脑子都有病,出了问题都赖别人,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毛病。”薛小苒摇 摇头。 “可不是就是这个理么。”奚木香点头附和。 两人说了会儿话,薛小苒去了隔壁找连烜。 昨天晚上的细节,她还没来得及问他呢。 “你昨天让兰花撒的粉末,是蒙汗药还是软筋散啊?我瞧那几个倒地的家伙,都还有意识呢,就是不大动得了。” 薛小苒盯着他,这种药的效果还挺不错,她觉着以后可以常备,要是遇到坏人,就那么一撒,坏人就倒地了,多方便呀。 连烜挑眼朝她看去,似有所觉,他淡淡说了几句。 “那是最简单的软筋散,效果并不怎么好,依着吸入粉末的多少,最多也只能让人软手软脚一刻钟到两刻钟,遇到高手的话,一息功夫都迷不倒。” 薛小苒“哦!”了一声,眼睛却闪亮亮一片。 有那么一刻钟到两刻钟的缓冲,她觉着就很不错了,至于高手,她的生活圈哪里那么容易碰到所谓的高手。 她眼睛骨碌碌转,想起昨天他写给乌兰花的药单,也不知道他放哪了。 把那单子收藏起来,以后有机会,她也弄一份。 所谓短效软筋散,可不就是她这种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居家旅行必备之护身法宝嘛,比她的辣椒水还要靠谱些。 第一百五十一章 姓薛好不好? 昨晚来帮忙的二十个青壮村民,都是奚姓族人。 薛小苒让乌兰花买了两桌酒席的食材。 乌兰花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左右手还拎着两只鸡、两只鸭、两条大草鱼,还有两刀五花肉。 她从村口招摇地穿过,吸引了一大堆人的注意力。 “兰花呀,买这么多东西,这是连家又要请客呢?”很多村民都知道,乌兰花在连家干活的事情。 “哎,对的,昨天奚族长带人去帮忙,大娘子今天请帮忙的人吃顿饭,表示感谢。”乌兰花乐得给大娘子和郎君宣传。 “这连家两口子就是大方。” “可不是么,奚族长和他们家关系好着呢。” 听到大部分村民都对大娘子一家称赞,乌兰花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死丫头,你过来。” 乌兰花走到村子中段时,大方婶带着大儿子堵住了她的去路。 “干嘛?”乌兰花脸色一沉,眼眸不善地瞪着他们。 大方婶被瞪得心里一紧,勉强换了副温和点的表情,“兰花呀,瞧你去了连家干活才几天,人都胖了一圈了,啧啧,你这是掉进了福窝了,你说说,是不是多亏了我们,你才有了现在的好去处。” 瞧瞧,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得大 概就是这种人吧。 乌兰花冷笑一声,“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耽搁了我干活,你赔我工钱么?” 她开头几句话,让大方婶黑了脸,可最后一句,又点亮了某些人的心思。 “兰花,连家每天给你多少工钱?”他们向乌七婆打听,乌七婆理都懒得理他们。 “关你们屁事。” 乌兰花一句话堵得大方婶他们脸黑如墨。 她自己心里却爽开了花。 “兰花,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她那所谓的堂哥跳了出来。 “我乌兰花没爹没娘没长辈,谁想当我的长辈,就先把卖了我的银子吐出来再说。”乌兰花话虽然说得含糊,可理却一点不让。 对面两母子气得直跳脚。 乌兰花大获全胜,抬脚想要离开。 “站着,你手里那么多食材,分一只鸡或者鸭过来,我们养了你那么多年,这点要求不过分吧。”大方婶贪婪地看着她手里的鸡鸭鱼肉。 乌兰花盯着她,突然露出森森白牙笑了。 “昨天晚上,我敲断了八个人的手和脚。” 大方婶愕然,转头看了眼脸色发白的儿子,昨晚村尾的事情,他们也听说了。 那些混子的手脚居然是乌兰花敲断的!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 乌兰 花阴戾的眼神往他们的手腕和脚腕瞟去。 大方婶只觉得手腕脚腕处一阵凉飕飕的,她头皮一麻,吓得尖叫一声,拉着儿子一溜烟跑了。 他们一跑,乌兰花脸上那种阴沉沉的神情立时消失无踪。 她朝那两母子的背影咧嘴一笑,神清气爽地回了村尾。 食材多,提前准备的工作也多。 杀鸡、杀鸭、杀鱼,拔毛去鳞,择菜洗菜。 奚木香也跑过来帮忙,三个人忙活了一早上,等到午饭的时候,奚大强一群人扛着桌椅板凳,碗筷瓢盆这些东西过来了。 自带家什参加酒席在乡下,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很少人家里会备着那么多锅碗瓢盆和桌椅板凳。 奚大强还准备了两大坛酒。 饭菜陆续摆上锅,薛小苒想起,那个小石头还没来。 就让乌兰花去寻他过来。 等乌兰花牵着瘦小谨慎的石头过来时,满院子里坐着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兰花,你带石头去洗洗手,然后和我们在屋里一道吃饭,他还小,就不和喝酒的大人一起吃饭了。” 薛小苒镇定自若,笑着招呼石头。 石头垂着脑袋从人群旁穿过,跟着乌兰花去了厨房,洗好了手就进了西厢房里。 等他一进屋,人群 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族长,连大娘子怎么对那个小崽子这么好,那孩子可是个命硬的。”有人问奚大强。 “昨天是那孩子给连家报的信,你们知道就成了,别往外传,免得给那孩子招来祸患。”奚大强小声叮嘱一句。 一众人等恍然。 原来是这样,难怪连家不计较那孩子命硬的身份。 等连烜从房里过来落座后,还是有人忍不住把石头的事情,告诉了他。 连烜淡淡一笑,这事他当然知道。 给那孩子套上命硬克亲这种流言,也不过是种不入流的手段而已。 如果不是有心人为之,怎么可能每一户收养他的人家都会听到这样一种流言。 那孩子的身世怕是有问题。 瞧他的态度毫不在意,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行了,他一个小孩子长这么大也不容易,你们就别瞎咧咧了。”奚大强发话。 “族长,也不是我们计较,还不是乌氏那边不许他进村,我们奚氏可没那么严苛。”有村民就说了。 “谁让乌老头想把他养到乌氏的名下呢,乌族长自然是不会同意的,要是咱们奚氏要养这么一个命硬克亲的孩子,估计也不会同意的。” 众人各抒己见。 “说什么命硬 克亲,都是流言蜚语,谁知道是真是假。” “那乌老头不就被克死了么?” “混说,乌老头本来身体就不好,而且他都六十多了,村里能活到七十的老头有几个?” “说的也是,乌老头年纪到了,身体又不怎么好,应该不是那孩子克的。” 一群人边吃饭边讨论,说话的声音未免就大了。 屋里的人,都能听到他们讨论的话语。 石头的脑袋越垂越低,神色也有些哀伤起来。 “石头呀,别难过,我们都知道,乌老头是年岁到了,与你没有关系。”奚木香叹了口气。 “就是,石头,你别听乌族那群碎嘴的人乱说,你的名字都是乌老头取的,他们是不想让你姓乌,才会胡乱给你安罪名。”乌兰花虽然姓乌,可她也没觉得乌姓有啥了不起的。 都是泥腿子一个,谁还瞧不起谁。 “石头的名字是乌老头取的?那是叫乌石头么?”薛小苒看着石头低落的情绪,有些心软。 “哪能呀,乌族长不让他姓乌,石头就是小名,意思是让他活得像石头般坚硬。”奚木香解释。 没有姓,薛小苒眼睛亮了亮。 她已经仔细观察了这孩子一段时间了,“石头啊,你跟姐姐姓薛好不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帮你看看吧 她话一处,众人皆惊。 “姓薛?”奚木香喃喃一句。 意思就是认石头当弟弟么? 奚木香满眼复杂地看向同样一脸惊讶的石头。 “大娘子的意思是……” 乌兰花正啃着鸡脖子,听到这话,差点就喷了出来。 “意思是让他当我弟弟呀。”薛小苒笑眯眯地看着小石头。 这孩子十一岁,不大不小,独立懂事,命运坎坷,却坚强不息。 虽然生活赋予了他诸多艰辛,可他的眼神没有变得怨毒阴鸷。 性格谨慎细微,不苟言笑,戒备心很强。 当然,这都很正常,他一个人在后山生活这么久,没有足够的戒备心,也许,根本活不到现在。 薛小苒觉着,这孩子独自一人在山林里挣扎生存的日子,太让她揪心了。 经历过丛林求生的日子,她知道离开人群,独自而居是件多么困难和孤独的事情。 而且,她原本就计划找一个支撑门户的弟弟。 他不顾安危跑来报信,与阿雷的相处亲密,和奚木香乌兰花这些帮助过他的人都很亲近,一样一样的事情,都证明,这是个心地质朴,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如果,他能做她的弟弟,薛小苒觉着是件 很不错的事情。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眼里皆是不敢相信。 “大、大娘子,你怎么会想要认石头做弟弟?”乌兰花咽下嘴里的饭菜问道。 “因为我正好缺一个弟弟呀。”薛小苒也不好解释说,她缺一个能让她自立门户的小弟。 “大娘子家里没有亲弟?”奚木香问道。 “呃,这里没有。”薛小苒只能含糊回答,“咳,石头啊,你考虑一下吧,如果跟我姓薛的话,以后就是我弟弟了,我们月底就要出发去苍郸城了,嗯,也没几天时间了,你好好想想,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 “哦,兰花和阿雷也一道去的,有熟人在,你别害怕。”薛小苒补充一句,然后给他夹了个鸡腿,“先吃饭,还有时间慢慢考虑,不要着急。” 经她一提醒,乌兰花突然觉着石头变成大娘子的弟弟也不错,以后至少能吃饱饭了,还能有比较熟悉的人一道同行,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石头,你答应了吧,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去苍郸城了,那里可是黎国国都呀,如果不是和大娘子他们一道,也许我们一辈子都去不了那么繁华的大城市。” 乌兰花开始积极劝 导石头。 石头却依旧处于一种懵逼状态。 奚木香扯了扯乌兰花的袖子,小声提醒,“石头毕竟命格偏硬。” “这有什么,不都说是流言了么,我就不相信。”乌兰花大喇喇地拍拍石头的肩头,“以前我爹娘死的时候,还有人说我命硬呢,怎么没瞧见克死某些个讨嫌鬼。” 奚木香一愣,她说的问题,还真的存在过。 乌大山夫妻相继去世后,村里就有流言说乌兰花命硬,克死了父母。 乌大方当时就不怎么想接手乌兰花,可是,他又想要他们家的房子和土地,按常理,他不帮着照顾侄女,就不能把他们家的房子和土地占为己有,无奈之下,还是把乌兰花接回了他们家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家人还不是好端端的。 “我不信这些。”薛小苒摆摆手,她既然敢提,当然就不会在意这些,“石头,别担心,你只要好好考虑,想不想跟着我们去就可以了,别的都不是问题。” “先吃饭,先吃饭。”薛小苒继续给大家夹肉,“吃饭第一大,别的事情都靠后。” 这话乌兰花爱听,她笑眯眯地把碗里的肉塞进嘴里。 石头也开始埋头吃饭 ,但是,神情明显有些恍惚,米粒都快塞进鼻子里了。 美味可口的饭菜,都没能让他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院子里人多嘈杂,连烜没听到屋里谈话的内容。 等送走了客人,又收拾了碗筷。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薛小苒趁空和连烜说起了石头的事情。 连烜一惊,盯着她眼神幽深如古潭。 愣把薛小苒盯得背后发毛。 “怎么啦?不行么?” 连烜把手放到桌面上,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 “……你,为什么要认一个弟弟?” 他不问石头的事情,反倒问她要认弟弟的事情,薛小苒莫名地心里发虚。 总觉着,他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呃,就是觉着石头这孩子命苦,活得太艰难,想帮一帮他,而且,他也算对咱们有恩是吧。”薛小苒把话题又拉回石头身上。 连烜骨节分明的大手依旧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 “……你不是说,以后要回家?带着他回去?” “哦,是啊,可以带他一起回去。”薛小苒抿着嘴。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可惜呀。 回不了原来的家,只能在这个时空创造一个新家出来了,也不算欺骗他,薛小苒挺了挺腰背 。 连烜的脑子飞快转动,思考着这姑娘走这步棋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他可不会相信她糊弄他的话。 这丫头,有时候滑溜得跟条泥鳅似的。 “难道,你觉得石头不好么?”薛小苒瞪着他,“还是你也相信什么命硬克亲的鬼话?” 她感觉,他应该不会在乎这些才对,他这么狂放不羁,冷峻高傲的人,这种乡间毫无根据的流言,他怎么会放在眼里。 连烜摇摇头,“这个石头命硬克亲的流言,应该是人为散布的,与他本身无关。” 薛小苒瞪大眼睛,“谁这么恶毒,居然散布这种要人命的流言?石头还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呢。” “这不好说,应该是他的身世有问题。”连烜不以为意,这种阴私的手法,在大户人家的内宅里向来不稀奇。 “啊?!”薛小苒怔住了,“这样的话,我就不能认他当弟弟了,是吗?” 她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合适的孩子,就没戏了吗? 连烜却笑了,他用手撑着下巴,眼底带笑看着她,“这么想让他当你弟弟?” “呃,我觉着他挺不错的。”薛小苒老实点头。 连烜盯着她好半响后,才幽道:“我帮你看看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薛小磊 第二天早上,连烜让乌兰花去把石头找来了。 石头有些害怕,又有些戒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昨天夜里,他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能做出决定。 虽然这样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天上掉落的馅饼,看着是那么难得可贵。 可是,从前多次被收养,又被遗弃的经历,使他养成了谨慎细微的心态,让他对连大娘子散发的善意,同样保持着一颗警惕心。 “……你,对自己的身世了解多少?”连烜缓缓开口。 十一岁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他十一岁的时候,跟在师父身旁,为了研习武艺,吃尽了苦头。 石头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连家郎君就这么淡淡瞥他一眼,都让他紧张到冒汗。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摇摇头,自他有记忆起,就一直处于被人收养,没过多久,又被人遗弃的状态。 后来,跟着乌老头一直在苦岭屯生活,也没有谁来寻过他。 连烜沉吟,看来散布消息的人,一直躲在阴暗处,并不打算在这孩子面前出现,这人十之八九是附近城镇的人家。 他并不是很想让薛小苒和这孩子沾上关系。 怕她以后,会被这孩子复杂的身世牵 扯到。 当然,她既然开口了,连烜自己的态度,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麻烦怕什么,到时候帮她解决掉不就成了,连烜的神色从容淡定。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他也不直接劝说,只是淡然地转了个方向。 但凡是有点骨气的男孩子,都不会想着窝在一个小地方混吃等死。 石头的大眼睛倏然大睁。 他想,他怎么会不想! 只是…… “你想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以后可别后悔。” 连烜懒洋洋地撑住了下巴,最近胡子有点长,他是不是该修一修,省得那姑娘时不时总盯着他的胡子看。 石头猛地咬住了下嘴唇,瘦弱的胸膛激动得上下起伏。 屋里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连烜有些不耐烦,要不是薛小苒坚持,他哪会和一个流浪孩子费这时间。 这孩子连主意都拿不准,也不是什么好苗子,连烜脸色渐冷,屋里的气氛也渐渐冷凝。 “我,我去。” 觉察出他的不耐烦,石头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地,用力磕了个头后,给出了答案。 连烜眼眸微垂,盯着男孩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起来吧。” “是。”石 头老老实实站了起来。 “既然你选择好要走的路,你就应该懂得,以后,你要跟着大娘子姓薛,这辈子就只能姓薛了,明白意思么?” 连烜扫了他一眼,有些话,是必须说在前头的。 “明白,我这辈子就姓薛。” 以后就算是有所谓的家人找来,他也不会认的,石头眼神坚定,他以后就姓薛,也只姓薛。 连烜轻轻点了点头。 薛小苒从石头走进厢房后,就不停瞄着房门口,弄得乌兰花也心里跟着痒痒,不时溜到门外瞄几眼。 奚木香倒是淡定,石头会答应的,这么好的机会,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抓住的。 等到那扇门终于打开,露出石头那张消瘦的小脸,薛小苒和乌兰花都跑了过去。 “小石头,没事吧。”薛小苒偷偷瞥了眼屋内的情景,连烜端坐在桌前,正拿着笔写着些什么。 “大娘子,我没事。”石头的脸有点红,他快速看了眼连大娘子,又垂下了眼眸。 以后,她就是他的姐姐了。 只是,不知道她能当他多久的姐姐。 想到过往被抛弃的经历,石头垂下了脑袋。 “兰花,厨房里好像还有大骨粥,你给石头盛一碗。” 薛小苒交代一声, 溜进了连烜房里。 “你在写什么呢?” 瞧他正奋笔疾书,薛小苒好奇地看了看。 似乎又是一张药方子。 “让乌兰花跑一趟药铺。”连烜轻轻搁下了笔。 “给谁抓的药?”薛小苒拿起了纸张,好奇问道。 “那孩子的。”连烜回了句。 “啊?石头生病了?”薛小苒吓了一跳。 “他在潮湿的山洞里生活了好几年,寒邪入侵,元阳不足,现在表面看着没什么,要是再窝在山洞几年,身体就废了。” 连烜先前给那孩子摸了摸骨,顺便把了把脉。 那孩子的体格先天条件不错,可惜,后天营养不足,加上在阴冷潮湿的环境待了几年,身体已经埋下了隐患。 薛小苒大惊失色,“是不是喝了药就能治好了?” “没那么快,不过,慢慢调养会好起来的。”连烜回道。 “能调养好就行。”薛小苒松了口气。 她扫了两眼手里的药方,就往连烜凑近两步。 “那孩子,是不是答应了?”薛小苒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不是石头应下了,连烜大概不会多管他的闲事吧。 连烜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你说呢?” “你都亲自出马了,他肯定答应 了。”薛小苒一瞧他的样子,就笑眯了眼。 这马屁拍得,连烜忍不住肩头抖动起来。 得到确定的答案,薛小苒拿着药方笑眯眯地跑了出去。 石头老实地坐在堂屋里吃粥,乌兰花和奚木香正和他说着话。 “大娘子,石头说,要和我们一起去苍郸城了。”乌兰花的心情是雀跃的。 她的声音一落,石头的脸又红了红,他放下碗筷,抬眼就看见从屋外走进来的连大娘子。 “嗯,我知道了,连烜告诉我了,石头啊,以后你就是我薛家小弟了,放心,有姐姐在,一定好好护着你。” 薛小苒喜滋滋地走了过去,有了支撑门楣的男丁,以后她要干什么也方便了。 “石头,快叫姐姐。”乌兰花拍拍石头的肩头。 “姐姐。”石头站了起来,羞赧的脸上带了几分恭敬。 “哎。”薛小苒笑得见牙不见眼。 “石头啊,你姐姐我叫薛小苒,你跟着姐姐姓薛,嗯,得有个大名,既然小名叫石头,那大名就叫薛小磊吧,三个石头的磊,你看怎么样?” 这是她昨晚偷偷想好的,连烜说帮她看看后,她就觉着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姐姐,名字很好,我就叫薛小磊。”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按照风俗,认干亲也需有个仪式。 只是,薛小苒这边没有亲人,薛小磊那边也没有亲族,仪式什么的,大家就选择性的遗忘了。 “细棉尺头买一块青、一块蓝还有一块白,两双鞋、一把梳子、牙刷牙粉一套,还有香胰子一块,不要桂花味的,五花肉两斤、排骨四根,青菜昨天还有剩,暂时不用买。” 薛小苒一一交代乌兰花要买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记得先抓药。” “大娘子,我会纳鞋底,小郎君的鞋子,我可以帮忙做的。” 薛小磊既然成了薛小苒的弟弟,乌兰花就改了称呼。 “鞋子也不是一会儿就能赶得出来的,还是得先买着穿。”薛小苒最近也跟着她们学纳鞋底,感觉老费劲的。 “那先买一双就成了,下午我就给小郎君做鞋子。”乌兰花心疼这几天呼啦啦花出去的银子。 “姐姐,不用给我买鞋子,我有鞋子的。”薛小磊局促不安地绞着手。 “你有鞋子?怎么没瞧见你穿过?”薛小苒没瞧见他穿过鞋。 “鞋子留着入冬才穿。”薛小磊小声解释。 薛小苒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鞋子容易磨损,所以,他只有入冬才舍得穿。 真是令人闻之鼻酸的原 因,薛小苒叹了口气,“小磊啊,有姐姐在,以后不用害怕把鞋磨坏了就光着脚,知道么?” 薛小磊抿了抿嘴,垂下了有些发红的眼眶。 “兰花,买两双轮着换,你自己的衣裳才缝了一套,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干呢,快去吧。” 乌兰花讪讪一笑,她针线活不大好,动作也慢。 “大娘子,小郎君,那我去了。”她把碎银子小心收好,背着大箩筐往院门外走去。 乌兰花喊薛小磊“小郎君”时,他的表情很是别扭。 他偷偷让乌兰花喊回他的小名“石头”,乌兰花却哈哈一笑,“我现在是卖身给大娘子的下人,你是大娘子的弟弟,称呼上肯定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薛小磊沉默了。 他也知道,乌兰花被她大伯一家卖掉的事情。 没想到,以前经常帮助他的乌兰花转眼就被卖掉,成了奴婢。 有时候,人的境遇当真是变幻莫测。 不过几日工夫,大娘子成了乌兰花的主人,而他成了大娘子的弟弟。 “小磊,走,我和你去搬东西。”薛小苒拿过另一个空背篓背起。 “搬东西?”薛小磊愣了一下。 “对啊,连烜说,你住的山洞太过潮湿阴冷,你在那里住着,身体都 弄坏了,所以,赶紧搬出来,暂时先在堂屋里打地铺住几天。” 薛小苒可不想让他继续住在潮湿的山洞里。 “大娘子,我和你们一道去吧。”奚木香把手里的毛衣暂时放过一边。 “好啊,我们一起去,你老坐着织毛衣,脖子也难受,起来走走正好。”薛小苒挽起了她的胳膊。 奚木香腼腆笑笑。 薛小磊被迫跟着她们往后山去了。 阿雷最为活跃,它和薛小磊见天往山上跑,找果子,挖野菜,掏鸟蛋,玩得可开心了。 可这两天,薛小磊没时间和它上山玩,阿雷有点抑郁了。 这不,一出门就开始满山满树上窜下跳,欢快得不行。 “唉,阿雷呀,你这么喜欢山林,等到了大城镇,没有林子给你爬,可怎么办才好呢。”薛小苒看着它开始发愁。 “大娘子要带着阿雷一起走么?”奚木香好奇问道。 “得带着呀,猴群不接纳它,不带着不行呀。”薛小苒叹气。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阿雷幸福的生活在它的故土上。 “姐姐,阿雷有吃的,它就很高兴的。”薛小磊小声说了一句。 “哈哈,那倒是真的,没想到你才跟它接触几天,就能看透它的本质了。”薛小苒乐 了。 薛小磊扯了扯嘴角,他不习惯笑,也不习惯说话。 这两天他说的话,加起来都有他以前半年说的份量了。 山洞离得不算远,转了个大弯,往一条窄小的山道上走去。 爬上十多米高的山道,一个不大山洞口出现在眼前。 山洞口附近围了一圈栅栏,栅栏里头有几垄的菜地,东一块西一块的散乱种着,绿油油的菜叶子看着还是挺喜人的。 “豌豆苗长出来了呢,石头。” 薛小磊推开小院子的院门,几人走了进去,奚木香一眼瞧见了嫩绿的豌豆苗,豌豆苗是她前段时间给他送来的种子。 阿雷熟门熟路蹿进了山洞里,想来平日没少到这里。 “嗯。”薛小磊看着山洞内外,有些心不在焉。 没想到,他马上就要离开这片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心里又酸又涩,又喜又悲,百种滋味涌上心头,说不出是难过还是高兴。 薛小苒跟着阿雷进了山洞,突然暗下来的视线,让她适应了好一会儿。 山洞不大,约莫百来平米,站在里面,有丝丝凉意从四面袭来。 这个山洞,不是那种不透风的山洞,在山洞深处有两条比较宽大的缝隙,虽然树枝和枯草堵着,可依旧堵不住那 种带着水汽的寒意。 缝隙四周长着不少绿莹莹的苔藓,整片岩壁都透着一股湿意。 难怪连烜说,这孩子寒邪入体,元阳不足。 在这种阴湿的环境生活几年,不生病才是怪事。 再看薛小磊住的地方,靠着洞口的地方,用木板简单架成了床板,上面铺着脏兮兮硬邦邦的垫被,同样黑成一团的被子卷在一旁。 边上垒着石灶,上面架着一口缺角的黑锅,旁边还有一个用石头垫着一边角的三角桌,桌上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孩子,就在这种环境独自生活了五六年,薛小苒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小磊啊,你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么?” 薛小苒实在看不出,这里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的。 薛小磊却不同,他看着山洞里的东西,哪样都舍不得不带。 可是,他想去卷被褥。 “小磊啊,被褥不要带了,潮乎乎的,人盖着会生病的。” 他想拿锅碗。 “小磊啊,家里不缺锅子和碗筷,而且,我们过几天就走了。” 他翻出了藏起来的布鞋。 “小磊啊,这鞋子又大又破了洞,你根本穿不了呢。” 最后,他站在熟悉的山洞里发现,他居然什么东西都带不走。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习惯成自然 当然,最后他们还是带走了一些东西。 比如,新鲜掐的青菜,剩下的一点糙米,还有一点盐巴和动物油等。 衣裳被褥那些东西,就一样都没带了。 薛小磊临走前,小心把院门扣好,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她们下了山。 三月末的山林,绿树成荫,草木繁盛,处处显现出一片生机盎然。 阿雷在路边掐着各种野花野果,嘴巴一直砸吧个不停。 “大娘子,去了城镇,阿雷估计得拴一栓才行,要不然,它跑出去,可能会被别人抓走了。” 奚木香看着四处乱窜的猴子,有些替它担心。 薛小苒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可是,阿雷会让她拴起来么?薛小苒犯难了。 “大娘子,你现在先试着拴一拴,要不然,去了外面人多的地方,它闹腾起来,你也拉不住是吧,出了事情倒霉的肯定是阿雷。” 奚木香劝说,阿雷现在看起来挺听话的,但它毕竟只是一只猴子。 薛小苒点头,“木香妹妹说得有道理,外面毕竟不是山林,阿雷到处乱跑,最后吃亏的还是它自己,我会试着拴一栓它的。” 薛小磊把她们的对话听到耳里,他看向阿雷的眼睛就带上了几分怜悯。 等乌兰花回来后, 奚木香利索的给薛小磊量好身型,开始帮他裁剪衣裳,薛小苒也过来帮忙。 天黑前赶出一套衣裳,好让薛小磊洗完澡后换上。 薛小磊呢,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段麻绳,一头捆着椿树干,一头绑在了阿雷的腰上,想试着让阿雷慢慢接受被拴的感觉。 阿雷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和它玩耍,没太在意,等过了一会儿发现,他被捆住,不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它开始烦躁了。 阿雷当然不会喜欢被麻绳拴着,它呲牙咧嘴愤怒拉扯,甚至还朝薛小磊发出怒吼声。 薛小磊试着安抚它,却惹来它更大的反弹。 薛小苒跑出去的时候,它冲着朝她委屈的掉眼泪。 愣是把薛小苒看得心疼起来。 她跑到阿雷身旁,抱着它轻轻安抚。 “没事,没事,哥哥这是在训练你呢,就绑一会儿,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就给你松开,好么?” 薛小苒摸摸它的脑袋,同样的话重复了好几遍。 阿雷似懂非懂,情绪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激动了。 薛小苒懂得薛小磊是想帮她的忙,所以,试着把阿雷捆绑起来。 “小磊啊,阿雷是个非常聪明的猴子,你要干什么之前,最好和它多沟通,等它明白了你的意思,再做 别的举动,这样,它才不会生气暴躁。” 他和阿雷相处的时间毕竟没太久,不懂得阿雷还是个需要哄,需要顺毛的小宝宝。 薛小磊垂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是他太过心急了,弄成现在这样,阿雷都生他的气了。 “没事,阿雷很好哄的。”薛小苒朝他笑笑,然后去厨房拿了一包花生过来,示意他用花生哄一哄阿雷。 薛小磊接过,蹲在阿雷身旁,阿雷果然立即被他手里的花生吸引住了眼球。 薛小苒憋笑,瞧他们又恢复和平共处的友好关系,她继续忙活针线活去了。 三个人分工合作,速度还是很快的,虽然薛小苒和乌兰花的针脚不怎么整齐,但是,如果不仔细看也看不大出来的。 一整套蓝色长衫长裤加亵裤,都赶在天黑前完工了。 晚饭,炖了排骨萝卜汤,闷了红烧五花肉,还炒了豌豆苗。 菜式不多,份量却足。 “大娘子,这红烧肉还可以多加些辣椒闷。”乌兰花收拾着碗筷,嘟囔着这顿饭菜唯一的缺点,不够辣,味道差了点。 薛小苒失笑,“连烜吃不得那么辣,小磊明天要开始喝药了,也得忌忌嘴,嫌不够辣的话,我们明天做一罐辣椒酱吧,想吃多辣都 可以。” “好啊,好啊。”乌兰花拍手称快,“明儿让木香带些辣椒过来,她家辣椒种得可多了。” “行。”薛小苒笑眯眯地应下,她也喜欢吃辣,不过,还没到无辣不欢的程度。 晚上,烧了一大锅的热水,让薛小磊好好清洗了全身上下。 换上新衣裳的他,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心情忐忑得差点同手同脚起来。 “很合身呀,木香妹妹裁剪的尺度就是好。”薛小苒看着焕然一身的男孩子,眼底都是笑意。 薛小磊小心地摸着身上柔软的衣料,看着她满眼笑意的眼睛,他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娘子,小郎君的旧衣裳还留着么?”乌兰花拎着又脏又破的旧衣裳出来了。 “扔了吧,留着也没用了。”薛小苒看了眼薛小磊,瞧他没反对,就示意乌兰花拿到外面去扔了。 拿了干布巾让他绞干头发,薛小苒从屋里拿出两床草席子,并排放到堂屋里边上摆放好,又把下午从奚木香家借来的被褥给铺上。 “小磊啊,暂时委屈你打几天地铺了。” “不委屈,姐姐,这就很好了。”薛小磊说的是实话。 这样的生活于他,已经是很好的安排了。 薛小苒怜惜地摸摸他的头 ,他个子矮她快一个头,瘦瘦小小的,身上没二两肉,连眼睛都瘦得有些凹陷。 “安心睡吧,你也累一天了。” 她把堂屋的门掩上,转身去了连烜房里,例行和他絮叨今天的事情,以及薛小磊的各种安排。 连烜默默听着,原本有些绷着的脸,渐渐放松了些。 她这段时间,为了乌兰花和薛小磊的事情,经常忙忙碌碌的,过来和他唠叨的时间都少了很多。 虽然,她总是絮絮叨叨说些没有重点的话,可是,也许是习惯了她的叨念。 太过清净的时候,他反倒觉着有些不适应了。 “今天二十二日,咱们还有七天时间,这几天要把阿雷多拴拴,省得出发后,它不习惯,发作起来就不好了。” 薛小苒正说到阿雷的事情。 “嗯,让薛小磊负责好了,他和阿雷还挺亲近的。”连烜给薛小磊安排任务。 “也行,不过,今天阿雷有点生气了,我得多交代他几句。”薛小苒瞟了眼角落里睡得香甜的阿雷。 “习惯了就好了。”连烜笑得有些古怪。 要不怎么都说,习惯成自然。 他听了她好几个月的唠叨,居然也能听习惯了。 连烜嘴角的笑容有些发涩,自己原来还有自虐倾向呀。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打小报告 接下来几天,薛小苒一直挺忙碌的。 做辣椒酱、缝衣裳、教织毛衣、学纳鞋底、学本地小吃,还有安抚阿雷被捆绑后焦躁小情绪等等。 二十七这日清晨,三道纤细的身影在苦岭屯村边的半坡上慢慢移动。 “这种红蓝草是不是只有南方才有?” 穿着象牙色短衫浅黄色长裙的薛小苒,正弯腰掐着坡上那片绿油油的植物。 “北地应该比较少吧。”娇小的奚木香指着坡上的植物,“这种叶片稍长,颜色略深的红蓝草,泡出来的米是紫色的,那边那种叶片较圆,颜色稍浅的红蓝草,泡出来的米是鲜红色。” 薛小苒眼睛睁得大大的,拿着手里的红蓝草认真比较,不仔细看,还真区分不开。 “真的耶,同样品种的草,居然能染出两种颜色,真稀奇,唉,等我们去了祁国,想弄五色饭,都凑不齐染料了。” 薛小苒喜欢五色糯米饭,特地和奚木香学习了制作的法子。 “卖南北货的铺子,应该会有卖的。”奚木香笑着安慰道。 “嗯嗯,到时候去找找。”薛小苒忙点头。 “木香,应该够了吧。”穿着浅灰色粗布衣裙的乌兰花,从上边扯了一大把红蓝草下来。 奚木香一瞧,眼 皮跳了跳,拔了那么多喂猪都够了。 “兰花,咱们没那么多糯米要泡。”薛小苒大笑。 “大娘子不是说,要多做些路上吃么。”乌兰花一个纵身,轻松跨过一片红蓝草落到了她们身旁。 “天气开始热了,做多了怕馊。”薛小苒摇摇头。 三人说着话,开始往坡下走。 清晨的山村,清新的空气带着几分泥土和芳草的气息,山脚下的农田里,勤快的农人正忙着给农田除草施肥。 下了坡道,绕过田埂,她们说着话拐上村子的土路。 正走着,一个圆球似的身影从前面一摇三晃地过来了。 “哟,这不是我们木香妹妹嘛,这一大早的,和连大娘子这是去哪了呀?” 一身宝蓝色绸缎的胖子,堆着三层双下巴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奚木香一看来人,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我们去哪关你什么事。”说完,拉着薛小苒想绕开他。 “哎哎哎,别那么不给面子嘛,和哥哥说说话怎么啦。”胖子挪了挪身形,伸出了肥胖的手,细眯着一双小眼睛直直盯着白衣黄裙的薛小苒。 一身素雅简单的打扮,发髻和耳畔上一样饰物皆无,但她洁白细润的肌肤在阳光照耀下,却显得粉白剔透,衬 得一张瓜子脸娟秀又美丽。 胖子一时看得就有些移不开眼。 “嗷嗷嗷——” 正看着入迷的他,突然惨叫起来,“痛痛痛,快放手。” “乌老三,你是不是不想要你这双小眼睛了?”乌兰花用力扭着他的手腕,阴森森地说道。 “哎呀呀,乌兰花你怎么也在,你个凶婆娘,快放开我的手。”乌老三疼得眼泪鼻涕都飙出来。 奚木香忙拉着薛小苒嫌恶地移开几步。 乌兰花往前一推,放开了乌老三的手。 “看来还是以前凑得太轻了呀,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你居然都没看见。”乌兰花朝他露齿一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乌老三顿时打了个哆嗦,揉着疼痛红肿的手腕,连退后好几步。 这死丫头换了身新衣裳,他居然一时没认出来,真特么倒霉。 “乌兰花,你个又丑又凶的死丫头,难怪嫁不出去。”他用袖口摸了把眼里和鼻涕,指着乌兰花就破口大骂。 薛小苒沉下了脸,她认出来了,这个恶心的死胖子就是村口肉铺家的三儿子。 “我嫁不嫁的出去,关你屁事,有本事你别退,过来好好说道一下。”乌兰花朝他走两步。 乌老三吓得一个趔趄,扭过胖 乎乎的身体,脚下抹油般溜了。 “傻子才和一个凶悍的女人说道呢。” 丢下一句话,跑得没了影子。 薛小苒和奚木香互看了一眼。 “咳,兰花啊,记得有一次乌老三想欺负你,结果你把乌老三揍了,他老子好像说要替他出头,后来事情怎么样啦?” 奚木香想起了去年的事情。 “能怎么样,把他老子也揍了呗。”乌兰花一脸无所谓。 “哈?真的呀,那怎么没听村里人说起过呢?”奚木香眼睛瞪得溜圆,乌宽惯是蛮横不好惹的,乌兰花居然把他也揍了。 “他在后山堵我,我们打了一架,他打输了,怕丢脸呗。”乌兰花想起去年的事,还有些生气,“我本来正在套野鸡,他一来就把野鸡吓跑了,气得我狠狠揍了他一顿。” 到嘴的肉跑了,她能不生气么。 奚木香目瞪口呆,村里的人都知道,乌兰花力气大,打架也厉害,可没想到,她连村里最为凶狠霸道的乌宽都打得过,实在让人不得不惊叹。 “乌宽没去找你大伯告状?”薛小苒忍不住问了一句。 “告状了呀,不过,没用,想从乌大方手里抠出什么赔礼道歉的话,那是休想。” 乌兰花耸耸肩,要是能从抠门 成性的乌大方一家手里,得到赔礼道谢,那就是他的本事了。 三人说着话,回到了村尾。 “乌老三也是个不长记性的,活该被你扭断手。”奚木香想起乌老三家曾经托人跟她家求亲过,她的心里就气闷不已。 “那色胚,看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道,一来就盯着大娘子不放,眼神龌蹉得很。”乌兰花哼哼两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别瞎说了。”薛小苒莫名有些紧张。 连烜可在屋檐下坐着呢。 “我没瞎说。”乌兰花这时候却有些愣头愣脑的,“大娘子好看,那厮光顾着看大娘子了,连我站在一边都没瞧见。” 薛小苒干干一笑,她已经看到连烜朝这边看过来了。 “乌兰花,发生了什么事?” 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冷霜,明显带了几分不悦。 “郎君,刚才我们下山的时候,碰到了色胚乌胖子。”乌兰花很兴奋,一副打小报告的样子。 她颠儿颠儿跑了过去,把事情的经过巴拉巴拉告诉了他。 乌兰花虽然有大舌头的毛病,她却不是很在意,一串囫囵的话溜溜说了出去。 听得连烜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他好像记得,大舌头的毛病是可以纠正的,回头整理出来才行。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忽高忽低 “做得好。” 连烜听完乌兰花含糊的叙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表扬,“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可以揍得更狠一些。” 乌兰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郎君。” 薛小苒哑然,他这么唆使乌兰花使用暴力,真的好么? 乌兰花喜滋滋地跑过来,和她们一起进了厨房。 “大娘子,郎君真是有魄力,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薛小苒横睨了她一眼。 这姑娘这么容易就被几句话收买了。 奚木香有些担心乌兰花,“你以后跟着大娘子他们,千万别任性行事,出门在外,万事都得小心。” 想到她们即将远离,奚木香心生不舍。 “木香,你放心好了,有大娘子和郎君在,我就是个小跟班,他们让干啥就干啥,我不会惹事的。”乌兰花看的很开。 她很满足现在的状态,每天吃得饱,穿得暖,睡得香,干活也不费什么力气,日子比以前过得舒坦一百倍。 “木香,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看兰花他们的。”薛小苒笑着应承。 奚木香点点头,她相信连大娘子,不会亏待兰花和石头的。 三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把摘下来的红蓝草清洗干净,准备熬煮染色。 她们的交谈,陆陆 续续传入连烜耳朵里,他目光飘向远方,表情显得有些淡漠。 薛小苒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啦?”她感觉出他不高的兴致。 “没什么。”连烜收回飘远的思绪,目光准确地落在了她身上。 分明有事,偏要藏着掖着,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真是个腹黑闷骚的性子。 “奚大叔说,他认识镇上镖局的人,后天他载我们去镇上,然后帮忙寻一寻有没有走镖的队伍让我们跟着,奚大叔为人真不错。” 黎国境内不太平,跟着镖局的队伍走,安全比较有保障。 既然他不出声,那薛小苒自己就多多开口好了。 连烜淡淡应了一声。 薛小苒盯着她,觉着他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迷,她眼珠子微微转动。 “咱们这么多人,是不是要雇一辆大点的马车?”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情绪低落,不过,他不想开口,自然有他的顾虑,薛小苒找不到安慰点,只好和他唠叨一些琐碎的事情,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雇两辆马车。” 他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共处在一处狭窄的空间内。 “啊?为什么呀?这样的话,成本就高了呢。”薛小苒嘀咕一声。 “马车小, 四个人坐一起太挤。”连烜板着脸说道。 一路要走上十天左右,这姑娘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有些话他听了问题不大,可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就不好说了。 乌兰花和薛小磊的本性如何,还待时间的考验。 “这样啊,好吧,那就雇两辆车好了。”薛小苒瞄了他一眼,他应该是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待在一起。 薛小苒和连烜朝夕相处那么久,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既然不喜欢,就随他的意思好了。 “我今天和木香妹妹学做五色饭,一会儿做好了,你尝尝,看看做的味道,地道不地道。” 薛小苒笑眯眯地和他说着细细碎碎的事情。 又是糯米?连烜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这几天,她一有空就跟奚木香学着做本地小吃。 什么艾叶粑粑、糖糍粑、油糍粑、糯米糍…… 全是糯米做的。 连烜已经无力吐槽了。 随便她好了,她高兴就好。 “昨天吃的鲜肉粉好吃吧,我已经把粉皮的做法记下来了,以后有空,我再给你做。” 薛小苒想起昨天,忙活了一个下午做出来的粉皮,配上大骨头汤和肉片,连烜吃着还挺合胃口的。 看他吃得香,薛小苒默默记下了 粉皮的做法,以后有时间,她再给他做。 这里的粉皮类似河粉、切粉,幼滑爽口,配着骨头汤,味道很是不错,薛小苒自己也很喜欢吃。 连烜抬眸看她,眼眸幽深而莫测,眼底似交织着千丝万缕,高深复杂的秘密。 薛小苒被他诡异的眼神看得有些忐忑,不由伸手揉了揉鼻尖。 “呃,你不喜欢么?还是你比较喜欢吃面条?” 薛小苒有些紧张,开始没话找话。 “……我明天想吃。”连烜突然笑了,缓缓开口。 “啊?”薛小苒一愣,“想吃什么?鲜肉粉还是面条?” “都要。”连烜勾了勾唇角,明天至少还有人能给他下碗面条,他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有些任性,还带一丝丝撒娇的口吻,薛小苒听着有些失神。 这家伙的心情,怎么像云霄飞车一样,忽高忽低的。 刚才还低沉的情绪,转头就飞扬起来。 “哦,好。” 虽然纳闷,但薛小苒应得很利索,难得他喜欢,当然要满足他的要求。 “姐姐。”薛小磊小心地拿着两张纸走出了东厢房,阿雷跟在他身后也蹿了出来。 “小磊,今天的大字写好了?”薛小苒笑着和他打招呼。 薛小磊开始练字已经有几天 时间了,连烜瞧他每日除了溜猴,似乎就无所事事了,很看不过眼,于是,开始每天写了几个大字,让他跟着念几遍,然后抄写。 连烜能教他认字,薛小苒乐见其成。 薛小磊就开始了兢兢业业的学习生涯。 他知道,笔墨纸砚非常贵,普通百姓人家根本消费不起,能进私塾读书识字的孩子,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薛小磊很珍惜这样的机会,每天的一笔一划都特别认真严谨。 “我看看。”薛小苒伸手接过他写的大字,仔细看了看,“嗯,不错,不错,写了几天,笔划已经有模有样了。” 作为一个初学者,薛小磊的大字写得确实不错,字体虽然大小不一,但写错的地方很少。 毛笔字有多不好学,薛小苒心里清楚,就是让她来写,都不一定能比薛小磊写得好。 薛小磊听着她的夸赞,有些脸红。 他的字和郎君的字比起来,简直丑得不忍直视,可每次,薛小苒都是夸赞的。 连烜薄唇轻抿,眼神微微闪动。 他虽然瞧不见,但一个只练了几天大字的孩子,是什么水平,不用看就能猜得到。 想起她认字的水平,连烜忍不住笑了笑。 有点坏心眼的期待,哪天能看到她的字体。 第一百五十八章 足矣 二十八这日,薛小苒起了个大早。 早早把大筒骨熬上,然后洗脸刷牙,揉面醒面。 面条和粉皮都需要高汤调配,味道才会好,连烜既然想要吃面,她怎么也得做碗好吃的面条才行。 “面条配卤牛肉,味道最好了,可惜牛肉不好买呀。”薛小苒切着猪肉片,和烧火的乌兰花闲聊。 乌兰花砸吧着嘴,她还从来没吃过牛肉呢,“耕牛是不能随便屠宰的。” “嗯,所以只好配猪肉了,猪肉其实也不错,只是呢,配面条和粉皮,做成叉烧味道会更好。”薛小苒把切好的肉片移到一边,开始剁肉末。 乌兰花吞咽着口水,大娘子总是说一些,她从来没吃过的食物,这些食物,光听着就能让她流口水 这几天,大娘子变着花样研究好吃的,她跟在身后,蹭了不少好吃的,喜得她每天都盼着大娘子做饭的时间。 肉末剁好,摊放在圆盘里,切上香菇丁,撒在肉末上,然后放到锅里蒸。 香菇蒸肉末是薛小苒小时候常常吃的一道菜。 他们那里有这样的说法,孩子营养不良,脸色发青,就得多吃这道菜。 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根据,不过,既然是 老一辈流传下来的,薛小苒觉着,自有它存在的理由,她不就是被奶奶这样补营养补得胖起来的么。 所以,这几天,她每天都蒸一盘香菇蒸肉末。 毕竟,家里这几个吃饭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都需要补充营养。 薛小苒端着一大海碗面香浓郁,配料满满的面条往连烜房里走去。 “面条好了哦,快来吃面。” 她把大海碗放到了桌面上。 闻着浓浓的面香,连烜盯着薛小苒的眼睛闪烁着微不可查的光芒。 “尝尝面条的味道好不好,配了肉末香菇,还有鲜肉片,中午咱们再吃鲜肉粉。” 薛小苒把筷子放到他手上,催促着他吃面。 “……谢谢。”连烜用他低沉暗哑的声音道了声谢,虽然不是长寿面,也足矣了。 薛小苒咧嘴一笑,没有注意他道谢背后的用意,“不用那么客气了,快尝尝好不好吃。” 连烜轻轻挑起了几根面条,在她热切期盼的目光下,把面条吃了下去。 “好吃,口感筋韧,面香浓郁。” 连烜很肯定地认同,让薛小苒笑眯了眼,“嗯嗯,好吃就成,那你先吃着,我一会儿再过来。” 她心情极好地走了出去。 连烜出神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才转过头,把一大海碗面都吃了下去。 明日一早即将出发,这日,一群人都特别忙碌。 乌兰花和薛小磊把乌族族老偷偷请了过来。 “九爷爷,这是二两银子,我爹娘和乌老头的坟头就拜托你们一家,每年帮忙扫一扫坟,添一点纸钱烛火了。” 上次她被发买时,乌兰花就拜托过一次,可那次她手头什么都没有,空口拜托族老帮忙,虽然人家当时是答应了,可是,乌兰花后来想想,一年两年让人家帮忙还成,五年十年的话,谁还会那么好心。 所以,她偷偷把从前存下来的三四十枚铜板挖了出来,想着多少也得给个意思。 薛小磊知道后,不知道从哪也挖出了二十多枚铜板。 两人凑到一块,商量着给族里心肠最好的族老偷偷送去。 他们的打算,连烜听到后,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让薛小苒给他们拿了二两银子。 他们有这样的心,就成全他们好了,省得离开后,还一直惦记着这事。 乌兰花和薛小磊一开始是不敢拿的。 薛小苒说,乌兰花干活是有月例的,而薛小磊每个月也是有零花钱的,所以 ,这二两银子,算是他们预支了月例和零花钱。 乌兰花和薛小磊面面相觑良久,最后,才收了下来。 两人转头就全给了族老。 “兰花啊,不用这样,你爹姓乌,族里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的墓地给荒掉了,石头,你也一样,乌老头的坟地,自有乌族人会扫坟的。” 族老虽然很诧异,却并没有见钱眼开。 乌兰花就是信任眼前的族老,才会舍得把银子送到他手上。 “九爷爷,你就收下吧,我和石头明天要离开苦岭屯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族里虽然会帮忙扫墓,可烛火纸钱总需添置,没道理让你们破费的。” 乌兰花说得很诚恳,他们一去可能就再也没机会回乡了,这二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每年买些烛火纸钱也不费多少铜板,二两银子足以支撑很多年了。 族老闻言,犹豫了,“兰花,你和石头要跟着连大娘子一道走?可是,不是听说你只是帮忙干几天重活么?” 薛小苒认养石头做弟弟的事情,村里只有奚大强一家知道,并没有告诉苦岭屯的人。 因为薛小苒觉着,有人故意散布流言,让旁人认为薛小磊命硬克亲,如 果知道他又被人收养,估计还会故技重施。 他们都要离开苦岭屯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薛小苒就没有高调宣扬。 村里人以为,他们是因为感谢石头报信,所以才对他这么好。 “九爷爷,不瞒你说,大娘子把我买下来了,以后,她去哪我就去哪了。” 明早就离开苦岭屯了,乌兰花也不怕别人知道,她要跟着大娘子走了。 族老点点头,“这样也好,跟着贵人走,总能吃饱穿暖,比你在那个家里强多了,兰花呀,要好好的活着,你放心好了,就算九爷爷以后走了,也会交代乌军他们继续帮忙扫墓的。” 乌军是他的大孙子,十七八岁的年龄,身体壮实得像头牛,是个诚信精明有道义的少年。 乌兰花和石头都认识乌军,族老一家子为人都不错,所以,乌兰花才选择了拜托他们一家。 “九爷爷,你身体好着呢,要长命百岁。”乌兰花把银子塞进了他手里。 族老看了看,把银子收了起来,然后,给两人做了郑重的承诺。 送走了族老,乌兰花和薛小磊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有了族老的承诺,两人总算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以后有机会…… 天还没黑,小院子里已经忙碌一片。 厨房里灶台的火一直没熄灭,大锅里烧着沸腾开的热水。 阿雷第一个被抓到厨房里洗澡。 出发后,洗漱方面肯定不会方便,所以,屋里每个人都要大清洗一遍。 阿雷洗过一次澡后,再次接触温暖的洗澡水,就没了第一次的慌张害怕。 薛小苒依旧抠下一小块香胰子,把它从头到尾抹出了泡沫,然后给它揉搓。 湿了身的阿雷瘦了一大圈,被搓得满身滑溜溜的泡沫,它自己搓着身上,感觉还挺新奇,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起来。 乌兰花看着有趣,凑过来帮忙冲水。 “阿雷的眼睛又黑又亮,双眼皮好深,大娘子你看,他还会笑呢。” 薛小苒搓着它脑袋上的毛发,朝阿雷笑,“阿雷会笑很正常呀,不单不会笑,还会哭,会生气呢。” 乌兰花啧啧称奇,拿着水瓢舀了温水慢慢倒在它身上。 “阿雷顶上那撮毛,为什么特别黄呢?” 乌兰花伸手摸了摸阿雷的脑袋。 阿雷黑亮的大眼睛斜睨了她一眼,嘴巴还扁了扁,显然对她擅自摸它的脑袋有些不满意。 这院子里,阿雷和薛小苒最亲近,其次是薛小磊,再次,是连烜,最后才是乌兰 花。 大约是因为,乌兰花吐字不清,性格又大大咧咧的,力气还特别大,她与阿雷的磁场并不怎么合拍。 乌兰花倒是很喜欢阿雷,经常想接近它,可阿雷却不大领情。 “嗯,它生出来大概就这样吧。”薛小苒扭干帕子,给阿雷擦脸,“兰花,去窗沿那里,把阿雷的梳子拿过来。” 阿雷一身毛发,当然也需要专用梳理毛发的梳子。 特别是现在到了换毛的季节,阿雷每天都会掉不少毛发。 用梳子一梳,就能捋下一撮灰黄色的毛发。 “阿雷呀,瞧瞧,掉了这么多毛,你都显得清瘦了。” 薛小苒把梳掉的毛发给阿雷看,阿雷左右看了看,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眼。 “哈哈!”薛小苒和乌兰花哈哈一笑。 冲洗干净,梳好毛发,用干布巾给它擦干身体,香喷喷滑顺顺的阿雷就洗干净了。 它自己还挺臭美,东闻闻西摸摸,呲溜溜跑去找薛小磊,然后顺着他的裤腿就爬上了他的肩头。 薛小苒不让它爬肩头,薛小磊却随它高兴。 所以,最近阿雷很喜欢和薛小磊混一起,就算,他不时会拿麻绳拴着它,阿雷习惯后,也无所谓了。 “小磊,一会儿洗了澡换了衣服,别让它 爬身上了,它脚丫子脏,弄脏衣服就不好了。”薛小苒交代一句。 “是,姐姐。”薛小磊点头应下。 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他们嫌弃它的意思,阿雷突然把薛小磊的发带给扯了下来。 薛小磊惊呼一声。 薛小苒一瞧,走过去把阿雷从他肩头拎了下来,开始训斥它。 乌兰花则在一旁偷笑。 院子里的气氛热闹欢乐,连烜坐在厢房里,书写的动作顿了顿,眼眸不禁朝窗外转去,听着熟悉的声音对着那只猴子不依不饶的训诫,他浓密的剑眉微微一挑。 可以想象出那猴子被她训斥得垂头丧气的模样。 连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知启程后,他们的精力还会这般旺盛充沛么? 晨曦第一道微光照耀在绵绵群山上的时候,村尾的小院子里,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早饭煮了白米饭,配菜是酸辣豆角丝、韭菜鸡蛋、清炒油菜。 肉菜昨天已经消耗完毕,早上把最后一点素菜都做了,正好不浪费。 还剩了一点白米和白面,薛小苒把它们都塞进了背篓里。 她带了圆锅碗筷和盐油,万一露宿,可以解决基本温饱。 奚大强早早牵了牛车过来,一样样把他们要带的东西搬上了牛车。 “奚远,这是借住你们房子的房租费。”薛小苒给奚远递了一两银子。 虽然不知道这里房租是多少,但他们借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两银子肯定是够了的,这是她和连烜商量过的。 “不、不、不,大娘子,不用、不用,你们给我家留了那么多家具,光是收下这些都已经让我家很不好意思了。” 奚远急忙地摆手。 “家具是家具,房租是房租么,也不能这么算吧。”薛小苒瞧了瞧,床、桌子、柜子、椅子等还有锅碗瓢盆这些,确实买了不少。 她哪知道,这么多崭新的家具,对于他们这地方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 比如,以后奚远如果要成亲,有这么一套家什,就能风风光光把媳妇娶进门了。 奚远坚持不收,薛小苒也无法,只好把银子收了起来。 那天,她给奚木香帮忙缝制衣裳的银子,奚木香也坚决不收,说是她学了织毛衣和缝背包的法子,都没有交学费呢,怎么还能厚着脸皮收银子呢。 看着他们质朴友善的脸,薛小苒心里有些感动。 出门在外,能遇到这些善良纯朴的朋友,是一种福气。 他们的东西并不多,各自的衣裳鞋袜洗漱用品都放在了背 包里,两个背篓装了些零碎的东西,还有就是两床薄被。 奚大强说,如果跟着镖局往苍郸城,很有可能会在野外露宿,把薄被带上能以防万一。 牛车缓缓往村口走去,清晨的小山村,各家的烟囱都冒气了轻烟。 大水牛迈着沉稳有力的步子,一路“哞哞”叫唤。 “大娘子,你们要一路顺风呀。”奚木香和奚远跟着牛车慢慢往村口走,脸上是满满的不舍。 “好,谢谢木香妹妹了,以后有机会……” 薛小苒说到这顿住了,原本是想说,有机会去祁国找她们玩,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以后她们会身在何处。 “若去了祁国,可到京城栗子巷找雷府。”连烜低哑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地址。 京城栗子巷雷府?奚木香和奚远互看了一眼,不应该是连府么,怎么会是雷府? 薛小苒也奇怪地看着连烜,那是他家么?为什么是雷府呢? 连烜说了一句话后,就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不再多言了。 薛小苒撇撇嘴,说一半留一半什么的,最讨厌啦。 牛车晃晃悠悠朝村口走去,清晨的路口出门的村民还比较少,薛小苒正想和奚木香他们告别。 后面突然冲出几个气势汹汹的人。 第一百六十章 厚颜无耻 “等等,等等——” 跑在最前方的那人大声嚷了起来。 村口附近的人纷纷转头看去。 “嘿,那一家子又来了。” 有那好事的村民就凑过来看热闹了。 “乌大方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肯定不是来送行的就是了。” “哈哈,那家子人哪有那么好心。” 围观的村民皆露出会心一笑。 马车上坐着的乌兰花,原本就比较黑的肤色,此时显得更黑了些。 她昨天晚上还在想,临走前要不要回去揍那家人一顿,发泄一下这几年在他们家待着的怨气。 后来顾忌着可能会给大娘子带来麻烦,也就忍了下来。 没想到,她忍下来了,他们反倒扑上来了。 乌兰花暗中紧了紧拳头。 “乌大方,你们这是干什么?”奚大强皱着眉头看着拦在牛车前的一家人。 “奚族长,我们有话和兰花说。” 大方婶一双眼睛有些咄咄逼人,盯着乌兰花身上淡紫色的新衣裙,眼里闪过几分嫉妒。 “兰花,你居然要跟着连大娘子走了,要不是有人跑去告诉我们,我们还蒙在鼓里呢。”乌大方瞧着一身新衣,改头换面的乌兰花,眼里闪了闪。 这才几天没见,瘦竹竿似的人儿居然都开始长肉起来了,这死丫头跟了富贵人家,果然天天大鱼大肉的开始享 福了。 “那又如何?”乌兰花木着脸,看着牛车前这群所谓的亲人。 “你这死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这么目无尊长,不孝不敬,你就不怕受到天打雷劈么?快给你大伯赔礼道歉。” 大方婶叉着腰气势汹汹指着乌兰花。 薛小苒坐在牛车上抱臂看戏,心里就嘀咕了,这家人就拿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能有点新意么? “我没有长辈,我长辈都在墓地里躺着呢。”乌兰花阴冷地撂下一句。 乌大方两口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好你个大逆不道的乌兰花……” “我说,你们两口子有完没完,兰花已经被你们卖了,卖的时候,乌七婆就说过,她以后的生死穷富都与你们无关,现在闹这么一出,有意思么?连家郎君还要赶路呢,快让开。” 奚大强瞧着他们纠缠着乌兰花,翻来覆去指责她,心头的火气就蹿了起来。 乌大方一家人被他这么一呵斥,倒是缩了缩脑袋。 “不是,奚族长,我们是后悔了呀,那天因为兰花打了长辈,我们也是在气头上,才贱卖给了七婆,可,兰花再怎么不对,也是我家侄女呀。” 大方婶眼珠一转,开始拍着大腿嚎了起来。 “所以,重点是什么?是兰花被贱卖了,你们心里不甘是么?” 另一边, 族老沉着一张脸,领着一群人也过来了。 “九爷爷。”乌兰花跳下牛车,走到族老身旁。 “兰花呀,九爷爷来送送你。”族老拍拍她的肩膀。 乌兰花咧嘴一笑,“谢谢九爷爷,兰花以后会好好活着的。” “兰花,给你,我娘煎的面饼,你们留着路上吃吧。”一个壮实憨厚的年轻人递给了她一个用蕉叶包着的包裹。 “谢谢你,乌军。”乌兰花也不扭捏,大方接了过来。 “行了,上车快走吧,路上小心。”族老瞧了眼牛车上笔直端坐着的连家郎君,悄声示意。 “哎,知道了,九爷爷,那我们走了。”乌兰花朝他们挥挥手往牛车走去。 动作利落地翻身上车。 奚大强甩了甩鞭子就想赶车。 大方婶却拉着牛缰绳不放手,脱口而出,“奚族长,我们要把兰花赎回去。” 乌大方一家确实不甘心,乌七婆转手把人卖给了连大娘子,肯定不止卖四两银子。 他们来闹就是想让连大娘子给乌兰花添些卖身银子。 可是,他们又不占着理,眼看着人就要走了,大方婶心中一急,想出了这个法子。 “赎回兰花?”奚大强一愣,转头看向连大娘子。 薛小苒失笑,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想要赎回兰花?行呀。” 她话一落,一旁的 乌兰花脸上“唰”的一白,但她接着的话,又让乌兰花瞬间精神起来。 “我买花了八两银子买人,你给八两银子,就把人领走吧,别在这磨磨唧唧的耽搁我们的时间。” 她看准了他们不会舍得,乌兰花自然也清楚。 “啥?八两银子?”乌大方两口子一脸不敢相信。 “我们明明只卖了四两。”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跟乌七婆买的时候,就是八两,要不要赎?要就拿钱,不要就闪开,耽搁了我们的行程,你们赔得起么?” 薛小苒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这,这……”大方婶拉着缰绳的手不由松开了,他们过来是想要银子,可不是来送银子的。 “大娘子,您看,我们兰花聪明能干,当初卖她的时候,我们卖的价钱就低了,我们一家省吃俭用把这孩子养大不容易,您能不能补点银子给我们。” 乌大方瞧着方法不通,索性谄着脸,直接说出来目的。 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嘘”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乌兰花气得脸色涨红,猛地站起来。 “坐好。”连烜开口了。 乌兰花一个激灵,老实坐了下来。 薛小苒一看,连烜出声了,她就笑眯眯地看着,也不多话了。 “你们想干嘛?敲诈勒索还是耍 赖讹人?正好我们要去镇上,要不一道去衙门走一遭,把事情捋个清楚。” 他字正腔圆浑厚低哑的声音,平静中带着肃穆,他表情淡漠,腰背笔直,明明是坐在简陋的牛车之上,那通身的架势却让人半点不敢轻视。 四周的人们顿时静寂一片。 乌大方的脚顿时一软,摔倒在地,他身旁的大方婶,和他身后的那两个儿子,皆是手脚打颤,脸色发白。 牛车缓缓启动,薛小苒悄悄朝奚木香和奚远他们挥了挥手。 两人脸上带笑,同时挥手告别。 牛车绕过村口,拐上大路,消失在众人面前。 大方婶和两个儿子这才扶起了腿脚酸软的乌大方。 “噗,便宜没占到,差点进了班房,有些人呀,脸皮当真是比城墙还厚。” “可不是么,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哈哈,当人家是吃素的不成,还想讹上人家。”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敢跟人叫板。” “也亏得人家急着赶路,要不然呀,镇上的府衙有得热闹了。” 村民们指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乌大方一家的脸青了红,红了白。 族老瞪着他们,一脸厌恶,甩着手领着一群人走了。 奚木香和奚远见状,摇摇头也各自归家去了。 乌大方一家灰头土脸的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低调才是正道 “还是郎君厉害呀,一句话就把那些不要脸的人都给击退了。” 乌兰花一脸崇敬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人,那张面无表情,又带着浅浅疤痕的脸,怎么看都觉着充满了深度睿智的男性魅力。 “那是,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事情要结束了。” 薛小苒笑眯眯地,脸上不自觉挂上一种与有荣焉的表情。 “哼,要不是咱们赶时间,我非要下车揍他们一顿不可,上次就是揍得轻了,才没有长记性。” 乌兰花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能快速解决的问题,何必浪费时间去揍人。” 连烜淡淡瞥了她一眼。 乌兰花立时垂眸安静,“是。” “揍了他们,他们就能变好么?”连烜问。 “不能。”乌兰花摇头,那一家子的性子估计打死都改变不了。 “所以,不要为这种无谓的事情浪费时间。” 连烜难得说教,牛车上坐着的人都安静聆听。 “是。”乌兰花老实点头。 薛小磊一直安静地待在连烜身旁,手里牵着有些躁动的阿雷,不时伸手抚摸它的肩膀,让它放松紧张的情绪。 赶车的奚大强听着,回头看了眼镇定从容的连家郎君。 心里不断感叹,乌兰花和石 头两人,怕是前世修来的福报,这辈子才有这样的运气,能跟在他们夫妇身旁。 连家郎君的身份绝非常人,奚大强断定。 “大娘子,以后我们真的可以去祁国找你们吗?”奚木生偷偷看了眼父亲,小声问道。 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总是对外面未知的世界充满向往。 薛小苒瞟了眼连烜,瞧他没有答话的意愿,只好硬着头皮说可以。 地址既然是他说的,那他就得负责。 薛小苒这样一想,心里又没负担了。 再说,这里离祁国山遥路远,奚大强应该不会让他们跑那么远去的。 连烜感受到她的视线,薄唇微抿。 栗子巷雷府是雷栗的府宅,有雷栗在自会有人接待去寻访的人。 奚大强只淡淡看了眼小儿子,却没出声阻止,年轻人么,谁不向往到外面繁华的世界走一遭。 祁国国运昌盛,地大物博,比他们黎国的机遇可多多了,留着一条路子,以后也许会用得上。 林鞍镇附近的道路蜿蜒崎岖,走过一道坡又爬一道岭,上坡下坡,转弯盘旋。 半个时辰后,薛小苒和薛小磊的脸色都惨白如纸。 两人轮着恶心晕眩,难受得各自抱了床被褥趴在了上面。 “ 大娘子,要不你干脆趴着睡一觉得了,醒来就到镇上了。”乌兰花给她拍着背,“小郎君,你也闭着眼睛睡一觉好了。” 这两姐弟还真有默契,连晕车都要一起晕。 “这么晃,哪里睡得着。”薛小苒捂着胸口,费劲的压抑着那股恶心劲。 薛小磊抱着被褥也摇头,小脸刷白刷白的,一看就知道,他是真的很难受。 连烜抿着唇看着薛小苒,他倒是可以帮她按揉穴位,来缓解她的晕眩感,可是,车上人多,实在有些不方便。 阿雷倒是老实,背篓里有花生,抓了一把给它啃着玩,它也不闹不吵了。 “稍等一下。”奚木生从慢悠悠的牛车上跳下去,然后跟路旁一个挑菜的老大娘要了一块姜块。 回到车上拿出小刀,把姜块削皮切成片。 “给,石头,一块压在舌头底下,一块放在鼻子前闻着。”奚木生把姜片先给了薛小磊。 薛小磊照着做了,辛辣刺鼻的生姜立即让他昏眩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薛小苒捧着生姜,朝奚木生感激一笑,“你们这里到山道实在够呛呀,简直是九转十八弯呀。” 弯道多,坡道也多,路况又不怎么好,坐车等同于受罪。 奚木 生嘿嘿一笑,“习惯了就好。” 靠着生姜的气味,两姐弟的脸色总算有了好转。 等到达林鞍镇,下了车的薛小苒感觉踏实多了。 “哎呦呦,还是踩着地面让人感到稳妥呀。”薛小苒把连烜扶下了牛车,乌兰花赶紧把拐杖递了过来。 到达林鞍镇,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多的时间,他们在镇门外下的牛车。 这个时间段,进出城门的人并不算多。 高大耸立的城墙古朴又带着历史的沧桑,墙面上有不少裂缝和青苔,城墙上隔了几米就立着一个巡防的士兵,旗帜随着风动轻轻飘扬。 薛小苒还是第一次亲身感受到古城门的雄风。 “这城门好高呀。”她轻轻感叹。 连烜瞥了她一眼,一个小镇的城门能有多高? “奚大叔,守城的士兵要检查路引什么的吗?”薛小苒悄声问奚大强。 “这里不用,不过进去要给城门税。”奚大强同样小声解释,“黎国战乱多,朝廷财政困难,所以这些年进城都要交城门税,每人进城要交两文钱。” 薛小苒点头,朝廷财政困难,老百姓就跟着遭殃,她从怀里拿出钱袋子,数了十二文钱给奚大强。 奚大强也没忸怩,接到了 手上。 一行人慢慢朝城门走去,阿雷依旧老实坐在牛车上,脖子上拴着粗麻绳,人多的地方,它向来比较安分。 奚大强带着笑哈着腰把准备好的铜钱递给守城的士兵。 他们一行六人,每人两个铜钱,需交十二文钱。 士兵接过铜钱,随意检查了一下牛车上的东西,然后扫视了他们一圈。 看到薛小苒的时候,目光多停留了两秒。 这让薛小苒头皮有些发麻。 好在,也就多看了那么两秒,然后示意他们进去了。 薛小苒大大松了口气。 她今天故意穿着浅黄色短衫和象牙色长裙,很普通的打扮,头发简单扎起,发髻上什么都没戴。 除了一张脸看起来比较白净光洁,外貌上,薛小苒其实并不算太过出彩,绝非那种让人一见惊艳的容貌。 而且,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她穿着朴素简单,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淡化了不少。 苦岭屯那个胖子会紧盯着她不放,大约是因为小山村里漂亮的女孩子实在太少的原因吧。 这样也好,太过漂亮的外貌也是一种负担,特别是在这种不太平的环境里,女人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就成了让坏人觊觎的隐患。 出门在外,低调才是正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福气的象征 薛小苒心里有了顾虑,就不自觉地靠近了连烜,顺手还扶起了他的胳膊。 连烜拄着拐杖的手顿了顿,似乎觉察到她心中的不安。 “没事的,有我在呢。” 淡淡的一句话,让薛小苒有些浮躁的心安定下来。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抬眸朝他就是一笑。 奚木生走在后面偷偷凑近乌兰花,悄声说道:“兰花,你可以跟去祁国呢,让人好羡慕呀。” “羡慕么?让你爹把你卖给大娘子,你也可以去了。”乌兰花咧嘴一笑。 奚木生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薛小苒听到后,转头朝奚木生笑笑,“你爹可舍不得把你给卖了。” 奚木生挠头,嘿嘿一笑。 “那可不一定,大娘子用得上这小子的话,尽管拿去使唤。”前面领路的奚大强笑道。 “哈哈,那可不行,奚大婶会找我要人的。”薛小苒哈哈一笑。 一行人说笑间,拐进一道小巷子边上的汤面馆里。 “老吴。”奚大强朝面馆里喊了一声。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跑了出来,“哎,大强,怎么又出来了?你这阵子跑镇上的工夫也太勤快些了吧。” “瞧你,这不是有事么。”奚大强朝他使了个眼色。 老吴瞧着他身后的一串人影,顿时领悟。 “来来来,进来坐坐,都 别客气啊,大强,把东西卸下来,牛车拉到后院去放吧。” “吴叔。”奚木生和乌兰花把车上的东西卸下。 “木生来了,这次你哥没来?”吴叔看了眼一旁眼生的几人,忙用肩上的白抹布把一旁的长板凳擦了擦,“这边坐,这边坐。” “谢谢吴叔。”薛小苒扶着连烜坐到板凳上。 “不客气,不客气。”吴叔一瞧之下,这身型高大的汉子居然是个眼盲腿瘸的,不由心中叹息。 等奚大强把大水牛往后院牵去的时候,吴叔拉着他问外面那几位的情形。 “就是这几次,打了猎物让我帮忙卖的连家郎君。”奚大强小声解释。 吴叔愕然,“他,好像眼睛有问题吧?” 就那样的状态,还能进山打猎?吴叔有点不敢相信。 奚大强做了个“嘘”的动作,“以后再说,今天忙着呢。” 吴叔点头。 薛小苒坐在小面馆里左右张望,面馆不大,里面摆着八张吃面的桌椅,陈设显得比较老旧,看着都有了年份。 这间面馆并不是当街的铺面,而需要拐进一条小巷,略走几步,此时面馆里并没有客人在,想来是因为还没到饭点的时候。 “连烜,你饿了么?要不要吃碗面?” 既然来了面馆,怎么也得尝尝别人的手艺才是。 连烜想了 一会儿,点点头。 “那行,吴叔,给我们来六碗面。”薛小苒朝后院方向喊了一声。 吴叔闻言,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奚大强。 “大娘子,你们吃吧,我和木生先去一趟镖局和车行。”奚大强大步走过来。 “谢谢奚大叔了,不过,吃了面再去吧。”知道他们是帮忙寻马车和行镖的队伍去了,薛小苒心里很是感谢。 “不了,等我们回来再吃吧,大娘子你们先吃着,老吴这里的肉丝面和三鲜粉味道挺不错的。”奚大强笑着介绍,说着,他领着奚木生开始往外走。 “哎,好的,那等你们回来再点啊。”薛小苒朝他们挥挥手,转头问桌上几人,“你们要吃面还是要吃粉?” “我要三鲜粉。”乌兰花首先举手。 “嗯,我也要三鲜粉。”薛小磊和阿雷并排坐在长条板凳上。 “大家都吃粉,连烜,那我们也吃粉吧?以后出了地界,想吃粉也不容易了。”薛小苒嘀咕道。 连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哎,好咧,四碗二两三鲜粉。”老吴响亮嗓门呼了一嗓子后开始忙活起来。 “吴叔,有一碗不要粉肠和猪肝,只放鲜肉。”连烜不喜欢吃内脏,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得他吃得舒坦些,薛小苒叮嘱一句。 “哎,好嘞。”吴叔应得 利索。 薛小苒趁着空挡,往面馆外看了几圈,然后凑到连烜身旁,和他嘀嘀咕咕起来。 她想起背篓里存放着的灵芝,觉得可以卖了换银子。 连烜表示,可以先把其中四株品相一般的卖掉,那株价值相对高的黑灵芝保留着,去到大城镇再卖。 薛小苒想了想,“要卖一起卖比较好吧,干脆都留到后面再卖吧。” 连烜笑笑,随她心意好了。 热腾腾的三鲜粉味道香浓,份量也很足,端上来后,乌兰花和薛小磊都馋得咽了咽口水。 如果不是跟着大娘子他们,两人几曾何时会有这样的机会,跑到镇上来吃三鲜粉。 薛小苒把鲜肉粉端到了连烜面前。 阿雷从板凳跳了下来,蹿到了薛小苒腿旁,扒拉着她的腿“吱吱”叫唤。 薛小苒也算听出它的意思了。 “等会儿,不会忘了你的。” 薛小苒没好气地戳了戳它猴急的脑袋,转身从背篓里翻出它的专用碗。 然后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半的粉和肉过去。 “姐姐,我匀一半给阿雷吧。”薛小磊瞧着她那碗粉剩的份量太少了。 “不用,不用,我和阿雷分刚刚好,你们吃你们的。” 薛小苒没往阿雷的碗里倒汤水,它吃得稀里呼噜的,汤水容易弄脏它身上。 “让老板再煮一碗。” 连烜停下手里的筷子。 “不要,我这份量刚好。”薛小苒坚决拒绝,“每餐七八分饱,是保持身材状态最好的份量,不能让自己长肉起来。” 连烜额头的青筋一跳,“你明明说自己瘦得过火了。” 他们顺着河道一路走过的时候,是谁一天到晚嘀嘀咕咕,说自己瘦到连爹娘都认不出来了。 “那是在山林里的时候,现在不是出来都快一个月了嘛,最近的伙食好,脸都有点圆起来,已经开始释放危险的讯号了,我得当心点,好不容易丢掉的肉,别又长回来了。” 薛小苒捏捏自己的脸颊,瘦瘦的瓜子脸这个月长出了一丢丢肉。 连烜盯着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大娘子,你这么瘦,哪里胖了?”乌兰花大口吃着粉,一点也没瞧出她胖了哪里。 “脸上长了点肉,你瞅瞅。”薛小苒捏起了自己的脸颊。 乌兰花吃东西的动作一僵,“谁的脸捏起来都有肉的。” 薛小苒摆摆手,拿起筷子慢慢吃粉,“你们不懂,曾经长过一圈厚实的双下巴是一种多么痛的领悟。” “那,不是有福气的象征么?”乌兰花愣愣一问。 “这种福气留给别人吧,我不想要。”薛小苒摸摸自己清晰精致的下颚线,笑得像偷到糖吃的小孩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孟家商队 奚大强和奚木生回来得很快。 几人刚吃完粉,他们就急匆匆跑回来了。 “连家郎君,林鞍镇北门那边,停歇了一队兵强马壮的孟家商队,听闻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苍郸城,已经有好几辆往北方向的马车聚集到商队后方等候了。” 奚大强跑得一头汗水。 黎国境内匪患多,想要出远门的旅人,大多会选择跟在商队和镖局身后出行。 有些商队会收取一定的费用,作为保护费,有些商队则懒得理会,想跟就跟,当然,不许跟得太近就是。 如果跟着镖局身后,就一定得支付费用。 北门外的孟家商队从临海的圳江口岸赶往苍郸城方向,规模大,人数多,实力强,对于跟在后面的马车基本无视。 所以,后面跟着不少北上的车马人流。 他们只在林鞍镇外停歇半个时辰,采买补给各种生活所需品。 奚大强一打听到商队的消息,就急匆匆跑回来报信了。 “镖局那边什么情况?”连烜想了想,问了一声。 孟家商队资本雄厚,可也容易成为土匪眼中的肥羊。 镖局的目标应该会小一些。 “最近一趟出镖往苍郸城的行程是两天后。”奚木生去镖行问过了,“而且一人要交一两银子保护费。” “一人一两银子 ?他们怎么不去抢?”乌兰花惊呼。 他们四个人就得交四两银子,简直贵到离谱。 “世道不太平,镖局挣的也是血汗钱。”奚大强摇摇头,“郎君要快些做决定,那商队可不等人,如果不跟商队走,就得在林鞍镇多待两天。” 薛小苒看向连烜,她自己倒是不急,在林鞍镇多住两天也无妨。 只是呢,跟着镖局走要给不少银子,他们现在每天处于坐吃山空的状态,能省点银子还是好的。 “连烜,要是赶得及,咱们跟着商队走吧,要不,就得多等两天了。” 连烜想了想,“奚族长,雇佣的马车来得及谈好条件么?” “来得及,来得及,老吴的大小子就干这个的,还有木生的表哥也在帮人赶车,两人我都打好招呼了。” 奚大强连声应道。 “哎,对,对,我那大小子最近空闲着,郎君要去哪,尽管找他。”老吴也凑了过来。 世道不好,生意也难做,大儿子赶车生意活也不多,能接一单算一单。 连烜点点头,“那劳烦奚族长,把人请过来,我们这就往北门赶一赶。” “好,木生去把你表哥和吴州找来。”奚大强指挥儿子去找人。 “呀,就得出发了呢,吴叔,能借茅厕用一用么?” 没想到这 么快就要动身了,薛小苒急忙站起来,先解决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对对,我也要上茅房。”乌兰花回过神,立即举手。 “我先去,兰花,你等会儿。”薛小苒有些急,她上厕所需要点时间,别和她抢啊。 老吴忙指着后院左角。 薛小苒火急火燎跑了过去,生怕乌兰花跟她抢茅厕。 “大娘子,你慢点,我不跟你抢茅厕还不成嘛。”乌兰花嘀咕一声。 连烜头疼,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学着含蓄婉转一些。 等薛小苒解决好出恭问题后,两辆马车已经停在面馆前,乌兰花和薛小磊忙着把东西搬到车上,奚木生在一旁帮忙。 奚大强则领着两个黝黑壮实的年轻男子正和连烜说话。 见她出来,乌兰花眼睛一亮,“大娘子,你终于好了。” 薛小苒讪讪一笑。 乌兰花赶忙朝后院跑去,她也憋得慌。 那边,还在商议着雇佣马车的价钱。 一辆马车连着车夫的费用,一路包吃住是二两银子,不包吃住是四两银子。 预付一两定钱,剩余的到地方再给。 连烜就让他们自己选择哪种支付方式。 两个年轻人自然选择了不包吃住。 他们可以从中省下不少伙食费和住宿费。 商量好价钱,连烜看了眼薛 小苒。 薛小苒领悟,拿出钱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二两银子定钱。 “大娘子,这是奚伍,这是吴州,路上有什么事不懂,尽管问他们,他们四处跑惯了,路线都熟悉得很。”奚大强拉着两个黑壮的青年人过来了。 高一点的是吴州,矮一点的是奚伍。 “你们好,这一路要麻烦你们了。”薛小苒打着招呼。 两人忙抱拳行礼,心里都有些称奇,那个眼盲腿瘸又粗犷的男子,有这么一个娇小白皙的漂亮娘子。 等薛小磊扶着连烜去了趟茅厕后,一行人上了马车。 薛小苒和连烜上了比较大的那辆马车,是吴州家的马车。 薛小磊和乌兰花则上了奚伍的马车,阿雷跟在薛小磊身旁。 奚伍是苦岭屯出来的,自然也认识乌兰花和薛小磊,和他们相处起来倒是不陌生。 和奚大强奚木生他们道了声谢,然后挥别了他们,马车朝北门方向驶去。 城内的道路相对比较平整,坐在马车上的薛小苒摸摸车厢的木板,感叹一声,“马车比牛车稳妥一点,至少没那么晃。” 早上那段路,让她晕车晕得都想吐了。 “出了镇上,路况不一定好。”连烜不想打击她,但,还是给她提个醒。 “哦,那我得多准备些姜块才行。” 薛小苒摸了摸胸口,感觉有些不妙。 连烜失笑。 “吴大哥,跟着车队走的话,晚上有地方歇脚么?”薛小苒凑近车门,拉开一点,问赶车的吴州。 “车队人多,行程快不了,而且,少有客栈能容得下那么多货物和人马,所以,车队一般都是搭营露宿的。”吴州熟练地赶车往北门方向。 “啊,那我们岂不是也得跟着露宿郊外,这样的话,得先准备好食材才行呀。” 薛小苒一惊,他们背篓里可没带多少米粮食材。 “大娘子别担心,车队速度不快,经过大的城镇都会停下补给采买,大娘子可以在北城门口旁买些包子馒头烙饼,等明日到达垂柳乡再添些食材米粮就可以了。” 吴州四处跑惯了,对这些路段很是熟悉。 “哦,行,难怪刚才吴叔给你带了那么多面饼,能吃好几天呢。”薛小苒这才领悟。 等到了北城门附近,吴州指着一家热气腾腾的包子店面,“这家店馒头包子个大肉多,面也扎实,我们赶车的,大多都在这买些上路吃。” 薛小苒忙下了车,后面的奚伍一看就知道她要干嘛,所以,也停下了马车。 乌兰花利索地从马车上跳下,跑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两人各捧着一大袋包子馒头回了车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拿她没办法 买包子耽误了些许时间,出了北城门,商队已经启程。 只远远瞧见官道上的一片影子。 “我们是不是迟了?”薛小苒把车门拉开,四处张望。 “大娘子别着急,商队货多速度慢,我们赶得上的。” 吴州一甩马鞭,马儿“嘚嘚嘚”加速开始跑动。 “关上车门,坐好。”连烜淡淡瞥了她一眼。 “我这不是怕赶不及嘛。”薛小苒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老实把车门关上了。 “到了外面,不要咋咋呼呼的,没点姑娘样。” 连烜没想到,这种老妈子口气,有一天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薛小苒乌黑的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我哪咋呼了?我一向很淑女的,好么?” 淑女?连烜眉梢一抖,很好,脸皮可以再厚些。 “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编得了草鞋,织得了毛衣,心灵手巧,学富五车,呃……” 对面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直勾勾盯在她脸上,薛小苒干干一笑,说不下去了。 “嗯,原来你有这么多优点。”连烜故意板着的脸差点没绷住,他垂眸把眼底浓浓地笑意掩饰住,“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哼,薛小 苒轻轻朝他扬了扬拳头。 “咳,总之,我会的事情可多着呢。” “是挺多的,但是,会的东西多,并不代表就是淑女。”连烜故意和她唱反调。 “淑女是啥?贤良淑德,循规蹈矩,绳趋尺步?那可不是我。”薛小苒可不喜欢规行矩步的生活。 连烜眸似幽潭,莫测地看着她,她想表明什么? “再说,你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自当肆意洒脱,视红尘俗规为无物,怎么会被那些框框条条给束缚住呢。”薛小苒开始反击。 连烜一愣,薄唇轻抿。 “我,不是侠客。” 他淡淡否认。 “啊?!”薛小苒眼睛瞪得溜圆,她一直以为他是武功高强,仗剑江湖的大侠客呢。 敢情是她弄错了。 “不是大侠呀?那你怎么会被人弄成这样?” 不是涉及江湖仇杀么? 连烜摇摇头,看了眼车门的方向,没有回答。 薛小苒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咳,说起来,你说要教我钓鱼,还没实现承诺呢。”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她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等以后有空。”连烜定定看着她,嘴角微扬。 “嗯嗯,说好了啊,不许言而无信。”薛小 苒笑眯眯道。 “嗯。”他既允诺,自当守诺。 车轮辘辘向前驶去,渐渐接近车队后方。 马车行驶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 薛小苒把脑袋凑到了车窗前,既然不让她开车门,那从车窗看出去,总可以了吧。 前方商队滚滚前行,带起一片迷蒙尘土飘散向他们后方。 她已经瞧见前方不远,一辆马车顶上厚厚的落灰。 艾玛,难倒他们一路都要跟在商队后面吃粉尘吗? “这路也太破旧了吧,车队一过,满天粉尘,我滴个天呀。” 薛小苒忍不住嘀咕起来。 “知道你还开窗。”连烜摇头叹气,她就不能安静点待着么。 “我看看外面的情况嘛。”薛小苒扒着车窗,仔细数了数前面的车辆数目。 “哇,得有十几二十辆马车跟在商队后面呢,啧啧,大家都想借着大商队的势力,避开劫匪山贼。” 连烜静默没有出声。 跟着大商队走有利有弊,商队大更容易成为目标,但商队强盛也不是吃素的。 “哎呦,我好像看见商队中间有一辆很骚包的马车。”薛小苒眯着眼睛盯着前方开始转弯的车队。 骚包?这又是什么古怪的形容?连烜有 些无奈。 “两匹白色的大马拉着一辆四轮大马车,那马车漆成骚包的棕红色,外面还飘着雪白的纱帐,边上好像还挂着一排玉挂件,哎呦,怎么看不清呢。” 薛小苒往窗外探了又探。 “咳,坐好。”连烜实在没忍住。 “哦。”薛小苒老实缩回了脑袋,不过,最后,还是往那辆华丽丽的马车看了一眼。 “还以为视力好多了呢,这距离就看不清了,唉。”薛小苒坐下继续叨念。 连烜瞥了她一眼,她以前就唠叨过,她眼神不好。 “视力怎么了?” “书念多了,眼睛近视了呗。”薛小苒随口一答。 书念多了?你确定?连烜挑眉,嘴角似笑非笑。 薛小苒瞧了,顿时气愤,“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是真话。” “哦!”连烜淡淡发出一个音节。 “哦什么哦?”薛小苒气炸,“我们那里的字和你们这里不全一样,所以,你们这里的字,我认不全而已,哼。” 不全一样?这倒是值得深究了,连烜探究地看着她。 “即是如此,你们那里到底是在哪里?” 薛小苒原本鼓胀胀的气,顿时“咻咻”地瘪了。 “呃,就在那里呗, 啊,连烜,你饿了没有,那家包子店的包子好大一个,有肉包、菜包、粉丝包,你要不要尝一个?” 薛小苒拎起那一大包包子,开始生硬的转移起话题。 连烜寒潭似的眸子就这么看着她。 很好,他倒要看看她能避到几时? 车厢内安静下来,赶车的吴州好奇地往车门看了一眼。 连家郎君和连大娘子上车后,说话声一直没停过,吴州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们的声音一个娇俏,一个醇厚,隐隐约约间,带着一股熟悉和亲密。 吴州心中好生羡慕。 这一安静下来,反倒让他有些不习惯起来。 车厢内的薛小苒,偷偷瞟了面无表情的连烜一眼,他不搭腔,她总不好真的开始啃包子吧。 那碗粉她还没消耗完呢,她才不拿自己的胃赌气呢。 薛小苒朝他扮了个鬼脸。 然后从车厢一角拿出薄被铺好,她自顾躺了上去,垫一半盖一半。 “我困了,我要睡觉,到地方记得叫我啊。” 再拿过自己的背包当枕头,开始闭眼养神。 结果,没多会儿,她就睡着了。 听着她匀称绵长的呼吸声,连烜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小无赖,真拿她没办法。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情不爽 薛小苒醒的时候,外面正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下雨了?”声音带着刚醒来时特有的沙哑。 “嗯。”连烜应了她一声。 “下雨也不找地方躲雨么?”薛小苒眨眨眼,车厢内一片昏暗,微弱的光从车窗外透进来。 “商队没停。” 跟着的马车自然也不会停。 “冒雨赶路呀。”刚睡醒的薛小苒有些口干舌燥,可他们没带水。 “吴州说,商队要赶到龙窟壁过夜。”连烜声音有些低沉。 “龙窟壁?那是什么地方?”薛小苒咂咂嘴,明天在那个垂柳乡停歇的时候,得记得买几个水袋才行。 “就是一个大岩洞,可以同时容纳很多人休息。”连烜轻声解说。 “哦。”离开被窝的薛小苒感觉有点冷,“还要多久才到呢?” 先烧点水来喝才行。 “快了。” 果然很快,在车窗外那抹光亮即将消失的时候,前面传来了喧哗声。 马车拐入一处漆黑的角落后停了下来。 “郎君,当娘子,到龙窟壁了。”吴州唤了一声。 薛小苒把车门拉开,外面光线昏暗,十几辆马车散乱挤在一个角落。 而另一边相对空旷的地方,已经 燃起了篝火,映红了岩洞一角。 她把连烜的拐杖拿了下来,再扶着他下了马车。 “大娘子。”乌兰花和薛小磊过来了。 薛小磊脸色有点白,他有点晕车,不过,他还是把阿雷抱在了怀里。 “奚伍说要去捡柴火,大娘子,我和他一道去。” 坐了半天马车的乌兰花,感觉骨头都要生锈了,想要活动一下。 “去吧,小心点。”薛小苒点头。 奚伍让吴州看好马车,他带着乌兰花去捡柴火去了。 他们对这一带的歇脚点都熟悉,哪有水哪有柴火很容易找得到。 所以,他们这一圈很快垒好石灶生起了火。 下雨后的夜晚,温度降了不少。 岩壁里已经有不少“阿嚏”声。 薛小苒先烧好一锅开水,每个人的杯子都装上了一杯。 吴州和奚伍两人自己带了锅,自理能力比他们强多了,倒不需要薛小苒操心。 “这位大娘子,不知可否跟您讨杯热水?” 一个三旬妇人捧着个杯子小心凑了过来。 锅里还剩一点水,薛小苒也不吝啬,把剩下的开水倒给了她。 “谢谢,好心的大娘子。”那妇人有点憔悴的脸露出了笑脸。 “不用客气。”薛小苒朝她友善地 笑笑,“你孩子等着你呢。” 那边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在马车背后探出半个头,怯生生地看着这边。 这一家三口赶着一辆破旧的马车,男的跑去找柴火半天没回,小姑娘一直喊渴,妇人心疼孩子,才跑过来讨碗热水。 出门在外,总有诸多不便。 “小磊,你要吃什么包子?肉包、菜包还是粉丝包?”薛小苒扒拉着包子堆。 “……肉包。”薛小磊嚅嗫着说了一句。 “好,给你两个,自己烤烤再吃。”薛小苒笑笑,薛小磊正是半大小子,最是不经饿的时候。 “谢谢姐姐。”薛小磊接过,不过,他瞧了瞧身旁的阿雷,有些犹豫。 “阿雷吃菜包,它喜欢吃菜。”薛小苒把一个大菜包递给阿雷。 “吱吱”看到吃的,阿雷喜笑颜开,拿到手上就啃了起来。 乌兰花要了一个肉包一个粉丝包。 连烜蹙了蹙眉,“没买馒头?” “买了两个,你要吃馒头么?”薛小苒从一堆包子里翻出了两个馒头,“馒头没馅,不好吃,包子好吃点。” “我也喜欢吃包子。”乌兰花烤都没烤,就一口咬了上去。 “包子好吃。”薛小磊也附议。 “吱吱”阿雷也凑热 闹叫了两声。 连烜有些无语,这几个口味还真相似。 薛小苒用筷子插着馒头烤得焦黄,才递给了连烜。 然后给自己烤了个肉包,慢慢啃着。 包子很大,她吃一个都感觉很饱了,而他们全都吃了两个,哦,除了阿雷那个小家伙。 薛小苒扁扁嘴。 奚伍和吴州则吃着他们带来的干粮。 旁边的人群陆陆续续都开始烧火煮东西,也有那懒得找柴火的人,直接啃了干粮喝凉水。 薛小苒站了起来,往商队那边的方向走了几步。 那边明晃晃的篝火与这边的小火堆比起来,就像皓月与萤火虫的区别。 那辆骚包的马车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鲜艳华丽。 篝火正熊熊燃烧着,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太师椅和一张矮几,矮几上摆着各色新鲜水果,葡萄、梨子、苹果等等。 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正慵懒的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捻起矮几上的紫葡萄,慢悠悠放进嘴里。 啧啧,出门在外,居然还搞这么大的排场,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哥。 薛小苒踮起脚尖想要把那摆谱的男子看得更真切些。 他似有所觉,一转头,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与她对上 。 薛小苒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脚尖后退几步。 后退的时候有些心急,差点摔了个屁墩,她脸颊微红,偷窥人家被抓了个正着。 “怎么啦?”连烜吃完手里的馒头,蹙着眉头看向她。 做事总是那么毛毛躁躁的,走路都差点要摔跤。 “没,没什么。”薛小苒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灰溜溜地坐回了火堆旁。 连烜不说话,她的语气明显有些虚,就这么一小会工夫,她又打什么歪主意? 他眸色沉沉,这眼毒得尽快解开才成。 这姑娘仗着他看不见,一日日的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 连烜心情很是不爽。 “咳。”气氛有些尴尬,薛小苒朝对面的人瞄了又瞄,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 赶紧捧着水杯猛喝了一口,她眼珠转了好几圈,才找出了话题,“那个,今晚,我去和兰花睡,让小磊和你睡吧。” 奚伍和吴州带了铺盖,他们可以睡在马车旁。 连烜盯了她半响,久到一旁的乌兰花和薛小磊都互相换了好几个眼神。 这才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薛小苒缩了缩脖子,她怎么觉着,连烜出了丛林后,脾气越发大起来。 老是喜欢威压她,薛小苒撇撇嘴。 第一百六十六章 非礼勿言 这一夜,薛小苒睡得有些不大安稳。 奚伍的马车偏小,乌兰花和薛小苒挤在一起,翻身都有点困难。 天还未亮,岩壁里已经有动静传出。 薛小苒在嘈杂声中打着哈气,坐了起来。 乌兰花早早醒了,出去捡了柴火,生好火烧了水。 薛小苒梳好头发,才下了马车。 火堆旁,薛小磊和乌兰花正说着悄悄话,阿雷被他牵在身旁。 薛小苒挠挠头,薛小磊和她在一起还是比较拘谨,他和乌兰花一起表现得更亲近些,他们两个看起来倒更像姐弟。 “大娘子。”乌兰花朝她看来。 “姐姐。”薛小磊站了起来,小声喊人。 “小磊,怎么起这么早?”薛小苒看向他们休息的马车,“连烜呢?” “郎君在打坐。” 原本,薛小磊该叫连烜姐夫的,可是,薛小苒和连烜谁都没提这茬,后来,薛小磊犹犹豫豫间就一直跟着乌兰花喊人。 “连烜,你该下来了哦。”薛小苒凑到车辕旁,敲敲车门,然后推开,把脑袋探了进去。 里面的被褥已经收拾过了,连烜盘着腿坐着,听到她的话,开始慢慢往外移。 薛小苒忙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薛小磊从后 面跑了过来,机灵地爬上去,把拐杖递下来。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薛小苒看了看他的衣衫,皱褶那么少,肯定没睡下。 这人,在某些方面是很讲究的,比如,他不喜欢与不相熟的人共处,他也不喜欢与不熟悉度的人共眠。 昨晚和薛小磊共处一个车厢,他大概是不会与人共被同眠的。 当然,其实薛小苒自己也不喜欢,但她能忍着,能凑合,可他不愿忍着,更不想凑合。 “打坐即可。”连烜淡然。 薛小苒瞪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发愁,后面的行程还有好多天呢,他天天不睡觉,能成么? 打坐什么的,感觉也太玄奥了。 岩壁外不远,有条小溪流,大伙都跑出去洗脸漱口。 人有点多,薛小苒只能陪着连烜洗了把脸,再漱漱口。 然后,让薛小磊扶着连烜避开人群去上茅厕,回来时,开水晾好,包子也烤好了。 “大家凑着吃点吧,等在城镇停靠的时候,咱们多买些食材存着,天天吃包子馒头也不是个事。”薛小苒把包子递给他们。 “包子好吃。”薛小磊小声接了一句,他小口啃着包子,能吃上白面包子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 乌兰花也点头,以往在那个家里,能吃个杂菜饼都算难得了,何况是白面包子。 薛小苒无奈笑笑,她摸摸薛小磊的脑袋,“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呀,吃多了会腻味的,咱们得换着花样吃。” 连烜瞥了他们的一眼,默默吃着放了一夜,味道不怎么好的包子。 商队那边生火造饭,浓浓的饭菜香味飘散过来。 受到香味影响,角落的人们都忍不住朝商队那边看去。 一排几个大灶台同时开火,滚滚的浓烟不住往外飘去,大锅里煮的饭菜被闷得热气腾腾的。 薛小苒的视线不自觉开始寻找那辆骚包的棕红色马车。 发现马车没有在原来的地方,而是跑到了岩壁外的空地上。 那边,还另搭了一个小灶,两个妇人在灶台前忙前忙后。 而那辆马车附近还站着四个年轻花俏的女子。 昨晚瞧见的那个公子哥倒没见踪影。 薛小苒看了看没有动静的马车,估摸着,他是不是还没起来。 “大娘子,那辆马车看起来真华丽。”乌兰花也盯着那辆轻纱飘逸的马车看,“我听他们说,那是孟家商队少主的马车。” 骚包马车上的公子哥是孟家少主?那几个妇人和 女子是他带到奴仆婢女吧,啧啧,在外跑商都要搞那么大排场。 “这么高调也不怕招人眼红?”薛小苒小声和她嘀咕。 “听说孟家是黎国数得上号的大富商,一般匪患不敢招惹他们,所以,才有那么多马车跟在商队身后。”乌兰花收集到不少小道消息。 孟家?连烜沉默,他对黎国了解不多,但是,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孟家。 乌兰花陆陆续续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这个孟家新上任的少主叫孟丞泽,不仅年轻英俊,经商的手段也独到狠辣,原先的孟家只是普通富商,这几年经由他手,猛蹿成为黎国新晋大富商。 孟丞泽也一跃成为黎国最热门的话题人物。 “哦,他这么厉害?”乌兰花的话虽然说得含糊,薛小苒却听得津津有味。 连烜淡淡瞥了她一眼。 “那个孟少主不仅多金,长得还特别好看,听说是苍郸城内万千少女最佳夫婿人选之一。” 乌兰花一脸兴奋地和薛小苒说着八卦消息。 “特别好看么?你看到没有?” 薛小苒也闪着一张八卦眼,昨天她瞧了眼,可是离得远,她眼神不够好,没能看清孟丞泽的五官,只隐约感觉上 个年轻俊朗的男子,她不由心生可惜。 “远远看了几眼,好像挺好看的,皮肤白,个子高,一身白衣,戴着玉冠,手里还拿着把扇子,轻轻一扇,他身旁那几个女的,眼睛就冒星星了。” 想起那副情形,乌兰花咧嘴一笑。 “咳,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连烜的脸沉了沉,两个姑娘家越说越起劲。 都听完了才说什么“非礼勿言”,薛小苒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乌兰花捂嘴偷笑。 天色破晓,孟家商队开始出发。 浩浩汤汤的队伍蜿蜒前行,薛小苒他们的马车落在了后方。 “雨停了呢。”薛小苒依旧把头探出车窗外,看着雨后的土路,泥泞一片,眉头忍不住皱了又皱。 “祁国的路也都是这种泥土路么?” 除了林鞍镇附近一段路是青石路面,好多地方都是土夯的路面。 “祁国官道多是青石铺设。”连烜接了一句。 黎国的境况如何能和祁国相提并论,他的语气有些淡淡的。 “那是应该的,路都修不好,谈什么国泰昌盛,要想体现出一个大国风范,首先,路就要修建得好。” 薛小苒想起自己国家“基建狂魔”的称号,不由露出骄傲之色。 第一百六十七章 山贼来了 薛小苒理所当然的口气,让连烜有些怔然,听她有些骄傲的语气,难倒她那里的路面修建得很好?那到底会是什么地方? 知道问她,她也不会回答,连烜看她的眼神满是探究。 马车辘辘前行,薛小苒收回看风景的视线。 出了林鞍镇后,道路宽广了很多,乘坐马车也比牛车平稳,薛小苒晕车的症状不算厉害。 “连烜,昨天你一夜没睡,趁现在有空,先睡会儿吧,接下来还要走好多天呢。” “不用。”连烜摇头,知道她是为了他着想,可他没有白日休息的习惯。 “不行,一定要睡。”薛小苒用力瞪着他,“你又不是羽化成仙的仙人,哪里能连续那么多天不睡觉。” 说着,她利索地铺好了被褥,然后掀开一角,“快,别逞强,躺着睡会儿。” 连烜看着她的目光深若幽潭。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一年四季都是睡觉的好时节,哪有人能不睡觉会有精神的,快躺着,快躺着,不可以不睡觉的哦。” 顶着他深邃沉敛的目光,薛小苒厚着脸皮继续絮叨。 “你睡醒了,晚上才有精力打坐是吧?打坐也需要精神对吧?而且,你身上有伤,需要 充分的睡眠时间,伤才好得快,你说是不是?你……” 薛小苒还欲唠叨,眼前遽然出现一张大手掌,让她把要说的话压了下去。 连烜眉眼间有几分僵硬,他心中暗叹,摸索着被褥慢慢躺了下去。 薛小苒顿时心花怒放,帮他把被子盖好,“对嘛,睡一觉起来精神都能好很多呢。” “安静。”连烜闭目,已经如了她愿,别再唠叨个没完了。 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从哪学来这样聒噪的性子。 “嘻嘻,我安静,你好好睡吧。”薛小苒对他的嫌弃不以为意,反正目的达到就成。 她为什么爱唠叨?嗯,大概也是随了她奶奶吧。 她和爷爷在家的时候,没事就喜欢逮着他们絮叨没完。 对她爷爷: “少抽烟,你嫌你咳嗽还少呀。” “少喝酒,你嫌你命太长了么。” “少吃肉,你血脂高。” 对她: “多吃点,瞧你在学校都瘦了。” “多穿点,外面冷,别学人家要风度不要温度。” “钱拿好,不要省着,该花钱的地方就花。” 想到爷爷奶奶,薛小苒的眼睛湿润起来,她的家,大概永远也回不去了。 薛小苒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连烜从来没 有白日休息的习惯,他躺下,不过是为了让耳根清净一些。 他躺着闭目养神一会儿再起来,她就没理由再唠叨了。 结果,他是被一声“嘶”的抽气声惊醒的。 “怎么啦?”他下意识一问,声音带了几分暗哑。 “你醒了,我被锥子戳到了。”薛小苒对着被戳到的指头“呼呼”吹气。 她闲来无事,拿出了奚木香帮她糊好的千层鞋底,开始纳鞋底。 薛小苒虽然见过奚木香和乌兰花如何纳鞋底,可真正上手毕竟是第一次,手法上很生疏,一不小心就戳到了。 “太过麻烦就别做,买来穿就好。”连烜慢慢坐了起来。 “路上也无聊嘛,总得找些事干。”薛小苒小心避开手指头,继续用锥子钻孔。 “我睡了多久?”连烜有些郁闷,他竟然真的睡着了,还睡得挺沉。 “嗯,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吧。”薛小苒也不肯定,没有时钟的日子,时间都是估算着的。 一个时辰。 连烜有些出神。 他警惕心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差了。 连烜抬眸,神情复杂地看向对面和鞋底奋战的姑娘。 正午,商队在垂柳乡外停靠,需要采买补给的人纷纷下车,往集市涌去。 薛小 苒兴致冲冲地想要下车去采买,却被连烜拉着,表示让乌兰花去添置食材即可,她没必要到处乱跑。 薛小苒抗议,难得路过,人文风景总要看看。 “商队只停留两刻钟,没有多余游玩的时间,这种小地方没什么好玩,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有名的古迹名胜去游玩。” 连烜耐着性子劝说。 薛小苒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不是违背她的原则,触及她的底线,她的态度不会太过固执。 所以,她交代了乌兰花要买的食材后,没有跟着去。 不过,她没老实待在马车旁,而是在附近慢慢溜达一圈。 跟在商队后面的这些马车,赶了两天路,大家也混了脸熟。 还有几个女眷笑着跟她打招呼。 薛小苒也笑着一一回应。 商队停歇的时间果然很短,两刻钟一到,前方开始缓缓移动。 而乌兰花他们才刚刚赶回,时间果然很赶,要是薛小苒也一道去的话,说不得现在都没回呢。 薛小苒不好意思地挠挠光洁的额头。 急匆匆上了车,开始又一轮赶路。 晚上依旧是露宿野外,有了白天的补给,晚上的伙食终于不再是包子了。 薛小苒炖了一锅龙骨香菇粥,又热了 集市上买的江米糕。 一顿饭就对付过去了。 翌日,薛小苒依旧让坚持连烜睡个回笼觉。 连烜无奈躺下。 结果,没过多久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他猛地坐了起来,外面有兵刃交击的声音。 “连烜,出事了,山贼来了。” 趴在车窗上的薛小苒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好多山贼呀,个个手里都拿着刀和枪。 商队刚刚拐进一处峡口,后面的山路便被几块滚落的大石头堵住了来路,前方杀出一大片山贼。 商队和山贼交谈几句后,一言不合就开战了。 斜坡上,树林里不断又山贼涌出,商队的护卫和山贼厮杀起来。 他们这些落在后面的小鱼,一时没有山贼理会。 “大娘子,奚伍说让我们快跑。”乌兰花急匆匆跑了过来。 “对,趁着山贼没空理我们,得赶快逃。”吴州从车辕下方的木箱翻出一个包袱捆在身上,“大娘子,郎君快跑,晚了就来不及。” 他忙着把套在马身上的曲木解开。 薛小苒利索地把身后的背包背上,然后拿着连烜的背包让他也背上,提着他的拐杖立即跳下了马车。 “连烜,快下来。” 连烜听着前方震天动地的厮杀声,眸色阴沉一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忒凶 “洪十三,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抢劫爷的商队。” 清冷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在喊打喊杀声中,格外刺耳。 “别人怕你孟丞泽,老子可不怕,你这批圳江口岸的货物老子要定了,哈哈!” 粗粝宏亮的声音满是得意。 “啊——” 得意洋洋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马背上的洪十三捂着一嘴的血,气急败坏,“你娘的孟丞泽居然拿块玉佩袭击老子。” 反手把身旁的霸王枪提起,双腿一夹,举枪朝那辆醒目的棕红色马车奔去。 马车旁白衣翩翩的男子,一张轮廓分明却带着几分阴柔之美,长眉黑眸,鼻挺唇红,高高束起的发髻上戴着通透晶莹的白玉冠,把他整个人衬得仪态不凡。 身旁一片厮杀混乱声,他却不慌不忙,慢悠悠地从腰间取出一柄软剑。 手一抖,软剑似条银蛇蜿蜒灵动。 洪十三此时已经纵马奔至五步外。 “纳命来——” 洪十三大喝一声,手上的霸王枪极速朝孟丞泽刺去。 孟丞泽好整以暇,身体轻轻一侧,避开他迅猛的攻击。 手上的软剑似有生命一般,顺着洪十三刺来的霸王枪盘 旋而上。 洪十三惊得瞳孔一缩,急忙闪避,却哪里来得及。 “啊——” 又是一声惨叫,洪十三的胳膊被挑起了一串鲜血。 “爷说过,敢劫孟家的商队,不论你们是混哪个山头的山匪,通通杀无赦。”孟丞泽有些阴柔邪气的脸,带上了一种放荡不羁又诡魅慵懒的笑。 随着他话音一落,灵动的软剑再次划出一片银光。 洪十三大惊,勉力举枪阻挡。 “锵!” 兵器击打中闪出一片火花。 孟丞泽斜长的浓眉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软剑甩出剑花,继续追击。 “不论谁在你背后怂恿,你这条贱命,爷替老天收走了。” 洪十三腿上又溅出一片血花。 他惨叫一声,眼眸中浮现惊恐之色。 虽然一直听说,孟丞泽身怀武艺,可他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能有多厉害,洪十三一直不信。 所以,有人和他搭上线,他就毫不犹豫应下了。 洪十三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看着孟丞泽的眼里满是恐慌和害怕。 “孟少主,我,我告诉你背后的人,你饶我们一命吧。” 孟丞泽嘴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笑意,看得洪十三胆战心惊。 “ 不用了,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这边战况激烈,后方同样陷入了混战中。 薛小苒他们刚跑到山脚边,十几个山贼提着武器冲了过来。 乌兰花一脸决绝坚毅,她拎着一根长木棍立在了薛小苒前面,“大娘子,你们快走,我拦着他们。” 薛小苒心下大动,扶着连烜的手都颤抖起来。 薛小磊不知从哪也找到一根木棍,冲到了乌兰花身旁,瘦弱的双手虽然有些颤抖,立着的脚步却一动不动。 阿雷已经被解开了绳子,让它躲到了一旁的林子里。 来路被大石头堵住,马车根本过不了,大部分人都弃车而逃。 那些动作快的,已经跑过了大石头后,留在后面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动作不利索的人。 “乌兰花,镇定,你负责一半,剩下我来。”连烜也不走了,他从怀里掏出了梭镖针和燕尾镖。 “是,郎君。”有了连烜这一句话,乌兰花浑身充满了干劲。 “小苒,你躲到山上去。”连烜转头沉声叮嘱。 薛小苒却哪里肯听,她反手从背包侧兜,拿出了她的喷雾器,紧紧握在手里,里面的辣椒水她已经重新调配过了。 她的闷不吭声, 让连烜又气又恼,这种时候,她就最是倔强不过。 “小磊,你回来,你太小力气不够。”薛小苒却想把薛小磊唤回来。 可薛小磊没动,瘦小的身板拿着木棍做着准备迎战的动作。 最前面的山贼已经拿着武器冲了过来,一脸狞笑,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一群菜瓜。 “嘿”乌兰花大喝一声,手上的木棍用力扫了出去,木棍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呼啸而去。 那山贼举着大刀冲过来,被乌兰花这么一扫,顿时连人带刀横飞到十几米外,他倒地吐血后,仍然一脸不敢置信。 薛小苒同样被惊得目瞪口呆,知道乌兰花力气大,可也大得太离谱了吧。 一棍子就把山贼给扫飞吐血了。 紧跟而来的山贼也愣住了,脚步不由顿了顿,哪来的大力怪女,这力道也太恐怖了些。 乌兰花却像吃了兴奋剂,趁机又一棍扫出去。 那山贼忙用枪格档,可他依旧被巨大的力道震退了好几步。 “兄弟们一起上,一个女人而已。”有那小头目见状,冷哼一声,蚁多咬死象,一个大力女而已,他们这么多人会收拾不了么?指挥身后十几人同时往上冲。 混战开始 了,山贼的目标大多聚在乌兰花身上。 薛小磊很灵活,他没有直接加入混战,而是绕到他们身后,找到机会,一棍敲在了一个山贼的后脑勺上。 那山贼被敲得晃了晃,却没倒下,他阴戾这一双眼转头,想看看被谁偷袭,结果,迎头又是一棍。 这一棍敲得他头破血流,痛得他嗷嗷直叫,他提着手里的大刀就想一刀砍下去。 却听“嘶嘶”一声,空气中瞬间弥漫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 原本疼得嗷嗷叫的山贼,眼睛顿时辣得眼泪直流,难受无比,一时就倒地开始翻滚。 那边的乌兰花一人大战十几人,险象环生,每每快要被刀或者枪刺到,那拿刀或者拿枪的山贼就瞬间倒下,让很多山贼投鼠忌器,不敢放开手脚。 转眼间,十几个山贼被乌兰花的蛮力打得七零八落,最后站在的几个山贼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头,这女的太厉害了。” “那边那个瘸子用暗器偷袭,我们兄弟死伤好几个了。” “王武和大葱被后面那小崽子和那女人联手干翻了。” “这些老弱病残也忒特么凶了。” 看着满地被打翻的山贼,剩下那几个开始胆怯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惨烈 “刚才还有只猴子朝我们扔石头,头,你说怪不怪?”有山贼指着山腰上的林子。 那只猴子的身影还在树桠上若隐若现。 “呸,管它猴子还是猩猩,咱们怕个熊,看那大力女,身上都是血,手都开始发抖了,再瞧那边那瘸子,站都快站不住了,旁边这小崽子和女人浑水摸鱼而已,老子一巴掌能拍死两个。” 那小头目阴笑一声,“瞧瞧,这女长得可不差,一会儿谁先得手就是谁的,哈哈。” 几个山贼眼睛发光地朝薛小苒看去,长得果然不差,一张小脸吓得白惨惨,却更显得娇怯盈盈。 连着射出三只镖,只能勉力拄着拐杖站立的连烜,心口的血气阵阵翻涌,那小头目的话一落,他的双眸迸射出噬人心魄的阴戾。 薛小苒把薛小磊护在身后,气得脸色发白,却咬牙挺住。 “王八蛋,想动大娘子,先过我这关。” 乌兰花怒目圆睁,举着木棍朝他们冲过去。 几个山贼都被她先头的勇猛镇到,一时没人敢和她直接对上,开始绕着她转圈。 乌兰花全靠一身力气支撑,打斗技巧其实并不丰富。 几个山贼绕圈几下后,她身上又添几道轻伤。 薛小苒急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正要奋不顾 身冲过去,就见大石头后突然冲出四个男子,手里都举着又长又粗的木棍。 来人正是吴州和奚伍,还有一个比较瘦弱和一个比较粗壮的男子,都是一块赶路的同道人。 他们大喝着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山贼一看,顿时有些胆寒,撒腿就想跑。 乌兰花提起最后几分力气,勉力一扫,挥中一个。 吴州和奚伍几个赶来,奋力追着剩下几个山贼,打得他们嗷嗷直叫,最后,商队那边腾出了人手,几个护卫把人一并抓了起来。 众人大松一口气。 乌兰花“扑通”一声坐下,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一片。 “兰花,你怎么样啦?”薛小苒的眼泪再没忍住,她把手里的喷雾器往侧兜一塞,朝乌兰花跑了过去。 “大娘子,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乌兰花有种浑身虚脱的感觉,觉着她这辈子的力气都快使完了。 “你身上流那么多血,呜。”薛小苒看着血人似的乌兰花,掩唇泪流。 “兰花,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应该留下来等你们的。” 奚伍一脸内疚跑了过来,出发前,奚大强特地交代过他们,要尽量护着他们平安抵达苍郸城的。 他和吴州牵着马跟着逃跑的人们先行了一步,结果走了好一会 儿才发现,他们四人一个也没有跟上来。 等他们回转过来时,兰花已经浑身是血了。 吴州也有些愧疚地站在他身旁,他们只顾着护住最值钱的马匹,却把人给忘在了身后。 “没事,我不是把他们都打跑了么,谁都不是我的对手。”乌兰花一张略黑的脸,此时白了一片。 “兰花姐,你很厉害。”薛小磊同样白着一张小脸,他看着乌兰花身上鲜红一片,自己是止不住的颤抖。 连烜艰难地移动到他们身旁,“我看看。” 薛小苒听到他的声音,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她立刻爬了起来,跑到连烜身旁,扶他坐下。 她知道,他也尽力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连射出三只镖,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把她的手给我诊一下。”连烜对薛小苒说。 薛小苒抹了把眼泪,拉着连烜的手放在乌兰花抖着的手腕上。 “七郎君还会把脉呀?”跟着来帮忙的那个瘦小男子开口了,他叫刘民,也就是那天来讨热水的妇人的相公。 他带着媳妇女儿原本就没跑多远,看到吴州和奚伍他们把马绑在树林里,又寻了粗木棍,打算回去找人,刘民犹豫了一下,和另一个躲在附近的汉子也找了木棍护身,跟着过 来了。 看到躺了满地的山贼,还有和山贼厮打在一起的乌兰花,他们这次有了勇气冲出来帮忙。 出了苦岭屯后,连烜对外的自称是连七,所以大家都称呼他一声七郎君。 “略懂一二,乌兰花没什么大碍,她有点脱力,加上失血,把外伤包扎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连烜放开乌兰花的手。 “我本来就没事,别看我一身血,其实好多都是山贼的血。” 乌兰花很乐观,虽然她现在没什么力气,不过,刚才打斗的时候,一棍棍打在山贼肉上的感觉,实在太过瘾了。 薛小苒闻言,心头的大石头落了下来,眼泪总算也止住了。 “吱吱”危机解除,阿雷从山腰上一脸恐慌跑了过来,扒着薛小苒的肩头,不愿放手。 薛小苒鼻子一酸,抱着阿雷轻声安慰。 “阿雷,别怕,坏人都被我打跑了。”乌兰花身体虚弱,精神却极佳。 薛小磊看着阿雷,用力地抿住了嘴角。 连烜沉默了一会儿,“小苒你带上小磊,去问一下孟家商队可带了大夫?” 乌兰花虽然没性命之忧,可身上的伤需要及时处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钱也买不到伤药,还是得从商队那边弄点伤药才行。 “嗯 ,好,我这就去。”薛小苒拍拍阿雷,就想站起来。 “等等,等那边把山贼都抓起来再过去。”连烜拉住了她,余孽没抓完,会有危险的。 薛小苒看着血人似的乌兰花,有些心急。 “孟家商队把山贼都抓起来了。” 另一个赶过来帮忙的粗壮汉子喜笑颜开地跑了过来报信,“没事了,山贼都歼灭了,孟家少主把山贼头目都打死了,大家都放心吧。” “我过去看看。”薛小苒把阿雷放到了连烜怀里,让他帮忙安抚它。 怀里毛茸茸的猴子,让连烜身体一僵。 阿雷被吓得够呛,倒是没在意谁抱着它,老实安静待在他怀里。 薛小苒牵着薛小磊往商队方向走去。 商队附近乱糟糟的,地上躺着不少山贼和护卫的尸体,断手断脚血流满地,有的怒睁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有的身上淌着鲜红的血还在痛苦呻吟,场面很是惨烈。 薛小苒和薛小磊看着,脸色皆是白惨惨一片。 要不是惦记着给乌兰花求药,薛小苒怕是不敢往前多走一步,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死相还这般可怕。 “姐姐,别怕,他们都是坏人。”薛小磊自己吓得脸色青白,却还抖着嗓音,安慰手有些颤抖的薛小苒。 第一百七十章 有何见教? 孟丞泽懒洋洋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的洒金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少主,咱们这边的伤亡情况已经清算出来了,护卫死了八人,伤三十五人,其中重伤七人,余下的均是轻伤。” 管事躬身站在五步外回禀。 “嗯,按着老规矩,把抚恤金发下去,先把重伤的护卫送去最近的镇上救治。”孟丞泽摇扇子的动作缓了缓,“顺便把衙役找来善后。” “是,少主。”管事退下。 “少主,今天这事一定是那边在后面搞的鬼。”紫衣白裙的明丽少女端着新泡的茶放在了一旁的洋漆矮几上。 孟丞泽的神态依旧懒洋洋的,他把洒金扇往矮几上一扔,端起了茶,轻轻啜了一口。 有些上挑的桃花眼落在前方不远,洪十三的尸体上。 孟家商队这几年蹿得太快,树敌不少,不过,再大的敌人都比不过那些贪婪不知足的所谓亲人。 想要他的命,倒要看看谁有那样的本事,孟丞泽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地笑。 薛小苒牵着薛小磊忍着反胃心悸,从商队尾快速走到了商队前端,看到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在指挥护卫收拾现场,姐弟俩就走了过去。 待那男子交代好属下事 情,她见机凑上前,大着胆子向他说明来意。 管事蹙眉,商队被山贼伏击,没有多余人手顾着后面那些马车。 没想到他们也被山贼袭击了。 “这位大娘子,稍等片刻,我回了少主再答复。” 薛小苒忙点头,那管事朝那辆飘着雪纱的棕红色马车的方向走去。 姐弟俩跟着那管事走上前几步。 昨日下过雨,土路上还有些湿滑,堆着货物的马车多数泥星点点,衬得那雪白飘扬的纱帐格外皎洁,雪纱下那袭白色长衫的男子也同样亮眼。 他穿着纯白交襟长衫,袖口和衣襟都绣着繁复的花纹,窄腰大袖,身量修长,长眉凤眸,眼角上挑,一派风流倜傥,潇洒闲雅的贵公子模样。 身后立着的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长相俏丽妩媚,身段玲珑有致,一看就是美人儿。 啧啧,薛小苒心中啧舌,出门行商,还要带上美貌丫鬟,这个孟少主不知是心大还是排场大。 那管事凑近他低语几句,他眉头微蹙,目光朝他们姐弟看过来。 薛小苒忙把头微微垂下。 孟丞泽看着不远处衣着朴素的姐弟俩,这才想起商队后跟着的马车。 世道不太平,远行的路上匪患多,旅人跟在商 队后出行不少见,他们商队从圳江口岸出发后,一路跟着的马车就越来越多。 孟丞泽也不在意,只要他们不耽搁了商队的行程,就随他们跟。 没想到,这群山贼居然还跑到后方打伤了人。 “董叔,把伤药给他们一份吧。” 孟丞泽挥挥手,人没死就好,处理起来没那么麻烦。 “是。”董庆躬身应是。 孟丞泽继续喝茶,面上百无聊赖,脑子却一直转动,那蠢货居然敢买通山贼,脑子当真是不好使呀,正好,有了收拾他的理由。 他嘴角噙着一抹邪魅地笑,上挑的眼角随意一扫,突然停留在某处。 “董叔!” 薛小苒拿着金疮药和包扎用的白布,笑着朝董管事道谢,牵起薛小磊转身想要离开。 刚走几步,就被冲冲跑来的董管事唤住了。 “大娘子,我们少主有请。” 孟家少主有请?薛小苒愣住,刚才给药的时候,也没问什么呀,怎么要走了,反倒又请她过去了。 “这,董管事,你们少主有什么事情么?伤者的伤口需要及时包扎呢。” 薛小苒瞥了眼马车旁的白色影子,婉转问道。 “大娘子过去就知道。”董庆做了个请的姿势。 薛小苒眨眨眼, 好吧,承了别人的情,面子总要给的。 薛小磊抬头看看她,“姐姐,要不要我回去找郎君?” 他眼里带着警惕和担忧。 薛小苒拍拍他的手,这孩子经历了今天这场山贼突袭,都变得草木皆兵起来。 “不用,我们过去看看。” 孟家那么大一个商队,按理不应该会为难他们这些小人物才对。 薛小苒也不会自作多情认为,唤住他们,是因为她的问题。 人家背后那两个丫鬟都长得够俊俏的了。 “少主,这是连大娘子和她的弟弟。”董庆领着人走了过去。 “嗯,孟少主好。”薛小苒也不懂这边的礼仪规矩,只微微朝他弯了弯腰。 这么一近看,薛小苒发现,这男子长得还真妖孽,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绝色美人呢。 她偷偷打量他的同时,孟丞泽也在打量她。 年轻的女子挽着妇人发髻,一张瓷白光洁的小脸,却显得稚嫩单纯,正眨巴着黑亮的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大娘子好。”他习惯性地勾起一边嘴角,表情顿时带上了几分魅惑。 薛小苒看得有些感叹,这种美人笑,大概就是所谓的邪魅一笑吧,看起来坏坏的,又带着蛊 惑的,难怪说,这个孟丞泽是苍郸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 当然,薛小苒只是心里感叹,面上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脸,“不知孟少主唤我和小弟过来,有何见教?” 她淡定的反应,让孟丞泽挑了挑眉,斜长的凤眸带上了几探究。 年轻的女子对上他,态度能这般淡然的不多。 孟丞泽不由又把人上下扫了一遍。 浅黄色短衫象牙色长裙,都是普通的细棉料子,样子简单素雅,没有一丝花纹和图案。 乌黑的发髻上只有一根浅色发带随风摆动,一样饰物皆无,甚至连耳钉都没有戴着,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孟丞泽还发现,她耳垂光洁饱满,居然没穿耳洞。 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惊奇,要知道,就是再贫穷的人家,养了女儿都会让她们穿耳洞的。 孟丞泽长这么大,到过的地方也不少,还是第一次看见没有穿耳洞的女子。 他有些惊讶,目光就显得有些锐利起来。 薛小苒蹙眉,这人到底这么回事,老看着她干嘛? 薛小磊突然挣脱她的手,跨出一步,立在薛小苒身前,遮挡起她半个身形,大大的眼睛满是戒备地瞪着孟丞泽。 孟丞泽哑然,得,居然让人给当成登徒子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合作? “咳,不知大娘子背后背的是何物?” 孟丞泽是被他们姐弟俩背后所背的东西吸引住视线的。 背后?薛小苒不自觉地摸了摸身后。 啊,是这个呀。 “这是背包,装行李用的。” 装行李用的背包?孟丞泽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可否借来一观?” 薛小苒心中一动,有个念头浮现,这个孟丞泽是个大商人,也许,她可以和他合作。 “咳,原来是这事呀,孟少主能不能稍等一下,我那还有伤者急着要上药呢,这背包等上好药再借你一观吧。” 背包没什么技术含量,看几眼人家都学会了,想要借别人的势,自身的资本就不能这么浅,薛小苒还得想一想。 孟丞泽眯了眯眼,对她的态度有些诧异,虽说她的借口很正当,可他明显觉察出她有拖延时间的意思,这又是为何? 不就是一个类似包袱的背包么? 他大致瞧上两眼,料子和结构都能估摸出一个大概了。 “是在下唐突了,既然如此,大娘子请吧。” 孟丞泽淡淡一笑,没有为难她。 等那两姐弟走远,他开口:“绿萝,那种背包你做得出来么?” “少主,奴婢可以做得出来。”一袭浅绿的绿萝是管理孟丞泽针 线房的大丫鬟。 “去试试。”孟丞泽吩咐。 “是。”绿萝应声而去。 薛小苒两人拿着伤药飞快跑回了后方。 跑出去躲藏的人听到山贼被打跑后,陆陆续续跑了回来。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商队的护卫清理走,空留一地干涸的血迹。 吴州和奚伍把马车重新架好,此时,正围着两个灶台忙活。 连烜盘腿坐在马车旁,阿雷老实蹲坐在他旁边,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连烜抬眸看了过去。 “大娘子,商队那边有大夫么?”奚伍瞧见他们,起身跑了过去。 乌兰花为了抵抗山贼弄得一身伤,他很是内疚。 “没有大夫,不过,给了伤药和包扎用的白纱布。”薛小苒左右看看,“兰花呢?” “在马车上呢,她一身血太惹眼,我们扶她上马车休息了。”奚伍赶紧说道。 “哎,好,那我先帮她把伤口清理一下。”薛小苒也不耽搁,“连烜,我先帮兰花清理伤口去了。” 她和连烜打声招呼。 “去吧。”连烜点头,他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没有先头那么惨白了。 薛小苒看了他一眼,心里松了口气,他没事最好。 “小磊,你看着阿雷,还有一会儿烧点水过来,我给兰花清洗一下 伤口,要烧沸腾的水,懂么?” “大娘子,锅里已经在烧水了。”那边看火的吴州开口了。 “谢谢吴大哥,麻烦把水烧到滚开,一会儿让小磊端过来。”薛小苒道谢。 对于吴州和奚伍两人,她没什么可抱怨的,他们只是雇佣人家的马车,又不是雇了人家当护卫,大难临头,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后来他们也返回来赶走了后面那几个山贼。 要不是他们,乌兰花也许伤得还要更重一些。 薛小苒爬上了马车,乌兰花靠坐在车厢上,唇色有些发白,声音更含糊了几分,“大娘子。” “兰花,我把伤药拿回来了,这就给你敷上,你忍忍啊。” 她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半干,薛小苒把她另一套衣衫翻了出来,一会儿包扎好后,换上去。 “哎呦,我的新衣裳才做好没几天,就完蛋了。” 乌兰花低头看着身上这身浅紫色的新衣,有点想哭,她还没穿几次呢,就破成这样了。 “没事,没事,衣裳没了,咱们再做过。”薛小苒轻声安慰,衣服算的了什么,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薛小苒帮她把衣裳解开,有些干涸结疤的地方,脱衣裳的时候,乌兰花疼得忍不住打了几个哆 嗦。 “姐姐,热水来了。”薛小磊的声音在车外响起,“烧开的热水。” 他把她的话记得牢固。 “哎,好,谢谢小磊。”薛小苒打开半扇门,把装着开水的瓦罐拿了进来,“小磊,再烧一锅,可能不够。” 薛小磊急忙点头。 乌兰花胳膊和大腿上的伤口最多,深深浅浅大小不一,薛小苒大概数了数,总共得有十二三道伤口。 最深一道伤口在她的右胳膊上,划拉了一道长口子,抹了厚厚的金疮药,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 如果再止不住,薛小苒都要考虑是不是得缝合了。 艾玛,她可不是学医的呀,真要缝合什么的,可真要了她小命了。 薛小苒用力抹去额头的汗水,处理完乌兰花身上的伤口,她们两人均是满头大汗。 乌兰花是疼出来的汗,薛小苒是紧张出来的汗。 帮乌兰花把衣裳穿上,薛小苒大大松了口气。 “好了,兰花,你可千万别乱动啊,伤口万一迸开,又得重新包扎了。” “哎,大娘子,我知道了。”乌兰花也不敢乱动,她这套衣裳再染上血,她就心疼死了。 “我去给你们弄饭吃,兰花,你先躺着歇会啊。”薛小苒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褥。 脱 力又失血的乌兰花躺下后,很快睡了过去。 薛小苒小心下了马车,薛小磊跑过来,接过她手里捧的瓦罐和血衣,“姐姐,我拿去倒掉,然后洗干净。” 看着他积极的背影,薛小苒叹了口气,这孩子怕也被吓得不轻。 “大娘子,兰花怎么样了?”奚伍走过来问道。 “伤口处理好了,现在躺着休息呢。”薛小苒对他笑笑。 “那就好,大娘子,吴州刚才在林子里打了只野鸡,一会儿端些给兰花补身体吧。”奚伍也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哎,好,谢谢你们了。”薛小苒没推辞,乌兰花现在的状况,需要补充营养。 和奚伍说了几句话,薛小苒朝连烜走去,阿雷蹿到了她脚跟前,抱住她的腿。 薛小苒摸摸它的脑袋。 “小磊说,孟家商队的少主唤了你们过去?”连烜开口。 “哦,是啊。”说起那个孟少主,薛小苒想起了背包的事情。 于是,她笑眯眯凑近了他,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少女清脆的唠叨声近在耳畔,她的身上带了几分淡淡地血腥味,想来是刚才帮乌兰花清洗伤口沾染上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想和他合作?” 听到她的小算盘后,连烜有些哑然。 第一百七十二章 端着 就用一个背包想和一个大商队的少主合作?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天真? 连烜失笑。 “你不要以为我只会做一种包,我会的可多了,挎包、手提包、单肩包、双肩包、梳妆包,额,反正挺多的,而且,也不一定要合作什么的,我把图纸构造卖给他也成呀。” “反正,我们在黎国也待不久,直接卖给他的话,就没那么多牵扯,正好我们也需要现银,有了银子,先把你眼睛治好,再把你身上的毒也解掉,我们以后的行动是不是就方便多了,要是遇上山贼什么的,你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都干掉了吧。” 薛小苒很兴奋,连烜身体全好的话,就算路上遇到山贼,她也不用害怕了。 她对连烜的本事有着非常强烈的期待。 他在丛林里身体状况那么差,都能让凶猛的动物一镖致命,那他完全好起来的状态,一定是很惊人的。 薛小苒想想都觉着激动。 飞天遁地的大侠呀,收拾一群山贼不是手到擒来么,哈哈。 尽管他说他不是大侠,可薛小苒心里,还是觉着,本领如此高强的人,就算不是大侠,也胜似大侠。 连烜嘴角一抽,她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他单枪匹马 能干掉一群好几百人的山贼。 他自认,就算身体处于最佳状态,正面对上几百人的山贼,他是没把握全身而退的。 当然,谁也不会犯傻,以一己之力去单挑几百人的山头,要铲除匪患,多的是法子。 不过,她一心想让他康复,确实非常有心。 “你觉着可行?”他淡淡问一句。 他与商人打的交道不多,他名下产业不少,都有专人打理,自不用他操心。 生意什么的,他倒真没怎么管过。 “可行呀,我跟你说,我们那里啊,包包行业可兴旺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五颜六色,哪个姑娘手里都有好多个包包。” 薛小苒想起某位明星说的话:心情好,要买包,心情不好,更要买包。 包包的人气有多高,可窥一斑。 就算,这里都是自制手工的天下,可总有那些手艺不好,或者钱多买新鲜的需求。 薛小苒觉着,包包生意应该还是有赚头的。 又说到了她们那里,连烜睨了她一眼,这回她倒不躲不闪了。 “咳,你想呀,你们这里的人出行,用的不是包袱皮就是箱笼,一个不实用,一个偏笨重,我们背的这种双肩包,方便又轻巧,能装的行李也多 ,如果是你出行,你愿意用哪个?” 薛小苒继续给他洗脑。 连烜想想,觉着她的话还挺有道理。 “姑娘家出门也一样,她们除了拿个荷包装银子,想放点别的小物件都困难,有了小巧的单肩包或者挎包、手包,就能适当装一些东西出门了,方便又能做装饰,多的是姑娘家会喜欢。” 薛小苒越说越兴奋,要是孟丞泽不和她合作或者不买她的图纸,那她以后就自己开一家包包店。 听她说得一套一套的,连烜还真对她有点刮目相看。 “你想怎么做?” “嗯,等等吧,看看那个孟家少主的经商头脑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精明能干。” 薛小苒眨眨眼,她可不能上赶着凑上去,她得端着点,等人来请。 连烜失笑,大胡子都开始抖动起来,“不错,不错,还懂得以退为进呢。” “那当然,我聪明着呢。”薛小苒朝他轻轻一哼,“我去做饭,大家都饿了,阿雷,乖乖跟着连烜,一会儿给你饭吃。” 薛小苒起身,跑到存放食材的马车上,把昨天买的东西拿下来。 他们只有圆锅,炒菜什么的就别想了,能炖个汤,煲个粥就很不错了。 所以,薛小苒只 能继续熬粥。 她让乌兰花买了不少骨头,都剁好了,放在了篮子里,天气不算太热,放个两三天没有问题。 车队后方,人们大多都在忙活午饭,也有不少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着先前惊险的遭遇。 商队那边派了护卫过来,把堵在峡道的几块大石头移到了路边。 商队一直没动,车队自然也不敢动,谁知道前方会不会还有山贼埋伏。 跟着孟家商队,还有商队顶着,自己赶路怕是嫌命不够长了。 吃过午饭,有人跑去商队打听情况。 知道商队要等衙役过来善后,所以启程的时间会稍晚。 大家也就慢慢安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衙役总算来了。 结果,又是清点,又是盘问,生生又磨了一个时辰。 等商队再次启程,太阳都快落山了。 孟丞泽没有再次招她去谈话,薛小苒也不急。 她坐到了乌兰花的车厢里,把被褥叠加起来,一半让她坐着,一半让她靠着,以免被颠簸的车厢震开了伤口。 乌兰花却有些不愿意,“大娘子,被子晚上还要盖呢,这样坐不好。” “没事,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万一伤口裂开,不就更麻烦了吗。”薛小苒没在意 。 乌兰花只好犹犹豫豫地坐了上去,可一路都坐得不大踏实。 “唉,你安心坐着,等到了下个城镇,再买一床被子就好了。”薛小苒无奈,好生劝导。 乌兰花讪讪一笑,其实,她自己盖什么都无所谓,她是不想让大娘子盖自己用来垫屁股的被子。 孟家商队在天黑前,停在了一座小镇外。 薛小苒牵着薛小磊与奚伍一同进了镇上采买东西。 小镇不大,天又快黑了,所以,他们没有停留太久,急匆匆买了东西,就出来了。 吃了几餐粥,晚上薛小苒煮了白饭,配上在镇上买的卤肉和烧鸡,大家的饭量暴增,白日消耗体力过多,需要补充回来。 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个白天,众人都累得慌,吃了饭,早早各自休息。 买了新被褥后,乌兰花放松许多,她生怕自己一身血腥味熏到了大娘子,所以,她裹着用来垫坐的被子睡得很安心。 薛小苒却没她那么安心,车厢本就狭小,又放了两床被子,她连翻个身都不敢。 僵着身体睡了一个晚上的结果,就是早上起来落枕了。 脖子一转动就疼得要命,薛小苒梗着脖子下车时,有点欲哭无泪。 这他么的,也忒倒霉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事有点多 天刚蒙蒙亮,薛小苒要忙活的事情很多,偏生脖子落枕,她只能不自然地梗着脖子到处跑。 离镇子近,她直接买了包子馒头豆浆当早饭,又拿了连烜开的药方去给乌兰花抓药,还顺手给乌兰花买了两块布料。 本来这些琐碎的小事算不上太忙,可她脖子疼,动来动去就有点遭罪了。 许是昨日遭了山贼,今日孟家商队拔营的时间稍晚。 等薛小苒扶着脖子爬上车厢时,天空已经一片光亮。 原本她是想和乌兰花坐一个车厢,好方便照顾的。 “大娘子,你脖子疼,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乌兰花有些愧疚,“你还是坐前面的马车吧,那辆宽敞,可以在车上可以补眠。” 乌兰花瞧她忍着脖子疼忙活了一早上,坚持让她坐前面的马车。 薛小苒只好交代了薛小磊几句,上了连烜所在的马车。 马车辘辘向前行,连烜昨天灰白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落枕了?” 连烜早听到她脖子疼的消息了。 “嗯。”薛小苒捏着脖子“嘶嘶”抽疼。 “把手伸过来。”连烜轻笑一声。 “干嘛?”薛小苒口里问着 ,手已经自觉伸了过去。 “手上有个专门治疗落枕的落枕穴。”连烜握着她的手,慢慢寻着穴位所在处。 “还有专门的落枕穴?”薛小苒新奇。 “嗯。”连烜握着她的小手找到手背上的落枕穴,开始使上内劲一下下按压。 薛小苒的手骨架很小,手很软,掌心不算细嫩,带着浅浅的茧子。 连烜对这双手已经很熟悉了,甚至能从脑海里浮现出这双手的模样,白皙纤细,小而灵巧。 “咦,好像真的有用耶。”薛小苒稍稍摇动脖子,果然没有先前那般酸痛了。 连烜掀了掀眼皮,“再一会儿就好了。” 指上的劲道越发加重了几分。 “嘶,疼呢。”薛小苒忍不住轻呼一声。 “忍着。”丢下一句,继续按压。 薛小苒只能苦着一张脸忍着。 半刻钟后,薛小苒再扭头,酸痛感已经全无。 “真神奇。”薛小苒大喜。 连烜笑笑,正想松开她的手。 马车突然猛地晃动了一下,薛小苒体轻,整个人顿时朝连烜的方向倒去。 “哎呦!” 连烜闷哼一声,他身体无力,又握着她的手,一时也接不住她 ,薛小苒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车厢都被撞得晃动了一下。 薛小苒的脸直直磕到了连烜肩头上,撞得鼻子一阵酸痛,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唔,好疼。”薛小苒鼻酸头晕,抽出手捂上了自己的鼻子。 温热的气息在脖颈间拂动,连烜身体有些发僵。 “你,没事吧?”他的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头。 “有事,鼻子被撞瘪了。”薛小苒的声音带了几分咽唔,怀疑自己的鼻子是不是被撞歪了,“你的肩膀太硬了。” 真是欲加之罪呀,连烜很是无奈,听她疼得“嘶嘶”抽泣,眼眸微沉。 薛小苒正想从他身上爬起,车子又猛地一晃,把刚起身的她甩回了连烜怀里。 “哎呦。” 重重压在他身上,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大娘子,郎君,对不住了,这片路路面特别坑洼,您二位坐好了。”吴州在车厢外道歉一声。 “真是流年不利呀。”薛小苒没想太多,她这次捂着鼻子,确保鼻子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薛小苒一手撑着车厢,勉力从连烜身上移开,一屁股往后坐下。 “脖子刚好,鼻子又遭殃了。”她 捏了捏发红的鼻头。 “咳,很疼么?”连烜有些不自然地问了一句。 “有点疼,不过,鼻梁应该没有被撞断吧。”薛小苒捏捏鼻梁,不大肯定。 “我看看。”连烜伸出来手。 薛小苒忙牵引着他的手放在了鼻子上,“鼻子本来就不够挺了,要是鼻梁再撞断了,就完蛋了。” “没断。”连烜板着脸,捏了捏她的山根,收回了大手。 薛小苒松了口气,“那还好,鼻梁断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变丑八怪的。” “瞎说,断了就正骨,好好将养就成了。”连烜瞧她只关注她的鼻子,薄唇不由抿了抿。 “断了再长,容易长歪的。”薛小苒继续揉揉鼻子,“我们那里有个老人,就是小时候鼻梁断了没养好,结果鼻梁越长越歪。” “那是没养好。”连烜挪了挪身体,端正了坐姿。 “那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养好不是。” 这一扑腾,薛小苒的脖子彻底不疼了,鼻子还有点发酸,问题也不大,她转身扒上车窗,果然看到不少坑坑洼洼的土路面,车队都小心翼翼绕开,所以速度很慢。 前方的商队行进速 度也不快。 “这么烂的路也不修一修。”薛小苒嫌弃一阵后,感觉被摇得胸闷犯恶心。 艾玛,晕车的症状又要犯了。 真真是流年不利呀。 “连烜,有治疗晕车的穴位么?”薛小苒厚着脸皮问。 等连烜再次握着她的手,给她揉内关穴的时候,薛小苒的脸颊终于有些红了起来,她今天事有点多。 接下来两天,路上风平浪静,走的很是顺畅。 吴州说,再过五日左右,顺利的话就可以到达苍郸城了。 薛小苒有点不高兴。 孟丞泽一直没有让人来唤她。 不是把这事忘了,就是根本不重视。 薛小苒开始和连烜吐槽,说这个孟丞泽经商的眼光不咋样,居然连这么有商机的生意都不会把握。 连烜听着她吐槽,有些不以为意。 原本就是这姑娘的一时兴起,生意这种事情,实际操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薛小苒纳着鞋底嘟嘟囔囔,连烜忍不住朝她翻着白眼,唠叨也是种毛病,得改。 这天中午,商队停靠在一处山脚下生火造饭。 薛小苒正忙着熬粥。 远远地,那个叫董庆的管事朝他们走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影响不好 四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了初夏的气息。 正午的阳光有些亮得刺眼。 山脚下一棵古朴的大树下,白衣翩翩的男子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手里的洒金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 “少主,他们过来了。” 身后的青衫丫鬟轻声提醒。 孟丞泽微微抬起了一双凤眸,那两姐弟跟在董庆身后慢悠悠走来。 姐姐换了身衣裙,玫红色短衫浅黄色长裙,款式与原来那身没有区别,她身材纤细,纤腰楚楚,一张瓷白的脸却黑眸分明,神色从容。 孟丞泽伸手摸摸下巴,这女子倒是有几分胆色,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子。 绿萝做的背包,昨个就出来了,他看了看,外形倒是挺相似的,只是,有些细节的地方,绿萝不是很确定。 孟丞泽把背包来回看了好几遍后,今天趁着中午停歇的时间,让董庆去把那姐弟俩找来了。 “孟少主好。”薛小苒朝他随意躬了躬身,薛小磊也学了她的样子,躬了躬身。 孟丞泽长眉微蹙,不过,转瞬又放开,他习惯性勾起一抹笑,“连大娘子好。” “不知孟少主唤我姐弟两过来有何指教?”薛小苒装傻,他几天没动静,不知心里会怎么想,她要以不 变应万变。 “大娘子那边的伤者,伤势好些了么?”孟丞泽眼眸微转,问起了这事。 “多亏了孟少主赠药,她已经好多了。”薛小苒想起,她还算欠着人家一个人情呢。 “那就好,山贼为祸,在外出行,当需小心。”孟丞泽继续转弯。 “呵呵,那是当然。”薛小苒又想起,他们一行还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受庇护呢。 几句话过,薛小苒底气有些不足。 丫鬟搬来两张红漆圆凳,孟丞泽示意他们坐下。 薛小苒也没客气,拉着薛小磊坐好。 孟丞泽瞥了眼薛小磊背在身后的背包,眼神闪了闪。 “大娘子所制的背包轻巧便利,用背包背着出行的衣物,确实比裹着包袱方便多了,不知能否借来一观?” “当然可以。”不让他看,怎么能引来他的兴趣,薛小苒让薛小磊把背包拿到孟丞泽手上。 孟丞泽原本还觉着,这女子会拿捏着,不会轻易把东西给他。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利索起来。 “多谢大娘子。”虽然有些疑惑,孟丞泽先把事情放一边,开始认真把背包从外到里看了一遍。 “这,是盘扣?”孟丞泽摸着上面的口子,一双上挑的凤眸闪了又闪。 “嗯 ,不是盘扣,应该是木扣。”薛小苒眨眨眼,原来这里有盘扣呢。 “木扣?”孟丞泽摸着光滑的木扣,若有所思,这东西居然还能这样用,心思真是巧妙。 他把背包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这种背包,我会好多种款式呢。”薛小苒也不藏着掖着了,“不单是这种背包,还有各种挎包、单肩包、手提包、钱包、梳妆包等等,各种作用的包包。” 她笑眯眯地坐着,没有继续往下讲。 孟丞泽凤眸一睁,把她认真端量了一遍,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有些碎发细细碎碎落在她的鬓角边上,白皙小巧的耳垂隐现其间。 五官秀丽,没有让人一见惊艳的美丽,可仔细看,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大大的眼眸黑白分明,一身肌肤欺霜赛雪,玫红色的短衫映衬粉色脸颊,越看越移不开眼。 孟丞泽心中一悸,忙移开眼,他竟然看着一个已婚妇人看失了神。 薛小磊安静坐着,听了他姐的话,眼睛也转动了几眼。 “大娘子当真是心灵手巧呀。”孟丞泽缓了缓心神试探问道,“大娘子以卖包包为生?” “咳,以后可能是。”薛小苒瞟了他一眼,这不是正引着鱼上钩么。 以后 可能是?孟丞泽不明所以。 “孟少主觉着这包包市场,可有所为?”薛小苒挑明。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在头顶上照耀,即使坐在树荫下,孟丞泽依旧觉着有些扎眼。 “在下只见过这么一种背包,不好妄言。”孟丞泽打着太极。 薛小苒咧嘴一笑,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晃眼。 “我现在没空做那么多,等去了苍郸城会抽出时间做几个样品,不过,也不知道我们会在苍郸城留多久,所以……”薛小苒耸耸肩,一副无所谓模样。 孟丞泽唇角一勾,笑容带上几分邪魅。 有意思,这女子似乎认定他会对这些包包感兴趣。 当然,看过她制的背包后,他确实有几分兴趣,商人嘛,怎么会放过有利可图的事情呢。 “那好,大娘子如果把样品做好,可以去孟家商行找在下,好让在下开开眼界。” 薛小苒没有立即点头,她定定看了他一眼,认真道:“给孟少主看也行,只是呢,这种包包易仿制,孟少主需得答应,看过以后,如果我们不合作,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们不许用来做买卖。” 这种君子约定也只能防一防君子了,薛小苒也没把握,这个孟丞泽是个君子。 合作 ?孟丞泽了然,他勾起一边嘴角,“好。” 应得简单干脆,倒让薛小苒有些惴惴。 等她和薛小磊回了后方车队,大伙都已经吃了午饭,只剩他们姐弟没吃。 两人怕商队启程,忙急匆匆吃了午饭。 两刻钟后,商队开始移动。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连烜问起了她去见孟丞泽的情况。 薛小苒大致告诉了他。 “你真的要和他合作?”连烜蹙眉,士农工商,商人有钱,可地位却不高,他不喜欢她抛头露面去行商。 “嗯,如果能合作当然好了,如果合作不了,那就卖几份设计图纸给他,反正只要能挣钱就成了。” 现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攒钱给他治病。 连烜垂下眸子,她为了他去捣腾这些,他不是不感动,但…… 她不宜亲身参与进商队合作事宜里。 “如果真要合作,用小磊的名义去做。”他思索片刻后,说道。 “啊?可小磊才十一岁呢。”薛小苒吃惊。 “没事,只是借用他的名义而已,你不能参与进去。”连烜睨了她一眼。 “为什么呀?”薛小苒大惑。 “……对你以后的影响不好。”连烜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眼。 为什么会影响不好?薛小苒一脸不解。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抵达 薛小苒疑惑不解,自然要追问。 “咳,士农工商,商人虽能挣钱,可容易被人诟病,权贵功勋世家大户的子弟一般都不会去经商的。”连烜缓缓解释,“商人重利,追逐金钱,影响品行和风骨,于名声不利,于身份有碍。” 薛小苒听完,用力眨眨眼,“世家大户的子弟与我有何关系,我一个小女子,挣点零花钱,谁会吃饱了没事干,跑来找我的麻烦?我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连烜抿唇,有些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 “不行,反正你不能亲自去经商。” 劝说不成,干脆直接反对。 薛小苒有些目瞪口呆,“凭什么呀?我还不信了,那些世家大户都喝着清风露水长大,满身风骨清华,最有钱最奢侈的明明就是他们,不让经商难道光靠贪污受贿发财呀?” 这丫头还真敢说,连烜横睨了她一眼,“那些人家就算经商也是有管事下人负责,有身份地位的人肯定不会自己亲自去经商。” “切~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蒙上一层遮羞布而已,管事下人还不是帮主人挣的钱,挣钱就挣钱吧,还非得标榜自己高风亮节,不贪钱财,这边死命往兜里捞钱,转头就指责商人 重利,虚伪呀虚伪。” 薛小苒嗤之以鼻。 连烜有些头疼,“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讲究公义乃君子,而讲究私利为小人,商人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所以为人们所不喜,但世家大族人口多,开销大,光靠俸禄难以支撑全族用度,才会让管事下人去经商挣钱,用以家族日常生活所需。” 他耐着性子解释。 薛小苒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连烜气闷,“这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 “那用小磊的名义去经商,不也于他的名声有碍么?”薛小苒不服。 “他是男孩子,而且年纪小,以后再交由管事去管理,就无碍了。”连烜心有些累。 “那我也可以这样操作呀?”薛小苒不死心。 “不行,你是姑娘家,这世间的规则对待女子比对待男子苛责多了,你不要拿自己来冒险。”连烜脸色有些黑。 有时候,这丫头硬是执拗得像头牛一样。 他这句话,倒是触动了薛小苒。 是啊,这是阶级分明,男尊女卑的年代,世人对待女子和男子的态度截然不同。 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女的必须从一而终。 男的出轨叫风流韵事,女的出轨就得沉塘浸 猪笼。 薛小苒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还是太过天真了,连烜这是在帮她认清现实。 薛小苒沉默了。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车上的人心思各异。 五天后,魏巍壮观古朴雄健的城墙远远出现在地平线上。 车队前后有人发出了欢呼声。 终于到抵达黎国国都苍郸城。 颠簸了十天左右的时间,总算到达目的地,众人的心情如何能不高兴。 商队停靠在城外,并没有急着入城,只有那辆骚包的棕红色马车早早驶进了城门。 跟在后面的车队也有些急不可耐地往城门口去了。 其中,当然没有薛小苒他们的马车。 吴州和奚伍把他们放在了离城门口百米远的林子边上。 两人都不进城,他们要在城门口等候往林鞍镇商队,才好一路跟着回去。 乌兰花身上的伤休养了一段时间,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只有几道比较深的伤口还需要注意。 吴州和奚伍帮忙把车上的行李搬了下来。 三床被褥太占地方,薛小苒没带,所以,他们几人各背了一个背包,然后还有两个装杂物的背篓,就是他们所有的行李了。 结清车马费,把被褥也留给了他们,两边相互道别。 吴州他们把马车赶到了 稍远的路段等候商队,薛小苒几人开始朝城门口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薛小苒看着城门前排队接受检查的百姓,就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连烜,咱们好像没有路引吧?” 这一路,他们跟着商队几乎都是绕着大城镇前行,所以,暂时没有受到盘查的状况。 眼前这样的形势,想要进城,没有路引,却哪里能成。 “无事,附近是不是有茶棚?”连烜神色淡定。 “有的,就在前面不远。”薛小苒指着左前方。 “咱们先去茶棚歇歇脚。”连烜笑了笑。 “哦,好。”薛小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他既然说没事,那就没事。 四人一猴在茶棚一角叫了一壶茶坐下。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茶棚里并没有几个喝茶的人。 “连烜,天色可不早了,要是没有路引,咱们今天得睡在城外了呢。”薛小苒有些心急。 “不忙,等会就知道了。”连烜睨了她一眼。 薛小苒朝他皱了皱鼻子,哼,老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真讨厌。 “哎,客官,你们要的茶来咯。”茶棚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精壮矮小,看起来却很机灵。 他动作利索地把茶给 他们倒上,看到还有一只猴子,不由笑了两声,“客官,是耍猴人?看起来不像呀。” “不是的,猴子是宠物。”薛小苒解释。 “哦~还有养猴子作为宠物的,真是开了眼界呀。”老板哈哈一笑,看了两眼猴转身想走。 “老板,附近可有牵线人?”连烜压低声音问。 老板眸中精光一闪,他先左右看了看,又打量了这一桌四人。 男的虽然高大却是个跛脚的,眼睛好像还有问题。 两个女的,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看着没什么威胁。 还有一个瘦小的孩子,眼睛大大的却瘦得有点厉害。 四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咳,不知客官找牵线人干什么?”老板的声音也压低几分。 “自是有生意上门。”连烜一听就知道,这人就是干这行当的。 “哦,不知需要什么?”老板扫视了他们几眼,看着他们身旁的行李,估摸出了他们要的东西。 “路引。”既然找对了人,连烜直接明了说明来意。 老板眼睛一亮,四张路引,大主顾呀。 “有,但是价钱比较贵。” 薛小苒一听,艾玛,又得花一笔钱了。 摸摸怀里变空许多的荷包,她有些哀愁,坐吃山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呀。 第一百七十六章 落脚 薛小苒看着手里几张薄薄的黄纸,感觉肉痛不已。 四张泛黄,印着红章的小纸片,花了八两银子。 一趟远行之路,把原本还挺沉手的钱袋子,掏空了一半。 车马费、伙食费、医药费还有买这个路引的费用,零零碎碎加起来,竟然花了二十多两银子。 “金纸片都没那么贵呢。”乌兰花的眼睛也紧紧盯着小纸片,就这几张小黄纸都能买两个她了。 一旁的薛小磊同样紧盯着小纸片,为了进城,路引买了四份,一人就花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呀,普通人家辛辛苦苦忙活一个月也未必能挣上二两银子。 这么一张薄薄的纸片,就花费掉了,他也感觉心头呀。 “谁说不是呢,赶得上金价了。”薛小苒把路引小心收进背包。 他们此时已然进了城,正站在离城门不远的巷口处。 “连烜,咱们现在去哪?先找地方落脚么?”薛小苒抬头四望。 苍郸城不愧是黎国国都,主道两旁商铺林立,街道旁有不少小摊贩沿街叫卖,游人如织,车马穿行,端是一派热闹喧嚣的景象。 黄昏的夕阳余晖浅浅洒在商铺门头色彩各样的幌子上,给眼前繁盛热闹的街景 平添几分朦胧的诗意。 “嗯,找个合适的客栈落脚。”连烜依旧拄着拐杖,他的腿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他眼睛不便,拄着拐杖方便探路。 “那边倒是有一家客栈,不过,位置临街,人流攘攘,怕是不便宜。”薛小苒瞧见幌子上大大的“客栈”两字。 “大娘子,那里肯定不便宜,咱们往偏一点的地方寻。”乌兰花瞧了一眼,便缩回了脑袋,三层高的铺子气派热闹,大堂处坐着不少客人,费用肯定不便宜。 “无妨。”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热闹的地方,消息也灵通。 “不好,人太多了,晚上住不安生,咱们往里面走走。”薛小苒却不想住那么热闹的地方,“我们还带着阿雷,人多它害怕。” 阿雷此刻就在薛小磊背着的背篓里,她用一块碎布稍稍遮掩了一下,才没有招来太多人的视线。 连烜想想,也就随她了。 几人慢慢前行,走过热闹的主街道。 乌兰花和薛小磊两人自从进了苍郸城后,就觉着眼睛不够用了,车马人流,高楼耸立,热闹非凡。 从小生活中苦岭屯的他们,哪曾见过这般繁华景象。 薛小苒也没瞧见过这么古香古 色,熙熙攘攘的情景,不时也左顾右看,啧啧称奇,她扶着连烜的胳膊,不急着寻找客栈,就这样慢慢一路前行。 走过繁华喧嚣的主街道后,薛小苒在路旁,跟一个小摊贩买了四个油堆,然后问了问附近的客栈。 “大娘子要住店呀,那边有间福喜客栈,干净舒适,价钱公道,晚上也清净,拐入巷口,进去不远就见着了。” 小摊贩倒是很积极,笑着介绍,“那里的方掌柜人好,经常和我们买些小吃食。” 薛小苒笑着道谢。 招呼乌兰花他们吃油堆,然后慢慢向巷子走去。 一进巷子口,就瞧见客栈的幌子正迎风飘扬。 方掌柜为人果然不错,胖乎乎的脸上,逢人三分笑,让人倍感亲切。 薛小苒要了三间排在一起的中等客房,原想着连烜不惯与人共处一室,让他和薛小磊各一间,她自己和乌兰花挤挤就成。 谁知,乌兰花风风火火的,就把她和连烜的东西都放在了最大一间客房里。 “大娘子和郎君一路辛苦了。”说着,留下他们,拉着薛小磊去了各自的客房。 薛小苒楞住,这时候,她总算想起两人的关系上来了。 连烜拄着拐杖慢慢走 到桌子旁,把拐杖放到一边,坐了下去。 薛小苒挠挠头,也走了过去,把背包脱下,放到了桌子上。 “那个,我再去开一间客房,本来我是想和兰花挤挤,省点银子的,可是……” 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两人的关系,都是因为她一开始没注意,让人误会了去的。 现在想改过来,似乎也不大好办了。 她偷偷瞄了眼神色淡然的连烜,转身去找方掌柜多开了一间客房。 然后顶着乌兰花诧异的眼神,搬进了隔壁的客房。 当然,理由还是得找的。 “他腿伤还没好全呢,得静养。” 乌兰花闻言,绞了绞手,“大娘子,我打地铺就成了,就不用多开一间客房了吧?” 一间客房就是五十文钱呢。 “不行,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不用省这些小钱。”薛小苒想起目前最重要的时候,“走,你和我出去买点东西。” 薛小苒和连烜他们交代一声,拉着乌兰花去了临街的布庄,买了几样粗厚适宜的粗布。 “大娘子买粗布干嘛?”乌兰花抱着几尺粗布,很是疑惑,这样大小的尺头,做衣裳似乎不够吧。 “挣大钱。”薛小苒朝她神秘一笑。 挣 大钱?用粗布?乌兰花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华灯初上,客栈四周挂上了泛着柔柔红光的大红灯笼。 回到客栈,薛小苒先把粗布放好,去大堂点了饭菜。 四人一猴在连烜房里吃了晚饭。 薛小苒又唤了伙计给每人的房间里添洗澡水,他们这一路天天赶路,哪有洗澡的时间,偶尔烧些热水,擦拭一下身体都算不错了。 虽然,天气不算热,他们隔几天也换下衣裳清洗,可毕竟那么多天没认真洗澡,身上没怪味那才是怪事。 客栈的大浴桶,伙计抬进来的水很足,薛小苒先舀水洗了头,然后痛快泡了澡。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身上都轻了几分。 她把头发绞了半干就不理会了,跑到连烜房门敲了敲。 “进来。”低沉醇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薛小苒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一看,连烜换了一身石青色长衫,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肩头,衣裳浸湿了一片。 啧,她就知道会这样。 薛小苒忙翻出了他另一张干净的帕子,走过去给他绞头发。 “你说你,每次洗头,都弄得身上湿漉漉的。”她绞着滴水的头发,习惯性抱怨。 连烜神色一顿,旋即恢复如常。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运气 “……明天和方掌柜打听一下,哪家药铺收购药材的价钱公道一些,先把那几株灵芝都给卖了。” “……我买好了粗布料子,今晚就动手裁个图样出来,你有空帮我削些扣子出来,弄好了就去找孟家商行。” 薛小苒帮他绞着长发,嘴里照例絮叨着日常。 “到时候,我和你一道去孟家商行。”连烜沉吟片刻。 “啊,你要一起去呀?”薛小苒诧异,那天听完他说的话,她觉得,连烜就是那种绝不会亲自经商的大户人家子弟。 他既然否认他是大侠,那十有八九是祁国的大户人家子弟。 “嗯,陪你去看看,省得你被骗了都不知道。”连烜唇角一翘。 “瞎说,我哪有那么容易被骗。”薛小苒哼了一声。 “哦,不用我陪着?”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额,你陪着,当然也成。”薛小苒想了想,有他陪着壮胆,当然是好事。 连烜笑笑,心知她不会拒绝。 把他头发绞得半干,薛小苒放好巾帕,“我把回心菇拿出来晾着。” 回心菇装在连烜的背包,薛小苒把它翻出来,放在通风的背篓中间摊开透风。 “睡了那么多天马车,终于可以 睡床了,你早点歇着,我去看看小磊和阿雷。” 薛小磊正在给阿雷洗澡,他自己洗好了,再用剩下的热水给阿雷洗。 阿雷这一路一直由薛小磊照顾,和他的关系更加亲近几分,任他在身上搓揉。 “阿雷呀,小磊哥哥给你洗澡,你高兴吧。”薛小苒找出阿雷专用的布巾,等它冲好了水,给它擦拭起来。 “吱吱”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山贼事件,给阿雷的冲击有点大,阿雷这段时间很是听话。 栓着的时候,基本都不会拉扯麻绳了,总是睁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人。 薛小苒怜惜地给它擦着毛发。 “姐姐,我来吧。”薛小磊想接过她手里的布巾。 “没事,谢谢你了,小磊,多亏了你一路照顾阿雷。”薛小苒朝依旧瘦小的薛小磊温柔地笑笑。 “不,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薛小磊有些手足无措。 虽说两人认了姐弟关系,可相处时间毕竟短,薛小磊本身又是个拘谨戒备心强的孩子,姐弟俩的关系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亲近的起来的。 薛小苒也不着急,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相处,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相信慢慢会变好的。 晚上,薛小苒和乌兰花凑到一块,商量着包包的裁剪。 没了心灵手巧的奚木香帮忙,两个针线活不是很好的人,剪裁上就耗费了不少功夫。 薛小苒打算把手提包、挎包、单肩包、梳妆包、零钱包都做一遍。 买的粗布料子,她选了些大气亮眼的颜色,粉红、橙红、紫红、靛蓝、深灰等。 先尝试着做个样品看看效果如何再说。 反正粗布的价钱也不高,做坏了也不是那么心疼。 第二日,薛小苒和乌兰花一直躲在房里缝制包包。 连烜见她干劲十足,就把卖灵芝的事揽在了身上。 薛小苒求之不得,当即把那几株灵芝塞到了薛小磊的背包里。 让薛小磊陪着他出了趟门。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的时间段了。 薛小苒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上去。 “怎么样?卖出去了么?”她紧张地盯着连烜那张胡子拉杂的脸,一时没注意到,他是由薛小磊扶着回来的,而不是自己拄着拐杖回来。 “姐姐,卖出去了,卖了个好价钱呢。”薛小磊满脸兴奋,看向连烜的眼里透出崇拜之色。 薛小苒的眼睛顿时亮闪闪的。 殷勤 地跑到连烜身旁,扶着他的胳膊,往客房走去。 落座后,她给两人倒了杯茶水,开始追问具体情形。 薛小磊看了眼慢慢喝茶的连烜,瞧他没出声,他便把情况说了一遍。 连烜先和方掌柜打听了一下苍郸城收购药材的药铺,又问了问药铺的风评,就选了一家口碑比较好的苏记药铺。 苏记药铺离得有些远,他们绕过去费了些许时间。 说来也凑巧,他们去的时候,正好遇到苏记少东家在药铺里盘账,药铺掌柜急于打发他们,随便看了几眼灵芝就给了一个偏低的价钱。 “这株黑灵芝个头大,分量足,边缘完整,分枝末端形成鞭毛状,厚壁,色泽,平滑,伞柄完整,品相上等,掌柜的开出这样的低价,未免有失公道。” 连烜沉稳淡定的声音在大堂内缓缓回荡,端是惊呆了四周的人。 就连坐在柜台后盘账的苏记少东家也惊动了。 那掌柜脸色涨红,重新审视了一遍灵芝后,承认了自己的过失。 苏记少东家过来赔罪,却被连烜腋下的一副拐杖,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盯着那副拐杖,眼睛迸射出惊人的光芒,久久没能移动。 “然 后呢?”薛小苒心急地问道,她其实是想问,到底卖了多少钱。 “然后,那个少东家把我们请进待客厅,一边赔礼道歉,一边盯着拐杖不放。”薛小磊想起那个少东家直勾勾的眼神,现在还觉着有趣。 这倒可以理解,药铺的少东家么,自然看出腋下拐杖对于断腿的重伤患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再然后呢?“薛小苒着急呀。 连烜唇角微翘,“然后,灵芝卖了二百两银子,拐杖换了一份十天的药。” “拐杖换了十天的药?”薛小苒愣住,转头就回过了神,“那、那、那是你治疗眼疾的药?” 连烜微微颔首。 “啊——”薛小苒兴奋得尖叫一声,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不是说,治疗眼疾的药很贵么?一副拐杖的价值能有这么高?” 虽然叫声有些刺耳,连烜却眼角微扬,心知她是真的很高兴。 “去药铺买药自然是贵,但是,他们在自己的铺子抓药,本身的成本就没那么高,十天的药换一副拐杖不亏。” 连烜自己也没想到,去一趟药铺,会遇到这样的好运气。 原本还为此时有些伤脑筋,这回好了,托了这姑娘的福,问题解决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有匪君子” 薛小苒借了客栈小厨房的一个灶台煎药。 这十天分量的药,分两种,一种是正常煎熬着喝,一种是煎好用来敷。 用来敷的药包,费时少,所以先把这包药给煎出来,然后换上另一副药。 薛小磊跟在她身后帮忙,第一副药煎好,薛小苒又把第二副药的煎药锅放上灶台,请他帮忙看着火,她则端着热乎乎的药去了连烜房里。 用干净的白布浸入药汁,给躺着的连烜敷在眼睛上。 薛小苒怕太烫,晾了晾才慢慢把浸了药汁的白布给他敷上。 “烫么?” “还好。” 连烜平躺在床上,没有枕枕头,但垫了条布巾,防止药汁滴落,弄脏客栈的床。 “会疼么?” 薛小苒轻轻压了压药条,小声问道。 “些许。” 刺痛感如针扎般尖锐,可他面不改色。 “会疼大概就是有效果吧,忍忍啊。” 想到十天后,他的眼睛就能痊愈,薛小苒的喜悦遮都遮不住。 连烜听着她带着欢喜的语气,冷硬的线条也柔和了下来。 薛小苒搬了个红木圆凳坐在床边,喜滋滋地和连烜说着话。 包包缝制什么的暂时放过一边,让乌兰花自己先折腾一下 ,现下没有什么比治疗连烜的眼睛更重要的事情了。 原本她捣鼓包包想和孟丞泽合作,就是为了挣钱给连烜抓药治病,如今药抓好了,合作的事情就不用太着急了。 当然,钱还是要挣的,后面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那个苏记少东家眼光真好,一眼认出了拐杖的大用处。” “嗯,这种拐杖确实有大用处。”连烜微微点头,他亲身体会过,知道拐杖的好处。 回去以后,他让人做上几百副,给那些因腿伤退役的士兵送去,有了这种腋下拐杖,断腿瘸腿的士兵也可以自如走动,给他们下半辈子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便利,让这种拐杖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伤筋动骨一百天,腿上受伤,一养就是两三个月,躺在屋里哪也不方便去,有了拐杖就不同了,只要小心些,拄着拐杖哪里都能去。 作为药铺的少东家,那个苏记少东家自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这个少东家为人真不错,还高价把灵芝收购去了。” 薛小苒听连烜说过,那五株灵芝,只有那株黑灵芝比较值钱,全部加起来大约直一百多两银子,没想到总共卖了二百两,太让薛 小苒惊喜了。 “那是因为他们店里的掌柜掌眼出错,加上他们得了拐杖,补偿了一个比较高的价位。” 连烜接了银子,也没说什么,苏记的业界好口碑果然不是白得的。 “太好了,出门一趟,花钱如流水,就这么十来天时间,钱袋子都瘪了一半,卖了灵芝不仅填补回来,还更多了。” 薛小苒想到多了那么多银子,就眉开眼笑,“这些钱,够你把身上的毒素解掉么?” 她惦记着更重要的问题。 “不能。”可惜,她期盼的眼神落了空。 “解药所需的药材非常珍稀。”连烜今日就问了苏记少东家,解毒所需的几味药,苏记药铺只有其中最常见的两味。 而且,就算凑齐药材,连烜也没有把握能把毒都解掉,解药配方他虽然记得,可他体内的毒中得太久,想要把毒素全部排除,还需找他师兄帮忙。 “啊,那怎么办呢?难道毒解不了么?”薛小苒原本高兴飞扬的心情,转眼又落了下来。 “也不是,只是要找到一个人。”连烜不忍她失望,低声说了一句。 “谁?”薛小苒心急问道。 “说了你也不认得。”连烜笑笑。 “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得?”薛小苒气恼。 连烜嘴角微翘,“哦,你有可能认得?”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让薛小苒有种心虚的感觉。 她当然,额,不会认得,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大概和一个三岁小孩差不多。 “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去打听呀。”薛小苒又从另一方面着手。 “不用了,他现在大约还在那个深山老林里待着呢,打听也打听不到消息的。”连烜并不想她操心这些事情。 “那是个大夫么?”薛小苒追问。 “嗯,是个大夫。”药王岭出来的,大概只有自己不是大夫了,连烜扯了扯嘴角。 “叫什么名字呢?”她如果不一直追问,这木头根本不可能与她说实话。 说了她不可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她怎么还是那么执着,连烜无奈,“濮阳轻澜。” “濮阳轻澜,四个字的名字呢,真稀奇。”薛小苒把名字念了好几遍。 四个字的名字很稀奇么?连烜眉头习惯性一挑,针扎似的疼痛感加重几分。 “不过,这名字,光听就有一种高风亮节,高洁雅致的感觉。”薛小苒默默把“濮阳轻澜”的名字又念了几遍。 连 烜的嘴角却是一抽,如果光看外表的话,确实有很多不知情的人被其蛊惑,赞其“有匪君子”。 可惜,却徒有其表,实际的性情,相熟的人提及他都忍不住牙根痒痒。 “他是不是很有名气?”薛小苒又问。 “小有名气。”相对于师父而言,师兄低调很多,宁愿在乡间游走行医,也不愿进京为权贵折腰,他这师兄最是受不了束缚管制。 连烜也从不强求他。 “有名的话就好找呀,籍籍无名才不好寻吧。”薛小苒脑子转动起来。 “他平常喜欢入山采药,在大城镇行走的时候不多,找他不容易,等回了祁国再寻吧。”连烜心知急不来。 “啊,咱们离祁国还很远呢,我听吴州说,从苍郸城往祁国边界,还得走个十来天,祁国国土辽阔,再往你说的京城,又得走二三十天,我滴天呀,屁股要被颠成四瓣了。” 薛小苒一想到还要在马车上坐上一个月,感觉头顶一片阴沉沉。 “咳,姑娘家家的,说话文雅些。”连烜低声训斥。 她哪里不文雅了?屁股被颠成四瓣都不能说么? 薛小苒瞅那张大胡子脸,不以为意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半吊子 敷完药,小厨房里煎的药也好了。 黑漆漆的汤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薛小苒把药端到了桌上。 洗了脸的连烜胡子还有些湿漉漉的。 薛小苒扶着他坐下,看着他的大胡子忍不住又嘀咕起来,“你就不能把胡子刮一刮么?吃饭喝水容易碰着多麻烦呀。” 连烜捧着药碗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慢慢把一碗苦涩的药喝了下去。 这是无声拒绝,薛小苒撇了撇嘴。 上辈子是李逵还是张飞?年纪轻轻的,硬把自己捯饬成虬须大汉。 薛小苒拿着药碗出去了。 连烜摸摸自己乱糟糟的胡子,想起她嫌弃的语气,忍不住失笑。 胡子暂时还不能刮,刮了胡子,容易暴露行踪,他现在护不住他们。 先想办法联络上雷栗他们才行。 可是,黎国哪有用得上的人脉关系。 连烜摸着胡子陷入沉思。 兜里的钱重新被填满,连烜的药又有了着落,薛小苒心情大好。 不过,回到房间,看到散落一地的各色粗布料,她又开始头疼。 乌兰花正费劲地缝着一个手提包的底部,那歪斜的针脚,薛小苒看着都觉得不忍直视。 虽然她自己的针脚也没缝得有多好,好歹比她强些。 “大娘子,你看,这样对么?”乌兰 花把缝成小盒子样式的底部给她看,这是她忙活了一早上弄好的成品。 “对是对了。”薛小苒往红木圆凳上坐下,把底部一翻,针脚歪斜不说,有的地方紧有的地方松,看着实在不怎么样。 “哎呦,可惜,木香不在,要不然,她早就缝好了。”乌兰花也有自知之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对这些细致的活,实在没什么天赋。 她自己做的衣裳,针脚都是歪的,也就她自己穿着不嫌弃了。 薛小苒也无法,她虽然比乌兰花好些,可她手生,从前在家,摸过的针线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 “没事,慢慢缝吧,好在,现在也不用太急。” 薛小苒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连烜的药弄到了,包包的事情慢一点无所谓。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薛小苒和乌兰花把粗布料子缝了拆,拆了缝,勉勉强强才做出了一个橙红色的挎包,一个粉红的手提包,还有一个紫红色的零钱包,当然零钱包是改良过的款式,有点像荷包的放大版。 薛小苒把粉色手提包拎在手上看来看去,说实话,做出来的成品并没有让她感到满意。 可她和乌兰花的针线活实在有限,针脚勉强整齐了,可细节上还是显得比较粗糙 ,而且,两人都不会绣花,素寡的面上怎么看都稀松平常。 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薛小苒觉着,这样的成品有点拿不出手。 “大娘子,这个粉色包包最好看。”乌兰花却觉得挺好的,比她们灰黑色的背包好看多了。 薛小苒扯了扯嘴角,放下手提包,拿起改良的紫红色荷包,底层加了宽边,边上配了肩带,没做抽绳样式,而做了包盖,依旧用了纽扣。 这种包包,应该配上繁复鲜艳的图案才好看。 薛小苒觉着,她这种半吊子的水平,还想技术入股,实在有点马不知脸长了。 她摸摸自己纤瘦的下巴,额,她脸瘦,但不长,而且脸皮还不够厚。 “算了,先放着,走,兰花,我们去逛街,那么热闹街道,都没仔细逛过呢。” 她放下包包,拉着乌兰花出门。 连烜手里在削着他梭镖针,薛小磊在一边写着大字。 阿雷蹲在一角嗑瓜子玩。 见她们过来,阿雷放下瓜子跑了过来,扒拉着薛小苒的裙角,黑亮亮的眼睛有些湿漉漉的看着她。 薛小苒蹲下,拍拍它的肩膀,“阿雷,乖乖在屋里待着啊,一会儿姐姐给你带花生和栗子回来。” “要出去?”连烜抬眸。 喝了三天药,原本雾 蒙蒙的视线,渐渐有些松动,浓雾缓缓褪去,隐约能看得出眼前的景象,当然,离看得真切清晰还很远。 “我和兰花去逛一逛,就在前面的大街。”薛小苒怕他担心,也没打算跑远。 在苍郸城住了几日,连烜已然从大堂里了解了不少城内的消息。 黎国境内虽乱,但苍郸城内的治安还算不错,风气也没那么保守,女子出门逛街并不稀奇,毕竟是黎国国都,地界再小,基本的巡防还是有保障。 “去吧,出去不要超过一个时辰。”连烜交代一声,不让她出去的话,大概会被念叨上半天,设定好时辰,总好过她偷偷跑出去。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时间,也行吧,薛小苒扁扁嘴。 “小磊,你要不要一起去?” “姐姐,我大字还没写完。”薛小磊瞥了眼连烜,老实摇头。 薛小苒也不勉强,连烜这里还是得留人。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薛小苒笑嘻嘻挥别了他们。 “大娘子,我们去哪逛?”乌兰花兴奋。 虽然到苍郸城几日,可这两日她们都在忙着针线活,哪有时间出门闲逛。 乌兰花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池,心情怎么会不激动。 “嗯,沿着大路四处看看吧。”薛小苒也不知道逛哪里 。 两人就沿着人流熙攘的街道慢慢闲逛。 “大娘子,你看,好多骑马的人呀。”乌兰花看什么都很新奇。 路上行人多,车马也多,骑在马背上的人多是一身绸缎锦衣,看着很是威风神气。 乌兰花心里感慨,声音不由大了些,立时惹来附近不少惊讶讥笑的眼神。 一看那么多人看着她,乌兰花顿时有些拘谨,下意识闭了嘴。 在苦岭屯时,虽然也会被嘲笑,可,大家都有些习以为常,看向乌兰花的眼神没那么怪异嫌弃。 乌兰花也就没那么在意口齿不清的事情。 现在,她一开口,立即感受到了各种讥讽尖锐的眼神,乌兰花用力抿了抿嘴。 薛小苒牵起她的手,如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得自然平静,要不然,那些好奇围观的人群会越来越多。 “走,我们进去看看。” 她大大方方朝路旁一家店铺走去。 身后那群探究看热闹的眼神果然慢慢散去。 “大娘子,我让你丢脸了。”进了店铺,乌兰花垂着脑袋低声说话。 “瞎说。”薛小苒握着她的手,“别人的眼光没那么重要,不要把这些不重要的事情放在心上。” “是。”乌兰花虽应下,到底没了刚出门时的兴奋。 第一百八十章 真是巧呀 薛小苒拉着乌兰花进的,是一家叫宝芳斋的脂粉店。 店面宽大阔气,摆设讲究,卖的都是上等的胭脂水粉,熏香香包,还有簪花铜镜之类的小物件。 一进店铺就有浓浓的脂粉味扑鼻而来。 一个伙计哈着腰迎了上来,伙计一扫她们的衣着,脸上的笑容不变,把她们迎到了一片物价相对便宜的区域。 薛小苒也不计较,本来她就是随便走进来的,就算兜里有钱,她也没打算买些什么。 而且,古代的胭脂水粉含铅量好像比较高,她可不敢乱用。 “大娘子要不要买簪花戴?”乌兰花瞧着摆满柜台的各式簪花,眼睛有光芒闪动,不过,这次她记得压低了声音。 戴花?薛小苒视线一扫。 艾玛,都是些绸呀,绢呀,纱呀,堆砌起来的花,又大又艳,戴在脑袋上,多奇怪呀,不符合她的审美观。 “我不喜欢戴花,兰花,你喜欢哪朵,挑两朵,我给你买。” 乌兰花的生日在年底,十八岁都没满,其实也是个喜欢漂亮饰物的小姑娘。 “不、不、不,我不要。”乌兰花连忙摆手,自从跟了大娘子,她吃得饱穿得暖,睡得也香,活也不多,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地方,她已经很知足了。 上次因着她受伤,汤药费又花出去一笔银子,乌兰花到现在还有些愧疚呢,哪里还能要大娘子出钱买这些贵重的东西。 看她一脸拒绝,薛小苒没坚持,以后有机会偷偷给她买就行了。 簪花不喜欢,胭脂水粉不想要,薛小苒逛了几步,感觉没什么意思,转头想离开时,眼尾扫到了卖铜镜的柜台。 薛小苒眼睛一闪,走了过去。 她的小镜子目前处于见不得光的状态,可早上起来梳头发,没有个镜子照照,总感觉不大对劲。 不如趁机买个小镜子。 薛小苒拉着乌兰花走到了铜镜的柜台旁。 “大娘子,想要什么样式的铜镜?” 一直跟在一旁的伙计凑了上来,这大娘子打扮虽然朴素,可她神色坦然自若,毫不拘谨,倒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妇人。 “方便携带的小镜子。” 铜镜重,买大了,背着累。 伙计忙从各式铜镜中挑了一面不大不小的菱花镜,“大娘子,看看这面镜子如何?” 薛小苒接过,对着擦得铮亮的镜面看去。 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纤瘦的脸,眉型不错,但眉色有些淡,双眼皮有些厚重,好在瞳孔黑白分明,鼻梁不够笔挺,唇形不够分明,各有瑕疵的五官组合在 一起,看起来倒还挺顺眼的。 可惜,铜镜偏黄,映出的肤色也偏黄。 “还是有点大了,随身携带要轻巧一些的。”她就拿了这么一小会都觉着沉手了。 伙计又翻出一面圆形菊花纹铜镜。 薛小苒左右看了看,这面镜子只比刚才的菱花镜小一点点,顿时摇了摇头,把镜子还给了伙计。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薛小苒蹙眉,转身望去。 一个穿着绛红绸缎衣裙的女子,仰着满头的珠翠,眼眸带着讥笑高傲地看着她。 “买不起就别挡道,小刘,以后机灵些,别什么人都往宝芳斋带。” 叫小刘的伙计忙哈腰笑道,“表小姐,少主说了,来者皆是客,不论买不买,都要尽心介绍。” “表哥就是妇人之仁,这样一来,来得都是那些光看又没钱付账的乡下人,倒把真正的贵客给晾一边了,生意哪能这么做呢。” 女子掏出丝质手帕,翘着兰花指捂起鼻子,仿佛眼前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附近几个正在看东西的夫人小姐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边。 你妹,走到哪都有这种眼睛长到天上的白痴,薛小苒表面平静,心里暗骂一句。 乌兰花站在一旁,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又不敢轻易搭话。 “哦,宝芳斋的生意该怎么做,什么时候轮到表妹做主了?” 一道慵懒又带着几分犀利的声音从大堂门口传来。 穿着一身雪白精致长衫的孟丞泽,摇着手里的洒金扇慢慢走了进来。 他一进大堂,立即把所有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都吸引住了。 啧,真是男色惑人呀。 薛小苒瞟了他一眼,这男子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眸流转间,似透着丝丝暧昧,端是显得风流多情。 “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绛红衣裙的女子一脸惊喜朝他跑去。 孟丞泽淡淡瞥了她一眼,看似随意,却有淡漠不耐。 他把孟家商行做大后,七大姑八大妈都凑了上来。 眼前这位,不就是表姑家的某位表妹么。 “大娘子,几日不见,一切可好?”孟丞泽懒得搭理她,转头看向薛小苒的方向拱手行礼。 “孟少主好,真是巧呀。”薛小苒没想到,这件店面也是孟丞泽的。 “说来也不巧,在下在孟家商行等候大娘子多日,却一直不见你们姐弟上门,这不,特地出门寻上一寻,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孟丞泽的唇角边高边低,笑得风流倜傥,一双凤眸波光流转,仿似情意绵绵,配上 一张俊美的脸,直叫人看着移不开眼。 四周的女子不由看痴了眼。 绛红衣裙的女子原本没有得到孟丞泽的回应,很是羞恼,待到他和那个看起来寒酸小家气的女子打招呼时,她更是气的发抖。 可现下,孟丞泽站在那里浅浅一笑,她什么火气都没有了,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薛小苒却尴尬了,想起屋里那几个不出彩的成品,她暂时还不想和孟丞泽碰面那么快。 “孟少主,我这几天有点忙,等忙完了,一定到商行去拜访。” 先拖几天,看看能不能再改进一下吧。 “大娘子说话可要算话,别让在下空等你们姐弟二人了。”孟丞泽对她那天说的那些包包,还真挺感兴趣的。 要知道,孟家商行名下的产业,布庄、成衣店、脂粉店、首饰店是进项最多的几样。 孟丞泽很清楚,女性市场潜在的消费能力。 “呵呵,好。”薛小苒干笑应下。 “大娘子看中哪面铜镜?”孟丞泽进来的时候,就听见那个尖锐的表妹叽歪不停。 “回少主,这位大娘子想要小巧轻便,易携带的镜面,外间的镜面偏大了些。”小刘机灵回话。 “去把那对唐雀绕花枝镜拿过来。”孟丞泽吩咐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分明是坑她 “孟少主,不必麻烦了。”镜子不是非买不可,薛小苒不想弄得那么麻烦。 “不麻烦,客人的需求当然要摆在第一位。”孟丞泽一甩扇面,轻轻摇动起来。 这个孟丞泽在经商上,还真有些天赋,深谙顾客就是上帝的道理,难怪能短短几年蹿了起来。 不过,要是作风不那么骚包,就好了。 四月初的天气,能有多热,拿把扇子扇个什么劲。 微风拂动青丝和发带,会显得更加玉树临风么? 薛小苒面上保持微笑,心里不住吐槽。 小刘很快捧着个红漆描金木盒子过来。 打开一看,一对小巧银亮的唐雀绕花枝镜摆放在红绸之上。 “这对唐雀绕花枝镜就是这次的货物之一,小巧轻盈,很适合随身携带,送给大娘子吧。”孟丞泽笑得一脸潋滟。 “啊?不用,不用,我可担当不起。”薛小苒忙拒绝,这对镜子一看不便宜,非亲非故的,这种礼物她可不能收。 “有何担当不起的,大娘子不是说了么,过几日携令弟一道到孟家商行。” 她那日还说合作来着,这里人多,孟丞泽也没明说。 “那也不成,我又不是买不起,用不着你送。”以后 就算合作,她也不会贪这种小便宜,看他墨迹个没完,薛小苒干脆问道:“伙计,多少钱?” “大娘子,这是新货,一对共十六两。”小刘笑着回话。 十、十六两?薛小苒嘴角的笑僵住,尼玛,一对小小的铜镜居然那么贵。 虽然灵芝卖了高价,可也架不住她这样败家呀。 她咽了咽口水,很想说不要了,可大堂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她骑虎难下呀。 看着她有些僵硬的脸,孟丞泽眼里闪过几分笑意。 “这铜镜是一对卖的?”买一面行么?她又没有两张脸,买一对干什么呀。 “是的,大娘子,唐雀绕花枝的小镜面都是一对对卖的。”小刘殷勤地回话。 “咳,大娘子既是坚持要自己购买,那价格就算八成好了。”孟丞泽手中的扇子依旧轻轻摇动,带起阵阵凉风,把他如墨的发丝吹得飞起。 薛小苒捧着红漆描金的盒子,黑着一张脸走出了宝芳斋。 果然是无奸不商,这货分明是坑她的。 想起她付账时,孟丞泽眼底的笑意,薛小苒就气得牙痒痒。 乌兰花跟在她身旁,神情还有些发懵。 大娘子居然花了那么多钱买一 对小镜子。 薛小苒捧着盒子,气呼呼往客栈方向走,走到巷口时,想起了有东西没买。 “兰花,你去买点花生和板栗回来,答应了阿雷,不能食言。”薛小苒把铜钱给她,“我先回客栈了,你买完就回来吧。” 乌兰花应声而去。 薛小苒进客栈前,先用力深呼吸几下,这才回了客房。 她没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去了连烜房里。 “回来了。”连烜抬眸,声音沉稳而醇厚,带着镇定人心的平和。 薛小苒听了,突然觉着有些委屈。 薛小磊和阿雷都不在,薛小苒就把红木描金盒子放在了他桌面上,然后坐到了他身旁。 “买了什么?”连烜瞧着桌面隐约的一片红,似乎是个木盒子。 “买了一对铜镜。”薛小苒老实回答,声音犹自带气。 “为何生气?”连烜一听便知,她不高兴。 薛小苒绞了绞手指,她花了十二两八钱,买了一对小镜子,他会不会骂她败家? “好好说话,别绞手指。”虽然看不清,可她的小动作他熟悉得很。 “这对镜子我花了好多钱,你可别骂我。”薛小苒委婉地提个醒。 灵芝卖了高价,还多亏了他,结果, 她转头花高价买了对不经用的东西。 连烜嘴角一勾,原来是这事,不过,他没动声色,而是让她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你说说看。” 薛小苒就把如何在宝芳斋遇到孟丞泽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她还气哼哼地说:“我本来只想买一面小镜子,结果被那厮坑得买了两面,我要那么多镜子干嘛,气死我了,浪费了我好多钱。” “小事而已,不用生气,钱该花就花,镜子喜欢就买。”连烜没有意见,灵芝的银子本来就是她的,她想怎么用都成。 他还有些遗憾,这钱本该他出才对。 “你不嫌我败家呀?”没被骂,薛小苒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 “花这点银子,算什么败家。”连烜没好气道,“说起来,那个孟丞泽也有些狡诈,如果不是他诈你,你也不会骑虎难下买下一对铜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无奸不商。” “嗯嗯,就是,好端端的,干嘛要送我,非亲非故的,合作什么的,又没有开始,我话说出口,大堂里的人都看着我,我也不好意思说不买呀,特别是他的那个表妹,直勾勾地盯着我,一脸认定我付不出银子的样子,这面子怎么 也不能丢不是。” 她付银子的时候,还特地挑了两锭十两的银子,让伙计找散。 那个表妹这才收回了那鼻孔朝天的表情。 连烜好笑又好气。 “哼,等着瞧,我非得从孟丞泽身上把场子找回来不可,那些包包我得再计划一下,不能拿那些不出彩的样品去谈合作。” 薛小苒皱着眉头,脑子开始转动起来。 “你和他约定了什么时候?”连烜沉吟,问了一声。 “没定,我就说过几天。”薛小苒托着腮,随口回道,“两三天也几天,八九天也是几天,等我弄好了再说。” “拖几天也好,到时候,我眼睛好了,正好陪你们过去。”连烜还真想会会这个孟丞泽。 “好啊,好啊。”薛小苒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你一起去最好了,要是需要签契约什么的,我也看不懂,你得帮我看看。” 连烜忍不住笑出声,他声音醇厚,连小声都显得深沉,“这回不说学富五车了?” “哼,你就笑话我吧,等我以后把你们的字练习好了,不用你帮忙,我也能看懂了。”薛小苒决定,练字认字要提上议程了。 连烜莞尔,“志向不错,我等着检查。” 第一百八十二章 空手套白狼 乌兰花把花生和栗子买回来了。 “大娘子,花生和栗子买回来了。” 她把两大包东西放到了桌面上。 连烜听到乌兰花的声音,眉头蹙了起来。 今日,就是因为乌兰花口齿不清被四周的人讥讽,薛小苒为了避免她被人围观,才把她拉进了宝芳斋。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只要有人的地方,她说话这般含含糊糊,都会惹来旁人的注视和嘲讽。 如果她一直跟在薛小苒身旁,口齿不清的状况纠正不好,那以后肯定会变成大麻烦的。 “乌兰花。”连烜想了想,沉声开口。 “是,郎君。”乌兰花原本弓着身体在拆那包花生,听闻唤声立即站直了身体。 “你这口齿不清的毛病要纠正过来。”连烜缓缓说道,修长的指头轻轻扣着桌面,“这个毛病是可以纠正的,只是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你得认真的配合才行。” 乌兰花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脸颊涨得通红,随即眼眶也开始泛红,然后半垂下了脑袋。 刚才去买花生的路上,她也想过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她,大娘子也不会拉着她进了宝芳斋。 大娘子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下那对铜镜,出了宝芳斋后,脸色可不怎么好,肯定也在后悔花了那么多银子 。 都是她的错,如果没有进宝芳斋,哪里会白花那么多冤枉钱。 “连烜,你懂得纠正大舌头的方法?”剥开着栗子包装袋的薛小苒惊得抬起了头。 “嗯,以前听说过这种病例。”连烜点头,“那病患口齿不清的毛病也纠正好了。” 师父和师兄没事就凑在一起讨论各种病例,连烜和他们待的时间长,他记性又好,不知不觉也记住了不少病例。 这种大舌头的毛病就是其中一种。 “哇,你可真厉害呀。”薛小苒一脸敬佩地看着他,“不是大夫,都懂得这么多。” 这有什么厉害的,连烜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扬。 乌兰花抬起头,眼里有些不敢相信,“郎君,真的能纠正好么?” 连烜点头,“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你要有耐性,不是一蹴而就能纠正得了的,你得坚持住。” “我,我可以的。”乌兰花抬头挺胸,自信能坚持。 “嗯嗯,我们兰花可以的。”薛小苒也相信。 “从现在开始,你说话的速度要放慢,一字一句地说,然后哪个字,哪个词不对,就纠正过来,你再慢慢练习。”连烜语速放慢, “过几日,我给你扎针,辅助治疗,一样一样来,过上几个月慢慢就好了。” “是,郎君。”乌兰 花激动得身体都有些发颤起来,因为这毛病,她从小被嘲笑到大,和那些嘲笑她的男孩子打了多少场架,数都数不清了。 她不在乎么?当然不可能。 只要能治好,她什么都能坚持。 “兰花,这话你就快了,来,跟我念,郎~君~”薛小苒立即抓住了一个发音不准的词汇。 乌兰花深呼一口气,然后放慢速度跟着念。 “嗯嗯,对,速度要放慢,音调要准确,不能贪快,一快就更不清楚了。”薛小苒隐约也记起一些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是,大娘子。”乌兰花刻意放慢了速度,一字一句往外蹦。 薛小苒点头,“不错,不错,就是这样,兰花,咱们慢慢来,不着急,总能把话纠正好的。” 随后三日,薛小苒和薛小磊开始认真负责地纠正乌兰花的发音问题,提议者连烜反倒没他什么事情。 薛小苒忙着纠正乌兰花发音问题,还同时忙着包包上面的事情。 熟能生巧这词,还是很有道理的。 薛小苒和乌兰花后面制作的包包,针脚和缝合口就整齐了很多。 她们不会绣花,薛小苒就请方掌柜帮忙,介绍了一个绣活出众绣娘。 她挑好了花色和样式,然后让绣娘帮忙绣在要用的粗布上,绣完以后再剪裁缝 制,就不会提前透露包包的款式了。 连烜说,他们客栈附近最近几日一直有人盯着。 薛小苒一想,肯定是孟丞泽那厮派来的人,上次在宝芳斋遇到后,这群人就出现了,她和乌兰花那天被跟踪了。 “孟丞泽大约是怕你们跑了。”连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喝了六日药,他的眼睛好了一半多,眼前的人影罩着隐约的薄纱,虽依旧看不真切,相比从前却好很多。 “这代表我做的包包还是很有市场的,那厮虽然不地道,可生意却做得很好。” 薛小苒眼珠骨碌碌转,很好,既然有市场,那手里的东西就可以待价而沽,谋取一个好价钱。 “也不用非得与他合作不可。”连烜看着眼前的人影。 白衣黄裙,纤瘦玲珑,虽然隔了一层薄纱影,可她小巧的瓜子脸上,肌肤如玉,黑眸粉唇,朦朦胧胧间,更带了几分婉约迷蒙的美。 他突然不怎么想让她和那个孟丞泽去打交道了。 “那怎么行,我为了这事,忙活了好多天呢。”薛小苒两眼一瞪,伸出她细白的手指头,“手指头都不知道被戳了几个洞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连烜眼眸微垂,视线落在她白皙纤瘦的手上,瞳孔微微一暗,鬼使神差般,他伸出手,捏 住了她柔软的指腹。 “被针扎了?”声音低沉又带了几分莫名的暗哑。 薛小苒时不时就被他醇厚又带着磁性的声音酥麻了背脊,也渐渐习惯了。 “嗯,被扎了几针,粗布太厚实,费劲,不过熟能生巧,现在做起来好些了,只是我和兰花不会绣花,等绣娘把我要的图案绣好,再做几个繁复精致的包包,就可以去找孟丞泽了。” 连烜捏着她的指腹,有些漫不经心。 “以后去了祁国,买间铺子让管事经营也成,在黎国折腾这些,有什么事情也鞭长莫及。” “你说得也对,不过,孟家商行那么大,跟商行和合作,与自己单打独斗可不同,他们在祁国应该也有店铺吧。” 薛小苒有些苦恼,又舍不得放弃孟丞泽这样的大商行,人家的路子广,经验又丰富。 “不急,先去看看孟丞泽是个什么想法吧。”连烜对生意上的事情,并不精通,既然遇上了经商能力出众的孟丞泽,他也想去会会。 “嗯嗯,我觉得也是,你说,像我这样只是技术入股,要所有包包的一成利润会不会太高?” 薛小苒有些忐忑,感觉自己有种空手套白狼的样子。 “技术入股?”这词又是从哪学来的?连烜捏着她的指头稍稍用了点力。 第一百八十三章 挣多多的钱 “就是,我只负责出包包的样板和款式,不出钱投资,嗯,然后占销售利润的一成,你说,会不会要价太高了?” 薛小苒指头被他捏得有点疼,忍不住想抽回来。 连烜却没放,顺着指腹往前,给她揉起了合谷穴,“不高,到时候,我来谈,不用操心。” “嘻嘻,那多谢你了。”他把事情揽在身上,薛小苒当然乐得轻松,不过,她看着他按压的穴位,脸颊有些微红,“那个,你按这个穴位干嘛呀。” 她大姨妈又没来。 “这个穴位能起到镇静止痛,通经活络,解表泄热的作用。” 连烜好整以暇,继续捏着她手上的穴位,温热的小手,在他掌心越发显得炙热,“上次你服用的药方,再去抓五天药。” “啊?那个药方呀,我都不知道放哪去了。” 想起那苦得跟黄连水似的药味,薛小苒打心底不想再喝了。 “需要我再给你写一份?” 连烜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呃,不用了,我回去找找看吧。” 薛小苒立即耷拉下眉目。 这家伙把药方记在心里,她想耍赖也不成。 “你的字呢?” 连烜轻轻放开了她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手开始轻扣桌面,她夸下 的海口,他可都记着。 几日过去,依旧没见她的动静了,这拖沓劲,又想耍赖不成,连烜懒洋洋地戳着她。 “字哦,那个,我打算去买两幅字帖来练。”薛小苒眼珠微动,想起自己夸的海口,她嘿嘿一笑,“我这两天不是忙嘛。 连烜盯着她,隔着一层纱的笑脸隐隐绰绰,那笑得如弯月般的眼睛,却似有细碎的光芒在闪动。 他轻扣桌面的动作顿了顿,“咳,去吧,买柳长卿或者颜大家的字帖,记得把药也买上。” 薛小苒原本喜滋滋地起身,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哀怨地瞥了他一眼。 纤细的身影转出房间,连烜眼眸微微沉淀。 与孟丞泽搭上关系也好,正好探一探他们孟家在祁国有没有关系网。 正想着,虚掩的房门被推开。 “连烜,你看着点阿雷,我带小磊和兰花去买字帖,回来给你带街口那家百年烧卤的卤牛肉,再买一只老母鸡炖汤。” 薛小苒把阿雷放到角落,安抚它几句,给了它一把栗子,呲溜溜地把房门掩上走了。 外面人多,带着阿雷是真不方便,薛小苒决定要挣多多的钱,以后买个有院子的宅子,然后种上果树让阿雷玩耍。 “带院子的宅 子好贵的。”乌兰花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她最近为了矫正说话的习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放慢说话速度。 “兰花姐,宅~子~好~贵~,要这么念。”薛小磊立即纠正她音不对的地方。 乌兰花端正精神,锊着打绞的舌头,硬生生重复一遍。 “嗯,这音对了,宅子贵,就得好好攒钱呀,好好攒钱,以后买大宅子,然后送小磊去学堂念书。” 薛小苒想着定居后的打算。 薛小磊闻言,有些吃惊,“姐姐,我不去上学,在家自己学就成了,郎君教了我好多字了。” “学是一定得上的,也不是要求你去考状元什么的,去认识些先生同窗,交几个朋友也好,以后呀,我们薛家的门楣还得靠你支撑起来,多念些书不是坏事。” 在薛小苒的认知里,这么大点的孩子,不念书干嘛。 “我,我都十二岁了,现在去上学是不是太晚了?”薛小磊有些惴惴,他听说城里的孩子六七岁就去学堂了。 “不晚,不晚,你这么聪明,很快能跟上的,我瞧你写的大字整齐干净,比那些刚入学的小毛孩可强多了。” 薛小苒摸摸他的脑袋,还是太瘦了,养了一个多月,也没养 出多少斤肉来。 薛小磊脸颊红了红,他都那么大了,哪能和六七岁的小孩子比。 “小郎君写的字好看。”乌兰花费劲力气锊顺一句话。 “嗯,这句话说得不错,音没有太歪。”薛小苒点头夸张。 乌兰花一张冒汗的脸,顿时笑了起来。 三人沿着路边慢慢走着,来了好几日,他们只在这条街附近活动,倒把这一片大致摸了个清楚。 所以,书坊在哪也很清楚。 转过正街,走上一小段路,“墨香阁”的招牌映入眼帘。 下午时段,里面的人不算多。 薛小苒三人走进去,小伙计迎了上来,问明所需,就把他们领到了摆放字帖的书柜前。 薛小苒随手翻了翻,她也不懂什么字帖比较好,想起连烜的交代,“伙计,颜大家和柳长卿的字帖是哪本?” 小伙计忙翻出了十几本摆到她面前。 “这么多呀。”薛小苒嘀咕一声,“小磊,你选一本,兰花,你也选一本,咱们一人买一本。” “啊?”乌兰花瞪大眼睛,买字帖给她干嘛呀? “我和小磊都写字,你想一个人躲闲呀,要练字当然大家一起练。”薛小苒理直气壮地说道。 乌兰花楞然,这,不是躲闲不躲闲的 问题啊。 “大娘子,我不要,我笨,学不好。” 她心有些急,说话习惯性又含糊起来。 惹得一旁的小伙计露出惊讶的眼神。 一时,乌兰花又懊恼起来。 “读书写字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循序渐进,就像针线活一样,一开始谁的针脚不是歪歪斜斜的,多练练就好了,像咱俩那手艺,不就是这些天练出来的么。” 薛小苒给她使了个得意的眼色,这两天,她们缝制出来的包包,针脚已经越来越好了,极少有缝歪的时候了。 乌兰花想想,还真是。 两人一开始,笨手笨脚的,一个包包,缝了拆,拆了又缝,针脚歪,包包看起来就不好看。 这两天新缝的包包,水平那是直线上升。 “而且啊,你不陪我练字,难道让我一个人受罪,你躲闲在一旁看着?”薛小苒又道。 乌兰花的拒绝彻底烟消云散了。 三人买了三本字帖,另买了两套笔墨纸砚,外加一刀白纸。 一付账,得,又花了七两多银子。 薛小苒付账的时候,那叫一个肉疼,当然,她面上丝毫不显。 那边的乌兰花和薛小磊已经被这数额惊得两眼溜圆了,她要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东西就没法买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原来,这就是她 “好贵。”出了墨香阁,乌兰花小声嘀咕。 “这没办法,笔墨书本这些东西,本来就贵。”薛小苒也无奈,“既然贵,咱们就好好用心学,要把本钱都得学回来,才不算吃亏。” 薛小磊和乌兰花连连点头。 “就像前几天买的那对镜子,它贵,咱们就天天拿出来照,要把镜子的价值发挥到极致,才不算亏本。” 薛小苒把那对唐雀绕花枝镜拿出来,一面放在连烜房里,一面放在自己房里。 乌兰花却总怕这贵重的镜子磕着碰着,每天都要把镜子收到红木描金盒子里。 薛小苒逮着机会,把这事拿来说一遍。 乌兰花想想,觉着还挺有道理。 “反正都买了,也不能拿去退,该咋用咋用。”薛小苒一路给他们洗脑,去了药铺。 抓了五副调理气血的药,花了二两五钱。 “城里真是什么都贵,同样的药,上次在六排乡买,才一两五钱,这里足足贵了一两银子。” 出了药铺,薛小苒忍不住嘀咕。 乌兰花和薛小磊感同身受,纷纷点头,要是让他们在苍郸城生活,这么高的物价,怕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举目四望,入眼皆是两三层的阔气楼面,街上 来往的行人也多是身着绸缎衣衫,与苦岭屯低矮老旧的屋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当然,基本的生活费用也呈几倍增长。 去集市买了只老母鸡,又在街口买两斤切好的卤牛肉,三人捧着大包小包回了客栈。 把老母鸡交给客栈厨房帮忙处理,当然,这也是付费的。 中午,大家就吃到了浓香可口的清炖老母鸡。 薛小苒用筷子把老母鸡分解开来。 “小磊,吃鸡腿,连烜,也吃鸡腿,我和兰花吃鸡翅膀,阿雷吃鸡胸肉。” 一人碗里放上一大块肉,众人都没有异议,他们在一起吃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分配。 一开始,薛小磊说什么都不吃鸡腿,薛小苒一再强调她喜欢吃鸡翅膀,不喜欢吃鸡腿,薛小磊又转向了乌兰花,乌兰花更直接,一口咬上了鸡翅膀,绝不和他换。 到最后,薛小磊还是咬牙坚持不吃,薛小苒收拾碗筷的时候,叹气说,“好好的鸡腿要被倒掉了。” 薛小磊终于妥协了。 以后,渐渐变成了惯例。 连烜倒没什么反应,在丛林里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欢吃鸡翅膀鸡脚这些又是筋又是皮的地方。 薛小苒 开心地啃鸡翅膀,然后,和连烜说起了今天买东西的事情。 她絮絮叨叨地说,乌兰花和薛小磊偶尔插几句,连烜淡定地吃饭,不发一言。 他老早就想纠正他们吃饭说话的毛病了,每次吃饭,眼前三人几乎都是兴高采烈地边吃边说。 连烜颇感无奈,可,每次想开口,又不好打断他们的兴致。 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最后只得叹气,想着等红姑来了,让她帮忙教导她们吧。 连烜也不管了。 四月十七日清晨,阴沉沉的天空飘洒着沙沙细雨。 昨夜,大雨下了一整夜,到了天明,雨势转小。 空气中,不禁带上微凉的水汽。 连烜睁开眼,看着白色简陋的厚重纱帐时,有一瞬间的晃神。 入眼的白纱帐有些泛黄,特别是边角缝隙,白色明显带上了黄边。 连烜眨了眨眼,蓦地坐了起来。 他把手伸到眼前,宽大熟悉的手掌清晰映入眼帘。 手掌猛地攥成了拳头。 一向淡然的眸子,也染上了一抹激动。 被毒瞎了一整年的眼睛终于重获光明。 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攥紧的拳头,平复了心头的激动,翻身下床。 外面下着雨,房间里的视线有些 阴暗。 他把八仙桌上那面唐雀绕花枝镜拿起,小小银亮的镜面映出一张胡子拉渣的脸。 露出的肌肤还带着浅浅交错的疤痕。 熟悉的是眉目间那股镇定从容。 “呵呵。”他轻轻一笑,笑容里带着嘲讽和阴鸷,“这笔账总归是要清算的。” 即使,是她。 “连烜,连烜,你今天起得这般早呢。” 站在客栈庭院的廊檐下,负手观雨的连烜,缓缓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白衣红裙的姑娘从客房内蹦蹦跳跳朝他跑来。 纤细的身材,小巧的个子,白皙的小脸还没他的巴掌大。 乌黑的头发在顶上挽了个松松的圆髻,欢蹦乱跳间,几缕细碎的发丝在她额间调皮跳动,发髻上耳垂边一样饰物皆无。 一张素净白润的脸,却笑得似五月的骄阳,明媚璀璨,巧笑倩兮。 她笑得那般灿烂,大大的眼睛笑出了弯月状,素白贝齿,红唇粉润,让人瞧着,唇角亦不由跟着上扬。 原来,这就是她。 眼前的人和脑海中的影重合在一起,浮现出一个生动、饱满、活波的薛小苒。 连烜唇角微翘,目光柔和似水,“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么?” 她向来不喜早起,以 往这时候,她还沉浸在梦乡之中。 他话一落,不出意外的,眼前的人儿,微微噘起了嘴。 “不是说,今天要去孟家商行么,我早些起来,把东西检查一遍,免得临时出了纰漏。” 连烜半垂着眼眸,看着她黑亮的眼睛,映出他的影子,连烜的黑眸渐渐幽深似海,“别紧张,有我在呢。” “我才不紧张呢,我是兴奋。”薛小苒歪着脑袋笑嘻嘻的,“要是孟丞泽那厮没眼光,我以后就自己开个店铺,不和他合作了。” “好。”连烜点头,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小巧细白的脸。 “咦?”薛小苒用力眨眨眼,觉察出眼前的连烜有些许不同,至于具体不同之处。 她围着他绕了两圈,才“啊~”的一声,一脸恍然。 连烜嘴角噙着笑,等待她的问话。 “我说怎么今天看着这么不对劲呢,原来,你修了胡子了。” 薛小苒指着他脸上的胡子,乱糟糟的胡子,被他修剪一番后,显得有型整齐了许多。 就光注意到这点么?连烜抿了抿唇,深邃幽暗的眸子定定看着她。 “修都修了,干嘛不直接都刮了。”薛小苒却只顾着嘟囔这个。 连烜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太过理所应当 乌兰花洗漱干净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大娘子,什么时候出发?” 她说得很慢很费劲,但字的读音比从前好了不少。 连烜淡淡扫了她一眼。 个头高,身材瘦,肤色略黑,五官带了几分英气,有点男儿相,并不大像力大勇猛,力抗山贼的怪力女。 “下雨呢,还要熬药,哪有那么早,先把连烜的药熬上。”薛小苒噔噔蹬朝连烜房里跑去,翻出了两包药材。 “姐姐,我去吧。”薛小磊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连烜锐利的眼神再一扫。 个子矮,身板瘦,头发枯,眼睛大,瘦到脸颊都有些凹陷,一看就是吃过大苦头的孩子。 跟着他们也快一个月了,还瘦成这个样子,身体的底子果然有些坏了。 还得多抓几服药好好调养一阵。 “我来就成了,小磊你带阿雷去拉臭臭吧。”薛小苒没把药包给薛小磊,而是另外派给了他任务。 经过薛小磊这一路的训练,阿雷已经学会不随地大小便了。 薛小磊立即点头,回屋把阿雷牵去了茅房。 “兰花,你去点早饭,筒骨粥、油条、豆浆、包子、馒头各一份,让伙计送到连烜房里。” 四人吃饭的地 点,一般都在连烜的房间里。 “哎。”乌兰花应下,回身掩好房门,去了大堂。 薛小苒抱着药包去了厨房。 连烜静静立在屋檐下,看着他们各自忙碌。 庭院的雨依旧“淅沥沥”地落着,不时随着微风洒入廊檐。 细小的雨滴落在他脸庞上,带着微凉的气息。 连烜轻轻一笑,仰面直迎散落的细雨。 客栈伙计把早饭摆好,薛小苒也从厨房里出来了,药熬在小灶上,她给了厨房小工两文钱,让他帮忙看一会儿火。 “吃饭,吃饭,今天要干的事情很多,得赶紧。” 她招呼着大伙过来吃早饭。 “阿雷,你吃包子还是馒头?” 薛小苒拿着自己的份,让阿雷选。 阿雷挑了包子。 薛小苒很自然地把馒头放到了连烜的碗里。 她吃一碗筒骨粥,加豆浆油条,就已经饱了。 连烜喜欢吃馒头,而且饭量也大,馒头就归他了。 薛小苒舀了一口筒骨粥,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连烜盯着碗里多出来的白馒头,半垂的眸子里带了几分笑意。 以往都是这样,他瞧不见的时候,没有太大感觉,现下瞧着,这姑娘似乎太过理所应当了。 他眼含深意 地看了眼埋头苦吃的她。 “兰花,等雨停了,我和连烜还有小磊去一趟孟家商行,你在屋里陪阿雷,顺便把今天的字写了。” 喝完粥的薛小苒,开始把油条撕碎,浸入豆浆里,她喜欢把油条浸在豆浆里吃。 啃着包子的乌兰花,却耷拉下一张脸。 “大娘子,练字好难的。” 她说话的速度已经练就成习惯性慢了。 “孰能生巧嘛,一天练三张大字,也没有太难了,你看,小磊也才练没多久,他写得就挺不错的。”薛小苒鼓励道。 写毛笔字对于薛小苒来说,难度不大,毕竟上了那么多年学。 写出来不难,难在写得好。 用软踏踏的毛笔写字,想写得好看,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 “小郎君是男儿郎,我又不是。”乌兰花对练字不大提得起兴趣。 “女子也要读书认字,才能明理辨是非,不容易被人欺骗,而且,笔墨纸砚和字帖都买了,你要是不把它们的价值挖掘出来,那花那么多钱,不是亏大了么?” 薛小苒苦口婆心谆谆善诱。 乌兰花闻言,果然打起了精神。 是啊,花了那么多钱,不把字认全,不是亏大了么。 “大娘子 ,我一会儿就写。” 薛小苒咧嘴一笑,“对嘛,对嘛,你看看我昨天写的字,也不比你好多少,咱们作伴,谁也别笑话谁。” 乌兰花也咧嘴一笑,大声应是。 连烜瞥了一眼对面笑得傻乐的女子,号称上了十二年学的人,和一个从未学习过的人比较,居然还半斤八两,他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吃了早饭,连烜敷眼睛的熬好了。 连烜犹豫了一下,还是顺势躺了下去。 薛小苒熟练地拿起了白布浸上药汁,晾了晾热气,又把药汁稍稍拧了一下,然后给他敷到眼睛上。 “连烜,这里还剩一天的药了,你的眼睛还没好么?” 薛小苒有些忧心,她伸出指头,轻轻压了压盖在他眼睛上的布条。 “差不多好了。”闭目养神的连烜,敏锐地感受到她一下一下的轻点。 “真的呀。”薛小苒猛地一听到这消息,脸上顿时一片惊喜,“早上起来的时候,是不是眼睛比昨天清楚了很多?” 她几乎每天都会问他这个问题。 今早忘了问,结果,就听到了好消息。 “嗯,清晰了不少。”听她话里的喜悦,连烜的唇角忍不住微扬。 “那,那能看清楚字 帖上的字了么?”薛小苒追问。 “能。”连烜微微点头。 “哇,太好了。” 薛小苒一阵欢呼,在屋里跑了一圈后,又兴奋地跑去隔壁,挨个和乌兰花薛小磊他们报告好消息。 没一会儿,床边就站了三个瞪大眼睛的人。 “郎君的眼睛真的好了呀。”乌兰花语速不禁快了几分。 “嗯,他说能看清楚字帖上的字了。”薛小苒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那肯定好了,字帖的字可不大。”薛小磊也挺兴奋的。 往日他写完大字,郎君看不清,他没法从郎君的态度判定自己写的字到底好不好。 姐姐每次检查总说,很好,不错,比从前进步。 薛小磊心里更想让郎君评论一下他的字。 “难怪,今天郎君的眼睛特别亮。”乌兰花想起早上在廊檐下被他扫视的一眼。 “没错,今天郎君的眼神特别亮。”薛小磊也想起早上自己被郎君扫视的时候,那种一眼被看穿的感觉。 “是这样的么?我怎么没感觉。”薛小苒揉揉鼻子。 难道她只顾着看他修整的胡子去了? 三个人在床边叽叽喳喳兴奋个没完。 躺在床上的连烜眼皮止不住地一阵抽动。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何方神圣? 原本薛小磊是个话很少的男孩子,最近和她们两个待久了,也渐渐变得话多了起来。 连烜觉着,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有一个喜欢唠叨的薛小苒就够了,不要把旁的也都带歪了。 回了京城,把薛小磊扔去学武才行,整天跟着这两个喜欢嘀嘀咕咕的女子可不行。 半个时辰后,初夏的细雨终于停止了飘洒。 薛小苒皱着眉头把自己的药喝掉,又喝了半杯水,才把口里的苦药味给压下去。 装了一肚子水,薛小苒和薛小磊各拎了个大背包,与连烜走出了客栈。 孟家商行在苍郸城很有名气,具体位置随便一打听就能找得到。 位置离他们所在的客栈有点远。 三人就慢腾腾走过去,不慢也不行呀,连烜眼睛虽然好了,身体却还没好。 “说是在最繁华的古蔺街上。”薛小苒和薛小磊嘀咕。 薛小磊是个机灵的,来到苍郸城近十天,没事的时候,会跟着她们出门逛逛,或者自己四处溜达,对附近的地形也没那么陌生了。 “那还要走一段距离。”薛小磊估算着距离。 “一会儿到了商队,连烜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有不懂的地方,回来再说。”薛小苒小 声给他提个醒。 连烜说了,就算合作也能让薛小磊出面,薛小苒私下已经和他说过了。 薛小磊挺了挺胸脯,认真点头。 郎君和他说过,姐姐是个女子,不方便抛头露面去做生意,所以,作为弟弟的他要承担起支撑薛家门楣的重任。 “别紧张,有连烜在呢,他会把事情弄好的。”薛小苒拍拍他单薄的肩膀。 连烜慢悠悠走在姐弟俩身后。 原本在观察附近的眼睛,听到他们的悄悄话后,视线移了过去。 纤细的身影微微弓着身体,凑近矮小的男孩小声说着话。 她,就这么信任他? 看着她秀美白皙的侧颜,连烜心中有些百味交集。 在丛林里求生的时候,她对他就有一种很依赖的信任感。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方面认定,他是值得她信赖的人。 虽然,被她信任依赖的感觉,嗯,还是挺好的。 连烜嘴角微翘。 孟家商行的门脸在古蔺街最热闹一片地段,三层小楼,不算太大,但布置得非常的雅致气派。 他们刚走到门口不远,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立在门外等候。 董庆管事?薛小苒扬了扬眉毛,不是在等候他们吧? 刚想着,那边 的人就笔直朝他们走来了。 “连大娘子。”董庆拱手行礼,看了眼她身后高大伟岸的男子,犹豫着问了一句,“不知这位是?” 居然还真是等他们的,薛小苒揉揉鼻子,这个孟丞泽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们知道,他派人在客栈附近盯梢的事情。 “在下连七。”连烜神色淡然。 “原来是连七郎君,失敬失敬,少主已经恭候多时,这边请。” 董庆只看了他一眼,便赶紧垂下了眼眸,眼前的这男子绝非普通人,这样气场强势又隐隐透着贵气的男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 他忙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连烜看了眼身旁的姐弟俩,抬步往前走去,他动作很慢,却气定神闲,表情更是从容淡定。 薛小苒牵着薛小磊跟着他身旁,一时也被他这种闲庭信步般的通身气势,蛊惑了眼。 怎么突然间,连烜像变了个人似的,这般的气势强横,倒让她感到有些陌生起来,平常也甚少瞧见他气场外放的样子。 这厮从前到底是混哪的,唬人的功夫端是一套一套的。 薛小苒心里嘀咕着,老老实实跟在他身旁。 董庆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迎到了一楼待客厅。 一身雪 白长衫,手持洒金扇的孟丞泽,轻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真是贵客光临呀,孟某还以为,连大娘子贵人事忙,把咱们的约定给忘了呢。” 薛小苒有些讪讪,她拖的时间是有点长了。 孟丞泽上挑的凤眸微微一转,视线落在了她身旁,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身上。 两人的目光对上,孟丞泽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位是?” “在下连七。”连烜一脸风轻云淡。 “原来是连兄,失敬失敬。”孟丞泽收起折扇,端正姿势拱手行礼,心中很是惊疑不定。 他接手孟家商行多年,识人无数,眼前的男子气势之强,端是前所未见。 就算是皇城内的几个皇子王爷,一身气场都没有眼前这位强横。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连七到底是何方神圣? 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慢慢回礼。 “孟少主。” 他那一眼,黑沉如古潭,平静的表面下却似有暗涌流动,透着隐隐的冷冽深沉。 孟丞泽下意识一凛。 “不敢,连兄请坐,大娘子、小郎君请坐。” 孟丞泽余光一扫旁边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姐弟俩。 再对比走路不徐不慢却气势满满的男人。 看着实在不像同 一阶层的人。 侍女端上热茶,孟丞泽稳住心神,招呼客人喝茶。 连烜端起一旁的青花缠枝茶盏,明前龙井的清香隐隐飘散在鼻尖。 他把一身外放的气势稍稍压了压,面色无波地啜了一口茶水。 “甘香如兰,幽而不洌,好茶。” 低沉醇厚的声音缓缓响起。 薛小苒偷偷瞥了他一眼,顺手端起了茶杯,掀起茶盖,茶香阵阵,她这种一个不懂茶的人,也能感受到确实是好茶。 “明前龙井,贵客迎门,自得好茶招待。” 孟丞泽哈哈一笑,发挥自己长袖善舞的能力,和他客气地寒暄起来。 两人客套一番,孟丞泽不动声色问:“不知连兄哪里人士?” 连烜把茶杯放好,眼眸半阖,“祁国。” 也不藏着掖着,他本来就想试探一下,孟丞泽在祁国是否有人脉和关系。 孟丞泽顿时一脸恍然的样子,“连兄原来是祁国人士,难怪这般出色的风姿,小弟竟然未曾相识,实在惭愧。” 竟是祁国人,孟丞泽斜长的凤眸闪了闪,脑子飞快转动,祁国有哪户连姓的权贵世家。 “孟少主生意做得这般大,没有往祁国发展的打算么?” 连烜姿态闲适,一脸随意。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富贵险中求 “不敢当,孟家在生意场上才刚起步,生意做得不算大。” 孟丞泽也不算自谦,虽然他们孟家这几年上升得快,但底蕴却是不足的。 他为何会派人盯着福喜客栈,就是看中那张背包的市场潜力。 所以,他们一行人出了客栈,往古蔺街走的时候,他就派了董庆到门口迎接。 “孟少主谦虚了。”瞧他打着官腔,连烜端起了茶杯,慢慢啜饮。 孟丞泽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待客厅里的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薛小苒挪了挪屁股,出门前喝了药又喝了水,刚才听他们寒暄,又喝了半盏茶,她有些想上厕所。 偏偏这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事。 薛小苒悄悄瞪了连烜一眼。 连烜瞥见她的小动作,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沉不住气,能干什么大事。 孟丞泽也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他上挑的凤眸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笑,“大娘子,上次谈及的合作事宜不知……”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笑着等待她的应答。 看他又习惯性地露出那种邪魅笑容,薛小苒撇撇嘴,伸手拿过放在地上的背包,打开包盖,解开 纽扣,拿出了里面的样品。 颜色各异,又极具特色的各种包包摆放在茶几上,孟丞泽的斜长的凤眸猛地大睁。 他不由站了起来,走到黄花梨木螺钿茶几旁,拿起放在上面的紫红色绣着繁复刺绣的包包,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女子的零钱包,这样打开,出门的时候,可以放些碎银子、小镜子、小梳子、胭脂水粉盒等零碎的小物件,可以这样背。” 薛小苒拿起肩带,示范背给他看。 孟丞泽的眼睛闪出炙热的光芒,他能想象得出这种讨喜又好看的小包包,一旦推出,会在女子中间引发多大的风潮。 “这个是手提包,只能提在手上,它比挎在身上显得更优雅,不会压到衣衫,可以在上面绣花,也可以做成素面。” 薛小苒拎起粉色手提包,上面绣了蝶恋花图案,很是明艳大方。 “这是小的双肩包,肩带比较细,装一些轻巧的东西,也不会勒着肩膀……” “这是挎包,稍大,实用性强一些,装的东西也多,绣花施展的余地也大一些……” 薛小苒把薛小磊背包里的包包也都拿了出来,一一介绍。 孟丞泽 看着眼前大大小小,色彩鲜艳的包,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连烜随意拎了一个包在手里查看。 他知道,她和乌兰花最近一直在捣鼓这个,不过,他没仔细看过。 原来是这种小东西。 女子出门用来存放些小物件倒是挺合适的。 “孟少主觉着这些包包的生意,可有作为?”薛小苒介绍完问道。 “当然,大有可为。”孟丞泽毫不犹豫点头。 薛小苒眼睛一亮,这生意可行。 “不知大娘子想如何合作法?”孟丞泽看向她,“我们孟家可有跟大娘子高价购买包包的款式,或者大娘子是想自己做出包包,摆在孟家商铺寄卖?” 他并不希望,她选寄卖的法子,那样孟家实在太过被动了。 “寄卖?那怎么可能,我可没那么闲空。”薛小苒连忙摇头,光做这几个,都累得半死了。 连烜忍不住轻笑。 “……那?”孟丞泽也很希望她能高价把款式图纸卖给孟家。 “咳。”薛小苒轻咳一声,她瞪了眼连烜。 不是说,他来负责谈么? 连烜低笑一声,放下手里的包包。 “孟少主,我们这边每年出 款式和样品,占包包利润的三成,包包店铺要是开到祁国京城内,在下可以帮忙拓宽市场。” 他轻描淡写地看着孟丞泽,指节分明的大手轻叩在黄花梨木的扶手之上,一下一下的,一种上位者的气势无声无息散发开来。 居然要三成?薛小苒心头一跳,技术入股还敢这么狠?她有些忐忑地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孟丞泽,又回头看看处之坦然的连烜。 这家伙又在唬人了,薛小苒斜睨着他,扁了扁嘴。 孟丞泽听到他们要占三成利润时,眉头猛然一蹙,可听到后面两句,浓黑的长眉又扬了起来。 好大的口气呀! 祁国的京城是什么地方?整个内陆最繁华,最兴旺,最热闹,最有权势的地方,各种皇亲国戚,名门望族,达官显贵,钟鸣鼎食的势力那是盘根错节。 他们孟家难道不想把生意做到祁国去么?可他们攀不上能撼动各族利益的大腿呀。 没有靠山,想要在藏龙卧虎的京城内开铺子挣钱,简直是痴心妄想。 去年,好不容易才靠着妹妹的亲事,勉强在京城添了两个小铺子。 他是什么样的身份敢夸下这样的海 口? 孟丞泽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他。 却被他那通身的威仪压得心头一颤。 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深邃而莫测。 孟丞泽心神一凛,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这位并非自抬身价,来谋取利益,而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他脑筋转得飞快,几息时间,心里有了定论。 “好。” 孟丞泽有着富贵险中求,拍案定乾坤的胆气。 而且,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觉。 他这几年如何把孟家从一户小商户,发展到现在的规模,靠的就是抓住机遇,敢于拼搏。 薛小苒目瞪口呆。 她没听错吧,这样就谈成了? 连烜随随便便一说,就拿了人家三成的利润? 孟丞泽脑子没问题吧?她只出款式样品,一文钱都不投,就送了她三成利润? 薛小苒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很不真实。 “孟少主做事果然利落干脆。”连烜淡淡一笑,幽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眼光也非常之独到。” “连兄过奖了,有连兄这句承诺,小弟敢有不从。”孟丞泽拱手,越看眼前人越觉着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两边达成共识,薛小苒姐弟俩却一脸懵。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戏真多 定好了契约书,孟丞泽却发现,签约的人是最小的那个小家伙。 “这生意是他们姐弟的,女子不方便出面,所以,其弟代劳。”连烜淡淡解释一句。 孟丞泽脸色变了变。 意思是这位叫连七的男子空口白牙,单凭口头承诺,就谋去了三成利润。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算签了契约,拒不实现,你又能耐我如何。” 连烜一身石青色长衫,负手挺立,身如松柏,端是一副高风亮节,胸怀坦荡的磊落君子模样。 薛小苒嘴角一扯。 她算是知道,装逼的最高境界是个什么样子了。 连烜那淡漠冷峻,古井无波的神情,高冷凛冽,昂扬清贵的气势,配上伟岸高大的身躯,即便身上只有一袭青衫,也能把精明能干的孟丞泽唬得团团转。 这不,孟丞泽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恢复如常。 一张玉树临风,翩若惊鸿的脸又带上了笑颜。 “连兄说的是,小弟着相了,成大事者,岂是一纸契书能定论的。” 签好了契约书,侍女换上了热茶,孟丞泽唤来了绿萝。 让她跟着薛小苒学一下包包的一些细节处理。 一身水绿绣折枝花襦裙绿萝娉娉婷婷走了进来。 “少主。”她恭 敬且娇柔地行礼。 “嗯,绿萝,连大娘子与咱们商行合作,以后会专门负责包包的款式和样品,你先看看,缝制包包的细节,那些地方需要请教大娘子的。” 孟丞泽有些郁闷,他刚刚得知,连烜一行人在苍郸城待的时日不多了。 很快就启程返回祁国了。 这一行人签了契约后拍拍屁股就走了,也不打算派遣管事共同管理账本,真是一点都不担心,他在账本上动手脚呀。 “孟少主的眼光不会如此短浅的,黎国的份额与祁国的份额,孰重孰轻,你应该分得轻。” 那个叫连七的男人,不徐不慢地说了一句。 孟丞泽也是混迹商场多年的人精,如何会不懂他话里的警示。 “其实,布料的颜色嘛,虽然有很多种,可受大众欢迎的,才是最主要的颜色,太过特立独行,并不好。” 薛小苒和绿萝细细说着要点。 绿萝点头,听得很认真,少主说了,以后绣娘的管理,都得她负责,她要学不好,第一个吃排头的就是她。 “绿萝姑娘,做包包的布料也可以变通着换,比如,小小的零钱包,不仅可以用粗硬的布料做,也可以用各种好看的绸缎,里面一层硬布料,在外面用 绸缎,这样会显得比较华贵些。” 薛小苒的时间有限,有很多细节,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想让绿萝自行发挥一下。 绿萝抬起一双杏眼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还有,这种木扣,你们可以挑选质地更为坚固一些的,就不那么容易被磨损,扣眼的位置一定缝得牢靠,不然容易变形掉落……” 薛小苒想到什么就交代什么,既然拿了三成利润,怎么也得尽心尽力一些。 正说着,她憋了半天的尿意终于憋不住了,忍不住拉了拉绿萝的袖子,低声询问这里的茅厕在哪。 绿萝忙唤了小丫鬟,带她去了后院的净房。 薛小苒从净房出来,小丫鬟还在外面等候,净房旁有蓄水缸,在小丫鬟的帮忙下,她洗了洗手,这次一身轻松地跟着小丫鬟往大堂的方向走去。 结果,刚走出穿堂,就看见大门外,一群人簇拥着两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 早上下过雨,外面的天空有些阴沉,大堂内的光线不怎么好。 薛小苒微微还有些近视的眼睛,没看清来人谁。 旁边的丫鬟行礼,“请三小姐,表小姐安。” 三小姐?表小姐?不会那么巧吧,薛小苒想起宝芳斋遇到的那个孟丞泽的表妹 ,感觉一阵腻歪。 “咦,你怎么在这?”一身石榴红月华长裙的女子惊喝一声。 真是狭路相逢呀,薛小苒好想冲她翻一个白眼。 “不会是追着表哥来的吧,哼,表妹,我跟你说呀,现在这世道呀,多的是不知羞耻的大姑娘小媳妇一心往表哥身上扑,你呀,可要帮着表哥好好看着,别让那些没有廉耻之心的人故意靠近表哥呀。” 她上前挽着身旁穿着烟霞银罗襦裙的明艳少女,目光咄咄逼人地盯着对面。 薛小苒气笑,正待反唇相讥,她身旁的少女皱着眉头移开了手肘,娇声喝道: “表姐,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嘛,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指责别人,而且,我哥的事情他自会处理,不需要你指手画脚的。” 少女个子不高,气势却很足,倒把那个身材高挑的表姐呵斥的一愣一愣的。 “这,表妹,我这不是为了表哥好嘛,你不知道,这女的好不要脸,上次在宝芳斋就一直缠着表哥。” 卧槽,红口白牙就敢颠倒黑白,薛小苒气得冷笑一声。 “这位大姐,你血口喷人前,能拿镜子照照你那张妒忌、虚伪、丑陋的脸么?谁不知廉耻,谁不要脸,你可以问问镜子,镜子会告 诉你答案的。” 对面那个表姐气得脸变成猪肝色,伸手指着她,“你、你、你叫谁大姐?” 你了半天,结果最在意的原来是这个称呼。 薛小苒差点没忍住笑喷。 “相由心生,嫉妒使人丑陋,虚伪使人面目可憎,这位大姐,你该积点口德了。” 薛小苒老神在在,笑眯眯地看着眼前气得鼻子都快歪了的女人。 “噗”她身旁的明艳少女掩唇失笑。 “你、你、你……”表姐哆哆嗦嗦指着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了。 “怎么回事?”待客厅的雕花红木门被打开。 孟丞泽沉步走了出来,脸色不愉地看着涨得一脸通红的那个不知所谓的表妹。 “婉娘,怎么和她一起来?” 眼底的厌恶之色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 “哥,我在街口遇见表姐,她非要跟过来。”孟婉娘也很无奈。 “表哥,你要为我做主呀~”满头珠翠的表姐一脸委屈地朝门前那道风姿卓越的白影扑去。 “苏芳鹃,你要发疯回你家发去。”孟丞泽冷喝一声。 他身旁跟出来的绿萝立马上前拦住了人。 “表哥~”苏芳鹃不敢置信,一脸心碎,满目疮痍,捂着心脏,一副将要晕倒的模样。 我去,戏真多。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好福气 “没事吧?”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连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薛小苒身旁。 薛小苒抬眸仰着头朝他粲然一笑,“没事。” 笑意写在她脸上,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俏皮甜美的弧度,黑亮的眼睛也弯成了下弦月,眸里闪动着细碎的光芒,像深邃浩瀚的夜空中那漫天繁星。 连烜看着她生动明媚,巧笑倩兮的脸,一时竟移不开眼。 薛小苒却没注意,朝他笑了笑后,转头又忙着看戏了。 那边的苏芳鹃被绿萝拦下后,一副西子捧心,泫然欲泣的模样。 看得孟丞泽一阵腻味心烦。 这厚脸皮的女人像苍蝇一样整天在附近绕来绕去,赶都赶不走。 “以后不要把闲杂人等随意放进来。”孟丞泽沉着一张俊脸吩咐,“董庆,把表小姐送出去。” 董庆忙走到苏芳鹃身旁,“表小姐,请。” “表哥~” 苏芳鹃哪里舍得放弃接近孟丞泽的机会,她好不容易才蹲守到孟婉娘,怎么能一进到商行就被撵出去呢。 “再多说一句,以后你们一家就不要进孟府大门了。” 孟丞泽冷着一张脸,对这个厚脸皮的表妹已经没有多余的耐心了。 苏芳鹃 吓得捂住了唇,要是把事情弄成这样的僵局,回去后非得让爹娘骂死不可。 她凄凄哀哀地跟着董庆身后走了,走到大门前,犹自不死心地回头,正好看到孟丞泽拱手与薛小苒赔礼。 一时,她看向薛小苒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和怨毒。 里面的一群人朝待客厅移动,谁都没有往她的方向看上一眼,苏芳鹃咬牙愤愤出了孟家商行。 “这是舍妹,闺名婉娘,婉娘这是连大娘子,上次你看到的背包就是出自大娘子之手。” 孟丞泽给众人一一介绍。 一进待客厅,孟婉娘就被茶几上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包包给吸引住了眼球。 得知都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子缝制后,眼睛闪亮如星,拉着她的手就舍不得放。 “大娘子,你是怎么想到要做这些包包的?”孟婉娘拿着粉色蝶恋花的手提包简直爱不释手。 “额,就是闲来无事做着玩的。”薛小苒干干一笑,很快转移了话题,“这个手提包与孟小姐这身衣衫很搭配呢。” “真的吗?我也这么觉着呢。”孟婉娘一张明媚的脸,与孟丞泽有三四分相像。 两人是嫡亲的兄妹,孟丞泽如果穿上女装,两人估 计能有七八分相像。 不过,孟丞泽的身材修长挺拔,孟婉娘却偏娇小,单看外形,孟婉娘着实没有孟丞泽亮眼。 她今年十七,正是爱美爱俏的花样年纪,小姑娘对这种好看漂亮又新奇的物件,最是喜爱不过。 孟婉娘拉着薛小苒一直询问包包的各种问题,薛小苒想到兜里那张热乎乎的契约书,便笑着耐心解说。 孟丞泽和连烜喝着茶闲聊,薛小磊老实坐着陪衬。 孟丞泽一直绕着弯打探连烜的身份,连烜都轻巧避过。 无奈之下,孟丞泽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把注意力移到一旁一直嘀嘀咕咕不停的两个女子身上。 孟婉娘正拿着紫红色的零钱包与薛小苒请教上面图案的问题。 “这种小的零钱包,在包盖上绣上繁复精致的图案会显得大方贵气,孟小姐可以让绣娘试着多绣几样图案,然后做出对比,选出最受欢迎的图案。” 薛小苒嘴角带笑轻声描述。 秀气精致的侧颜带着软语浅笑的温柔,孟丞泽瞬间有些恍惚,“连兄,真是好福气,尊夫人蕙质兰心,丽雪红妆,端是如花解语。” 连烜捧茶的指尖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顺着他的视 线望过去,穿着玫红色短衫,浅黄色裙子的薛小苒,雪白的脸颊被红色的衣襟映出了粉色的光晕。 他疏淡清冷的眼眸同样染上了一抹柔柔的红。 “孟少主谬赞了。” “连兄不必自谦,尊夫人心灵手巧聪慧过人,心思之巧妙当真是令人赞叹。”孟丞泽盛赞,“别看只是些小物件,只要运作得当,却是门获利颇丰的进项。” 心思巧妙么?连烜抿了抿嘴,他想起薛小苒直言不讳地说过,这些包包不是她发明的,而是她们那里时兴的物件。 连烜对薛小苒的来历,有一种隐约模糊的轮廓。 他的指尖轻轻抚在青花缠枝茶盏上,微垂着眼睑掩饰眸中的复杂。 这事总要寻个合适的机会问清楚的。 讨论好细节,孟丞泽设宴款待。 连烜也没推辞。 隔着四季如意屏风,设了男女两席。 孟婉娘陪着薛小苒进餐。 孟家不是底蕴丰厚注重规矩的世家大户,没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大娘子,你尝尝这个,百味斋的招牌菜,松鼠桂鱼。” 孟婉娘指着桌上那道色泽橘黄,形如松鼠的名菜。 薛小苒果然被吸引了视线,这道菜,她爷爷平日没少做 ,她自己也能做,但是刀工差些,做出来的松鼠桂鱼外观不够整齐。 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外脆里嫩、酸甜适口、味美鲜香,味道确实不错。 “嗯,不亏是招牌菜,味道很好,这百味斋也是你家的产业么?”薛小苒想,宝芳斋和百味斋名字类似,不会也是孟家的产业吧。 “大娘子猜得没错,百味斋是我家的店铺。”孟婉娘含笑点头,“大娘子,再尝尝这道红烧狮子头。” 薛小苒心里感叹,孟丞泽这厮,哪个行当挣钱,他就干哪样。 两人边说边吃,气氛很是融洽。 “听说大娘子不日准备启程往祁国去了?”孟婉娘脸颊突然有些泛红。 “应该是吧,这里离祁国京城太远,不早点上路,等到最热的时候,坐在马车里,大概会被烤成烤乳猪了。” 薛小苒算着时间,想象着在又闷又热太阳下赶路,是种什么样的销魂滋味。 孟婉娘的脸就由红变白,她下个月启程出发,可不就是最炎热的时段嘛,想想都觉着汗要流下来了,她勉强支了个笑脸,“那过两个月,我们也许能在祁国京城见面了呢。” “哦,孟小姐要去祁国?”薛小苒有些意外。 第一百九十章 弄啥呢 “大娘子叫我婉娘好了,我下个月末出发。”孟婉娘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去那边干嘛,探亲访友还是别的什么?”薛小苒好奇问道。 孟婉娘明艳的脸染上了一抹红霞,更显娇媚艳丽。 “我十月要出嫁了,提前过去准备一下。” 薛小苒先是一愣,旋即笑着恭贺。 心里却不免嘀咕,艾玛,才十七岁就成亲了,摧残未成年人呀。 当然,她也只是心里那么嘀咕两声,这里的风俗如此,入乡随俗,自然也得接受当地习俗。 她们两人的交谈,落入隔了一道屏风的耳朵里,连烜适时恭喜孟丞泽,状似随意问了句,“不知谁家郎君有此福分能迎娶令妹?” “是吏部员外郎司棱嫡次子司阆。”孟丞泽眼眸闪了闪。 吏部员外郎司棱? 连烜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不过,他的顶头官员吏部尚书左元棠倒算是个清流,没有站队加入党派之争。 他点点头,面上没有波动,“从五品的员外郎,令妹嫁过去也算锦上添花了。” 从五品的官员,在偌大的京城里,基本是排不上号的。 但是,对于孟家这样的商户来说,已经是很好联姻对象了。 孟 丞泽瞥见他平静无波的脸,心里有些惊疑不定。 瞧他的口气,从五品的官员在他眼里分明算不上什么,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爵爷?侯爷?国公? 可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跑到黎国来呢?还这么低调朴素,孟丞泽看着他一身简单的青衫,一样饰物皆无,实在有些拿不准他的底牌。 “孟少主,你与京城那边的店铺如何保持联络,可用信鸽?”连烜端起了茶盏,斯条慢理地喝着茶。 孟丞泽斜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品味他话里的意思,然后谨慎回答, “如非有重要事情,一般用不上信鸽。” 那就是有可以传递消息的信鸽,目标找对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劳烦孟少主帮忙传递一封信到京城。” 连烜缓缓道出了目的。 “不知要送到何处?”孟丞泽心中一动。 “城东区的李记棺寿铺。”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孟丞泽和孟婉娘把人送到了商行大门外,看着三人的身影慢悠悠隐匿在人群中,兄妹俩返回了待客厅。 “董庆,让人去查一查连七几人的底细。” 孟丞泽原本以为,那个连大娘子只是个普通人,前段时间也没想着要查一查她 的底细。 谁知,却是他眼拙了。 “哥,有什么问题么?”孟婉娘看他神色有些郑重。 “那男子身份不简单。”孟丞泽坐到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我也觉着不简单,他就安静站在那里,我都觉着小腿肚子想打颤。”孟婉娘小声说道,“哥,你答应帮他传递信件了?” 两边酒席隔得近,他们说话的内容,孟婉娘也听见了。 “嗯,婉娘,你的亲事是姨母费劲心思才定下的,否则以司阆的条件,未必会娶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你嫁过去后,想要在司家站稳脚跟,光靠钱财是不行的,还得靠人脉关系,哥的意思,你懂不懂?” 孟丞泽有些疲惫地往后靠了靠。 五年前,他爹行商遇匪,差点送了命,救回一条命,元气大伤,孟丞泽接手商行,年纪轻,没经验,得不到认可,他吃的苦头可不少。 他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把孟家商行扩展到这样的规模,靠的可不光是运气。 “哥,我知道。”孟婉娘点头,她哥都是为了她好。 “你最近可以与连大娘子多走动走动,寻些理由去找她多接触接触,以后,你嫁到京城,先不论他们到底是什 么身份,你有个能走动关系的人家也是不错的。” 孟丞泽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我知道的,那个大娘子为人不错,很好说话,我会尽量和她亲近些。” 孟婉娘有些鼻酸,再过一段时候,她就要离开从小护着她的哥哥了。 她原本也不想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可是…… 孟婉娘想起那个修长优雅的身影,她脸颊又微微红了起来。 薛小苒他们没有直接回客栈,先跑了趟药铺,又去了趟杂货铺,买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这次慢腾腾往客栈走。 回到福喜客栈,乌兰花已经在客栈外伸长脖子等候多时了。 “大娘子,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听着她用很慢的语速抱怨,薛小苒忍不住笑了起来。 “谈生意么,都是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讨价还价,事多着呢。” “那,谈成了么?”乌兰花一脸期待。 “你觉着呢?”薛小苒笑眯眯地逗她。 “定然是谈成了,对吧,小郎君?”乌兰花瞧三人气定神闲的样子,眼睛就亮成了两颗大灯泡。 薛小磊腼腆一笑,然后点头。 这次,除了签字的时 候,用他生涩的字体签下他的名字外,他都一直老实安静地待在一旁。 “喔,太好了,折腾好几天的工夫总算没白费。”她一高兴,话就含糊起来。 薛小磊开始纠正她的咬字。 回到客房,乌兰花拉着薛小磊打听具体情况,薛小苒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跑到了连烜房里。 “你也太敢要了吧,居然要了三成利润。”她一进屋就感叹起这事。 原本她觉着要一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结果,他更狠,一下要了三成。 最让人意外的是,孟丞泽居然也答应了。 薛小苒想在想起来,还是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连烜慢慢落座,把她随意放在桌面上的东西挪好位置。 “把纸笔拿来,然后磨好墨汁。” 他给她派遣任务。 “哦。”薛小苒呆呆应了一句。 然后找出了笔墨纸砚,“磨墨干嘛呢?现在就要写信么?” 薛小苒也听到他请孟丞泽帮忙传递信件的事情。 “嗯,夜长梦多。” 连烜把买好的各种药粉混搅好,倒在一个茶托上,最有倒入墨黑的墨汁。 薛小苒盯着他的动作,很是疑惑。 在墨汁里掺入那么多粉末干嘛?这是要弄啥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她的良心不会痛么 连烜用笔尖轻轻把药粉拌匀,然后用沾满墨汁的笔尖在白纸上写了个大大的“苒”字。 这一字笔酣墨饱,矫若游龙,端是赏心悦目。 “哇,这苒字写得真好看。” 薛小苒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拿起纸张欣赏。 “因风初苒苒,覆岸欲离离,是这个苒字么?” 连烜直觉她是这个苒字。 “嗯嗯,是这个苒字,我爷爷说了,苒苒是草木繁盛的意思,他想让我做一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小草。” 薛小苒笑着解释。 连烜浓黑的剑眉轻扬,希望孙女做一棵经受风吹日晒的小草?这倒是个奇特的老人。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温室里娇弱的小花,哪里经得起风吹日晒,小草虽然普通,但它也顽强。” 薛小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连烜看着她若有所思,倒是个看得通透的老人。 “咦、咦、咦?连烜,这,这字怎么消失了?”薛小苒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她惊讶的样子,连烜莞尔,身手拿过她手里的白纸,仔细看 了看。 成了。 “啊~,我知道了,你刚才往里面混了一堆药粉,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呀。” 薛小苒回过神,这不就是古代版的隐形笔嘛。 “你见过?”这倒让连烜有些吃惊了。 要知道,这是师父的独门秘方,各种剂量的粉末,调配的份额很重要,多了少了都很难成功,整个祁国应该只有他和师兄能调配得出这样的效果。 “哦,我们那有。”薛小苒说完以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这种东西在古代大约是高级机密类型的东西,她这种普通的姑娘,上哪有机会接触过。 完了,她在他面前太过放松了,说话也不过一下脑,就脱口而出了。 “你们那里倒是个挺神奇的地方。” 连烜手里的毛笔又轻轻搅动了一下茶托里的墨汁。 薛小苒觉着额头有冷汗冒出,“呵呵,是挺神奇的。” 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说漏嘴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虱多不咬,债多不愁。 她还不信了,他能把她捉去当小白鼠不成。 薛小苒对他的品格还是有点信心的。 “你那里 的人,有人在祁国、黎国或者西芪么?” 连烜眉目有些凝重起来。 “怎么可能有。”薛小苒摇头,如果穿越异世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好了,那她也许还能找一找回家的方法,“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后面这句,她说得很轻。 但,连烜听得很真切。 “不想说说么?” 他抬眸认真看她。 薛小苒咬咬唇,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犹豫半响,最终垂下了脑袋,“不想。” 连烜沉默,盯着她黑黝黝毛糙糙的脑袋,他心里其实有些生气。 前个儿,还觉着她对他很信赖,今个儿一看,分明还是没有足够的信赖。 他深呼吸几下,调整了情绪。 不想就不想吧,迟早她会想的。 薛小苒偷偷瞥着他的脸色,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大高兴。 她的脚步往后挪了挪,“那个,我去看一下阿雷。”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跑出房门前,还很体贴地帮他把房门掩上。 连烜看着好气又好笑。 “大娘子,我们的包包卖了个好价钱呢。”乌兰花喜滋滋的,她们两人缝 了那么多天包包,总算做出点成绩了。 “嗯,是卖出了好价钱,不过,离银子到手还远着呢。” 刚签了契约,前期的准备工作还多着呢,招绣娘、准备货源、寻找铺面、装修店面等等,没有个把月哪里弄得通,就算开业了,还得等销售结算。 契约上注明,分成一季度才结现。 所以,虽然签了契约,实际上一文钱都没到手。 以他们现在的经济状况,兜里的银子还是紧巴巴的。 “可是,咱们不是要去祁国了嘛?银子咋结算?”乌兰花问出了重点。 “孟家商行在京城有铺面,到时候到铺面去找掌柜的结算就成了。”这事,连烜早就考虑好了。 乌兰花恍然,“那以后,我们一直住在京城么?听说那边的物价可贵了?” 一直住在京城?薛小苒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去京城,主要是因为连烜要去。 她倒未必一定要去。 “要是物价太高,咱们就往京城附近的乡镇挪一挪,等到分银子的时候,再去京城拿,这样就节省了很多生活费了。” 乌兰花和一 旁的薛小磊都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对于他们来说,苍郸城的物价都高得离谱了,可听说,京城的物价比苍郸城只高不低。 简直要吓坏两人的小心脏。 只要能省到钱,离京城远些就远些。 “等拿到了分成的银子,我们就买一间有院子的大宅子,最好离山林近些,阿雷可以没事到山上玩,小磊去念书,兰花和我在家练字。” 薛小苒有些憧憬美好新生活了。 “那,郎君呢?”乌兰花问了一句。 啊? “他呀,呃,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嗯,不用理他,回了祁国他应该忙得很呢。”薛小苒挠挠头。 她的规划里,可没有连烜的存在。 他肯定有大把的事情要忙,她不给他添乱,离他远一些,才是帮了他的忙。 连烜手里的毛笔差点被他捏断。 这个过河拆桥的丫头,找到了安居的地方,就想把他抛开,她的良心不会痛么? 所有的规划里,居然丝毫没有他的存在。 他剑眉紧锁,下颚线紧紧绷着,牙根咬得咯吱响。 很好,咱们走着瞧。 看你能蹦跶到哪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幅简单的画 “大娘子,那个孟少主长得是不是很漂亮?” 薛小苒和乌兰花慢悠悠地往古蔺街走去。 乌兰花压低了声音慢慢问,她只远远看过孟丞泽,当时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男人居然长得那么漂亮。 “嘿,兰花啊,孟少主虽然长得是挺漂亮的,可是,我想他不会喜欢听到有人说他漂亮的,你可以改口称赞他俊朗、潇洒什么的,他可能会高兴些。” 薛小苒抿嘴轻笑。 “可是,我觉着他就是漂亮啊,比好多女的都漂亮呢。”乌兰花嘟囔着。 “哈哈,那你在心里嘀咕就行了,别当人家的面去说,是个男的就不会喜欢被拿来与女的比较。” 薛小苒提醒一句。 “我知道,大娘子,郎君让我练好说话前,在外面尽量少说点话。”乌兰花小声又缓慢地说,“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乌兰花不是个笨人,虽然她性子比较直,可该懂的事情她也明白。 “也没必要那么谨慎,你现在的口音就比以前好多了,不过还是要多练习,过一段时间,肯定能和平常人说话一样的。”薛小苒拍拍她的肩膀。 乌兰花忙不迭点头,“大娘子,郎君为什么要送一 幅画到祁国去呢?” 她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把信给孟丞泽送过去,托他帮忙传递到祁国。 “为什么呀?我也不清楚。”薛小苒笑笑,“自然有他的用意吧。” 那是一幅很简单的画,一匹乌黑的骏马拉着不起眼的乌蓬马车,在路上行驶,路旁有一簇簇盛开的桃花,前方是连绵不绝隐隐绰绰的群山。 简简单单的黑白水墨画,却满满都是意境。 薛小苒从连烜手里接过画时,眼睛不带眨地看了半天,然后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你怎么那么厉害呀,字写得好就算了,连画画都画得这般好,你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呀?” 她眼里炙热的崇拜感,让板着一张黑脸的连烜,差点没绷住。 这臭丫头,别以为对他溜须拍马,他就能原谅她过河拆桥的行为么。 “咳,这些都是课业的基本。”连烜压下上扬的唇角,斜斜睨了她一眼。 以为谁都跟她似的,号称上了十二年学,连字都认不全。 薛小苒一噎,果然也想起了这事。 她顿时收起了崇拜的眼神,朝他重重“哼”了一声,“琴棋书画我虽然不会,可是,我会一些你不会的东西。” “ 哦,比如?”连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额,比如,那个,我会做饭。”薛小苒挺了挺胸脯,在她们那里,十八九岁能做饭,又做得好吃的女孩子,绝对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连烜的视线落在她高高鼓起的胸脯上,半垂的眸子变得幽暗晦涩,“嗯,不错,还有么?” “当然有,我会织毛衣,做包包,缝衣服……”薛小苒掰着手指数,越数越心虚。 她怎么连个特长也没有呢? 小时候,住乡下,根本没上过特长班,什么舞蹈、美术、歌唱、体育班,她一样没上过。 上学后,就背着书包老老实实上学,也没参加过课外辅导班,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的。 音乐、美术、体育也是普普通通,啥也不擅长。 除了跟着爷爷学的厨艺,稍稍拿得出手外,她真是什么特长也没有。 织毛衣,做包包那些,她也只是会而已,远远谈不上精通。 她偷偷瞥了眼连烜,发现他的注意力似乎有些不集中,这种时候,居然没有落井下石地奚落她。 “嗯,很能干,如果字能认全就更好了。”连烜口里淡淡飘出一句话。 薛小苒顿时憋气,皱着鼻头凶巴巴地 瞪着他,“我迟早会认全的。” “好,我等检查。”连烜瞧着她故作凶狠的脸,实在没忍住,伸手搓了搓她有些炸起的小碎发。 “别把我头发弄乱了,梳头发麻烦得很。”薛小苒白了他一眼,拨开他捣蛋的手。 没有橡皮筋和小夹子,光靠发带固定头发,发髻可不是那么容易扎好的。 “喜欢这画?”连烜也不恼,瞧她一直盯着手里画,嘴角不由翘了翘。 “嗯,喜欢,很像我们这一路赶路时的情景,不过,这桃花要是带了粉色会更好看些。” 赶路的时候,路旁就有不少粉色的桃花竞相开放,她坐在车上,闲着无聊,就和他说起路旁都有些什么花草,说得最多的,就是粉团粉团的桃花了,没想到他都记着。 “以后,给你画一幅完整的水墨画。”连烜压低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几分不可觉察的温柔。 “好哇,好哇,要大幅的,装裱起来,挂在墙上,每次瞧着,就能回想起,咱们赶路的旅程,嗯,有多枯燥和无聊,哈哈。” 薛小苒原本想渲染得煽情一些,可是,仔细想想,坐在马车上,又颠又闷,对着不爱说话的连烜,又无趣, 窗外的风景日复一日地重复,说实话,真没有什么太美好的感受。 “……路上很枯燥?” 她一路聒噪,他倒没觉着枯燥。 “嗯,除了做做针线活,啥事也干不成,能不枯燥么。”薛小苒两手一摊,“做针线活还得预防马车颠簸或者刹车,要不然指头都不知道被戳破多少次了。” “买一副围棋,下次我和你下棋。”连烜想了想。 “围棋?不喜欢,太复杂,看着脑壳疼。”薛小苒拒绝,还不如做针线活简单呢。 连烜忍着扶额的冲动叹气,“那你以前平常的消遣是什么?” “平常的消遣?”薛小苒眼神古怪地睃了他一眼,小声嘀咕,“这里又不可能有。” 平常的消遣,当然是追剧、看小说、刷围脖、刷抖音等,在网络的大海里自由冲浪了。 “什么东西不可能有?”连烜蹙眉,“说说看,回祁国以后让人帮你找一找。” “呵呵,谢谢好意,不过呀,找不出来的,那个,连烜,我走了啊,给你送信去。” 能找得到才是见鬼了呢,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结,薛小苒脚底抹油,找借口溜了。 连烜盯着她纤细的背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男色惑人呀 薛小苒和乌兰花到达孟家商行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了。 孟丞泽去巡视商铺还未归,商行里的管事自然认得薛小苒,忙让丫鬟把她们领到了待客厅,丫鬟奉上热茶后,退到了门外。 “大娘子,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瞧这茶杯,好精致呀。”乌兰花小心地捧着青花缠枝茶盏,上下打量。 “那是,不仅茶杯精致,茶叶也贵重,听说他们泡的明前龙井茶就超贵的,兰花,你喝喝看,味道还是挺香的。” 薛小苒的爷爷喜欢喝茶,但买的茶叶,价格都是中等价位,没有讲究到非要喝高级茶叶的程度,薛小苒自己更喜欢喝花茶,玫瑰花茶、茉莉花茶、菊花茶这些。 她对茶叶也不怎么了解。 “嗯嗯,很香。”乌兰花是第一次喝这么高级的茶叶,心情还颇为激动的。 客栈免费提供的茶水,都是些粗茶,想要喝好茶,就得自己掏腰包。 薛小苒对这方面没啥讲究,连烜喝着药,也不宜喝茶,所以,就没有特地掏腰包泡好茶。 “好喝就多喝些,趁他们家主人不在,多蹭两杯。”薛小苒朝乌兰花挤眉弄眼。 乌兰花领会,偷笑着点 头。 两个没喝过好茶的土包子,会心一笑后,一口接一口。 半小时后,薛小苒和乌兰花各跑一趟茅厕回来,孟丞泽终于回到了商行。 “大娘子,劳您久等了。” 孟丞泽换了身月白色长衫,衣襟和袖口绣着雅致的云雷纹,高高束起的发髻上扣着碧玉冠,少了素白的颜色,倒让他添了几分清雅贵气。 手上的洒金扇,也换了风雅的玉竹折扇。 终于不是一身雪白了,薛小苒心里嘀咕。 “孟少主,这是信,劳烦你们帮忙传递了。” 她把对折好的那张纸递了过去。 孟丞泽接过,轻飘飘的一张白纸,只是对折着,似乎一点也不怕人打开来看。 “大娘子,你们一行何时启程?” “这,我也不清楚哎,大概还得个两三天时间吧。” 连烜和她的药还没煎完,薛小苒估摸着喝完药,大概要启程了吧。 “这么快?”孟丞泽蹙起了眉头。 “嗯,要是有什么问题弄不明白,可以让人去客栈找我。” 薛小苒也觉得快,她不着急,但是她觉着连烜很急。 他表面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薛小苒却能感觉出,他想要回归的急切心里。 薛小苒觉着应该是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吧。 毕竟,加上他们在丛林里待的日子,前前后后都快半年了。 如果她家在这片大陆,她也会着急着往家里赶的。 孟丞泽好看的眉头蹙了蹙,“大娘子不担后续的销售问题么?” “不担心,如果孟少主都做不好这行业,那还有谁能做好。” 薛小苒瞧着他肤如白玉的脸,心里有些感叹,长相好的人,连皱着眉头都那么好看。 孟丞泽轻笑,“这顶高帽,在下可不敢当。” 他这一笑,凤眸波光潋滟,唇若施脂,转盼多情,端是带了几分妖娆的魅惑,差点闪瞎薛小苒和乌兰花的眼。 薛小苒捧着跳动的小心脏,艰难移开了眼睛。 艾玛,男色惑人呀,她得小心。 转头,却发现乌兰花大张着嘴巴盯着人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咳。”薛小苒忙轻咳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 乌兰花的手背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那是上次和山贼打斗时,留下的伤疤。 薛小苒看着就想起了她身上那十几道疤痕。 一会儿得去药铺问问,有没有什么去疤痕的药膏卖才行,一个姑娘家 身上留了一堆疤痕可不行。 乌兰花回过神,脸色有些讪讪,都怪这人长得太好看了。 孟丞泽把她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唇角一勾,“还没来得及问,这位是?” “哦,她是乌兰花,是我妹妹。”薛小苒自觉扮演起了大姐的角色。 乌兰花一愣,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哦,乌姑娘好。”孟丞泽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两人。 一个肤黑,一个肤白,一个英气带男相,一个柔美似小花,简直一分相似的地方都没有,哪里会是什么亲姐妹。 “孟少主好。”乌兰花锊着舌头把这句话完整说出。 虽然有些别扭,总算没有含糊不清。 孟丞泽识人无数,见过的场面更是不知凡几,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面上显出诧异之色。 “听董庆说,上次遇到山贼的时候,有个姑娘力战一群山贼,最后大获全胜,不知可是乌姑娘?” 董庆已经把他们这一路跟在商队后的事情,查了个清楚,但,再往前的事情,还得耗费时间派人去查。 “可不就是我妹妹么,她力大,一棍就把一个山贼给拍飞了。”薛小苒笑眯眯地,一脸与有荣焉。 “额, 不单是我。”乌兰花不想在外面多话,可又不好意思把功劳都归在她身上。 “乌姑娘女中豪杰,让人敬佩。” 孟丞泽虽然听出了她口齿有些问题,面上却丝毫不显。 乌兰花红着脸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薛小苒。 “嗯,我妹妹是厉害,不过她也受了不少伤。”薛小苒给她解围,指着她手背的伤口,“像这种伤痕,身上大大小小有十几道,当时血流得都快成血人了。” 薛小苒现在想起她浑身是血的模样,还心有余悸。 “黎国境内匪患众多,大娘子你们这一路千万要小心。”孟丞泽对于黎国境内的这种状况,也是深恶痛绝。 可朝廷懦弱,官府无能,满朝文武竟然拿众多山匪无计可施。 孟家商行的商队,每次出行都得备足护卫,随时准备收割一批贪婪祸害的匪徒。 “我们这两天,准备打听一下有哪个镖局要往祁国边界。”薛小苒早想到这事了。 孟丞泽微微沉吟,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大娘子要是信得过在下,镖局的事情由在下帮你们打听吧。” 毕竟是重要的合作伙伴,他可不希望,他们在路上出点什么事情。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头倔驴 他们一行人,有孩子,有女眷,还有伤患,这样上路,风险极大。 那个连七,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可是,也是个有问题的。 他脚步虚浮,下盘无力,虽然能投掷飞镖,却无力支撑长久。 再看他那张疤痕隐现的脸,孟丞泽猜测,他十之八九是身上带着暗疾。 身旁连个护卫都没带,也不知道是被人算计还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孟丞泽觉着,定契约的时候,他有些失策了。 虽然连七的身份,有可能很不凡,可他现在处于龙困浅滩的状态,孟丞泽不该轻易被他迫人的气势给镇住了。 不过,孟丞泽这人,能在短短几年时间,把生意做得这般大,自有他过人之处。 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了,他也不会去计较那三成的利益了。 毕竟,万一压对宝,那将对孟家的将来产生无可估量的好处。 就算,押错了,也没关系,背包的生意还是很有前景的,多让出一些利益,也没关系。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有孟少主这样的地头蛇帮忙打听,可比我们这些外来人员去打听强多了。” 薛小苒忙笑着道谢。 “哈哈,在下可算不得苍郸城的地头蛇。” 孟丞泽闻 言,玉竹折扇“唰”的一展开,折扇遮住半边笑脸,那对斜长的凤眸微微上扬,端是飞扬流转,风韵含情。 看他笑得这般模样,薛小苒有些讪讪,地头蛇应该是形容某个地方的一霸,孟丞泽这样的大商人确实不能算是地头蛇。 “是我失言了。”她忙道歉。 “无妨,大娘子不必紧张。”孟丞泽收敛笑意。 薛小苒松了口气,“令妹成亲,孟少主会亲自去祁国送亲么?” “婉娘会先行过去,等她成亲的日子临近,我会抽空过去。” 孟丞泽只有这么一个亲妹,父亲身体状况欠佳,母亲要照顾父亲,他这个当哥的,当然得去一趟。 “那到时候,我们可以在京城会面了。” 薛小苒在这片陌生的大陆,没认识几个人,去了京城也是两眼一抹黑,想到他们兄妹都去了京城,也算是半个熟人了,她还是挺高兴的。 孟丞泽看着她露齿灿笑,全不似身旁那些笑不露齿,喜欢端着掩着的贵族千金,一时倒是微愣。 送客的时候,孟丞泽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瓷白小瓶。 “这是上好的养肤膏,对消除疤痕的效果很好,送给乌姑娘养伤。” 乌兰花一愣,转 头看向薛小苒。 薛小苒却是眼睛一亮,难怪刚才见他吩咐丫鬟去拿什么东西,原来是养肤膏呀,她忙伸手接过。 “孟少主,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呢,我刚还想着要去药铺买呢,实在太感谢了。” “大娘子客气了,这是苍郸城内最好的养肤膏了,不必再去另外购买了。” 孟丞泽一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 他心中其实自有计较,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在他们落魄需要帮助的时候,伸一伸援手,释放出善意。 结个善缘,也许以后的路能走得更广一些。 他是个生意人,有利可图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送走了客人,孟丞泽摇着他的玉竹折扇,踱步走回了待客厅。 随手把送来的那张信纸打开看了一眼。 他是个圆滑市侩的商人,不是个墨守成规的呆子。 既然是没有封口的信,那他自然能看得。 孟丞泽看着眼前这张意境十足,又简单干净的画,眉头蹙了起来。 他可不相信,连七费劲心思托他代为传递的,只是一幅简单的画。 “点盏灯来。” 一柄莲花烛台端到了茶几上。 孟丞泽小心地把画凑近火苗,没有 看到任何印记。 他沉吟半响。 罢了,连七既然敢托他传递,就有足够的信心,不让消息泄露。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连七身份不简单。 这种手段,绝非常人所能掌握的。 薛小苒拿着瓷白小瓶,喜滋滋地和乌兰花往回走。 “大娘子,你怎么和孟少主说,我是你妹妹呢?”乌兰花一直惦记着这事。 “你比我小,不是妹妹,难道还是姐姐呀。”薛小苒笑着打趣。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乌兰花心中一急,说话又含糊起来,“我是签了卖身契的,是你的丫鬟。” “别啊,兰花,我不需要丫鬟,我不是早就想把卖身契还给你了么,可你硬不要。” 薛小苒为这事也头疼,乌兰花太死脑筋了,说不通呀。 “大娘子,你,你是不想要我当丫鬟么?”乌兰花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可以当我妹妹,不需要当丫鬟。”薛小苒急忙解释。 乌兰花却用力摇头,坚决不肯,“大娘子,我就是个小丫鬟的命。” “兰花呀,我是为了你好,当丫鬟有什么好的,你以后还要嫁人,有自己的家庭呢,有自由的身份才能有 更好的选择。” 薛小苒苦口婆心地劝着。 “不、不、不,大娘子,我不嫁人,以后一辈子当你的丫鬟。”乌兰花神情坚定。 薛小苒却被她的话,吓得一脸懵逼。 此时,天色渐黑,附近的商铺的挂起了大红的纱灯。 街道上行人如织,不少人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她们两人身上。 薛小苒一瞧,拉着乌兰花赶紧离开。 “这事,以后再说。” 这是一头倔驴,薛小苒决定事情先放一放,她硬要当丫鬟,就让她先当着吧。 反正,连烜说了,乌兰花的卖身契没有在官府登记入册,身份上并不算是奴籍。 以后,有空再慢慢劝说好了。 回到客栈,薛小苒捧着养肤膏去了连烜那里。 “这个是孟丞泽送的,你看看,是好东西么?” 她把瓷白小瓶递给了他。 倒不是她不信任孟丞泽,而是,连烜在她心里,有点十项全能,无所不识的感觉,她手里头有点什么东西,都想让他先帮着看看。 连烜抬眸瞥了她一眼,看她眼角微扬,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才打开瓶盖,先观察了一下颜色,然后闻了闻,沾了一点抹在手背上。 “上等养肤膏,祛疤养肌用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敲打敲打 “嗯嗯,孟丞泽说,这是苍郸城内最上等的养肤膏了,一会儿吃完饭,洗漱干净,你就抹上吧,你抹完了,我再拿给兰花抹。” 薛小苒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浅浅的伤疤,虽然浅,但看着还是很碍眼。 连烜一愣,抬眸看她,深邃幽暗的眼眸中有些复杂莫名。 他现在,并不是那么想把脸上的疤痕去掉。 可,看她那么积极,他又不好拒绝。 连烜觉着有些伤脑筋。 “咳,先给乌兰花用吧,我这不着急,回了祁国再说。” “那怎么成呢,你的脸也很重要呀,你可不要仗着自己是男的,就不爱惜自己的脸了,你这伤疤拖成了旧伤疤,祛疤难度更大,这你不知道么?” 薛小苒盯着他眉头上的一道浅色疤痕,怎么看也不顺眼,好想拿个橡皮擦,把疤痕擦拭干净。 “我知道。”连烜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哭笑不得,“放心,祁国有更好的养肤膏,绝对不会留下疤痕的。” 薛小苒眼睛一亮,“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连烜含笑看她。 薛小苒的眼睛在他脸上滴溜溜转了几圈。 他修剪了乱糟糟的大胡子后,脸上的轮廓越发明显起来,剑眉入鬓,眼眸深邃,鼻梁 英挺。 虽然一脸胡子依旧显得粗犷豪迈,但结合上他五官分明的轮廓,却多了一种随性的魅力,看着看着就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张吓人的脸,薛小苒觉着,连烜的变化之大,就像一只丑小鸭转变成白天鹅一样。 等他的伤疤都消失了,估计就会变成一只帅气轩昂的白天鹅了。 白天鹅展翅一飞,大概要飞回他的天鹅队伍里去了。 薛小苒的心里,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姑娘家这样看人,是不对的。”连烜压着唇角的笑意,轻声训斥。 薛小苒撇了撇嘴,“那我拿去给兰花了。” 情绪有些低落地转身离开了。 她这又是怎么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连烜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老话果然说得对:女人心,海底针。 “兰花,晚上洗了澡,我给你抹养肤膏。”薛小苒去了乌兰花的房间。 “大娘子,这养肤膏老贵的吧?”乌兰花有点不敢用。 “贵,也是人家送的,不用难道还能拿去卖掉呀。”薛小苒笑笑。 乌兰花挠挠头,“要不,给郎君用来抹脸吧,他脸上还有一点印子。” “他说不用,去了祁国有更好的药,你就别替他操心了,他一个 大老爷们,脸糙点就糙点吧,有啥大不了的,又不是靠脸吃饭。” 薛小苒突然不想那只丑小鸭这么快变白天鹅了。 隔壁正想提笔写字的连烜,手上一抖,墨汁掉落在白纸上,晕出了一个圈。 刚才还说让他爱惜脸,转头就变成了糙点就糙点吧,这起伏也太大了吧。 连烜扶额,这姑娘的心思实有些捉摸不透呀。 “大娘子,你说那个孟少主是不是用了养肤膏,所以皮肤才这么好?”乌兰花两眼放光地看着瓷白小瓶。 如果有这么好的效果,那她全部用来搽脸好了,身上的疤痕又瞧不见。 薛小苒乐了,“这是祛疤生肌用的,你脸上可没疤,人家孟少主也不会吃饱没事干,往自己脸上抹养肤膏,他皮肤好那是天生的好么。” “也是,长得好看的人皮肤都好,大娘子长得好看皮肤也好。”乌兰花认清现实。 “瞎说,我们兰花也好看,就是晒得黑了点,以后少晒点,养白了就更好看了。” 乌兰花的五官大气中带着点英气,有点男儿相,但并不难看,只要皮肤养白一些,薛小苒相信,会比现在好看很多。 “大娘子就会哄我。”乌兰花咧嘴一笑,虽然知道是哄她的,她 依然感到开心,“孟少主长得俊,出门都被一群姑娘围堵,长得太好看也是烦恼。” 她们这些天,可没少听到关于孟丞泽的各种消息。 孟丞泽在苍郸城就像个超级偶像般存在,走到哪都自带光芒。 “他长得确实好,那种特有的凤眸,就那样微微一眯,就有一种高贵与魅惑共存的魅力,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对、对、对,眉毛和眼睛一样,都是斜长斜长的,看着可好看了,看人的时候,觉着他眼睛里都有小星星在闪动。” “你也看见了,特别是他眼睛一挑的时候,哇,感觉好多小星星在闪烁呀。” 薛小苒和乌兰花兴奋地把脑袋凑到一块,巴拉巴拉八卦起孟丞泽的五官如何好看,如何魅惑。 “啪”的一声。 一只毛笔折成两段,掉落在白纸上,染黑了一片。 连烜一张脸黑成墨汁。 这才见了几次面?就能看到别人眼睛里闪动着小星星? 连烜只觉一股气直冲心口,堵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真是失策了,先前,就不该让她们去送信。 孟丞泽的皮囊确实不错,但在他看来,过于阴柔,缺乏男性气概,并不具备太大的吸引力。 谁知,女子的眼光和男子的 眼光,却是如此不同。 早上回来的时候,薛小苒对上孟丞泽那张脸,看着还挺平静的,连烜还以为,她对那孟丞泽那张脸并不感兴趣。 谁曾想,两人送信回来,态度就变了。 难道,一瓶养肤膏,就把她们都收买了? 连烜气得咬牙切齿,正想把薛小苒叫来敲打敲打,却听,那边讨论的方向又变了。 “孟少主虽然好看,可是谁要嫁个他,就惨了。” “可不是么,长得太好,容易招蜂引蝶,后宅就平静不了。” “他的夫人要是长得不比他好看,那可不得愁死呀。” “噗,天天对着一张比自己漂亮的脸,确实得发愁。” “哈哈,就是这个意思,大娘子,你说这天下能有几个人长得比他好看的。” “嗯,我看很少了,就算有,也未必会嫁给他。” “听说,他都二十三了,还未成亲,是不是寻不到比他漂亮的人,所以才不成亲呢?” “有可能哦,苍郸城内大概找不出比他好看的女子吧。” 连烜心里那股气,突然化成了一股烟,瞬间飘散得无影无踪了。 这两个碎嘴的小姑娘,他还是得好好敲打敲打,没得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 连烜嘴角微翘,气又顺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她总是这样 “大娘子,雨停了。”乌兰花捧着热水走进薛小苒的房间。 薛小苒正拿着桃木梳费劲地卷着圆髻。 “嗯,下了一夜,也该停了。” 昨夜又是一场大雨倾洒而下,薛小苒听着“哗啦啦”的大雨声,睡得倒是挺香的。 乌兰花站在她身旁,没有试着帮忙挽发。 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她根本不会,她自己都是常年梳两条辫子,哪里会挽发髻。 “大娘子,那瓶养肤膏的效果真好,抹在伤痕上,好像一夜都变得浅淡了许多。” 乌兰花伸出她抹了药膏的手背,喜滋滋地说着。 “才这么一夜时间,哪有那么神奇,你这是心里作用。”薛小苒失笑,勉强梳好了头发,晃了晃脑袋,还好,不算太松。 起身洗脸漱口。 “可是,真的挺好用的,伤口也不痒了。” 那么贵的养肤膏用在自己身上,乌兰花就有一种贵的东西肯定好用的意识。 “好用就成。”薛小苒洗着脸,“抹完一瓶,看看效果就知道好不好了。” “肯定好。”乌兰花抬起手背闻了闻,那药膏还香喷喷的。 背包的契约顺利签下,薛小苒心情放松很多,早饭就提议去周 记米粉铺吃米粉。 周记米粉铺是附近有名的店铺,薛小苒他们去尝过两次,都感觉味道特别好,汤头鲜美,米粉软滑,配菜也十分地道。 乌兰花和薛小磊没意见,两人也非常喜欢吃这家的米粉,主要是价钱也不算贵,比在客栈里吃饭便宜多了。 只有连烜没动,让他们自己去吃。 薛小苒也不管他,把阿雷放他房间里,说了句回来给他带一碗,就高高兴兴领着乌兰花和薛小磊出去了。 看着她兴冲冲离开,连烜清冷的眼神落在了“咔嚓咔嚓”,嗑着瓜子的阿雷身上。 这猴子,如今的体型已经不能算是小猴了,毛发柔亮,眼睛有神,嗑着瓜子的一口牙,刷得白生生的。 没错,这猴子隔三差五就被薛小苒抓去刷牙,不是她动手,就是薛小磊动手,反正,这姐弟俩经常轮着来。 神奇的是,刷了几次后,猴子居然都会自己动手刷了。 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把猴子都训练到能自己刷牙,连烜对那两姐弟也是服气。 昨天的事情,连烜冷静下来后,并没有真的把薛小苒叫去训一顿。 以他对薛小苒的了解,这姑娘别看她每天 大大咧咧,活蹦乱跳的,可实际上,心里的主意正得很。 自主的意识也很强,在丛林里的日子,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能帮得上她忙的时候很少,但她一样能把所有的事情锊得顺顺的。 寻找食物、囤积柴火、制陶缝衣哪样不是她亲自动的手,虽然嘴里嘟嘟囔囔的,可该干的事情一样没少干。 她曾感谢说,在那冷寂荒芜的森林里,好在有他陪伴,若是不然,她怕是没有走出丛林的勇气。 这样的话,她不止说过一次。 可连烜觉着,就算没有他在,以她的能力,也有走出那片丛林的毅力。 她对未知丛林的害怕,不代表她没能力走出那片丛林。 反观他自己,当时若是没有遇见她,说不得走不出来的人,就是他了。 她那样的心性,决不能用约束普通女子的规矩,生搬硬套在她身上。 如若不然,怕是会造成反弹效果,别看她总是笑嘻嘻的,可实际上那是个脾气倔强的姑娘,连烜深有感触。 连烜默默磨了墨,拿过一张白纸,提笔蘸上了墨汁。 这是薛小苒练字用的笔,昨天他捏断的笔,被她好一通抱怨,她自己拿去补起来用了 ,换了她的笔给他。 “我练字,笔能用就成,你写字那么好,总不好用一支补过的断笔。” 她总是这样,他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的时候,她貌似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实际上,她的声音填补了多少个空寂清冷的日夜。 顺着河岸移动时,他腿脚无力,行动缓慢,她从不催促,总是迁就着他的步伐。 她很早以前就说过,出了丛林后,他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可是,现在依旧跟在他身旁,陪着他一路往北。 她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么?当然不是。 连烜心里明白,她是放心不下他,习惯性地想照顾他。 他一个瞎子哑巴,身体状态又不佳,归家的路山迢路远,没人相伴,她如何会放心。 连烜眼眸里荡漾着春水般的涟漪,一圈一圈漫入心底,感觉心脏某处软得一塌糊涂。 当然,她也有她的小私心,连烜知道。 她那点心思,连烜其实很清楚,不过嘛,到时候路该如何走,可就不是她一个人说得算了。 他薄唇轻抿,唇角微翘,笔尖在白纸上行云流水。 如果信件传递顺利的话,今晚或者明天雷栗应该能收到信了。 等他们到地方接 应,快马也得十来天。 他们这边也得尽快启程了。 薛小苒他们吃完美味的米粉,提着一个食盒回了客栈,里面是两碗鲜肉粉。 食盒和碗都是米粉铺的,给了押金,吃完拿去还即可。 “早上吃粉的人真多,我们等了好久才有位置,连烜,快点吃,粉发了就不好吃了。” 薛小苒用筷子把阿雷的份夹到它的碗里,它个子小,吃的分量也不多,所以,剩下的一大半,她推给了连烜。 让他和猴子分食一碗,虽然这样的情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连烜心里还是不大得劲。 “阿雷,用筷子吃,呐,拿着筷子,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嘛,不要偷懒,用筷子吃,乖乖的啊,一会儿奖励你吃糖。” 薛小苒用一张连烜写废的纸垫在红木圆凳上,然后把碗放在上面,要求阿雷用筷子吃东西。 阿雷其实早就学会了用筷子,但它还是习惯用手抓着吃,薛小苒和薛小磊就用糖来作为奖励,引导它。 还别说,这方法很灵,阿雷最近的筷子用得已经很溜了。 连烜看着她笑成弯月的眼睛,不知不觉把一碗半的鲜肉粉如数吃下肚,撑得就差没打饱嗝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有样学样 乌兰花拿着食盒去还给米粉铺,薛小苒把阿雷的碗筷拿去清洗,然后收好。 连烜就和她说起了启程的事情。 “孟丞泽说帮我们打听最近要往祁国边界的镖局。”薛小苒把这事告诉他。 孟丞泽倒是挺积极的,连烜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一脸坦然的她。 “你跟他说了启程的时间?” “你的药不是还剩一天么,我估摸着就这两天吧,所以,我说就这两三天,对么?还是,你想再晚几天?” 薛小苒睁大眼睛看他。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双眼皮的轮廓很深,盯着他看时,黑亮亮的瞳孔里都是他的影子。 连烜的心情陡然有些飘,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对的,就这两天最好。” “那行,我们等一等消息吧,我先去把你的药熬好。”薛小苒去拿剩下的两包药。 “那个敷眼睛的药,不必熬了。”他的眼睛恢复得差不多了,不用再外敷了。 “啊?可是,不熬药不就浪费了么?好贵的药呢,还是再敷一道吧,反正都最后一包药了。”薛小苒拿着药包有些犹豫。 “不用了,是药三分毒,不能因为怕浪费,就非得把药用上。” 连烜一句话飘出,打 消了薛小苒怕浪费的小心思。 刚把煎药锅放到厨房的小灶上,薛小磊“噔噔蹬”跑了过来。 “姐姐,那个孟小姐过来了。” 孟婉娘来了,薛小苒从灶台前站了起来,“小磊你帮着看火,我去看一下。” “哎,姐姐,你去吧。”薛小磊最近没少帮忙煎药,对这活很熟悉。 孟婉娘带着一个紫衣丫鬟在客房里等候。 “孟小姐,你来了。” “大娘子,不是说好了,叫我婉娘好了。”孟婉娘笑着迎了过去。 “那你也叫我小苒好了。”薛小苒也不喜欢别人老喊自己大娘子,感觉生生被喊老了好多。 她才十九好么,用现代的俏皮话来说,人家还是个宝宝呢。 孟婉娘抿嘴一笑,娇艳的面容像花一样绽放,“我唤你薛姐姐好了。” 毕竟比她大,怎么能直呼她的名字呢。 好吧,好像这时期的人,辈分上很讲究,大一点小一点都是姐姐妹妹地叫,很少有直呼其名的。 “婉娘过来,是因为包包上有什么事情不懂么?” 薛小苒请她坐下。 她问得直接,倒把孟婉娘问得一愣。 但随即孟婉娘就回过神,她转身从紫衣丫鬟手里接过一个五蝠捧寿纹的 八宝攒盒,“这是我家铺子产的攒盒,送与小郎君尝尝。” 薛小磊个子小,看着像八九岁的样子,孟婉娘大约是觉着他还是个小孩子吧。 不过,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也是半大的孩子,果脯糖饼之类的东西,他肯定也喜欢,薛小苒笑着道谢。 孟婉娘这次过来,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要问,只不过是听说,他们这两日就要启程了,所以,趁还有些时间,过来走动走动。 当然,她也不会傻乎乎的,没有准备的过来,她寻了些关于包包的话题,布料、丝线、图案、颜色等等。 乌兰花端着茶水上来的时候,看着漂亮的孟婉娘很是好奇。 这茶水,还是郎君让她去大堂花钱泡的。 乌兰花虽然自认是大娘子的丫鬟,可丫鬟具体该干什么,她其实并不清楚。 只知道,大娘子和郎君吩咐什么就干什么,或者看到什么活自己抢着干。 具体如何服侍人,她是真不大懂。 不过,她看见孟婉娘身后立着的紫衣丫鬟双手垂放在腹部,眼睛低垂看地面,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 乌兰花马上有样学样,端上茶水后,就立到了大娘子身后。 薛小苒看着她的小动作,一时 哭笑不得。 孟婉娘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眼前这对主不似主,仆不似仆的两人,心里感觉很是奇怪。 虽说出门在外,穿衣打扮不宜过分铺张。 可瞧这两人,发髻耳畔脖子手腕上都是光溜溜的,一样饰物皆无。 身上的料子也都是及其普通寻常的细棉和粗布。 实在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把眼前这个漂亮但简朴的女子,与那个浑身散发着强势气息的连七联想到一起。 “咳,薛姐姐要是有空,要不要去到我家去坐坐?” 孟婉娘想着,要是她能去家里做客,自己和她的身量相近,可以送一些没有穿过的衣裳服饰给她。 “谢谢婉娘,不过,我这两天可能没空。”薛小苒婉言谢绝。 准备启程,要忙的事情还挺多的。 而且,她和孟婉娘的交情也没好到,要去人家拜访做客的程度。 孟婉娘歉然一笑,两人这才第二次见面,这个邀请确实有些冒昧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孟婉娘起身告辞。 薛小苒把人送到了客栈外。 看着孟婉娘上了一辆精致大气的马车,薛小苒这才和乌兰花回了客房。 “大娘子,那个孟小 姐好漂亮呢。”乌兰花学着那个紫衣丫鬟的样子,双手摆放在腹前,迈着细碎的小步伐,跟在薛小苒身后。 薛小苒转头一看,顿时笑喷,“你呀,别学人家的样子,看着怪别扭的,平时什么样就什么样。” “不行,做丫鬟都是有规矩的,我的好好学着,免得给大娘子丢脸。”乌兰花却很执着。 薛小苒看着她一脸坚决,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哎,随她去吧,她高兴就好。 连烜的药,薛小磊已经帮忙熬好喝了下去,他还把她的药也帮忙熬好了,因为刚才有客人,他把药放到了郎君房里。 薛小苒把八宝攒盒拿了过来,“小磊,来,尝尝这些干果。” 五蝠捧寿纹的八宝攒盒很是漂亮,打开细看,里面的八个小格子放了八种干果糖饼。 酥糖、冬瓜条、蜜枣、糖莲藕、五香核桃、杏干等。 薛小磊何时见过摆放得这么好看整齐的干果盒子,他瞧了两眼便强迫自己移开了眼,心里默念,他不是小孩子,有饭吃就够了,不需要这些。 薛小苒哪知他内心戏那么多,她笑眯眯地拿起一块冬瓜条递到了薛小磊嘴边。 “尝尝这个,甜到忧伤的冬瓜条。” 第一百九十八章 振振有词 冬瓜条果然很甜,甜到嘴里像含了蜜罐子。 薛小磊被塞了两根冬瓜条后,消瘦的脸蛋微微鼓起,表情似笑又似哭,眉头微微蹙着,像个小老头似的。 薛小苒看着他,就哈哈大笑。 “小磊,冬瓜条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呢?” 薛小磊有些苦恼,按理说,这么精致漂亮的攒盒,里面东西应该都很好吃才对,可是…… “姐姐,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太甜了。” 就像姐姐说的,甜到忧伤。 乌兰花跟在薛小苒身后,看着攒盒直咽口水,可她就是不伸手去拿。 她先前瞧得很真切,人家的丫鬟,在主人不动,不吩咐之前,是什么都不会乱动的,她要学着贯彻。 “兰花,你尝尝。”薛小苒把冬瓜条递到了她嘴边。 “哎。”乌兰花咧嘴一笑,这可是大娘子亲自给的,肯定合规矩。 一口吃下,哎呀,当真是甜,比她在后山掏的野蜂蜜还甜。 “好吃么?”薛小苒笑眯眯地问。 “好吃。”乌兰花回答得很肯定。 果然,男人和女人的口味有着很大的区别。 薛小苒递了条冬瓜条给连烜,连烜瞥了一眼, 嫌弃地摇头。 看他的反应,薛小苒嘻嘻一笑,放到嘴里自己尝了一块,然后扁了扁嘴,这也不是她喜欢的口味。 “药冷了,先喝药。”连烜敲了敲桌面,提醒她喝药。 “……我刚吃完甜的。” 就让我喝苦的,薛小苒横睨着他。 “喝完药,再吃甜的,不正好么。”连烜啼笑皆非。 好吧,花钱买的药总是得喝的,薛小苒也不啰嗦,“咕噜噜”一口气喝下。 “大娘子,吃糖。”乌兰花忙捧起了攒盒,让她挑选合心意的干果。 薛小苒捻了个蜜枣放进嘴里,把满嘴的苦涩压了下去。 “这么甜的东西,也只适合这种时候吃了。” 薛小苒并不怎么喜欢吃这种甜滋滋的干果。 “大娘子,这个很好吃呀。”乌兰花有些惊讶,这么好吃的东西,大娘子居然不喜欢吃。 “你喜欢,你就拿去吃吧。”薛小苒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水。 “茶冷了。”连烜蹙眉。 “冷了才好。”薛小苒一口喝下去,把嘴里甜腻腻的味道冲下去。 “姑娘家不应该经常喝冷的东西。”连烜瞪了她一眼,每个月疼的时候还少么。 “这是常温,又不是冰的。”薛小苒不以为意。 冷的都不能喝,她还用不用活了。 “尽量喝温的,才是女子养身之道。”见她不听劝,连烜眉头蹙得更紧了。 薛小苒瞥着他看了一眼,“……你好啰嗦。” 连烜一张脸顿时青了红,红了又青。 薛小磊眼见,牵着阿雷,又给乌兰花使了个眼色,赶紧溜出了房间。 乌兰花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薛小磊和她一向是统一战线的伙伴,他既然让她出去,自有他的道理,所以,紧跟着也溜了出去,手里还捧着大大的攒盒。 “怎么啦?”乌兰花压低声音。 “嘘”薛小磊比了个手势,拉着她的衣袖去了隔壁,“没看到郎君生气了么?” “啊,为什么生气?”乌兰花仔细想了想刚才的情形,“因为大娘子嫌他啰嗦?” 薛小磊肩膀抖了抖,他姐敢说郎君啰嗦,郎君不生气才怪。 郎君那样清冷的人,能有几人会让他多说几句,他姐胆子真大,薛小磊缩了缩脖子。 实际上,薛小苒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看到薛小磊和乌兰花出去,忙换了张笑脸。 “是我错了 ,您老大人有大量,别与小女子计较了。” 您老的称呼都用上了,连烜没好气地瞪着她讨好的笑脸。 “我一时嘴快,有口无心,绝对不是嫌你啰嗦。” 薛小苒心里确实没觉着他啰嗦,像连烜这种平日没事就缄默不语的人,多说几句都属难得,哪里会话多。 额,好像也不对,教训她的时候,话还是挺多的。 薛小苒偷偷瞄着他的脸色。 连烜抿着薄唇不语,打算晾一晾她。 被一个爱唠叨的姑娘嫌啰嗦,连烜可没那么大度,一点不生气。 薛小苒吐吐舌头,看他拿笔,就很狗腿地跑去给他磨墨。 “连烜,你上次用来对付那些蟊贼的药方再写一份吧,就是那种吸进鼻腔会被暂时迷倒的软筋散。” 看他拿笔,薛小苒想起了正事。 连烜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幽深的黑眸看她。 虽然没出声,可薛小苒与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他相处了那么久,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薛小苒都能猜出七八分意思来。 所以,他就算不吭声不吭气,薛小苒也能大概知道他的意思。 “我们这不是准备上路了嘛,从这里 到祁国边界也要十来天的时间,黎国地界不太平,路上遇到山贼土匪的几率很大,准备充足些,一准没错,上来一群人的时候,药粉包那么一洒,倒下一片,就算只能迷倒很短暂的时间,也能腾出缓冲的时间了。” 薛小苒巴拉巴拉说出了她的打算。 连烜略一沉吟,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他们虽然跟着镖局或商队上路,可真遇到山贼土匪,谁还能顾得上他们。 他拿过一张白纸,慢悠悠动笔。 薛小苒脸上一喜,“我一会儿就和兰花去买,顺便买一大包辣椒粉回来,每个人的背包里放上一袋,真要遇山贼,辣椒粉也能放倒一片。” 连烜写字的动作一僵,抬起眼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薛小苒却挺起了胸膛,振振有词,“所谓兵不厌诈,只要能撂倒坏人,辣椒粉和软筋散的作用都是一样的。” “邓……额,那个谁说了,不论黑猫白猫,只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薛小苒瞧他依旧盯着她,她只好继续叨叨。 连烜嘴角一抽,歪理可真不少,也不知道是从来学来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承情 薛小苒和乌兰花从集市上回来的时候,不仅买回了软筋散的药粉包,还带回了四包辣椒粉,而且是最辣的那一种。 薛小磊拿着分到他手里的辣椒粉有些愣住。 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正往背包侧袋塞辣椒粉的薛小苒。 上次,遇到山贼的时候,薛小苒把他护在身旁,薛小磊看得真切,她手里有个小瓶子似的东西,一压就喷出了一片水雾,那片水雾应该就是辣椒水。 被喷到的山贼辣得眼泪鼻涕直流。 用辣椒水防身倒是不稀奇,可稀奇的是,是什么东西可以把辣椒水喷出来。 当时的情况紧急,薛小磊没有多余脑子去考虑,后来想起,才觉着其中有些古怪。 可是,自从那次后,他就再没瞧见过那个小瓶子了。 “……要是山贼再来,我就让他们尝尝木棍打断骨头的滋味。” 乌兰花咧着嘴,虎虎生风地挥舞着手里新买的棍子。 这木棍是薛小苒特地从武行那里买给乌兰花的,说是习武专用的棍子,坚而不硬、柔而不折,杆身可弯曲,柔韧性极强,花了二两银子呢。 乌兰花拿到手上可宝贝了。 薛小磊一时就忘记了辣椒水的事情,一脸羡慕地看 着舞棍的乌兰花。 “小磊,你也喜欢木棍呀,要不要也买一根?”薛小苒瞧见他眼里的羡慕,不由问了一句。 薛小磊急忙摇头,“不要,不要,姐姐,我不喜欢。” 城里买根木棍也是要花钱的,他不能浪费这个钱,等上路后,他在路旁寻一根合适的木棍使就成了。 他拒绝得太快,薛小苒挑了挑眉。 “小郎君,你试试。”乌兰花把棍子递给他,“这棍和外面捡的木棍,手感可不一样,你瞅瞅,结实有韧性,能弯曲弹力好,舞动起来呼呼作响,感觉可威风了。” 薛小磊拿过比他还高一截的木棍,顺手挥舞了几下,就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薛小苒看着眼里,不由笑了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嘴里说着不喜欢,身体却比他的嘴诚实。 她把软筋散的药粉包拿给连烜。 连烜用眼神示意她放在桌上,依旧端着一张冷脸,不打算和她说话。 啧,还能更幼稚些么?薛小苒抿着嘴,斜斜瞄着他。 “咳,我给兰花买了根练武用的木棍,老贵的呢,花了二两银子,你说,要不要给你买些飞镖什么的,路上用来防身。” 薛小苒笑嘻嘻凑过去,谄着脸 和他说话。 小女子能伸能屈,以柔克刚,以厚脸皮碰冰山,额,谁让她嘴快,得罪人了呢。 连烜淡淡瞥了她一眼,眼里的意思,薛小苒看得很明白。 “不需要呀,那算了,你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么?” 连烜看着窗外的天空想了想,写了个清单给她。 薛小苒拿来一看,“……蒲……团,……蒲……扇,……布……帕,嗯,什么香正气丸?这是什么字?” 细白的指头指着上面的一个字,薛小苒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她歪着脑袋,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意嫣然,连烜瞧着,绷着的神情忍不住就是一松。 “藿。”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薛小苒顿时笑得眼睛变成了弯月芽儿,她其实是认得出的,不过,为了逗他说话,她就装笨一点好了。 连烜的视线落在她的笑颜上,耳尖被一层红晕轻染。 看着她粲然的笑靥,感觉抵抗力瞬间暴跌,连烜心里有点甜又有点酸。 “买藿香正气丸干嘛呢?”薛小苒见他松口,忙问接着问,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连烜微微侧过眼眸,视线落在四四方方的砚台上,低声回了句,“入夏了。” 算了,和她置什么气,他唇角微翘。 一句话,薛小苒就明白了,入夏了,大太阳下赶路,中暑的可能性不小,防暑的工作要准备好。 “嗯嗯,对的,我再买点绿豆和冰糖,路上可以煮绿豆粥消暑,那行,我和兰花再跑一趟。” 说着,拿着纸张就溜了。 刚跑到门口,就碰到了薛小磊领着董庆管事过来了。 “连大娘子好。”董庆拱手行礼。 “董管事好。”薛小苒忙躬身还礼。 屋里的连烜见了,一口气忍不住叹了又叹,她当真是一点规矩礼节都不懂,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七郎君。”董庆跟着薛小磊走了进来。 “董管事。”连烜微微颔首。 薛小苒立在一边,看着连烜一脸淡然,一股似有若无的气场无声无息悄然散开。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振威镖局后日一早启程,少主已经和镖局打过招呼了,七郎君后日卯时过半前往北城门即可,备好了两辆马车,车夫是商队里赶车的老把式,不知七郎君觉着这样的安排可妥当?” 董庆态度很恭敬。 马车和车夫都准备好了?薛小苒有些吃惊,孟丞泽是不是有点 太过殷勤了? 连烜扫了眼董庆,没有立即答话。 他并不想用孟家的马车和车夫,从苍郸城到达祁国边界,至少需要十天时间,用他们的人,容易暴露一些事情。 不过,有孟家的马车和车夫方便之处也不少,他们熟悉路况,与镖局的人能打上招呼,路上遇到什么突发事情,也好有个助力。 连烜沉吟半响,“董管事,回去代在下谢谢你们少主。” 孟丞泽这个情,他承下了。 董庆面上一喜,这也就是应下了。 送走了董庆,确定了出发日期,一群人开始忙碌起来。 把该买的东西买好,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四月二十日,天刚蒙蒙亮,四人一猴朝北城门的方向走去。 虽说是一大清早,可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街边的早餐铺子也坐着不少就餐的路人。 “连烜,还有时间么?” 薛小苒闻着路旁香味四溢的早餐铺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连烜抬眼看了看天色,“还有半个多时辰。” “那我们吃碗三鲜汤粉再过去吧,出了苍郸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顿热乎的米粉呢。”薛小苒看着热气腾腾的米粉铺子很是眼馋。 连烜瞧着,不由轻笑,“好。” 第二百章 他能说他也不知道么 苍郸城北城门外,一条延绵的队伍在官道上排成长龙。 城门一侧,一辆棕红色飘雪纱的马车停靠在一旁。 孟丞泽懒懒散散地靠着车厢,手里的玉竹折扇无聊地扇动着。 他身旁围着一圈人,殷切热情地往他跟前凑,孟丞泽耐着性子和他们客套。 眼看卯时即将过半,启程的时间将至,北城门口处几个人影姗姗来迟。 “大娘子,你们总算到了。”等在城门口接应的董庆急忙迎上前。 薛小苒一时就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出发的时间本来挺早的,结果为了吃早饭,稍稍迟了些。 “连兄。”孟丞泽瞧见了他们,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身旁围着的一圈人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孟丞泽一大清早在等的人是他们? 那几个衣着朴素的人,是什么人物?竟然能让孟家少主如此看重。 “孟少主,劳你久等了。”连烜缓步而来。 孟丞泽隐晦地看了眼他虚浮无力的步伐,面上却笑得一脸诚恳,“哪里,哪里,我也是刚到。” 那群跟着过来的人,面上的惊讶之色就更重了几分。 孟丞泽分明已经等了两刻钟,居然还 自谦说刚到。 两辆高大宽敞的黑漆平顶马车缓缓驶来,车辕上的两个壮汉走下马车。 “这是孔金、孔银两兄弟,常年在苍郸城与庸宁城赶车,这一路连兄有什么事情,尽管差遣他们。”孟丞泽为两边介绍。 孔金孔银上前行礼。 连烜微微颔首,面色古井无波,坦然接受。 “多谢孟少主。” 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枣红骏马飞奔过来,翻身下马后,对着孟丞泽抱拳行礼。 “这是负责押镖的黄赤山镖师。”孟丞泽再次介绍。 连烜看了眼黄赤山,双目有神,太阳穴鼓起,一身腱子肉把衣裳撑得鼓胀,倒是个外家功夫的高手。 “这一路有劳黄镖师了。” 黄赤山走镖半辈子,见多识广,能让孟家商行的少主亲自送行的人物,自是不同凡响。 虽然眼前这个伟岸不凡的男子,只着一袭简单细棉青衫,看不出深浅,可他身上那股隐隐的气势却是不容小觑。 能在苍郸城混饭吃的人,都不是傻子。 “不敢当,七郎君这一路有事尽管开口,孟少主的朋友自然也是我黄赤山的朋友。” 黄赤山把胸脯 拍得“嘭嘭”响。 薛小苒瞧着他胸前鼓起的胸肌,不由有些咋舌,这样人放在现代,妥妥的健美先生呀。 “多谢黄镖师。”连烜虽然正与人客套,可薛小苒的小动作他还是看在眼里。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黄赤山那身鼓起的腱子肉,这种五大三粗的身材,好看? 天色渐亮,车队即将启程。 孟丞泽从绿萝手上接过一个大包袱,“大娘子,舍妹不便前来送行,这是她的一点小礼物。” 薛小苒楞住,孟婉娘居然送一大包东西给她。 她看了眼连烜,连烜面上淡淡的,没有给她提示。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 “大娘子,无需有负担,都是些姑娘家的小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孟丞泽看出她的犹豫,笑着解释。 薛小苒只好接过,“替我谢谢婉娘了。” “以后婉娘还需大娘子多照顾呢。”孟丞泽意有所指。 想到以后在祁国也能遇到孟婉娘,薛小苒不再过多纠结,到时候再把回礼补上好了。 薛小苒先上了马车,往车厢内一看,车厢比以前乘坐的马车宽敞多了,边上还摞着好些东西,薛小苒不由看了眼孟丞 泽。 孟丞泽笑道,“车上还有些土仪,都是本地特产,贤伉俪来一趟黎国,总得尝尝当地特产。” 又被人叫贤伉俪,薛小苒耳朵一红,进了车厢内。 “多谢孟少主,咱们京城见了。”连烜嘴角微翘,没有啰嗦,直接辞别。 “是,连兄,京城见。”孟丞泽收起笑脸,拱手辞别。 乌兰花和薛小磊带着阿雷坐到了后面一辆马车。 马车辘辘,跟着押镖的队伍缓缓前行。 孟丞泽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孟少主,那位连七郎君是何人?” “是啊,是啊,还劳烦您亲自来送行。” “可是祁国哪个大人物低调出行?” 原本四下散开的围观人群又聚集起来。 孟丞泽“唰”的一下,把玉竹折扇打开,嘴角勾出一抹高深莫测地笑,一双斜长的凤眸灼灼闪耀。 “他是何人呀?” 他能说他也不知道么? 他不能,所以…… 孟丞泽扫了他们一圈,含笑抱拳,然后朝自家马车走去。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辆马车好呀,又大又宽,也没有那么颠簸了。” 薛小苒盘腿坐在蒲团上,上下左右地四处 查看。 “嗯,轮子的防震措施做得好。”连烜点头。 “这样就没那么容易晕车了,上次,小磊坐奚伍的车,还吐了两次呢,小脸都吐白了。”薛小苒想起就觉着胸口有些翻滚。 “后来不是好很多了么。”连烜瞥了她一眼。 “大约颠着颠着就习惯了,哈哈。”薛小苒心情放松了一些。 转身把孟婉娘送她的大包袱拿了过来,解开包袱皮,里面整齐地摞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衣裳。 薛小苒惊得嘴巴微张,“孟婉娘怎么送给我这么多衣裳呀?” 她拿起最上面一件水蓝色细葛褙子,衣襟和袖口绣着漂亮的莲花纹。 薛小苒来到这里这么久,也弄清了不少这里的东西,像这种褙子,乡下地方比较少见,但在相对富裕的城镇上,褙子是最常见的衣裙常服。 她身上一直穿着奚木香给她缝制的短衫长裙,这种褙子她是真没穿过。 “送给你,你就穿着。”连烜看看那堆色彩鲜艳的衣裙,再看看她身上简单朴素的衣裙,幽深的眼眸闪了闪。 是他疏忽了,虽说出门在外,低调简单不易招惹是非,可太过朴素,也会让人看轻了去。 第二百零一章 我帮你 她早该添置些新衣首饰了,连烜盯着她光溜溜的发髻,眸色微沉。 “这么多衣裙呢,还有绸缎料子的。”薛小苒数了数,“哇,得有差不多二十件衣裙呢,这也太多了。” 夏天的衣料薄,层层叠叠摞在一起,看似不多,数过后,端是让人吓一跳。 二十件衣裙多么?连烜想起某些一年四季衣裳从不重复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地笑。 “这裙子长短倒是挺合适的,婉娘不会连夜让人赶制这么多衣裳出了吧?” 薛小苒把一条水红色百褶裙往腿上一比,惊呼起来。 “她身量和你差不多。”连烜淡淡提醒一句。 “是哦,那是她把她的新衣裳直接送给我了吧。”薛小苒翻了番,都是新的,没有一丝折旧的痕迹。 “孟小姐就要成亲了,又是远嫁,衣裳大多都要到了京城后再重新裁过。” 这些衣裳颜色虽然也鲜亮,但明显不是新嫁娘必备的衣裳。 “啊?意思就是说,这些衣裳,就算孟婉娘一次没穿过,她也不会带到京城去吗?” 那还真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衣裳的,薛小苒摸了摸上面绣的各 种图案。 让她来绣,手指戳成筛子,都不一定绣得出这样精致的图案。 “一般是不会带的。”连烜不大肯定,他对闺阁女子的具体事宜也不是很清楚。 “那多可惜呀,这么好看的衣裳。”薛小苒把衣裳一件件叠好,“这些好看的图案,绣娘要花很多时间绣上去吧,要是让我来绣,估计一件裙子,我绣半年都绣不出来。” 她轻抚一件百蝶穿花碧纱裙,上面的蝴蝶绣得栩栩如生,很是精美。 连烜莞尔,“绣娘的手艺要是像你这么慢,早就饿死了。” 薛小苒耸耸肩头,“所以,我做不了绣娘呗。” 把衣裳叠好,刚想包起来,发现衣服堆旁有一个精致的袋子,薛小苒拿起来细看,绣着昙花纹的锦袋,料子水光细滑,看着很是漂亮。 “这又是什么?”薛小苒拉开拉绳,凑近一看。 艾玛,一袋子的发带头饰,簪花珠钗。 她随手拿起一样,是一朵样子逼真的粉色芍药,花蕊缀着细碎的宝石,轻轻一动,折射出各种颜色的闪光。 “……这,是不是太贵重了呀?” 宝石呢,这时期应该没有假 宝石吧?薛小苒有些愣住,孟婉娘送这么贵重的簪花给她。 “都是碎宝石,值不了几个钱。”连烜瞥了一眼。 “真的假的?宝石不值钱?”薛小苒有些不相信。 “大颗的宝石比较值钱,碎宝石就是边角料。”连烜拿过她手上的粉色芍药,米粒大的碎宝石确实不怎么值钱。 娇艳的颜色在他的大手上翻转着。 碎宝石是边角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薛小苒有些感叹,又从锦袋里掏了一样物件出来。 这回是一对勾在一起的珍珠耳坠。 “是耳坠呀。”薛小苒拎起来一看,浑圆雪白的珍珠耳坠闪着莹润的光芒。 “我又没打耳洞,送我耳坠干嘛呀。” 薛小苒虽然挺喜欢这对珍珠耳坠的,可想起她没打耳洞的现实,又有些无奈了。 连烜闻言,视线就落在了她小巧润白的耳垂上。 他眼睛一恢复就发现了这事,只是当时不好直接问,现在正是机会。 “为什么没打耳洞?” 哪有女子不打耳洞的道理,就算是再清贫的百姓人家,女孩子到了七八岁,肯定是要扎耳洞的。 “我怕痛。”薛小苒摆摆 手,她奶奶让她去打耳洞,她拖了又拖,后来,干脆就不打了,反正不打耳洞的女孩子多得是。 连烜气笑,这是什么理由? “就痛那么一下,你都忍不了?” “不想忍,又不是非打不可,干嘛要忍。” 薛小苒想起陪同学去打耳洞时,那肿得发亮的样子,当时,就吓得她不敢打了。 连烜真是被她弄得不知该笑还是该气,“满大街的姑娘有哪个是不穿耳洞的?” “我就是那个不穿耳洞的姑娘呗。” 薛小苒也知道,这时期的女子大多都穿耳洞,乌兰花也打了耳洞,平日都穿着细绳保持耳洞不闭合。 就算这样,她也没有打耳洞的想法,反正没人注意到她,她打不打又没什么大问题。 连烜被她气得牙痒痒,垂眸看见她手里的珍珠耳坠,缓了缓心气,换了个方式劝说,“你看,孟小姐给你送了耳坠,你要是不打耳洞,不就浪费了么。” 薛小苒拎起珍珠耳坠又看了看,咂咂嘴,“为了一对耳坠去打耳洞?” 还是算了吧,她扁着嘴摇摇头。 连烜额头的青筋一跳,手里的粉色芍药差点让他捏 扁了。 薛小苒继续往里掏,一支珍珠发簪,样式简单,却很精巧可爱。 连烜瞧着心头一动,“你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看看。” 行驶中的马车多少还是有点颠簸,薛小苒把垫屁股的蒲团拉了出来,把锦袋里的东西倒到了蒲团上。 金黄色的金桂花、粉中带白的蔷薇花、珍珠手串、玛瑙手串、水滴银耳坠、紫丁香的耳钉、彩色发带零零碎碎摆满了蒲团。 果然不止一对耳环,连烜压下嘴角的笑意。 “你看,这还又两对耳环呢,你不打耳洞,就浪费了。” 薛小苒的眉头蹙了起来,孟婉娘怎么送了这么多东西给她呢? 她拎起那对水滴银耳坠,有些无奈。 “要不,我把东西收起来,下次见她还给她好了。” “胡闹,哪有收了礼,又原封不动还回去的,你是想和孟小姐断了交情么?”连烜没好气地瞪着她。 为了不打耳洞,还真是煞费苦心呀。 薛小苒扁扁嘴,“打耳洞好疼的,耳朵会肿好多天呢。” 连烜看着她那张皱着的小脸,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我帮你。” 薛小苒顿时瞪大眼睛。 第二百零二章 明明就很喜欢 “你帮我打耳洞?” 薛小苒不自觉地伸手捂住了两只耳朵。 “咳,嗯,我帮你打,保证不疼。” 话已出口,连烜硬着头皮也得接着,要不然,就她这样,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才会打耳洞呢。 “保证不疼?有这么好?”薛小苒半信半疑。 “只要速度够快,银针扎下去就像蚊子叮了一样。” 连烜谆谆善诱,他虽然没给人穿过耳洞,但他对自己的手速还是有信心的。 薛小苒眨眨眼,有点心动。 “穿好后,这些耳坠就不会浪费了。” 连烜瞧她动摇,就从他的背包里翻出了一包银针,上次去药铺顺便买的,原本想给乌兰花扎几针,后来瞧她精神抖擞的样子,不扎也罢,就一直放在包里了。 “真、真要用银针穿耳洞呀?”薛小苒看着绣花针粗细的银针,感觉有些哆嗦。 “不会疼的,相信我。”连烜看着她,低哑暗沉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惑人的魔力。 薛小苒只觉着耳朵酥麻麻的,不由的就放下了捂着耳垂的手。 连烜不动声色往前移动,凑近了她,“穿好耳朵,正好戴上那对紫丁香的耳钉,等耳洞长好了,就可以换着漂亮 的耳环戴了。” 他说得很慢,声音醇厚而有磁性,甚至带了几分蛊惑,薛小苒被他醇厚如陈酿的声音撩得耳朵渐渐染上了粉色。 连烜左手碰到她莹白的耳垂时,眸色一暗,动作微微顿了顿,但很快,右手的银针开始寻找最佳的位置。 “你,你可别扎歪了哦。”薛小苒捂着有些发红的脸,紧张地瞄着身旁的他。 “嗯,放心,绝对不会歪。”连烜轻笑,运起内力,朝看好的位置扎了下去。 薛小苒只觉着耳垂微麻,他就松开了手。 “扎好了?”薛小苒有些不敢相信,伸手往耳垂上摸了摸,银针果然还扎在上面,“真的不怎么疼耶。” “这边,这边。” 薛小苒笑眯了眼,侧过脑袋把另一边耳垂凑了过去。 连烜眼底含笑,快速给她扎了好另一边,然后坐回了他的蒲团上。 薛小苒翻出小铜镜,对着窗外的光线,仔细观察两边的耳洞穿得对齐不对齐。 “还行,挺整齐的,有一点出血。” 薛小苒越看越满意,确实不怎么疼,就是有点麻麻涨涨的。 “没事,血很快会止住的。”连烜看着她扬起的嘴角,不由心中一乐。 刚才还一 副倔犟不愿穿耳洞的样子,转头就对着镜子笑眯眯了,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了。 “不换上耳钉么?” 耳垂上扎着两根银针还是挺古怪的,薛小苒瞧着漂亮的耳钉,有些眼馋。 “等会儿不流血再换。”连烜笑道。 “嗯嗯,好。” 薛小苒又看了看耳垂,这才放下铜镜,把摆在蒲团上的小物件收拾起来。 “把那个珍珠发簪戴上。” 连烜看她把东西一股脑收起来,不禁蹙起了眉头。 “啊?戴发簪?”薛小苒看了他一眼。 “孟小姐把头饰送给你,你打算把东西一直收着么?” 连烜感觉心有点累,他为什么还要管她穿衣打扮上的事情。 可他要是不管,她大概会把这些东西都压在箱底一直不动吧。 薛小苒还真有这个意思,主要是她没有往脑袋上戴饰物的习惯。 不过,她还挺喜欢那支珍珠发簪,简单不失精致。 所以,她照着铜镜,把发簪戴了上去。 小巧精致的珍珠发簪在乌黑的发丝边上,显得格外莹润透亮。 薛小苒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看来无论是哪个时代的女子,对于这些漂亮好看的饰物都鲜少有人不喜欢的。 连烜 看着她镜不离手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抽。 明明就很喜欢。 正午,镖局的车队停靠在一处近河道的斜坡边上。 孔金、孔银把马车赶到了一旁的树荫下。 一些跟着镖局出行的马车,也停靠在了他们附近。 薛小苒和连烜下了马车,乌兰花和薛小磊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薛小磊先把阿雷解开,让它自由活动一番。 孔金孔银两兄弟常年在外赶车,都自带了整套生火造饭的东西,黑漆平顶马车后面有他们专门存放东西的暗格。 下了车,两兄弟先过来跟连烜商量了几句,知道他们带了厨具自己生火造饭,便自顾忙活去了。 “大娘子,这辆马车可比奚伍的马车平稳多了。”乌兰花跑了过来。 “是啊,我也这么觉着,这回小磊不会晕车了吧。”薛小苒笑着朝薛小磊招手。 “姐姐,我没晕车。”薛小磊小脸微红,“这车没那么颠。” “不晕就好。”薛小苒摸摸他的头。 薛小磊的头发比较枯黄稀少,等他们的生活安定下来,她得给他好好补点营养才行。 “啊!大娘子,你戴耳钉了,好漂亮呢。”乌兰花瞧见了薛小苒耳垂上的紫丁香 耳钉,“可是,原本你是没有耳洞的呀?刚刚打的?” 乌兰花最近和薛小苒那么亲近,当然知道她没打耳洞的事情。 “嗯,好看么?连烜帮我穿的耳洞。”薛小苒抿嘴一笑,耳垂有些热,有些肿,但第一次戴耳钉的新奇感,掩盖住那点点痛。 “特别好看,郎君真是能干,连穿耳洞都会,这是孟小姐送给大娘子的耳钉么?”乌兰花又瞧见了她发髻上的珍珠发簪,“发簪也好漂亮。” “是她送的,还送了我好多衣裳呢。”薛小苒和乌兰花嘀咕着。 他们早上走出城门前,买了不少包子馒头,而且,孟丞泽送的土仪里,有各种糕点小食,所以,中午,他们不打算煮东西,一会儿烧锅开水即可。 连烜被乌兰花夸赞能干,心里可不怎么得劲,他无奈地摇摇头,慢步朝斜坡下的河道旁走去。 河面很宽,水流湍急,对面是一片蜿蜒苍翠的群山。 他负手而立,眺望对岸的群山,山顶笼罩着沉沉乌云,有风雨欲来之势。 连烜看着那片乌云,漆黑的眼眸似深不可测的深渊。 河风带着湿气拂动他的青衫,他自巍然不动,身形如雪里青松,挺直而高洁。 第二百零三章 不准 “七郎君。”一身玄色劲装肌肉虬结的黄赤山大步走来。 连烜眼眸微闪,侧过身形,“黄镖师。” “七郎君,一路辛苦,黄某略备薄酒,郎君可赏脸一叙?”黄赤山拱手相邀。 他并不清楚眼前这位连七的身份,但是,能让孟丞泽如此看重的人物,黄赤山如何会放过结交的机会。 “多谢黄镖师,只是在下身有暗疾,不便饮酒,只能辜负黄镖师的美意了。” 连烜淡然婉拒。 黄赤山当然看得出他身体有疾,可听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心里很是吃了一惊。 这个连七是对他太过放心,还是胸有成竹太过自信? “如此甚是可惜了,黄某行镖多年,还从未遇见似七郎君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端是生出了亲近之心。” 黄赤山看着他那身浑然天成的威仪,眼睛闪动,不动声色地套近乎。 “过奖了,黄镖师能在道上行走多年,也是胸有丘壑的人物。” 连烜淡淡一笑。 两人站在河道边你来我往,客套寒暄。 “七郎君准备过庸宁城,可要备好通行文书,祁国这段时间比较热闹,通关的手续查得比较严 。” 黄赤山看似好心提醒,实则在试探他的底细。 “多谢黄镖师提醒,在下久未归家,不知祁国最近因何热闹?” 连烜神色平和,没有接他的话头,转头问起了祁国的事情。 黄赤山倒也纠缠,和他说起了祁国的事情。 “你们武轩帝的皇贵妃生辰将至,听闻皇贵妃因七皇子一直下落不明而郁郁寡欢,武轩帝为了博美人一笑,所以打算把生辰宴大办一场,各方使节均往京城赶,通关手续自然就查得很严了。” 连烜原本幽深平静的眼眸渐渐凝成了冷寂的冰。 郁郁寡欢?他的嘴角勾出讽刺的冷笑。 怕是没找到他的尸首,寝食难安吧。 “……说起来,你们祁国的皇贵妃荣宠二十多年,长盛不衰,不愧是当年西芪第一美人,传闻为了博她一笑,武轩帝差点还把祁国的国都往西迁移,只为离她的故乡近一些。” 说起这位艳绝六宫的皇贵妃段飞妍,黄赤山一时就收不住话题。 当年,还是皇子的武轩帝,负责镇守边境时,仗着艺高人胆大,偷偷潜入西芪国都,遇见了当时的西芪前朝第一美人,六 公主段飞妍,一时惊为天人。 祁国与西芪两国向来有些水火不容,边境一直不太平,武轩帝借着战火,一路杀到了西芪国都太离城,差点直接灭了西芪,后来,当时的皇帝就把段飞妍当做赔礼送给了武轩帝,并割地求和。 武轩帝如愿抱得美人归,这才下令撤兵,带着美人意气风发归了祁国,先帝驾崩后,武轩帝从一众皇子中杀出重围,顺利继位。 之后的十几年里,西芪一直安分地给祁国进贡。 直到五年前,西芪现在的朝廷推翻前朝的统治,开始拒不承认前朝的协议。 两国边界开始陷入战争状态。 前年,负责镇守边界的七皇子五战连胜,把西芪现任朝廷打得灰头土脸,不得不递上了求和书,老老实实恢复了前朝进贡的规矩。 “……你们百姓都说,七皇子与当年的武轩帝不仅外貌相似武艺超凡,领兵布阵的本事更是青出于蓝……” 黄赤山说得起劲,一时滔滔不绝。 连烜眼眸半垂,状似聆听,视线却落在脚边一棵随风摆动的小草上。 河风吹过小草嫩绿的枝芽,它弯下柔韧的腰肢,风一 停,它又挺直舒展。 连烜就想起了那姑娘的话:她爷爷想让她成为一棵经得起风吹日晒的小草。 原来,一棵小小的杂草也有其顽强不屈的一面呀。 他眼眸里冷凝的冰山,渐渐被这一抹嫩绿化成了春水。 “……七皇子下落不明后,武轩帝大怒,禁卫军封闭了整座皇城,彻查了七天七夜,却一无所获,皇贵妃一病不起,那段时间整个皇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结果,这一年过去了,依旧没有消息,唉,怕是凶多吉少呀。” 黄赤山叹息一声,像他们这种靠武艺吃饭的人,对有真本事的英雄豪杰都是深感敬佩的。 身旁的人一直没出声,黄赤山渐渐收了声,他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连七。 黄赤山神情微动,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几眼后,又移开了眼。 传闻,七皇子似足武轩帝,长得丰神俊朗,惊才绝艳。 前年他大胜而归,奉旨回京,全京城的百姓夹道欢迎,当时就盛传,七皇子皎如玉树,龙章凤姿。 眼前这男子,虽然气势不凡,可面带浅痕,满面胡茬,怎么看都与丰神俊朗一词沾不上边。 黄赤山 走后,连烜摸摸长了不少的胡子,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慢慢往回走。 薛小苒和乌兰花烧好了热水,午餐对付着吃了包子和糕点。 马车上路,薛小苒瞧着连烜疏淡木然的神情眨了眨眼。 早上他还好好的,怎么下了一趟车后,心情变得那么差? 他身上那股的阴郁的低压,迫得她的心跳都加速跳动起来,艾玛,真可怕。 她小心地朝他瞄了又瞄,最后,眼珠微微转动,凑到他身旁,伸手指着自己的耳垂道:“连烜,你帮我看看,耳朵是不是还流血,我觉着有点疼。” 连烜抬眸,看着她微红的耳垂近在眼前,不由有些怔然。 她,这是干什么? “有没有出血呢?会不会发炎呐?要不要买药喝?”薛小苒瞟着他的反应,瞧他似乎不想开口,她抿了抿嘴,“要不,我把耳钉摘下来吧。” 说着,作势要把紫丁香的耳钉摘下。 连烜把她装模作样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压在心头那股郁气突然就消散了。 “不准。”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终于肯开口了,薛小苒心口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第二百零四章 不许任性 “你心情不好?”薛小苒歪着脑袋看他。 连烜笑笑,原本想回答没有,可看她关切的眼神,他不由改了口,“嗯,不大好。” “为什么呢?”薛小苒仔细回想中午的情形。 好像是个粗壮的黄镖师去找他说话以后,他的心情就开始不好了。 “是不是那个黄镖师说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 连烜看着她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心头的郁气一点一点散去。 有些人,根本不配让他生气。 他眼帘半阖,再次抬眸已经恢复清明。 “也不是,主要是因为有些事情无法选择,也就无法掌控,这样的感觉不怎么好。” 比如出生,比如父母,生于那座高墙内,注定前途满是泥泞荆棘。 “可是,这不是很正常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一生顺遂,随心肆意的人,大概没有几个吧。” 薛小苒原本跪坐着,被行驶的马车颠得膝盖疼,拉过一旁的蒲团,改成了盘腿的姿势,然后一脸认真看他。 “人得往好的方向看,不能老看着阴暗的一面,活在阴影里只会让人更加阴郁,过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以前,重要的是将来……” 他看着她板着一 张小脸,嘴巴巴拉巴拉不停,手指突然有些发痒,很想捏一捏她粉嫩的脸颊。 然后,他就这么做了。 “……唔?!尼……咁……嘛……呢?” 薛小苒正说得起劲,脸颊被他捏起了一块,气得她话都说不清了。 “嗯,心情突然变好了。” 连烜气定神闲地放开手,看着她红了一小块的脸颊,唇角止不住飞扬起来。 “啊?!”薛小苒捂着自己的脸颊一脸懵,回过神后,气得直瞪眼,“你,幼稚鬼!” 她愤怒指责,这么大一个人,居然掐她的脸。 连烜抿了抿唇压下唇角的笑意,好吧,他承认,他是有些幼稚,不过,偶尔幼稚的行为还是挺有趣的。 “咳。”他比了小声一些的手势,虽然孔金、孔银两兄弟不是练武之人,可车门的隔板毕竟不太厚,隔音效果有限。 薛小苒气得胸脯一阵起伏,轻哼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打算一个下午都不理他了。 连烜一瞧,不禁摸了摸鼻子。 小姑娘气性真大。 他正想着如何开口把人哄一哄。 就瞧见她翻出那面唐雀绕花枝小铜镜,对着光观察她的脸颊,看到上面的红印子时,她猛地回头又瞪了他一眼。 “咳,要 不,给你掐回来?”连烜无奈,迟疑地说了一句。 “你说的?”薛小苒立即回头,眼睛铮亮。 连烜苦笑,好吧,自作孽不可活,“我说的。” 薛小苒放下铜镜,笑眯眯地转了过来,伸出手指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下手。 结果…… “你满脸胡子,哪有地方可以掐。”她左看右看,忿忿道。 “那你,放弃了?”连烜暗松口气。 “不行。”薛小苒又瞪了他一眼,“来而不往非礼也。” 连烜气笑,干脆把脸往她的方向凑了凑,“你掐吧。” 他这一凑,倒把薛小苒吓得往后退了退。 最后,在连烜似笑非笑地注视下,薛小苒硬着头皮掐了一下他眼皮下那块皮肤。 说是掐,也就那么轻轻一碰。 有心没胆的丫头,连烜暗自笑抽。 不知不觉间,心头那股郁气早已化成通体舒畅笑意。 初夏时节,阳光煦暖,柳树摇曳,路旁不时闪过绿光粼粼的水田。 长长的队伍一路往北,有时露营,有时在乡镇落脚,路上还算太平。 到了第四日,气氛开始变得凝重,他们进入匪患横生的三不管地段。 山贼土匪闹得最厉害的一段路。 这日一早,镖局派人叮嘱跟队的马 车,切记紧跟,不要掉队,做好准备,预防万一。 那个黄赤山还特地跑过来,与连烜交代了一声。 薛小苒默默换上了最方便的衣裙,头上的发饰也摘了下来。 辣椒粉、软筋散、喷雾剂全部装到了银灰色的小挎包里,这是她上次做样品剩下的,正好用上。 乌兰花和薛小磊把新买的木棍提在了手上。 离开苍郸城前一日,薛小苒给薛小磊也买了一根习武用的木棍。 这几日,休息的时候,连烜还指导了他们一些用棍的技巧。 还别说,乌兰花和薛小磊在习武上的天赋都不错,三四天时间,棍子已经舞得有点样子了。 镖局一路喊镖前行,振威镖局的名头还是挺管用的,白天虽然有山贼探头探脑,但看到镖局名号,又缩了回去。 等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行队伍依旧没有放松,黄镖师说了,这段路不适宜停歇,所以,需要连夜赶路。 因为前一日已经交代过,所以,大家都准备好了干粮。 天色越发暗沉,前面的镖师声音洪亮地喊着镖号,他们高度戒备着穿过一片漆黑的林道,大伙刚想松一口气。 突然,林道前后冲出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影。 “此山是我 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艾玛,薛小苒听到这句老旧的台词,差点一个跟头栽下马车。 “你留在车上。”连烜回头示意。 “那不成。”薛小苒左手拿出软筋散,右手握住喷雾器,做足准备下了车。 天色虽黑,连烜还是看清了她手里拿的东西,不由眼睛闪了闪。 那边的乌兰花和薛小磊拿着木棍跑了过来。 “小磊,阿雷呢?”薛小苒先问了句。 “放车顶上了,我交代它不要下来了。”薛小磊赶紧回答。 薛小苒转头一看,阿雷果然老实蹲坐在车顶上,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那边,黄赤山正和前方的山贼头子在交涉。 他们车队后方也被一群山贼围困住。 薛小苒一看树林两边黑压压的人头,吓得头皮一麻。 完蛋了,那么多山贼,哪里是他们打得过的。 他们身旁同道而行的旅人,皆都被这阵仗吓得脸上发白。 “小苒,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你往边上躲,不要犯傻往前冲。”连烜的语气同样凝重。 他手上握着一摞梭镖针,可现在的他没有能力全部射得出去。 薛小苒咬唇,没有应答。 “小苒,不许任性。”连烜的声音带着严厉。 第二百零五章 这也能行? “我哪有任性。” 薛小苒咬牙看看他,又看看那群黑影,眼眶开始泛红。 “一会儿趁乱的时候,你往边上或者躲到镖局的马车下,别出声,等山贼都被打跑了,你再出来。” 连烜认真叮嘱她。 “大娘子,你得躲好,等我把山贼都打跑了再出来。”乌兰花把木棍往胸前一横,一脸大无畏。 她的伤口才刚刚养好,薛小苒下唇都要咬出血了。 “姐姐,你放心,辣椒粉和软筋散我都带着呢,一准用得上。” 薛小磊拍拍衣襟里塞着的两大包药粉。 “对,我也带着呢。”乌兰花同样塞在了衣襟里。 薛小苒看着眼前三张真切的脸,心抖得快要窒息,他们无论谁伤了,她都不能忍受。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黄镖师与山贼头子的交涉越发大声,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薛小苒看看道路两旁陷入黑暗中的树林,突然灵光一闪。 她“噔噔蹬”跑到马车下,伸手把阿雷从车顶上抱下来。 连烜看着她的动作蹙起了眉头,她要干什么? 薛小苒蹲在地上,开始和阿雷嘀嘀咕咕,比手画脚。 薛小磊和乌兰花跑了过去,听到她的话时,眼睛同时一亮 。 薛小磊加入了比划解说的队伍。 阿雷和姐弟两人关系最好,也最能理解他们的意思。 没多会儿,阿雷带着一包东西没入了路旁的林子里。 薛小苒三人开始紧张地看着黑幽幽的树林。 连烜听完他们计划,不由哑然。 这也能行? 他视力极佳,即便天色昏暗,但是,仔细分辨,那只猴子的身影还是能瞧见。 只见,阿雷从一棵树轻轻跃到另一棵树,直至山贼所在最多的那棵树上,它尾巴一勾,身形倒挂在树桠之上,抖开它手里拿着的那包软筋散,从左到右洒了一圈。 细白的粉末无声无息飘洒而下。 阿雷很快洒完了一包,然后动作敏锐地抓住树枝几个蹿跳跃了回来。 居然成功了。 连烜有些傻眼,猴子还有这样的功效。 “阿雷,弄好了么?” 薛小苒他们三赶紧围了上去,看到阿雷手里的空油纸,顿时喜上眉梢。 “这还有一包,好阿雷,去那边,再洒一包。” 薛小苒指着对面那片林子下黑压压的人头,她抱着阿雷猫着腰躲开山贼的视线,溜到了另一边路旁。 阿雷熟能生巧,很快没入了黑暗中。 连烜缓步朝薛小苒走过去,手里捏着 的梭镖针随时准备着。 “扑通” “扑通” “阿山,你小子搞什么鬼?” “王头,老黑他们倒下了,我也头晕。” “靠,他娘的,这是中了迷药了?” “王头,弟兄们倒了一片,这,这咋办?” 山贼的骚动引起这边的注意,大伙有些面面相觑,面上不由带上了喜气,纷纷捏紧了手里的武器。 孔金孔银两兄弟手里都提着大刀,两人对视一眼,先前薛家姐弟小声交代猴子的事情,他们看在眼里。 没想到那只猴子居然真的成功了。 “锵锵锵” 前头已经响起了兵器交接的声音。 太阳没入群山后,混战拉开帷幕。 “大伙别怕,山贼已经让迷药给药倒了一大半,大家冲上去,齐心协力把山贼打倒。” 后区这块,因为山贼两边都倒了一地,山贼吹响进攻口哨的时候,剩下站着的山贼一时没敢动手。 薛小苒趁机鼓动大伙一起动手。 “原来是中了迷药呀。” “难怪倒了一地。” “大家一起上,收拾了这群狗娘养的。” “他娘的,老子每次出一趟远门,就要交代一次后事,都是这些龟孙子闹的。” “可不是么,老子宰了这些王八蛋。” 一时群雄激动,纷纷抄起了各自的武器往前冲去。 明知道路有匪患,还敢出行的人们,大多都是有胆之辈。 原本地上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山贼,胆气就弱了几分,再看这汹涌的架势,剩下能站着的山贼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一边胆气势弱,一边气势高昂,高低立见分晓。 乌兰花一根木棍舞得虎虎生威,几乎是一棍一个,打得山贼呼爹喊娘,四下逃窜。 薛小磊跟在她身旁,不时趁乱偷袭,倒也打中几个山贼。 孔金孔银两兄弟更是如同猛虎出笼般,几乎刀刀见血,他们常年在这条道上讨生活,对这些山贼最是痛恨不过。 两人虽然没有练过内家功夫,但他们也是刀光剑影中混出来的精英,要不然,孟丞泽也不会派了他们两兄弟过来。 兄弟两人刀下毫不留情,一刀过去溅起一片热血,没多会儿,他们已经被山贼的血染红了一身。 薛小苒把阿雷抱到车顶上,刚想往山贼那边冲过去,被一直跟着她的连烜一把拽住,“你干嘛去?” “给那些倒地的山贼敲闷棍,你不是说,那种药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么?一会儿时间过了,他们又爬起来了。” 薛小 苒想挣脱他的手掌。 “不会那么快,你别过去,有些山贼装死,你过去会很危险。”连烜坚决不放手。 “这,可是,我想过去帮帮忙。”薛小苒手里还握着喷雾器呢。 “不行,你老实待着,我过去看看。”连烜严厉地瞪着她。 薛小苒缩缩脖子,眼珠却微微一转,“要不,你跟在我身边,我负责打闷棍,你负责把风,恩恩,这样互相搭配刚好。” 她笑眯眯地掰开他的手,跑到路旁捡了一根粗木棍。 连烜黑着一张脸,跟在她身后。 她这么顽固,他只好跟着了。 后方这边的山贼倒的倒,跑的跑,还有些被打得半死躺在地上呻吟,局势基本稳住了。 乌兰花最为勇猛,一根木棍扫平了一片,一棍下去山贼不是骨折就是吐血,当然,她也受了点伤,薛小磊跟在她身旁,倒被她护得好好的。 孔金孔银两兄弟最为凶狠,手上收割了数条山贼的小命。 薛小苒跑到洒了软筋散的那棵大树下,照着山贼的脖子,一顿猛敲。 可她道力不够,有时候敲了好几次都没把人敲昏,生生把软倒在地却意识清醒的山贼敲得那叫一个绝望。 连烜看着都觉着脖子生疼。 第二百零六章 你们也知道不好意思呀 连烜手上的梭镖针射出了两支。 一支招呼了偷袭孔金的山贼,一支射中了追着薛小磊身后的山贼。 皆是一镖致命,毫不含糊。 薛小苒勉强敲晕了八九个山贼,手上就没力气,最后一个敲半天没敲晕,倒是被敲得龇牙咧嘴,恨不得直接晕倒过去。 一同出行的同道旅人看不过去了,接过她手里的木棍,一棍把山贼敲晕过去。 在得知药效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后,大伙自发地把倒地的山贼都敲晕了过去。 他们这边的战况结束,前边还有零星的交战。 孔金孔银两兄弟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帮手一起往前方帮忙去了。 等前方的局势稳定下来,黄赤山浑身是血跑了过来。 “七郎君,多亏你们稳住后方呀,要不然我们镖行被山贼前后夹攻,不仅胜负难定,还会损失惨重。” 他脸上泛着诚恳的谢意。 “不是我的功劳。”连烜摇头。 “黄某知道,是尊夫人养的一只猴子立下大功,贤伉俪是主人,当然也是您二位的功劳。”黄赤山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具体的情况。 他一口一个尊夫人,倒让连烜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好在,薛小苒帮乌兰花处理伤口去了,并没有在他身旁。 “黄镖师,这善后的事情如何处理?”连烜 转移话题。 “把山贼都捆上,留下看守的人,然后咱们离开,明早到最近的衙门报案,让官府来处理。”黄赤山道。 “那动作得快些,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连烜提醒一句。 黄赤山点头,招呼手下忙活去了。 此次遭遇山贼,镖局折损五人,伤了十余人,押镖本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意,镖局的人虽然悲痛,但也习以为常了。 倒是后方这片,没有伤亡,有几个受伤,但都不算严重。 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车队摸黑继续前行,直到半夜驶到最近的一个城镇外才停下。 他们在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歇息一夜。 二日城门一开,黄赤山亲自跑了一趟衙门,还得跟着衙役去一趟事发地点,没有半天时间肯定是回不来了。 趁着这段时间的空闲,浑身酸痛的薛小苒,带着乌兰花和薛小磊进了城镇集市添置物品。 乌兰花这次伤得轻,背后和臂上添了三道伤口,衣裳又报废了。 薛小磊也受了点轻伤,虽然没有刀伤,但有衣裳也被刮破了几道口子。 薛小苒给两人都抓了药,又给他们各买了两身衣料,再买了些生活用品和食材,这才大包小包出了城门。 经过镖行的车队时,不少人与他们打起了招呼。 经过昨夜那一 战,薛小苒他们成了众人瞩目的目标。 大家都知道,她养的那只猴子立了大功,如果不是他们护住了后方,前方的战况也不会这般顺利。 薛小苒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还没走到自家马车旁,已经看到被一群人围着的阿雷。 它依旧坐在车顶上,左手抓着一颗青枣“吭哧吭哧”啃着,右手好像抓着几颗花生。 薛小苒仔细一看,黑漆平顶马车上零零散散放了不少小东西,花生、瓜子、栗子、果子甚至包子等。 阿雷的嘴巴砸吧砸吧的就没停过,大概因为有吃的,所以它被一群人围着,也没太大的不安。 倒是看到他们回来时,立马朝他们“吱吱”叫唤了几声。 看到他们回来,围着的人群都笑着打招呼。 “乌姑娘,你的伤没事吧?” 昨夜乌兰花一根木棍大杀四方的情形,大家都印象深刻。 “没事,我好着呢。”乌兰花咧嘴一笑。 “乌姑娘,舞得一手好棍法呀。” “没有,没有,我就是力气大。”乌兰花忙摆手,慢慢调整腔调说道。 她哪会什么棍法,也就这几天,郎君口头指导了几句。 “乌姑娘,那是天生神力了,我等深感佩服。” 众人七嘴八舌地夸赞,倒把乌兰花夸得有些合不拢嘴。 “连大娘 子,昨夜多亏您机智。” 夸完了乌兰花,大伙转头又夸起了薛小苒。 “是啊,是啊,要不是大娘子想到的妙计,昨个我们可都讨不了好。” “可不是么,那么多山贼呢,多亏了大娘子和阿雷了。” “真是主人聪慧,养的猴子也机灵呀。” 一开始同行的时候,大家对她养一只猴子作为宠物,都感到有些奇怪。 谁家女眷养宠物不是猫儿狗儿,或者鸟儿雀儿之类的小动物,养一只猴子作为宠物还真是头一次见。 不过,经过昨夜,大家才发现,猴子原来还能有这样的功能。 “不敢当,不敢当,昨个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成果。”薛小苒可不敢居功。 众人又赞其谦虚,薛小苒只得笑着和他们客套。 说了好一会话,这才各自散开。 薛小苒把手上的东西放进车厢里,乌兰花已经把阿雷抱下马车,薛小磊带着它在附近溜达。 薛小苒左右看了看,发现连烜在不远处的,和几个镖局的镖师在说话。 抬头看看天色,正午已过,黄赤山却还未归。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启程。 她也不着急,拉着乌兰花到车厢上剪裁衣裳。 “气死我了,遇一次山贼,就弄坏一件衣裳,太可恨了。” 乌兰花小心剪着手上藕粉色的细 棉料子。 “没事,这些都是身外物,人没伤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薛小苒帮她扯直衣料。 “嗯嗯,可是,大娘子,这料子颜色太粉嫩了吧,我觉着不大适合我穿。” 乌兰花虽然挺喜欢这颜色的,可总觉着不大适合她。 “有什么不适合的,你比我还小呢,就得穿粉嫩些。”薛小苒笑道,这是她特地挑的,“你看,我身上这件粉红色褙子,比藕粉色还要粉嫩呢,我还不是穿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大娘子长得好看人也娇小,穿着合适,我五大三粗的,和大娘子可比不了。” 乌兰花瞧她穿着粉色绣兰花纹的褙子,衬得一张雪白的小脸粉润润的,很是高兴, “大娘子就该穿粉嫩些,多好看呀。” “你也该穿粉嫩些,你又高又瘦,穿啥都是好看的衣架子。” 也不是薛小苒瞎夸,乌兰花约莫有一米六八的个子,身材高挑修长,穿起衣裙,比她这种矮个子可有型多了。 乌兰花被夸得脸颊泛红,“大娘子白,穿啥也好看。” “哈哈~行了,咱俩别互夸了,旁人听到了,多不好意思呀。”薛小苒抿嘴偷笑。 乌兰花跟着哈哈大笑。 站在车厢不远处的连烜,瞥了敞开的车门一眼。 你们也知道不好意思呀。 第二百零七章 来自哪里 未时,黄赤山赶回,车队开始启程。 他们还处于匪患横行的地带,所以,赶车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过了这一片三不管地带,后面的路程就没那么乱了。 马车跑得快,薛小苒手里的针就容易扎到手,“嘶”,在第三次被扎到后,她放下手里的针线。 “车子颠簸,就不要动针线了。”连烜看着她指腹泛红的针眼,目光沉了沉。 “不动了。”薛小苒往车厢上靠了靠,没事可做,她就随便找了个话题,“你说,这黎国山贼怎么这么多,咱们两次上路,两次都遇到了。” “黎国的皇帝优柔寡断耳根子软,朝廷百官腐败不作为,当官的得过且过无能懦弱,百姓生活不易,就容易落草为寇,黎国山贼多,最主要的根源在于朝廷无能。” 黎国偏隅,国土面积小,山多地少,民族众多,各族矛盾也不少,加上方言杂乱,管理起来也很是困难。 诸多问题夹杂在一起,就形成了连年内乱的形势。 “山贼多,苦的还是老百姓,出门都得担心有没有命回,黎国还是待不得呀。” 薛小苒原本觉着苦岭屯还算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也动过在那里定居的念头, 可大环境不好,一旦有啥动乱,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在乱世中生存。 “你想待在黎国?” 连烜想起在苦岭屯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一直拉着奚木香打听四周的问题,那时,她是不是就有留在苦岭屯的念头? “额,也不是,呵呵。”薛小苒在他幽深迫人的眼眸中,感觉有些心虚。 也不是?那就是有过这样的念头。 连烜盯着她,想起昨夜她握在手上的小瓶子,又想起她偷偷烧毁的东西,加上她向来不同于普通姑娘的言行举止,他断定她生活的地方,必不会是西芪、祁国和黎国。 那么,她到底来自哪里呢? 海外、塞外或者哪个世外桃源? 她不肯告诉他,他也不好强迫她,耗着吧,总有弄清楚的那日。 薛小苒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她随手翻出小铜镜,假装看看她的耳洞是不是长好了,实际是用铜镜挡住了他探究的视线。 连烜不由嗤笑一声,就这点城府,还想独自在外生活,真不知该说她单纯还是犯傻。 “咳,我是不是应该剪个齐眉刘海。” 薛小苒看着自己光溜溜的大脑门,突然怀念起能遮半边脸的齐刘海了,连忙借口移开话题。 “ 齐眉刘海?”连烜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想起时,眉头蹙了起来,“小姑娘才留那样的发髻。” “我也是小姑娘呀。”薛小苒瞪着他,难道她还是老姑娘不成。 “……我是说十二三岁那种小姑娘。”连烜瞟了眼她梳着妇人发髻的脑袋。 “哪有那样的规矩,剪个刘海还得有年龄限制的。”薛小苒轻哼一声,摸摸自己额头边上新长出来的细碎绒毛。 “年纪大的姑娘家露出额头显得大气端庄。”连烜看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要是被刘海遮住,岂非太可惜了。 可他这话,听到薛小苒耳朵里,就不怎么得劲了,什么叫年纪大的姑娘家,她年纪是有多大?青春正当的年纪,哪里就大了? 连烜莫名收获一枚的白眼。 当然,最后薛小苒也没剪刘海,剪了刘海就得每个月都修剪,怪麻烦的。 四月三十日,一队长长的车队抵达鹿瞑镇。 鹿瞑镇是黎国与祁国交界最近的一个城镇。 出了鹿瞑镇北门不远,就可直接通往祁国的庸宁城。 镇威镖局在鹿瞑镇设有镖局,一进鹿瞑镇,黄赤山就带着镖行往镖局方向走。 一直跟在镖局身后的车队开始相互辞别。 连烜一行人也趁机告辞。 黄赤山挽留一番,被婉拒后,只好说了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孔金孔银两兄弟把马车赶到了鹿瞑镇一家幽静的客栈外。 “七郎君,这家安平客栈是鹿瞑镇最好的客栈之一。”孔金道。 连烜点头,“那就先在安平客栈落脚吧。” 一行人下了马车,薛小苒正想跟掌柜询问客房的价格。 连烜已经开口包下了一个小跨院。 薛小苒微愣,悄悄凑到他身旁,“包一个跨院干嘛呀,咱们没那么多人住吧。” 连烜垂眸看了看她,“跨院清净些,也贵不了多少银子。” 好吧,他都定下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跟着伙计去了小跨院,环境果然比单间客房清净许多。 赶了十天路,众人皆有些疲惫,吃了晚饭,清洗一番,各自睡下。 二日一早,薛小苒睡了个懒觉。 太阳晒到窗棂上,她才磨磨蹭蹭起了床。 乌兰花和薛小磊正在小跨院的过道上练棍。 “嘿嘿哈哈”好不热闹,阿雷蹲坐在栏杆上看着,不时跟着手舞足蹈。 连烜负手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练棍,偶尔指导几句。 薛小苒走出房门的时候, 几双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你们怎么起那么早,难得不用赶路,起那么早干嘛。”薛小苒嘀咕着,这群人都不懂得什么是休息日么。 连烜转头看了看升得老高的太阳。 “赶路的时候,天不亮就爬起来了,难得休息,当然得睡到自然醒了。”薛小苒自觉理由充分。 连烜眼底泛出笑意。 孔金孔银两兄弟一早出了客栈,早饭摆在了在小跨院的客厅里。 “还是不用赶路的日子舒服呀。”薛小苒吃着香菇瘦肉粥感慨。 “是啊,是啊,坐马车坐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乌兰花跟着感慨。 薛小磊默默给阿雷塞了小半根油条,安静吃着肉粥。 “连烜,咱们在这个镇子停留多久?”薛小苒转头问道。 过了鹿瞑镇就是祁国地界,进入祁国地界往京城方向,还得赶二十天左右的路程。 薛小苒想想都觉着屁股疼。 “大约要几天。”连烜含糊应着,雷栗他们大约还在赶来的路上。 薛小苒眼睛一亮,能多歇两天当然是好事情了。 “那敢情好,兰花,小磊一会儿我们出去逛逛。” 乌兰花忙笑着点头。 连烜向来不喜欢和他们闲逛,薛小苒直接把他忽略掉了。 第二百零八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 鹿瞑镇与庸宁城交界,位置得天独厚,黎国这些年每年都派出使臣向祁国进贡,两国边界向来相安无事。 所以,鹿瞑镇的百姓生活反倒比别处更加安定一些。 百姓安定,经济繁荣,镇上自然热闹。 薛小苒牵着薛小磊和乌兰花走在人潮熙熙的街道上,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 “这边的服饰与苍郸城那边又有些区别,款式花样多一些。” “是啊,这边的百姓大概受祁国那边影响,穿衣打扮也偏向那边。” 薛小苒和乌兰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薛小磊老实待着,他一般不掺和这些细碎的话题。 “咦,这里居然也有宝芳斋,孟丞泽的生意做得还真远。”薛小苒抬眼瞧见了飞檐翘角边上眼熟的幡子。 “大娘子要进去看看么?”乌兰花问道。 “不了,不了,没什么好看的。”薛小苒忙摇头。 昨夜她清点了一下银子,卖灵芝那二百两银子,这才过去几天,已经花了快五分之一。 昨天连烜又定了价钱比较贵的小跨院,几天吃住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路程都没过半,银子倒是哗哗往外流。 再不开源节流,这点银子也不知道能不 能撑到京城去了。 薛小苒有些犯愁,所以,虽说出门逛街,但东西还是少买点为妙。 特别是宝芳斋这种卖贵重物品的地方,更要离得远一些。 三人慢悠悠逛着,手里不时会添上一些小吃食,糯米糍、炸油堆、糖油粑粑、大麻球等,都是些糯米小食,既不贵,又好吃。 他们把鹿瞑镇的主要街景从东向西逛了一遍后,捧着一堆糯米小食回了安平客栈。 孔金孔银已经回了客栈,两人只负责把他们送到鹿瞑镇,所以明日一早两人就跟着振威镖局另一队押镖的车队回苍郸城去了。 薛小苒和连烜商量后,各给了十两的红封。 孔金孔银推辞再三,才道谢收下。 晚上,盘腿坐在床上数银子的薛小苒,一张脸皱成苦瓜样。 早上还想着要开源节流,结果,不到半天时间,又没了二十两。 钱呀钱呀,怎么就这么不经花呀。 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孔金孔银便辞别离去。 没了赶路的紧迫感,薛小苒依旧睡了个懒觉。 想着昨天没了的银子,薛小苒今天再没精神去逛街了。 老老实实窝在房间里,和乌兰花写完大字后,继续给薛小磊缝夏衣。 等到中午,薛小苒没在客栈里点餐,而是拉着乌兰花和薛小磊溜到了隔壁街去吃三鲜砂锅米线,这是附近比较有名又美味的店铺。 这种当地特色小食,不仅能体现当地特色,价格也公道实惠。 薛小苒特地和客栈伙计打听过才来的。 味道果然鲜香爽口,味美汤浓,三人吃得肚皮溜圆。 “要说这四处游走,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能品尝到各地风味独特的美食了。” 薛小苒把食盒放在桌上,拿出里面依旧热腾腾的三鲜砂锅米线。 “好吃?”连烜看着她笑意满满地脸,挑眉问了一句。 “嗯,好吃,你这碗没放粉肠和猪肝,只放了鲜肉,辣椒也只有一点点,快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薛小苒照例给阿雷夹了半碗,然后剩下半碗推给了他。 连烜也习惯了,慢慢把米线吃完。 “好吃吗?”薛小苒笑问。 “还行。”连烜给了个中肯的评价,只要没有他讨厌的一些食材,这些小食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薛小苒顿时笑眯眼。 她把碗筷收拾好,放回食盒,打算把食盒送回隔壁街,薛小磊机灵地跑过来,抢了这一活计。 他瘦小 的背影一溜烟跑出去,薛小苒有些哭笑不得,正想回屋,后面的连烜唤了她一声。 “怎么啦?”薛小苒朝他走过去。 “坐。”连烜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薛小苒眨眨眼,这是有大事要谈么?她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坐下后,睁大眼睛看他。 连烜被她黑亮的眼睛盯得眼眸半垂,想起要说的话,只觉有些不好开口。 “是有什么事难开口么?” 半响没听到他开口,薛小苒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连烜抬眼,漆黑如墨的眼眸落在她高高挽起的圆髻上。 她挽着妇人发髻已经很久了,久到他差点把重要的事情给忘记。 “……小苒。”他踌躇着开口。 “嗯?”薛小苒紧张地听着。 “你,的发髻最好换一换。”连烜酝酿着接下来的说辞。 “啊?发髻?”薛小苒愣住,然后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包包头,没松开呀,“换什么发髻?可我只会梳这种圆髻呀。” 她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这般慎重地找她谈话,只是为了让她换发髻? 难道是因为她天天梳圆髻,他看得厌烦了?额,不对,他不是这种人。 薛小苒一脸迷糊地看着他 。 “咳,换姑娘家的发髻。”连烜把手握成拳放到唇畔轻咳一声。 “姑娘家的发髻?我这不是姑娘家的发髻么?”薛小苒摸了摸发髻,又眨着眼睛想了想,终于回过了神,“你的意思是……” 让她恢复姑娘家的身份? “那件事,原本就是闹了个乌龙,现在已经离开了苦岭屯,你该换回姑娘家的发髻了,以免让人误会。”连烜低声说道。 让人误会?薛小苒脸色有点发白。 是啊,他们两人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她一直挽着妇人发髻,可不就是让人误会他了。 “对不住了,我,害你被人误会了。” 薛小苒咬了咬唇后,认真道歉。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原本,在苦岭屯的时候,她是想以后靠着妇人身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有,就一直梳着这个发髻。 后来,出了苦岭屯,她梳习惯了,一时半会也没想着换。 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觉着两人迟早要分离,所有没把这些称呼上事情放在心上。 原来,这已经造成了他的困扰。 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小脸,连烜知道,她肯定误会他的意思了。 “小苒,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二百零九章 她怎么就变小姐了呢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薛小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这几日,我的护卫应该就到了,你挽着妇人发髻,对你的名声不好。”连烜认真解释。 她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变成了妇人身份,没有三茶六礼八抬大轿就是无媒苟合,聘为妻奔为妾,不能让她因为这样的事情名声受损,这关系到将来的事情,决不能马虎了事。 他的护卫到了?薛小苒一惊,“你还有护卫?” 这是重点么?重点是她的名声好么?连烜抿着唇,有些无奈。 薛小苒讪讪一笑,他这一解释,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护卫来了,看到原本单身的主人,变成了已婚身份,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而且,他还有他的家人朋友,要是不小心传到了他家里了,就更加解释不清了。 难怪,他让她换发髻,只要她换回未婚发髻,一切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好,我马上换发髻。”薛小苒也不啰嗦,点头应下。 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小私心,害他被家里人误会。 “可是,兰花和小磊那里该怎么说呢?”薛小苒刚站起来,就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没事,我来 解释,你去把乌兰花叫过来就行了。”连烜早想好了借口。 “哦哦,好。”有他这句话,薛小苒很放心,她大步走了出去。 把在缝制衣裳的乌兰花叫去了连烜那里,她溜回房里开始捯饬未婚姑娘的发髻。 她没梳过,但好歹也见识过不少。 一般未婚小姑娘梳的都是双丫髻、双挂髻、双螺髻、双平髻、丱发等,这些是相对比较简单的。 还有一些复杂的,比如分肖髻、百合髻、飞仙髻等。 像孟婉娘那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出门梳的就是比较复杂精致的发髻,簪上珠钗头饰,就显得更加矜贵明艳了。 薛小苒这种手残水平,当然不会去挑战复杂的发髻。 她能把双挂髻这些简单的发髻梳理好,就算很不错的了。 先把头发放下梳顺,然后把头发分成两股,梳结成对称的髻或环,相对垂挂于两侧,在发髻上扎上发带,或者簪上头花就大功告成了。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薛小苒想象中不难的事情,却硬生生把她折腾出一头大汗。 等乌兰花过来时,看着她一边高一边低的双挂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大娘子和 郎君平日那么亲近,居然不是真的两口子。 “大娘子,哦,不,小姐,我来帮你吧。” 薛小苒被她的称呼惊得瞪大了眼,“兰花,你干嘛要叫我小姐?” 小姐可不是能随便乱叫的称呼。 “郎君说的,哦,不对,公子说的。”乌兰花老实回答。 啊?连他的称呼都要换了。 “兰花呀,你还是唤我姐姐吧,我把卖身契给你,你做我妹妹好不好?”薛小苒发愁呀。 她怎么就变小姐了呢。 “不行,绝对不行,兰花是大,额,那个小姐买的,生是小姐的丫鬟,死也是小姐的丫鬟。” 乌兰花誓死扞卫自己丫鬟的身份。 “……” 老天爷呀,求求你降下一道闪电劈醒这个棒槌吧。 薛小苒看着乌兰花倔犟执拗的脸,感觉心力憔悴。 “小姐,双挂髻歪了。”乌兰花看着她脑袋上歪歪斜斜的发髻,想帮忙却有点无从下手。 “我知道。”薛小苒有气无力地坐回了镜子前面。 伸手拆了发髻,重新梳理。 “那个,连烜怎么跟你说的?”薛小苒有些好奇。 “郎君,哦,不对,公子说,小姐和他误入了丛林,兜兜转转绕了好久 都没走出来,后来,遇到了奚大叔他们,总算出了山林,当时公子受伤严重,小姐又是弱质女流,你们在村里养伤,因为怕有不好的传闻,所以,才对外假装是夫妻。” 乌兰花因为要顾着捋顺腔调,一段话硬是说了半响, “现在,咱们离开了苦岭屯,要离开黎国准备前往祁国了,身份上就不能混淆,所以,公子让我和石头都要改口,哦,不对,以后石头要改称小少爷了,公子说,去了祁国,称呼也要按照祁国那边的规矩。” 乌兰花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薛小苒听得头有些大,但还好,连烜的借口选得不错,至少表面上解释得过去。 她心里松了口气,挽着发髻的手却总是不大听使唤。 “小磊回来了么?” “回了,在公子那边呢。”乌兰花试着帮她挽另一边发髻。 薛小苒点点头,薛小磊对连烜一向信服。 等她终于搞定双挂髻,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她先去了薛小磊房里。 薛小磊正给阿雷敲核桃,看到她过来,老实站起来叫了声“姐姐”。 “那个,小磊啊,你都听连烜说了吧。”薛小苒仔细瞧着他 的表情。 “姐姐,我都知道,连大哥已经告诉我了,我不会乱说的,姐姐放心。”薛小磊虽小,但是却是个聪明通透的孩子。 “嗯,小磊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姐姐很放心。”薛小苒摸摸他的头,“等以后小磊有出息了,姐姐还要享兄弟的福呢。” “姐姐,我会努力有出息的。”薛小磊板起一张小脸,认真说道。 “好,姐姐相信你。”薛小苒倒没期望薛小磊有多大出息,他只要平安健康长大,以后能撑起薛家门户,让她有一处安宁的容身之处就好了。 两姐弟说了会儿话,薛小苒去了连烜房里。 连烜瞧着她梳的双挂髻,眼眸闪了闪。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绣水波纹的褙子,配一条散花如意百褶裙,整个人看起来纤柔款款,巴掌大的脸蛋,削肩柳腰,显得娇小玲珑。 梳了双挂髻后,让她看起来又显小了几分,一点都不似十八九岁的大姑娘。 “连烜,你看,我忙活了半天,终于梳好了,还算整齐吧。”薛小苒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转动着脑袋,让他看成果。 “嗯,挺整齐的。”连烜的视线落在她微微汗湿的额前碎发上。 第二百一十章 她猜对了 “那我以后就梳这个这种双挂髻好了。”薛小苒心情大好,嘴角翘起了喜悦地弧度。 连烜含笑看着她,原以为她转换了身份一时半会可能会不适应,没想到,她倒是挺豁达。 也是,她本来就是大大咧咧,欢蹦乱跳的性子,这点事情于她,也不过是件极小的事情。 “连烜,咱们是不是得换个客栈?”薛小苒想起了这事,他们在客栈住了两三日,掌柜和伙计都认识他们。 连烜想了想,“不用,等雷栗他们到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他让她换发髻,是为了她的名声考虑,倒不是怕雷栗他们知道。 “这两日,你少往外跑就成了。”连烜叮嘱两句,待在跨院里,换了发髻也不会有人太过注意。 “嗯嗯,好,我知道,我不出去了。”薛小苒点头。 连烜看着她轻轻晃动的双挂髻,像两只黑色飞燕般轻快雀跃,他浓密入鬓的剑眉不由跟着舒展开来。 “等到了京城,你想去哪都成。” “真的么?”薛小苒清澈的眼眸闪着兴奋的光亮。 “嗯,到时候,我让红姑陪着你四处逛逛。”连烜唇角微翘。 “红姑是谁?”薛小苒好奇。 “是我身旁的管事嬷嬷。”连烜看了她一眼。 “管事 嬷嬷?”薛小苒看着他那笔直英挺的身躯眨了眨眼,果然,这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物,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家是干嘛的?” 连烜迟疑,看着她好奇的脸,不知该如何开口。 “世家?贵族?将门?土豪?地主?……”薛小苒把她想得到的可能都猜了一遍。 “……我家是个大家族。”连烜不想将她吓着,打算以后慢慢再把实情告诉她。 “大家族呀,兄弟姐妹很多吧。”薛小苒朝他瞄了又瞄,想到初见时他那身伤以及他平日冷峻疏淡的表情,感觉抓住了某样重点。 “嗯,挺多的。”说起这些话题,连烜的脸不知不觉就冷凝起来。 薛小苒瞧着,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这次被算计,是你家里人干的?” 她压低声音悄声问。 连烜蓦然向她看去,丝毫没遮掩眼底的诧异,这丫头有时候真是敏锐得让人震惊。 瞧他的反应,薛小苒就知道,她猜对了!这些年的电视和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薛小苒有些得意起来,“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如果不是熟悉或者亲近你的人,哪里会那么容易被他们算计。” 连烜默然,这道理连她都懂。 “大家族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可繁花 似锦下,多的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们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好过。”薛小苒撇撇嘴。 连烜抬眸看她,幽深的眼眸有些晦涩莫名。 “你这次回去,是不是要收拾掉那些害你的人?”薛小苒一脸贼兮兮地凑过去问话。 “……” 连烜的喉咙有些干涩,不想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心慈手软,你瞧瞧,你当初都被他们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小命差点就埋在了那片丛林里了。” 薛小苒想起他那张血迹斑斑伤痕交错的脸,多大仇多大怨,才会往别人的脸上甩鞭子。 “别瞎猜了,练你的字去。”连烜不愿意和她谈及这些阴暗面。 他的声音比平常更暗哑了几分,薛小苒顺手给他倒了杯茶水。 “我早上练过了,你不乐意说就算了,不过,你以后可得小心些了,别又被人算计了去。” 薛小苒知道他不想说,她嘀咕两句,站了起来,回了自己房里。 连烜捧着她倒的茶水一口喝下,凉透的冷茶把他心头那股阴郁驱散了一些。 要想收拾掉那些算计他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仇要一步一步报,等着瞧好了。 接下来两日, 薛小苒老老实实待在小跨院里。 每天不是写字就是帮着薛小磊缝衣裳。 等薛小磊的两件夏衣都缝制好,薛小苒伸了个大懒腰,这才给薛小磊送了过去。 “小磊,这是夏衣,天热了,这种料子凉快些。” 一套浅灰,一套淡蓝,虽然针脚不是那么密实,但也有模有样。 薛小苒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满意的。 “谢谢姐姐。”薛小磊恭敬地接过。 “小磊啊,别那么拘谨,虽然咱们不是亲姐弟,可也是同甘共苦,一路走过来的,以后还要一起生活好多年呢。”薛小苒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脑袋。 薛小磊脸颊微红,“是,姐姐。” 依旧回答得一板一眼。 薛小苒无奈,也不强求,她和他相处的时间还短,以后总会慢慢熟悉起来的。 “小姐,明天是五月节,外面好多卖粽子的,咱们要不要买一些粽子应景。”乌兰花从外面溜达回来。 “明天就是端午了呀。”薛小苒抬头看着亮堂堂的天空,“难怪一天比一天热了。” “可不是么,早上起来,我都出了一身汗。”乌兰花反手就用袖口抹了把汗。 “……兰花,你不是绣了手帕么?”薛小苒莞尔。 “嘿嘿,我是粗鲁习惯了。”乌兰花 从怀里掏出了素白的手帕,手帕一角绣了朵不怎么精致的兰花。 薛小苒跟着她笑,其实自己也不习惯用手帕,不过,入乡随俗嘛,不习惯也得试着习惯。 “除了粽子,外面都卖些什么?” “还有打糕、煎堆、五黄、茶叶蛋、艾叶粑粑、雄黄酒、菖蒲、艾叶,好多呢。”乌兰花掰着手指数,“可热闹了,可惜小姐不能出去。” 薛小苒可以想象出有多热闹,“没事,你去把那些小吃食都买四份回来,粽子可以买多些。”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角子给乌兰花。 “哎,我这去。”乌兰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自从跟着小姐出门,他们就一路吃着各种特色小食,这让乌兰花感觉简直美翻了天。 “等等,把小磊叫上,男孩子要多出门。”薛小苒唤住了她,然后朝薛小磊的房间喊了一声, “小磊,跟兰花买东西去,记得给阿雷带点干果,它的好像快吃完了,前些天不是瞧见了尖栗子嘛,那个阿雷应该也会喜欢的。” 薛小磊边应着边从房里出来,阿雷赤溜溜地跟在他身后。 薛小苒牵住阿雷,笑眯眯把它抱上栏杆,“阿雷,你和姐姐在家等着啊。” “吱吱”阿雷靠着她,应了一声。 第二百一十一章 果然是他 连烜看着摆了一大桌的小吃,感觉有点头疼。 这都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坏习惯? 吃完这些还用吃晚饭么? “明天就是端午了,咱们提前庆祝一下。”薛小苒笑眯眯地剥着粽叶。 “小姐,我听本地人说,明天有祈求丰收的播种庆典,可热闹了。”乌兰花剥着茶叶蛋。 “有舞龙舞狮表演。”薛小磊也接了一句。 “那明天你们去看表演吧,注意点安全就行。”薛小苒对这些倒不是那么感兴趣。 “小姐不去么?”乌兰花看了眼连烜,心想这都几天了,还不让小姐出门。 “我不去了,人多,挤得慌,你们回来说给我听就行了。”薛小苒把剥好的粽子放到了连烜碗里。 连烜垂眸,看着碗里三角形的粽子抿了抿嘴,“你想去就跟着去了好,不用在意别的。” “不了,要是赛龙舟还好看些,舞龙舞狮没啥好看,兰花和小磊去看就行了。” 她们那里每次过年都有舞龙舞狮的表演,小的时候,她还会去感兴趣,大了以后,宁愿躲在被窝里刷手机,也不愿去凑那些热闹了。 “那明天我和小少爷去,我会看着他的。”乌兰花 大咧咧一笑,她可很想去看看的。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就成。”薛小苒又剥了个粽子放到薛小磊碗里,“这里包的是板栗粽和咸肉粽,连烜,听说北地多吃甜粽,你尝尝,咸粽和甜粽的区别。” 不论甜粽还是咸粽,他都不喜欢吃。 连烜很想这么说,可他抬眼一看,旁边三个,一人啃着一个粽子,吃得那叫一个高兴,个个腮帮子都吃得一鼓一鼓的。 “真好吃,糯米蒸得真软绵。” “嗯嗯,就是,好好吃。” “放好了好几块板栗,好吃极了。” “……” 连烜很无奈,不想扫了他们的兴,勉强夹起三角粽,吃了下去。 “好吃吧,还要一个么?”薛小苒继续剥着粽子。 连烜立即摇头,虽然粽子的味道并不难吃。 “那你吃个煎堆还是艾叶粑粑,或者茶叶蛋?”薛小苒指了桌面上的几样吃食。 连烜夹了个煎堆,他要不选,她肯定没完。 薛小苒笑眯眯的把手里粽子又放进了薛小磊碗里,“小磊啊,多吃点,别挑食,小心挑食长不高。” 连烜横睨了她一眼,就他这个子,她觉着她含沙射影的说法站得住脚么 ? 薛小苒笑嘻嘻的,对他的白眼不以为意。 “小姐,城西有一家特色虑粉,本地好多人都说好吃。”乌兰花把在集市上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哦,是么,那咱们晚上就尝尝他们家的特色虑粉。”薛小苒来了兴趣。 一旁的薛小磊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闪亮亮的眼睛里,也能看出他心中的雀跃。 “……” 桌子上一堆东西还没吃完,就想着晚上要吃什么了?这三儿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连烜眼皮一抽,默默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煎堆,这玩意儿,又的糯米做的,糯米做的吃食怎么就那么多呢。 临近傍晚,天边刮来一片乌云,没多会儿,“哗啦啦”的大雨就落了下来。 薛小苒三人仰望着小跨院那方阴沉沉的天空,同时叹了口气。 晚上吃虑粉的事是泡汤了。 连烜站在窗棂边看着他们,暗自窃笑。 夏季的雨来的快也去的快,入夜后的天空,漆黑而深邃,繁星闪着细碎的星光。 蛐蛐在草丛花圃中鸣唱,一声高过一声。 安平客栈慢慢陷入了寂静深沉的气氛中。 连烜房里的油灯却一直亮着。 “叩叩叩” 有节奏的叩门声在轻轻响起。 闭目养神的连烜猛地睁开了眼。 “……进来。” 房门悄然打开,一个快如鬼魅的高大身影已经单膝跪地。 “……殿下。” 压低的声音带着激动和颤抖。 “雷栗,起来吧。” 时隔一年,连烜再次看到自己的护卫统领,心情很是复杂。 “殿下,您能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 雷栗眼眶泛红谢恩站起,身躯凛凛的七尺男儿,一句话未毕,眼泪都快落了下来。 这一年,为了搜寻下落不明的殿下,雷栗几乎踏遍了祁国与西芪,却万万没想到,遍寻不获的身影居然会出现在偏隅一角的黎国。 连烜看着他依旧湿润着的肩头,“你们傍晚到的?” “是,卑职等人赶在庸宁城城门关闭前过来的。”雷栗收拾好激动情绪。 “……冷一呢?”连烜的声音带上一丝寒意。 “您失踪之后,冷一也没了踪影。”雷栗垂放在身侧的手猛握成了拳,他就知道,殿下的失踪,与冷一脱不了关系。 可恨的是那小子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一抹寒芒划过连烜漆黑的眼眸。 果然是他。 如果不是出了叛徒,连烜就算被下了毒,也不可能被人轻易带走。 好手段,居然连他的暗卫头领都撬动了。 连烜垂眸,掩住眼底嗜血的冷意。 “现在谁管着暗卫?” “是冷三,不过,属下暂时没把您的消息透露给他。”雷栗忙回话。 连烜凝眉沉吟,“带了信鸽么?” “回殿下,带了两对。” “给冷三递消息,让他把暗卫上下整顿清楚,再有吃里扒外的东西,让他提头来见我。” “是,殿下。” “红姑呢?” “回殿下,这一路赶得太急,红姑身体有些吃不消,傍晚又淋了雨,下了马后就病倒了。”雷栗急忙解释,“红姑毕竟上了年纪,收到您的消息后,高兴得几天几夜没睡,硬熬着赶了一路,这不,就病倒了。” “知道了,让她病好了再过来。”连烜点头。 雷栗和红姑是他身旁最为得力的属下,也是陪着他时间最长的人,对于这两人,连烜是很信任的。 “殿下,当时,到底是何人劫走了您?” 雷栗看着主子脸上淡淡的疤痕,心头猛地一颤,那可是鞭痕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往殿下脸上抽鞭子。 第二百一十二章 谁是祸害 何人?连烜嘴角勾起讽刺的冷笑。 “你们没查到任何线索么?” “殿下,菡萏院的游园会是皇贵妃下令举办的,您最后见的人也是皇贵妃,这,您失踪的消息传开后,皇贵妃哭晕了好几次。” 雷栗犹豫着回禀。 “雷栗,我和她的关系如何,别人不知也罢,你也相信她那套?” 连烜声音冷似冰。 “回殿下,属下当然不信,只是,殿下不在京城,属下又进不了宫,属下去求大殿下帮忙,盯着皇贵妃的动静,她去年以为您祈福的名义,求了圣上去烽台县的太明禅寺,属下带人搜遍了烽台县,也没发现您的踪迹。” “结果,皇贵妃离开烽台县没多久,烽台县就发生了地龙翻身,整个烽台县都崩塌了一半,死伤无数,瘟疫横行,偌大的烽台县被封锁起来,直到瘟疫的危机解除才重新恢复正常,整个县城死了一半以上的人。” “这是皇贵妃唯一的一次出行,属下无能,没能从中寻到线索。” 雷栗垂下脑袋,明知皇贵妃出行,肯定有原因,可是翻遍了烽台县,还是没找到线索,原本还想等皇贵妃走后,再查一遍太明禅寺,偏偏又遇上了地龙翻身,他们的 队伍差点都折了进去。 “……太明禅寺现在怎么样了?” 难怪困在水牢下的那段日子,每日送来吃食都素菜,现在想想,水牢的位置应该就位于太明禅寺的地下,寺庙里有那女人的人手,地位还不低。 “……太明禅寺背后就是越水河,地龙翻身把整座山体都震垮了,听说山上的和尚大部分都被掀入了越水河。” 雷栗是谁,他跟在殿下身旁十余年,顺着殿下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他都能往下猜出大致的意思。 “殿下,难道,您当时真的在太明禅寺内?” 雷栗震惊,他领着人手把寺庙附近翻了个遍都没寻到蛛丝马迹。 “寺庙下面有地底水牢,我在水牢里困了半载有余,借着那次地龙翻身才找到机会,顺着湍急的水流一路飘到了越岭山脉中,又在山脉中困了小半年,才走了出来,一路折腾到现在。” 连烜语气平淡地叙说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雷栗怒目圆瞪,“殿下,真是皇贵妃下的毒手?真是最毒妇人心呀,这世界上这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女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她怎么就能那么狠心。” 他说得气愤之余,连声音都忘了压低。 “咳,小声些。” 连烜睨了他一眼。 “是,殿下。”雷栗忙认错。 “那女人的事情回了京再说,连砾娶了谁?”连烜缓了缓气息,他暂时不想讨论关于那女人的话题。 “娶了礼部尚书古霖渊的嫡次女古沐瑶。” 雷栗偷偷瞥了眼主子,这个古沐瑶当初可经常往殿下身旁凑的,殿下对她也比旁的女子多几分亲近。 谁知,殿下失踪没多久,古沐瑶和六殿下的亲事就定下来了,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长着一张柔弱娇嫩的脸,行事却这般不顾脸面。 果然,她如愿以偿了。 连烜眼底讥讽之色更深,“贤妃同意?” 礼部虽然清贵,但也清水,实权不大,于他们所图谋之事,并无太多助力。 “圣上下的旨意。”雷栗道,“是六殿下亲自去求的旨意,据说贤妃气得脸色都青了。” 连烜摸着素白的茶杯,陷入沉思。 古沐瑶能让连砾为了她,亲自去求了赐婚,连烜没有感到奇怪,她缺的不是心机和手段,而是一个明确的目标。 她为什么选定了连砾?不就是因为,连砾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而他,因为皇贵妃的身份问题,已经被排除在继承大统的名单里了。 这也就是她 ,为什么敢给他下毒的理由吧。 他防着皇贵妃,却被一朵小白花给蒙骗了。 连烜冷冷自嘲。 “殿下,您可是被下了毒?”雷栗小心求证,如若不是中毒,武功超凡的殿下,如何会这般狼狈。 “绵骨软筋散。”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雷栗瞳孔猛然一缩,“隐门的绵骨软筋散?” 难怪了,此毒无色无味,毒性霸道猛烈,一旦中毒,功力尽失,手脚无力,如同废人,非独门解药,不可解。 “殿下,濮阳公子年前给您写过信,属下回信把您的情况告诉了他,濮阳公子已经从西芪回了祁国,但现在行踪不定,属下立即派人去寻。” 有殿下的师兄在,殿下的毒才有可能解。 “师兄没给你回信?”连烜问了句。 “回了。”雷栗犹豫了一下,“濮阳公子说,额,您不会有事的。” “呵,他会这么说?”连烜挑眉看他。 雷栗只好硬着头皮把原话说了一遍,“濮阳公子说,您,祸害遗千年,不会有事的。” 连烜嘴角一抽,谁是祸害?怕不是说他自己吧。 “……” 连烜屋里的灯火,一夜没熄。 薛小苒早上起来,费了一番功夫,把双挂髻梳好,然后簪 上一簇金黄色的金桂花,再戴上一对珍珠耳坠,就准备妥当了。 出了房门,乌兰花和薛小磊照例在练棍。 只是少了那个指导练棍的人。 看着连烜的房门依旧紧闭。 薛小苒不由楞然。 连烜居然起晚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薛小苒抬头看了看天。 阿雷从栏杆上一路蹿了过来,然后一跃跳到了她身上。 “哎呀呀,臭阿雷,我才刚梳好的头发,你可别给我弄乱了。” 最近,因着阿雷天天被薛小磊洗得干干净净的,薛小苒也乐意抱着它玩。 结果吧,就造成了,阿雷老喜欢扑人的毛病。 “放手,不然以后不抱你了。”薛小苒把它扒着她肩头的手扒拉下来。 威胁奏效,阿雷老实窝着,薛小苒给它顺了顺毛,抱着它坐到小跨院里的石凳上,一脸疑惑地回头观望。 他们这么吵,连烜居然还没起来? 不对劲呀。 “他还没起床么?” 薛小苒小声问舞棍的乌兰花。 乌兰花摇头,她起来的时候,房门就是关着的。 不会出啥事了吧?薛小苒把阿雷放到石桌上,起身往连烜房门走去。 走到他房门前,刚想伸手敲他的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耐人寻味 一袭蓝色长衫的连烜站在门后,视线落在薛小苒准备扣门的手指上。 “呵呵,早啊。”薛小苒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尴尬,默默把手收了出来,“你昨晚没睡好?” 她仰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好像挺正常的,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挺好的。”连烜言简意赅,半垂着眸子对上她的视线。 薛小苒仰着头眨眼,脚下自动往后退了两步,他太高,仰着头看他,脖子酸。 连烜看着她的小动作,原本有些清冷的眼神染上了几分笑意。 “既然挺好的,那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晚?”薛小苒往他身后探头探脑。 连烜瞧着有趣,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她跟前,两人间的距离约莫只隔了两个拳头。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一靠近,薛小苒顿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你,说话就说话,不许拿身高压人。”她刷刷后退两步,仰头瞪大眼睛看他,似在控诉他以高欺矮。 连烜没忍住,胸膛一阵起伏,憋笑地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 薛小苒气恼,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不再理他。 “小磊,兰花,别练了,擦擦汗,洗手吃早饭,你们不是说要去看舞龙舞狮么,赶紧的 ,先去占个好位置。” 连烜朝跨院边上的栏杆移动两步,看着薛小苒给薛小磊拧了帕子擦脸,又帮他们把棍子收好,然后和他们嘀嘀咕咕讨论早饭吃些什么。 说话中气十足,走路大大咧咧,虽然没有贵族千金优雅端庄的仪态,可也没有卑微拘谨的体态。 不亢不卑,一视同仁,颇有中正之道,这样的个性,于女子身上,甚是稀罕。 “吱吱”阿雷溜到栏杆旁,扒住了他的衣袖,瞪着乌黑溜圆的大眼睛,似想往他身上爬。 连烜揪住它捣蛋的小爪子,淡淡瞥了它一眼,“都是惯出来的坏毛病。” 那么大只猴子,还要人抱。 阿雷是只有眼力劲,同时也爱告状的猴子,在连烜这里没得到好眼色,它呲溜溜跑到薛小苒身旁抱大腿,顺便告状去了。 薛小苒被它拉着裙摆也是无奈,她蹲下,正对着阿雷轻轻拍打它的小爪子,“说了多少次了,别扒裙子,万一哪天,裙子没系牢,被你这么一扒,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吱吱”阿雷有些委屈,它是来告状的,反倒挨了训。 “他什么时候给过你好脸色了,你还非喜欢往他跟前凑,告状也没用,我可没能耐给你出头。”薛 小苒顺着它的柔顺的毛发,“咱们别理他,一会儿姐姐给你敲核桃吃,不和他玩。” “吱吱”阿雷顿时高兴了。 核桃硬,阿雷咬不动,自己敲又弄得碎碎的,半天才倒弄好一个,所以,有人帮它敲核桃,它最是高兴不过。 “……” 被小群体排挤的连烜,有些哭笑不得。 吃了早饭,乌兰花和薛小磊兴奋地出门看舞龙舞狮表演去了。 薛小苒则带着阿雷在房里敲敲核桃,写写大字。 她的毛笔字练了一阵子,没啥大的长进,用连烜的话来说,就是软绵无力,毫无风骨,还需勤加努力。 薛小苒不以为意,练毛笔字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能速成的事情。 正写着,就听跨院里有声音传来,动静还不小。 薛小苒抬头,从半敞着的窗棂看出去。 嗬,跨院里黑压压的人头把她惊得双目圆瞪。 这,这是什么情况? “小苒,来。” 连烜的声音透过有些泛黄的窗纱传来。 薛小苒就想起了他说的话。 这些,难道都是他的护卫? 这么多?! 艾玛,他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户人家?这也太夸张了吧。 薛小苒牵着阿雷走出去,连烜立在屋檐下朝她招了招手。 “来认 一认人,这是雷栗,雷护卫。” 薛小苒看了眼立在五步外的雷栗,身材高大健壮,五官端正有型,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带银边的玄色劲装,看着端是笔挺飒爽,英姿不凡。 “雷护卫,你好。” 惊叹于连烜的护卫如此英姿勃发,薛小苒认真地打着招呼。 “雷栗见过薛小姐。”雷栗拱手施礼。 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这个娇小玲珑,长相秀美的薛小姐。 昨夜他已经得知,殿下被越水河汹涌的河水冲入越岭山脉时,是被这个薛小姐给救起的,而后,还一路照顾殿下到现在。 以后,这位薛小姐十分有可能会成为某位主子。 雷栗收敛了心神,恭敬行礼。 阿雷瞧着一庭院的人,有些心慌,它绕过薛小苒,往连烜身旁凑。 遇到这种时候,阿雷由着它的本能和直觉,向最令它安心的方向靠近。 连烜垂下眼眸,看着抱着自己小腿的猴子,这猴子还真是不长记性。 “阿雷,过来,一会儿你被他揍,我可帮不了你。” 薛小苒小声呼唤它。 相比连烜,阿雷对前面一堆乌压压的人群更感到害怕些,所以,它就不想放手。 薛小苒瞥了眼跨院里,有些数不清的人头, 她靠近连烜,悄声说道:“你的护卫太多了,阿雷害怕。” “嗯。”连烜点头,他自然知道,“雷栗,方魁留下。” 跨院内那群同样穿着玄色银边劲装的护卫,立时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这是方魁方护卫,雷栗的副手。”连烜努力忽视抱大腿的阿雷,继续给薛小苒介绍。 “方护卫,你好。” 方魁个子比雷栗矮上一截,身形也稍微偏瘦,长相偏清秀,带了些文气,气质倒与他的名字一点都不像。 “方魁见过薛小姐。”方魁拱手施礼。 “哦,不用那么客气。”薛小苒也不懂这里的规矩,只好朝连烜望过去。 连烜看着她有些求救的眼神,嘴角微翘,可小腿传来的热源,却让他的笑脸僵住,这猴子那身毛茸茸抱得他的小腿都快冒烟了。 “咳,把它拎走。” 护卫们都退下了,还赖着他干嘛。 “哦哦,阿雷过来,你别扒着连烜了,他又没核桃给你吃。”薛小苒也觉着奇怪了,连烜很少给阿雷喂食,阿雷却越发喜欢黏在他。 “吱吱”阿雷不情不愿地放开了让它心安的大腿。 雷栗和方魁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 薛小姐竟然直呼殿下的名字,这,可有些耐人寻味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那是他们的七殿下? “过了五月节,我们明天出发。” 连烜看了薛小苒一眼,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可以啊,可是,马车呢?要到庸宁城去雇么?” 从鹿瞑镇雇的话,就是黎国的马车,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这些你不用操心了,雷栗他们会办好的。” 从苦岭屯过来这一路,都由她操心着衣食住行上的事情,辛苦她了,连烜看她的眼神轻柔如风。 薛小苒瞥了眼杵在台阶下,像两根大柱子一样的人。 好吧,不用她操心,最好不过。 “红姑身体如何了?”连烜看向雷栗。 “喝了药,歇半天就缓过来了,红姑说,下午过来给爷请安。” 殿下的身份不宜透露,雷栗换了敬称。 薛小苒听着他们熟悉的交谈,有些疑惑左右看了几眼。 “怎么?”连烜余光一扫,就瞧见她眼中带了问号。 “他们是不是昨天晚上偷偷跑过来了?” 薛小苒往他凑近了一些,低声问,她想起早上他紧闭的房门。 连烜半垂的黑眸里笑意一闪,“哦,你又知道?”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要是大半年没见,第一次见面,能是这么平静?” 当她是傻呀。 连烜瞧着她额前有些翘起的小碎毛,就有些忍 不住,想伸手把那些小碎毛给捋顺了。 手伸到一半,想起雷栗方魁还杵着当门神呢。 于是,伸出去的手往上转了个方向,把他自己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 “咳,你们去准备明日启程的事宜。” “是,爷。”雷栗方魁压下一脸的震惊,告退。 那是他们的七殿下?一向冷峻淡然,古井无波的殿下? 他们分明瞧得真切,殿下眼里带着笑。 而且笑得甚是柔和。 两人退出小跨院的拱门时,同时朝后瞥了一眼。 一高一矮的身形离得很近,一举一动间透着亲近自然,殿下眼角的笑意,隔着这么远都清晰可见。 “头,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殿下笑得这样温柔。”方魁悄声说道。 老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好么,雷栗赶紧收回眼神,要是被殿下逮住,不定要怎么收拾他们呢。 “快走,背后议论殿下,你小子嫌日子太好过了,想吃点苦头是么。” “头,这不是只有咱们两人么,六皇子大婚后,咱们殿下的婚期也不远了。” 方魁和雷栗共事多年,两人都熟悉得像自家兄弟一样。 “这些事,殿下自有定夺,咱们办好自己的差事就好了。” 雷栗想起皇宫里还有一个虎视眈 眈又黑心毒肺的皇贵妃,就一阵头疼,殿下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呀?” 那两个护卫一走,薛小苒就凑过去问话。 “没有。” 连烜看着近在眼前的小脑门,那些翘起的小碎发越发有些碍眼,他终究没忍住,伸出大手,把小碎发往下捋。 “哎,你干嘛呢?”薛小苒一愣,伸手摸了摸额前碎发,“这是新长出的头发,还没够长,扎不起来了。” “……翘起来了。”压下去又翘起来,连烜抿着嘴角。 他的大手掌就在额头上方,薛小苒眼睛往上看瞧,不禁笑了,“翘就翘呗,你压着它,过会儿它还是翘的,等它长长了,能扎起来就不翘了。” 薛小苒不在意,连烜却瞧不顺眼,“有人说,头发翘的人脾气倔。” 他可不希望她是头倔驴。 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把薛小苒听得一愣,“谁说的?还有这么不靠谱的说法?” 谁说的?当然是他那不靠谱的师兄说的,连烜想着,自己也觉着有些好笑。 “咳,今日端午,你可要出门逛逛?” 他放下手,遗憾地看着依旧翘起的那簇小碎发。 “不去了,该整理东西了,不是说明天一早出发么?” 整理好东西,清洗好个人卫生,这一上路,经常在外露营,洗漱方面就很难兼顾了。 “嗯,不去也罢,明年五月节,我带你去看赛龙舟。”连烜把她的话记在心里。 “好哇,好哇,你应承的话可要记得哦。”薛小苒忙点头,赛龙舟还是挺有意思的。 “我自然会记得。”连烜伸手又在她的小碎发上压了压。 “哎呀,你就别压了,你是有强迫症还是什么的。”薛小苒退后两步,皱着鼻子瞪他,“我回房收拾东西去了,阿雷,走啦。” 招呼上阿雷,她溜回了房间里,省得他老看她的小碎发不顺眼。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细滑的触感,连烜负手而立,站在廊檐下,久久没动弹。 红姑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申时,小跨院里正热闹着。 “你别看这圆锅乌漆麻黑的,可它是连烜亲手做的呢,我挖的泥,他动手做的锅,我做那个裂开了,他做的,现在还用得好好的。” “可是,公子说,雷护卫另外准备了厨具,这些用不上了。” “那也不用扔了,留着以后用,那些碗筷什么的,也别扔,以后能用得上。” “姐姐,蒲扇和蒲团也带上吧,路上热。” “嗯,带上,花钱 买的,还没用几次呢,当然得带上。” “……” 不大的跨院里,满是几人的声音,红姑楞了愣神,她从雷栗和方魁那里,已经知道了殿下这些日子的近况,殿下中毒落入丛林,被一个陌生女子相救。 女子带了一个弟弟,一个侍女,还有一只猴子,也要一路跟着进京。 红姑虽然没见过这女子,可听雷栗和方魁的意思,殿下很是看中这个女子。 红姑心思百转,跟在雷栗身后,进了一间客房。 “殿下,红姑来了。”雷栗禀报。 红姑只瞧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身影,眼眶就红了起来。 “扑通”一声跪了下地。 “殿下,您,受苦了。” 话音一落,眼泪已喷涌而出,红姑没敢哭出声,殿下不喜哭哭啼啼的软弱之人。 “红姑,起来吧。”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掌事姑姑,连烜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 红姑拿出手帕抹净了眼泪,才谢恩起身。 “红姑,身体可好些了?”看着红姑略显憔悴的脸,连烜浓黑的剑眉微微蹙起。 “劳烦殿下挂念,奴婢身体已无碍。”红姑有些羞愧。 接到殿下的消息后,她太过激动,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加上一路急赶,不小心就病倒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徐徐图之 这边在说着话,那边在收拾着东西。 雷栗送来了两个大箱笼。 连烜让他们把不需要的东西清理出来。 结果,薛小苒看着一堆旧物件,哪样都不舍得丢掉。 特别是他们在山林里,自己烧制的几样粗瓷器,圆锅、杯子、碗、罐子。 薛小苒觉着这些都是有纪念价值的物件,即便不拿来使用,也可以存放起来。 等老了以后,拿出来看看,回想一下那段艰险苦难磨砺重重的经历,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 “姐姐,这有一柄木匕首。”薛小磊拿着那柄木匕首,眼睛有些发亮,削得真好,刃口也很锐利。 “那是连烜削给我防身用的,我们在老林子里的时候,只有一柄小刀,有时候他把小刀拿去打猎,我就没有刀用了,所以,他就给我削了柄木刀,虽然是木头做的,可也挺锐利的。” 薛小苒看着那柄木匕首,就想起了很多丛林里的事情,心中顿时感慨万分。 “公子真是厉害,好像什么都会的样子。”乌兰花看着木匕首,也跟着赞叹。 薛小苒哈哈一笑,还别说,连烜懂得事情还真的挺多。 他能文能武,琴棋书画好像也难不倒他,懂得 医术,还会做生意,削匕首和暗器也只是小伎俩,连制陶都一学就会。 人聪明果然学东西就快。 “小磊,明天你跟连烜坐一辆马车,我和兰花坐一辆。” 既然换回了未婚发髻,自然不能再与连烜同一辆马车了。 “那,阿雷呢?”薛小磊犹豫了一下。 “放我这边好了,连烜不大喜欢它在车厢里动来动去的。”薛小苒想了想,还是把阿雷留在身边。 “哦,好的。”薛小磊自己独自对着连烜会有些紧张害怕,但是,他会努力适应的。 三人说着话,雷栗过来敲了房门。 连烜请他们过去。 三人到了连烜房里。 只见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恭顺地站在连烜身旁。 “这是红姑,我身旁的管事嬷嬷。” 连烜给他们介绍。 管事嬷嬷?是管理他内院杂事的仆妇领班吧,薛小苒多看了红姑几眼。 红姑虽然有了些年纪,可从五官和气质上来看,她依旧是个婉约清瘦的美人。 腰身笔直,站姿规矩,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一根散乱的发丝都没有,看着很是安静得体。 薛小苒却有种看到教导主任的样子。 艾玛,她怎么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奴婢红姑见过薛小姐,薛少爷。”红姑恭敬规矩地行礼,“多谢薛小姐这段时间对我们爷的照顾。” “啊,不用客气,他照顾我也挺多的。”薛小苒微微躬身,薛小磊学着她的样子。 两姐弟的礼节落在红姑眼里,她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眼前的少女长得肤白如玉,秀丽纤柔,模样倒是挺不错,可这礼节仪态实在是有些差了。 “红姑,那是乌兰花。”连烜没忘了一旁的乌兰花。 “我是乌兰花,小姐的丫鬟。”乌兰花在听到红姑是管事嬷嬷的时候,眼睛就亮了亮,然后一直注意她的动作。 这不,她立马就学着红姑刚才的动作,屈膝行礼。 “兰花姑娘好。”红姑看着她生涩的动作,心中有些了然。 “小苒,红姑是我身旁得力的管事嬷嬷,你要不要让乌兰花跟她学一下规矩礼节?” 连烜原本是想让薛小苒和乌兰花一起跟着红姑学一下规矩,可刚才他分明瞧见了薛小苒眼里的戒备。 于是,他立马转了方向。 先拿乌兰花顶上,有些事情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好啊,好啊,小姐,我跟红姑好好学学。”乌兰 花自从上次见到孟婉娘身旁的丫鬟后,就一直想好好学学规矩,立誓要做好一个称职的丫鬟。 “……” 看着她一脸雀跃,薛小苒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得无奈地挥挥手,“你随意,你高兴就好。” 乌兰花顿时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差点闪瞎站在她对面的雷栗。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兴自觉学习规矩的丫鬟。 “小磊,你可想习武?”安排好乌兰花,连烜的目标转向薛小磊。 薛小磊一愣,下意识看向薛小苒。 “习武?可是,小磊都快十二岁了,现在习武是不是太晚了?” 薛小苒倒不反对薛小磊习武,这种冷兵器时代,能有一身武艺防身,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无妨,又不是要当武学宗师,习一身武艺强身健体,能保护好家人,这时候学不会晚,小磊天赋还是不错的。”连烜笑道。 “哦,那小磊,你想学么?”薛小苒征求薛小磊的意见。 “姐姐,我想学。” 小小少年的眼里闪动着对力量和知识的渴望,他自知渺小式微,想要抓住机会,变成有能力有学识有担当的人,以后可以好好报答姐姐的养育之恩。 薛小 苒摸摸他的头,心里有些明白他的用意。 “好吧,你想学就学吧,不过,小磊,千万别勉强自己,姐姐并不希望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们小磊只要健康平安长大,姐姐就知足了。” 她真没有望弟成龙的念头,也不希望薛小磊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嗯,我知道,谢谢姐姐。”薛小磊眼眶微红,他垂下眼睑,遮着泛红的眼眶。 “那好,小磊你暂时跟着雷栗习武吧。”连烜朝雷栗看了一眼。 雷栗马上往前站了一步。 “那就麻烦雷护卫了。”薛小苒替薛小磊道谢。 “薛小姐客气了,能教导薛少爷是雷某的荣幸。” 雷栗端正态度,恭敬回话。 从殿下的安排,就可以看得出,殿下对这位薛小姐的重视程度。 雷栗可不傻,从殿下对待薛小姐的态度上来看,殿下的心思,他也能猜测到几分。 殿下流离在外,受薛小姐照顾颇多,如若心存报答之心,把薛小姐迎娶进府是最好的方式。 只是,以薛小姐的身份,别说是正妃,怕是连侧妃都难以通过。 雷栗偷偷瞥了眼一脸从容,神态淡定的主子。 好吧,殿下胸有成竹,无需他杞人忧天。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早不晚,恰巧遇上 五月节一过,开始进入盛夏时节。 阳光炙热,空气燥闷,在太阳下赶路的行人,大多满头大汗。 风从敞开的车窗徐徐吹入,带走车厢内的燥热的暑气。 薛小苒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有些心不在焉地在宣纸上写写算算。 车厢很大,此时却只有她一人乘坐,当然,角落还有一个正啃着米锥的阿雷。 洋漆小几上摆着青瓷冰纹的茶具,放在小几上专门防震防滑的凹槽里,即便路况颠簸,茶具也不会倾倒滑落。 垫坐的蒲团也换成了绣着花开富贵缂丝坐垫。 雪白的宣纸已经被柳炭条涂鸦的一片黑黑灰灰。 这是薛小苒让乌兰花特地寻了柳条烧制成炭条的。 她还是不大习惯用毛笔,而且,在车上用毛笔还得倒水研墨,太过费劲,还是用柳炭条写字方便。 宣纸旁放着一小摞整齐的盖着红印的票子,薛小苒一张一张翻动后,小脸有些茫然。 这是银票,整整五千两。 昨个儿夜里,连烜把她叫了过去。 “这是什么?” 薛小苒瞧着他推过来的一摞带着红印的薄票子,有些迷糊。 “……不认识?”连烜盯着她。 薛小苒眨眨眼,朝那 堆票子又看了看,顿时眼睛瞪得溜圆。 “银票?” 她伸手拿过上面一张,汇通票号的银票子,面值一百两。 薛小苒还是第一次见到银票,她好奇地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这才想起正事。 “给我银票干嘛呀?” 她知道他有钱,能养活得起那么多护卫和下人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会穷。 可是,他有钱是他的事情,莫名给她钱算怎么回事? “进京以后,需要花销的地方很多,这五千两银票你先拿着。” 前些天,她一直带着乌兰花他们往外跑,尽买些便宜实惠的小吃食当饭吃,在客栈点餐时,也都挑一些偏素的菜式,连烜知道,她定然是在忧愁生活费用的问题。 她手头还有多少银子,他不用算都清楚。 五千两呀,我去,好多钱呀,薛小苒吃惊地看着那摞银票。 “我不要。”薛小苒感叹过后,把银票推了回去,“我自己有银子,不用你的。” 从前在苦岭屯的时候,她虽然用了他不少银子,可后来卖了灵芝,他也算用了她的银子。 两厢一抵过,薛小苒觉着他们不存在谁欠了谁的。 她当然也不能拿他的银子了。 连烜看 着她白皙纤瘦的指头,把银票从桌面上推回,微垂着的眼眸就闪了闪。 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是要准备跟他划清界限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些许高深莫测看向她。 “小苒,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薛小苒盯着他,突然发现他脸上的伤痕好像又浅了一些,不注意看都瞧不大出来了,疤痕一浅,他深邃的轮廓就显得立体起来,这让他那一脸胡茬看起来,粗犷中带上了一种随性的魅力。 特别是那双幽深如墨染的黑眸,定定看着她的时候,薛小苒觉着,他眼里似有个浩瀚的大旋涡般,把她整个人都快要卷进去吞没掉了。 一时,她不由就迷了眼。 客房昏黄的油灯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眼前的人儿,眸色带上了几分迷蒙的雾气,粉润的红唇因迷茫微微轻启,细细的碎发沾在细白如玉的肌肤上,双眸盈盈,水汽润泽,在昏暗的灯火映照下,娇弱柔美的女子,让连烜的心猛地漏跳了一下。 安静的房间里,一股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息悄然荡漾。 “咦?”薛小苒是被对面炙热如火的 视线给烫醒的,她用力眨眨眼,一股热气直冲脸颊,让她感觉头顶都快冒烟了。 “你、你不是说什么来着?怎么突然又不说话了。” 薛小苒强忍着捂脸的冲动,想用气势汹汹的语气掩盖住自己盯着他看得入迷的事实。 连烜紧抿着唇,才没让唇角放肆飞扬,他瞧着她粉似朝霞的脸颊,眼眸中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嗯,我是说,你把回心菇的事情忘记了。” 静谧的空间里,低醇暗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性感。 薛小苒的耳朵被这声音电得一身酥麻,脸上的红霞不禁又深了几分。 “回、回心菇干嘛了?” 她的脑子暂时处于短路中,接收不到他要传达的意思。 连烜浅笑,眼角的愉悦遮都遮不住,“回心菇珍贵稀少,在市面上有市无价,那七朵回心菇,放到市面上,就算出价十万,也多的是人抢着要。” 薛小苒惊得嘴巴半张,那几朵红得发紫的蘑菇竟然这般值钱? “所以,这五千两银票只是一部分,回了京城后,我再给你都补上剩下的。” 连烜慢悠悠地把话放出。 薛小苒闻言,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你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给我银票,回心菇又不是我的。” “哦,回心菇不是你发现的?”连烜好整以暇。 “额,好像是。”薛小苒挠挠额头,赶那条大蟒蛇的时候发现的。 “回心菇不是你采的?”连烜一句一句抛出。 “虽然是我采的,可是,那蛇是你打死的呀。”薛小苒喃喃道。 “如果不是你发现,我当时一个瞎子能看到什么。”连烜挑眉,“所以,这些回心菇是你的,我花钱跟你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 薛小苒有一种走进坑的感觉,她开始负隅顽抗,“可是,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认识回心菇呀。” “嗯,确实,所以,你在河边救了我,大概就是天定的缘分吧,茫茫林海,不早不晚,恰巧遇上。” 连烜安静地看着她,眼眸中的光芒如同清晨那道冉冉升起晨光,温柔中带着无限期许。 “……” 薛小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他房间里出来的。 她晕晕乎乎地回到房里,蒙头就睡,结果早上起来发现,床头边上的那一摞银票。 然后,她就想起了他昨夜的话,再然后,她就晕乎地上了马车,一直到现在。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习惯 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薛小苒用笔戳着宣纸。 什么叫天定的缘分?什么叫不早不晚,恰巧遇上?这么撩人的话他怎么可以随便对一个姑娘说?难道不知道这是要负责的么? 薛小苒咬着下唇,有些忿忿地继续戳。 “吱吱”阿雷啃完了米锥,溜到了她身旁依着。 “阿雷,热啊,你别靠那么近。”薛小苒把桌上的银票收进荷包,再怎么烦躁,也不能把银子不当回事。 “吱吱”阿雷凑到茶壶前,它啃了半天米锥,渴了。 “要喝水是么?”薛小苒忙翻出它的小碗,往里面倒了半碗茶水,“捧着,别弄洒了。” 薛小苒看它喝完了水,就收好了小碗。 她单手撑着下巴,一下一下顺着阿雷的毛发。 “阿雷啊,你说,人类干嘛活得那么复杂呢。”薛小苒叹着气。 她和连烜不仅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也是两个不同阶层的人。 她在这个时空,只是个孤独无依的小女子,唯一的弟弟也才刚认识不到两个月。 连烜那种豪门大家族,应该不会接受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现实需要她保持清醒。 她不否认,昨天夜里听到连 烜那类似告白的话,她心里是窃喜的。 他和她朝夕相处有多久了?薛小苒掰着手指数,应该超过半年了吧。 她一落入这个陌生的时空,就遇到了他。 就像他说的,茫茫林海,不早不晚,恰巧遇上。 真就是一种缘分,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是她最能相信和依赖的人,只要他在身旁,她就有一种安心安全的感觉。 她不懂,这是不是所谓的爱,她只知道,在他身旁她是安心的。 可是,他们现在不是在原始丛林里,可以无拘无束,无所畏惧,现实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 “唉~”薛小苒长叹一声,往后倒去。 “吱吱”阿雷以为她要睡觉,也跟着卷缩在她身旁。 薛小苒原本有些伤春悲秋的低落感,就被它扫轻了几分。 “想那多么干嘛,谁知道他是不是口花花撩着人耍的。” 薛小苒忿忿地把罪名硬压在了连烜身上。 她想了想,又一骨碌爬了起来,把银票又从荷包里翻出来。 盯着银票看了半响。 回心菇貌似真的很珍贵,那她拿这些钱也拿得心安理得。 只是…… 连烜不会真的要给她十万两银子吧? 薛小苒咽了口唾沫。 要知 道,这里的钱值钱,十万两银子,如果换算成人民币,估摸着和一千万元差不多了。 那可是好多好多的钱呢。 不行,得找他问清楚才行,就算回心菇很稀罕,可采摘的功劳也有他的一半,她不能平白拿那么多钱。 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中午,气温越来越高时,马车停在了一个小镇上。 乌兰花从后面一辆马车下来,跑到了薛小苒的马车旁,恭敬地伸出了手。 “小姐,我扶您下车。” 薛小苒眨眨眼,有些不适应地看着她,“兰花,你搞什么鬼?” 连“您”都用上了。 “红姑说了,这是做丫鬟的基本礼仪。”乌兰花挺着腰背,说话慢中带着固有的腔调。 “……” 薛小苒头疼,这个棒槌,非得跑去跟红姑学什么规矩。 “兰花,咱们小门小户的,不兴那么多规矩。” “那可不成,小姐,咱们到了京城地界,那就是皇城脚下,没点规矩礼数会让旁人小瞧了去的。”乌兰花一脸认真。 “……红姑说的?”薛小苒看她都快被红姑给洗脑了。 “嗯,我觉着红姑说得对,咱们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让人小瞧了去呢,所以, 我要好好向红姑学习,争取不丢小姐的脸。”乌兰花信誓旦旦。 “……” 好吧,长路漫漫,乌兰花跟红姑学点东西也成,省得和她窝在马车里,不是缝衣裳,就是逗阿雷。 薛小磊跑过来,把阿雷从车身抱下来,阿雷熟门熟路地攀上了他的肩头。 连烜已经负手立在酒楼前面等着他们。 他身上穿了件青玉色交襟襦衫,宽袖窄腰身躯昂仁,挺拔如松。 那襦衫带着隐隐纹路,看着就不是普通的衣料。 雷栗和红姑分立在他身旁,更衬得他气势不凡。 薛小苒瞄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眸,脚底磨了又磨才慢慢朝他走去。 连烜也不急,看着低垂着的小脑袋,嘴角微翘。 正值午时饭点,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引起了大堂里很多人的注目,特别是在薛小磊身上扒着的阿雷。 毕竟,在城镇中,猴子还是比较少见得到的。 当然,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地跑过来自找没趣,外面那一群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二楼开了雅间,他们跟着伙计拾级而上。 落座之后,红姑立在了连烜身后,乌兰花有样学样,也跟着立在了薛小苒身后。 薛小苒一愣,看了看 红姑,又看了看乌兰花,她们是打算站着看他们吃饭么? 看出她的不自在,连烜示意红姑带着乌兰花下去吃饭。 红姑恭敬告退,站直身体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坐姿随意的薛小苒,然后和乌兰花退出了雅间。 薛小苒沉默,短短两天时间,她已经能清楚地感受到了这时代主仆之间严格的界限。 原本,只有他们几个人的时候,乌兰花一直是跟着他们一起吃饭的,现在,红姑一来,乌兰花连上桌吃饭的自由都没有了。 她是真不习惯这种阶级分明的规矩。 “小苒,早上可有晕车?”见她不语,连烜知她有些闹别扭。 “没有,马车挺稳的。”薛小苒有些闷闷不乐。 也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马车,宽大舒适不说,里面的摆设也精巧细致,比以往坐过的马车都稳妥舒服。 想起第一次坐的那个马车,一路颠得屁股差点变成四瓣,和今天坐的这辆马车相比,简直是自行车和小轿车的区别。 果然,有钱就是不一样。 薛小苒摸摸兜里揣着的银票,心下稍稍有了点安全感。 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她以后得好好赚钱,努力不让自己为钱所困。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胖了也好看 菜上齐,薛小苒情绪不佳,扒着碗里的饭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 薛小磊偷偷瞥着沉闷吃饭的两人,也安静地埋头扒饭。 “小磊,吃肉,别光扒饭。” 薛小苒夹了个鸡腿给小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点了一桌子的菜都没动几筷。 “怎么点了这么多菜?咱们才三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不是浪费么?” 薛小苒数了数,三个人竟然点了八道菜。 “咳,刚才不是让你点菜么?”连烜有些讪然,她闹别扭不点菜,他就随手点了几样。 “你还赖我,我们就三人,加上阿雷,能吃八道菜?” 薛小苒瞪着他,点菜的时候,他的聪明劲去哪了? “那,平时不都是你点的么?”连烜见她恢复了点生气,眼眸闪了闪。 “难道我不在,你就不用吃饭了么?”薛小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看,这么多菜,浪费了吧。” 连烜笑笑,“浪费不了,有雷栗他们在,多少都吃得完。” “那赶紧的,好些菜都没动过呢,不能浪费了。”薛小苒忙把没动过的菜端过一旁。 “谁在外面候着?”连烜朝雅间门外喊了一句。 “属下在。”方魁推开房门。 饭桌上留下三菜一汤,剩下都让方魁端走了。 “以 后就点三菜一汤够了,点多了吃不完。”薛小苒把肉往薛小磊碗里夹。 一直堆得满满当当的,才放慢了速度。 “你多吃点肉。”看她只顾着给薛小磊夹肉,自己却夹了一筷子青菜,连烜不由蹙起了眉头。 “我已经吃了一个鸡翅膀了,你瞧。”薛小苒指着一旁的鸡骨头。 “……”连烜给她气乐了,“就这点肉?” “嗯,这点肉够了,吃肉长肉,我可不想长肉。”薛小苒对现在轻盈的体重很满意,必须好好维持,“你多吃点,你太瘦了。” 她睃了眼他依旧有些偏瘦的身形,这才给他夹了个鸡腿。 “你现在太瘦了,胖点才可爱。” 连烜把鸡腿夹到她碗里,瞧着她巴掌大的脸,她怎么总想着长胖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长胖。 “不,我要做个苗条好看的姑娘,不要做个微胖可爱的姑娘。” 薛小苒拒绝,把鸡腿夹回了他碗里,她的意志力要坚定。 “……” 连烜看着碗里的鸡腿,实在哭笑不得,他瞥了一旁埋头苦吃的薛小磊,压低声音说了句,“你胖了也好看。” 这话听到薛小苒耳朵里,心里有些酸酸甜甜的,她瞟了眼他含笑的脸,耳尖有些泛红,随即,她轻声嘟囔一句, “那 是你没瞧见我胖的时候。” 那些年,她微胖的身材可没少被同学嘲笑,要不是她生性开朗,说不得都得抑郁症了。 都说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她不减下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骨架这般小,可以瘦出这么纤细轻盈的身段。 连烜看着她瓷白的小脸,想象她的脸圆润一圈的感觉,他要是说,她胖一点比现在好看,会不会被她揍一圈。 笑意在眼底蔓延,果然,她还是活力满满,精神充沛的时候,比较可爱。 “额,那个什么,回心菇的银子,你别再给我了,昨天给那些已经很多了,你拿来解毒,又不是拿来卖的,哪里就得花那么多钱了。” 薛小苒兜里揣着五千两,都觉着身怀巨款了,再多,她都不知道该藏哪里去了。 “这事你别管,等我寻到我师兄,他看到这些回心菇,别说十万,就算五十万,他都会买下来。” 他师兄已经搜寻回心菇多年未获了,这回一次出七朵,他瞧着非得乐疯了不可。 薛小苒瞪大眼睛,“你师兄这么有钱呀?” “嗯,他的名声虽然没有很响亮,可医术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比师父都一点不差。” 濮阳轻澜行医的规矩很古怪,看不顺眼的不治,强迫 他的不治,心情不好不治,有时候帮人医治分文不取,有时候又让人倾尽家产付诊费。 因为太过古怪,如果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谁都懒得找他。 一旦找上他,就得做好倾尽家财的心里准备。 不过,越有钱的人越怕死,哪怕知道有可能会散尽家财,也多的是重金求活的人。 所以,濮阳轻澜很有钱,至于有钱到什么程度,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有他的消息了么?”薛小苒好奇地问道,他身上的毒,只有他师兄在才能帮他医治好。 连烜摇摇头,“师兄向来行踪不定,现在只知道他回了祁国,具体位置在哪,还没查到。” “那你身上的毒还得等好些时候才能解呢,多不方便呀。”堂堂一个武技高手,偏生被下了那等能让手脚无力的毒,薛小苒有些替他气愤。 “没事,只要师兄在祁国,总能找得到的。”她有些气愤的脸,让连烜轻轻一笑。 薛小苒看着他的笑脸,就想起了昨个夜里他说的话,她好想直接问他,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可她又害怕问他,万一,那啥是真的,又该怎么办?她的脑筋乱成一团浆糊。 最后,问题还是没有问出口。 一连三天,一行人都在赶路,赶路 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每天入夜前都会停靠在有客栈的城镇歇脚。 五月初九这日,赶了半天路的车队在一处名叫清灵镇的小镇上吃晌午饭,吃了午饭正准备启程,远处就飘来了一大片乌云。 风起云涌间,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 行程自然就耽搁了,雨一直没停,待到未时,连烜让人寻了间客栈,一行人住了进去。 “小姐,您要不要换身衣裙?”乌兰花把行李搬进薛小苒的客房时,瞧见她裙摆下已经湿了不少。 想起红姑这些日子教诲,乌兰花立即殷勤起来。 “不用了,一会儿就干了,换来换去麻烦,你还得多洗两件衣裳。”薛小苒摇头。 乌兰花这几日一直跟着红姑学规矩礼数,还真别说,她领悟得很快,一个大丫鬟该掌握的基础,她都学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差实际运用上了。 “洗衣裳有什么麻烦的,我还怕洗坏了您的衣裳呢。” 薛小苒不许乌兰花自称奴婢,乌兰花也就顺着她的意思。 “行了,你别跑来跑去的了,雨好像小了些,一会儿雨停了,咱们出去逛逛,难得还有小半天时间。” 薛小苒怀念起那些每天吃当地特色小食的日子。 “好啊。”乌兰花笑着点头,她最喜欢逛街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当务之急 雷阵雨一停,街上没多久就恢复了热闹的景象。 “连烜,咱们还要继续赶路么?”薛小苒看了眼亮铮铮的天空后,跑到连烜房里问了一句。 连烜正和红姑在说话,闻言抬起头看她,“咱们休息半日。” 他话一落,门外那张小脸就亮了起来。 “那,我和兰花小磊出去逛逛了。” 连烜的眼眸不由柔和了下来,“小磊正跟着雷栗学武呢,你们去吧,让方魁跟着。” “我们去逛街,让方护卫跟着干嘛呀。”薛小苒抗议。 “出门在外,安全重要,你们两个姑娘家怎么能自己乱跑。”抗议无效,连烜让人唤了方魁跟上。 “有兰花在呢,谁敢对我们怎样。”薛小苒对乌兰花还是挺有信心的。 “就是。”乌兰花跟在她身后,咧嘴一笑用力点头。 然后,她就瞥见了来自红姑那刻板又严厉的眼神,乌兰花立时收敛的笑意,摆出端正肃穆的表情立在薛小苒身后。 薛小苒也瞧见了红姑那张扑克脸。 艾玛,真的好像拿着教鞭,每天专门抓学生小辫子的教导主任呀。 明明长着一张好看的美人脸,却生生压成了刻板严肃的晚娘脸。 在那道威严的视线中,薛小苒和乌兰花 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放轻了脚步,端正了态度,一步一挪离开了她的视线。 “哇。”薛小苒出了客栈门口,她才大大松了口气。 “兰花,我也是佩服你了,你怎么能在那么……嗯,那啥的注视下,还学得进东西。” 薛小苒原本想说,那么凶的眼神,结果瞥见几步外的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方魁,赶紧把凶字给撤下了。 别看这方魁每天都笑眯眯的,相似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他动起手来,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前日他们的车队经过一处城郊外,两个村落正为了相邻的水渠问题闹得不可开交,聚在官道上相互谩骂推搡,渐渐演变成聚众群殴,形势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车队正好经过,差点被几百人群互殴的骚乱给波及到。 就是这个方魁,领着几个护卫冲入打得最为凶狠的中心地段,揪住了双方的带头羊,几声大喝震慑住了混乱的局面。 然后,把两方主要责任人扔到了衙门外,让他们去衙门说理去了。 当时,薛小苒扒在车窗上,看着方魁冲入那群打斗中的人群,还为他担心来着。 结果,眨眨眼的工夫,那方魁就把两边带头闹事的人给揪出来了。 身处激愤混 乱的人群中,他神情坦然自若,动作利落干脆,端是让薛小苒深感佩服。 不过,以后再瞧见他笑眯眯的眼睛时,就觉着这人就像笑面虎似的,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心中自有伎俩。 背后说红姑凶的事情,谁知道他会不会偷偷和红姑告状去。 连烜让他跟着她们出门,薛小苒说话自然不好那么直白了。 “嘿嘿,我一开始也发怵,不过,后来发现,红姑就是面上凶,其实为人还挺好的。” 乌兰花倒没那么想那么多。 她最近天天跟着红姑,不仅要学习礼仪规矩,还得练字,练口音,从早忙到晚,。 早上起来练棍的时候,公子还让那个雷护卫教导她练习棍法。 雷护卫的一手棍法舞得上下翻飞,刚猛有力,棍法密集,快速勇猛,看得乌兰花眼冒星光。 练棍的热情越发高涨起来。 薛小苒转头仔细看着乌兰花,“还别说,你跟红姑这几天,腔调的问题改善了不少,口音和速度都有了提高。” 乌兰花脸上就冒出了得意之色,“那是,红姑是严师,说错一个字她都得纠正我,她有一根教鞭,我要是说错三次,手心就得挨上一鞭,吃了亏下次就记住不敢再犯了。” “ ……你的意思是,先前进度慢,是因为我和小磊太过心慈手软了,没拿教鞭抽你?” 薛小苒斜睨着她,这是想找虐? “嘻嘻,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乌兰花挽起她的手,笑嘻嘻耍着赖。 两人相处久了,乌兰花深知她的性情,不会是真的生气了。 薛小苒也笑了,无论如何,乌兰花口齿不清的症状确实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不得不说,教导主任的威严不是一般的管用。 方魁跟在她们身后不远,依旧笑得一脸和善。 可那单薄的眼睛里,却有精光闪现。 这几日,殿下对待这位薛小姐的态度,他们都看在眼里。 毋庸置疑的,这位薛小姐在殿下心里肯定是个特殊的存在。 能有多特殊,这还不好说。 至少目前为止,殿下还从来没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过。 “殿下,乌兰花学得挺认真,可是,她对薛小姐的影响有限,薛小姐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红姑恭敬地立在连烜身后。 “嗯,她长大的地方比较特殊,没有那么多规矩礼节,对这些也挺排斥的。” 连烜从薛小苒看向红姑戒备的眼神里就知道,她不喜欢看起来刻板严肃的红姑。 因为,红姑身上有着她 不喜欢的东西。 她不喜欢什么? 连烜心里很清楚。 “可是,如果殿下想要达成心愿,那这些都是必经之道。”红姑已经跟在殿下身边有十四年的时间了。 这十四年里,他从一个瘦弱单薄又有些孤僻的孩子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 可以说,红姑是看着殿下长大的。 薛小姐对于殿下而已,毫无疑问是特别的,不单是救命恩情和照顾之情,还有男女之情。 清冷孤傲的殿下,终于有了心仪的姑娘,红姑很欣慰,只是,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红姑,这事不急。”连烜向来面色无波的表情多了几分不自在。 “是,殿下,当务之急,是解开您身上的毒。”红姑立即识趣的换了话题,“雷栗说,已经发现了濮阳公子的踪迹,相信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找到他,他也未必舍得放下手头的事情跑来帮我解毒。” 连烜揉揉眉间,他这师兄,他最清楚不过,他身上的毒要不了他的命,师兄才不会急巴巴赶来给他解毒呢。 “让雷栗传话下去,说我手上有师兄最想要的药材。” 有了诱饵,鱼儿才会飞扑过来。 “是。”红姑板着的脸浮现一抹笑意。 第二百二十章 这少年怎生这般眼熟 薛小苒和乌兰花正坐在清灵镇的街角吃当地特色小吃,豌豆凉粉。 豌豆凉粉吃起来清凉香嫩,爽口开胃,凉粉细嫩,微辣微酸,特别适合夏季食用。 “这里的凉粉和我们那里不大同,我们那里是扁扁软软的,味道偏甜,这里的偏辣,不过,都很好吃。” 乌兰花吃着很高兴。 “嗯,还有一种黑白凉粉,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滑滑嫩嫩的,夏天加了冰块来吃,吃到嘴里甭提多舒服了。” 薛小苒怀念起学校附近的美食街了。 “可是,夏天哪来的冰呀?”乌兰花吃着豌豆凉粉问。 “额,有储存冰块的法子吧。”薛小苒想了想,大户人家家里应该有冰窖之类的地窖吧。 坐在隔壁桌的方魁,也正尝着豌豆凉粉,听了她们的对话,忙笑着说道:“府里有冰窖,薛小姐需要冰块尽管问爷要。” 大户人家果然是有冰窖的,薛小苒朝他笑笑。 “那小姐会不会做那种黑白凉粉?”乌兰花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那得有凉粉草才行,也不知道有没有卖凉粉草的。”薛小苒会做,但也得有材料才行。 “以后有空,我去集市上找找。”乌兰花对这种可以放入冰块凉爽滑嫩的凉粉很 感兴趣。 “行啊,要是找得到,我就弄给你们尝尝。”薛小苒也很想念清甜爽口的冰凉粉。 两人正说着话,街角突然有些骚动起来。 三五成群的行人朝一个方向涌去。 方魁蹙眉起身,整个人立在了薛小苒桌子前方。 “这是怎么了?”薛小苒看着吵吵嚷嚷的人潮,有些好奇。 “快走,刘员外家的上门女婿闹起来了。” “听说刘小姐难产身亡,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儿。” “不是,那孩子未足月早产,那上门女婿说要告刘小姐骗婚,说孩子不是他的,要刘员外赔偿他的损失。” “这人脸皮够厚的呀,这种事不仅到处嚷嚷,还想讹上一笔钱。” “这也难说,孩子九个月就出生了,是你,你心里咋想?” “不能吧,刘员外一家家风挺不错的呀,去年招上门女婿的时候,好多人都去报名了呢,也不知道刘家为什么选了个外地人招赘,这回好了,闹出事来了。” “走走走,咱们去看看,听说还不止这些热闹,刘小姐难产生不下来,一口气都咽下去了,稳婆都说孩子和大人都保不住了,后来,来了个赤脚大夫,把孩子接生出来了。” “什么?人死了,孩子还能生 出来?什么赤脚大夫这么厉害?” “可不是么,镇上都传开了,刘员外家现在正闹着慌呢。” 一波又一波的人朝涌向同一个方向,薛小苒和乌兰花对看一眼,“咱们也去看看?” “好啊,好啊。”有热闹看,乌兰花当然也想凑上去。 方魁看着她们兴致勃勃跟着人群走,只得无奈跟上。 刘员外家离得不远,跟着人群走了半刻钟就到了。 此时,刘府三进的宅院前,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乌兰花仗着人高马大,护着薛小苒一路往前挤。 方魁瞧着,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挤进去。 一路挤,一路被骂。 “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呀。” “他娘的,都成肉饼了,还挤。” “卧槽,别挤了,谁踩了老子的鞋。” 等方魁挤到最前端的时候,头发乱了,衣衫皱了,身上挤了一身臭烘烘的汗臭味,可他顾不上别的,眼睛四下搜寻,发现那两姑娘凑在石狮旁,正对着刘府大门探头探脑。 方魁默默挤了过去,用不算高大的身躯为她们挡住了身后的人群。 刘府的大门敞开着,有家丁拦在门前,里面同样闹哄哄的,不过,倒没有打起来。 “陆崇,你这小人,我闺女清清白白 的规矩女子,你敢坏我闺女清誉,老夫饶不了你。” 两鬓花白,穿着圆领长袍的刘员外抖着手指,指向对面身穿豆绿锦袍,头戴方巾,书生打扮的陆崇,气得脸色发白。 “岳父大人,成婚当日你们把我灌得醉醺醺的,孩子又早产一月,你们家怕不是当我是傻子糊弄吧,我陆崇虽然清贫,可也是正经的读书人,被你们家骗婚至此,要是不赔偿我的损失,可别怪小婿翻脸了。” 陆崇外表看似斯文,但闪烁的眼神配上贪婪的口吻,怎么瞧都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薛小苒半眯着眼睛瞧着里面的情形,“这个陆崇看着人品就不好,也不知道,刘家挑上门女婿的时候,怎么会挑这样一个人。” “就是,油头粉面的,一副死要钱的模样。”乌兰花也同意。 “哎呦,你们不知道,原先刘员外看中的上门女婿就不是这个陆崇,后来,这厮不知怎么勾搭上刘小姐,刘小姐就挑中了他,所以啊,这也是刘小姐自己看差了人呀。” 一旁的石狮后,一个胖胖的大婶直摇头。 “还不是因为这陆崇长得人模狗样的,用花言巧语骗了刘小姐呗。” “就是,就是,这陆崇做上门女婿的时候 ,穷光蛋一个,连身好衣裳都没有,现在你看他那身打扮,花的可都是刘家的钱。” “媳妇死了,还想从刘家分到钱,这种上门女婿脸也真够大的。” 人群里有人跟着吐槽。 看来这个陆崇口碑不好呀,那刘小姐怕是眼瘸了,才看上这么一个人。 薛小苒和乌兰花嘀嘀咕咕。 里面的骂战依旧在持续。 忽的,一个十三四岁秀气的少年蹙着眉头从影壁后走了出来。 “刘员外,我家先生问了,你们吵个没完,诊金到底什么时候给?” 刘员外原本气得发青的脸,立时转了颜色,“小哥儿,不好意思,劳烦你家先生久等了,家里现下没那么多现银,这个不要脸的畜生又含血喷人,老朽一时被气晕了头,立刻让管家去铺子里取银子。” 他话一落,对面的陆崇就跳出来了。 “岳父大人万万不可,琼花难产,被那赤脚大夫剖了腹部,如此恶劣可怕的手段,他还敢收诊金,我要告他毁人尸首,不敬死者。” 他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轩然大波。 竟然是剖腹取子,实在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立在薛小苒身后的方魁,看着那俊秀少年,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少年怎生这般眼熟? 第二百二十一章 濮阳轻澜 “哦,贼喊捉贼原来说的,就是你这种不要脸的人呀。” 一个穿着青白色细葛长衫,身材修长挺立的男子从影壁后款步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尽管他的头发有些乱,衣裳有些皱,衣摆甚至带着土星点点,却无损他温文尔雅,丰神俊朗的优雅气质。 方魁原本还在疑惑的脸,看到走出来的男子后,顿时变得喜笑颜开,果然是他们。 “这是那个赤脚大夫?” 众人回过神,开始面面相觑。 妈呀,这样相貌堂堂,雅俊清隽的男子会是个赤脚大夫? 是他剖了刘小姐的腹部,把孩子接生出来的? “什么赤脚大夫,人家肯定是医术高超的杏林圣手,刘小姐人都死了,还能把孩子接生出来,普通大夫谁能做得到。” “是啊,剖腹救子也是人家刘员外同意的,大人保不住,能救活一个小的,他们老刘家也算有个后代了。” “可不是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位先生实乃妙手仁心的救世神医呀。” 围观的大媳妇小娘子们,看着那张俊美如画的脸,一时风向就全都变了。 薛小苒左右看了看,从胖胖的大婶到瘦瘦的小姑娘,个个眼里闪 动着粉色小星星。 艾玛,果然,无论在哪个时空,高颜值的人都自带光环呀。 “你,你说什么,什么贼不贼的,我要告你毁坏我妻子的青白,让她死都不能瞑目。”陆崇一听众人的议论,顿时跳脚。 “你也知道,她死不瞑目呀。” 男子浅浅一笑,清雅中带着几分散漫,盯着陆崇的眼睛,却带着浓浓的讥讽。 陆崇腿脚一抖,有种被他看透的诡异感觉。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琼花的死因有蹊跷之处?”刘员外敏锐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隐射。 “妇人难产,能有什么蹊跷之处,你,你恶意揣测,对死者乃大大的不敬。”陆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布局了那么久,却在收网的时候,出了岔子,陆崇愤恨地瞪着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男子。 “先生,能否请您告知小女的死因是否有蹊跷之处?”刘员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他和老妻只有一个女儿,老妻经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已经晕厥了过去。 男子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的上门女婿身上,带着含有麝香的香包,令爱受到麝香的影响,所以导致孩子早产。” 刘员外和陆崇的脸色同时大变。 “你血口 喷人,我,我可没带什么香包。”陆崇白着脸暗自庆幸,好在,刘琼花死后,他就把香包扔花圃里去了。 “哦,难道这个香包不是你的?” 男子负在背后的手缓缓拿出一个蓝色绣着交颈鸳鸯图案的香包,“里面的麝香味道可不轻。” 刘员外一见之下,气得哆哆嗦嗦地指着陆崇,“你这个畜生,居然在琼花给你绣的香包里,偷偷放麝香,来人,把他抓住送官。” 陆崇脸色巨变,“不是我,不是我,岳父大人,那是诬陷,香包我,我弄掉了,谁知道里面怎么突然多了麝香,我是冤枉的。” 他喊着冤开始左右闪躲,想要避开家丁的抓捕,可他哪里避得开。 “呵,想知道冤不冤枉还不简单,麝香难得,只要往附近的药铺询问,最近都有谁购买了麝香,顺藤摸瓜查起来就简简单单了。”男子懒懒地瞥了眼陆崇,像是看见蟑螂臭虫般嫌恶,他转头把香包递给刘员外, “刘员外,既然你忙着,那我明日再让小童来取诊金吧。” “是,是,谢谢先生,明日老朽一定把诊金备好。”刘员外老泪纵横,躬身道谢。 男子潇洒地挥挥手,带着身后的小少年施施然朝门外走去。 身 后的陆崇崩溃,开始狂喊着冤屈,刘员外让家丁把他的嘴堵上。 天地间终于清静了。 男子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带着一身云淡风轻,负手迈出刘府大门。 大门外,一脸赞叹的围观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濮阳公子。”方魁从石狮后走了出来,朝男子恭敬地行礼。 濮阳轻澜一愣,在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居然有人认识他。 转头一看,还挺眼熟。 “你,是方魁?” “是。”方魁恭恭敬敬回答。 “你在这的话,难道,小七也在这?”濮阳轻澜诧异。 “噗~” 小七?站在不远处的薛小苒笑喷,这喊的是连烜么? 濮阳轻澜眼帘微抬,看向那个掩唇轻笑的姑娘。 这姑娘又是谁? 见他漆黑的眼眸看向自己,薛小苒有些讪讪地朝他一笑。 “濮阳公子,爷就在清灵镇的喜来客栈落脚。”方魁回话,“爷正派人到处寻访您的踪迹呢。” 濮阳轻澜收回眼神,嘴角微翘,“他找我准没好事。” 他自顾往前走,也不理会站在原地的方魁。 他身后的小少年,给了方魁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急忙跟了上去。 方魁大急,这个濮阳轻澜从来就是个狂放不羁,肆意随性 的性子,就像殿下说的,只要殿下不是快要中毒身亡,就算寻到他,他也不一定理会。 “濮阳公子,我们爷说了,他手上有您最想要的药材。” 方魁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他遇到濮阳轻澜,却没能请人回去,雷栗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濮阳轻澜的身形果然一顿。 他转头看向方魁,“是什么药材?” 方魁心喜,疾步上前回话,“属下不知,不如公子直接去问爷,爷就在前面不远的喜来客栈。” 濮阳轻澜盯着他,考虑他话里的真实性,想了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臭小子要是敢诳我过去,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大袖一甩,抬步往前。 方魁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谁敢诳这位爷呀,又不是嫌命长了。 “方魁,他就是连烜的师兄吧。”薛小苒瞧着濮阳轻澜走了稍远,才跑了过来。 “是,薛小姐,咱们快跟上,可不能让濮阳公子跑了。”方魁压低声音。 濮阳轻澜是个不按牌理行动的人,虽然,他刚才的意思,是要过去,可万一溜了呢? “好、好,咱们快跟上。”薛小苒想起连烜身上的毒,连忙点头。 三人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留下一群议论纷纷的吃瓜群众。 第二百二十二章 较劲 别看濮阳轻澜看似慢悠悠地走着,可薛小苒跟在他身后到达客栈时,已经跑出了一头大汗。 天色渐晚,喜来客栈内外挂起了高高的红纱灯笼,灯笼散发着轻柔温润的光。 濮阳轻澜还没走进客栈,客栈外放哨的护卫已经快速进去禀告。 连烜走出跨院时,刚好看到身上有些乱糟糟的濮阳轻澜,他并没有感到稀奇,他这师兄随时随地都能往高山丛林里面钻,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干净整洁的时候了。 “师兄,好久不见。” 连烜立在原地,嘴角勾起浅淡的笑容。 他们师兄弟有多久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在与西芪对阵的战场上。 转眼就是两年多了。 濮阳轻澜却没出声,只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他,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连烜了然,把手递给了他。 濮阳轻澜手指在他的腕间轻触,眉头皱成了川字,“隐门的绵骨软筋散。” “是。”连烜点头。 濮阳轻澜放开他的手腕,突然就嗤笑一声,表情有些幸灾乐祸,“难怪你消失了一整年的时间,就你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还能有命活着,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说话间的 语气毫不客气,甚至带上了嘲讽的语气。 立在连烜身后的红姑和雷栗保持沉默,似乎对这样的对话见怪不怪。 薛小苒气喘吁吁地走进客栈时,就看到小跨院前的拱门处,濮阳轻澜和连烜对立而站,气氛有些古怪。 “师兄说的是。”连烜淡定回应。 “啧,就你这冰块脸,真是忒没意思,你属下说,你这有我想要的药材?”濮阳轻澜转头,看向立在身后的方魁,同时也看到了先头那个偷笑的俏丽小姑娘。 这姑娘是谁?居然一路跟来了?濮阳轻澜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挑。 连烜自然瞧见了,他朝薛小苒招招手。 薛小苒用帕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有些忐忑地走了过来。 “这是薛小苒,师兄不是说,我能活到现在是福大命大么,那是多亏了小苒这段时间的照顾。”连烜依旧一脸平静,对他的挑刺的话充耳未闻, “小苒,这是我师兄濮阳轻澜。” “濮阳公子,你好。”薛小苒屈膝行礼,她这段时间也从乌兰花那里偷偷学了些基本礼节,毕竟,他们不是生活在丛林乡野间,社会交际的基本礼仪还是得懂得一些的。 濮阳 轻澜自从连烜介绍完以后,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之色。 他这冰块师弟,居然会直接叫一个姑娘的名字,这天是要下红雨了么? 他抬头看天,又看看连烜,“今天下的雨不是红色的呀?” 连烜眼皮一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师兄,进屋坐着说话吧。” 濮阳轻澜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眼前这个纤瘦玲珑的小姑娘,“薛姑娘,你好,我是这个冰块的师兄,这段时间照顾他很辛苦吧,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向他开口,点滴恩情,他必须得涌泉相报才行。” 看着连烜绷着的脸,薛小苒有点想笑,又不大敢笑,这位师兄果然特立独行,说话脾性都不按常理。 “濮阳公子客气了,连烜这一路照顾我颇多,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他照顾你是应该的,你照顾他就不同了,小姑娘是娇花,冰块脸是杂草,怎么能相提并论。” 濮阳轻澜看似随意地伸手往连烜的肩头一拍,可手劲之大却让连烜牙根一紧。 雷栗在濮阳轻澜那掌拍下的时候,差点就想替殿下挡上一挡,好在,他忍住了,要不然,现在倒霉的应该就是他了 。 殿下,您自求多福吧,您的师兄实在太凶残了,他们惹不起。 “……师兄,里面请。” 一句话,连烜是贴着牙根说出来的。 濮阳轻澜嘿嘿一笑,伸手就揽住了他的肩头,继续拍了好几下,硬把连烜拍得胸口的气血都要翻滚起来了。 “哈哈,小七呀,你也有落在我手心的时候,咱们师兄弟该把这些年的账好好算算才行。” 濮阳轻澜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愉悦舒心。 他揽着连烜的肩头,大步往里走,连烜如今腿脚无力,行走不便,几乎是生生被他夹着走的。 薛小苒看着,嘴巴不由抿了起来。 这个濮阳轻澜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明知道连烜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这样对待一个中毒体弱的人。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师兄弟之间可不是兄友弟恭的关系。 她看了看一旁的雷栗和红姑,两人皆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似没有看到刚才的情况。 薛小苒咬了咬牙,跟着走进了待客厅。 四人落座,红姑奉上了茶水,乌兰花站在门外探了探头,看到红姑出来,立马又缩了回去。 “咳,薛姑娘 是在哪救了我家师弟?”濮阳轻澜喝了口茶水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薛小苒看了眼连烜,他没作声,只用漆黑如墨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薛小苒眨眨眼,也没隐藏,“在越岭山脉里。” “越岭山脉里?那可是好地方呀,各种珍稀罕见的天材地宝都聚集在了山脉深处,话说回来,小七,你知道绵骨软筋散的解药需要什么药材配置吧?没有那些药材,你这毒可不开玩笑的。” 濮阳轻澜一双星眸闪着精光,看向连烜的眼神有些热切。 这小子是找到了最关键的药材?要不然,态度会这般从容? “我知道。” 连烜的表情平静无波,半垂的眸子看着手里瓷白的茶盏,鱼饵抛出来了,就不怕他不上钩。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端起茶杯慢慢啜了口茶水,姿势优雅,神情淡定。 这臭小子,又开始拿腔拿调,濮阳轻澜牙根痒痒,可也不想落了下乘先开口,所以,也端起了茶盏装起了深沉。 两边就这么较劲着,客厅内一时落针可闻。 薛小苒偷偷瞄着两人,又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少年,她抿了抿嘴,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逃避是最无用的行为 连烜眼睑微抬,瞥见她不以为然的表情,眼底就浮现一丝笑意,他依旧斯条慢理地喝着茶。 如果不借着这次的机会,把师兄的气焰压下去,后面有得他受苦的时候。 连烜可不想变成任他宰割的小羔羊。 “你,真的寻到了那回心菇?” 最终,沉不住气先开口的是濮阳轻澜。 他这些年寻遍大江南北,硬是连回心菇的影子都没见过,越岭山脉他也深入过好几次,可每次都失望而归。 这臭小子运气怎么那么好,随随便便就能碰上了。 “嗯,有幸寻到了。”连烜一脸轻描淡写。 濮阳轻澜的脸青了白,白了红,一边大喜过望,一边欲言又止。 原本还想着,借他中毒的机会,磨一磨他嚣张的气焰,现在好了,反倒变成有求于他了。 这两人,不愧是师兄弟,彼此都打着一样的小算盘。 濮阳轻澜盯着连烜那一脸大胡茬,心里那个气呀,这小子分明是挖好坑等着他,偏偏他还得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他磨蹭来磨蹭去,一咬牙,扯了抹笑,再次开口,“那,小七啊,你寻到了多少朵回心菇?” 态度已经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在地,变成了 低低的尘埃。 薛小苒瞧在眼里,端是目瞪口呆。 就因为连烜手里有那种红得发紫的回心菇,濮阳轻澜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回心菇的诱惑果然如此之大? 薛小苒转眸看了眼一脸惬意的连烜。 这家伙蔫坏蔫坏的,从一开始就挖着坑在这等着濮阳轻澜吧。 艾玛,真是个腹黑的家伙,薛小苒捂着唇,遮掩住上扬的笑意。 “有那么几朵。”连烜不急不慢地说着。 “那是几朵?”濮阳轻澜也顾不上跟他计较了。 “师兄怎么跑这个小镇上来了?”连烜却岔开了话题。 濮阳轻澜紧握的拳头发出“啪啪”的响动声,胸口那股气憋得,都想直接朝连烜那张狡诈的冰块脸喷出去了。 他就知道,和这臭小子打交道,休想轻易讨到好处。 “师叔,我师父听说这附近有个大夫治好了一个胸腹被利刃划开的伤者,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濮阳轻澜气得不愿意接连烜的话题,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少年开口了。 “嗯,风扬啊,好久不见,长高了许多。”连烜看向郁风扬,嘴角多了抹笑意。 “是,师叔,有两年多没见您老人家了。” 郁风扬恭敬回话。 您老人家?薛小苒听着,嘴角就一抽。 连烜却习以为常,以长辈对小辈的口吻,和郁风扬继续说话,“你们见到那个大夫了么?” “见到了,那大夫用丝线给伤者缝合,缝得歪歪斜斜的,伤者幸运熬过了风险期,现在已经恢复过半了。” 濮阳轻澜懒得回答,郁风扬继续当着两边的交流使者,说着他们到达此地后的见闻。 薛小苒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这时期的大夫已经可以进行伤口缝合了,只是消毒准备做得不够充分,加上没有抗生素,缝合后伤口容易感染,存活的几率不高。 所以,濮阳轻澜才会特地带着郁风扬跑过来,和那个大夫探讨交流。 可惜,他带着满腔热情而来,却直接被人泼了盆冷水。 那个大夫根本不愿意和同行过多交流,只是表面应付他们几句,就不再搭理了。 同行相忌,这时期就算是师父带徒弟,有时候都不会倾囊相授,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更何况是同行交流。 濮阳轻澜气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找了那个伤患了解一下情况。 昨个儿他们跑到了附近的山林转悠了一圈, 才钻出林子不久,就遇到了刘员外的事情。 濮阳轻澜治病问诊很随性,心情好时,碰到了随手就治了,心情不好时,八抬大轿他都懒得去。 刘琼花难产半天,出气多进气少,请来的大夫看上一眼,都摇头走了。 濮阳轻澜去的时候,刘员外也是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让这个从未见过的大夫进了产房。 最后,虽然大人依旧没保住,好歹保住了一个小的。 交谈间,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濮阳轻澜依旧黑着一张脸,任由郁风扬和连烜说话。 薛小苒瞧着,心里直想笑。 这个濮阳轻澜也是个小孩心性,高兴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红姑过来请示晚饭的准备,连烜笑着请濮阳轻澜师徒吃饭。 濮阳轻澜很想硬气地甩手离开,可是,想到连烜手里的回心菇,他又挪不动脚步了。 他这师弟,虽然狡猾又无趣,可他说他手里有回心菇,那肯定就是有的。 濮阳轻澜闷不吭声地坐着。 郁风扬自然懂得师父的意思,开口替拉不下脸的师父应承下来,“那就叨唠师叔了。” 连烜似乎没瞧见师兄阴沉的脸色,抬眸吩咐红姑准备饭菜。 薛小苒借机和红姑走了出去。 她在外面跑了一天了,回来光顾着喝茶,憋得她膀胱都要炸开了。 偏生里面几人,个个推得一手好太极,慢慢悠悠,你来我往的,让薛小苒都不敢找借口开溜。 濮阳轻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小七呀,这个薛姑娘,你打算带回京城?” 然后,他终于开口了。 连烜瞥了他一眼,“有问题么?” “我是没问题呀,可你家里有问题呀,嘿,不说别的,你身上这绵骨软筋散是谁下的,你心里没点逼数?人家还是你救命恩人呢,你把人带回京城,不是把她往火上架么?你头上那位,可不是吃素的。” 濮阳轻澜笑得一脸幸灾乐祸,戳起他的痛脚是毫不手软。 叫你装逼,叫你装深沉,叫你挖坑给老子跳,戳不痛你,老子就不姓濮阳。 连烜神色未变,只淡淡回了一句,“有些事情,明知是问题,那就直面解决,逃避是最无用的行为。” 濮阳轻澜脸色大变,一双锐利的黑眸狠狠瞪着他,眼神之凶狠,简直恨不得扑上去一口把他吞到肚子里。 可惜,任凭他眼神如刀,也戳不动连烜的坦然自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她可没说谎 晚饭的时候,薛小苒明显感觉到,连烜和濮阳轻澜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僵持起来。 就连懂事得体的小少年郁风扬,一路从中斡旋,都没濮阳轻澜脸色好转。 啧,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爱斗气。 薛小苒看看黑着脸的濮阳轻澜,又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连烜,实在不知该说些啥好。 只好不停给两个半大的孩子夹菜。 薛小磊七月份满十二岁,郁风扬今年十三。 两人只相差一岁,可薛小磊个子矮,人也瘦,看着一团孩子气。 而郁风扬已经有了小小少年初成长的风姿,身材修长,面容俊秀,隐隐能看出两三年后,又是一个俊朗英气的男儿郎。 “小磊,你多吃点,你看郁小哥,只比你大一岁,饭量可比你大多了。” 郁风扬已经在添第三碗饭了,薛小苒看着有些感叹,原本她以为,连烜和薛小磊的饭量已经挺大的了,和郁风扬一比,显然都被比下去了。 一句话,把两个孩子都说得有些脸红了。 “咳,让薛姑娘见笑了,昨个和师父进山,早上出来后,又去了刘府,我和师父一整天都没吃饭,所以饭量大了些。” 郁风扬倒是大大 方方的。 “没有,没有,郁小哥别误会,你们正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是正常的,不过,饮食还是得三餐正常些好,要不然容易犯胃病。” 薛小苒吃过胃病的苦头,不由劝说了一句。 那边的濮阳轻澜听了,不由轻笑,“风扬的胃好得很,倒是薛姑娘有些胃阴不足呀。” 薛小苒闻言,有些崇拜地看向他,“濮阳公子果真是医术高超呀,光看也能看出我的胃不大好。” “薛姑娘不仅胃阴不足,还气血不足,肝肾两虚,神光不能发越于远处,故视近而不能视远,有视远模糊之症。”濮阳轻澜早就瞧出了她不时眯眼看物的症状。 “视远模糊之症么?”薛小苒把拗口的文字在脑袋里转了一圈,然后连连点头,“对、对,我有些近视,看远处会有些模糊,濮阳公子真乃神医呀。” 薛小苒深感敬佩的同时,也不断的给濮阳轻澜拍着马屁。 和濮阳轻澜的关系可不能闹僵,连烜还得靠着人家帮忙解毒呢,能一下化解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也是好的。 “这都是些小毛病,扎一段时间针灸就好了。” 濮阳轻澜睨了眼默不作声的连烜,对薛小苒笑得更加亲切了 些。 “视力也能扎好么?”薛小苒感到有些惊喜,虽然她现在的视力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一些,可看远处的时候,还是挺模糊的,如果能恢复到正常水平,那是再好不过了。 “自然是可以的。”濮阳轻澜挑眉一笑,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连烜的反应。 可惜,那张冰块脸似乎没什么动静。 “针灸是要扎在眼睛旁边么?”薛小苒突然有些忐忑,那么长的银针啊,扎眼睛四周,疼不说,看着都有些发怵。 “承泣、睛明、四白、肩中俞,头维、球后、睛明、光明、太冲、照海、丝竹空等穴位,每天针刺1组,轮换取穴,十次为一个周期。” 濮阳轻澜慢慢说着穴位,然后就见对面的姑娘脸色白了几分,瞧着甚为有趣。 “要扎这么多穴位啊?”薛小苒喃喃一句,不自觉地伸手捂住了眼睛两旁,怎么办,感觉有点可怕。 “不多,想要眼神恢复清亮有神,扎针是最快的法子。”濮阳轻澜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针灸包,缓缓打开。 银光闪闪的银针整齐排列其中。 薛小苒看着就咽了口唾沫,妈呀,真要扎呀,好疼的吧。 濮阳轻澜瞧她紧张得咽口水,心中暗笑,瞥眼 向连烜瞧去,这木头桩子慢悠悠吃着饭,居然没啥动静。 哼,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他捏起一根银针,放到眼前,银针映着他的黑眸,像有冷芒闪动。 薛小苒心里一哆嗦,这个濮阳轻澜,拿着银针的样子就像拿着手术刀的医生一般,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咳,那个,濮阳公子,您这银针消毒过了么?” 看他随时想把银针往她眼睛旁扎的样子,薛小苒眼珠一转,话脱口而出。 “消毒?”濮阳轻澜凝眸看她。 “对啊,你用银针扎过别人了吧,扎过人了,就得消毒,要不然容易交叉感染。”薛小苒说到后面,有些停顿。 现在应该还没有交叉感染的概念吧,她好像又说了些超前的话了。 桌上的人都朝她看过来,连烜黑幽幽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 薛小苒扁扁嘴,好吧,是她嘴快了。 “薛姑娘懂医?”濮阳轻澜颇有些兴趣。 “不懂。”薛小苒老实摇头。 “那,你这消毒,额,感染是怎么懂的?”濮阳轻澜仔细打量她。 纤瘦玲珑的一个姑娘,肤色白皙,五官秀丽,长相中等偏上,算不上特别漂亮的美人,但自有其亮眼之处。 “那 个呀,就是,常识吧。”薛小苒回答得有些心虚。 她瞟了眼连烜,他薄唇轻抿,嘴角带了浅淡的笑。 “常识?”濮阳轻澜愣住,这是什么常识?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咳,师兄,小苒的爷爷懂得很多事情,她的常识都是爷爷教的。”连烜给薛小苒找了个充足的理由,他经常听她说起,她爷爷如何教导她的事情,也不算是他瞎编的。 薛小苒眼睛一亮,对哦,她可以把这些都推给她爷爷,反正谁也不可能找她爷爷去对质。 “哦,那令祖父可真是见多识广,满腹珠玑的博学之辈呀,不知薛姑娘籍贯何处,以后有机会到府上去拜访一下老先生。”濮阳轻澜试探着问道。 “额,我爷爷在另外一个世界。”薛小苒眨眨眼,她可没说谎,她爷爷确实不在这个世界。 “抱歉,唐突了。”濮阳轻澜忙道歉。 “没事。”薛小苒摆手。 濮阳轻澜就把话题转到了有关消毒感染上面,他对这几个新奇的词汇,很是感兴趣。 薛小苒有了可以推脱的对象,也不怕说出来会被怀疑了,所以,就把一些她所知道的关于消毒和感染的事情告诉了他。 濮阳轻澜听得眼眸异彩连连。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们要去哪里? “薛姑娘是说,只要做好消毒的工作,伤口就不会化脓感染?” 饭后,濮阳轻澜没有急着走,一直揪着这话题询问。 “不是不会,而是几率会小一点。”就是在现代,一不小心伤口都会化脓感染,更何况是现在,薛小苒能告诉他的医学知识很少,她毕竟不是医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懂的并不多。 “缝合的时候,注意好消毒卫生问题,存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增加。”濮阳轻澜喃喃自语,像是问她,又像似说给他自己听。 连烜一直陪他们坐着,濮阳轻澜对于医术上的问题,积极而执着,不问个清楚定然不舍得放开。 薛小苒瞄了眼连烜,朝他吐了吐舌头,她也就随口一说,这濮阳轻澜就一直拉着她问不停。 当然,他对于医术上的钻研精神,倒是很让薛小苒钦佩,所以,她也愿意配合着他的问话。 连烜眼眸含着浅笑,看了她一眼,移开了视线,“师兄,天色不早了,明早还要赶路呢。” 濮阳轻澜被他唤回了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明早赶什么路,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后日再启程也不迟。” 说完,他转身看向薛小 苒,换了副笑脸,“薛姑娘,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多谢姑娘不吝赐教了。” 他拱手作揖。 薛小苒急忙避开,“濮阳公子,您太客气了,我其实真的不大懂这些的,就是听那个我爷爷说起过一些,要是对您的医术有帮助,那真是万幸。” “薛姑娘谦虚了,令祖父是有大智慧的老先生,可惜,无缘见识一下老先生的风采。”濮阳轻澜是真的在叹息。 薛小苒忙又谦逊一番。 这才送走了他们师徒两。 “哎呦。”把人送走后,薛小苒一屁股坐到了红木太师椅上,“你师兄可真是个爱较劲的人呀。” 不单是医术上的较劲,还有与连烜之间的较劲。 待客厅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只有薛小苒和连烜两人。 连烜慢慢坐到了她身旁。 “他就是那样的性子。” 做了濮阳轻澜的师弟这么多年,连烜对这个师兄的脾性也摸透了。 两人的关系谈不上太好,可也绝不会交恶。 那些你来我往的较量,也只限于面上而已。 连烜分得很清楚。 “他刚才说,后日才启程,你师兄也要跟着去京城么?”薛小苒想起这事。 连烜脸上的神情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她,斟酌着说词,这才开口,“我和师兄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和红姑先去乾酆城住一段时间,等我们回来以后,再上路。” “啊?!”薛小苒大惊,原本依着靠背的腰,立即绷得笔直,“你们要去哪里?” “我体内的毒埋得太久,需要屿连山上的温泉作为排毒之所,所以,后日一早,我和师兄会赶往屿连山。” 连烜看着她吃惊后,有些无措的脸,双眸微暗。 “那,我们也跟着去那个屿连山不成么?” 为什么他们要去乾酆城?薛小苒一脸不解。 “去屿连山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而且,到了屿连山后,我就得闭关数日,你们就别跟着一路颠簸了,乾酆城是酆王的领地,城内外都安全稳定,离这里只有一天的路程,你们在那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过阵子我就回来了。” 连烜低沉的嗓音在客厅内环绕。 薛小苒听得有些怔然,“那,你们要去多久时间?”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与连烜分开。 她心里有些慌张,有些茫然,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快也要半个月,慢的话大概二十天左右,你 别担心,我让红姑和方魁跟着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们,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微垂的眼睑上,根根分明的睫毛在氤氲的灯光下,投射出好看的弧度,睫毛一眨一眨,仿似振翅的蝶儿,带着让他心悸的轻颤。 要去半个月时间,薛小苒数了数日子,等他回来五月就快结束了。 “那个,你把红姑和方魁带去吧,我这也用不上他们。” 虽然她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有些失措,不过,薛小苒还是抓住了连烜话里的重点。 她可不想身旁天天跟着个教导主任似的红姑,那得多拘谨呀。 连烜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突然就笑了。 “你,你笑什么?”薛小苒有种被他看穿的恼羞感。 “红姑只是看起来比较严肃,其实为人挺好的,你别只看人外表。”连烜瞧着她有些羞恼的脸,手指头又有些痒痒起来。 大手朝她伸去,薛小苒敏锐一瞪,捉住了他想要捣蛋的手。 “哼,我哪有,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是习惯他们的服侍嘛,你带着比较方便些。” 打死也不能承认她的小心思。 “我去解毒,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不需要人服侍。”他的大手 被她的小手捉住,细白的指头掐在他的腕上,就像白糖糕般软绵。 连烜眸色微暗,微微转动手腕,让她细白的手更贴近他一些。 “可,我也不需要人跟着呀,我又不是小孩子。”薛小苒没注意他的小动作。 “你不喜欢她跟着,吩咐她做别的事情就可以了,不过,要是出门,一定要带着方魁,或者让护卫跟着,知道么?” 连烜心不在焉地叮嘱着。 “哦,我知道了,可是,我能吩咐红姑做什么呢?”薛小苒一时想不到能有什么事情让红姑干的。 “慢慢想,总能想得到的。”连烜抬眼看她,笑意浓浓。 “哦。”薛小苒应了一句,才发现他的笑意已经蔓延到眉间眼梢,她不由就楞了,“你干嘛这么高兴?” “有么?”连烜勉强压了压笑意。 “有呀,你刚才笑得眼角都快有褶子了。”薛小苒伸出空闲的手指着他荡漾的眼角。 连烜的笑意直接僵在了脸上,眼角的荡漾转成了哀怨。 “哈哈!”这回轮到薛小苒乐了,笑得前仰后翻的。 丝毫没注意到,她一直拉着他的手腕子。 看她笑得飞扬轻快,连烜故意抿着嘴,由着她继续笑。 第二百二十六章 哪个美人儿下的毒 二日,濮阳轻澜和郁风扬一大早就过来了。 混了餐早饭后,濮阳轻澜打发郁风扬去取刘府取诊金。 他拉着连烜作陪,然后继续与薛小苒询问关于昨日的话题。 薛小苒哪曾想到,自己随口蹦出的话,让濮阳轻澜这般在意。 可她确实对医术懂得不多,也只记得一些基础性的常识。 “最基本的消毒方法,应该是用火烧,用滚水煮沸,用大太阳曝晒,还有啥,哦,用酒精,也就是烈酒擦拭。” 薛小苒被濮阳轻澜盯得头皮发麻,只得努力回想一些细节。 “烈酒?需要多烈?” 前几样,濮阳轻澜都听懂了,最后一样他就有疑惑了。 “度数应该是七十度到八十度左右吧,不过,就算是普通白酒,拿去蒸馏后,也能变成度数很高的烈酒,用蒸馏过的高度酒消毒伤口,应该是最合适的。” 薛小苒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些。 “七十度到八十度?这又是什么概念?”濮阳轻澜觉着,越听她解说越有新的发现。 “额,就是七成到八成之间的概念吧,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我爷爷是这么说的。” 薛小苒理直气壮地把 锅甩到了她爷爷身上。 连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看向濮阳轻澜,“师兄,小苒爷爷的事情,还请不要外传,老人家已经不在,有些话就不可考究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小苒的事情也请代为保密。” 濮阳轻澜先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那长舌妇人,什么话说得说不得,我会不清楚么。” 然后,他转头,对着薛小苒露出温柔和善的笑脸,“薛姑娘,你放心,我以我行医多年的人品保证,令祖父的事情绝不会外传。” “濮阳公子不必如此,您是连烜的师兄,我自然是相信您的。” 薛小苒笑着给他们两师兄弟缓和关系。 被这么连带着相信,濮阳轻澜果然扁了扁嘴,瞥了眼木然无波的冰块脸。 薛小苒也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说也奇怪,明明濮阳轻澜看起来一身清华,品貌非凡,可坐在他身旁,依旧蓄着一脸胡茬的连烜,一身清贵疏冷的风仪,却丝毫没有逊色半分。 甚至,那身凛冽淡然的气质还隐隐压制了濮阳轻澜一筹。 等郁风扬抱着一个红木匣子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午时。 “风扬,你 怎么去了那么久?”濮阳轻澜蹙起一双剑眉。 “师父,刘员外家的案子破了,那个陆崇的同伙是花街的一个暗娼,两人从去年刘小姐开始招赘的时候,就开始图谋不轨了,刘员外今日一直在衙门里,他们府上也有些乱糟糟的,刘夫人经受不住打击病倒了,他家管家硬拉着我给刘夫人看病,所以,一来一回就耽搁了。” 郁风扬把红木匣子交给了濮阳轻澜。 “郁小哥都能帮忙看病了,真是名师出高徒呀。”薛小苒看着他那张带着稚气,却很稳重的脸,一阵赞叹。 “是师父教导有方。”郁风扬忙谦逊。 濮阳轻澜却有些不满地哼唧,嫌这徒弟多事。 薛小苒一瞅,这爱较劲的师父又想和懂事沉稳的徒弟计较起来,忙拉着郁风扬问刘员外的事情。 去年,刘员外一家招上门女婿的消息传遍了清灵镇,引得不少人都动了心思,陆崇就是其中一个,他当时虽然一穷二白,可心气却高,对于上门女婿的身份,并不是很情愿。 于是,就和他当时的相好,也就是花街那个暗娼嘀咕这事,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借着刘小姐出门上 香的机会,设了个局,让陆崇在刘小姐面前露了脸,讨了巧,等到了选婿的日子,装作斯文读书人的陆崇果然从一众人中雀屏中选。 陆崇不喜上门女婿的身份,却又被刘府的富贵迷住了眼,思来想去,就想让刘小姐早产,诬陷她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然后趁机讹上刘府一笔钱银,就可以和暗娼远走高飞,逍遥快活去了。 结果,事情败露后,陆崇把所有的事情都往那暗娼身上推,说主意是她想的,局是她设的,麝香也是她买的。 那暗娼当场气得吐了血,指着陆崇破口大骂,还把陆崇的一些罪行一并告发了出来,比如,陆崇偷了刘府不少值钱的物件去典当,勾搭了刘小姐身旁的丫鬟为其遮掩等等。 把刘员外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冲上去就对着陆崇一阵好打。 “后来怎么样了?”薛小苒听得津津有味。 “那对男女判了流放,即日押解往边州。”郁风扬笑着回答。 濮阳轻澜对刘员外家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们师徒四处游走行医,见识过太多这种腌臜的事情。 他甚至见过,为了几个铜钱,就能举刀互砍 的亲兄弟。 有些时候,金钱会使人疯狂,人被利益所驱使,哪还有什么理智而言。 小门小户都如此,更何况,像刘员外这般家境殷实的人家,家中又只有独女,不被人觊觎才怪。 “别管那些糟心事了,风扬,你去给我找找看,附近有没有酿酒的人家。” 濮阳轻澜一心惦记着薛小苒所说的可以起到消毒作用的高度酒精。 “啊?”薛小苒一听,愣住了,“濮阳公子,您现在找酿酒师父干嘛呀,你们明天不是要赶往屿连山么?” 这濮阳轻澜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做事也没个章程。 “是啊,师父,先把师叔身上毒解开,才是正经事。”郁风扬也劝道。 濮阳轻澜烦躁地挠挠头,用力瞪了连烜一眼,“你说你小子,平日狡猾得跟只老狐狸似的,为什么会栽倒在绵骨软筋散下?是哪个美人儿迷惑了你的眼,把基本的戒备心都丢开了?瞧瞧,罪遭大了吧。” 他遭罪还没事,平白耽搁自己研究酒精的事情,濮阳轻澜忿忿地朝他翻白眼。 薛小苒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神色有些僵硬的连烜。 他,真的是被哪个美人儿下的毒?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无颜见她 连烜的下颚线紧紧绷着,漆黑的眼眸看似平静地看着口无遮拦的濮阳轻澜。 濮阳轻澜挑眉,朝他咧嘴一笑,带着赤裸裸的挑衅,一脸你能耐我何,生生把他儒雅俊秀的脸扯出了一副狷狂无赖的模样。 郁风扬抿了抿嘴,小少年的脸上尽是无奈,师父怎么又去招惹师叔了。 薛小苒看看拽一脸的濮阳轻澜,又看看眼底跳着火焰的连烜。 虽然心里的好奇,像被猫挠似的,又痒又麻,可她还是聪明的没有选择在这时候,去问这事。 “师兄想找酒坊,何必舍近取远,忘了凤溪曲酒么?”连烜压下眸中波澜,缓缓吐出一句话。 濮阳轻澜神色一怔,高挑的眉毛落了下来。 “倒是忘了凤溪曲酒是你家酒坊了,不过,酒坊远在京城,现在说也没用。” 嘴里说着没用,可毕竟不再用话挤兑他了,保不齐以后得借他酒坊里的人手用用呢。 “师兄还不打算回京?”连烜淡淡反问一句。 濮阳轻澜额头的青筋一跳,睨向他的眼睛里赤裸裸写着:关你屁事。 连烜唇角微翘,回戳了他的痛脚,心情舒爽许多,只是,他转头瞧见薛小苒乌黑的眼睛 时,又觉得有些牙疼。 午饭后,薛小苒好不容易从濮阳轻澜的各种问题中脱开身,躲回了自己的客房里。 乌兰花乘机溜了进来。 “小姐,红姑说,明儿我们自己往乾酆城,他们去别的地方?”乌兰花指着连烜的客房。 “嗯,他们有事去办,我们先去乾酆城待一段时间。”薛小苒把字帖拿了出来,这两天都没怎么练字,趁着有空,把该写的补上。 乌兰花就给她磨墨。 “小姐,咱们去了京城后,也一直跟着连公子么?” 薛小苒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即摇头,压低声音道:“当然不,咱们自己买个小宅子,自立门户,有可能的话,再买间小铺子,以后做些小生意。” 怎么可能一直跟着连烜呢,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他能一路护着她到达京城,已经仁至义尽了。 有薛小磊在,他们可以独立一户,安安生生做些小生意,加上孟家商行的分成,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的。 薛小苒对他们编的身世是,家住在偏僻的小地方,族里已经没了直系亲戚,所以,打算在京城附近落户,不打算再回乡去了。 乌兰花和薛小磊倒也不觉着意外, 黎国从前常年内乱,有战乱的地方,死伤就多,没爹没娘的孤儿也多,他们两人也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一时,还因为这样的身世,对薛小苒又多了几分亲近感。 “嗯嗯,我听小姐的,小姐去哪我去哪。”乌兰花连忙点头表态。 “嗯,咱们三人好好过。”薛小苒朝她咧嘴一笑,“听小磊说,你最近的棍法练得可好了,雷护卫一直夸你来着。” 乌兰花顿时有些神采飞扬,“我虽然学得晚,可我力气大,所以,有优势,雷护卫说,等我练好棍法,随随便便能撂倒十个八个大汉。” “你就是没练棍法的时候,也能撂倒十个八个大汉了。”薛小苒笑着捧场。 乌兰花嘿嘿一笑,想起打山贼那会儿,她还没练习过棍法,可不也撂倒了十来个大汉么。 “兰花,好好练,咱们家以后可要靠你和小磊护着了。”薛小苒没有学武的天赋,想练也来不及了。 “嗯。”乌兰花重重点头,“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习武,以后谁也别想欺负咱们。” 薛小苒抿嘴一笑,开始动笔,“字也要好好练哦,不认字可不行呢。” 乌兰花兴奋的脸顿时有些耷 拉下来,“我宁愿习武,也不愿练字。” 软趴趴的毛笔字,实在不是她喜欢的东西。 “哈哈。”薛小苒一乐,她自己也不怎么喜欢练字,看到更不喜欢练字的乌兰花,不由大笑起来。 连烜包下的这间跨院略大,薛小苒的客房离待客厅隔了两间客房,离了那么远,她觉着她们谈话的内容应该不会被客厅的人听到。 可惜,她估算错了他们的耳力。 濮阳轻澜面色古怪地看着连烜,“你打算一直瞒着身份到什么时候?” “回了京再说不迟。”连烜一脸镇定。 “回了京城,那一摊子浑水,小心别把人给搅进去了。”濮阳轻澜对这个言行有些独特的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 而且,以后他还要找她交流医术上的问题,虽说她不懂医术,可她各种新奇的理念会给他很多启发,濮阳轻澜可不想她出什么事情。 “这事,我有分寸。” 连烜不想和他讨论薛小苒的事情。 “哼,再有分寸,也抵不过有些人龌龊的手段,你不就是大意才吃了那么大的亏么。” 濮阳轻澜冷笑一声。 他说话就没有不带刺的时候,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 永嘉过了五月就二十二了,你想让她等你到什么时候?” 濮阳轻澜脸色一变,紧抿着唇瞪着他,却不开口。 “师兄,宣平侯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 这几年,他一直避着不回京,连烜知他有心结,原以为时间久了,他会想开些,谁知,他却还是这副倔驴样。 濮阳轻澜的脸白了青,青了红,半响后,才哑着嗓子出声,“总归是我连累了他。” “意外之事,谁也无法预料,何必把这枷锁一直拷在自己身上,而且,大仇不是已经报了么,你连世子的身份都舍弃了,现在何必还耿耿于怀,这几年,永嘉过得也很不开心,女子的青春有限,你打算一直让她这么等下去么?” “……我,无颜见她。”濮阳轻澜的脸惨白如纸。 若不是他招来的仇敌,宣平侯不会那么早死,师父也不会落下病根,没过一年也病逝了。 每每想到这些,濮阳轻澜就觉着心痛如绞。 “宣平侯本身的心疾就很严重,师父的年岁也大了,他老人家可从来没怪过你。”连烜劝解。 濮阳轻澜白着一张脸摇头,“你别说了,这些我都懂。” 他是过不了他心里的那一关。 第二百二十八章 伤脑筋 清灵镇北门外,两队马车分别向不同方向驶去。 薛小苒扒在车窗处,看着那队轻车简从的队伍快速离开视线范围。 心情就像有些阴沉的天空,感觉有些空荡荡的。 “小姐,方魁说,要是顺利,今晚就能到乾酆城了,听说那里是祁国大皇子酆王殿下的封地,白天热闹繁华,晚上灯火通明,难得的是那里治安还很好,咱们在那里歇脚,可以到处逛逛玩玩。” 乌兰花把两份字帖摆在了洋漆小几上,开始磨墨,准备完成今日的写字份额。 薛小苒坐回小几旁,手肘撑着下巴,“嗯,连烜说酆王仁厚爱民,虽然不经常在封地,但时刻关注着封地的民生问题,所以,乾酆城发展得很好。” “听说祁国的武轩帝有九个皇子,有两个夭折了,现在剩下七个皇子,四个封了王,还剩三个小的没封,大皇子酆王,二皇子宁王,三皇子顺王,四皇子,额,没了,五皇子郦王,剩下的皇子都还没封王。” 乌兰花最近跟着红姑学礼仪规矩,也顺带听了好多祁国的事迹。 “还真能生,这么多皇子。” 薛小苒有些感叹,她还没仔细听过祁国皇室的事情呢。 “您不知道,祁国的武轩帝是个喜好美人儿的皇帝,他的后宫里,全都 是各地最有名的第一美人,所以,生下的皇子公主也个顶个的好看。” 乌兰花一脸兴奋地八卦着,“什么西芪第一美人,京城第一美人,蒙族第一美人,江南第一美人,可多了,一个比一个好看,前年祁国不是大败西芪嘛,西芪那边又送来了新的西芪第一美人,听说把旧的西芪第一美人气得够呛。” 卧槽,敢情这皇帝有搜集第一美人的嗜好呀,薛小苒听得目瞪口呆,真是有权任性呀。 “那,这个武轩帝今年有多大岁数了呀?” “好像明年要办五十大寿了。”乌兰花也不大清楚。 快五十了,还一直往后宫收纳美人,这武轩帝可真是…… 薛小苒一笔一划写着大字。 乌兰花也铺好了自己的纸张,开始照猫画虎。 “那武轩帝有多少个公主?”薛小苒随口问道。 “好像有十八个。”乌兰花想了想。 “哇,数量是皇子的两倍呢。”薛小苒感叹。 “是啊,不过,活着的公主才有十一个。”乌兰花又道。 薛小苒一惊,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夭折了那么多?” “说是有一年,天花爆发,死了一个皇子和五个公主,还有个别生了别的病死去的,现在就剩十一个公主,七个皇子了。”乌兰花把听到的消息 告诉她。 难怪了,天花是最古老也是死亡率最高的传染病之一,传染性强,病情重,没有患过天花或没有接种过天花疫苗的人,就容易被感染,一旦被感染,死亡率还是很高的。 “皇室都那么惨,那老百姓死得不是更多了?”薛小苒轻叹一声。 这时期不懂得种痘预防天花,天花一爆发,死亡率肯定不低。 “哦,听说死了一千多人,那年整个京城人人自危,许多人家的大门前都挂起了白幡,夜夜都有啼哭声传出。”乌兰花说起的时候,都觉着有些瘆得慌。 薛小苒有些楞然,没想到,天花肆虐得那么厉害。 天花确实不好治,但是如果提前种痘,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种痘的过程也不是太复杂,她是不是该和濮阳轻澜说一声呢? 薛小苒有些犹豫了,她怕透露太多,不单给自己带来麻烦,也给连烜带来麻烦。 但是,明明知道有方法能预防,不说出来吧,又良心难安。 还是等连烜回来,和他商量过后,再做定论好了。 薛小苒和乌兰花写完大字,闲着无事,开始翻出布料,捣腾起新包的款式。 等车队抵达乾酆城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 马车在城门处只停留了一小会,就直接驶了进去,一刻 钟后,停在了一处朱红色大门前。 “薛小姐,请您暂且在此处落脚。”红姑立在马车边,伸手要扶她下车。 薛小苒哪里肯用她扶,自顾一跳,下了马车。 红姑神色未变,慢慢收回伸出去的手,淡淡朝跟在她身后的乌兰花看了一眼。 乌兰花一愣,想起了应该是她先下车,然后扶着小姐下车才对。 她忙朝红姑讨好一笑,是她忘记了。 乌兰花急忙下了马车,凑到了薛小苒跟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您注意脚下。” 薛小苒有些莫名,看看地上没啥呀,又转头看她,“脚下干嘛?” “额,就是让您小心走路的意思。”乌兰花也觉着有点变扭。 薛小苒眨眨眼,余光瞟见红姑的影子,好吧,教导主任在,注意脚下就注意脚下吧。 薛小磊和阿雷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他抬头看着偌大的朱红色大门上整齐的黄色铆钉,有些发愣,好阔气的大门呀。 大门从里面拉开,一群仆妇迎了出来,红姑和其中一个管事嬷嬷说了几句话,便领着薛小苒他们往大门里走。 天色渐晚,宅子各处挂起了红纱灯。 柔和温暖的灯光映照着古香古色,别具一格的建筑群。 一路走去,亭台楼阁,假山怪石,青松翠柏,穿山 游廊,雕梁玉栋。 薛小苒瞟了几眼后,心中很是震动,怎么随便落脚停歇的宅子,都这么阔气精致。 她是不是应该对连烜的身份重新审视清楚才对? 薛小苒心中吃惊,面上却保持沉稳,再怎么惊讶,也不能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薛小磊跟在她身后,一开始也是左顾右盼,后来瞧着薛小苒目不斜视的样子,立马跟着端正态度,牵着阿雷老实跟在她身后。 乌兰花却兴致勃勃地东看看,西瞧瞧,她个子高,身量长,一脸磊落四处张望,倒也不显得有多突兀。 最后走进一个大庭院,空气中飘散着栀子花独特的芳香气息,过道旁洁白馥郁的栀子花开得正当好。 红姑把薛小磊安排在前院的厢房里,薛小苒和乌兰花绕过了抄手游廊住到了后院的厢房里。 “薛小姐,一路奔波,先洗漱一番,稍晚在前厅安排晚膳,您看可否?” 红姑依旧一副恭顺模样。 薛小苒莫名感到一阵压力,“好的,红姑,你不用一直跟着我,忙你的去吧。” 红姑欠了欠身,“服侍小姐,就是红姑的职责。” 薛小苒嘴角一抽。 她就想起连烜说过的话,不想让红姑跟着,就找些事让她做好了。 找些什么事呢?薛小苒感觉有些伤脑筋。 第二百二十九章 换个角度看待问题 薛小苒正想着如何把红姑这尊大神弄走,屋外几个衣着统一的丫鬟手里捧着各种物件鱼贯而入。 洗漱盆、香胰子、素白的巾帕、缠枝牡丹小香炉等物件依次摆在了松柏梅兰纹屏风后。 “咳,你们先下去吧,红姑,你也累了一路了,先休息一下吧,等会用晚膳的时候,再过来吧,我这有兰花呢。” 薛小苒看着一溜整齐的丫鬟们,很是头疼。 红姑恭敬应是,领着丫鬟退了下去。 薛小苒看着她们离开,才送了口气。 乌兰花溜到房门处,往外看了一眼,这才掩上房门。 “小姐,这里也太富丽堂皇了吧。”乌兰花指着屋内的陈设。 黄花梨木雕鸾纹的整套桌椅,黄花梨木雕螭龙的罗汉床,还有同样是黄花梨木水滴雕花的架子床,一水的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黄花梨木家具。 就连桌上的莲纹青花茶具看起来都那么精细雅致。 “嗯,是啊,是太过富丽堂皇了。”薛小苒走到架子床边,摸了摸柔软轻薄的纱帐,连帐勾都是鎏金垂流苏的。 “小姐,为什么洗漱还要用上香炉呢?”乌兰花正围着缠枝牡丹小香炉转悠,鼻尖嗅着香炉里好闻的香味,她很是感叹。 “大 概是因为,赶路出了一身臭汗,得去去味道吧。”薛小苒随口胡诌。 乌兰花却点头,表示有道理。 “那,小姐,您先洗把脸吧,您看,这香胰子上还雕着朵花呢,真是稀奇。” 乌兰花看什么都觉着新奇有趣。 薛小苒往屏风后走去,挽起了袖子,拿过巾帕湿水拧干后,擦了把脸。 “兰花,你去看看小磊那里,我怕他不大适应,要是有哪些丫鬟在,你帮他打发了去。” 薛小苒有些担心薛小磊那里也有一溜的丫鬟候着。 “哎,好,我这就去看看。”乌兰花立即应下。 乌兰花出了房门后,薛小苒把厢房四处看了一圈,这才一屁股瘫坐在了罗汉床上。 艾玛,豪门大家族的日子果然不是普通人享受得起的。 夭寿哦,整天被那么多人围着,哪里有啥隐私而言。 坐得有坐相,站得有站相,走路得有走路的样子,出入还得跟着一串丫鬟婆子,甭提多麻烦了。 薛小苒把脚丫往罗汉床的靠背上一搭,再把缎面四方枕塞到脑袋后,毫无形象但舒舒服服地躺了半天。 直到乌兰花回来,她才收起了放飞的脚丫。 “小姐,小少爷那里果然也有几个丫鬟在伺候,我去的时 候,小少爷抱着阿雷有点不知所措呢,我就让那些丫鬟退下去了。” 乌兰花细细禀告。 啊哟,果然是如此。 早知道,她就跟连烜说,住客栈好了,至少他们不会感到那么拘谨。 这样想着,薛小苒就埋怨起连烜来,他也真是,他又不在乾酆城,非把他们安排到这么大的宅子里干啥呢,怪让人不自在的。 她哪知道,连烜就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为的就是让他们尽快适应大宅门里的生活习惯,免得到了京城,更加拘谨放不开。 到了晚饭的时候,饭桌摆到了前院敞厅内。 用膳的只有薛小苒姐弟两人,当然,还有阿雷。 乌兰花和红姑一道下去吃晚饭了,薛小苒把在一旁服侍的丫鬟遣到了门外。 “小磊啊,这里的大宅子规矩比较多,不过,你也别拘着,该干啥干啥,要是有啥不喜欢的,比如,有丫鬟过来服侍你洗漱,你不喜欢,就让她们退出去,等你洗完了,再让她们进去收拾就成了。” “姐知道你不习惯,其实,我也不大习惯,不过嘛,这也没啥,咱们就当来体验一下,高门大户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也算是增加见识,丰富阅历,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 知道该如何应付了,你说对吧?” 薛小苒给他夹着肉,有时候,换个角度看待问题,会发现有些事情也并非那么糟糕。 “姐姐,我知道了。”薛小磊听完后,表情果然放轻松了些,正如姐姐说的,就当是一种开阔眼界的体验。 如果没在大宅门里生活过,哪里会知道,大户人家过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嗯,小磊很聪明,姐姐一说就明白了。”薛小苒笑着继续给他夹肉,“来,多吃点,争取明年能长到郁小哥的高度。” 薛小磊顿时有些脸红,“姐,我可能长不了那么高。” 他也想长高些,可是,这也不他想长就能长的。 “没事,你还有好多年可以成长呢,后面准能赶上的。”薛小苒笑着鼓励,她自己就没长多高,所以,她希望薛小磊能长高些。 薛小磊红着脸颊点头,努力埋头吃。 姐弟俩吃了晚饭,薛小苒叮嘱他几句,又抱了抱阿雷,才和乌兰花回了厢房。 厢房准备好了大浴桶和热水,薛小苒看着半人高的大浴桶还挺喜欢。 “兰花,你去洗洗然后就睡觉吧,都累了一天了,我这没啥事了。” 薛小苒让乌兰花去休息。 “小姐,我等你洗好了再回 去。”乌兰花坚持。 薛小苒就随她了,解开了长发,痛快地洗了头又洗了澡。 乌兰花拿着干净的巾帕过来帮她绞干头发。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成。”薛小苒想拿过她手里的巾帕。 乌兰花不给,“这是丫鬟应该做的事情。” 薛小苒就叹了口气,“兰花,你干嘛一定要给我当丫鬟,当我妹妹不好么?” “不好,小姐,我是您买的丫鬟,没有福气当您的妹妹。”乌兰花依旧坚持。 “那我给你赎身,还不是一样的道理。”薛小苒对她真是提不起一点气来了。 “不一样,我要想赎身也得自己赎才行。”乌兰花有她自己的执拗。 “那行,以后哪天你想赎身了,一定要告诉我啊。”薛小苒仰头朝她笑。 乌兰花就回了她一个笑脸,“小姐,您该多笑笑,您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甜的。” “噗,我们兰花都学会说甜言蜜语了。”薛小苒大笑。 “才没有呢,我说的是真话。”乌兰花哼哼两句。 两人笑闹了几句,薛小苒才凑近她说,“明儿我们去逛街,不带红姑去。” 乌兰花眼睛闪了闪,“红姑可能不会答应。” “想办法让她答应呗。”薛小苒朝她笑笑。 第二百三十章 心黑脸丑 漆黑如墨的夜空,点缀着繁星点点,皎洁的月色如一层轻柔朦胧的白纱笼罩着大地。 连烜静静地坐在林外一处土坡上,凝视着满天繁星,神色若有所思。 “爷,红姑的信鸽到了。”雷栗把卷成一团的信纸呈了过去。 连烜接过,展开信纸,借着皎洁的月光,一目十行看完了信里的内容。 他唇角轻扬,折好信纸,递给了雷栗,“烧了。” “是。”雷栗应声而去。 如他所料,薛小苒他们明显不太适应大宅门里的生活,姐弟俩都不喜欢丫鬟仆妇随身服侍。 这些,原本他就很清楚,有些事情需要循序渐进,急躁不得。 “他们到乾酆城了?” 一身烟白轻衫的濮阳轻澜臭着一张脸朝他走过来。 自从昨日两人交谈过后,濮阳轻澜这一整天都没和他说过话。 要不是有事想问他,濮阳轻澜才不想开这个口呢。 “嗯,暂时住在大皇兄的别院里。”连烜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回答。 “你居然敢把人放酆王别院里,不怕那里的下人泄露了你的身份了?”濮阳轻澜挑眉。 “不会,没打着我的名义借住。”这种事连烜当然早 就做好了准备。 “切~就你鬼心眼多,迟早你还不是要面对。”濮阳轻澜嗤笑一声。 连烜横睨了他一眼,这话该对他自己说。 濮阳轻澜被他这一眼,瞧得心烦。 “那薛小苒到底是哪里人士,言谈举止怎生这般,嗯,与众不同?” 连烜沉默,他能说他也不大清楚么,那姑娘不想告诉他,他只能等着她想开口的那日。 “她生活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地方,家里基本没什么亲戚了。” 他斟酌着说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可看她的言谈,倒不像是小地方来的姑娘,谈吐清晰,学识不俗,她那祖父的理论听着有些稀奇,实践起来应该有其可操行的地方。” 濮阳轻澜眼珠微动,“你小子那里不方便接待她,要不,我帮你招待她吧,保准把人当贵客相迎。” 连烜冷眼一扫,吐出两字,“不必。” 濮阳轻澜揉揉挺直的鼻梁,“好心没好报,就你那群狼环绕似的地方,你好意思把人往里拽?” 连烜一双冷眸更阴沉三分,“谁敢乱伸爪子,就直接把他们的爪子剁掉。” “嘿,早该如此了,一个个坐井观天的家伙,除了 指手画脚,高谈阔论还会些什么,尽他么的在背后下阴手,你大胜而归,不知眼红了多少人的眼,要不,你怎么会遭此劫难?” 濮阳轻澜虽然几年没回京城了,可京城的局势,他一样清楚得很, “特别是连砾那个阴险的小子,你这身毒,和他脱不了干系吧?” 夜空飘过浮云,遮住半边圆月,月色变得更加浅淡,连烜浸在半明半暗的月色中,眸色深谙如潭。 连砾和古沐瑶,古沐瑶和那女人,总归脱不了关系。 “你素来自负,不把他们看在眼里,嘿嘿,这次吃了大亏,总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了吧。” 濮阳轻澜奚落起他来,毫不嘴软。 “你到底回不回京?”连烜懒得理会他的奚落,直接问了重点。 濮阳轻澜一噎,哽了半天,吐出两字,“不回。” “哼,不回的话,父皇要是给永嘉赐婚,我就不再拦着了。”连烜冷下了脸,也不想劝着他了。 濮阳轻澜的脸瞬间变得青红一片,随后艰难地说了一句,“本就不该拦着。” 看他还是死鸭子嘴硬,连烜冷冷一笑,“那我就不管了,到时候谁后悔谁知道。” 濮阳轻 澜瞪着他,心口烦闷不已,“你小子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我自然会管好,毒解完,我就直接回京了,你爱干嘛干嘛去。” 连烜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要不是为了他和永嘉的事情,谁有那个耐烦心去劝说不停。 “可,我还有问题想问那个薛姑娘呢。”濮阳轻澜看着他那张冷脸,心气也不大好。 “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连烜起身,打算回马车歇着去了。 “哎,要不,让她多在乾酆城住一段时间吧,过阵子,我再派人送她进京去。”濮阳轻澜跟上。 “休想。”连烜拒绝。 “你又不是她,也许人家愿意留下呢?”濮阳轻澜又和他对上了。 “不可能。”连烜脚步不停。 “哈,那可难说了,反正到时候,只要她愿意留下,你可不能强行把人带走了。”濮阳轻澜一把揪住了他的手腕。 连烜停下脚步,抬眸看他。 两人身量相仿,黑夜中相对而立,眼神都带着凛冽。 “你要愿意一直留在乾酆城也行。” 连烜嘴角露出一抹莫测地笑。 一时,让濮阳轻澜心中一抖,“什么意思?” “这几年,永嘉寻了你多少回,你一直避而不见,这次,你要是愿意在乾酆城等她,那小苒留下来几天,也可以。” 濮阳轻澜立刻放开他的手腕,似兔子般往后一蹿,“我,过一阵子还有别的事,哪有时间待在一个地方。” 说完,他阴郁地扫了连烜一眼。 “你小子不单心黑,脸也是丑的。” 嫌弃万分丢下一句,甩着袖子走了。 心黑脸丑的连烜慢悠悠朝马车处走去。 “师叔,这是生肌玉肤膏,师父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郁风扬捧着白玉瓷瓶,恭敬说道。 “哦,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师父。” 连烜淡淡一笑,接过白玉瓷瓶。 看着修长如竹的小少年走远,连烜打开了白玉瓷瓶的盖子,清香润白的膏体呈现在眼前。 看着白玉瓷瓶,脑海里突然浮现薛小苒那张瞪大眼睛,粉唇微张的小脸。 回去的时候,要不要把胡子也刮了呢?连烜摸摸脸颊,有些犯难。 到时候,她能认出他么? 应该能吧。 雷栗瞧着不远处那个捧着白玉瓷瓶,笑得一脸温柔缱绻的主子,感觉有些魔怔。 这,是一向高洁清冷的七殿下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谦谦君子” “小姐,这乾酆城可真大啊,比苍郸城还要大上许多呢。” 乌兰花挽着薛小苒的手左顾右盼,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沿街叫卖的小贩排成了一溜,端是热闹不凡。 “小磊,人多,你别走散了。”薛小苒伸手把薛小磊牵住。 薛小磊脸色有些发红,他都快十二岁了,还被当成小孩子。 三人一早出了门,身后跟着方魁。 红姑被薛小苒使唤买东西去了。 “小姐,您说,红姑能买到您要的布料么?” 乌兰花想起早上薛小苒吩咐红姑买布料的样子,就有些想笑,难得看到红姑刻板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裂痕。 “料子要比粗布厚实,质地紧密,摸起来不能粗糙,不能过脆,容易断线,也不能过稀,容易勾丝,颜色可以鲜艳但不要张扬,葛或者麻的料子都可以,手感厚实、线条粗、纹理深、平整不起皱、不卷边的就最好……” 当时,听完要求的红姑,瞥向薛小苒的眼神,端是晦涩莫名。 “嘿,能吧,放才我们经过这里的布庄,各种布料多到眼花缭乱,我都瞅见好些合适的料子了。” 薛小苒抿嘴轻笑,她就是故意的,给红姑找些事干,省得她一路跟着他们,哪都不好玩了。 “那干 嘛不买一些?”乌兰花也瞧见了。 “不买,回头红姑瞧见了,不得拿斜眼看我呀。” 明明吩咐了红姑去买布料,转头自己就买一堆回去,是有多傻缺呀。 乌兰花嘿嘿一笑。 三人东瞅瞅西看看,遇到什么好吃的,又停下买几样。 一路逛,一路吃,就连身后的方魁也跟着吃了一路。 “这种糯米团子好好吃哦。” “又甜又糯,是真好吃。” 几人手里各拿着一串黄橙橙黏糊糊的糯米团子,吃得兴高采烈。 方魁本来是拒绝的,他一个大老爷们,跟着吃啥零嘴呀。 可架不住他们走几步就买一样,买一样就问他一次,最后,他只能跟着同流合污,一路吃了过来。 薛小磊嚼着软糯绵甜的糯米团子,心情很是高兴,隔着几步跟在她们身后。 街上行人不少,不时有高大气派的马车从街道中间缓缓驶过,行人靠向路两边避开马车。 薛小磊也随着人流稍稍往右,刚走到一处岔路口,“嘭”的一下,拐角处冲过一个人,径直撞上了薛小磊。 把薛小磊生生撞退了两步。 “靠,不长眼的小王八羔子。” 薛小磊还没回过神,已经被人拽住衣襟,整个人被半吊起来。 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 魁梧,肌肉虬结的男子,拽着薛小磊,面露凶光。 还没等他再说第二句话,身旁一道劲风凌厉袭来,男子大惊,猛地松开手上抓着的男孩,一个侧身,避开了袭来的掌风。 转头就见一个护卫打扮的精瘦男子,目光锐利地紧盯着他。 “小磊,你没事吧?” 听到动静的薛小苒和乌兰花转身跑过来,扶起了摔倒在地的薛小磊。 “你,欺负小孩子干嘛?”乌兰花指着魁梧汉子,怒目而视。 “这位壮士,舍弟弄脏了壮士的衣裳,我们赔礼道歉就是,因何这般对待一个稚龄孩子。” 薛小苒瞧见了男子身上那一滩黏糊糊的印子。 “姐,我走得好好的,是他自己撞过来的。”薛小磊脸色虽白,但是神智很清醒。 “阁下,欺负弱小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方魁立在薛小磊身前,戒备着盯着眼前的魁梧男子。 那男子蹙眉,没想到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孩,身旁居然还跟着一个身手不凡的护卫。 当真是看走眼了。 “柯嗒,你又惹什么事了?” 一声清冽如泉的声音从魁梧男子身后不远处传来。 众人的视线瞬时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五月的阳光明亮耀眼,金色的光晕打在那人身上,让他镀上 了一层金黄的纱衣。 一身月白轻纱袍的年轻男子,面如冠玉,长身而立,他一出现在街头,顿时引起了不少瞩目的视线。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明丽少女。 “爷,这小蛮子把属下衣裳弄脏了。”柯嗒忙指着自己衣襟上的印记道。 “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薛小磊气愤,怎么可以倒打一耙呢,都把他的糯米团子给撞掉了。 柯嗒半垂的眸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薛小磊不服气地回瞪过去。 “这位公子,舍弟年岁小,手里拿着糯米团子安生走在路边,他一个偌大的汉子,走路不看着点路,撞到了舍弟,出言不逊还想动手打人。” 薛小苒站到薛小磊身旁,瞧着那长相俊俏的男子,平铺直诉着事实。 那男子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脸看向柯嗒,“柯嗒,道歉。” “爷~”柯嗒有些不情愿,一个小屁孩,哪里值当得他道歉。 “道歉!”那男子重复一遍,眼神变得肃然。 “对不住了,是柯某的错。”柯嗒不情不愿地低头道歉。 这是什么态度?乌兰花皱眉,正想呵斥他一顿,薛小苒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既是壮士承认错了,那此事就这样作罢吧。”薛小苒朝那 年轻的男子微微一福,“多谢公子秉公处理。” “这位小姐客气了,都是在下管教无方,失礼之处,还望海涵。”男子微微一笑,抱拳回礼,仪态从容,气质优雅。 四周看热闹的人,看着都赞一声,谦谦君子。 薛小苒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 客套几句后,牵着薛小磊走了。 “小姐,那个叫柯嗒的,道歉得根本不诚心。” 走远后,乌兰花转头看向人群中立着的那群人,语气愤然。 “嗯,我知道。” 何止那个叫柯嗒的不诚心,那个俊俏的年轻男子也是敷衍了事,问也不问,就压着人道歉了事。 脸上的笑意根本不及眼底,虚伪得很,这种人得离远些,面上装着“谦谦君子”,十有八九内心是个真小人。 “出来游玩,没必要为了这些人置气,小磊,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疼?” “姐,我没事,就是糯米团子掉了。”薛小磊有些遗憾道。 “没事就好,糯米团子一会儿再买。”薛小苒笑笑。 “不用了,姐姐,我已经很饱了。”薛小磊有些脸红。 薛小苒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原本以为,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过了就过了,结果,一行人回到暂住的大宅子门前时,又遇到了那几个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登门道歉 年轻男子从青帷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瞧见了停在隔壁大门前的几人,他的眼底随即迸射出一道精光。 他可是查得很清楚,隔壁的宅院是酆王名下的宅子。 那姐弟两人虽然衣着不显,却能出入酆王别院,身份定然不同寻常。 瞬间,他脑子转了数道弯,然后,脸上勾起了浅淡儒雅的笑容。 “这位小姐,真是太巧了,居然在这里又遇上了,在下宋景曦,今日的事情是柯嗒的错,改天定然备上薄礼登门道歉,还未请教小姐尊姓大名?” 他款款走近,一脸适度的微笑,仪态讲究,风度翩翩,身后依旧跟着一脸不情愿的魁梧汉子柯嗒。 薛小苒却只瞧见了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宋公子,不用客气,道歉我们收了,登门就不用了。”薛小苒还他一个假惺惺地笑脸。 正好,大门打开了,薛小苒露出四颗牙标准一笑,牵着薛小磊走了进去。 看着朱红色镶黄色铆钉的大门缓缓关闭,宋景曦眼眸微眯。 柯嗒黑红的脸很是不解,“爷,你搭理那小皮娘做什么?瘦瘦小小的,没二两肉,长得也不算特别好看,和表小姐比起来,可差远了。” 宋景曦负手 而立,把眼前的宅子自左向右扫视了一遍,这才转身缓缓朝一旁走去。 “这座别院是酆王名下的宅子。” “那又如何?”柯嗒依旧不解,“酆王常年不在领地,就算他们能住在里面,也不代表和酆王有什么关系?” 宋景曦瞥了他一眼,“吉木怎么还没回来,你去催催他。” 柯嗒一噎,主子这是嫌他没吉木机灵。 宋景曦不急不慢走进了院子,绕过影壁,往一旁的花厅走去。 丫鬟端上茶后退了出去。 宋景曦看着窗外略显刺眼的阳光,微微眯了眼。 “酆王一向与七皇子交好,那厮消失了一载,最着急的当然是酆王,酆王别院突然多出来的人马,你说值不值得注意?” 柯嗒闻言,转过弯来了。 “可是,娘娘不是说,那厮死了么?” “死?”宋景曦半眯的眼眸闪过一道寒光,“没有尸首没有消息?你觉着那个男人会那么容易死?” 柯嗒想起战场上那如同杀神般可怕的身影,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 “瞧瞧,你自己都不相信,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死去,也只有段飞妍活在天真里,自欺欺人的觉着他死了。” 宋景曦唇角勾起讽刺 的笑意。 “那,爷的意思是……” 宋景曦端起白玉茶盏,轻轻啜了一口。 “你既然犯错了,当然得去负荆请罪了,明日带着礼物上门,记得态度诚恳点。” 柯嗒一张黑红的脸顿时更黑了。 “那只虚伪的狐狸居然住在隔壁?” 薛小苒和乌兰花回到院子里,“咕噜噜”地喝了半杯茶,才说起了这事。 “虚伪的狐狸?”乌兰花哈哈一笑,“小姐形容得还真像,我原本看他总觉着哪不大对,原来是他笑得虚伪呀。” 薛小苒耸耸肩,“他那叫皮笑肉不笑,典型的假笑,看着就虚伪。” “嗯嗯,可街上好多姑娘看他都看入了迷。”乌兰花有些看不懂那些女人。 “那是因为狐狸长了副好皮囊呗。”薛小苒瘫坐在罗汉床上。 “小姐累了吧,要不歇个午觉吧,管他是狐狸还是黄鼠狼呢,与咱们可无关。”乌兰花给她拿了个缎面四方枕。 “嗯,是啊,跟咱们无关,我是累了,乾酆城可真大,走得脚都酸了。”薛小苒捏了捏大腿,“你也去歇会儿吧,离中午还有些时间,吃饭的时候再起来。” “我不累,我去看看红姑把布料买回来没有。”乌 兰花精力满满。 薛小苒扑哧一笑,“去吧。” 乌兰花把门掩上后,薛小苒躺在了罗汉床上,脚丫“啪嗒”又搭到了靠背上。 然后惬意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结果,等她睡醒的时候,发现悲催了,脚吊得太久抽筋了。 “哎呦呦。”龇牙咧嘴地把脚慢慢放下来,薛小苒忍着酸麻给自己揉捏。 “搭脚一时爽,抽筋酸疼麻。” 捏着捏着,她就想起了连烜,也不知道,他现在到达那个屿连山没有?解毒的过程顺不顺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掰着手指一数,呸,才过了两天,离回程的时间还远着呢。 她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些。 二日,薛小苒他们都没了出门的兴致。 三人带着阿雷在花园里溜猴,这间宅子的花园里树木很多,间隙还夹杂着一些果树。 阿雷蹦跶得很欢实,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摘摘花瓣,啃啃嫩芽,上蹿下跳。 “以后,得给阿雷找个伴儿,然后找个安全的山林,把它们放进去,有了猴群,阿雷就不孤单了。” 薛小苒三人坐在假山上的六角凉亭里,纷纷撑着下巴,看着阿雷四处溜达。 “嗯,阿雷以后还会生小 猴,小猴又会生小小猴,这样就成猴群了,对吧。” 这没外人,乌兰花也跟着坐到了一块。 “嘿,可以这么说。”薛小苒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喝下。 这两日,除了一开始的时候,一群丫鬟的出现让他们觉着有些紧张外,其余的时间,倒是过得挺轻松自在的。 衣饰整齐统一的丫鬟婆子们依旧不时出现,但是,把东西都准备好后,就规矩的退出了房门,没有招呼绝不轻易进门。 这倒让薛小苒和薛小磊放轻松了许多。 比如,晚上沐浴的时候,丫鬟领着婆子抬水进来,速度很快,摆放好各式洗漱用品后,立即出了房门,等到她唤她们进屋收拾时,才会进屋迅速收拾。 薛小苒在感叹大宅门生活繁琐奢侈的同时,又深觉麻烦多事。 不就是洗个澡么,天天这么抬来抬去的,看着都累人。 以后要是有可能,她得让人好好改造自己的洗漱室才行,不说别的,上厕所和洗澡的地方得弄清楚来。 一个身穿青衣丫鬟从一旁的过道跑了过来。 “薛少爷,一个叫柯嗒的壮士上门求见,说是赔礼道歉来了。” 啊?!还真的来了。 薛小苒三人面面相觑。 第二百三十三章 越是遮掩越是有猫腻 “兰花,你陪小磊去看看吧,把方魁叫上,也不知道,那只狐狸让那头蛮牛过来干什么。” 薛小苒拉着薛小磊嘀嘀咕咕交代一些话,免得他被人套了话去。 “姐姐,我知道了,只要是打听咱们身份来历的,一律不能说。”薛小磊肃穆起一张小脸。 “嗯,也不用那么直白,比如,他问咱们从哪来的,你就说打南面来的,要去哪儿,你就说往北去,只要不说具体地方就成了,还有啊,他要是问,咱们和这间宅子的主人是什么关系,你就说长辈借来暂住几日的,额,你连大哥也是你长辈吧,哈哈,反正跟他打打花腔就行了,要是实在不懂应付,就让方魁说话。” 薛小苒拍拍他单薄的肩膀。 薛小磊认真点头,表示明白。 “小姐放心,有我看着呢,一准不让那头蛮牛欺负了少爷。”乌兰花拍着胸脯保证。 “呵,去吧,不用招呼他太久,累了就端茶送客。” 薛小苒挥手把他们送走,自己继续留在小花园里溜猴。 红姑捧着乌漆小茶盘从葱茏的花木甬道间缓步走上了凉亭。 “薛小姐,厨房里炖了冰糖银耳莲子羹。”她把一碗羹浓味甜的银耳莲子羹摆到了桌 面上。 “哦,谢谢红姑。” 在瞥见她的身影时,薛小苒已经开始不动声色的矫正好了坐姿。 腰直胸挺,肩膀端平,收起下巴,双目正视,双手老实地叠放在胸腹前。 这是薛小苒从孟婉娘那里观察到的坐姿,她照猫画虎,大致的坐姿总也不会太差。 红姑摆好银耳莲子羹,慢慢退到了一旁,瞧着她有些僵硬的坐姿,红姑眼底泛起了一丝笑意。 作为皇子府的管事嬷嬷,红姑平日要掌管的事情很多,礼节仪态和规矩这些原本并不是她掌管的范围。 只是不知为何,总会被人误认为她是教习嬷嬷,红姑苦笑,大约是她这张脸太过严肃刻板了吧。 殿下看重眼前这个女子,虽然不知以后她会不会成为新主子,但,光是她一路照顾着中毒无力的殿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就算不是新主子,光凭这些恩情,就足以让她们这些忠心顾主的人感恩戴德了。 薛小苒漫不经心地喝着莲子羹,不时用余光偷扫一旁的红姑,纳闷她干嘛还待在身旁,难道要等她吃完莲子羹,收拾碗筷? 这样想着,她三口两口把莲子羹都吃了下去,放好了手里的小银勺。 心想,这回该 收拾碗勺下去了吧。 红姑却半响没动,手里拿着乌漆小茶盘一脸恭顺地立在一旁。 薛小苒无奈,只得继续端着姿势坐着。 好一会儿,阿雷溜了回来。 “吱吱”蹿到了薛小苒身旁,正想扒着她的大腿,被薛小苒眼疾手快揪住了它的小爪子。 “不是说了么,不要老扒衣裳,你别乱动,给你倒水喝。” 薛小苒拿过一旁阿雷的专用小红碗,给它倒了半杯茶水。 “呐,捧好了,喝水别洒出来了。” 阿雷蹲坐在地上,捧着小红碗,“吧嗒吧嗒”喝着茶水,虽然嘴角漏了一些,倒比从前喝一半漏一半好多了。 红姑瞧着新奇,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只猴子真是聪明,还会捧着茶杯喝水。 “还玩不?不玩咱们回去了哦。”薛小苒指着花园问。 “吱吱”阿雷把小红碗放回了桌上,黑亮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蹿过围栏又溜了出去。 看来还没玩够,薛小苒只好继续溜猴。 过了没多久,薛小苒觉着自己的屁股都坐疼了,干脆站了起来,慢悠悠下了台阶,打算四处走走。 红姑立即跟了上去。 “……红姑啊,你有事就忙去吧,不用老跟着我。”薛小苒没忍住 ,扯了抹笑说道。 “小姐,您不喜旁的丫鬟服侍,兰花姑娘又不在,您身旁总得有人跟着才成。” 红姑知她不喜欢自己跟着,可留她一人独自在花园内可不行。 原来是因为她身旁没人跟着,所以红姑才一直跟着呀,薛小苒摸摸鼻子,好吧,既然如此,就让她跟着好了。 她优哉游哉地逛着小花园,说是小花园,其实并不小,盛夏时节,花园里四处都是郁郁葱葱的,不时有婉转清亮的鸟鸣声在影影绰绰的树丛花间传出,活波而雀跃。 粉红的月季,洁白的栀子花,妖娆的芍药还有认不出的奇花异草皆都争奇斗艳,交相辉映。 薛小苒走在小道间,心境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一时忘了身后跟着的红姑,仔细欣赏起各色娇艳的花朵。 “小姐~” 直到乌兰花的声音传来,薛小苒才回过了神。 顺着原路返回到凉亭处,乌兰花和薛小磊瞧见红姑跟着她身后,不由都站直了身形。 红姑这才收拾了桌上的碗勺,恭顺地退了下去。 “小姐,红姑怎么过来了?”乌兰花悄声问。 许是知道不受待见,红姑这两日没怎么出现在薛小苒跟前。 “哦,大概是因为我一个人 在这待着,所以她就过来了。”薛小苒坐了下来,“那个柯嗒咋样了?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还不是那家伙脸皮厚呗,少爷都端茶送客好几次了,他硬是装着看不见。”说起这事,乌兰花就有些来气。 “都问了些啥?”薛小苒问。 “和姐姐想的一样,问了我们从哪里到哪去,家住何处,为什么会住这里,会住多久等等。” 薛小磊板着一张小脸,一直回想刚才自己有没有说漏什么话。 “嗯,那肯定是了,昨天他们瞧着我们进这间宅子的时候,眼神就不大对。” 薛小苒摩挲着下巴,感觉应该是因为这间宽阔气派的宅子,引起了隔壁狐狸的注意。 “算了,不管他们,反正咱们也住了不多少天。” 薛小苒就把这事抛脑后去了。 “爷,那小孩贼精贼精的,问他什么问题,他都绕着圈回答,什么从南面来,到北面去,房子是长辈借住的,他不清楚,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套到。” 柯嗒黑着一张脸回话。 宋景曦摇着手里的竹骨纸面宫扇,面上有些意味不明。 “越是遮掩,越是有猫腻,让人随时盯着隔壁的动静。” “是,一准盯紧了。”柯嗒忿忿应下。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他怎么会在这里 接下来的两天,薛小苒他们哪都没去。 早上,薛小磊和乌兰花跟着方魁他们习武,薛小苒就捣腾红姑买回的一堆布料。 没错,就是一堆。 质地密实,颜色亮眼,线条粗,纹理深,平整不卷边,整整齐齐摞了一堆。 薛小苒看到这么一大摞布料时,瞥了眼一脸恭顺的红姑,心里嘀咕着,是不是因为她故意找了一堆理由为难她,所以红姑也故意给她弄回来了这么多布料。 当然,布料都拿回来了,她也不会嫌多,反正都能用得上。 薛小苒在雪白的宣纸上,用柳炭条画着包包的款式,她的素描画还凑合,画个大致的图案,还是可以的。 画好了图案,搭好颜色,开始动手剪裁布料。 时间就在“咔嚓咔嚓”的剪裁布料声中流逝。 等乌兰花过来的时候,两人练了字,就继续缝包包。 两天后,薛小苒房里,添了好几个颜色鲜艳,款式漂亮的新包。 红姑看着新奇,也凑上来,先是看着,后来,许是觉着她们两人的手艺太粗糙,忍不住就帮起忙来。 结果,样品出来,两边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人家红姑的手艺明显高了不止一筹。 薛小苒和乌兰花感叹之余,不免虚 心向她请教,红姑也不吝指导。 一时,三人倒是因为这事,熟络了许多,薛小苒和红姑相处起来,终于没那么拘谨了。 远在屿连山泡着温泉的连烜,看完红姑发来的信笺后,脸色却不怎么好。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天然的洞穴温泉,洞穴经过人工改造,四周的岩壁上点着仙鹤腾云琉璃灯。 连烜全身浸在热气蒸腾的氤氲薄雾里,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到他的胡茬间,不时滴落温泉内。 “宋景曦?西芪远安候世子?他怎么会在乾酆城?” “皇贵妃寿辰将至,应是西芪派来贺寿的人选。”雷栗立在温泉不远处,同样热得汗流浃背。 “来贺寿不往京城去,反而跑到乾酆城来,这个宋景曦的鼻子倒是灵敏。”连烜冷哼一声,居然都能找到乾酆城来了。 远安候宋博良同时兼任西芪虎威将军,两国交战时,彼此没少对上。 宋景曦作为他的儿子,虽然他们没有直接交过手,但是,他的名字连烜印象还是很深的。 没想到,求和后,西芪居然派了远安候世子过来给那女人贺寿。 “让方魁去查查,他是从京城过来,还是直接从西芪过来的。” 连烜的脸隐在 迷迷蒙蒙的水汽中,一双眼睛如刀刃般锐利。 “是。”雷栗抹了把汗,应下。 “交代红姑,让……”连烜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他原想说,让薛小苒他们尽量少出门,可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何必为了这些跳梁小丑,坏了她游玩的兴致,“让方魁他们注意,出门多带人手。” “是。” 五月十八这日,窝在宅子里数天的薛小苒,终于又出门了,三人坐上马车,朝乾酆城东门方向驶去。 “前两天下雨,天气凉快了些,咱们今天在大佛音寺吃了素斋再回去。” 薛小苒与薛小磊同坐一辆车,乌兰花和红姑坐在后面一辆车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薛小苒也没那么排除让红姑跟着了,所以,这次出门,也带上了她。 “回来的时候,给阿雷也带几样素斋。” 薛小磊惦记着留在家里的阿雷。 阿雷最近和几个护卫们混得挺熟,它留在家中,就由他们帮忙看顾一二。 “嗯,多带些,给阴九他们也带一份。” 薛小苒点头,阴九就是留在宅子里看护阿雷的几个护卫之一。 马车驶出东门不久,远远就听到了,山寺浑厚悠扬的钟声。 “姐姐,外面好热闹呀。 ”薛小磊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四周人来车往,路边摆放着各色摊位,卖香烛的、卖小食的、卖脂粉珠花的应有尽有。 “不愧是乾酆城最大的古寺呀,小磊你看,那么大一片寺庙。”薛小苒往高处看去,满脸赞叹。 依山而建的大佛音寺气势恢宏,雄伟壮丽,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熠熠光辉,红墙金瓦尽显清净庄严。 高高的台阶上,香客不断向上涌去,可见香火之鼎盛。 “哇。”薛小磊抬眼看去,一声惊叹。 他几曾何时有机会见过这么雄伟壮观的古寺。 马车停靠在寺庙旁,乌兰花跑过来,扶着薛小苒下了马车,脸上同样一脸兴奋。 “小姐,这古寺好大呀。” 红姑安静地保持微笑跟在不远处。 “红姑,你来过大佛音寺?”薛小苒瞧她一脸平静,不由问道。 红姑点点头,“跟着爷来过几次。” “连烜什么时候来过这里?”薛小苒不禁好奇。 “爷小的时候,与濮阳公子一道学艺,经常陪着裴老爷子四处游走,来过乾酆城几次。”红姑没有隐瞒。 “裴老爷子是他们的师父么?”薛小苒听连烜说起过他的师父,可也就那么随口一提,并没有具体给她介 绍过,她只知道,他师父几年前去世了。 “是的。”红姑浅浅一笑。 薛小苒点点头,有心想要从她口里,了解一些连烜的事情,可左右都是人潮,很显然,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一行人跟着人潮慢慢走上阶梯,越往上,寺庙独特的香火味越是浓重。 大雄宝殿内,人头熙熙,排队烧香的人络绎不绝。 薛小苒瞧着,就和红姑商量,去别的偏殿瞧瞧,那么多人,排到猴年马月才轮到她们。 反正也不是特地来烧香拜佛的,主要是来游览观光的。 红姑笑着点头,于是,几人慢悠悠往偏殿走去,方魁和几名护卫隔着一段距离前后护着。 偏殿两侧佳木葱茏,郁郁青青。 走在林道上,感觉浑身的燥热都被林间吹来的清风给抚平了。 香火味时隐时现,带着绵长宁静的气息。 绕过一道拱门后,一处幽静安详的偏殿映入眼帘,里面只有零星几个香客。 “这里清净,咱们进去烧几炷香吧。” 甭管是什么佛,叩拜上香求的也不过是个心安和仪式。 薛小苒带头兴致勃勃地走了进去,结果差点撞到了一个人。 抬眼一看,尼玛,又是这只假惺惺的狐狸,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到底是什么身份? 穿着银白交襟襦衫的宋景曦,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地站在一旁,嘴角含着浅而温柔地笑。 穿堂的风轻轻吹拂而过,吹起他发髻上的发带,更添了几分清俊儒雅。 果然是长了一副好皮囊的狐狸,薛小苒瞧了一眼,心中腹诽。 “薛小姐,当真是巧了,居然能在大佛音寺遇到你们姐弟。” 宋景曦浅浅一笑拱手作揖,尽显风仪。 “宋公子。”薛小苒勉强扯了扯笑脸,屈膝福了一福。 薛小磊也跟着问好行礼。 “薛小姐,这是来上香还是来游玩呢?”宋景曦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她身后随侍的人员。 丫鬟嬷嬷护卫齐全不说,那些护卫个个训练有素,身手不凡,跟得最近那个护卫,刚才握着的刀柄险些就要出鞘了。 这两姐弟虽然身上的衣饰看起来,朴素简单,可身份却不见得简单。 住在酆王别院,又有精兵守护,难道是酆王金屋藏娇? 宋景曦的眼眸扫过眼前的女子。 皮肤白,瞳孔黑,五官娟秀,一张瓜子脸精致小巧,看着倒是有几分姿色。 可是,要说有多美,那也算不上。 酆王王妃也是祁国有名的美人儿,传闻酆王对王妃很是 敬重喜爱,王府内除了两名侍妾,这么多年再没添过侧妃嫔妾。 府内的两子一女都是酆王和王妃嫡出的孩子。 这也是武轩帝对酆王很不满意的地方之一。 像武轩帝这般的风流狷狂的帝王,最看不得那等束身自好,不好女色,清心寡欲的卫道士般的人士。 在他看来那不是什么风骨节操,而是惺惺作态的虚伪清高。 所以,即便酆王是武轩帝和皇后的嫡长子,在民间和朝堂的声望也不俗,武轩帝却依旧任由着自己的喜好心性,多年未立太子。 酆王金屋藏娇的猜测,有点立不住脚。 宋景曦脑袋千转百回,面上却依旧淡雅如风。 “我们随便走走,就不耽搁宋公子。”薛小苒稍稍往门侧移了移,示意让他们先出去。 宋景曦嘴角地笑微微有些僵。 像他这样的身份和相貌,向来走到哪都有大批的女子追着捧着,即便不是倾心于他,也会对他抱着好感。 眼前的女子偏是个特例,每次见了说不到三句话,就恨不得快些离开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招人厌烦了? 宋景曦有一瞬间的怀疑。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情绪。 “薛小姐,那日 属下无状,冲撞了令弟,既然这次有缘遇上,就容在下做个东,请薛小姐和薛公子尝一下大佛音寺的素斋,顺便让柯嗒赔礼道歉。” 宋景曦脸上又挂起了得体的笑容。 他身后不远的柯嗒嘴角猛地一抽,就这一件事情,已经翻来覆去赔礼道歉了多少次了?娘希匹的,老子这一辈子道过的歉,还没这几天说得多呢。 薛小苒也是一愣,随即有些戒备地看着他,这虚伪的狐狸老纠缠着这件事不放,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不用了,宋公子,上次柯壮士已经登门道歉过了,这事早就过去了,你不必老揪着属下的一点小错不放。” 薛小苒瞥了他身后的柯嗒一眼。 柯嗒垂下大脑袋,没敢附议她的说辞。 “呵呵,这事本来就是他该做的。”宋景曦瞧她油盐不进,开始转了个方向,“听闻大佛音寺的素斋乃本地一绝,在下初到贵地,还没有机会品尝过,薛小姐能否给在下介绍一下素斋的特色?” 薛小苒身后的红姑和方魁都变了脸色,看向这个纠缠不清的宋景曦,目光都带上了不善。 乌兰花却一直偷瞄着一脸浅笑的宋景曦,她想看清楚, 小姐说的,皮笑肉不笑到底是怎么个笑法? 结果,她发现,小姐口中那只假惺惺的狐狸朝她看了过来,竟然还朝她眨了眨眼。 乌兰花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恶地瞪了他一眼,赶紧移开了视线。 “宋公子怕是找错人了,我们对大佛音寺的素斋也不了解。”薛小苒发现,这狐狸不仅假惺惺,脸皮还特别厚。 “哎,这样啊,在下还以为薛小姐应该对大佛音寺很熟悉才对,毕竟大佛音寺的主持和酆王殿下很是熟识,你们姐弟又住在酆王殿下的别院里,看来是在下想岔了。” 宋景曦故作轻松地甩开手里的竹骨纸面折扇,轻轻扇动起来,折扇扇动间带起阵阵隐隐的幽香。 薛小苒却没有心思理会什么香气,她被他话里的意思,唬了一跳。 他们借住的宅院居然是酆王的别院。 这消息实在太震撼了,惊得她回头朝红姑看了一眼。 红姑脸上依旧腰身直地站着,脸上的表情镇定从容,看到薛小苒望过来的眼神,她也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过多言语。 薛小苒回过神,缓和了一些心头的震动,转过头,“宋公子,不好意思,确实是你想岔了, 我们还有事,就不与宋公子多聊了。” 心知这个宋景曦接近他们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薛小苒也懒得再和他多说。 牵起薛小磊,往外走去。 既然他不走,那就他们走好了。 方魁警惕地看了宋景曦一行人几眼,指挥着护卫们赶紧跟上。 “爷,那女子的反应,看着应该不知道他们借住的别院是酆王的。” 一个身材偏瘦弱,细眉小眼的男子走近宋景曦。 “嗯。”宋景曦点头,他也瞧见了她眼里的震惊,“吉木,你说,她会不会是皇甫连烜的人?” “爷,七皇子现在还没消息呢,这不好定论。”吉木回道。 “既然不是酆王那边的人,能借到酆王别院的人物就没多少个了。”宋景曦喃喃自语,他有种直觉,觉着那两姐弟应该和皇甫连烜有所关联。 “红姑,咱们借住的宅院真是酆王别院呀?” 离开那座偏殿后,薛小苒左右看了看,凑近了红姑悄声问道。 红姑微微一笑,“是的,薛小姐,确实是酆王别院。” 薛小苒惊得嘴巴微张。 连烜随随便便借了座宅子暂住,就是酆王别院。 那,能借得动酆王别院的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师叔,自求多福吧 薛小苒悄声问了红姑。 红姑看了她一眼,“薛小姐可以等爷回来了再问。” 意思就是她不方便说了。 薛小苒有些郁闷,她从前也问过连烜,他没仔细说,她也没仔细问,现在一想,感觉好像是被他糊弄过去了。 好吧,等他回来再问了。 被宋景曦这么一拦,倒把他们一开始的新鲜劲给压下去了,几人慢悠悠在各殿逛了一圈,随便拜了拜两尊佛像,就不再逛了。 移步到大佛音寺专门提供给香客吃斋饭的偏殿,找了处竖着漆画屏风的角落坐下。 薛小苒让乌兰花和红姑坐在一起吃素斋。 红姑想了想,最后没拒绝。 方魁领着护卫坐到了隔壁桌。 “红姑,你既然来过,那你帮着点菜好了,咱们四人,分量够了就成,别点太多了。”薛小苒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红姑,而隔壁桌的方魁,自然是他们自己点菜。 红姑笑笑,应下差事。 没等太久,菜就上齐了。 罗汉斋、香菇面筋、素什锦、素红烧狮子头、一品豆腐羹。 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狮子头是素的,小磊你尝尝看,能吃出肉味么?” 薛小苒笑眯眯给薛小磊夹了一个素红烧狮子头。 “姐姐,你也吃。”薛小磊大着胆子给薛小苒也夹了一个素红烧狮子头。 薛小苒笑得更加灿烂了,“嗯,大家动筷,尝尝大佛音寺的素斋。” “说起来,爷是挺喜欢大佛音寺的素斋的。”红姑动筷子前,说了一句。 薛小苒心头一动,想起连烜平日确实喜欢吃素多过吃肉。 虽然每次给他夹肉,他都吃了下去,但是他自己动筷子的话,多数夹的是素菜。 啧,那么大个子的人,口味偏生那么清淡。 薛小苒夹了个香菇放进嘴里,嗯,虽然素斋的味道确实不错,可是,她还是觉着肉菜更好吃一些。 阿弥陀佛,吃着素斋想着肉食,是不是有点亵渎了,薛小苒赶紧把注意放在了素斋上。 吃完素斋,又点了几样素菜,放在新买的食盒里带了回去。 路上,马车辘辘向前行驶。 薛小苒摸着荷包有些心疼。 就这么些素菜,连带着外带的食盒餐盘,总共花了她快二十两银子,红姑原本想去结账,薛小苒却哪里能让她去结账。 难怪那大佛音寺修建得那般金碧辉煌,他们光靠这些素斋 ,一年都不知道能挣多少银子呢。 哎呦,她要不干脆到有名的寺庙旁开家素菜馆算了,搞不好天天日进斗金呢。 薛小苒笑着做她的发财梦。 “姐姐,那个宋公子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呀?”薛小磊记挂着这事,要不是那天,他和那个柯嗒碰上,也不会和这些人有交集了。 “嗯,你也发现了,我觉着,应该是因为咱们住在酆王别院的原因吧,那个姓宋的可能以为我们是酆王的什么人,所以,一直想要凑上来。” 薛小苒暂时只能想到这么个理由。 薛小磊点头,觉着有道理,接着他又小心问,“姐姐,咱们住在那里,真的没问题么?” 那可是酆王别院呀,薛小磊从来没敢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住到一个王爷的别院里。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反正是你连大哥安排的,有问题也是他的问题。”薛小苒倒不纠结这个问题,连烜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她现在也转过弯来了,连烜的身份估摸着就是非富即贵的贵族子弟。 家里可能是权贵将门,又或者侯府世家之类的,说起来,他就算直接告诉她,她也不一定弄得清楚里面的门道 。 其实,她也不一定非要弄清楚,到了京城后,他定然很忙,两人交集的机会怕也不会太多了。 他们一介小民,安生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薛小苒抿了抿唇,把这问题丢到一边。 “殿下,宋景曦一行人是从京城过来的,他们早在半个月前就抵达了京城,皇贵妃还亲自召见了他们。” 雷栗一脑门子汗,看着郁风扬把热气腾腾的药水,连渣带水一起倒入浴桶里。 浴桶里,可怜的殿下已经快变成煮熟的虾子了。 连烜忍着一波一波的热流,汗珠子像雨滴般簌簌直落。 “师叔,先把这碗药喝下去。”郁风扬倒完了药水,又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连烜瞥了一眼那黑如墨汁的药汁,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伸出被泡得皱巴巴的手掌,憋着气一口喝下去。 要不是体内的毒素已经开始慢慢排除,他都想把濮阳轻澜捉过来泡上几天了,让这家伙也尝尝天天被煮的滋味。 这混账明显有公报私仇的嫌疑,天天拿他当实验品来泡,连烜明明记得解毒的过程没那么费劲。 濮阳轻澜却义正言辞地说他中毒太久,体内的毒素已经蔓延 全身,浸泡药水可以更好的把余毒排出。 连烜有心和他辩解,却被他一番理论挤兑得脸更黑了。 “谁让你当初瞧不上医术的,要是当年你好好跟师父学习医术,何至于被人下毒而不知。” 濮阳轻澜仰着下巴得意洋洋地看他,逮着机会就要奚落他几句。 连烜咬牙,却只得忍着,他说得也没错,谁让自己当初没好好学医,要不然,也不会落到他手上了。 “师叔,再过一刻钟即可起身了。”郁风扬有些怜悯地看着泡得皮肤泛红的师叔。 其实,这药浴也不是非泡不可的,可是,师父…… 郁风扬捧着药碗,留下一个同情的眼神走了。 师父爱记仇,师叔与师父比武的时候,手下从来不留情,师父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怎么可能不报仇呢。 师叔,自求多福吧。 “……宋景曦一个人来的?”一碗温热的药汁下肚,连烜流的汗珠子更多了。 “还有他嫡亲的妹妹宋宁曦,不过,宋宁曦没有跟到乾酆城来,而是留在了京城里,皇贵妃经常召她入宫陪伴。” 雷栗回话,进屋没多长时间,他的背后已经湿了一片,屋内的热度可见一斑。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该回来了吧 大颗的汗珠顺着连烜的鬓角缓缓滴落,他浓黑的剑眉微微蹙在一起。 “派人去西芪,查一查远安候一家,特别是远安候本人。” 那女人离开西芪二十多年,会对宋景曦兄妹两人另眼相待,自然也是因为他们的父辈。 “是。”雷栗应下,悄悄反手用衣袖抹了把汗。 连烜瞧着,顿时感觉头发都快要烧起来了,五月中旬的天气原本就热得够呛,他大热天泡了几天温泉不算,还得浸在这高温的药桶里。 “给永嘉的信发出去了么?” “是,已经发过去了。”雷栗立即站直了身躯,心里偷偷替濮阳轻澜默哀,殿下是那么好糊弄的么? 两人正说着话,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濮阳轻澜跑了进来。 “小七,那回心菇你再给我一朵吧。”濮阳轻澜凑到药桶前急巴巴说道。 连烜瞧他一身衣裳皱巴巴的还泛着汗酸味,不由嫌弃地往后移了移,这家伙肯定是拿了回心菇以后,一心钻研,好几天没洗漱了。 “不是给了你三朵么?” “你的解药都用掉了两朵,剩下那朵分量不够,你再匀我一朵吧,我知道你手里肯定还有。”濮阳轻澜谄 着脸凑近他。 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好整以暇道:“不是早就说好了么,三朵回心菇,两朵作为解药,一朵作为报酬,怎么师兄这是要坐地起价么?” “我可没那么说,只是你也知道,炮制药材是有损耗的,一不小心分量就不够了嘛,你手里明明有,别那么小气嘛。” 濮阳轻澜瞟过他湿漉漉的发梢,不由偷笑,“大不了这药桶少泡两日还不成么?” 连烜横睨了他一眼,很好,果然是假公济私。 “哎,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泡药桶可以让你的毒排得快一些,难道,你想在这多待一段时间呀。”濮阳轻澜赶紧解释一句。 “哦,还有几日?”连烜神色一顿,问道。 “四五日应该可以了。”濮阳轻澜眼珠一转,“你要再给我一朵回心菇,速度还能快些。” 连烜顿时气笑,懒得跟他磨叽,“想要回心菇拿银子来买。” 濮阳轻澜神色一喜,随后又有些疑惑,“你小子缺钱?” “不缺。”连烜计算着时间,估计差不多了,“雷栗,屏风。” 雷栗离开把一旁的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展开,隔绝了濮阳轻澜的视线。 “切, 你小子身上哪里我没瞧过,矫情。”濮阳轻澜负手站在屏风后,撇了撇嘴。 屏风后传来水流冲洗的声音,没人回答。 雷栗垂眸立在屏风旁,不敢搭话。 好一会儿,穿了一身素白交襟宽袖轻衫的连烜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搭在肩上,映出好大一圈水印。 “那你要银子干嘛?”濮阳轻澜依旧惦记着他的回心菇。 “回心菇不是我发现的,是小苒发现的,也是她挖的,所以,你想要,就跟她买。”连烜扯过一条巾帕,绞着湿发。 濮阳轻澜眼睛一亮,“那行,我回去就跟她买,不过,你能不能先匀一朵给我,我好一起炮制了。” “不行,你和小苒谈妥了再说。”泡完药桶的连烜,只觉着身上劲道又恢复了几分,瞟像濮阳轻澜的眼神带上了一丝笑意。 濮阳轻澜一噎,忿忿瞪了他一眼。 “一会儿给你扎针。”得加快些速度才成,省得耽搁他炼药的时间。 “你那针消毒了没有?”连烜谨记了这事。 “……我让风扬高温煮过了。”濮阳轻澜白了他一眼,“你既然也在意这个,那回去把你们酒坊的酿酒师傅接我用用吧。 ” “你回京我就借你。”连烜简单明了回答。 濮阳轻澜哽住了声息。 夏日炎炎,烈日当空。 敞开着门窗的厢房内,薛小苒手里拿着把精致优雅的绢扇轻轻扇动着。 “这天可真热,要是赶路,非得悟出痱子不可。” 扇了两下,又从针线篓子里拿起鞋垫继续勾。 “把车窗开着还好些,就是正午的时候,会闷热得慌。”乌兰花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水,手里同样勾着鞋底。 “红姑说,京城流行软而轻薄的鞋底,小姐,你这鞋底有点厚了。” “鞋底太薄,硌脚,走几步脚就疼了,而且,我个矮,鞋垫厚些看着会高一点。”薛小苒才不想要那么薄的鞋底呢。 乌兰花顿时失笑,“这点鞋底的高度,哪里能让人看起来高呢。” 她比了比鞋底的厚度,也就和拇指的厚度差不多。 “总比薄底的强些。”薛小苒轻笑,“你个高,不懂个矮的难处。” “小姐也没多矮呀,我记得那个孟小姐就和您差不多高。”乌兰花对自己的身高也挺自得的。 她比了整个府宅的丫鬟婆子,暂时没发现比她个高的女子。 薛小苒撇撇嘴,“ 黎国属于南方,女子娇小些,倒也看不出来,可是,去了北地,估摸着就有差距了,你瞧,连烜和他师兄,还有雷栗他们,哪个不是牛高马大的,那边的姑娘,估计个子也挺高的。” “也不是没矮的,方魁就不算太高。”乌兰花偷笑,“我和他站一块,他好像还没我高呢。” 薛小苒睨了她一眼,“你可别往人家身旁去比身高了,你没瞧见,方魁这几日都离你远远的了。” “我不就比过一次么,他心眼太小了。”乌兰花大大咧咧的不以为意。 “别说他一个大男人在意身高了,我一个姑娘家也在意身高好么。”薛小苒无奈地摇摇头。 真是高个子永远不懂矮个子的痛啊。 两人说着闲话,手里也没停。 闷热的天气,蝉鸣声叫得人心浮气躁。 薛小苒看了眼窗棂外有些阴沉的天空,“是不是要下雨了?” “那边的蜻蜓飞得那么低,估计是要下雨了。”乌兰花瞧见了庭院内低飞的蜻蜓。 “下吧,下吧,下场雨晚上睡觉凉快些。”薛小苒拿起一旁的绢扇扇了扇风,喃喃一声,“这都快半个月了,他们也该回来了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等等 夏日的雨,来得迅猛。 一阵大风吹过,扫尽燥闷的空气,乌压压的黑云转眼遮蔽了天空。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直响,闪电从阴沉的天空划过,接着雷声轰鸣。 大雨顷刻间“哗啦啦”从天而降。 屋顶的瓦片被大雨打得“噼啪”作响。 一队急驶的队伍从城门外冒雨进城,大雨倾盆,街上的行人都忙着避雨,空出偌大的街道,正好给纵马急奔的队伍提供了充足的空间。 “踏踏踏”马蹄溅起的水花四下散开,雨滴打在队伍身上形成了一片迷蒙的雨雾。 “这么大雨,赶着去投胎呢。” 拐角处,一个避之不及的行人被急驶而过的马匹溅了一身水印,不由暗骂一声。 天空阴沉沉的,屋内的光线也变得昏暗。 乌兰花把青玉莲纹烛台点上,视线顿时明亮许多。 “小姐,最近隔壁的狐狸好像都没有动静。”乌兰花想起这事。 “大概是我们最近都没出门的原因吧。”薛小苒也很是无奈,到了乾酆城十来天,他们出了两趟门,每次都碰到那个宋景曦。 为了避免麻烦,后来几天,他们干脆就不出门了。 “说起来,都怪他们,我听小红她们说,乾酆城 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咱们都没能去看看。” 小红是府里的丫鬟,对乾酆城内外都熟悉。 乌兰花性格开朗,这些日子与府里的几个丫鬟聊得挺开心的。 “哦,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薛小苒来了兴致。 “城西的城隍庙,城北的瓦舍,城南的集市,哪都热闹。”乌兰花掰着手指数道。 “那,要不咱们选一处去瞅瞅,应该不会再遇到那只狐狸了吧。”薛小苒摩挲着下巴。 “方魁说的,遇到了也不怕,谁敢拦着您,保准打得他满脸开花。”乌兰花对方魁的话还是挺信服的。 她最近练了棍法,一手棍子舞得虎虎生威,可在方魁手里,连三招都没走过。 “那好,明儿天气好的话,咱们……”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哗哗”的大雨声中,就夹杂了几分喧哗声。 薛小苒和乌兰花互看了一眼,默契地朝房门处走去。 拉开房门,前院的喧杂声更为明显了些。 “小姐,我去看看。”乌兰花有些兴奋,拿起屋角的油纸伞,也顾不上鞋子会被打湿,一溜烟朝前院跑去了。 喧闹声中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声。 薛小苒似有所动,抬眸看着满天飘洒的雨滴。 不会吧,这么大雨呢。 半刻钟后,乌兰花“啪啪啪”跑回来,半条裙子都湿透了,但她脸上却是一脸兴奋。 “小姐,他们回来啦!” 真是他们回来了,薛小苒面露喜色。 “我过去看看,兰花,你换身衣裳吧。” 薛小苒接过她手里的油纸伞。 “公子他们在沐浴呢,特地交代了让您别过去。” 乌兰花却没把伞给她。 “啊?他还交代了这事,管得还真够宽的。”薛小苒嘀咕一声,不过,看着“哗啦啦”的大雨,也没再坚持。 “他病好了么?”她比较关心这个。 “看不出来,公子脸上的疤痕倒是都消了。”乌兰花摇摇头,她也只和公子说了几句话而已。 脸上的疤痕都消除了?薛小苒闻言,感觉有些心眼难耐。 大雨却一直没有停歇的痕迹。 乌兰花换了身衣裳后,凑到了她跟前,小声道:“濮阳公子的脸色很不好,板着一张脸阴恻恻的。” 薛小苒哑然。 等她见到濮阳轻澜的时候,他的脸色果然很是不好看。 他换了干爽的长衫,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肩背后,阴沉着一脸英俊的脸坐在太师椅上。 郁风扬也是湿哒哒着半个脑袋立在 他身后。 薛小磊坐在一旁,不时紧张地看着他们。 雨势变小一点后,薛小苒就和乌兰花过来了。 没想到,客厅里只有他们师徒和薛小磊。 连烜跑哪去了?薛小苒心里嘀咕。 “薛姑娘。”倒是客厅里的濮阳轻澜起身相迎,难得的是一张臭脸也露出了笑容。 “濮阳公子,郁小哥。”薛小苒笑着走了进去,“怎么冒着这么大雨回来了,看把你们淋得,都湿透了吧。” 濮阳轻澜闻言,一张脸顿时又耷拉下来了,“还不是因为那臭小子。” 他们还没进城门,就开始刮大风了,他说要避雨,那小子非说就几步路程。 结果,个个都变落汤鸡了。 要不是他的药材都有防雨的油纸包着,他非让那臭小子赔不可。 说起药材,濮阳轻澜眼睛发亮地看向薛小苒,“薛姑娘,听小七说,那些回心菇都是你采的?” 薛小苒微愣,想了想后,点点头。 濮阳轻澜立即和她商量买回心菇的事情。 “这,你该问连烜吧。”回心菇虽说是她采的,可薛小苒总觉着,那东西,如果不是连烜认识,谁会吃饱没事干去挖它呢。 所以,她一直没觉着回心菇是自己的。 “小七让我跟你买,薛姑娘,这次小七一共用了三朵回心菇,剩下的,你想怎么卖?” 濮阳轻澜还不清楚连烜手里剩几朵,所以,他先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样啊,我也不清楚行情呀,要不剩下四朵,您看着给吧,回心菇虽然是好东西,可也要在懂得发挥它的作用的人手里,才有用处。” 既然连烜让她卖,那她就卖了好了,药材这东西也得到了大夫手里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 濮阳轻澜一双眼眸顿时亮得像灯泡,居然还有四朵回心菇,那臭小子藏得可真深呀。 “那行,那我就出……” “等等。”低沉醇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薛小苒面露惊喜,转头看向门外。 一身淡雅缃色长衫的连烜缓缓迈过了门槛。 他一头鸦青色的乌发随意束起,从前浅淡交错的疤痕,如今一丝印记皆无,光洁饱满的肌肤透着隐隐光泽,深邃的眼眸里似有异彩流动。 以往略长的胡茬也精细修剪了一番,一张脸更显轮廓分明,他就这么站在那里,都透着一股优雅适意的风范…… “连烜,你回来啦!” 看到他熟悉的身影,薛小苒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笑得眉眼弯弯。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远房表妹 连烜的瞳孔里印出一个笑意盈盈的少女身影。 她穿着海棠红的云纹衫和百蝶穿花碧纱裙,耳垂带着莹白的珍珠耳坠,乌黑的双挂髻上简单地别了支金桂簪花。 简单素雅的装扮,带着俏丽活泼的气息。 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真挚的喜悦,把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淡淡地绯色。 “嗯,我回来了。”他低低应了一声,眸中带着浅笑。 还没等对面的少女回应,一旁却传了一声冷喝。 “小七,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让我跟薛姑娘谈价钱么?你又想反悔了?” 濮阳轻澜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师兄,你急什么,是你的总也跑不了,不是你的,你还能抢过去?”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 濮阳轻澜一噎,忿忿瞪着他,“你又想干嘛?” 连烜落座,红姑领着丫鬟端上热茶,然后退出了客厅外,原本立在薛小苒身后的乌兰花一瞧,也跟着退了出去。 “小磊,风扬一路惦记着你家阿雷呢,带他去看看阿雷吧。” 连烜朝薛小磊笑 笑。 被点到名的郁风扬面不改色,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惦记着那只猴子了。 不过,师叔说惦记就是惦记吧。 他挂起得体的笑容跟着不甚熟悉的薛小磊,看猴子去了。 客厅里,一时剩下三人。 “说吧,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濮阳轻澜没好气地看着他。 把人都打发走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薛小苒有些懵,瞧瞧一脸淡然从容的连烜,又看看黑着脸的濮阳轻澜。 “师兄,你母亲那边可有姊妹?”连烜想了想,淡淡开口。 濮阳轻澜挑眉,摸不清他是什么套路。 “自然是有的,问这干嘛?” “你们濮阳世家百年根基,自是枝叶繁茂,分支众多,多出一个小地方出来的表妹,应该不稀奇吧。” 连烜修长有力的大掌捧着芙蓉白玉茶盏,语速轻而缓,带着一种隐隐的暗示。 濮阳轻澜是多聪明一个人,他先是微愣,随即瞳孔微张,转而往一旁没有回过神的薛小苒看了一眼。 “你绕这么大的弯子,想干嘛?” 不会是…… 濮阳轻 澜想到这一可能性,顿时双眸大睁。 连烜安静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从容不迫又安若泰山的笑容。 薛小苒依旧左顾右看,搞不清他们在猜什么谜底。 濮阳轻澜突然笑了。 “这个我可以帮忙,不过,小七啊,你觉得这样能糊弄得了,你那精明又多疑的老子么?” “我不需要糊弄他,我只是需要她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连烜神色淡然。 薛小苒听着听着,突然感觉不对劲了,连烜是在说她么? “可以,这事不难办,这忙我也愿意帮,当然,我不是愿意帮你,我是愿意帮薛姑娘。” 濮阳轻澜朝薛小苒和善一笑,笑容倒是真的带了几分真诚。 “啊?!”薛小苒大吃一惊,“你们是在说我么?” “嗯,小苒,你进京后,需要一个新身份,师兄的家族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多一个从未见过面的远房表妹一点都不稀奇。”连烜转头看她,笑着解释。 “可是,我为什么要变成他的远房表妹呢?”薛小苒不解,“身份的问题,不是有钱就可以偷偷买户 籍的么?” 连烜看着她一张迷惑困觉的脸,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濮阳轻澜莞尔,这姑娘果然对祁国一无所知,他难得的帮连烜开了口。 “薛姑娘,你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幼小的弟弟,独自进京生活,你觉着普通人家的身份,能保得住不受人欺负么?濮阳世家的祖宅虽然不在京城,但名声还算能压得住人的,所以,小七想让你挂靠着濮阳家族,依靠着家族的名声,至少欺负你之前,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薛小苒听着,感觉似乎挺有道理,可是,又觉着有些不对劲。 “可是,这不是太麻烦您了么?” 她暂时只想到这个问题。 “不麻烦,难得小七开口求人,我作为师兄,怎么也得帮忙不是。”濮阳轻澜伸手往连烜肩头一拍。 结果,还没拍下,连烜的大手已经钳住了他的手腕。 以为他还是先前那般好欺负?连烜横睨了他一眼,手掌加重了力道。 “嘶~”濮阳轻澜被他铁箍似的掌力捏得倒抽一口气,“小七,这还没过河呢,你就敢先拆 桥了?” 他抛出一句话,手上的劲道果然立即就松开了。 濮阳轻澜捏着麻疼的手腕,冷瞥了他一眼。 连烜和他对望一眼,镇定移开视线。 “臭小子。”濮阳轻澜暗骂一声。 薛小苒还是有些迟疑,怎么突然就要变成濮阳轻澜的表妹了呢?变成了他表妹,以后是不是也得听从他们濮阳家族的号令,或者说,他们家族有什么事情也会牵连上她? 在这种家族观念极强的社会里,薛小苒不得不往这方面去考虑问题。 连烜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迟疑。 “小苒,你只挂在师兄母族那边,算不得濮阳家族里的直系亲眷,所以,不用顾虑太多,放心,该考虑的我都帮你考虑好了。” 薛小苒抿着嘴看他,表情有些慎重,“我能考虑一下么?” “当然可以。”连烜笑着点头,他并不想强迫她。 濮阳轻澜眼眸扫过两人,眼里泛起了一丝精光。 要是薛小苒成了他表妹,那他以后岂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找她讨论医术上的问题了。 濮阳轻澜脸上的笑容就加深了几分。 第二百四十章 启程 黄花梨木滴水架子床上挂在软烟罗的月色纱帐,淡淡的灯光自窗棂透进,隐约可见窗边摆放的梅瓶上,散发着幽幽暗香的粉红月季。 薛小苒躺在架子床上,手里的绢扇有一下每一下扇动着。 白日下了场大雨,夜晚的空气并不算热。 她穿着素白软薄的中衣中裤,躺在宽敞的架子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薛小苒心静不下来,所以才觉着有些燥热。 掐着日子一数,她到这个世界都半年有余了,从微凉的深秋到了酷暑的盛夏。 以后,也许还会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连烜的建议,薛小苒想了又想,总觉着事态发展的方向似乎离她自己预期的生活,越来越远。 回心菇卖了大价钱,她暂时不用为钱犯愁,原想着在京城附近买处小宅子安家落户,再安心的给孟家商行提供背包样品款式,然后坐等分成就好了。 可是,连烜他们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的。 她一个年轻的女子带着一个未成年的弟弟,身上还带了不少银子,如果没有比较强势的身份背景护着,确实有可能会被不怀好意的人觊觎上。 有了这么一个身份,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借着濮阳家族的 名头让对方有所忌惮。 哎呀,薛小苒在床上翻滚着,脚丫烦躁地胡乱蹬着,心里一直拿不定主意。 另一边,连烜坐在沉香木雕花卉书案旁,看着边上双兽耳青瓷鱼缸里巴掌大小的几片睡莲。 几尾红白相间的小金鱼在莲叶下欢快游动。 “殿下,宋景曦一行人已经离开了乾酆城,寻着发现的线索往西去了。”方魁回禀。 “他们留下盯梢的人手都清理干净了?” 连烜往双兽耳青瓷鱼缸里投了些鱼食,几尾金鱼迅速涌来,漾起一圈圈涟漪。 “是,都清理干净了。”方魁瞥了眼鱼缸里的鱼儿,被殿下抛出的鱼食引诱着,让它们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他的嘴角不由泛起了一抹笑意。 宋景曦那厮,整日派人盯着这边,闲得蛋疼,让他们往西面的越岭山脉折腾去吧。 “殿下,冷三前日发来的信笺内容,前几日他们在清理暗卫的时候,排查出两名有嫌疑的暗卫,一名被捉住自尽身亡,一名重伤逃脱,现在还在追捕中。” 方魁额间有些冒汗,冷三这家伙一上任,就办事不利啊。 果然,殿下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告诉冷三,要是再有下次,他也 不用干了。” “是。”方魁忙应下。 “冷一有消息么?”连烜把鱼食放过一边,看着吹波荡漾的鱼缸眼眸冷凝。 “没有,冷一是隐匿的高手,他不动,咱们很难找得到他的行踪。”方魁额上的汗顺着下巴滴落下地。 “下去准备,明日启程回京。”连烜转头看向窗外漆黑无星的夜空,虽然没有明确泄露行踪,可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查出。 “是。” 清晨,清脆的鸟鸣声透过枝头一展歌喉。 薛小苒顶着有些发青的眼眶出了房门。 乌兰花瞧着吓了一跳,“小姐,你昨夜没睡好呀?” “嗯,有些失眠。”薛小苒揉了揉眼眶,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没事,一会儿上了马车再补眠好了。”乌兰花起得早,早就和薛小磊去练了一遍棍法,方魁告诉他们,早饭过后,就将启程上路了。 “啊?今天赶路么?昨晚连烜也没说呀?”她还以为,他们赶了那么多天路,好歹要休息一两天再出发。 “是呢,方魁说了,今天启程。”乌兰花刚才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哎呦,不早说,我的行李还没收拾呢。”薛小苒转身回屋,急急忙忙收拾东西。 “小姐 ,我来收拾就好了。”乌兰花跑进来帮忙。 “你把那些新缝制好的背包放到箱笼里去,我收拾一下衣服。” 两人开始动手收拾行李。 红姑过来的时候,看到地上摆放的两个箱笼,走过去帮忙。 “红姑,昨个儿也没说今天启程呀,怎么决定得那么突然?”薛小苒忍不住问了一句。 “京城有消息传过来,所以,爷也是临时决定的。”红姑也知道,时间上有些仓促了。 她们这边觉着匆促,濮阳轻澜那边也急得跳脚。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一言不发就要启程,我和薛姑娘的交易还没谈好呢,还有啊,薛姑娘身份的问题,还要不要办了?” 濮阳轻澜冲到了连烜房里,一把揪住他质问起来。 连烜钳开他的手腕,淡定回答,“京城里出了点事,这里的行踪有可能被泄露出去了,越晚上路后面可能会越危险。” 濮阳轻澜一愣,顿时有些悻悻,“那也不能说走就走呀,好歹留点时间给我呀。” “你跟着上路不就成了。”连烜瞥了他一眼,赶在他变脸之前,又说了一句,“不想进京就在京城外的别院待着。” 濮阳轻澜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瞟了他 一眼,“行吧,我往烽台县去,上次地龙翻身发生大疫情,我在西芪那边没赶得回来,正好过去看看。” 他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连烜随他,只要他愿意往京城方向即可。 一行人急匆匆吃了早饭,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大包小包的行李装上车,薛小苒提着裙摆,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她远远瞧见了连烜也上了前面的马车,很是奇怪地看着,昨天下着大雨,他们都是骑马前行,怎么今天一个两个又换了马车乘坐?他的身体应该是好了的吧? 难道是要配合马车的速度? 薛小苒拉开车窗东瞧西看,马车缓缓驶动,隔壁住着的那只狐狸始终没有动静。 看着渐渐远离的粉墙黛瓦,薛小苒纳闷,不是对入住酆王别院的人很感兴趣么? 还是连烜一回来就把人给收拾了? 薛小苒脑子里有一堆问题,偏偏没机会问。 “薛姑娘,昨天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骑着一匹青骢马的濮阳轻澜,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轻衫,长长的乌发用一支玉簪束起,剑眉星目,仪表堂堂。 薛小苒瞧着,心里嘀咕一句,这位师兄,正经说话的时候,还是显得挺文雅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突如其来 “咳,濮阳公子,你对这事这么积极干嘛?” 以他对连烜的态度来看,她还真想不通,他干嘛要帮她? “呵,薛姑娘别误会,我可不是在帮那小子,我是觉着薛姑娘聪慧善良,心思独特,看待事物的见解又很特别,所以,能有这么一个表妹,也是我的荣幸。” 濮阳轻澜把她一顿好夸。 薛小苒算是听出来了,敢情他是觉着,成了他表妹以后,他找她探讨医术上的问题,就更加光明正大了。 “可我真的不懂医呀。”薛小苒再次重申。 “没关系,懂不懂医术不重要,反正我懂。”濮阳轻澜拍拍他的胸脯大气地说,可转头,他就凑近车窗,小声问道:“你先跟我说说,那酒精该如何蒸馏?” “……濮阳公子,我也不懂酿酒呀,你应该去问酿酒师傅。” 薛小苒两手一摊,据实以告。 濮阳轻澜唇角一抽,好吧,还是得找酿酒师傅。 “薛姑娘,能和我说说令祖父的事情么?” 他又换了个方向。 薛小苒略略紧张,这濮阳轻澜老揪着她爷爷不放,“我祖父就是个普通人,只是年轻的时候经常走南闯 北,所以见识比较广而已,也没什么特别的。” “很特别啊,你说的好些事情,我走过那么多地方,听都没听说过呢。”濮阳轻澜岂是那么好打发。 “额,民间奇人异事多了去了,濮阳公子没听说过也不奇怪。”薛小苒打着哈哈。 乌兰花老实待在一旁听他们说话,顺便把每日的大字给写了。 红姑说了,主家在说话,丫鬟插嘴是大忌,乌兰花谨记在心。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慢,很快出了乾酆城的北门。 祁国的官道果然比黎国平整宽绰,加上马车相对稳妥,车厢内坐着还算平稳。 只是太阳渐渐高挂,阳光也越发刺眼。 濮阳轻澜虽然被晒得脸有些发红,却依旧和薛小苒的马车并道而行,不停和她东拉西扯。 “濮阳公子,爷请您过去喝茶。” 直到雷栗驾马而来,请他过去。 濮阳轻澜嘴角扯了扯,与薛小苒告辞一声,跟着雷栗驱马而行。 “哎,终于舍得走了。” 乌兰花已经把大字多写了一倍的份额,总算把一直没停口的濮阳轻澜盼走了。 薛小苒自顾先倒了杯茶水,“咕噜噜”喝下去后, 这才舒了口气。 她原本也是个话挺多的人,可是吧,与濮阳轻澜交谈,不能像与连烜说话一样随意,而是,总要在脑子里转上一转再出口,省得又给自己找麻烦。 “你练你的大字,他说他的话,你紧张什么?”薛小苒瞧着乌兰花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由失笑。 “那不成呀,濮阳公子眼神好,他瞥进车窗的时候,正好看着我描的大字上,要是写得丑了,那多丢人呀,所以,我今天的大字描得特别认真。” 乌兰花把她认为描得最好的一张大字递给了薛小苒。 薛小苒一看,不由笑着点头,“是比平日好一些,撇是撇,捺是捺,也不像毛毛虫那般软趴趴的了。” 听着好像是夸奖,可总感觉怪怪的,乌兰花拿起自己的大字左看右看,确实觉着比往日好些了。 薛小苒哈哈一笑,也拿过自己的字帖,开始完成一日任务。 “我说,小七,你至于么,不就多说了几句话么。” 濮阳轻澜上了马车,一屁股坐到了连烜对面,拿起洋漆小几上的象牙骨扇“呼呼”扇了起来。 多说了几句?连烜抬眸看了看窗外明晃 晃的太阳,淡然瞥了他一眼,顺手给他倒了杯茶。 濮阳轻澜也不客气,端起茶盏喝下半杯。 “你还别说,那姑娘懂的事情还真不少,她还知道,缝合的线用羊肠线是不用拆线的,要知道,如果是普通的姑娘家,看到伤口缝合,没有吓晕过去,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哪里还会懂得缝合用的是什么线。” “她说,缝合后的伤口每次上药最好都要消毒,这样不容易被感染,消毒当真这么重要?我得赶紧把酒精蒸馏出来,小七,借你家酿酒师傅给我。” 濮阳轻澜很是感叹,和薛小苒说了半日话,自觉大有收获。 “嗯。”连烜淡淡应了句。 濮阳轻澜说了一通,却只得他一个字回应,不由哼了一声,“我表妹说了,她要在京城附近买间宅子,正好,我在城西的宅子旁,有间三进的宅子,送给她当见面礼吧。” “表妹?她应下了?”连烜微愣。 “没有,不过,也没拒绝。”濮阳轻澜摇头。 “她不会要你的宅子的。”连烜都没把握她会不会应下身份上的事情,她哪里可能会收他的宅子。 “这有什 么,就当我买回心菇的银子好了,几万银票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凑齐不是。”濮阳轻澜扇着象牙骨扇。 回心菇有市无价,多少银子他都舍得花。 连烜这回倒没说话。 正午,车队在一处小乡镇内,随意吃了午饭,又急匆匆上路。 薛小苒有些疑惑,这次赶似乎有些着急,停顿的时间都变短了。 “还是祁国好呀,这一路再也没碰到过山贼了。”乌兰花看着路旁青幽幽稻田,一阵感叹。 薛小苒也跟着点头,不愧是国势强盛的大国。 一路看过来,百姓的生活状态比黎国确实好上不少,虽然也有不少衣着褴褛的清贫百姓,但至少没有那种,出趟远门都得交代后事的动乱。 打家劫舍的匪患也有,但多是零散分布,像他们这种看起来兵强马壮的车队,有眼力的山贼都会避其锋芒。 就在薛小苒觉着,他们会一路顺风抵达京城的时候。 赶路的第三日,意外的袭击突如其来。 车队露宿野外,太阳的余晖还映在远处的山林间。 她正坐在一匹四蹄雪白的乌骓马上,由着连烜牵着缰绳,带着她慢慢往远处驶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动手 赶路几日,濮阳轻澜没事就跑来找她说话闲侃。 连烜反倒是忙着别的事情,一直没有什么空闲,两人偶尔交流几句也是在一群人的注视下,所以,没有好好说过话。 马车停靠在野外时,薛小苒下了马车后,发现不远处的连烜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红鬃马上,不由羡慕地朝他走近了几步。 “会骑马么?”瞧见她艳羡的眼神,连烜眼角微扬,双腿一夹,马匹缓缓走到了她身旁。 “不会。”薛小苒仰头,笑着看他,老实摇头。 “想骑么?”连烜垂眸看着笑容明朗的她。 “想。”薛小苒眼睛亮晶晶的。 连烜翻身下马,让雷栗牵来了一匹四蹄雪白的乌骓马。 “好漂亮的马呢。”薛小苒围着乌骓马绕了一圈,却不大敢靠近,马可是会踢人的。 乌兰花和薛小磊也跑过来围观,同样一脸赞叹。 “这是踏雪。”连烜拍拍乌骓马。 “这雪白的脚丫可不就是四蹄踏雪么。”薛小苒瞧着踏雪的白蹄子,笑弯了眉眼。 “你牵着它,走一段路,熟悉了再骑。”连烜把缰绳递给她。 “它不会踢我吧。”薛小苒伸手牵住缰绳,有些担忧地看着它雪白的蹄子。 “哈哈, 不会的,小苒,它要敢踢你,回头让小七收拾它。”濮阳轻澜骑着青骢马过来了,他最近和薛小苒混得熟,已经以她表哥自居了。 连烜抬眸睃了他一眼。 “牵着它往林边走一走。”连烜牵过自己骑的红鬃马,领先走了几步。 薛小苒忙牵着踏雪小心跟上。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野外的林道边,一高一矮的身影牵着一红一黑的马匹渐行渐远。 雷栗骑着匹黄骠马不急不慢地跟在不远处。 “啧,真是个棒槌,这种时候,还跟上去。” 濮阳轻澜看着雷栗的背影直摇头。 “连烜,你的毒都解开了么?” 薛小苒牵着马慢慢走着,转头看向一旁的连烜,这几日瞧他步履有力,沉稳有度,应该都好了吧。 “嗯,解开了。”连烜脚下踩着坚硬硌脚的石块,感受着坚定有力的步伐,那种失而复得的道力,让他如释重负,虽然功力还未恢复完全,但已经大致无碍。 “那,你现在是不是有以一敌百的那种功力?” 薛小苒十分好奇,他中毒的状态,都能例不虚发呢。 连烜瞧着她睁大一双黑亮的眼睛看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想让我给你表演一番?” “嘿嘿, 那倒不是,不过,你看,我带了你的梭镖针。”薛小苒从茜色挎包里拿出来他的梭镖针。 “你包里怎么还放了这些东西?”连烜哑然,伸手接过。 “你削梭镖针的时候,我拿了两支,一直留着呢。”薛小苒拍拍她的挎包,里面放着她所有的家当。 “嗯,一会儿猎只山鸡回去加菜。”连烜把玩了一下手里的梭镖针,顺手放进来怀里,“要不要骑一下马?” 看着天色渐黑,连烜问了一句。 “可我穿着裙子呢。”薛小苒看着高高的踏雪,有些犹豫。 “没事,你侧身坐着,我牵着马走。” 连烜站定,放开手里的缰绳,朝她走过去。 “手扶着马鞍,左脚踩在马蹬上,用力往上。” 他一步一步指导,薛小苒抬起左脚,费力地把脚踩进来马蹬里,然后手上使力。 “嘿——”的一声后,右脚仅仅离开了一下地面,就落了回去。 “这马太高了。”薛小苒悻悻,马背都比她脑袋高了。 连烜忍住笑,“再来,我托着你。” 薛小苒攒了口气,用力一蹬,可身体刚上去一点就想往下坠。 腰间突然多了一双大掌,轻而易举地一托,她顺势就上去了。 “坐好。 ” 薛小苒还在愣神中,忙扭过腰身侧坐在马鞍上。 “这,有点高呀。” 艾玛,何止高,还会动,薛小苒紧张地抓住了马鞍,一动不敢动。 “别紧张,放松了,踏雪走得很稳,不会摔着你的。”连烜抬眸看她紧绷着纤细的腰身,不由轻声安抚。 薛小苒试着挪了挪屁股,总算没那么僵硬了。 连烜牵着缰绳慢慢向前,让她适应一会儿。 马儿有韵律地步伐,让薛小苒渐渐放松了心情,脸上露出了喜悦兴奋地笑容。 骑马也挺有意思的。 连烜见状,也骑上了自己的红鬃马。 速度微微加快,马儿“嘚嘚”,轻快地在林边奔跑。 一直跟着的雷栗,刻意放慢了马匹的速度,只远远缀着。 “你,别让马跑那么快。”薛小苒毕竟第一次骑马,一上一下的颠簸感,让她手心冒汗。 连烜回头,正待笑她,忽地脸色一变。 随即,伸手把踏雪背上的薛小苒一把捞了过去。 “啊——”薛小苒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昏眩恍惚间已经被他揽入了怀里,鼻尖尽是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气息,薛小苒的脸顿时红了一片。 “别动。” 她刚想挣扎,耳畔传来 他低沉却又肃然的声音。 薛小苒立即停止了动作。 “咻咻”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在静谧的林道间显得格外刺耳。 连烜搂着她往马背一侧避让。 薛小苒眼睁睁看着两道寒芒贴着连烜的背部划空而过。 吓得她脸色发白。 还没等她回过神,空气中又传出几道动静。 连烜依旧揽着她左右避让,还利用空隙拍了一下身旁的踏雪。 踏雪立即展开雪白的四蹄,飞奔离开。 四周围堵的人对马匹的离开视而不见,“咻咻咻”数道利箭从林间暗处飞速袭来。 连烜双腿一夹,驱动马匹,红鬃马迅速朝前飞奔,避开了身后的利箭。 “抓好了。”连烜把薛小苒的双手揽在自己腰间上,一双锐利如刀的眸子盯着前方某处。 薛小苒环住他精瘦扎实的腰身,咬着牙一声不吭,她的余光已经瞥到了他们身处的困境。 四周围着密密麻麻一大圈的黑衣人,手里皆是寒光闪闪,很显然,他们被包围埋伏了。 忽地,身后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玉哨声,传递这某种信息。 “动手。” 一道冷厉粗粝的声音发出了命令。 连烜目露寒光,眼神似刀,猛地朝那道声音来源处射去。 “冷一。”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他们的目标是我 阴暗的林子里没有声音回答。 新一轮利箭呼啸而来。 连烜控制着红鬃马左右腾挪,前后方聚集了大批的黑衣人,渐渐形成了包围之势。 他冷眸一扫,冷静地寻着最佳突围的位置,一支梭镖针伸到了他面前。 薛小苒没敢吱声,知道他没带兵器,便把包里剩下那支梭镖针找了出来。 连烜心中一暖,垂眸看着她洁白如玉的小脸,胸口漾起一道涟漪。 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连烜拿过梭镖针,聚目策马朝林间暗处奔去。 那处黑衣人最少,冷一那个叛徒就躲在暗处。 红鬃马迅如闪电般朝一旁的林间冲去。 “咻咻咻”数道利箭追着他们身后破空而来。 连烜甩着宽大的袖袍,扫落数支利箭。 红鬃马却是一声悲鸣,趔趄着快要倒地。 显然,马匹中箭了。 连烜冷眉一凝,左手抱着薛小苒顺势纵身一跳,两人没入林间。 他脚一落地,右手的梭镖针迅速脱手而出。 小小一只梭镖针在黑暗中追风逐电般射向某处。 “噗”一声细微的入肉声响起,连烜嘴角露出了阴鸷的 冷笑。 薛小苒顾不上忽高忽低的晕眩感,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那匹受伤的红鬃马,她只能用力揽着连烜的腰身,不想因为自己拖累了他。 几名黑衣人立即围了上来,同时挥刀夹攻。 连烜一个侧踢,长腿带着凌厉的劲道踢飞了一名黑衣人手里的长刀。 又一转身,堪堪避过了一柄长剑。 右手快如闪电般钳住了黑衣人的手腕,扯着他的手腕反手一挥,利用黑衣人手里的长剑,挡住了另一个黑衣人的长刀。 随后,连烜抬起一脚,踢飞拿剑的黑衣人,夺过了他手里的长剑。 立时,长剑在他手里挽出了朵朵剑花,连烜的气势一时势如破竹。 一剑出去,再收回时,就带起了串串血花。 不过,连烜不敢恋战,身后有大批脚步声涌来,不能被他们围困上。 一剑挑开一个黑衣人后,连烜左手抱起薛小苒纵身一跃,人已经站在了一棵高大的树桠之上,双足一点,又跃往另一棵大树上。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带着薛小苒轻松跃过了两棵离得不近的大树。 薛小苒虽然 一直咬着牙不出声,可也被这毫无预警飞上半空的状态,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飞檐走壁是这般神奇的存在。 她刚感慨一声,又听到那种令人寒颤的破空声。 疾如流星般的利箭带着寒芒朝连烜身后袭来。 连烜冷着一张脸,转身挥动手里的长剑,拨落数道利箭。 可箭矢似乎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出现。 薛小苒惨白着一张脸,看着近在眼前的危机,一道道森冷的寒芒如狂风骤雨般呼啸而来。 连烜的右手几乎没有停顿过,“叮叮叮”的声音近在耳畔,击打得她的耳朵都有些疼起来。 恍惚间,又是一个跳跃,连烜带着她跃到了另一棵大树上。 此时的天空已经只剩浅浅一道光亮,野地林间已然漆黑一片。 连烜的气息开始微微沉重,胸膛的起伏越发明显。 薛小苒想起,他的毒才解开没几天,身体应该还没恢复完全才对,一瞬间,她有些心疼。 连烜继续在大树间跳跃,身后也一直有箭矢紧追不舍。 他不在任何树上过多停留,抱着薛小苒不停地跳跃,不时还得顾 着身后的利箭。 好在,越到后面,追击而来的利箭越少。 连烜一直没有停顿,他后面追着的是冷一。 那个隐在暗处跟了他数年的阴冷男人,以彼此熟悉的程度,一旦对立上,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带着薛小苒,不能冒这样的险。 身后的追击声似乎越来越远,可连烜知道,冷一是绝对不会放弃追击的,即便他身上中了一支梭镖针。 所以,他不能停。 “小苒,趴到我背上来。” 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连烜把薛小苒放下,微微屈身,让她伏上他背后。 “哦,好。”薛小苒没敢多话,把挎包往后移了移,伏上了他宽厚扎实的肩背。 就这么简单一个停顿,静寂的山林后,又有惊鸟展翅的声音。 “追得还真紧。”连烜轻哼一声,背好薛小苒,紧绷身躯,开始像头矫健的猎豹般,在漆黑一片的野林间挪移闪跃。 即便夜空漆黑无月,只有几颗星星不时闪动,连烜敏捷灵动的身躯依旧如同进入无人之境。 一时,黑暗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薛小苒趴在他 肩上,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感受着他一直紧绷着的身躯,以及他略显粗重的气息。 “连烜,小磊那边会有事么?” 良久后,薛小苒悄声在他耳畔问了一句。 她有点担心薛小磊和乌兰花他们。 少女的轻声细语在耳畔响起,连烜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初。 “小磊那边不会有事的,他们的目标是我。” 连烜压抑着的声音如同低沉的男低音。 薛小苒闻言,心头微微一松,他们没事就好。 知道现在不是问他问题的时候,薛小苒保持了安静。 “这次,是我连累你了。”连烜背着她继续前行,轻声说了一句。 “这是意外,我知道你也不想的。”薛小苒不会怪他。 连烜看着漆黑的山林,眼眸讳莫如深。 冷一调动了那么多人手,很显然是带着上面的任务来的。 瞧这紧咬不放的架势,定然是下了死命令的。 很好,省得他还得费劲去找善于隐匿的冷一。 这样叛主反骨,不忠不义的人,不收拾掉他,难泄心头之恨。 连烜心思飞转,把附近的地形在脑海里分析了一遍。 第二百四十四章 破水而出 “连烜,你累了吧?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寂静的山林里,连烜略显粗重的气息,让薛小苒有些担心。 连烜却闷笑一声,轻轻托了托身后柔软的身躯,“就你这点份量,还累不到我。” 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薛小苒转头看向他近在咫尺的侧颜。 夜幕下的山林,四周是婆娑的树影,她只能勉强看出他坚毅冷硬的轮廓,以及那双从容睿智的眼眸。 “……我很重的呢。”薛小苒觉着自己应该有九十多斤重,也不算轻。 她下巴搭在他的肩头,轻轻的呢喃声像只软萌萌的小猫,在他的心脏挠了一下,让他感觉酥酥麻麻。 “那你从前背我的时候,觉着重不重?”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她背着他在黑夜中吃力行走的情景。 “重。”薛小苒老实点头,“当时,要不是我还有点吨位,真的背不动你。” 连烜轻笑,“那时是我最瘦的一段时间了。” “嗯,瘦得身上只剩排骨了,把我吓了好大一跳,还以为碰到了一个女水鬼呢。” 薛小苒环着他坚实紧致的肩背,初次见面的情形似乎还历历在目。 “那你还有胆量救人。” 夜渐深,幽静的 深林里似乎只有两人的低语,山风轻拂,夜色微凉,连烜却觉着身上越来越燥热。 “我怕黑呀,有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待着强。” 薛小苒瞄了眼黑漆漆的山林,要不是有连烜在,她可真不敢一个人在黑暗的林中走动。 连烜突然就想起,她半夜拉着他,要求他陪着去方便的事情。 顿时,耳根一红,脚下就是一个趔趄。 “哎。”薛小苒微微一呼,“我还下来走吧。” “不用。”连烜老脸一红,端正了心神,继续背着她在野外穿梭。 “我们这是在哪呢?怎么都是林子?” 四周不是树就是山,怎么感觉像回到了越岭山脉呢,薛小苒有些疑惑。 “在越岭山脉。”连烜回答。 “啊?”薛小苒猛地一惊,扶着他肩头,稍稍移开身躯。 “别乱动,越岭山脉延绵数千里,蜿蜒逶迤,重峦叠嶂,这边也只是山脉的前半段而已,黎国那边是山脉的后半段。”连烜解释。 “哇,这山脉也太长了吧,无怪乎,苦岭屯的村民说,要是在山脉里迷了路,走上一年半载都出不来。”薛小苒连声感慨。 “当初,我们也走了很久。”想起那一段赶路的经历 ,连烜也有些唏嘘。 她和小猴子走走停停,一路采采花,挖挖野菜等着他,虽然当时的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可心态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适意。 “那我们现在又往山脉里钻呀?” 进山容易出山难呀,薛小苒瞧着黑黝黝的山林咽了咽口水。 “……后面那群人追得紧,你当真以为,我有以一敌百的能力么?”连烜开玩笑地朝肩头边的她看了一眼。 “你肯定可以,只不过是顾虑着我而已。”薛小苒却对他有着莫名的信心。 连烜沉默半响,这才轻笑一声。 “也不全是,我毒刚解,功力还没恢复过来。” 一年多时间没拿兵器了,手感招式也生疏了许多,一身功力还没能恢复到从前的七八成,诸多因素加起来,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嗯嗯,我知道,你要是处于巅峰时期,一定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的。”薛小苒对他向来很是推崇。 连烜嘴角微翘,虽然她拍马屁的嫌疑有些重,可还是让他感到心情不错。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夜色深沉。 “先前我好像听见了一串哨声。”薛小苒有些犯困,脑袋抵在他肩头,随着他前进的步伐一上一下 的。 “嗯,那是雷栗发出的遇袭信号。” 冷一向来沉得住气,定然是远远缀着他们,逮住了时机才动手。 雷栗他们隔得远,就算来救援,也得隔一段时间。 “那他们会跟着进山来么?”薛小苒打着哈欠,往日这种时候,她早睡着了。 “嗯,困了就睡吧。”连烜放轻声音,“没事的,有我在。” “那我先睡会儿,你累了就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哦。”薛小苒眼皮直打架,嘟囔着趴在他肩头沉沉睡去。 连烜看着肩头乌黑的脑袋,浅浅一笑,随即转头看向身后某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 不愧是冷一,这样黑暗不利的环境都能一路紧咬着不放。 可惜,可惜…… 他身形一闪,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薛小苒在溪水“哗哗”流动声和小鸟“啾啾”鸣唱声中醒来。 她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清澈的溪流边上,身下铺着连烜绀青色的外衫。 他人却不见踪影。 薛小苒坐了起来,也没感到慌张,既然他的衣裳在,那他肯定没走远。 她起身跑到溪流边上,挽起了衣袖,洗漱干净。 这才不慌不忙的打量起附近的地势。 溪流位于一片林地 旁,再过去是陡峭连绵的山体,山高林茂,蓊蓊郁郁。 似足了从前在丛林中的景象。 薛小苒瞧着瞧着就不由笑了。 他们和越岭山脉还真是有缘呀,才走出来多久,又走进来了。 走回刚才躺着的地方,拿起连烜的外衫看了看,外衫不仅有血迹泥印,呃,还带着汗酸味。 薛小苒直接把衣衫浸入了小溪里,仔细地搓着上面的脏污。 连烜并没有受伤,上面的血迹都是敌人的,所以,她不担心。 搓干净衣裳后,找了跟枯枝洗干净,把衣裳穿起来,挂到了一边的树枝上。 等了等,还是没瞧见连烜身影,薛小苒忍不住开始在附近走动起来。 她顺着溪流上游慢慢走去。 “哗哗”流水声在林间越发响亮,薛小苒刚爬上一块大岩石,就看到了一处小瀑布飞泻而下,落入潭水间珠花四溅。 飞瀑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幻出道道炫目的光彩,粒粒玉珠,向四面喷散。 四周一片苍翠葳蕤,把玉花四溅的小瀑布衬得格外生动迷人。 好漂亮的景致呀,薛小苒看得目不转睛。 忽地,“哗啦”一声响动。 碧水一色的水潭中,一道裸着上身的人影破水而出。 第二百四十五章 气定神闲 连烜立在水潭中央,他肩背宽厚肌理匀称,肤色呈现偏白的小麦色,一头墨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大滴大滴的水珠顺着鬓角滴落他赤裸着的胸膛。 他一浮出水面,就觉察到了她的出现。 转头看去,那姑娘站在岩石上,樱唇微启,一副呆滞模样。 连烜默默往下沉了沉,遮掩住了外泄的春光。 先前,他去了高处查探敌人的行踪,回到小溪边时,正好看到她闻了闻他的外衫,然后嫌弃地拿去溪边清洗。 连烜当即低头看了看满身汗酸的自己。 于是,他又折回来潭边,打算清洗一下,谁知,她这么快就寻过来了。 “连烜,你怎么跑水潭里去了?”薛小苒先是吃惊,随即又有些兴奋。 那水花飞溅的潭底,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碧水莹莹,在盛暑时节,很是诱人。 “咳,天太热,我凉快一下。”连烜不动声色继续往下沉了沉,他可记得,这姑娘当初在山洞里的时候,还扒过他的衣裳,给他身上搽药呢。 薛小苒果然没避讳,她扶着岩石就往下爬,那一潭盈盈绿水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连烜无奈, 长臂一滑,往水珠四溅的瀑布下游过去。 等薛小苒爬下了岩石,一脸兴奋跑到水潭边,蹲下就把脸往清澈见底的水潭凑去。 “哇,水好清哦,底下还有鱼在游动。” 她伸手摸了摸沁凉的潭水,更是一脸艳羡。 青青山影倒映在水面上,山光水色融为一体,这么优美迷人的环境,她也好想下去游上一圈呀。 她抬眸朝潭心看去,却发现没了连烜的身影,再往稍远处一看,那水花四溅的飞瀑旁,只露出一颗脑袋的连烜正在享受被水花洗脸的盛宴。 薛小苒回过神后,顿时大乐,指着他哈哈大笑。 连烜往前移了移,避开四溅的水花,伸出手臂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他幽深黑亮的眼眸,看着潭边乐不可支的薛小苒,突然就朝潭下沉去。 薛小苒笑着笑着,才后知后觉发现,瀑布下的连烜又没了影子。 “咦?” 一眨眼工夫,躲哪儿去了? 薛小苒四下环顾,没看到他上岸的痕迹,心有所觉,赶紧向潭底看去。 “哗啦”一声响动。 裸着上半身的连烜破水而出,带出的水花溅了薛小苒一身。 薛小苒眨眨 眼睑上的水珠,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只隔了一臂之远的连烜,他双手撑住潭边的石块,整个上半身都露在了水面上,精瘦结实,紧致有型,雪白的亵裤松松挂在胯骨上。 晶莹的水滴顺着他线条清晰的肌肉倾落而下。 他、他、他在干嘛? 薛小苒的脸还带着被他溅着的水珠,一双粉唇因吃惊而半张着,黑亮的眼珠不由自主地把连烜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最后落在他紧实有力的腹肌上。 连烜的眼神有些幽暗晦涩。 回京后,身份的问题虽然可以解决,可她的态度,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说她不在意他吧,那肯定不是,她有多信赖他,他很清楚。 说她在意吧,又缺了点什么,和她多靠近一步,她又会缩回去。 总是惦记着要独立门户,似乎一点没想要和他扯上关系的样子。 连烜有时候挺郁闷,他素来冷静自持,洁身自好,也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这种不可言喻的微妙感觉,让他有些把握不住与她相处的分寸。 刚才她指着他哈哈大笑时,不知怎么,他突然下意识就泅水潜过来了。 此时一看, 这姑娘惊讶的同时,居然还大模大样地打量起他来,连烜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你身上的伤疤没有完全消除。”薛小苒指着他腹间几道浅浅的疤痕叫道。 为何她关注的重点会在疤痕上?连烜眼皮一抽,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薛小苒被他一双黑眸盯着,脸颊渐渐飞起了红云。 “你,你,你赶紧穿衣裳去,裸着身体耍流氓呀。” 她红着脸看他,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起来。 嗯,还知道脸红,不错。 “我记得,某人曾说过又不是没见过光膀子的男子。”他盯着她,翻起了旧账。 薛小苒大囧,“那,那也是远远瞥一眼而已,又不像你这样。” “哦,那某人还动手扒了别人的衣裳呢?”连烜抿着嘴,不让嘴角扬起。 “那,那不是为了给你搽药么。”薛小苒红着脸就瞪他。 一张粉润的俏脸,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带着羞恼地嗔怒。 连烜眼角的笑意差点就遮不住。 “我那还有药,你要不要帮我搽药。”他压低着沙哑的声音,悄悄诱惑她。 “啊?搽什么药?”薛小苒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一时没反应 过来。 “你不是说,这还有疤痕没消么?”连烜唇角微翘,瞧着她脸颊微红,瞪大眼睛,有些呆愣的样子,他居然都觉着傻得很可爱。 薛小苒愣了愣后,眼睛陡然睁得溜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红云从脸颊烧到了耳根,“你,明明自己有手。” 说完这句话后,她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噔噔噔”跑了。 连烜看着她红如朝霞的侧脸,笑意蔓延整张脸。 被调戏了,薛小苒气哼哼地爬上了大岩石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潭边已经没了他的身影,薛小苒红着脸哼了一声,往来时的路走去。 她刚走回到小溪边,没过一会儿,穿着素白中衣和绀青色长裤的连烜,一手拿着长剑,一手用木棍挑着两条鱼也回来了。 薛小苒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消的红晕,看得连烜满眼笑意。 很好,至少证明他不是一厢情愿的独自忙活。 薛小苒瞪了他一眼后,故作沉声问,“咱们还不出发么?” 那些追击刺杀他的敌人呢?不怕他们追上来么? “不急,昨夜已经甩开很大的距离了,他们一时半会追不上了。” 连烜气定神闲。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又在挖坑让她跳 既然他这么笃定,薛小苒自然没有意见。 她瞧了眼他手里的鱼,开始从她茜色挎包里翻出了折叠银色小刀打开,然后想接过连烜手里的鱼。 连烜却瞅着她手里的银色小刀不放。 “我看看。” 他朝她伸手,这是那柄在丛林里使用的小刀,出了丛林后,他就没瞧见过了,原来是这样子的,还能折起来。 薛小苒瞟了他一眼,默默递给了他。 藏起来也来不及了,反正他早就摸过千百遍了。 连烜把长剑往地上一戳,又把叉鱼的木棍递给了薛小苒,这才接过小刀,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把小刀折叠起来,又打开,反反复复。 “咳,给我,还要收拾鱼呢。”薛小苒瞧他像得了新玩具一样,不舍撒手,只好开口问他要。 连烜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拿着银色小刀似乎不大想给她,“用剑收拾鱼行么?” 薛小苒一滞,扯着嘴角横睨他,“那剑昨天还往人身上捅过呢。” 昨晚她虽然看不真切,可那剑分明戳过好几个黑衣人,血都溅了连烜一身。 这样的剑用来弄吃的? 薛小苒朝他翻了个白眼。 连烜回过神,揉了揉鼻子 ,把银色小刀递给了她。 “你喜欢这把小刀,那收拾完鱼后,送给你好了。”薛小苒瞧他有些不舍,突然就开了口。 话出口后,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可是她少数几样能留在身旁的物件了。 不过,话已出口,她也不会后悔,他喜欢,就送他好了。 连烜的脸色先是一惊,随即一喜,看向薛小苒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当真?” “当然当真,一把小刀而已,我还能逗你玩不成。”薛小苒又白了他一眼,拿过小刀,转身去了溪流边上。 她就没瞧见,连烜眼角扬起的笑意是那般浓重。 薛小苒感觉自己很久没弄鱼了,技术有点生疏了,刮鱼鳞的时候,差点捏不住滑溜溜的鱼头,还被鱼鳞划破了几道浅浅的口子。 等她收拾好鱼,连烜也生好了火。 “你生火的技巧比我强呢。”薛小苒把串好的鱼递给他。 “怎么弄的?”看她手指头有几道浅浅的划痕,连烜不由蹙起了眉头。 “没什么,太久没弄鱼了,手法生疏了。”薛小苒吐吐舌头,然后把洗干净折好的小刀递给了他,“给你。” 连烜没接,只是看着她受伤的 指腹,他应该猎只野鸡才对,收拾鱼太费劲了。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薛小苒瞧他盯着她的指头不放,心里一时多了几分甜丝丝的感觉。 “嗯,一会儿给你搽药。”连烜接过小刀,暂时放到了一边,开始认真烤鱼。 啥调料都没有,薛小苒在四周溜达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作为调料的植物,反倒在一处土坳边上看到了一堆红艳艳的刺萢儿。 薛小苒一瞧之下,喜笑颜开。 拿出手帕摊放着,开始摘刺萢儿,没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捧。 薛小苒捧着一堆刺萢儿回了溪边,连烜已经把鱼烤得半熟。 “你看,刺萢儿。” 连烜瞧了一眼,“你们那里叫刺萢儿?我们这里叫悬钩子。” “嗯,每个地方叫的名字都不一样嘛。”薛小苒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不过,她开始挠自己的手臂。 “草堆里蚊虫好多。” 白皙纤细的手腕已经被她挠出一道道红印子来。 连烜顿时眉头紧蹙,“先去洗洗,然后过来搽药。” 薛小苒忙去洗了一遍手。 连烜把两串鱼放在左手,然后解开挂在腰带上的缎面荷包。 “打开,里面有药膏。 ” 薛小苒拉开荷包的抽绳,悄悄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银子、银票、药瓶儿、纸团什么的,好像还有玉佩。 “哪个药瓶儿?”荷包里有两三个药瓶儿呢。 “瓷白小瓶。”连烜瞟了她一眼,继续烤鱼。 薛小苒拿出瓷白小瓶,放好他的荷包,然后打开了瓶盖,里面雪白的膏体已经只剩三分之一。 “这个能止痒么?”她沾了一点抹在红了一片的肌肤上。 “嗯,师兄的生肌玉肤膏,也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连烜回道。 “那么好呀,那怎么能用来止痒呢。”薛小苒忙想收起来。 “搽上,在市面上是有市无价,在师兄那里,不过就是一种普通的药膏而已。”连烜盯着她,示意她好好搽。 “濮阳大哥的药膏,肯定好贵的。”薛小苒嘟囔着,小心又沾了一点搽在指腹上。 濮阳轻澜和她混熟以后,非要她改口,薛小苒也就改了称呼。 “药膏一直放着不用,时间长了,也没效果了。”连烜不以为意。 “也是,药膏是有保质期的。”薛小苒认同,终于舍得抠多了一点,抹在手腕上,“不过,这药膏主要的作用 是消除伤痕吧,还是留给你抹身上的疤痕好了。” 连烜瞥了她一眼,唇角突然翘起,但随即又抿上。 “咳,身上有伤疤就有好了,反正也没人瞧见。” 他一脸不配合的样子。 薛小苒果然有些急了,“哪能这样呢?就算没人瞧见,自己总能看见吧,明明有好药膏可以消除伤疤,你怎么这都懒得抹。” “我没空理这些小事。”连烜好整以暇地翻着开始焦黄的鱼。 “怎么能说是小事呢,不是有句古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你的身体也要好好爱护,才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嘛。”薛小苒一时苦口婆心。 连烜嘴角一扯,干脆不理她。 薛小苒气恼,干脆直接问,“你到底搽不搽药?” “不搽。”连烜态度坚定,“不过,你要帮我搽,我也不反对。” 薛小苒这才回过神,这家伙又在挖坑让她跳了。 不由就想起他裸着结实的上半身,撑在水潭边说的话,她的脸颊顿时不可抑制地滚烫起来。 盯着他泰然自若的脸,薛小苒恨不得把手里的瓷白小瓶扔他脸上去。 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脸皮变得越发的厚起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上了贼船就得跟贼走 薛小苒最后,到底还是没帮他搽药。 虽然她确实很想帮他搽上,可为了不落入他挖的坑里,说什么她也得忍住。 反正,身上有疤痕的又不是她。 薛小苒忿忿地啃着味道清淡的鱼肉。 不过,虽说没油没盐,烤鱼的滋味还算不错。 连烜瞥着她气呼呼的小脸,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鱼儿没上勾,可惜。 “你以前经常烤鱼么?鱼烤得还挺好的。”薛小苒不想继续纠结他搽不搽药的问题,干脆换了个话题。 “跟着师父游历的时候,在野外都得自己动手。” 师父不喜带仆从,很多事情都是他和师兄亲自动手。 “难怪你动手能力还挺强的。”薛小苒夸他。 连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动手能力更强。” 她在丛林里的各种生猛的行为,他可都一一记得呢。 “人呐,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为了生存,自然而然会迸发出极限的潜能了,要是生活在安逸舒适的环境,谁不想活得舒舒服服的,可到了恶劣没有条件的地方,你不努力适应环境就得被自然界淘汰掉 ,本姑娘花一样的年纪,还没活够呢,当然不会轻言放弃。” 薛小苒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着些什么,于是,开始老气横秋,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起了大道理。 “……连烜?连烜?” 薛小苒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却发现一旁的人似乎在魂游天际,不由气恼。 “咳,我听着呢。”连烜回过神。 转眸看向不远处的草丛中,一簇不知名的粉色小花上。 春天都过去那么久了,心神却越发容易荡漾了,连烜耳尖微微泛红。 “你明明没在听。”薛小苒指责,可不想让他糊弄过去。 “听着呢,你说得都对。”她那副摆资格讲道理的样子,不用听也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连烜对她的小套路基本挺熟悉的了。 薛小苒狐疑地眨眨眼。 “嗯,话说回来,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连烜转开话题。 “哪件事情?”薛小苒一时迷糊,红润的唇角还残留着一抹烤鱼的焦黑。 “新身份的事。”连烜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很想伸手替她抹去那处焦黑。 “这个呀。”薛 小苒被他盯得有些发虚,“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变成濮阳大哥的远方表妹呢?” “那你有别的身份么?”连烜也不跟她绕圈,直接问了一句。 她有啊,只是,不在这个世界而已,薛小苒咬着唇瞄他。 连烜一瞧,就知道,她又想龟缩起来,顿时板起一张脸。 “你没有合适的身份,就算买了一张户籍,也融不入四周的环境与生活,还容易受到一些心思不正的人窥觑,有濮阳家族的身份护着,对你对小磊都会好很多,而且,你不是想让小磊念私塾么?有些好的私塾学堂是不接受平民子弟的,你就算为了小磊着想,也得有个好身份护着。” 瞧着他板起脸,薛小苒还真的有些紧张,再听完他的话,似乎是有些道理。 “可是,那多麻烦濮阳大哥呀。” 说到底,薛小苒也是怕为了自己这点事,弄出一堆麻烦事。 “一点都不麻烦,你没瞧见么,他还巴不得你立刻成为他表妹呢。”连烜想到最近几日,濮阳轻澜一直粘在薛小苒旁边,唠叨个没完就来气。 薛小苒也想 起了濮阳轻澜的态度,不由抿嘴轻笑。 “小苒,你不相信我么?”瞧她始终没松口,连烜开始放大招。 “相信呀。”薛小苒回答得毫不犹豫。 连烜幽暗的眸中顿时一股暗流在翻滚,她答得是那般肯定,丝毫没有犹豫,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的心脏有一瞬间的悸动,似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人可以收获这样一份无条件的信任。 “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你选的身份,定然是为了你好的。” 他眼眸闪着光亮,声音却越发暗哑。 薛小苒点头,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 “那你是不是应该应下?” 他直直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芒比夜空中星辰还要璀璨,薛小苒一时竟移不开眼。 “小苒,你说好不好?”醇厚带着鼓惑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好。”薛小苒不由自主地跟随,一声好字脱口而出。 连烜地笑顿时溢于言表。 薛小苒就回过了神。 一时掩唇惊呼,她竟然随口就答应了? 薛小苒瞪着连烜,她先前为什么一直没答应,就是因 为,她总有种感觉,他似乎在挖什么大坑等着她跳进去。 她相信他,是没错。 可有些事情,观念思想不同,看待事物的各个方面也不同,他觉着对她好的事情,她未必就觉着好。 总之,薛小苒有一种上了贼船,就得跟贼走的感觉。 “咳,好,事情说好,咱们也该动身了。”连烜不给她反悔的机会,起身去拿他晒得半干的外衫,“那个悬钩子你还要不要吃?” 红艳艳的果实洗净后,一直放在一旁的石板上。 “要,怎么不要。”薛小苒噘着嘴,移了过去,捻起红彤彤的刺萢儿一口吃下去,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吧咂吧咂”一捧刺萢儿她一个人全部都吃完,一颗也不想留给他。 结果,刺萢儿吃多了,吃得倒牙了。 牙根那个酸软呀。 薛小苒苦着一张脸跟在连烜身后走着。 “喜欢那潭水?” 连烜把她扶上那块大岩石,碧水澄净的清潭出现在眼前。 “喜欢,夏日里看着就舒爽。”薛小苒点头,看着一潭碧水,把倒牙的滋味都忘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重重包围 飞泻而下的小瀑布“哗哗”直响,溅出串串晶莹的玉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薛小苒自己跳下了岩石,往潭边走去。 “会泅水?”醇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会一点。”薛小苒游得不是很好,比狗刨好一点。 “想下去吗?”他的声音很近,似在耳畔。 薛小苒不由转头,他站在她身后,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 清晨的阳光从他身后斜照着,让他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虚化。 他离得这般近,近到薛小苒心头一窒,忍不住就想往后退。 “小心。”他伸出了长臂挽住了她的胳膊,她可就站在潭水边上。 那掌心似带着火,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着薛小苒的肌肤。 面颊顿时染上了淡淡的粉霞,薛小苒一时窘迫,又有些怪他离自己太近。 “咳,咱们快赶路吧,现在哪有空闲玩耍。” 薛小苒小心往旁边移了移。 “没事,他们现在追不上来。”连烜放开她纤细的胳膊,笑得一脸从容。 “那也不能继续在这磨蹭吧,小磊他们会着急的。”薛小苒可没他那么淡定。 连烜挑挑眉,好吧,现在不是游玩的好时机 。 他微微侧身,然后屈膝,“上来。” “啊?我,我可以自己走的。”薛小苒嘴角嚅嚅。 昨晚事态紧急,让他背着也就算了,可现在,她自己走也可以的吧。 “用你的速度走,想出山林,怕是要走上三五天才成。”连烜淡淡地看着她。 “哦。”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薛小苒只好又伏上了他的肩背后。 柔软的身躯趴在他身上,连烜眼眸轻柔,微微托起了她。 随后,双足一点,朝西北方向奔去。 冷一定然在北面和东面设了埋伏,他带着薛小苒,不宜与他们硬碰硬,绕着点弯道,再寻出路。 山脉面积广袤,他们的人手不足以封锁太多地方。 他脚下的速度加快,趴在他背后的薛小苒,看着两旁极速后退的景象,惊叹连连。 果然是高手呀,瞧这速度,都赶上小汽车了吧。 虽然一直重复着跃起,落下,可速度着实不慢。 昨晚四周黑漆漆的,也没能看清楚什么,今日再次体验,感觉实在很是新鲜刺激,她兴致盎然地左顾右盼。 连烜一直在动,同时也注意着她,看她兴致勃勃,他不由低笑一声。 崎岖的山路并不好 走,可连烜的速度却一直没慢下来。 半个时辰后,太阳一路高升,散发着火热的温度。 薛小苒拿出素色帕子,把连烜一脑门的汗珠擦去。 “要不,我下来走会儿吧,天太热了。” 连烜的背后都被汗水浸湿了一片,她手里拿着片硕大的野芋叶遮阳,同样热得汗津津的。 “过了那片大草地我们休息一下。” 他们刚过了一道山坳,跃出林间,视野顿时变得开阔。 一片青幽幽的大片草地出现在眼前,草地的尽头又是古木参天的林地。 接近正午的太阳,热力逼人。 连烜几个纵跳,渐渐接近草地尽头。 薛小苒撑着有些蔫巴的野芋叶,正想给他擦擦汗,却见他沉稳的目光在一霎那锐利如鹰。 连烜刹住了身形,面如冷霜。 “出来!” 薛小苒心头一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蓊郁的古木后,一群黑衣人现出了身形。 “冷一,我是不是该夸赞你一句?” 连烜把薛小苒轻轻放下,反手旋起手里的长剑,全身散发骇人的寒意。 真没想到,冷一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了解他。 这样危险的毒瘤,绝对不能留。 他眸中 寒芒如霜。 隐在黑衣人群里蒙着黑色面巾的冷一依旧没有作声,手腕轻轻挥动。 四周对黑衣人立时动了起来。 “小苒,忍着。”连烜俯身左手环在她大腿处,一把把她扛在了肩上。 随即纵身往左侧飞跃。 薛小苒揽住他的脖颈,眼睁睁瞧着身后一群黑衣人手里提着寒光闪闪的兵器,动作迅猛地朝他们冲来。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却一声也不敢吭。 黑衣人紧紧追在他们身后,连烜稍微拉开些距离,没过多会又跟了上来。 “锵”的一声,兵刃相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进入左侧野林的连烜,与伏击在暗处的黑衣人短兵相接。 连烜顿时怒极而笑,右手的长剑挽出一道剑花,长剑如灵蛇起舞,瞬间没入黑衣人的左肩,带出一串血花。 薛小苒被近在眼前的血腥景象,吓得唇色发白。 连烜手上的长剑没停,径直挥向另一旁的黑衣人。 迅如闪电的一剑直没黑衣人的胸口,惨呼一声后,被连烜一脚踢飞。 “他们围上来了。”眼看着紧追而来的黑衣人就要冲过来,薛小苒不得不出声提醒。 连烜瞅准空隙,身形宛若流 星般迅速没入野林间。 大批的黑衣人紧追不放,同样涌入了野林间。 追逐战持续了一刻钟,连烜被追兵逼到了一块空寂的悬崖边。 薛小苒看着围成包围圈的黑衣人,身体有些颤抖。 他们被重重包围,孤立无援,这次怕是难以善了了。 “别怕。”连烜放下她,把她护在身后。 一声命令,所有黑衣人挥着兵刃冲向他们。 连烜面色凌冽肃杀,气场全开。 他手里的长剑劈斩而下,划出一道冷厉的弧线,气势磅礴的剑芒把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劈斩在剑下。 长剑转瞬间往左侧一挑,直直刺入另一名黑衣人的胸腹间,长剑一抽,丝毫没停顿,继续收割下一个敌人的小命。 几息间,地上倒下了一片黑影,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放箭。”低哑粗粝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连烜原本冷峻的脸色顿时一变,顾不上身后袭来的刀刃,飞速冲向站在悬崖最边上的薛小苒。 “咻咻咻”疾如闪电的利箭破空袭来。 连烜抱起脸色白惨惨的薛小苒,脚下轻点纵身一跃,两人的身形跃到了悬崖的半空中。 利箭贴着他们脚下划空而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黑暗中的两人 连烜左手紧紧搂着薛小苒,在半空中扭动身形,右手血迹斑斑的长剑脱手而出,朝立在林间指挥的冷一疾射而去。 一跃之力达到最高处后,两人的身形开始急速下坠。 连烜把人搂在怀里翻身一转,让自己垫在下边。 “啪啪啪啪”一路下坠,撞到了悬崖峭壁上长着的形态各异的树木。 连烜借着撞击树木,缓冲着下坠的道力。 也试图用右手拽住一旁的树枝。 可惜,两人下坠的速度太快,他拽了几次,都失败了。 最后,“嘭”的一声。 运着功力护体的连烜落地,带着巨大的冲撞力,居然把崖底砸开了一个大窟窿。 两人视线一黑,继续往下坠。 “哗啦”一声响后,双双坠入水里。 “哇,好冷。”浮上水面的薛小苒被一热一冷的落差,弄得一个哆嗦。 “没事吧。”连烜环着她纤柔的腰身,借着头顶那个大洞照射下来的光,仔细观察她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连烜,你怎么样了?可是受伤了?”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坠落,把土层都砸破了,可见下 坠的道力有多剧烈。 薛小苒很是担忧地抬眸看他。 “放心,我很好。”连烜脸上看不出异色,只是暗自压下翻滚的气血,他受了些内伤,不过并不算严重。 连烜左右看了看,这是处地底河道,河面宽,河道深,水流也挺急。 他带着她游到一边的石头上。 薛小苒爬了上去,然后伸手拉了他上来。 两人浑身都湿了个透。 “先前你还看着那潭水眼馋,现在好了,可以游个畅快了。”连烜抹了把脸笑道,不过,很快他的笑脸就顿在了脸上。 薛小苒穿的水蓝色细葛褙子原本就轻薄柔软,沾水后,薄薄的衣料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 连烜眸色一深,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薛小苒却没注意太多,地底的光线太暗,她可没有连烜那种夜视的本事。 听他还有心情说笑,薛小苒提心吊胆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一些。 “你还有心情说笑,那些刺客会追过来么?” 那样刀光剑影,鲜血四溅的场面,实在太过血腥了,薛小苒的心脏到现在还“砰砰”直跳。 连烜抬头 ,透过半空的窟窿,瞧见了一片幽绿。 “肯定会追来的,所以,我们得赶快走了。” 冷一那厮不会轻易罢休的,那柄飞出去的剑,连烜清楚,是要不了他的命的。 “哦哦,那我们往哪走?”薛小苒立即响应,她很清楚他们还身处危险当中。 连烜盯着脚边的暗流,伸手感受了一下流的力量。 “顺着地底暗流走。”只要速度够快,冷一绝对追不上来。 “嗯嗯,好。”薛小苒突然向他伸出了手,“把你的荷包给我。” 连烜挑眉,也不多问,解开了腰间的荷包给她。 “都湿透了,里面可是有银票的。”薛小苒有些心疼,把荷包的水倒了倒。 连烜一时哭笑不得,他怎么没发现,她原来是个小财迷。 薛小苒把他的荷包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 她落水的时候,挎包只进了一点水,里面倒没多湿。 她把整个挎包顶在了脑门上,用肩带绕了两圈,然后在下巴处打了个结。 连烜看着她古怪的造型,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咳,包包里有银票,不能把银票弄湿 了。”她的包包里可是放了她所有的家当呢。 “好了,好了,快走吧。” 薛小苒把脚往水里探了探,看着湿答答的鞋子,干脆脱了下来,塞进了怀里。 连烜实在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薛小苒不理他,顶着头顶的包包,小心翼翼下了水,冰凉凉的地下河水,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快走,快走。” 薛小苒在水下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连烜笑着摇摇头,滑下了河水里,“你小心些,游得动么?” “可以,就是这裙子有点不方便。” 裙摆都飘到河边上了,薛小苒梗着脑袋,把裙子往下压了压。 连烜失笑,“我给你拿着吧。” 伸手想把她脑袋上的包拿下来。 “不用,不用,快走吧,别耽搁时间了。”薛小苒忙用她狗刨式的泳姿向前游,尽量把脑袋浮在水面上。 连烜忙跟上。 他长手长脚的,比她游得可快多了。 最后,连烜干脆让她扶着他的肩头,一路带着她游下去。 地底河流越往深处,视线越黑,到最后,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薛小苒 怕黑,不由贴近了连烜的背脊。 连烜一时只觉耳根烧得慌,好在,此时此地,漆黑无光,她瞧不到他的失态。 薛小苒原本只是扶着他的肩头,随着光线越来越黑,她也越来越贴近连烜,最后,干脆搂住了他的脖颈。 实在是因为地底黑得太深沉了,黑得让她胆颤,哪里还会顾虑到什么男女之防。 “别怕,很快就出去了。”压得低低的嗓音就在耳畔。 “你别出声,会有蝙蝠的。”薛小苒吓得直接贴到他耳垂边,小小声提醒,沉如墨汁的黑暗本来就够让人害怕的了,再来一群蝙蝠,她大概要炸了。 温热的气息沁入耳蜗,连烜只觉整个耳朵都要烧起来了,背脊就是一阵发麻。 划水的动作更是僵了一僵。 连烜在水中停顿稍许,缓和了一下燥热的心绪,这才又游动起来。 河水哗哗流淌,黑暗中的两人在水中依偎着,顺流而下,幽暗阴冷的地下流像是没有尽头般,久久见不到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薛小苒觉着自己的皮肤都要泡皱了。 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丝丝亮光。 第二百五十章 一往无前 “好大一处洞穴呀——” 薛小苒用手扶着脑袋上的包,仰头看着阴森幽静,乱石嶙峋的宽大洞穴。 他们顺着黑黝黝的地底河道一路游过来,看到光亮的地方顺势游了过来。 河水在洞穴里拐了个弯道,继续向一旁低矮的洞口流淌而去。 她和连烜从河里慢慢爬上了岸边后,薛小苒穿起湿漉漉的鞋子,就被洞穴里的景观给吸引住了。 不远处的洞穴顶端盘根错节,浓密缠绕的老树根,密密实实交错在上端,形成了一道震撼视觉的奇景。 “哇——”薛小苒睁大眼睛不停感叹,“这得是千年老树精才会有这么粗壮纠结的树根吧。” 她只顾着抬头看洞穴内的奇景,根本没注意自己身上湿答答的衣裳紧紧贴在她肌肤之上。 连烜只瞧了一眼,就觉着鼻腔似有热流涌出了。 他忙捂住了硬挺的鼻梁,“咳,小苒,咱们往上走。” 洞穴呈现斜坡状,要想出去,就得往上走。 他抬脚率先往上,不敢回头看她。 “哦,好的。”薛小苒把下巴打结的肩带解开,一直梗着的脖子终于舒服多了。 “还好,还好 ,银票没湿。” 薛小苒笑眯眯地把挎包背上,低头一看,妈呀,这衣服怎么这么透呀。 抹胸的颜色,隆起的弧度都显现得一清二楚,还有那滴着水的长裙,也湿答答地粘在她的大腿上,清晰地印出纤细的腿型。 薛小苒脸上顿时烧得慌,急忙双手捂胸,眼神不由自主飘向走在前方的连烜。 连烜身上穿着深色长衫,虽然也是湿答答的,可并没有向她这般显得透肉。 他是不是都瞧见了,所以,才走这么快。 脸上火辣辣的,薛小苒把粘在身上的湿衣裳用力扯了扯,又把下摆的水拧了拧,可收效甚微,湿衣裳依旧湿乎乎贴在身上。 “小苒,来。”连烜已经站在了坡顶高处,转头瞥见她的动作,再一扫她娇柔玲珑的身躯,他半垂的眼眸中似有云雾翻涌,好不容易才侧开了视线。 “哦。”薛小苒把衣衫东拉西扯一番,最后放弃,抬腿往上走去,外面太阳大,出去晒会儿,衣裳更容易干。 坡地不好走,碎石灌木杂乱横陈,坡顶有几块大石头杵着。 连烜高大的身躯立在大石头上,抬眸把整个洞穴都 仔细观察了一遍,待看到洞穴口顶上虬枝盘曲蜿蜒曲折的老树根时,眼眸闪过一抹精光。 薛小苒好不容易走到石头旁,仰头看着比她个子还高的大石头,眨了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连烜笑了,半蹲在石头上,朝她伸出了一双宽大修长的手。 他背后带着光,眼眸带着笑,湿透的发髻还有水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薛小苒仰着的脸,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来,笑容似那三月粉嫩娇怯的桃花,上扬的唇角那般甜美娇艳。 连烜握住她伸过来的纤柔小手,居高临下看着她娇美的笑靥,心脏一阵悸动。 他手上一使力,薛小苒轻而易举地被他拉上了大石头上。 她刚一站定,就落入了坚实熟悉的胸膛间。 他的大掌扶着她的纤腰,使她整个人嵌入他怀中。 蜿蜒的地底河流发出“哗哗”的水流声,洞穴内的空气带着泥土枯草的气息。 紧贴着的身躯散发出惊人的热气,两人身高差距有些悬殊,薛小苒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脖子稍稍往后仰头看他。 湿漉漉的发梢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粉润的双唇微微轻启,一双 黑得发亮的瞳孔带着几分羞赧和惊愕。 “连烜?” 她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少女轻柔带着疑惑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 连烜环着她,深沉的视线从她起伏的胸膛艰难地上移,嫩黄的肩带从她白皙的粉颈露出一截,垂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上面的水滴似坠不坠,亮晶晶的轻轻颤巍。 空气似乎瞬间变得燥热不安起来,他握在她腰间的大掌烫得简直要灼伤她的肌肤。 “连烜?” 薛小苒看着他沉如古潭的眸子里,似有火焰跳动,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地又喊了一声。 “嗯。”暗沉到低哑的声音如同被火灼烧。 连烜瞧着少女粉润饱满,微微半启的红唇,眼眸半眯,下定决心。 于是,他右掌上移,揽在她湿润的后脑勺上,俯身垂眸,薄唇带着微凉的温度落在了薛小苒微启的红唇上。 那唇柔软微润,带着少女特有的气息。 薛小苒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想惊呼出声,正好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唇齿纠缠间,薛小苒半阖半启的眼眸陷入了一种晕眩迷蒙的状态,为什么突然会变成了这样? 她抵着他胸膛的手不知何时挂在了他肩颈之上。 迷迷糊糊间,她被他亲得气都差点喘不过来。 等他放开她的唇时,薛小苒急促的呼吸着,像只缺氧的鱼儿。 连烜瞧着被他亲得有些红肿的唇,身体的火焰非但没被浇熄,反倒越发灼热起来。 “你、你、你干嘛亲我?”回过神的薛小苒涨红了一张脸,捂着嘴巴,就瞪着他。 “你,不喜欢?”连烜费劲的压下全身的躁动,大手移到她的脸颊旁。 薛小苒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连烜轻笑,俯身用左臂揽住了她的大腿处,像抱孩子般,把她抱起。 薛小苒惊呼一声,忙扶住了他的肩头。 几个纵跳后,他们已经出了洞穴,温度陡然升高,西斜的太阳依旧刺眼夺目。 连烜抱着她不停顿,一路极速飞跃,转瞬间,他们已经远离了那处洞穴。 薛小苒瞧着往后快速倒退的景象,惊得心头一紧,扶着他肩头的手也变成了环抱的姿势。 连烜唇角微翘,心情就像树梢顶端的太阳,那般明亮璀璨。 既然下定决心,那就一往无前。 第二百五十一章 喜欢还是不喜欢 两刻钟后,连烜停落在一处幽潭边,不同于激流四溅的瀑布,此处就是静寂深幽的碧潭。 四周是绿树环绕,景色静谧优美,微红的斜阳映照着碧绿的幽潭,折射出别样的美感。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去就回。”连烜放下她,伸手把她有些散乱的碎发轻轻往后拨了拨。 两人身上的衣裳,此时都已半干,不再湿乎乎地粘在身上了,倒是各自的头发都有些凌乱飞散。 “啊?你要去哪?”薛小苒闻言,有些回不过神,一时忘了计较他亲昵的举动。 “察看一下附近的地形。”连烜轻笑,找了个借口。 “哦。”薛小苒愣愣应了一句。 连烜深深盯了她一眼后,闪身远去。 看着他消失的身影,薛小苒发了很久的呆。 想到了先前,那火热的一吻。 他问,她不喜欢么? 她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薛小苒捧着滚烫的脸颊,终究不能昧着心意说她不喜欢。 那他喜欢么? 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为什么会亲她? 可他那么清冷少言的人,怎么会喜欢她呢? 他不是向来都嫌她话多聒噪的么?他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薛小苒一张脸红扑扑的,陷入了各种甜蜜的小纠结中。 直到太阳落下树梢头,附近的光线开始变得有些暗淡,薛小苒总算回过了神。 她“啪啪”拍了脸颊两下,让自己清醒一下。 然后开始在四周搜寻干柴枯草,太阳快落山了,他们估计又得露宿野外了,她得准备一下。 薛小苒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两人从昨晚一直躲避追击到现在,也就早上吃了一条烤鱼,那点东西早就消耗殆尽了。 可是,等她捡好柴火,垒好灶台,却依旧没瞧见连烜的身影。 薛小苒跑到潭水边洗了洗手,又跑到附近的岩石上东张西望一番,没看到人影,却发现了一株结满红彤彤果实的羊奶子树。 她顿时喜笑颜开。 成熟后的羊奶子口味香甜,带着微酸,小时候,每到放暑假的日子,村里的孩子们就往附近的山头四处寻野果子吃,羊奶子就是其中一种,特别受到孩子们的欢迎。 薛小苒摘满了一方手帕,拿到碧潭边上洗,边洗边吃,吃得那叫一个高兴。 吃完了一捧,她又摘了一捧,打算等连烜回来给他尝尝。 太阳开始西沉,四周的光线变得昏暗,薛小苒正洗着红彤彤的羊奶子,左侧的水面突然泛起了涟漪。 一条青黑色的水蛇在水面上游弋。 “妈呀——”薛小苒把手里的羊奶子猛地一抛,连滚带爬离开了水潭边。 一口气爬到了岩石上,才松了口气。 艾玛,太久没近距离瞧见蛇这种生物,那种习惯性的害怕心里又回来了。 她瞪着那片水潭,勉强能瞧见那条水蛇悠哉游哉游弋的身影。 “破蛇,小心一会儿把你拿来烤串吃。” 她可正饿着呢。 水蛇一般都是无毒的,她要不要捉了烤串吃,薛小苒有点心动。 不过,连烜还没回,火不好生呀,薛小苒决定还是等等再说吧。 她抬头看着渐渐西落的太阳,余晖染红了半天天空,薛小苒的心跳却有些鼓噪不安起来。 连烜去的时间有些久了。 偌大的洞穴里,“哗哗”的流水声中带着各种杂乱的气息。 从地底河流顺势而下的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上了岸边。 人数虽多,却很有纪律,上了岸后,安静分立两旁。 一名黑衣人寻着地上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出了洞穴,没一会儿又转了回来,走到一个身躯高大的黑衣男子面前回禀。 “头,他们出了洞穴似乎往东北方向去了。” “追上,往东北和西北两个方向搜寻。”一身湿衣,蒙着头脸的冷一毫不在意 身上正流淌着的水滴。 “是。” 一群人利落有序往洞口外跃去,冷一扶了扶左臂,昨夜被一支木削的梭镖针射中,殿下的功力还未全部恢复,要不然,这镖应该直中他心脏才对。 蒙着脸的冷一眼神晦涩难明。 细微的破空声近在耳畔,冷一眸色一变,迅速侧身一避。 “噗”松软的土层立时被暗器射穿了一个洞。 没等冷一出声,第二道第三道破空声紧随而来。 冷一就地一滚,避开两道暗器,没等他起身,第四道第五道暗器又至。 他勉力避开一道,后面一道却避之不及。 “噗”的一声,尖锐的暗器没入他左侧大腿。 “目标在洞穴顶上,把洞穴口围起来。”冷一忍着刺骨的疼痛,发号施令。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只剩一抹斜阳,洞穴里开始变得昏暗阴沉。 又是一道划破空中的劲气,冷一避到了岩石后。 “射箭。” 弓箭手弯弓搭箭,瞄准上端虬枝盘曲的老树根一角。 箭还未发,一道疾如流星的身影一跃而下,落在了黑衣人群中。 “啊——”顿时惨呼声四起。 人群乱成一团。 连烜如猛虎出笼般,夺过一柄长剑后,势如破竹地收割着黑衣人的性 命。 几息工夫,地上躺了一串人影。 连烜没有借机离开,反而跃向冷一所在的方向。 “锵”的一声巨响,他手中的长剑与冷一手里的剑交织在一起,强横的气场震得彼此的手都颤了一颤。 连烜紧盯着眼前熟悉的眼眸,面色森冷如刀,他动作不停,一脚朝冷一的胸腹间踢去。 冷一左腿被暗器射伤,躲闪不及,只能用左手格档一下,稍稍缓冲了凌厉的一击,却依旧被强横的道力踢得后退数步,一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但也借着这一踢之势,退出了连烜的攻击范围。 四周的黑衣人围攻了上来,连烜不得不放弃继续追杀冷一,与黑衣人周旋起来。 混战中,连烜左右躲闪间,攻势不断,不时就有黑衣人躺倒在地。 他身上也添了几道伤痕。 刺客人多势众,连烜此行的目的是斩杀冷一,可惜,错过了时机,只把他打成了重伤,不过,这样的伤势至少也得养上半载,总有机会再取他的小命的。 连烜冷笑一声,且战且退,很快退到了河道边上。 “拦住他,别让他跳河跑了。”冷一厉声疾呼。 却为时已晚。 连烜格挡开一个黑衣人,转身一跃没入河道,瞬间没了踪影。 第二百五十二章 恼羞成怒 夜幕降临,漆黑的山林不时有猫头鹰“欧欧”诡异的叫声。 薛小苒坐在岩石上,抱着双臂有些发颤。 不是因为冷而发颤,而是因为担忧而发颤。 连烜至少离开了三四个小时了。 他不会扔下她独自离开,那他定然有不带她的理由。 什么理由呢?薛小苒只想到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回去找那个叫冷一的黑衣男子麻烦。 可他们那么多人,他怎么能当枪匹马杀过去呢。 他自己都说了,他现在的状态还没有恢复好。 怎么就逞能起来呢? 薛小苒焦虑得把下唇都快咬破了。 这混蛋,说什么去察看地形,明明早就打定了主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嘴。 从前她还理解不了,现在一想,还真有些道理了。 薛小苒气哼哼地想。 她独自在山林里待着,倒也不是那么害怕,只是担心着连烜的安危,有些坐立难安。 晚风轻轻吹拂,一旁树影婆娑,夜空有星星闪烁,月亮却被乌云遮住了影子。 蝈蝈的鸣唱声给寂静的黑夜里,增添了几分生气。 忽地,一旁的林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出。 薛小苒一手 拿着粗木棍,一手握着她的喷雾器,绷紧神经盯着声音来源处。 野外各种动物乱窜,小动物和食草动物薛小苒不怕,就怕遇到某些凶猛嗜血的凶兽。 高大伟岸的黑影从林间缓缓走出。 薛小苒顿时又惊又喜,她放下手里的木棍和喷雾器,猛地站了起来。 “连烜,你回来啦——” 声音饱含惊喜和兴奋。 “嗯,我回来啦。”低沉醇厚的声音同样带着丝丝笑意。 他款步走到岩石旁,随手把手里的剑和刚打的猎物扔到地上。 然后,朝她伸出了双手。 薛小苒微微一愣,却不由自主地把手伸给了他。 随即,一个旋身,她就落入了他的怀抱。 他揽着她纤细的腰身,心满意足地轻吁一声,下巴轻轻在她头顶上摩挲依偎。 薛小苒被他亲昵的举动惊得血色直往脸颊上涌去,紧张得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 “你、你、你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回洞穴那边去了?” 让她羞赧得手足无措的后果,就是恼羞成怒地推开了他,质问起他的行踪。 “……小苒,你很聪明。”连烜冷不丁被她推开,他有些不舍得那温暖的身躯。 “你,你还好意思说,你说去察 看地形,结果跑回洞穴那边去。”薛小苒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直跳脚。 连烜笑笑,随手拉下她的手指,直接握在手里。 “嗯,我去收拾冷一,可惜,没要了他的命。”连烜握着她微凉的小手轻轻揉捏,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可是,他们那么多人呢,你受伤了没有?”薛小苒也顾不得再指责他,围着他仔细看。 无奈,在黑漆漆的山林里,能见度实在有限。 “无事,受了点小伤。” 天色已晚,要忙的事情还很多,连烜有些遗憾地松开了她的手,拾起了长剑和猎物。 “哪儿受伤?”薛小苒一脸紧张地围着他继续追问。 连烜唇角一勾,把她紧张担忧的表情看在眼里。 “没事,一会儿生了火,你就能看见了。” 他抬脚往薛小苒堆在潭边不远的柴火堆走去。 薛小苒追着他的步伐,不过,在靠近潭边的时候,她顿了顿脚步,“连烜,潭里有水蛇。” “嗯,你想要吃蛇肉?” 连烜不以为意,他蹲下,拿出小刀和火石,轻轻敲击几下,干爽的枯草就燃烧起来。 “我才不想吃蛇肉呢。”薛小苒白了他一眼,她是提醒他,小心有蛇。 连烜 轻笑,把干柴堆放在枯草之上。 火堆渐渐燃起,四周的光线顿时亮了许多。 薛小苒围着连烜,马上瞧见了他的伤口。 “一道、两道、三道……还有一道,一共四道伤口么?” 他绀青色的长衫被划破了四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白色染血的中衣,薛小苒顿时感觉心疼。 “腿上还有两道小口子。”看她心疼的眼神,连烜眉目一暖,也没藏着,指了指左腿被划开的口子。 “那么多伤口,要快点上药才行,万一被感染了,可就糟糕了。” 薛小苒把挎包打开,翻出他的缎面荷包。 “你这有金疮药吧?” 里面有三个小药瓶,一个是生肌玉肤膏,还有两个应该是别的伤药。 “绿色瓷瓶。”连烜把猎到的野鸡用燃烧着的木棍把野鸡毛烧一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味。 薛小苒把绿色瓷瓶拿出来后,就看着连烜快手快脚地剥着野鸡毛。 不由的,有些惊叹,“你也太能干了吧,好像什么事情,你都会一样。” 连烜抬眸瞧着她一脸敬佩的表情,有些好笑,“拔个鸡毛,你也这般感叹。” “可是,多的是人不会拔呢。” 特别是男的,薛小苒在心 里默默加了一句。 连烜轻笑,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我不是说了么,从前师父带着我和师兄四处游历,我们经常在外野营,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动手,拔鸡毛什么的,也不是没做过。” 他动作很快,把野鸡毛拔干净后,拿着银色小刀去了潭边。 “这是什么?”连烜瞧见了潭边铺着的红果实。 “那是羊奶子果,我刚才在洗果子的时候,被水蛇吓了一跳,就没敢继续洗了,那水蛇还在么?”薛小苒往水潭上探了探头,黑漆漆的水面,她也看不清有什么。 “不在。”蛇对于连烜而已,丝毫没有威胁,他淡定地把野鸡开膛破肚。 薛小苒闻言,溜了过去,把羊奶子移到一边,继续清洗干净。 野鸡串上树枝,架到了火堆上烤着。 薛小苒把羊奶子捧到了他身旁,“你尝尝,特地留给你的。” 红彤彤的果实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连烜眼眸闪了闪,没有伸出手,“我手脏,不方便。”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把羊奶子连同手帕放到了一块石板上。 然后捻起一颗,递到了他嘴边。 连烜眼眸露出得逞的笑意,薄唇微启撷住了红艳艳的果实。 第二百五十三章 怕你吓跑了 “你能说说,那个冷一是怎么回事么?” 薛小苒坐在火堆旁,看着油滋滋的烤鸡,肚子饿得“咕咕”叫,原本递给连烜的羊奶子,不由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连烜转动着烤鸡,目光有些冷然,他缓缓开口,“他原是我身旁的暗卫首领,去年我遭到暗算,他也参与了一份,直接叛主潜逃了。” 薛小苒惊讶之余,心里也翻起了轩然波澜。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还有暗卫这种听起来很牛的随从。 “他现在领人来追杀你,肯定是被你的仇家给策反了。” 她一脸严肃地和他说,这些年的小说电视也不是白看的。 连烜转头看她认真的表情,突然就笑了。 “嗯,你说的没错,是让人策反了。” “你仇人很多么?”薛小苒盯着他,怎么连暗卫头子都给人策反了,很危险呀。 “怕吗?”连烜幽深的眸子看着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怕。”薛小苒老实点头。 她一个只会杀鸡宰鱼的普通人,对上拿着真刀实枪的刺客,说不怕那是骗人的。 连烜腾出一只手,抚上她白皙小巧的脸颊,“别怕,那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有些帐他总要讨回来的。 他掌心似有火,灼烧着薛小 苒的脸庞。 烫得她脸都跟着烧起来,薛小苒猛地拉下他的大掌,声音带着羞恼指责他,“你,手那么脏,干嘛摸人家的脸。” 刚才还说手脏不方便,转头就拿手摸她的脸。 她气鼓鼓的模样,在火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生动逗趣,连烜忍不住哈哈大笑。 薛小苒狠狠瞪着他,这家伙今天不知突然吃错了什么药,不仅亲了她,还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的。 “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 她义正言辞地想要纠正他毛病。 连烜看着她努力板起的小脸,眼底的笑意越发浓厚。 “嗯,小苒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 他顺着她的话重复。 重点不是前面一句么?薛小苒眉头紧蹙。 “别老皱眉,小心长皱纹了。” 骨节分明的食指压在她的眉心间,轻轻揉动。 薛小苒忙把蹙起的眉心舒展开来,可瞧着他宽大修长的大掌还在她脑门上,不由郁郁了。 刚才严正声明,不许对她动手动脚的,这家伙又动手了。 分明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 她没好气地拍开了他的手,直板板问道,“那你说说看,你家是干什么的?” 薛小苒很好奇,什么样的家世,家里不单有 护卫,还有暗卫? 连烜默默把被拍开的手收回,继续转动烤得油亮的野鸡,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回了京城再告诉你。” “啊?为什么呀?” 弄得神神秘秘的,让薛小苒更加好奇了。 怕你吓跑了,连烜瞥了她一眼。 “咳,饿了吧,烤鸡快好了。” 顾左右而言他,薛小苒气得抡起拳头,往他胳膊上捶了好几下。 连烜顿时大乐,反手握住她的小拳头,长臂一揽,把她圈在了怀里。 “乖,回去就告诉你。”他暗哑的声音带着隐忍的笑意。 薛小苒被他圈在怀里,一时羞愤难挡,挣扎着要推开他,“你放开我。” “嘶——”连烜轻声抽气。 薛小苒顿时停住了挣扎的动作,僵着身体窝在他怀里,“碰到你伤口了?” 她怎么把他身上有伤的事情给忘了呢。 “没事,些许小伤。”他云淡风轻的话里却带着丝丝隐忍。 薛小苒一时有些愧疚,不敢再闹腾。 “你放开我,我给你上药。” 连烜适时放开了她,瞥向她的眼眸中带着笑意。 拿过青色瓷盆,打开盖子,“应该烧些开水给你清理伤口的。” 薛小苒抿着唇,他们连个罐子都没有,哪来的条件烧水呀。 要 是等捏好罐子再上药,伤口都已经结疤了。 “没事,都是小伤,洒上金疮药就行了,师兄的金疮药效果很好。”连烜不以为意。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接着又有了新的问题。 他身上的伤口,左肩有两道,背后两道,要上药就必须得脱了衣裳。 薛小苒踌躇了一会儿,猛一咬牙,又不是没瞧过,“你,把外衫脱了。” 一副舍己为人慷慨就义的模样。 连烜瞧着有趣,把手里的烤鸡往地上用力一杵,斯条慢理地解开了衣襟。 他动作优雅适意,仿似此地不是荒郊野外,而是在府宅内院。 薛小苒瞧着眼睑微颤,红着脸移开了眼后,又忍不住偷瞄一眼。 直到瞧见他雪白的中衣被血染红了好几处,脸上的红晕顿时退却。 血迹干涸太久,伤口黏在了中衣上,脱下中衣的时候,薛小苒明显听到了撕拉伤口的声音。 他面不改色,薛小苒却忍不住紧抿了双唇,肯定很疼。 中衣一脱下,露出他宽肩窄腰,结实精瘦的身躯,以及身躯上血渍斑斑的伤口。 “还说是小伤,伤口明明很长。” 瞧着他背后沁着血珠子的两道伤口,薛小苒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伤口都结疤了,没什 么大问题。”连烜看了看手臂的伤口。 她拿着素帕,跑到潭水边,也顾不上附近有没有水蛇,仔细把素帕洗了干净,就跑回连烜身旁,先把他伤口附近的血迹擦拭干净。 来来回回跑了数趟清洗素帕,总算把他身上、胳膊和左小腿上的血渍都擦了干净。 当然,她没有直接擦拭在伤口上,“你该庆幸,他们的刀上没有毒。” 薛小苒往他的伤口洒金疮药。 “那是因为,冷一知道,就算刀刃上带毒,对我也没有用处。”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为什么?”薛小苒抬眸看他,以前他的身上可没少中毒。 连烜一眼就能瞧出她的意思。 “因为我带了解毒丹药,正常情况下,能解百毒。” “那你上次的情况,是不正常的状态了?”薛小苒瞥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有时候有些自大,得好好打压一下才行。 连烜轻轻一笑,“隐门的秘制奇毒确实不属于正常情况。” 薛小苒撇撇嘴,继续给他的胳膊和小腿洒药。 “没有干净的白布包扎,伤口会不会裂开。” 薛小苒表示担忧,中衣的料子不是细布,而且太脏,就算拿去清洗,也要等它干透。 “不会,过来,先吃东西。”连烜拉着她坐下。 第二百五十四章 挫败 没盐的烤鸡味道很是淡,但是有着鸡肉的纯香味,对于饿了一整天的两人来说,还是显得很有诱惑力的。 薛小苒啃了一个鸡腿和两个鸡翅,胃部总算舒服了。 剩下的肉,她说什么也不吃了。 “你再瘦下去,就剩骨架子了。”连烜没好气地瞪着她。 “哪有,我先前吃了好多羊奶子呢,而且,我今天连路都没走几步,根本没消耗什么体力,倒是你,跑了一天了,又受了伤,这点肉还不够你填半饱的,要不,你再打个猎物,我给你烤上。” 薛小苒跑到潭边洗了洗手,回头和他叨叨咕咕的。 “不用了,你累了一天了,先睡会儿吧,明早赶路。”连烜啃着剩下的鸡肉说道。 “不用连夜赶路么?他们会不会追上来?”薛小苒往漆黑的山林看了看。 “不会,我把他们引开了。” 他顺着地底河道飘了许久,上岸后又绕了好几道弯,布置好惑敌的迷阵后才转回了这边。 这也是他为何这么久才返回的原因。 听到不用急着赶夜路,薛小苒松了口气,然后拿起连烜的衣裳去了潭边。 外衫和中衣都被划出了好几道口子,洗干净后,薛小苒展开衣裳一看 ,背后两条长长的口子。 可她也没带针线,只好叹了口气,把衣衫挂到了一旁的树枝上。 顺便爬到岩石上,把她的喷雾器收回了包包里。 等她坐回连烜身旁时,他已经吃完烤鸡,也把手洗干净了。 “累了么?”他往火堆里扔了块柴火,轻声问道。 薛小苒摇头,这一路都是他带着她,她哪好意思说自己累。 连烜瞧着她倔强的小脸,哪里会不懂她的心思。 “睡吧,明天我们就出山去。” “那些刺客不会再追来了么?”看他这么镇定,薛小苒不禁问道。 “冷一重伤,没了指挥的首领,他们追不上来的。” 如若不是冷一熟悉他的行事,今日怎么能堵在那片草地之后。 他伤势严重,就算忍着伤痛追上来,也不足为惧了。 连烜一双眸子清冷如水。 薛小苒睃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连烜没错过她的表情。 “嗯,要不,回去以后,咱们分开走吧。” 这个念头,今天已经不止一次浮现了,薛小苒又怕他误会。 连烜表情一滞,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别误会,我是觉着,你急着回京,可马车的速度又慢,肯 定耽搁了你的时间,所以,你们可以先走,我们在后面慢点跟上。” 薛小苒忙着解释。 “小苒不是嫌我连累了你?”连烜的语气有些沉重。 “当然不是,是我们拖累了你的行程。”薛小苒急忙摇头。 他们要是快马加鞭,路上耗费的时间,肯定少很多。 连烜看着她,面色无波,可心头却有些翻涌,一丝失落感萦绕着他。 她没有他想象中的在乎他。 虽然她很信任他,也很少抗拒他,可与他心中的预期还有很大的距离。 就算他亲吻了她,她既没有追着让他负责任,态度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瞧,就连分道而行的话,也说得轻松自在。 连烜又想起了她在丛林里,叨念过的话: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他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连烜内心有些小小的挫败感。 “你先歇着吧,平日这种时候,你早睡了。” 连烜移开了话题,她向来奢睡,在丛林的时候,累起来几乎是躺下就能入睡。 薛小苒瞧他不应答,无可奈何。 好吧,她也困了,她到了这边后,已经习惯早早入睡,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精神一松懈,困倦感就更强烈了。 她 左右看了看,地上都是碎石子,“我到那块岩石上躺着吧,碎石子太硌人了。” 自顾爬到了大岩石上躺下,把挎包当成了枕头枕着。 看着浩瀚深邃的夜空上,点点闪烁的群星,薛小苒眨着眼睛,迷迷糊糊开始进入了梦乡。 有连烜在附近,她总能很快安心入睡。 连烜起身,轻轻一跃,身影已出现在她的身旁。 盘腿坐下,连烜垂眸看着眼前沉睡的人儿。 小巧的巴掌脸,浅而有型的眉毛,闭着的眼睑上,睫毛纤长细柔,小巧秀气的鼻翼,粉嫩粉润的唇形,五官秀丽婉约,虽然不是令人一见惊艳的容颜,却也是个娇俏明丽的少女。 这张脸,说熟悉也算不上很熟悉,他重见光明也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可实际上,他们却朝夕共处了半年多的时间。 他能从她一句话或者一个小动作,猜测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伸出手,替她拂开鬓角的碎发,动作轻缓温柔。 虽然她接受了她的新身份,连烜却不能保证,她会接受他的身份。 连烜盯着她的睡颜,定下了心里的计量。 黎明破晓前,薛小苒被四周欢快的鸟鸣声叫醒了。 她睁眼,发现侧身 睡的自己,脑袋正抵着某样东西,颜色还很眼熟。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用力眨眨眼,“你怎么也跑岩石上来了?” “我要是不上来,你就该掉下去了。”连烜似笑非笑看她,他身上已经穿上了昨夜洗过的衣裳。 薛小苒一愣,忙左右看了看。 艾玛,那么大块岩石,她都能滚到边上来。 薛小苒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奇怪了,睡床的时候,也没这毛病呀。” “只能怪这石头太硬了。”连烜倒是挺理解,身上硌得慌,一个地方就躺不了多久,挪着挪着当然就歪了。 薛小苒笑着点头附和,“我去洗把脸。” 她爬下了岩石,跑去了水潭边,先瞧了瞧,没有水蛇的影子,这才放心洗漱。 等连烜提着一只野鸡回来的时候,薛小苒摘了一大捧羊奶子在清洗。 两人也不多话,各自忙活着。 薛小苒把羊奶子洗好,捧回火堆旁,就接过了连烜手里拔好毛的野鸡。 “你去洗漱吧,给我刀,我来弄。” 她朝他伸手,连烜定定看了她一眼,应了声,“好。” 她向来喜欢照顾人,他或许该换个方式。 连烜把刀递给了他,若有所思地走向潭边。 第二百五十五章 画风变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群山笼罩在一片白纱般的迷雾中。 “你说我们上次在丛林的时候,老虎、狼群、黑熊都遇上了,可这次怎么都没瞧见呢?” 两人准备动身,薛小苒嘀咕起了这事。 连烜失笑,“你想遇到那些凶兽?” “不是,只是奇怪,难道动物的直觉都这么敏锐,知道你身体好了,变得比它们还凶猛了,所以,就不敢来招惹你了?” 薛小苒瞅了眼看起来牛高马大的他。 “哈哈——”连烜哈哈大笑,笑声震得附近的鸟儿都飞起一片,“它们要是这么通灵,不成精怪了么?” 薛小苒被他无情嘲笑,揉了揉鼻子,咕哝一句,“难说。” 连烜畅快大笑后,微微屈身,“来,我背你。” “你背后有伤。”薛小苒忙摇头,“会碰到你伤口的。” 连烜想了想,把右手的剑柄移到了左手。 微微俯身,右臂揽住了她的大腿,轻轻一提,单手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啊——”薛小苒惊呼一声,然后扶住了他的肩膀,“这种是抱小孩的姿势。” 薛小苒感到有些别扭。 她不大乐意让他这样抱着,她都两三天没洗澡了,虽然昨天 泡了半天河水,可她还觉着身上有味道了。 连烜却朝她咧嘴,难得笑出一口大白牙,“你这身量,和小孩有什么区别。” 他还特地颠了颠。 薛小苒顿时脸颊绯红,对他怒目而视。 连烜实在没忍住,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惹得薛小苒朝他的肩头一阵好捶。 对她挠痒痒似的道力,连烜笑得更乐了。 把薛小苒气得牙痒痒。 足下聚力,一个跃起,两人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一个早上的时间过去,他们很顺利抵达了山脉的边际,背后也没出现刺客的身影。 “原来,我们没有进入很深的老林里呢。” 薛小苒站在官道旁四处张望。 “嗯,也不算太深的老林,如果单靠双腿走,大概要走两三天时间。” 连烜立在她身旁,垂眼低笑。 薛小苒抬头看着他,朝他皱了皱鼻头,这家伙是在夸耀他速度快么? 额头上就被弹了一下。 薛小苒顿时往后跳了一步,捂着脑门瞪大眼睛看他,他是怎么回事?不是应该保持一贯的清冷疏离么? 怎么从早上开始,他整个人的画风都变了,这么喜欢逗弄她? 连烜薄唇轻抿,压下嘴角地笑。 “ 咳,走吧,找个地方歇歇脚。” 伸手牵住她纤细的手。 薛小苒脸颊一红,挣扎着想要把手扯出来,这家伙不但变得喜欢逗弄她,还喜欢对她动手动脚的。 “别动。”连烜牵着她往前走,霸道地不许她扯开。 野外的官道行人并不多,偶有一辆牛车或者马车经过,也没人会特地停下来注意他们。 所以,连烜很是大胆放心地牵着她前行。 趁着单独相处的好时机,得让她更多的亲近他,适应他。 “你,你放手了,这样影响不好。”薛小苒红着一张脸瞪他,用另一只手扒拉着他握着她的大手。 他的礼仪规矩呢?男女大防呢? “这里离乡镇还有些距离,没事。”连烜顺势把她另一只手也抓到了手心里。 顿时,她的两只手都被他一只大掌给握住了。 薛小苒气得脸更红了几分,一双手怎么挣扎也挣不脱他的掌心,反而被他一直拖着往前。 “快放手,我生气了。”她压低声音,气哼哼地警告他。 一辆牛车,拉着一车村民慢悠悠地经过他们身旁。 车上坐着的妇人婆子不少,看到路旁拉拉扯扯的两人,果然开始交头接耳。 “ 瞧瞧,世风日下,小姑娘都敢和小伙子拉拉扯扯的。” “啧啧,要是我家的闺女敢这样,我非得绞了她头发送到庵堂去不可。” “嘘,你们眼瞎了,没瞧见那男的手里拿着长剑么?” “哎,还真是,怕是江湖人士,不要乱嚼舌梗了。” “可不是么,没瞧见人家小姑娘一脸娇羞呢,说不得是会情郎呢。” “就是,就是,你们少说两句。” 牛车骨碌碌走远,车上看热闹的人拐入了前方的弯道。 被冠上一脸娇羞的薛小苒气急之下,她扯过连烜的手掌,一口咬在了他虎口之上。 手掌传来微微疼痛感,连烜垂眸看她像只暴怒呲牙的小老虎,嘴角含笑,任她发泄。 直到嘴里有了微微的血腥味,薛小苒才回过神,松开嘴一看,连烜的虎口两排整齐的牙印已经开始渗血。 她居然咬了那么大力么?薛小苒一时有些心虚。 仰头朝连烜看去,却见他唇角含笑,看她仿佛在看闹脾气的孩子似的。 薛小苒刚消下去的气又升了起来,明明是他在闹,倒变成了她在折腾。 “好了,不生气了,走吧。”连烜松开她一只手,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 被他哄着牵着,薛小苒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有点气有点酸又有点甜。 可又拧不过他,最后,她也放弃挣扎了,爱牵牵吧。 连烜配合着她的步伐,嘴角扬起得逞的笑容。 两人速度不快,走了两刻钟才到达一处乡镇。 进镇前,连烜终于松开了薛小苒的手,在路旁割了张芭蕉叶把长剑给裹了起来。 两人这才进了镇子。 找了间三层高的酒楼,在二楼开了雅间,点上饭菜,先痛快吃了一顿。 “小苒,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出去察看一下。”两碗饭下肚,吃饱的连烜起身。 “你可别一去又几个时辰哦。”薛小苒忙叮嘱他一句。 “一会儿就回来。”连烜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 等他出了雅间,吃饱后的薛小苒有些无聊了,她跑到窗边,把半敞的窗棂打开。 小镇的街道还算热闹,这条街上的行人不少,来来往往穿梭不停。 四周多是商铺店面,各家的幌子迎风招展。 从二楼看向远处,高高低低的房屋延绵不绝。 薛小苒靠在窗棂边,看着眼前古朴而真实的景象,真切感受到现在身处的地方,与原来的世界是多么截然不同的存在。 第二百五十六章 招贼 连烜这次回来得很快,薛小苒结了帐,两人出了酒楼。 “我们去哪?”薛小苒抬头问他。 “找个客栈,洗漱一下,换身衣裳。” 街上行人不少,连烜走到了她外侧,护着她不让人碰到。 “不去找小磊他们么?”薛小苒还是有些担心他们。 “不急,这里离那边有些距离,而且,雷栗他们很有可能还在山脉里呢。” 连烜领着她先去了成衣铺子,两人各选了两套衣物打包。 出了成衣铺子,薛小苒抱着两大包衣物就开始嘀咕,“买现成的衣裳好贵呢,一套衣裳的价钱买布料都可以缝三四套衣裳了。” “那也得有时间缝制才行。”连烜好笑地看着她,真是个小财迷。 “也是,手工费、店面费和人工费也是需要成本的,谁都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薛小苒抱着一堆东西跟着连烜走,没注意一旁有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不紧不慢跟着她,眼里盯着她的茜色挎包。 连烜冷眸一扫,那个半大小子顿时打了个哆嗦,径直退后了好几步,没敢再跟着他们。 “丑三,怎么没动手?用银票买好几套成衣,可是大肥羊呢。”半大小子 身旁出现一个贼眉鼠眼的同伙。 “那个女的荷包有些奇怪,她一直背在身上的,偷不动呀。”丑三摇头,“而且,她身旁那个高大的男人可不是善茬,那双眼睛像是有刀子一般,看一眼都让你打哆嗦。” “可惜,好不容易看到眼生的肥羊。” “肥羊身旁跟着猛虎,杜老二,你敢虎口拔牙试试。” 但凡是热闹的集市或者街道,就少不了这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连烜不想节外生枝,也就警告似地扫了他们一眼。 找了间客栈,依旧包了整个跨院,连烜吩咐伙计准备好洗澡水,两人清洗了一番。 薛小苒换了件珊瑚色短衫和杏色长裙,都是简单不带刺绣的素色衣裙,她人白皙清瘦,穿起红色系衣裳更能衬托出她粉白的脸颊。 连烜则换了身低调的深灰色长衫,他个子高,成衣铺子的衣裳稍稍短了些,下摆处明显缺了一截。 他又刻意收敛了气息,整个人看着沉敛朴实了不少。 “哈哈,记得以前,我把你那件白色袍子割掉一截,用来当布巾,你这件长衫就像割掉一截白色袍子。” 薛小苒一脸窃笑,“你看,个子太高也不 见得都是好事。” 早上他还笑她身量像孩子,她怎么也得找机会还击一二。 连烜由着她笑,摸摸她有些湿润的长发,“你下午就在客栈里待着,哪也别去了,我一会儿出去一趟,你等我回来。” “又出去啊,那你可回来早些哦。”薛小苒想了想,从挎包里翻出了他的缎面荷包。 “里面的银票我已经帮你晾干了,你把荷包拿好。” 出门在外,没带钱包可不行。 连烜笑着接过,随手放入了怀里,“你在客房里待着,拴好房门,睡上一觉,剑我放在这,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尽管砍了,有事我给你担着。” 她一人待在客栈里,他有些不放心。 “知道啦,我哪也不去,成了吧。”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薛小苒不耐烦地把他推了出去,“你快去快回吧。” 连烜笑笑,转头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走了。 薛小苒把房门拴好,打了个哈气,躺到了床上,天气热,又奔波了半天,人很容易疲倦。 她把挎包和剑都放枕头边,随手从包里拿出喷雾剂放边上,头发还有些湿润,她把一头长发散在床沿边上,让头发干得更 快些。 躺着躺着眼皮就重起来,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咯噔”一声轻响,让薛小苒迷糊地睁开了眼,神志还未恢复,朦朦胧胧间发现有个瘦小的身影蹿到了床沿边。 “谁?”薛小苒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拿起床头边的喷雾器,一个翻身滚了起来。 一个瘦小,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立在床头不远处,他脸上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又镇定地笑了笑,“小的是客栈伙计,先前敲了房门,却没听到回应,还以为客官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推门进来察看,客官勿怪。” 说话间,他眼珠滴溜直转,视线落在床头边上的茜色包里,里面有银票,她付账的时候,他和丑三可是瞧见了的。 好不容易发现的肥羊,他不舍得放弃,所以寻着他们的踪迹找来了,那大胡子出了门,不在客栈里,客房只有一个纤瘦的姑娘,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放弃呢。 丑三不来正好,他可以一人独吞。 “你一个伙计怎么能随便进入客人的房间呢,赶紧出去。”薛小苒知道,这是招贼了。 明明拴着房门,都被撬开了,她不傻,怎么会猜不到,眼前这 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就是个贼呢。 但她也顺着他的话给他台阶下了,他要是就这么出去了当然最好不过。 连烜不在,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能不起冲突最好就不要起冲突,她紧盯着瘦小男子,悄然把喷雾器的出口转向了他。 可惜,贼子胆大包天,眼瞧着那装着银票的包就在眼前,他怎么舍得放弃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男子扫了眼床榻上娇滴滴的纤瘦姑娘,眼里闪过一道贪欲之色,不过,心里衡量着财与色,最终还是财占了上风。 至于那漂亮的姑娘手里举着的奇怪物件是什么,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男子干干一笑,假装转头,却瞬间伸手朝床头的茜色挎包抓去。 “嗤嗤——”两声响动,红色的喷雾直中男子面门。 “啊——” 惨叫声顿时响彻屋子,瘦小男子捂着脸痛苦倒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辣味。 薛小苒屏住呼吸,趁机抓起了床头的长剑和挎包,然后一把跳下了床,鞋也顾不上穿,跑出了客房。 “快来人呀,抓贼呀——” 出了房门往跨院的拱门跑去,然后深呼吸一口气,用她平生最大的嗓门吼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哪来的煞神 宏亮的捉贼声一时响彻屋顶,客栈内顿时沸腾起来。 掌柜领着几个伙计,手里拿着棍棒气势汹汹跑了过来,看到薛小苒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柄长剑站在拱门处,顿时吓了一大跳。 这是午时住进来的客人,大手笔的包下了整个跨院,掌柜的印象当然深刻。 和她一道来的那个气场强横的男客官,出门前就交代过他们,让他们注意跨院的安全,谁曾想,一转头,就有蟊贼胆大包天地混进来了,掌柜顿时感到不妙。 “这位姑娘,您没事吧,贼人在何处?”掌柜急匆匆跑到拱门处。 “就在房间里。”见有人来了,薛小苒的胆子也大起来,指着客房。 客房里隐隐传出痛苦的哀嚎声,掌柜和伙计惊讶的互看一眼,抬步朝发出声音的屋子走去。 客栈里有别的客人也朝这边聚拢。 薛小苒把挎包背好,喷雾器收好,拿出一根发带把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提着剑就跟了过去。 瘦小男子倒在客房里,口水鼻涕横流,一双三角眼和扁塌的鼻子四周被他搓得通红,眼眶肿得跟个馒头似的,眼泪不停流淌,嚎得嗓音都破音了。 掌柜和几个伙计围着他,均是一脸惊疑。 瞧见薛小苒走进屋子,掌柜忙凑上去,轻声问了一句,“姑娘,他这是怎么啦?” “呃,被我喷了辣椒水。”薛小苒瞧见地下哀嚎着翻滚的小偷,干干一笑。 辣椒水?! 难怪他们一进屋就闻到了刺激呛鼻的气味,原来是辣椒水呀。 众人顿时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地上的偷儿,怪不得眼口鼻都红肿成那样了,辣椒水喷进眼睛鼻子的滋味,想想都觉着可怕。 “姑娘,您哪来的辣椒水呀?” 还有人会随身携带辣椒水这种东西么?掌柜的惊讶得嘴巴半响合不拢。 “咳,这个嘛,因为我喜欢吃辣,所以,就带了些,吃面的时候可以拌进去。”薛小苒随口胡诌。 掌柜有些愣然,喜辣的人身上带着辣椒粉、辣椒油、辣椒酱倒也不奇怪,带辣椒水还是头一次听说。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姑娘平安无事。 要不然,那位气势强横的客官回来,他们估计得吃不完兜着走了。 “姑娘,亏得您机灵聪慧呀,那辣椒水一泼,就是七尺大汉都得倒下。”掌柜心里庆幸,就不住拍着马屁。 “嘿嘿,也是凑巧。”薛小苒没敢得意。 “姑娘,您说这偷儿该如何 处理?” “你们这抓到偷儿怎么处理?不是报官么?”薛小苒反问。 “报官也成,打一顿也成,主要看您的意思了。”掌柜忙解释。 “这,还是报官处理吧。”薛小苒犹豫了一下。 掌柜的忙唤了伙计去报官。 屋内挤进了好些个住宿的客人,指着地上嚎得凄惨的偷儿,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掌柜。 “掌柜的,你们这么大的客栈,居然让蟊贼混了进来。” “可不是么,亏得这位姑娘厉害,要不然呐,后果不堪设想。” “就是,花大价钱住客栈,你们连偷儿都防范不住。” “以后谁还敢住你们这间客栈了。” 劈里啪啦一阵讨伐。 苦着一张脸的掌柜只得不停道歉解释。 闹闹哄哄间,薛小苒乘机把鞋穿好,又悄悄把手里的长剑裹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里的刀剑受不受管制,万一让官差看见了,还得解释,裹起来扔到了床角边上,用客栈的薄被单掩住。 官差来的时候,客房里围的人就更多了。 偷儿已经被伙计们捆绑起来,哑着嗓子低嚎。 大白天的有偷儿潜入客栈,掌柜被众人一通指责,也自觉管理失责,就偷偷给官差塞了银子。 官差得了好处 ,办事就利索起来。 连烜赶着一辆马车回到客栈时,正好瞧见官差押着人往外走,一群人围在客栈门口指指点点。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沉。 跳下车辕,黑着脸把缰绳扔给了一旁的伙计。 躬身送走官差的掌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瞅见了一脸霜冷的男人回来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忙支起笑脸迎了上去。 “客官,您回来啦。” “怎么回事?”低沉冷冽的声音似冬月寒霜,冻得掌柜的笑脸僵在了脸上。 等他磕磕巴巴把事情说出。 寒霜直接变成了冷刃,刀刀割在他的心口上,在男人森冷锐利的强大气压下,掌柜吓得差点就跪倒在地。 “人呢?”心头腾起的怒火抵不过对薛小苒的担忧,连烜暂时压下怒气。 “姑、姑娘好生生在屋里呢。”掌柜身躯一抖,说话都磕巴起来。 连烜冷冷扫了他一眼,一甩衣摆,大步走了进去。 待他走远,掌柜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好在身旁的伙计扶住了他。 “哎哟喂,哪来的煞神,好可怕呀。” 掌柜哆嗦着一双腿,由着伙计扶着进了大堂内。 薛小苒正在检查门栓。 她很好奇,栓得好好的门栓是怎么被小偷 打开的。 房门关着,她站在门背后,来回扯动着木栓,门闩松动,难怪这么容易被人撬开。 正研究着,门却毫无预兆地被推开。 “哎呦。” 薛小苒惨呼一声倒退几步,她的鼻子被突然推开的门口撞了一下,酸胀麻疼,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她立时捂住了可怜的鼻子。 “小苒——” 连烜大惊,他心里记挂着她,急匆匆跑来,一时大意,没注意到她的气息就在门背后。 “怎么啦?磕到了?” 瞧她捂着鼻梁,眼眸水汽氤氲,眼角泛着粉色红晕,显然是被他推开的门撞到了。 连烜一时愧疚又心疼。 大步走到她跟前,屈膝弯腰,想要察看一下。 “我看看,有没有出血?” 薛小苒红着眼眶摇头拒绝,一手捂鼻,一手推开他凑近的脸庞。 她被撞肿了鼻子,多丑呀,他靠那么近干嘛。 连烜却哪是她堆得动的,见她不配合,他干脆自己动手。 两手一撸,抓住了她手腕。 撞得通红,还微微肿的鼻子,出现在眼前。 “哎呀,你、你放手了。”薛小苒气懵。 本来被撞到鼻梁就难受了,他偏生还这么霸道,气得薛小苒就想化身炸毛猫用力挠他几下。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太气人了 连烜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鼻梁。 “还好,没撞歪。” 薛小苒用力瞪着他,鼻子没撞歪,也快被他气歪了。 “你放手。”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连烜嘴角翕动一下,小心放开了她。 薛小苒立时捂住了红肿的鼻子。 “不许老抓人家的手,粗暴、蛮横、不尊重人。” 她瓮声瓮气指责他。 你这么执拗,不用点外力,怎么会老实听话,连烜无奈地抿了抿嘴,“咳,你没事吧,有没有被蟊贼伤到?” 说完,他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又转移话题,薛小苒怒,决定冷处理他。 轻哼了一声,转头坐到客房内的四方桌旁,自顾轻揉自己的鼻尖。 这丫头的脾气渐长呀,连烜哑然。 “搽点药膏。”他坐到她身旁,翻出了生肌玉肤膏。 薛小苒瞪着他,拿过膏药,自己涂抹。 再怎么也不能拿自己的鼻子来赌气。 “是我不好,刚才在客栈外听到消息,心里着急,所以没注意你在门背后。” 瞧着她红扑扑的鼻尖,连烜心有歉意。 他放低了姿态道歉,薛小苒也不好再端着,她把玉肤膏盖好,推回了给他,“这个没事,不过,你以后不许老抓着 我的手。” 她比较在意这事。 连烜浓黑的剑眉微微一挑,伸手牵起了她细白柔嫩的手。 “为什么呢?” 大手捏着她纤柔的指头,漫不经心开口 薛小苒一瞧,刚说着,他怎么又抓起她的手了? “你,怎么能随便握住一个姑娘家的手呢。” 手指被他轻轻揉捏着,这让她脸颊有些绯红。 “我可没有随便握住别的姑娘的手。”连烜眼眸含笑,神色却很认真地看着她。 意思很明显,他只会随便握住她的手。 薛小苒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又说这样类似表白的话,却从来不明着说。 而且,还挑她鼻子红肿,头发散乱的时候说,真真是太气人了。 她哪想到,这时期的人表达方式,讲究含蓄婉转,要让连烜直接开口说喜欢或者爱,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薛小苒一时又气又羞,忙用她另一只空闲的手捂住了口鼻。 连烜微愣,她这又是怎么啦? 带着直男属性的连烜哪里猜测得出,薛小苒在意的点。 “鼻子很疼么?”瞧她捂着口鼻,连烜只能往这方便想了。 “没有。”薛小苒白了他一眼,闷闷应了一声后,放下了 手,丑就丑吧,她在他面前出的糗还少么。 连烜仔细盯着她的鼻子看了看,确定没事才开口,“玉肤膏有消肿止痛的作用,明儿应该就好了。” “嗯。”薛小苒应了一声,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扯了扯,硬是扯不回来,她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你下午去哪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小磊他们?” 回到车队那边,那么多人看着,看他还敢动手动脚的么。 “去打听一下消息,还买了辆马车。”她鼻端红红,瞪着黝黑的眼珠,让连烜瞧着有趣,又觉着可爱,不知不觉眼眸带上了几分宠溺的笑意。 薛小苒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只觉身上似有蚂蚁在爬动,端是有些坐立难安。 “那,咱们明日启程么?”她紧张地眨着眼睛问。 “嗯,明日启程。”连烜两只大手掌握着她的小手,“你那辣椒水还有没有,要不要添上一些?” 他不在她身旁,这些小物件,还真的挺管用,连烜开始重视起她的护身小玩意。 “额,还剩挺多的,暂时不用添了。” 薛小苒摇头,他在她身旁,这些东西就很少能派得上用场,所以辣椒水没怎么消耗过。 “嗯,好好带着,该 用上的时候,绝不要手软。”连烜脸色渐渐沉了起来。 他进客栈前,看了眼那个满脸红肿,贼眉鼠眼的贼子,记得他们买成衣出来的时候在街道边瞧见过他,还有他另外的同伙。 手伸得太长,就要做好被折断的准备。 连烜眼眸闪过一丝寒芒。 二日一早,客栈掌柜弓着腰,一路告罪着把两人送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辘辘前行,掌柜抹了把额前的汗珠子。 “掌柜的,那位爷是什么人呀,我滴妈呀,刚才被他冷眼扫了一下,差点就吓尿了。”扶着掌柜的伙计小声嘀咕。 “我咋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那是个我们都惹不起的大人物。”掌柜白了伙计一眼,这胆子比他还要小。 掌柜伙计回了客栈内。 半个时辰后,一个衙役跑了过来,询问昨日被偷的客人可还在。 掌柜忙说,一早启程离开了镇上。 那衙役面色一沉。 掌柜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衙役黑着脸说,昨天羁押在牢里的偷儿,被人连夜挑断了右手,血淌了一地。 掌柜吓得脸色发白,抖着嗓音问,偷儿可是死了? 衙役摇头,捡回一条命,但是也废了。 没出人命就好,掌柜拍拍 胸脯。 偷儿被捉,打断手脚的事情并不罕见,也引不起人的怜悯,谁家的钱财也不上大风刮来的,偷儿想不劳而获,自然招人愤恨。 不过,会是谁干的呢? 掌柜脑海里闪过了那双冷厉的黑眸。 身体顿时打了个寒颤。 果然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啊。 一辆低调寻常的乌蓬马车在官道上不急不缓地驶动着。 赶车的车夫戴着顶竹篾斗笠,轻甩手里的马鞭,马儿“嘚嘚”前行。 “你还会赶车。” 透过轻薄的竹帘,薛小苒坐在连烜身后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赶马车。 “赶马车有何难的,会骑马的人大多都会赶马车。”连烜压低的斗笠下,唇角微翘。 天气炎热,这辆乌蓬马车的车门外挂了竹帘,薛小苒把车门拉开,行驶中的马车有阵阵清风拂动。 整个车厢都舒爽了许多。 “这竹帘好凉快,你们车队的马车怎么没有装竹帘呢?”薛小苒摸了摸薄而不透的竹帘。 “马车是现买的,那时还没到盛夏时节。”连烜低声和她说话。 “那回去让人装上去吧,车门开着,车厢内可凉快了。”薛小苒提议。 “好。”连烜微微点头。 赶车的速度却依旧不急不慢。 第二百五十九章 像只蜘蛛精似的 午时,他们在一片野林子外停下了马车。 薛小苒把早上在杂货铺买的锅子、白米、盐巴等东西,搬下了马车。 连烜垒好灶台,捡柴生火。 “先前路过那个村子,村口明明有落脚的饭馆,你偏不停,这么热的天气,非要自己生火做饭。” 薛小苒搬着东西嘀嘀咕咕。 虽然灶台垒在树荫下,可正午的阳光炽热刺眼,加上围着火堆,不热才是怪事。 连烜笑而不语,拿了新买的水罐去不远处的溪流装水。 薛小苒瞧着他的背影蹙了蹙眉,总觉着他这几天的行为有些古怪。 今天也是这样,马车赶得慢悠悠的,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她问他,他就说急也没用,他们从山脉里绕了个大弯,想要赶回原来车队落脚的地方,也得费个两三天时间。 而且,此时赶回去,路上说不定还会遭到黑衣人的袭击。 所以,赶路什么的不能急,他淡定自如。 还让她坐到车辕边,说是教她赶马车。 薛小苒倒是挺乐意的,也没什么顾忌,高高兴兴坐到了他身旁,多学一样技能,总是错不了的。 听他讲解赶马车的技巧后 ,他还让她试着赶了一小段路。 薛小苒觉着新奇,一早上的时候,两人就在教与学中愉快的渡过。 马车晃晃悠悠没走多远路,他们两人倒是亲密地说了一早上的话。 连烜捧着水罐回来,薛小苒淘了淘米,就把锅架到了石灶上。 天气热,当然是熬米粥吃。 他们没买肉,只随便买了些米,主要是天太热,薛小苒没想着要自己动手煮东西。 官道附近隔着不远就有茶棚或者饭馆,再不济也有卖包子馒头的小摊贩,谁会想着大太阳下生火造饭。 偏生,那家伙不知哪根筋不对,非要自己弄饭吃不可。 薛小苒心里虽然嘀咕,可该干啥还是干啥。 熬一小锅白粥,用不了多长时间,熬好放到一边晾凉,连烜拎着两条串好的鱼过来了。 “你还捉鱼去了?”难怪瞧他往溪边去了半天。 “嗯,你在丛林的时候,不是老惦记着河里的鱼么?”连烜在石灶旁弄了三脚架,把鱼架到了三脚架上慢慢烤。 “那时是因为饿得慌,所以馋肉,现在可没有老惦记着。”薛小苒喊冤。 “那你不喜欢吃鱼?”连烜看着她 ,昨天碰到的鼻尖已经完全消肿,还有淡淡的一圈红印子,因为天气太热,鼻尖人中处冒出粒粒晶莹的汗珠子。 “喜欢啊,不过,我喜欢吃麻辣鱼、水煮鱼、香辣烤鱼。”薛小苒笑眯眯数着。 都是辣滋滋的菜式,连烜瞧她眼角都笑出了弧度,不由也跟着笑了。 “你要不要把辣椒水拿出来喷一下烤鱼,这样烤鱼就变辣了。” 他促狭一笑。 立即收获一枚白眼。 “那辣椒水都放多久了,你想让我中毒身亡么?”她吐槽。 连烜脸色一沉,轻斥一声,“不许乱说话。” 瞧他板起脸,薛小苒吐吐舌头。 连烜无奈,瞧着她素白的小脸汗津津的,不由蹙起了眉头。 “手帕呢?”他伸手。 薛小苒也不问他要手帕干嘛,直接从挎包里翻出了素色手帕。 连烜接过,凑近她,把帕子印在了她的鼻梁边上轻轻擦拭。 薛小苒眨巴着眼睛,瞧着近在咫尺的他。 他问她要手帕,是为了给她擦汗? 薛小苒瞧着他几日未修,又长了不少的胡茬,突然心里有些软绵绵酥麻麻的。 他对她是不是太好了些? 鼻尖 、下巴、脑门甚至脖子,他都细心地给她抹了一遍。 再次抬眸,他发现,她瞧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有些亮有些柔又有些复杂。 连烜轻笑,总算没白费他的一番小心思,让他收获一些小小的惊喜。 他伸手把她耳畔的碎发挽到了她的耳后。 “怎么啦?” 醇厚的男低音飘进薛小苒耳朵里,戴着珍珠耳坠的耳垂慢慢红了起来。 他最近对她亲昵的动作真的越来越多了。 “手帕给我。”薛小苒眼眸有些晶亮,朝他伸出了手。 “一会儿再给。”连烜却没立即还她,只是笑着站起,朝溪流的方向走去。 他再回来时,手帕已经是湿的了。 “擦把脸吧。”他把手帕放到了她手上。 薛小苒瞧他有些湿漉漉的发髻,再瞧瞧手里的手帕,耳根有些发红。 这家伙,肯定是拿她的帕子去洗脸了。 “我去溪边洗。”薛小苒冲他撇了撇嘴,起身往溪流边走去。 溪流就在野林子旁不远,薛小苒走到溪流边,浸湿了手帕,好好洗了脸和手,黏糊糊的汗味终于清爽了些。 她转头,看着树林边上认真烤鱼的 男子,一时有些怔怔。 他对她的心思,最近表现得很明显。 霸道又带着温柔的亲近她。 薛小苒不傻。 可是,她不敢向他靠近。 她怕。 两个不同阶层的男女,即便心中有彼此,也未必能幸福地走到最后,这种事情,放在哪个时期都是问题。 更别说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 他一直不肯告诉她,他的具体身份。 不用猜都能知道,定然是家大业大,非富即贵的世家权贵。 而她,只是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普通女子。 倒不是她妄自菲薄,贬低自己,只是太过悬殊的身份,注定前路铺满荆棘。 她没有飞儿扑火的勇气,所以,一直踌躇不前。 可他就站在那儿,像个巨大的发光体,每天引诱着她。 特别是这些天,他不仅自带光源,还加上了各种甜蜜的气息,不断诱捕她。 她越挣扎,越是被他缠绕。 这家伙就像只蜘蛛精似的,编织了巨大的网子,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薛小苒感觉自己像只没头没脑的小飞蛾,就算四处扑腾,迟早还是要落入他的网子里。 她该如是好呢?薛小苒有些迷茫。 第二百六十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烤鱼撒了淡淡一层盐,味道鲜美,肉质嫩滑。 薛小苒虽然有些心不在焉,可也就着一碗稀粥吃了个干净。 洗净碗筷,又烧好了开水,终于磨磨唧唧重新启程。 透过轻薄的竹帘看着坐在车辕上挺立的背影,薛小苒有些心绪不宁。 盘着腿坐了会儿,换成了跪坐的姿势,没多会儿又伸直了一双腿坐着,后来干脆躺在了车厢里。 “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会儿。”连烜把她的躁动不安看在眼里。 “嗯,知道了。”薛小苒随意应了一声。 然后躺在车厢里,睁着眼睛思绪纷乱。 现在,对于他为什么要她成为濮阳轻澜的表妹,薛小苒有了模糊的概念。 怕是要借助这个身份作为跳板,谋求将来的可能。 薛小苒心里有些甜,又有些躁。 他有心为将来打算,偏又不和她商量。 虽然,他要是真的和她商量,她说不定会更懵圈。 矮油,好烦躁呀。 她原先的打算是带着认领的弟弟,自由自在独自生活的。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呢? 要不,她干脆对他所有的行径视而不见好了。 薛小苒侧过脑袋,偷瞄竹帘后那道熟悉的背影。 啧,他 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唉,薛小苒翻了个滚,继续埋头发愁。 连烜就是没有转头,都能想象出她翻来覆去纠结的样子。 他唇角微翘,握着马鞭的手轻轻晃动着,眼眸飘飘悠悠落在官道旁杂草丛中红得妖娆的蜀葵。 轻拉缰绳,马儿慢慢停下了步伐。 翻滚着薛小苒顿了顿,骨碌一下坐了起来。 “怎么啦?” 她掀开竹帘看了出去,车辕上的连烜却没了影子。 薛小苒一惊,忙掀帘而出,左右张望。 却见连烜的身影在官道旁的草丛中摸索着什么。 他在干嘛?薛小苒下了马车,想朝他走过去。 连烜已经站直了身体,转过身躯。 他手里捧着一株枝干直立花朵艳蕊的花枝慢慢走了回来。 居然跑去摘花了,薛小苒微微侧头,瞧着路旁迎风怒放的红色花朵,她认不出是什么花,但不妨碍她欣赏美丽的景物。 大朵大朵娇艳绽放的花朵在绿意萦绕中释放着珀丽的姿态。 “真好看,这是什么花?”薛小苒的视线回到他手里捧着的花朵。 “红蜀葵。”连烜轻笑。 “名字真好听,野生野长也能长得这么好看,花儿在野地里长得好好 的,你说你摘它干嘛呀。”薛小苒看着密密匝匝长了一串的大红花朵,眼角翘起微扬的弧度。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连烜若有所指地看着她。 薛小苒眼眸带着几分古怪地回望他,“你,想做那被采的花?” 这姑娘的脑子总是那么清奇。 连烜唇角一勾,微微凑近她,“那得看你愿不愿意做那采花的姑娘了?” 花盘硕大,颜色艳丽,密匝匝的红蜀葵立在两人之间,淡淡的花粉香弥漫在空气中,薛小苒被这灿烂娇妍迷惑了眼。 她,要做那采花的姑娘么? 可是,采花会被刺扎手的,她怕疼怎么办? “不怕,只要你愿意,花会自动折腰,送到你的掌心里。” 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让薛小苒惊得脸颊飞红,她竟不知不觉把问题问了出来。 这家伙还似模似样的回答了。 “咳,快走了,这太阳晒得人发慌。”薛小苒伸出手掌遮在眉头上,佯装被晒得脸红的样子。 瞧着装模作样避开话题,连烜漆黑的眼眸微微半眯着。 好吧,有些事情,不能太过着急。 “嗯,该上路了。”他嘴角微扬。 薛小苒瞄了他一眼,似 乎没有不高兴,这才笑着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红蜀葵。 连烜微微避开,“花有刺,我给你放在车厢里。” 掀开竹帘,把红蜀葵立在了一角。 “有刺你还摘?”薛小苒凑过去,拉过他的手仔细瞧。 他的大掌,修长有型,骨节分明,指腹上带着薄薄的一层茧子,上面没有一丝被扎的痕迹,倒是右手的虎口上整齐的印着一排结了口子的牙印。 看着那排牙印,薛小苒一时有些心虚,她咬那么大力了么? 连烜轻笑,“我是习武之人,与你这等娇滴滴的姑娘家岂能相提并论。” 薛小苒把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这才朝他哼了一句,“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娇滴滴的姑娘能杀鸡宰鱼么?能翻山越岭么?” “看把你能的。”连烜笑着想摸摸她的脑袋。 薛小苒眼疾手快捉住他捣蛋的手,“不许乱摸人家的头发,梳头可麻烦了。” 连烜哈哈大笑,手腕一转,大掌从她的小手上挣脱,然后微微俯身,把她抱上了车辕。 突如其来的公主抱,把薛小苒惊得说不出话了。 连烜不待她回神,手腕一撑,自顾上了马车,扯动缰绳,马儿“ 嘚嘚”前行。 薛小苒鼓着腮帮子瞪他。 午后的骄阳热辣辣的,官道上冒着烈日赶路的人不多,可再不多,也是有人影的。 “给你,试试早上教的赶车技巧忘记没有。”连烜好整以暇地把马鞭递给她。 薛小苒下意识接过,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又想把事情糊弄过去。 她气不过,伸手朝他胳膊处掐去,可他结实有力的胳膊却哪是她拧得动的。 气馁地放开了他,薛小苒也不管了。 爱咋咋吧,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马鞭轻轻一挥,扯着缰绳,板起一张脸开始目不斜视认真赶车。 连烜轻轻一笑,身体往后挪了挪,整个人靠在车门一侧,两条大长腿搭在一起,气息顿时显得慵懒适意起来。 两人不说话,只有马车辘辘前行的声音。 骄阳似火,四周的蝉鸣声一浪高过一浪。 马车靠在边上走,路旁倾斜的树影勉强能遮一遮阳光,不过,依旧不时被照射到。 薛小苒没赶多久,脸颊就被晒得发红起来。 连烜一叹,移到她身旁,用身体给她挡住了太阳。 “还说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瞧这脸蛋,就晒这么一会儿,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阴转晴 晒得半边脸有些发红的薛小苒被连烜赶回了车厢里。 薛小苒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喝下。 又找出连烜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 “唉,咱们从年头就一直在赶路,在丛林的时候,靠两条腿赶路,出了丛林,靠马车赶路,每天不是在准备赶路,就是在赶路的路上,这半年里,我这一辈子的路,估计都快赶完了。” 薛小苒看着不断后退的景物,忍不住叹了口气。 连烜一口气把水喝光,转头好笑地着看她,“你才活了多久,就敢说一辈子了。” 薛小苒扁扁嘴,横睨着他,“难道这段时间,不是你赶得最久的一段路么?” “嗯,确实,赶得最久也最慢的一段路。”连烜承认。 “是吧,是吧,你觉着以后还有可能会赶这么慢的路么?” 不是薛小苒爱吐槽,实在是这时期的交通太不便利了,每天坐着马车,颠得屁股疼也赶不了多长的路。 从黎国边界赶往京城,他们都赶了二十七八天的路了吧?都从五月初赶路赶到了六月初了,后面还有一段路要赶呢。 当然, 中间连烜跑去解毒花费了一段时间,加上这次遇到埋伏又耗费了几天时间。 总而言之,这样龟速赶路的速度比牛车也就快了那么一点点。 连烜笑笑,瞥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什么时候,这里的人类才能像只鸟儿一样,挥动一下翅膀,就能跨越千山万水了。” 薛小苒看着林间掠起的小鸟,怀念起能像鸟儿般飞行的交通工具了。 “你倒是会异想天开。”连烜笑着摇头。 啧,没见识了吧,薛小苒用眼神小小的鄙视了他一下下。 “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们那里还有人会飞不成?”连烜挑眉,接收到她鄙视的小眼神。 个人飞行器确实也是存在的,不过,薛小苒当然不会傻乎乎和他讨论这些。 “咳,咱们还有几天才能赶到京城呀?” 连烜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居然顾左右而言他,难不成她们那里还真有人会飞不成? 不可能吧?他一双浓黑的剑眉蹙得紧紧的。 薛小苒瞄了脸色慎重的他,不由缩了缩脖子,这家伙太精明了,总能从她 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联想出很多东西。 她左看看右瞧瞧,假装不知他在看什么。 “顺利的话,八九天时间吧。”盯了她好一会儿,连烜才收起眼神,慢悠悠回答。 “哦,还要那么长时间呀。”薛小苒只觉心累。 瞧着她耷拉着的肩头,像只蔫巴巴的小猫咪,连烜忍不住逗弄她一下。 “要不,我带你骑快马回京,四五日应该能到了。” “我又不会骑马。”薛小苒倒有几分兴趣,可惜,她不会骑马呀,现学也来不及了吧。 “我带着你骑。”他瞟了她一眼。 他带她骑?不就是共乘一匹马么?薛小苒眼睛一瞪,那怎么行呢。 连忙摇头,“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你可以扮成男装。”连烜轻笑。 “不行。”薛小苒坚定拒绝,就算扮成男装,共乘一匹马也太过亲密了,最重要的是,“三伏天里,一路曝晒过去,是想晒成黑炭头么?” 连烜挑挑眉,他倒忘了考虑这点,“是我思虑不周了。” “而且,小磊和兰花还在等着我呢。”她怎么可以扔下他们独自跑了 。 对他们倒是记挂得很,连烜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要是没瞧见他,会不会也这般记挂着呢? “不知道孟婉娘她从苍郸城出发了没有?连烜,你说,要是到时候遇上了,这身份上的事情,该怎么跟人家解释呀?” 薛小苒想起了这事。 “不用特地解释太多,就说是为了赶路方便,所以换了身份。”连烜不以为意。 孟家兄妹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哦,知道了,也不知道孟丞泽的新店铺经营得怎么样了,包包好卖不好卖呢?” 薛小苒把手撑在膝盖上,看着远方有些忧心。 “孟丞泽短短几年能一跃成为黎国最大的商行之一,你说他看中的东西,能不好卖么?” 连烜对于孟丞泽的经商能力,还是挺认可的。 “嗯嗯,也是。”薛小苒觉着自己应该对孟丞泽有信心才对,她捧着脸,突然笑了起来,“要是生意不好,他往店铺门口那么一站,一准生意就好起来了。” 连烜转头,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眼眸一时晦涩莫名,“小苒觉着他 长相很好?” “很好呀,又俊又帅,嗯,有一种阴柔的魅惑感。”薛小苒想起孟丞泽那双斜长的凤眸,眼波流转间,多情而风韵,看着端是赏心悦目。 连烜甩着缰绳的动作突然有些急躁,一张脸阴沉得似山雨欲来。 “婉娘和他长得挺像的,可婉娘的容貌却逊色他不少,他那种长相,有着雌雄莫辨的独特魅力,孟丞泽如果换上女装,肯定比婉娘漂亮很多。” 薛小苒依旧笑眯眯的。 连烜听着听着,阴沉的脸又转晴了。 这样的评价,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赞美之词,更谈不上倾慕之情。 一时,他倒是对孟丞泽起了几分怜悯之心。 乌蓬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西斜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炙热,马车行驶间带着阵阵清风。 薛小苒一路和连烜巴拉巴拉,把很多需要思考的问题暂时抛到了脑后。 两日后,申时过半,天色阴沉,黑云压顶,天际隐隐传来“轰隆”的声音。 暴雨即将来临。 一辆乌蓬马车在阴沉沉的乌云下,一路急驶,赶在暴雨倾盆前,进了临春镇。 第二百六十二章 永嘉郡主 “小姐——” 乌兰花的大嗓门穿透“轰隆隆”的雷声,一路飞奔着朝刚下车的薛小苒而来。 “咳。”眼瞧着激动的乌兰花就要往薛小苒身上扑,连烜不得不用力咳了一声。 乌兰花这身板扑向薛小苒,还不得把她扑倒在地呀。 “……公子。”乌兰花果然一个急刹,停下了奔跑的速度,但她瞥向他的眼神却有些忿忿。 “兰花。”薛小苒笑着跑了过去,一手抱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您没事吧?”乌兰花看着她,眼眶红通通的,扁着一张嘴,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我没事,好端端的。”薛小苒忙拍拍她的肩膀。 “姐姐——” 薛小磊也从客栈大堂跑了出来,几天没见,一张原本就瘦小的脸,似乎又瘦了两分。 “小磊。”薛小苒顿时有些心疼,走过去揽住他消瘦的肩头。 哎,这孩子好不容易养了点肉,又掉光了。 “轰隆隆”雷声夹杂着闪电在客栈上空轮番轰炸。 “进去再说。”连烜对着迎出来的红姑和方魁示意。 薛小苒一手牵一个,跟着他们往里走。 “啪啦啪啦”大雨携着大风席卷了整个临春镇。 天空被黑色的云层笼罩,伙计连忙跑来点上了油灯,又在跨院的屋檐下挂上了红 纱灯。 整个屋顶被大雨打得噼啪作响。 乌兰花和薛小磊,还有阿雷围着薛小苒不停转悠。 连烜坐在隔壁的小客厅听方魁回禀。 “……雷头大前日在山林里追上了那群黑衣人,可是,他们很狡猾,根本不恋战,边打边撤,雷头领人一路追击,现在还在山脉里没出来。” 方魁负责留守兼传递消息。 “他们还在山脉里?”连烜眉头一簇,看来冷一伤势挺严重,要不然,以他的眼识,怎么还会留在山脉里转悠,“给雷栗传话,问看现在具体的情况。” “是,殿下。”方魁退下。 “殿下,您身体无碍吧?”红姑端着热茶走进来。 “无事,这边可有什么事么?” 没瞧见濮阳轻澜,连烜直觉有问题。 “永嘉郡主来了。”红姑回禀,殿下身体恢复后,他们这些跟随的人,反倒对他的安危没那么担忧了。 殿下天纵奇才,习武天赋超强,单打独斗罕有敌手,就算是被人围攻,想要脱身也不是难事。 “永嘉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师兄呢?又跑了?”连烜闻言,剑眉一挑。 “郡主昨日到达临春镇,当时濮阳公子正好不在,所以,郡主就让手下埋伏在客栈四周,濮阳公子回来的时候,发现状况不对, 想跑没跑成,被郡主请到了另一家清场的客栈去了。” 红姑想起濮阳轻澜当时的脸色,一向刻板的脸都忍不住带了丝笑意。 “风扬也被请去了?”连烜唇角微翘。 “是。”红姑答。 “还有别的事情么?”连烜看了眼隔壁房间,里面几人一直叽叽喳喳说不停。 “您和薛小姐出事的时候,兰花和薛少爷一直想冲进山林去找人,奴婢没拦住,只好让方魁把人敲晕了,回来后,两人都对方魁怒目而视,这几日一直和方魁闹着情绪。” 红姑有些愧疚,是她出的主意,却让方魁背了黑锅。 连烜失笑,“这事你做的没错,方魁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 隔壁的乌兰花也正气愤填膺地数落着方魁的行为。 “……要不是他拦着我们,我们早就冲进去了找您了。” “你们傻呀,我和连烜都被追杀得躲进山林去了,你们两个还送进去给人当韭菜割掉呀。” 薛小苒立即义正言辞地批评了他们。 “可是,我们跟着进去,可以帮着阻拦一些坏人呀。”乌兰花和薛小磊互看了一眼,脸色有些悻悻然。 “兰花,小磊,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脑袋发热往前冲,我知道,你们是想帮忙,可是,那些都是杀人不 眨眼的刺客,兰花,你虽然有几分力气,毕竟不是从小研习武艺的高手,这些刺客与山贼可不同,他们都是非常厉害的刺客,人家一剑可能就会要了你的小命。” 薛小苒一脸慎重地淳淳告诫,“方魁的做法是对的,你们当时如果冲进去,就是帮了倒忙了,雷栗他们不单要追上刺客,还要照顾你们,你们就变成了负担了,懂得意思么?” 乌兰花被说得垂下了脑袋,神情有些蔫蔫的。 “姐姐,我们只是担心你。”薛小磊也半垂着脑袋,道理他们其实也懂。 “姐姐知道。”薛小苒心中一软,“姐姐是想说,你们应该要保护好自己,要不然,你们不论谁出了事情,姐姐也是很心痛的。” 三人一时都有些泪眼汪汪。 “吱吱”阿雷一直挤在薛小苒腿旁,抱着她大腿不肯撒手。 薛小苒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 大雨一直下了一个小时,才慢慢停了下来,此时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薛小苒拉着乌兰花和薛小磊,找到了方魁。 “方护卫,那日多亏了你,没让他们冲进林子里去,不好意思,他们两人这几日对你态度有些不友好了。”薛小苒笑着朝他道谢。 方魁瞥了眼一旁,依旧 面色不佳的乌兰花,连忙摇头,“薛小姐客气了,他们都挺好的,没有不友好。” 薛小苒拉了拉乌兰花的衣袖,乌兰花这才不甚情愿地朝方魁欠了欠身。 “方护卫,对不住了。” “不、不、不,乌姑娘客气了。”方魁忙摆手,脸庞有些发红。 薛小磊也老实道了个歉。 方魁秀气的脸一时更红了些。 几人正说着话,跨院拱门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濮阳轻澜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薛小苒一怔,这才想起,回来后,她还没瞧见过濮阳轻澜呢。 原以为走进来的会是濮阳轻澜,结果发现,一个身着淡红色襦裙的女子款步走进了庭院。 她身后跟着一大串人,其中还有濮阳轻澜和郁风扬,不过他们好似是被人挟持了一般,身后跟着好些个衣着统一类似护卫的男子。 那女子走得不快,脚步沉稳,仪态端庄,走动间发梢上插着的珠钗都纹丝未动。 先前离得远,薛小苒没瞧清她的相貌。 待她走近后,薛小苒发现,这女子身材高挑,气质清雅,一双黑眸莹亮灵动,娥眉轻扫妆容精致,配上精巧矜贵的发髻珠翠和繁复雅致的衣裙,端是个极有风姿的古韵美人。 “小姐,这是永嘉郡主。”乌兰花声音压得极低。 第二百六十三章 身份 永嘉郡主?薛小苒瞪大眼睛。 郡主?不就是皇亲国戚么? “你怎么知道的?”薛小苒也压低声音问道。 “昨个来过了。”眼瞧着一行人越来越近,乌兰花忙闭住了嘴,老实恭顺地立在一旁。 昨个儿来过了?薛小苒一愣,再瞧着人群中面色不佳的濮阳轻澜,她就想起,连烜好像曾经提过永嘉这个名字,难道就是眼前这个永嘉郡主? 连烜这般亲切熟悉的唤她的闺名,岂不意味着他和永嘉郡主很熟? 亲戚、朋友还是别的什么关系…… 薛小苒脸上有些不大好看了。 “小苒,你回来啦——” 她还在纠结连烜和永嘉郡主的关系,那边的濮阳轻澜拨开人群,朝她跑了过来。 “濮阳大哥。”薛小苒瞧他大步而来,头发略显散乱,长衫也略显褶皱,却无损他清俊明雅的面容。 濮阳轻澜立在她身前不远,上下打量她几眼,这才开口说道,“都怪小七,好生生地,非要教你骑什么马,要不然怎么会让那些人钻了空子,瞧瞧,这才没几天,你不但瘦了,还晒黑了。” 他一脸痛心疾首,一副恨不得把连烜拉出来揍一顿的样子。 薛 小苒被他夸张的说辞惊了一下,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瘦又黑么? “伯昀,不介绍一下么?” 永嘉郡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濮阳轻澜身旁,一双莹润的眸子看似风平浪静,薛小苒却感受到了那平静下翻滚的波涛。 濮阳轻澜状似不知,特地走近薛小苒,亲切朝她一笑后,“这是我表妹,薛小苒,小苒,这是永嘉郡主。” 对面的古韵美人儿,一张脸绷得越发紧实,眸中的隐忍似随时要爆发,薛小苒脸皮一抽,转头瞪了濮阳轻澜一眼。 好你个濮阳轻澜,居然像把她拎出来当挡箭牌。 濮阳轻澜目光不自然地游移飘向一边。 两人的小动作看在永嘉郡主眼里,越发觉着刺目,长袖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师兄。”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连烜跨过门槛慢慢走了出来。 他换了身浅葱色长衫,合体的剪裁尽展他挺拔颀长的身形。 “七哥——” 清雅如兰的永嘉郡主在看到他那一瞬间,泪如涌泉,提着裙摆朝他飞扑过去。 连烜眸色一暖,伸手扶住飞奔过去的永嘉郡主。 “永嘉,你来了。” “七哥,你平安无事 ,真是太好了。” 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簌簌落下,美人垂泣惹人心怜。 薛小苒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七哥? 永嘉郡主叫他七哥?那他…… 薛小苒一脸懵圈。 她身旁的濮阳轻澜却是黑着一张脸,黑沉的眸子愤愤然地瞪着连烜。 “好你个皇甫连烜,假模假样,不守信用,恩将仇报,口蜜腹剑……” 濮阳轻澜恨不得把他能用上的骂人词汇通通骂一遍。 永嘉郡主慢慢转过头看他,她知道他为什么骂人,原本就哭红的眼眸更添几分凄然,莹亮的泪珠滑落她粉白的脸庞,眉目间的悲凉柔美。 濮阳轻澜骂人的话顿时噎在了喉间。 永嘉郡主身后跟着的侍女递上了雪白的丝帕,她垂眸轻轻抹去脸颊的泪水。 皇甫连烜?薛小苒的视线落在连烜那张熟悉的脸上,心里泛起惊天骇浪。 她好像听谁说过,祁国皇族复姓皇甫,当时她还觉着复姓挺新奇来着。 没想到,原来他就复姓皇甫。 那他就是那个排行第七,祁国去年失踪无音讯的七皇子,皇甫连烜。 薛小苒脑子发懵,她,随便在山林里一捡,就捡到了一个皇 子? 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吧。 他似有所觉,抬起黑沉如渊的眼眸向她看来。 薛小苒顿时垂下了眼睑,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心里有些乱,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连烜心头微沉,他就知道会这样。 他一直没把身份告诉她,就是顾虑着,她会对他转变态度。 庭院里的气氛突然静寂下来,屋檐边上不时有雨滴掉落在地,“嘀嗒嘀嗒”敲击人心。 “进来说话。”连烜开口,抬脚迈入门槛内。 “七哥稍等,我去一趟净房。”永嘉郡主抹尽眼泪,朝连烜轻轻一笑。 知她要去清整仪容,连烜点头。 “红姑,帮着带路。” 隐身在门后的红姑忙走了出去,“郡主,这边请。” 永嘉郡主深深看了眼濮阳轻澜,这才缓步跟了上去。 濮阳轻澜看着她高挑秀美的身形渐行渐远后,突然动作迅猛地朝连烜扑去。 先是一个直拳,被轻易避开,随后飞踢一脚,又被格档开去,濮阳轻澜咬牙切齿,拳脚并用一顿猛攻。 连烜无奈,闪避格档,也不还手。 薛小苒他们站在客厅外,看得目瞪口呆。 郁风扬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同样一脸 无奈。 “濮阳公子的身手也挺不错呢。”乌兰花悄悄在薛小苒耳畔小声嘀咕,“不过,连公子明显技高一筹,瞧他都没还手。” 本来就打得憋气的濮阳轻澜,被她的话一噎,气势顿时瘪了下来。 他狠狠瞪了连烜一眼后,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师兄这又是何苦呢,把话说开不好么?”连烜对于他的固执也倍感头疼。 “你懂个屁,以后轮到你的时候,看你能处理得多潇洒。” 濮阳轻澜忿忿一哼,一屁股坐到了客厅内摆放的红木圆凳上,伸手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喝下去。 连烜瞟了一眼门外站着的薛小苒,“至少,我不会拖着事情一直不解决。”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事情不落在你身上,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濮阳轻澜阴沉着脸。 连烜拿他没法子,正想说话,永嘉郡主回来了。 她似乎从新洗了脸,涂上了淡淡的妆容,从廊檐下缓缓走路,身姿娴雅,仪态万千。 走到薛小苒不远处时停了下来,朝她浅浅一笑,“薛小姐。” 薛小苒动作生疏地屈膝行礼,“郡主。” 永嘉郡主清澈莹亮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第二百六十四章 表哥 眼前的女子,眼眸莹莹,气质灵动,身材纤瘦玲珑,模样秀美俏丽。 身上的衣裙简单朴素,乌黑的发髻上一样饰物皆无。 濮阳世家有这样的一位亲眷?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永嘉郡主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永嘉,小苒,进来说话。”连烜招呼着她们。 永嘉郡主转头,朝连烜轻轻一笑,款步走了进去。 薛小苒却磨蹭着不想走进去,他们老熟人叙旧,她去凑什么热闹呀。 连烜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就那么站定在那里,十分有耐性地等着她。 在他的紧迫盯人下,薛小苒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客厅里,众人落座,红姑奉上茶水退了下去。 连烜给永嘉郡主介绍薛小苒。 “七哥是被薛小姐所救?”永嘉郡主愣住,转头看了看一脸淡定的濮阳轻澜,又把视线移回了薛小苒身上。 薛小苒想摇头否认,可连烜的口吻却很坚定。 “多谢薛小姐的搭救之恩。”永嘉郡主起身,微微欠身,态度恳切的道谢。 “郡主客气了,就是正巧遇上而已。”薛小苒瞥了眼连烜,也站了起来,“他也帮助了我很多。” 永嘉郡 主正了脸色,“薛小姐不必自谦,不瞒你说,我七哥在祁国境内消失了一年有余,派出去的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一直杳无音信,当真是愁坏了家里人,他能平安归来,都是托了你的福了。” 愁坏了家里人?薛小苒对这话保留态度,算计连烜的人,可不也是他的家里人么? 薛小苒保持礼貌的微笑。 “说起来真是巧,你是伯昀的表妹,伯昀是七哥的师兄,都是自家人呢。”永嘉郡主笑道。 濮阳轻澜字伯昀,永嘉郡主与濮阳轻澜从小认识,两人也算青梅竹马。 薛小苒干干一笑,瞟着连烜的眼睛带了小刀子。 “咳,永嘉,你出京没惊动旁人吧?”连烜收到小刀子,幽深的眼眸带上丝丝笑意,帮她移开了话题。 “没有,我只告诉母亲出门一趟,具体地方也没告诉她。”永嘉郡主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七哥失踪的事情,与京城那几位脱不了关系,从小身在帝王家的她如何会不懂。 “嗯,其实也无事,总是要回去的。”连烜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眼眸染上了一层霜刃。 永嘉郡主的表情也渐渐带上了冷然。 薛小苒 瞧着边上两人一派深沉,不由扁扁嘴,朝对面的濮阳轻澜看去。 濮阳轻澜正有些百无聊赖,皇城里那些龌蹉的事情,他从小见多了,一桩桩都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烦都烦死人了,他如今是一点也不感兴趣。 瞧见薛小苒瞧他,他调皮地朝她眨眨眼。 薛小苒顿觉莞尔,不由咧嘴一笑,上扬的唇角勾勒出娇俏的弧度。 濮阳轻澜顿时眼睛一亮,他现在才发现对面的姑娘,笑起来特别甜美俏丽。 难怪连烜那小子,会把人看得那么紧,去到哪都要跟着。 那边的两人气氛阴沉,这边两人却轻松逗趣。 连烜和永嘉郡主头上的气压更低了几分。 晚饭的时候,薛小磊和郁风扬也凑到了一桌。 一想到郡主皇子什么的,薛小苒哪有心情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 可是,连濮阳轻澜都被压制着坐到了饭桌上,她又如何能躲得开他们。 一时间,薛小苒瞧着濮阳轻澜倒多了几分惺惺相惜,同命相怜的感觉。 郡主身份摆在那,排场自然也大,吃饭的时候,身后的侍女嬷嬷站了一排,气氛端是显得压抑,还是连烜知道薛小苒他们不适应,于是开 口,让她们退了出去。 永嘉郡主心里微微有些惊异,面上当然不动声色。 餐桌上,气氛不是那么和谐。 特别是薛小磊,他一个半大的小孩,从小在外流浪,野生野长,几曾何时,有机会遇到这样的身份尊贵的人物。 要不是这段日子和红姑他们接触多了,胆量礼节都长了不少,他说不定真会吓得两腿发软,说不出话来。 就是现在,上了饭桌,他也只敢埋头扒饭,偶尔夹两筷子菜,都是就着最近的两道菜式。 薛小苒倒还好,只是有些不习惯。 “小磊,别老扒饭,多吃点肉,瞧你瘦得,本来肠胃就有些问题,营养再跟不上,毛病就更重了。” 濮阳轻澜可不管,依旧照着平日的样子,该干嘛干嘛,直接夹了块鸡胸肉放到薛小磊碗里。 “谢谢濮……”阳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濮阳轻澜瞪了一下,薛小磊吓得忙改口,“表、表哥。” 开饭前,濮阳轻澜特地找了他,让他以后改口叫表哥。 薛小磊当时就汗津津的,还是薛小苒劝说了几句,才勉强应下。 一时半会的,他当然不会习惯。 永嘉郡主瞧着,若有所思。 “咳,那 个表哥,小磊的肠胃问题严不严重?要不要抓些药调养一下?” 别说薛小磊不习惯,薛小苒自己也很不习惯,突然就多了一个表哥。 从前连烜就说过,薛小磊那么瘦是应为肠胃有些问题,因为一直在赶路,所以,薛小苒想着,等她们到了地方再找大夫给他调养一下。 濮阳轻澜既然也说了,正好问一问这个问题。 “问题不大,但是也不能忽视,小毛病容易滋养出别的毛病,他体内寒湿重,脾胃虚,吃东西再多也难长胖,还是得调养一下。” 濮阳轻澜仔细看了看薛小磊的脸色。 薛小苒忙点头,想起了这孩子从前在那湿气极重的洞穴待了好几年时间,身体的寒湿能不重嘛。 “那麻烦表哥给他开个方子,等到了地方,我就去抓药。” “不急,到了地方,我亲自给他抓药。”濮阳轻澜笑眯眯的,清雅俊秀的脸上透着一抹狡黠。 他有些得意地睃了眼面色无波的连烜。 臭小子,敢坑他。 也不想想,他以后就是薛小苒两姐弟的表哥了,表哥照顾表妹表弟是理所应当的。 嘿嘿,臭小子想要凑上来,也得看他乐意不乐意了,哈哈。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即便,他是连烜 晚饭过后,连烜找了永嘉郡主谈话。 薛小苒就去了薛小磊房里,打算姐弟两说说话。 濮阳轻澜借口看阿雷,也和郁风扬溜到薛小磊房里。 看着厚脸皮跟上来的半路表哥,薛小苒也很是无奈。 “小苒啊,我上次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濮阳轻澜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摸着阿雷柔顺的毛发。 这一路,阿雷与他们也混了半熟,倒也不排除他的抚摸。 “什么?”他说过那么多话,她哪记得是那句话。 “我住在京城西的九塔巷里,宅子旁有一间三进的小宅子,你们不是要在京城落脚么,正好,用那间三进的小宅子抵一部分买回心菇的银子,你看可好?” 濮阳轻澜与她相处了一阵子,也大体知道她的个性,所以,没提什么见面礼的事情,而是,吸取了连烜的提议,把小宅子折价算在了买回心菇的银子里。 这事呀,薛小苒有些犹豫,问起了题外话,“濮阳大哥不是不准备进京么?”她还是不大习惯喊他表哥。 濮阳轻澜一顿,脸上一时变得没好气起来,“你看现在的情形,是我说不去就能不去的么?” 薛小苒哑然。 她是不大清楚,他和永嘉郡主的事情,不 过,那永嘉郡主瞧着虽然清丽优雅,可薛小苒觉着,那也是个心智坚定,聪慧执着的女子。 瞧着年纪应该比她大一点,还梳着少女发髻,要知道在这时代,超过二十为婚嫁的女子是极为少数的,加上偶尔从连烜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不难猜测出她等的人是谁。 “那,那三进的宅子值多少价钱呀?”薛小苒想了想,宅子总是要买的,如果有现成的,也不错。 “市面上大约值八千两银子吧,从前是一个京官住的,后来他外放了,正好欠了我不少诊治费,就把房子抵给我了,那处虽小,但它有个小花园,树木种得也多,阿雷可以有地方游玩。” 濮阳轻澜好几年没回京城了,但京城的宅子都有人顾着,“用宅子抵掉回心菇六千两银子吧,咱们表兄妹,表哥怎么也不能让表妹表弟吃亏了不是。” “不、不、不,不用这样,该多少是多少,不然那宅子我们就不要了。” 薛小苒忙摇头,本来那几朵红彤彤的回心菇,她也不认识它的价值,如果不是连烜,她哪会懂得那是价值不菲的稀罕药材呢。 所以,让她拿着那么多卖回心菇的银子,薛小苒觉着有些受之有愧,她决 定,濮阳轻澜把银子给她的话,她要把一半的银子拿给连烜。 濮阳轻澜也没坚持,知道她有些地方挺较真的,所以,那宅子的价钱他一开口就往下压了压。 “那好,到了京城,咱们住在隔壁,走动起来方便多了,而且呀,小苒,我告诉你一件事。” 濮阳轻澜笑眯眯地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了一句,“小七的府宅在城东,正好离咱们远远的。” 薛小苒听了,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 站在濮阳轻澜身后不远的郁风扬,俊秀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同样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师父,有时候顽皮的心性,就像个七八岁的孩童。 半个时辰后,雨后微凉的庭院里。 一对男女固执的对峙着。 “我不去,我和小七住这边,永嘉,你自己回去吧。”濮阳轻澜冷着一张脸不去看对面的女子。 “伯昀,你真的要这样么?”永嘉郡主抿着唇,纤柔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眼眸里却有着淡淡的雾气。 “永嘉,小七回来了,我和风扬住你那边不合适。”濮阳轻澜余光瞥见那抹雾气,心口不由抽了抽,可嘴里依旧不松口。 永嘉郡主莹亮的眸子定定看着他,久久不言语。 薛小苒躲 在窗棂后偷偷瞄出去,心里也跟着有些“砰砰”跳。 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明明郎有情妾有情,濮阳轻澜却宁愿带着徒弟东飘西荡,也不愿回京。 而那永嘉郡主分明一直在等着他。 哎呀,好想去问一问连烜,八卦一下两人的故事。 可一想起连烜的身份,薛小苒又蔫了下来。 她还是离连烜远一点吧。 那可是个皇子。 皇子是什么?能光明正大拥有什么正妃、侧妃、嫔妃、侍妾等无数美人儿的身份。 她凑上去干啥? 自讨苦吃?作茧自缚? 她脑子又没病。 薛小苒哼哼两声,蔫巴巴转头躺回了床上,连外面还在上演的戏码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了。 唉—— 重重叹了口气后,薛小苒在床上翻滚着。 晚饭后,她就刻意避开了他。 以后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先前一直隐瞒着身份,顾虑的就是这个吧。 薛小苒自嘲地笑笑。 他很清楚自己嘛,知道她了解了他的身份后,定然会临阵逃脱做个逃兵。 所以,前些天,他一直试着靠近她,亲近她,打动她,甚至诱惑她。 她得承认,她是动了心的。 可是,现实也是冷酷的。 她 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 没有谁能让她丢开尊严,抛弃底线,卑微到愿意与另外一群女人共享一个男子。 即便,他是连烜。 是的,就算他是连烜,也绝无可能。 薛小苒盯着床顶素白的帐子,神色郑重,眼眸坚定。 所以,如果没有未来,以后她会离连烜远一些的。 她宁愿孤老一生,也不会成为他后院里的一群莺莺燕燕之一。 连烜没想到,他不过是想让她缓和一下他身份上的变化,然后再找她好好谈话,结果,薛小苒就已经在心房外竖起了高高的围墙。 他此时,还忙着调和外面两个闹别扭的人。 “永嘉,师兄留在这边也行,我会看着的。”他朝永嘉郡主微微摇了摇头。 濮阳轻澜有时候犯起倔来,九头牛都拉不动。 不要硬和他对着来。 永嘉郡主眼眸顿时暗淡下来,她又何尝不知。 只是,上次一别就是三四年。 后来,任凭她如何寻他,他都不愿意见她,只托了人给她送过一次信,那还是因为当时的她病得严重,他才写了那封信。 信里的意思很明白,表达歉意难过,然后示意他们无缘,让她不要再等他。 她如果能做得到,还会出现在这里么? 第二百六十六章 感觉不太妙呀 永嘉郡主神情暗淡地走了。 濮阳轻澜面上毫无波动,走回自己客房的时候,却走错了房门。 连烜看在眼里,无奈摇头。 何必呢,折磨自己,也折磨对方。 他转头,看向薛小苒的屋子。 屋内的油灯已经熄灭,她的气息浅淡缓和,竟是早早就歇下了。 他唇角勾起淡而柔和的浅笑。 跑了好些天,她也累了。 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 一行人准备出发。 上车后,薛小苒才惊异地发现,永嘉郡主的队伍大得有些惊人。 长长的护卫队整齐划一,护卫们骑在膘肥体壮的马儿身上,端是显得气势惊人。 薛小苒朝骑着马在马车附近转悠的濮阳轻澜悄悄问道:“不等雷栗他们么?” “不用等,他们后面会跟上来的。”濮阳轻澜挥挥手。 “那,路上还会遇到那群刺客么?”薛小苒瞧了瞧后面那串兵强马壮的队伍,心想应该不会有刺客犯傻吧。 “难说,有些人呐,就瞧不得小七回京,所以,什么不要脸的下作手段都可能使得出来。” 虽然永嘉带来的护卫不少,可万一皇城里的那几个疯子,调动私人军队充当山贼袭击埋伏,也不是没有 可能的。 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些手段了,濮阳轻澜百无聊赖地甩着马鞭。 薛小苒嘴巴半张,果然啊,最是无情帝王家呀。 也不知道那个非要置连烜于死地的黑手,是哪个皇子?当真是狼子野心,心狠手辣呀。 可是,不是听说,祁国最有希望继承大业的皇子是大皇子酆王、五皇子厉王,还有未封王的六皇子和九皇子么? 这一路,薛小苒也断断续续听说了不少皇室八卦。 二皇子岭王有北蒙血统,三皇子顺王得过天花面容不佳,四皇子死于那场天花劫难,七皇子也就是连烜,听说是有西芪血统,八皇子早夭。 有外族血统的二皇子和七皇子被不少扞卫血统纯正的官员排斥,基本从一出生就没了继承大业的资格。 那为什么还有皇子那么针对连烜呢? 难道是因为他太出色了? 薛小苒忍不住猜想。 连烜确实出色,那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有人看不惯么?还是从小结的仇? 薛小苒扒在车窗边,看着路旁一路倒退的风景,脑子里的胡乱猜测收都收不住。 “小姐,您今天不练字么?”乌兰花磨好墨,铺好了宣纸。 “哦,练啊。”薛小苒移回了视线。 振 作了一下精神,坐到了洋漆小几边上。 “我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字什么时候才能练好哟。”薛小苒提笔,叨叨咕咕开始练字。 “小姐的字,比我的好看多了。”乌兰花赶紧说道。 面对她的安慰,薛小苒可打不起精神来。 她一个写了十几年字的人,和一个刚学了一两个月的人,能比么? “小姐,那个,公子他的身份是不是七皇子呀?”乌兰花压低声音悄声询问。 瞧瞧,连乌兰花都猜出来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吧。”薛小苒有些打不起精神,一只手放在小几上,撑着脑袋一笔一划写着字。 乌兰花瞧她没精打采的,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认真练起了字。 中午,长长的队伍,停在了一个大村落的集市外,包下了一间饭馆。 永嘉郡主带着雪白的帷帽下了马车,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步走近了简朴的小饭馆里。 薛小苒自顾跳下了马车,和薛小磊他们一路走进去。 一行人的动静极大,惹得不少百姓远远围观。 当然,腰间挂着刀剑的护卫整齐立在饭馆外,谁都不敢凑上去惹事生非。 永嘉郡主的侍女和嬷嬷,把她要落座的位置擦了一遍 后,铺上了干净的坐垫和精致的桌布。 出门在外,也这么讲究,薛小苒暗自吐舌。 相比之下,她就是个粗糙的姑娘家。 光着脚都能漫山遍野地跑。 她带着薛小磊坐到了一边。 “小苒,等下把你车上那种柳炭笔借我用用看吧。”濮阳轻澜过来一屁股坐到了他们身旁。 他先前骑马凑近薛小苒马车旁,瞧她用一支黑漆漆碳头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画的是她平日各种背包的款式,濮阳轻澜瞧见她们做过不少背包,倒没留意,她可以用炭笔画出如此生动的图样出来。 “哦,行啊,你一会儿过来拿就成了,不过哦,那笔烧得不够好,写字的线条不大流畅,你别太用力了。” 薛小苒只有这么一支柳炭笔了,新的也没来得及烧呢。 可别让他给弄断了去。 “你不是说,柳炭笔是用柳枝烧制的嘛,那不是很简单,折一些柳枝拿去烧制不就好了。” 先前濮阳轻澜还没来得及多问了几句,他们就到了集市。 “说是简单,也不见得很简单,烧成炭条不难,难的是烧成流畅顺滑的柳炭笔。” 薛小苒朝他咧嘴一笑,说得起劲。 结果,看到他身后走近的人影时,笑 容就渐渐收敛起来。 连烜深如古潭的眼眸微微半眯。 她这样的表情,让他感觉不太妙呀。 早上遇到她的时候,她虽然笑着和他打招呼,可转身就跑去找薛小磊了。 两人一早上就打了个招呼,直到现在。 瞧见他走过来了,笑容都敛了起来。 连烜心里的危机感大盛。 觉着要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才行。 “薛小姐,过这边来坐吧,咱们女子坐一道,让他们另坐一道。”永嘉郡主瞧着她与濮阳轻澜谈笑风生,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几曾何时,他和她也是这么的高谈阔论相谈甚欢。 现在,这样的情形大约只能在回忆中搜寻了。 永嘉郡主嘴角地笑,有些发苦。 薛小苒也不迟疑,正好,她想避一避连烜,于是起身坐到了永嘉郡主那边的椅子上。 “薛小姐的柳炭笔是何物?”永嘉郡主打起精神和她说话。 “哦,就是能写字的炭笔。”薛小苒比划了个长度,“把柳枝烧成碳,用油纸裹住一边,就可以用来写字了。” 永嘉郡主莹亮的眸子略略惊讶,“那样写出来的字会好看么?” “这个嘛,不一定吧。”薛小苒摸摸鼻子,“得看用不用得习惯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幸灾乐祸 永嘉郡主自己带了厨娘,所以借用了饭馆的厨房,主桌两桌的饭菜都是厨娘准备好的。 味道着实比外面的饭食好上不少。 份量不多,但讲究精、细。 薛小苒夹起切得薄薄的肉片放进嘴里仔细品尝,腌制过的肉片肉质鲜嫩,滑口味美。 小小一碟,摆盘精致,碗碟都是自带的整套莲纹瓷器。 薛小苒瞄了眼对面的永嘉郡主,她腰背挺直,肩部舒缓,左手端着莲纹小碗,右手拿着刻花银筷,双唇轻抿,两颊轻轻蠕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吃饭的仪态也十分讲究。 她身后不远,立着两个身穿浅青色锦绣罗衫,藕荷色缎面裙的侍女,模样出挑,姿容不俗,态度恭顺,端庄规矩。 如果不是她们不是立在永嘉郡主身后,咋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呢。 薛小苒默默吃着饭,尽量把吃饭的动作幅度放小一些。 大户人家规矩多,更不要说王孙贵胄了,吃饭都得一大堆人围着。 她心里吐槽,眼角余光扫向隔壁桌。 隔壁桌倒还好些,相处多日,彼此都算熟悉,薛小磊也没像昨晚一样,紧张得差点把饭刨进鼻孔里。 阿雷坐在另一边的桌上,似模似样地用筷子吃着自己碗 里的饭。 可爱有趣的模样,引得不少人对它侧目相看。 就连永嘉郡主都朝那边看了好几眼。 濮阳轻澜则继续臭着一张脸,动作看似不羁,却也不会显得粗俗,礼仪风范都印在了骨子里。 郁风扬小朋友就更不用说了,他本身就是个懂事沉稳的孩子,就算一直跟在濮阳轻澜这样不大靠谱的师父身旁,都能养成一副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 眼角扫了一圈,刚想收回视线,薛小苒就被连烜一双含笑的黑眸逮了个正着。 薛小苒眼珠一僵,旋即一转,视线落在桌上的菜式上,故作镇定地夹了块薄薄的肉片。 原本眼底带笑的连烜,眼眸渐渐沉静下来,手上那对银筷差点被他捏得变了形。 这丫头,一定又钻哪个牛角尖去了。 连烜黑眸半眯,气得牙根直痒痒。 恨不得拎起她狠狠训斥一顿。 他心气不爽,身上的气压自然就阴沉了几分。 濮阳轻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谁又招他了?一张脸居然比自己还臭。 午饭过后,车队继续启程。 连烜没上马车,而是骑上了四蹄雪白的踏雪,不急不缓地跟在了薛小苒的马车旁。 马车里的两个姑娘闲着无事,又缝起了背包,此时正凑在一起, 讨论着什么颜色搭配什么颜色会更合适一些。 连烜听着里面熟悉的声音,清冷的神色渐渐化开。 突然面对他这样的身份,她有所顾忌是应该的,连烜垂下眼睑。 只是,不能放任她躲他,避他。 有些话得说清楚。 他左右看了看,长长的队伍车来人往,不远处的濮阳轻澜还拿狐疑地眼神盯着他。 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你小子干嘛呢?” 正想着,濮阳轻澜拍马过来了。 “无事,坐车闷了,骑马凉快。”连烜低低应了一声。 濮阳轻澜可没那么容易打发。 他驾马与连烜并排,眼眸扫向一旁的马车,突然就笑了,微微侧身凑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嘿嘿,小七呀,你也有今天呀。” 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奚落调侃。 连烜面无表情,移开了他拍人的爪子。 “昨个儿知道你的身份后,我表妹的态度是不是变了很多?” 濮阳轻澜一脸幸灾乐祸,他先头没注意,瞧见连烜的表现有些异样,他脑袋一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这新认的表妹可不像那些攀龙附凤,贪慕虚荣的女子。 连烜一直没挑明身份,不就顾虑着这些。 这下好了,永嘉一过来,身份就遮 掩不住了。 他这表妹的态度明显开始疏离起来了,这小子着急了。 哈哈,这可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濮阳轻澜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叫你小子阴我,活该了吧。 连烜斜斜睨了他一眼,眼里冒着丝丝寒气,在盛暑时节显得格外森冷。 濮阳轻澜哪把他的冷眼放在心里。 这张冷脸,他都看了十几年了,早就练就了一身的抗冻性。 “太阳那么大,你们都不怕晒么?” 一旁的车窗露出一张俏丽的脸,薛小苒疑惑地看着两个在大太阳下说话的男人。 “哈哈,晒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又不是小姑娘。”濮阳轻澜厚着脸皮又攀上了连烜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连烜深邃的眼眸里映出少女纤柔的脸庞,把揽着他肩头的濮阳轻澜都放在了一旁。 “针线活做多了伤眼,记得休息一下。” 他看着她,叮嘱一句。 薛小苒瞥了他一眼,随口应了声,“哦。” “对啊,小苒,你的眼神本来就不大好,上次说扎针,结果也没扎成,等晚上落脚,我给你扎一扎,回京后再喝几副汤药,眼睛就能养好了。” 濮阳轻澜绕过连烜,凑近了车窗。 薛小苒顿时缩了缩脖子,眼里带 了些退缩,“濮阳大哥,扎针好疼的吧?” 她可记得,他说了好多穴位,而且,位置大多都在眼睛四周,艾玛,感觉有点可怕呀。 “放心,不疼,也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似的。”濮阳轻澜笑嘻嘻说道。 薛小苒不由想起了连烜帮她扎耳洞时的情景,当时,似乎真的不大疼。 过后反而有些疼,这样一想,薛小苒瞥向一旁的连烜。 正好,连烜也朝她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突然对上,薛小苒就被他幽深如渊的黑眸给勾住了心神。 濮阳轻澜黑眉轻挑,驾马往前几步,隔断了交织的视线。 薛小苒顿觉一股热气涌上面颊,明明说好了,要离他远些,偏偏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薛小苒红着脸缩回了车厢里。 连烜冷刀子似的眼神“咻咻咻”朝濮阳轻澜射去。 濮阳轻澜挑着眉毛,任他射着冷刀。 罢了,有这厮捣乱,他们哪能清净说话,等晚间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她好好谈谈吧。 连烜一扯缰绳,撇下一脸窃笑的濮阳轻澜,朝车队前方驶去。 忽地,前面官道上,几匹骏马从远处飞驰而来。 瞧着马背上的人影,连烜的脸色突然一变。 第二百六十八章 即日回京 急驶而来的几匹骏马,停在了车队前方不远。 领头的男子身量偏瘦,长着白皙阴柔的一张脸,眼角唇边带着不浅的笑纹,约莫四十岁左右年岁。 远远瞧见了马背上冷峻肃穆的连烜,立即翻身下马朝他的方向大步而来。 “左倾叩见七殿下。”来人领着身后的护卫跪地行礼。 原本行驶着的车队渐渐停了下来。 连烜骑在高大神骏的踏雪身上,眼眸半垂,余光透出一抹森冷。 “左倾,你怎么找来的?” “七殿下,圣上得知您安然无恙,甚是惊喜,特命奴才前来迎接。”左倾顶着烈日,跪在坚硬的路面上,不敢随意动弹。 即便他是奉旨前来传令的殿前内侍。 七皇子的名头在皇城内,他如称武斗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就连向来强横跋扈的厉王,也在冷峻孤傲的七皇子身上讨不到一点好处。 七皇子镇守边境三年的时候,把边境守得固若金汤,还挫败了不安分的西芪新朝,五战连胜,大捷而归,丰功伟绩传遍大江南北,一时声名赫赫,威名远扬。 圣上对于这个立下汗马功劳,又功高震主的儿子,是又喜又忌。 七皇子被召 回京后,圣上大肆褒奖一番,正准备以他大婚的借口,留他在京城晾上一晾,结果,他就莫名失踪了。 派去搜寻的人手始终没找到蛛丝马迹,七皇子如同石沉大海般,一年多的时间内没了踪迹。 “父皇,如何得知我的行踪?”连烜也不叫他们起身,冷声问道。 定然不会是那女人告诉他的。 左倾身子一抖,咽了口唾沫才回道:“七殿下,这,奴才真的不知道。” 连烜漆黑暗眸似有冰火相击,他盯着伏地叩首的左倾半响,才淡淡开口。 “起身吧,父皇可拟了旨意?” 左倾几人这才起身,背后已经汗湿了一片。 “回七殿下,圣上口谕,着您即日回京,赶在皇贵妃生辰前回到京城。” “……生辰前。”连烜半垂的眸下一片浓黑的阴影。 今日已经是六月初六。 “是,圣上让您赶回京城给皇贵妃贺寿。”左倾几乎是打着颤说完了口谕,七皇子一身气势压得他差点说不出话来。 皇贵妃生辰在六月初十,已经没几天时间了。 只有日夜兼程才有可能赶回京城。 “小七,那你岂不是要先走一步了?” 濮阳轻澜驾着马过来, 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这样一来,他就得独自先行了。 “见过濮阳公子。”左倾一见来人,顿时恭敬行礼。 神医裴志远的嫡传大弟子,宁伯侯府的前世子,濮阳世家的无上荣耀。 也是七殿下的大师兄,一身医术据说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超越了他的师父神医裴志远,无数的王孙贵胄世家大族陪着笑脸捧着银子,都请不到的神仙级别人物。 就是圣上想要召见,都不一定召得到。 七殿下不单自身实力强横,还有这等人物护身,难怪被朝堂上的各方势力高度忌惮。 “左公公,许久不见,光彩依旧呀。”濮阳轻澜翻身下马,懒洋洋地和左倾打声招呼。 “濮阳公子说笑了,小人老脸老皮的,哪有您这般风采照人呀。” 左倾谄笑着一张脸,眼角的褶皱四下蔓延。 两人寒暄几句,马背上的连烜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让他赶回去给那女人贺寿?很好,他倒想看看,她见到他的时候,脸上是种什么样的表情。 他冷厉的眸子朝左倾扫去。 左倾陡然一个激灵,扯了抹难看的笑脸朝他看去。 “你们在这等着。” 他丢下一句话 ,扯了缰绳,踏雪调头往后跑去。 左倾嘴角一抽,抬眼看了看挂在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眼晕目眩,很想找个地方避上一避,可惜,脚下却像钉了钉子,一动也不敢乱动。 七殿下转头前眼神里的霜冷,能把人冻僵,他可不敢造次。 濮阳轻澜瞧着有趣,凑了上去,“左公公呀,圣上最近怎么样?身体可好?心情如何?” 他也有快三四年没见武轩帝了。 那个跅弢不羁,恣睢肆意,崇尚武力,又喜好美人儿的武轩帝,如今的身体应该每况越下了吧,濮阳轻澜唇角地笑有些浅淡。 师父还在世的时候,就和他说过,武轩帝一辈子声色犬马,恋酒贪色,年轻时仗着一身武艺,从来不知道节制为何物,经年累月,渐渐就掏空了身体。 武轩帝明年才满五十寿辰,可早在十多年前,正值壮年的武轩帝,膝下就没再添过子嗣了。 如今皇城内最小的九皇子也都十六七岁了。 祁国所有的皇子公主几乎都是武轩帝三十五六岁之前出生的。 在那之后,盛极一时的皇室出生率开始急剧下降。 一两年后,基本绝迹,皇宫内再无新添的婴儿 。 纵情声色半辈子的武轩帝,身体早早开始走起了下坡路,偏却死性不改,靠着丹药和补药,继续耽于美酒佳人。 濮阳轻澜最后一次进宫面圣的时候,曾经不可一世的武轩帝,面色已经呈现颓败之色。 “劳烦濮阳公子惦记着,圣上身体还算安康,就是一直记挂着七殿下,这一年时间心情有些不佳。” 能成为殿前近侍的内侍,都是人精。 左倾怎么可能会把武轩帝的近况据实以报,当然是避轻就重,挑着能说地说了。 濮阳轻澜也不与他计较,一旦他回了京城,少不得要进宫面圣。 武轩帝其人,好大喜功,疑心又重,身体就算不佳,也绝不会让朝臣知道。 但他为人也颇重情义,大义上的是非也分得清。 所以,对于祁国百姓来说,算是个不错的国君,他在位二十多年,国势稳定,经济繁荣,边境虽有动乱,却没祸及腹地。 当然,他纵情声色,骄奢淫逸,穷奢极欲,也被众人诟病。 总之,武轩帝其人,算是个功大于过的一个帝王。 濮阳轻澜也希望,武轩帝命能长久些,要不然,未立太子的皇城大概要掀起一片血雨腥风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离别如此突然 薛小苒瞧着连烜驾着踏雪而来,长腿一转,纵跳一跳姿态潇洒的从马背上跃下。 只见他一挥手,赶车的护卫立即下了马车。 车门处装上了竹帘后,赶车时,她们的车门就半敞开着,保持车厢内的通风。 “乌兰花,你先下去,我有话与你们小姐说。”低沉的嗓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乌兰花转头看了薛小苒一眼。 薛小苒隐约瞧见了前面的情形,虽然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但她估摸着是有事发生了。 知道连烜确实有话要说,要不然,他的脸色不会这般阴沉。 “你先去红姑那里待着。”薛小苒示意。 乌兰花点点头,掀起竹帘下了马车。 连烜翻身而入。 身上带着一股焦灼躁动的气息。 “怎么啦?” 瞧他心绪不佳,薛小苒也顾不上,一早立下的要疏离他的远大志向。 “小苒,我得先行一步,启程回京。”连烜盯着她的双眸。 薛小苒一愣,眼眸里有一瞬间的慌乱,没想到离别来得如此突然。 “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她眼底那抹慌乱,映在连烜眼里,突然有些心疼。 “没出什么事情,是父皇要求我即日进京, 参加皇贵妃的寿辰。” 他毫不隐瞒告诉了她。 薛小苒双唇微张,听他说着“父皇、皇贵妃”这些陌生又耳熟的词汇,她一时觉着有些奇幻。 “寿辰的日子是六月十日,离现在只有不到四天时间,所以,必须快马日夜兼程,还能赶回京城。” 连烜耐心解释。 “哦。”薛小苒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愣愣应了一声。 连烜瞧着她有些傻呆呆的样子,就觉着一阵心软。 “你跟着永嘉和师兄一道进京,不要担心别的事情,永嘉是我姑姑的女儿,和我比较亲近,你可以与她多接触些。” 他牵过她的手,她微微挣扎,他却坚持不放。 “小苒,我知道,你顾忌着我身份的问题。” 薛小苒有些心虚地移开眼。 “可是,那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时间不多,连烜伸手捏着她纤细的下巴,把她的脸扭正。 薛小苒顿时对他翻了白眼,“啪”的一下拍开了他的手。 “不许像个登徒子一样。” 连烜哑然失笑,“怎么就像登徒子了?” “不顾别人的意愿,对人动手动脚的。”薛小苒皱着鼻子,斜睨着他。 连烜突然不语,用他深邃如 潭的黑眸深深凝望着她。 生生把薛小苒看得有些手足无措。 “小苒,你不愿相信我吗?” “自然是相信的。”薛小苒抬眸看他认真的脸,有些嚅嚅。 “那你记得,只要你愿意做那采花的姑娘,那花就会干净整齐没有毛刺地送到你怀里。”连烜很认真地说道。 薛小苒轻咬下唇,心里有些动容。 “别咬。”连烜的大掌抚上她精致的下颚,拇指轻轻划过她微润的粉唇,眼神顿时暗了暗。 心随所动,他俯身轻轻在那粉润的唇瓣上用力吻了一下,然后在薛小苒没回过神的时候,快速把她揽在了怀里。 “我去和永嘉交代几句,你记住我的话,不许胡思乱想的,过几天,我们在京城见。” 说完,他放开了怀里柔软的少女。 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掀开竹帘下了马车。 她,又被他亲了。 薛小苒看着还在微微晃动的竹帘,一张脸只觉着火热的灼人。 这人,真是太霸道了,怎么能不经过她的同意,随便亲人呢。 她捂着唇,一双大眼睛用力瞪着车外,即使,他早已没了踪影。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薛小苒脑袋热得有些轰轰响。 想到他隐喻的承诺,薛小苒心里又有些乱糟糟的。 那边,连烜大步朝永嘉的马车走去。 “七哥,左倾怎么来了?”永嘉郡主没有下车,但外面的情形自有人回禀她。 她表情有些激动,“他是不是跟着我的车队来的?” 如果是她泄露了七哥的行踪,那她就太对不起七哥的信任了。 “不是。”连烜摇头,“他带着父皇的口谕赶来的,应该是有人把我的行踪报了上去。” “那,现在如何是好?舅舅遣了左倾过来干嘛?”永嘉郡主忙问。 连烜把事情告诉了她。 “我先一步回京,你和师兄还有小苒他们慢一步走,师兄那里,我会叮嘱他的,你也别怕他跑了,他还有重要的药材在我手里呢,他不会舍得放弃的。” 连烜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永嘉郡主眼眶微红,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七哥了。” “和我客气什么。”连烜轻笑一声,“这一路,你仔细些,小苒小磊他们从前在小地方生活,外面很多事情他们都不大清楚,你多担待着点,师兄做事,不够细心,还是得靠你了。” 永嘉郡主看他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古怪。 她这七 哥,那么清冷疏漠的一个人,居然会这般事无巨细地交代这些琐碎的事情,那两姐弟在他心里的份量,她得重新估算了。 “七哥,你……” 她斟酌着语气想问一问。 连烜却没给她机会,“好了,我去交代师兄几句,你们按着行程慢慢走,不用太赶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快速掩饰住微红的耳垂。 濮阳轻澜还在和左倾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瞧他走来,就上前迎了几步。 “都交代清楚了?”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欠揍样。 连烜横扫了他一眼。 “师兄,你惦记着的东西,我带回京城去了,你要想要,就把她们安全带回京城再说。” “啊——”濮阳轻澜怪叫一声,飞起一脚朝他踢去。 连烜运功一握,抓住他恼羞成怒的一踢,然后用力一推。 濮阳轻澜往后退了两步,气得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这混账小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兄了,你这么坑我,是想让我跟你断绝关系么?” 连烜瞥了他一眼,“逃避是懦夫的行为,师兄,你这样会让师父很失望的。” 濮阳轻澜一噎,愤恨地瞪着他,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天边去。 第二百七十章 门道很深 左倾瞧着打闹的两人,眼眸微转,七殿下与濮阳公子之间的关系,面上看似不怎么愉快,可实际上么,同门之谊却是不浅。 他的态度就更显得恭顺几分。 “阴九,你带上两人与我一道回京,方魁,你留下。” 连烜懒得理会脸色阴沉的濮阳轻澜,开始安排进京的具体事宜。 “殿下,还是属下随您一道进京吧。”方魁看了眼左倾的方向,雷头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殿下身边的人手明显不够支配。 “不用,等雷栗回来,让他赶上即可,你留下。” 方魁与姐弟两比较熟悉,小苒他们相处起来会更自在些,连烜一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方魁立刻应下,退了下去。 “师兄,我先行一步,这里你多费点心了。” 连烜安排好事项,转头看向濮阳轻澜。 “走你的吧。”濮阳轻澜不耐烦地挥挥手。 连烜牵过踏雪,利索地翻身上马。 “左倾,走吧。” 他冷眼朝左倾一扫。 左倾小腿一抖,忙扯了笑容,“是,七殿下。” 嘴里却是带着几分苦涩的,圣上是急召七殿下入京,可没让他也跟着赶路。 他们从京城出发到这里,已经赶了好几天路 了,他的两胯都磨出了茧子。 这回返程,时间上还要紧迫,左倾已经可以想象出,回到京城后虚脱的模样了。 可七殿下开了口,他怎敢不从,左倾接过手下牵来的马,硬着头皮爬上去。 连烜当然不可能留他跟着车队,永嘉私下出京寻他,要是父皇知道,少不得心里会有疙瘩。 而且,这些殿前内侍,出了京后,一个比一个把自己当回事,各种摆谱、讲究、铺张,似足了他们那好大喜功的圣上。 他不把左倾拘在身旁,难道留着他祸害旁人么。 连烜侧身回望,阳光有些刺目,他眼眸半阖,不远处的马车边上立着熟悉纤柔的身影,她想过来送行,被方魁劝阻,停住了移动的脚步。 一双黑亮晶莹的眼眸半眯着朝他的方向看来,这是她的习惯,看向远方时,许是看得不甚真切,所以,总喜欢把眼睛微微眯起。 连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轻轻一挥,算是告别。 随即转身,敛起笑意,一双深邃的黑眸锐利如鹰,“走吧。” 几息后,马匹绝尘而去。 “方护卫,他怎么只带了那么几个人手呀?”薛小苒瞧着连烜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空落落 的。 “等雷头回来,就赶去和爷会合。”方魁回话道。 “他就不怕路上又遇到埋伏么?”薛小苒有些担忧。 “圣上下了口谕,又有左倾跟着,顶风冒险下黑手也会收敛的,薛小姐不必担忧,爷应付得了。” 若不是殿下解毒后,功力尚未恢复如常,他可能连阴九几人都懒得带。 薛小苒点头,连烜很厉害,她知道,没有旁的牵绊,他大概哪里都能来去自如吧。 濮阳轻澜朝他们走来,“小苒,咱们走咱们的,你不用担心他,他呀,能耐着呢,回去也只有他找别人麻烦的份。” 薛小苒被他的说辞逗笑。 两人正说着话,永嘉郡主带着帷帽慢慢朝他们走去。 原本谈笑风生的濮阳轻澜,一张俊逸的脸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伯昀,舅舅是从何处得知了七哥的消息?”永嘉郡主挽起帷帽的白纱,露出一张莹润透白的脸。 “不知道,左倾没说。”濮阳轻澜余光扫了她一下,忙垂下了眼睑。 “照着时间点,我离开京城没多久,左倾就领旨过来了,定然是有了确切可靠的消息,舅舅才会派了左倾过来。” 永嘉郡主蹙起了一双好看的罥烟眉。 “嗯,回京城后,你去问小七吧,他肯定会查出来的,我们也上路吧,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了。” 濮阳轻澜转身,故作忙碌地指挥着众人启程。 永嘉郡主的神色暗淡下来,她不过与他说了两句话,他就开始不耐烦了。 刚才他和薛小苒交谈时,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永嘉郡主朝一旁的薛小苒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她明显失落的表情,薛小苒感觉有些不得劲。 她瞟了眼濮阳轻澜,这家伙刚才分明回头偷看了一眼,现在又开始假装不在意了。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薛小苒有些后悔,没在连烜离开前,向他打听一番他们的内幕。 车队开始动起来,乌兰花坐回了车厢里。 “小姐,红姑说,刚才来的人是殿前内侍,是祁国的皇帝派来的。”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薛小苒。 内侍呀,不就是太监么?薛小苒顿时有些感叹,宦官果然在皇族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连,啊,不,七皇子要赶回去给他的母妃贺寿辰。”乌兰花里得了不少消息。 当然,这些消息没有连烜的授意,红姑也不可能随意透露。 “皇贵妃是连烜的母妃? ”薛小苒一惊。 早在一个月前,他们还在鹿瞑镇的时候,就听说祁国皇贵妃准备过寿辰,所以连边境检查都变得严格起来。 皇贵妃就是当年的西芪第一美人,听闻当年艳冠六宫,盛宠多年,在后宫,除了皇后,就数她的品级最高了。 真没想到,连烜的母亲居然是她。 薛小苒半响回不过神。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连烜对赶回去为他母亲贺寿,看起来并不怎么情愿呀。 虽然弄不懂里面的弯弯道道,但薛小苒能从连烜的情绪感受到其中定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里面大概又牵扯了什么皇室纷争,或者利益纠葛吧。 而且,连烜喊了一声“父皇”,却称呼她为“皇贵妃”。 这话里的门道就很深了。 至少,薛小苒看出来了,连烜对于这个母亲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难道不是亲生的?薛小苒眼珠骨碌一转。 想想又觉着不大可能,据说武轩帝年轻的时候,是个非常独断专横,骄傲自负,猜忌心又重的男人。 要是连烜的身份有问题,估计早就被发现了,哪里还能健康蹦哒到现在。 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薛小苒心里的八卦之火烧得有点旺盛。 第二百七十一章 借口 少了连烜的存在,车队的气氛更加沉闷了几分。 一行人除了吃饭落脚,就是不停的赶路。 永嘉郡主心情低落,濮阳轻澜刻意闪避,双方除了停靠客栈时,能碰上一面外,其余时间,基本都碰不着面。 “郡主,您这是何苦呢,您看濮阳公子现在的态度,简直太过分了,不仅躲着避着,就是遇到了都视而不见,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您呢?您为了他连圣上的赐婚都推拒了,他……” 滚动的出轮发出单调枯燥的声音,诺大的车厢里,永嘉郡主神情木然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 “绿锦,闭嘴。” 她冷然的声音,让一脸忿忿的绿锦立时哑了声音。 车厢很宽绰,黄花梨木雕着龙凤呈祥的矮几上,摆着斗彩莲花茶盏,茶盏嵌在特定凹陷的矮几上,随着马车的行驶轻轻晃动,却没有茶水溅出桌面来。 永嘉郡主盯着斗彩莲花茶盏上的图案,原本莹亮的眼眸显得有些暗淡。 “他现在在干嘛?” “回郡主,濮阳公子在和薛小姐说话。”另一边的红绸小心回答。 如若不是知道,那个薛小苒是七哥喜欢的人,永嘉郡主还真会以为,濮阳轻澜看上了他这个远 方表妹呢。 这两天,一问他的行踪,不是在自己的车厢内,就是在和薛小苒说话。 他们,就有那么多话可交谈么? 永嘉郡主紧抿双唇。 “红绸,让人盯着薛小姐的马车,他什么时候走了,告诉我一声。” 既然他躲着她,就让他彻底躲着好了。 永嘉郡主一咬牙。 “……是。” 红绸快速瞥了眼郡主,不是一直有人盯着么? 那边的濮阳轻澜还不知道,他路上的唯一乐趣,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小苒,你说的,用石灰消毒的法子只适用于马厩?” 他还在和薛小苒不断探讨着新听到的新奇法子。 昨个他们的车队在一家不大的客栈落脚,客栈的马厩又小又脏,根本容不下几匹马。 薛小苒和乌兰花坐了一天马车,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所以,两人就在客栈内四处溜达。 瞧见环境卫生极差的马厩时,薛小苒就皱起了眉头。 随口和乌兰花吐槽起马厩脏乱差的状况,以及该如何改善消毒的措施。 濮阳轻澜耳尖听到了,便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额,当然不是,鸡圈、猪圈、羊圈、牛圈什么的,都适用吧,可以预防家禽出现瘟疫。”薛小苒 想了想,“哦,入冬前,往树根以上刷一层石灰水,也能起到杀虫保暖的作用吧。” “我爷还说了,洪水过后,要是发生瘟疫,可以在隔离人群的地方,刷上石灰水,也能起到消毒的作用。” 反正,什么事情都推到爷爷身上就是了。 濮阳轻澜一双眼睛顿时亮得像天边那抹炙阳,散发出惊人的光芒,“小苒,你说的是真的?石灰水对洪水后的瘟疫有效?” “嗯,也不能单靠石灰水,还得做好环境、卫生、垃圾的处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们这些大夫的治疗方法,消毒能起到一部分作用是真的。” 薛小苒认真点头,能给瘟疫防治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她还是很乐意的。 毕竟,在这种时期,某个地方一旦爆发瘟疫,死亡率是极为高的。 濮阳轻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姑娘的脑袋里,装着的东西像宝藏一样,越挖掘越让他心惊。 他得让小七看好她才行,这么好的姑娘,要是花落别家,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濮阳轻澜心里有了计较,就笑着问,“那小苒知道石灰水该如何调配么?” 这个薛小苒还真知道,笑着告诉了他。 他们村里有不少人家 都种了果树,每年入冬前,大伙都会忙着给自家果实刷一层石灰水,杀菌杀虫兼保暖。 她小的时候,也和爷爷给树涂白过。 濮阳轻澜听得连连点头。 “这些事情吧,濮阳大哥光听我说可不行,得多多亲身实践,看过成效才算是眼见为实,先找些养鸡养猪的地方试试,看看有没有效果吧。” 薛小苒劝说,真理可都是实践出来的。 “这是自然,小苒,我们作为大夫,医治各种病症的方法,也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濮阳轻澜从小跟着师父四处行医,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薛小苒笑着点头,“濮阳大哥是个好大夫。” 濮阳轻澜失笑,好大夫么? 因为难请,背地骂他的人可不少。 薛小苒刚目送濮阳轻澜的背影远去,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永嘉郡主就过来了。 车厢虽然不小,但挤进四五个人,肯定气闷得慌。 所以,乌兰花和绿锦都自觉去了别的马车上,只有红绸坐到了竹帘外的车辕上侯着。 薛小苒拿出干净的莲纹茶盏,正想给她倒杯茶,看了她一眼后,犹豫了一下。 “郡主,茶是凉的,您……” “无妨,天气那么热,喝凉的才舒爽。”永嘉郡主浅浅一笑。 她眼眸盈盈如水波,神色柔柔似山黛,此时的她少了几分端正风仪,多了几分纤柔婉约。 整个人瞧着随和亲切了许多。 薛小苒不由也冲她笑笑,然后提起茶壶给她倒了大半杯茶,然后放到了洋漆小几上凹陷的位置。 永嘉郡主端起茶啜了一口,慢慢放下。 “薛小姐前日说的柳炭笔是何物,可否借我一观?” 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 薛小苒恍然,她还记得这个呀,还以为她来找自己是有什么大事呢。 薛小苒笑了笑,从一旁的背包前袋把用油纸包好的柳炭笔拿了出来。 她今天还没来得及用笔呢,他们一个个就都跑过来了。 永嘉郡主瞧着车厢一角堆放的五颜六色的包,眼睛闪了一闪,她似乎又找到了可以用的借口了。 “薛小姐,那些都是你做的么?” 她早两天就瞧见薛小苒和她的丫鬟身上背的挎包了,这包的名称还是红绸私下和她的丫鬟打听出来的。 “哦,是啊,因为一直在赶路,路上很无趣,所以,我和兰花没事就捣鼓这些,郡主,有喜欢的么?”薛小苒大方地问道。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眼光不错 有时候,女子之间的友情,就是那么简单。 一点共同的爱好和话题,就能展开一段长长的对话和交流。 小几上,车厢内,两人四周,都摆满了各色鲜艳的包。 “您看,这个橘黄色的零钱包,可以拎在手上,也可以换条肩带斜挎着,都挺好看的,要是觉着太素,可以考虑在这片绣上繁复精致的图案,或者挂上某些挂饰,比如双钱结、吉祥结之类的小物件。” 薛小苒拎着橘黄色的小包,一一举例。 永嘉郡主眼睛亮了几分,这个包颜色好,款式也精巧,拎在她手上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而看着很是可爱,要是在边上添个玉坠或者宫绦,就更好看了。 薛小苒把包递给了她,又拎起了一个浅葱色的双肩包。 “您看,这是双肩包,可以背着去爬山或者郊游踏青,里面能装不少东西,包盖掀开,这有木扣,这些木扣可都是你七哥帮忙削的。” 薛小苒抿嘴一笑。 使唤一个武功高强的皇子殿下帮她削扣子,薛小苒想想都觉着想笑。 永嘉郡主心思一动,对面的女子说起七哥时,眉眼弯弯,唇角含笑,一张娇俏的脸平添几分动人的娇媚。 七哥说,半年前 她在山林里救了他,然后,她一直照顾着身中奇毒的他。 她,对七哥应该是有情的吧。 七哥那样风仪出众,气势轩昂的男子,能有几个女子抵得住他的魅力。 要是薛小苒听到她的心声,估计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第一次见到连烜那张脸时,差点没被吓尿,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一副面上带着伤痕,又胡子拉扎的模样,兼之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当时的他哪有什么风仪可说。 也就是一个月前他解毒后,脸上的伤痕都消除了,胡子也修短了,看起来才顺眼许多。 “……这是挎包,就像我常背的那个一样,里面可以装不少东西,出门挺方便的。” 薛小苒慢慢给她介绍着。 最后,永嘉郡主瞧中了两个小包,都是手提小巧的包。 薛小苒也理解,像她们这种皇亲国戚,高门贵女,去到哪都是一群丫鬟婆子跟着,哪里会用得到背包,而且,不论是挎包还是双肩包都会压着衣裙,多少会影响整体形象。 薛小苒很大方的把两个包都送给了她。 两人就着包的话题聊了一个早上。 等到午间歇脚的时候,永嘉郡主才从她的马车里下了车。 结果, 午饭的时候,濮阳轻澜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了。 永嘉郡主把他的黑脸看在眼里,心里好笑,她和他从小相识相知,如何能不懂他。 就是因为懂,所以,她才更要如此。 薛小苒可能有什么能引起他重视的地方,所以,他才会没事就找她说话。 以车队的速度,要到达京城,至少还得五六天时间,她天天霸占着薛小苒的车厢,她就不信他能憋得住。 永嘉郡主垂眸,遮住眼底的窃笑,又开始盘算下午该找什么借口继续过去。 既然,他打定主意要避开她,那就对不住了。 薛小苒瞧着永嘉郡主提着裙摆上来时,眼角不可抑制地一抽。 怎么又来了,她本来还想在车上睡个午觉呢。 “薛小姐,早上承蒙你大方送包,这是回礼,希望你能喜欢。”永嘉郡主从红绸手里接过一个雕花描金的红匣子,放到了洋漆小几上。 一打开,里面是琳琅满目,五颜六色的各种簪花。 绢的、罗的、绫的、缎的、绸的等等,轻薄的纱质,厚重的缎面,精致灵动,栩栩如生。 怎么这里都时兴送花么?薛小苒看着颜色鲜艳的各式簪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是内 务府今年送来的簪花,送与小姐戴着玩吧,要是不喜欢,也可以赏给丫鬟婆子。” 永嘉郡主笑道,每年内务府都会给大公主府送来份例,母亲早已不戴这些饰物,她也不喜这样鲜艳的簪花,所以,大多时候,这些东西不是拿来送人就是拿来赏赐给下人。 薛小苒瞥了眼她发髻间精巧的累丝双蝶金簪,薄如蝉翼的蝴蝶翅膀微微颤抖着,带着一种展翅欲飞的灵动感。 她耳垂上带着同款的累丝双蝶耳坠,金色的阳光从车窗外时隐时现,偶尔照耀在她身上,带起几道金色的光萦绕在四周。 不愧皇室郡主,身上每一样饰物都皆非凡品。 薛小苒轻轻一笑,道谢收下,然后随手放过了一边。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郡主而言,不过就是普通的戴着玩的小玩意,她要是太过计较推辞了去,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永嘉郡主见状,眼里闪过欣赏之色,不骄不躁,不亢不卑,这是个很有分寸的姑娘。 七哥的眼光果然不错。 既然没办法睡懒觉,薛小苒只好拿出了宣纸,找出柳炭笔握在手上,慢悠悠画着包的新样子。 永嘉郡主仔细看着,“这笔是要这样握的么?” 从 小练字的永嘉郡主看着还挺别扭的。 “嗯,不能用握毛笔的姿势拿柳炭笔,要不然写不好字的。”薛小苒笑笑,“郡主可以试试。” 说着,把柳炭笔递给了她,又拿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 永嘉郡主还挺兴奋,先试着用握毛笔的姿势写了几个字,果然不大顺手,再学着薛小苒拿笔的姿态写了几个字,还是觉着别扭。 薛小苒撑着下巴,笑着瞧她折腾。 不时,纠正一下她的姿势。 看了一会儿,干脆拿出了她自己的字帖,把今天的大字练好。 正认真写着,突然瞧见永嘉郡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写的字。 薛小苒瞧她一脸不可置信,唇角有些抽抽。 有这么夸张么?她最近自我感觉进步很多了呢。 “咳,我从前一直用柳炭笔写字,用毛笔的时候很少,所以,毛笔字写得不好。”薛小苒扁扁嘴,无奈解释。 然后拿过柳炭笔,在空白处写了几个字。 她的钢笔字还算不错的,所以,用柳炭笔写字,也能看得过去。 永嘉郡主一对比,她说的还真没错。 可,怎么会有人不用毛笔写字,而用这种奇怪的柳炭笔写字呢? 永嘉郡主看着薛小苒,满眼惊叹和新奇。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七皇子回京了 车厢内有说有笑,车外的濮阳轻澜一张俊脸阴沉沉的。 永嘉这臭丫头,分明是故意的。 他气得牙痒痒,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心软。 骑着马匹转悠几圈,叹着气回了马车上。 “师父,这么快回来了?”郁风扬在车厢内抄着师父的手记。 濮阳轻澜的字潦草疏狂,有时候自己看着都嫌乱,所以,每次纪录完后,他都会让郁风扬再抄录一份。 “嗯。”濮阳轻澜心气不顺,倒了杯茶一口喝了下去。 郁风扬一瞧就知道,师父准是没能和薛小姐说上话。 早上的时候,也是如此,师父兴冲冲写好了手记,跑去找薛小姐问话,结果,没一会儿就耷拉着脸回来了。 一问才知道,永嘉郡主跑到了薛小姐的马车上闲聊,这一聊就是一个早上的时间。 难道,永嘉郡主又去找薛小姐了? 郁风扬不由问了出来。 结果,收获了一枚凶狠的大白眼。 那就是真的了。 郁风扬笑了,稚嫩又英气的小少年,也能猜出永嘉郡主的意思了。 他师父肯定也知道了。 所以,才会这么气闷。 “抄你的文。”濮阳轻澜扣着桌面,瞪了他一眼。 “师父,薛小姐没空,你可以去 找她弟弟问问嘛。”郁风扬随口提议。 “你知道什么,她那弟弟是前两个月刚认的,和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哪里懂得她那些稀奇又有趣的东西。” 濮阳轻澜没好气地说道。 “啊,我瞧薛小姐对他弟弟挺好的呀,居然是刚认的弟弟。”郁风扬大为吃惊。 “嗯,人家心善。”濮阳轻澜拿过一旁的竹骨折扇打开,“呼哧呼哧”地扇动着,这鬼天气也太热了。 “哦,我瞧她那弟弟也挺机灵的,师叔好像还说过,他习武的天赋也不错,现在好像每天和方护卫学习武艺。” 郁风扬说完,有些惭愧。 他师父好医不好武,武技虽然不错,对他却不怎么上心,教导武艺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所以,他的武艺实在算不上好。 “怎么,你想习武?”濮阳轻澜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嘿嘿,总不能在外堕了您的脸面不是。”郁风扬朝师父讨好一笑。 “你想学回去跟着忠伯学去,我们大概得在京城待一段时间。”濮阳轻澜眼神郁郁看着车窗外。 郁风扬脸上一喜,这些年,他跟着师父东奔西跑,虽然也挺有意思的,可他有时候,也觉着累了,很想停下脚步 歇息一下。 濮阳轻澜瞧了,垂下了眼眸,他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一个孩子跟着他常年在外漂泊。 也许,是该回去了。 六月十日,风和日丽,阳光灿烂。 整座京城张灯结彩,四处挂上了象征喜庆的红灯笼,主要几条干道边上,都挂起了彩绸和红纱灯,远远看着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盛宠不衰的皇贵妃因七皇子失踪一载,郁郁寡欢,不展笑颜,心疼爱妃的武轩帝不顾言官的规谏,独断专横的力排众议,在一个多月前就让内务府开始操办起皇贵妃生辰宴的各种事项。 动静之大,连周边邻国都派了使臣前来贺寿。 一个皇贵妃的寿辰,规格排场之铺张,令无数人啧舌。 要知道,就是皇后都没有这个殊荣。 当然,这些面上的繁文规矩,对于向来独断专行,任性肆意的武轩帝而已,根本不是问题。 城内百姓虽然私下议论纷纷,却也见怪不怪了,武轩帝一辈子纵情任意,不喜束缚,做过的荒唐事多不胜数。 这也不过是其中一件而已。 老百姓该干嘛还是干嘛,就算是铺张浪费,也轮不到他们置喙。 只有一些意气用事,固守陈规的 迂腐书生偶尔会聚在某些场合大放厥词。 这种时候,自有锦衣卫负责抓捕,关上几天再放出来,议论的声音就少了很多了。 皇贵妃的寿辰该怎么准备依旧怎么准备。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无数点燃的红纱灯,映红了京城各个主要街道。 皇贵妃寿辰日宵禁推迟到了子时三刻,就连城门关闭的时辰也推迟到了戌时五刻。 夜色下的京城显得热闹非凡,酒楼瓦市,人头攒动。 街道上的车马粼粼,行人如织,一派喧闹繁华的景象。 “踏踏”马匹急驶的马蹄声从南大门外一路传来。 镇守南门的城门校尉脸色微变,什么人敢临近城门还纵马飞驶? 城门处的守卫士兵一时就紧张起来,手掌不自觉握上了腰间的兵刃。 “吁——”看着人强马壮的队伍在离城门外五丈处堪堪停下。 “请问来者何人?”城门校尉上前两步,神色惊疑不定,询问的语气不自觉带上恭敬。 能混到城门校尉,靠的不单是关系,还有识人变通的能力。 眼前的骏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驯养得起的良驹。 马背上的众人虽然看着风尘仆仆,可气场却依旧惊人。 “七殿下,时辰不 多了,您先回府洗漱整理,赶紧入宫才是。” 一个体瘦无神的中年男子,语带恭敬催促道。 七殿下?城门校尉顿时瞪大双眸,一脸不敢置信,他身后的士兵同样满脸惊呆。 “嗯,左倾,一路辛苦你了。”低哑醇厚的嗓音带着不急不躁的语调。 高大伟岸的男子一甩缰绳,四蹄踏雪的骏马缓缓朝城门驶去。 由于过于惊愕,一群守城将士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群人马绝尘而去。 “左、左公公?” 城门校尉瞧着停留在原地,瘦了一大圈的中年男子,有些不敢确认。 左倾脸皮一抽,一张被晒得脱皮脱形的脸耷拉成了苦瓜样。 这一路为了赶回来,每天只睡两个时辰,风餐露宿,日晒雨淋,生生把他的精气神都熬干了。 瞧瞧,出京前,一溜拍着马屁送行的城门校尉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左倾累得只想找个地方倒头就睡,可是,他还得进宫给圣上回话。 左倾有气无力地甩甩马鞭,马儿开始缓缓前行。 “左公公,真是七殿下回来了?”城门校尉赶紧问了一声。 “嗯,七殿下回来了。” 七皇子回京了,消息似长了翅膀般,没多会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就是一处大戏 皇贵妃寿辰,七彩璀璨的灯火染亮了半边皇城。 优美轻扬的丝竹声在宴客的御花园上空悠扬飘散。 精心布置过的御花园,悬挂着无数的七彩宫灯,把举办宴席的场地照耀得如同白昼。 宴席四周摆放着各色盛开的鲜花,端是富丽妖娆,花团锦簇,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鲜亮夺目。 身着彩衣的宫娥端着各种美味佳肴在席间穿梭。 主席设在了台阶之上,一身明黄龙炮的武轩帝和穿着鸾鸟朝凤朝服的王皇后端坐在主位上。 嫔妃的坐席按着品级从上至下,今夜的主角,段皇贵妃位居众妃之首。 两侧摆开设席,此时参加生辰宴的王侯大臣,各国使者,皆已落座。 一个尖锐高亢的嗓音正高声唱着各国贺礼。 每唱一句,席间的宾客就对各国的贺礼评头论足一番,气氛正浓烈热闹。 忽地,一声传唱划破夜空。 “七皇子殿下到——” 整个场地的宾客,犹如油锅进水般,场面瞬时沸腾起来。 就连主席上的皇帝皇后都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一道朱红色的身影慢慢从拐角走出。 高大颀长的身躯不急不慢前行,身着朱红 蟒袍,头戴紫玉冠,一身气势矜贵而凌厉。 万众瞩目中,他踩着猩红地毯走得从容不迫。 璀璨的灯火映衬出他目如朗星,鼻若悬胆的面容,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如雕刻般隽秀。 “真的是七皇子呀——” 席间不知谁惊呼一声,顿时把惊呆的人群炸醒了。 “天啊,是七皇子。” “真的是七皇子呀。” “太好了,七皇子安然无事。” “七皇子有一年时间没在京城出现了吧?” “是特地赶回来为皇贵妃祝寿么?” 在场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连烜目不斜视,面色无波,冷然淡漠的气息,一如从前。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好、好、好,你总算赶回来了。”武轩帝目光灼灼地看着猩红地毯上跪着的身影,“快平身吧。” “真是连烜啊——”王皇后掩唇惊呼,眼眸透出一片喜意。 连烜谢恩起身,一身坦然,长身玉立。 “七弟——” “七哥——” 皇子席位上的大皇子皇浦连璧和九皇子皇浦连辕同时喊了他一声。 连烜微微侧目,朝他们颔首,“大哥,九弟。” 余光同时把其他几个兄弟的 表情扫了一遍。 二哥皇浦连珩一脸惊讶,外加几分探究。 三哥皇浦连昱同样惊讶,眼里多了几分喜意。 五哥皇浦连鹏嘴角带着几分讥讽嘲笑,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六哥皇浦连砾表情似乎一脸惊喜,可他僵硬的笑脸却出卖了他的紧张不安。 呵,果然,瞧这众生百态,一回京,就是一出大戏呀。 连烜眼睑微抬,嫔妃席上那群衣饰华美,容貌非凡的后宫女人们,脸上的表情同样丰富多彩。 而坐在众妃之首的皇贵妃,那张保养得体,艳色魄人的脸上,血色尽退,惨白的肤色衬得她抹了口脂的双唇红艳似血,平添几分诡异的妖魅。 连烜眼底的讥色一闪而逝,随后眼眸扫向女宾客区,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身绛红色富贵花开朝服的古沐瑶。 她梳着繁复的云髻,戴着整套点翠首饰,模样清艳贵气,只是一张脸也白得像鬼,抿着的嘴角扯出僵硬的笑意。 连烜的视线一扫而过,连个讥讽的笑都懒得扯动。 “连烜——”德康长公主踩猩红地毯大步走到了他面前,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你,你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 ” “姑姑。”面对德康长公主,连烜疏漠的脸色柔和了一些。 “这一年的时间里,你到底去了哪里?大家找你都快找疯了。”德康长公主眼眶泛红,“永嘉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坏了。” “是啊,连烜,这一年你到底去哪了?怎么突然就不见踪影了呢?”王皇后在宫娥的搀扶下,下了台阶。 连烜抬眸看了眼武轩帝的方向。 却见他往嫔妃席上走去,牵起了脸色惨白的皇贵妃的手,一脸关切爱怜。 连烜眼底唇角的笑就带上了一丝讥讽。 武轩帝年近五旬,身材没有变得走形,一脸曾经英俊的脸,也没有显得太过苍老,只是,他眼窝凹陷,目光无神,唇色带着几分诡异的紫。 这些年,他一直靠着丹士的丹药撑着宠幸后宫一众嫔妃,一身丹毒早已深入骨血。 就算师父曾经慎重告诫过他,他也死性不改。 靠着师父留下的排解丹毒的药方,边吃丹药边排丹毒。 连烜瞅了一眼便可知,他的丹毒比一年前更重了。 王皇后和德康长公主围了上来后,几个皇子和公主以及王侯大臣也纷纷朝他靠近。 “母后,今 日是母妃寿辰,儿臣特地赶回来祝寿,可不宜喧宾夺主,别的事情,稍后再说。”连烜道。 往他围过来的众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哎,是,你能平安回来就最好,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别耽搁了你母妃的寿辰。”王皇后回头看了眼正哄着皇贵妃的武轩帝,眼底闪过几分嘲讽。 “七弟,过来坐,我让内侍给你添了桌椅。”沉稳温厚的酆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笑得一脸喜气。 “七哥,你是不是故意玩失踪,然后偷偷溜出去玩了?”十六七岁的九皇子皇浦连辕还带了些许稚气。 “去吧,先去坐着。”德康长公主抹了抹眼角的泪,笑着示意。 酆王和九皇子一左一右把他拉到了席位上。 “不错呀,看起来在外面也没受什么苦呀。”厉王上下打量他。 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年未见,五哥也雄风不减。” 厉王脸色一顿,眼神有些阴戾,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刺耳呢,记得他消失前的一段时间,两人还交手了一番。 为这事,他失踪后,父皇没少找自己问话,可恶。 连烜懒得理会他,转头却瞧见了连砾皮笑肉不笑的脸。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冷硬如石 “六哥,还没恭喜你新婚大喜呢。”连烜淡然说道。 嘴里说着恭喜,脸上却一丝笑容皆无,皇浦连砾脸皮一抽,“多谢七弟,你能平安归来,才是最大的喜事。” 皇浦连砾脸上带着一种看似温和贤良又友善的笑容。 连烜多看一眼,都嫌腻味。 每天把自己伪装成一副温良恭俭的样子,就能掩饰住狼子野心么? 有些帐,是迟早要算的。 他冷下了脸,一股气压无声无息散开了去。 皇浦连砾的笑脸就是一僵。 武轩帝好武,皇子们从小也习武,可是,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皇子,能有几个吃得了习武的苦。 所以,一群皇子里,除了天生好武的厉王皇浦连鹏武艺不错外,其余的皇子于武艺上都是半吊子水平。 当然,皇浦连烜不同。 他因为特殊原因,七八岁就拜了神医裴志远为师,此后一直跟着他师父习武游历,偶尔也会回京,他习武天赋好,又有名师教导,十四五岁后,一身超高的武艺简直打遍京城无敌手。 后来,他师父去世,他自请去镇守边境,在战场历练几年后,再次回归京城,一身煞气冲天的强大气场,简直让人心惊。 如若不是身份上的问题,他肯定是武轩帝最为中 意的皇位继承人。 皇浦连砾牙根暗咬。 他虽然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可他的态度却对武轩帝有着很大的影响。 大皇子性格温厚规矩,行事做派不得武轩帝喜欢,所以,就算他是王皇后嫡出的长子,这么多年了,武轩帝依旧没有立他为太子的意思。 可是,大皇子与七皇子私交好,只要他站在大皇子那边,武轩帝就会考虑他的意思。 大皇子的筹码自然就加重了。 皇浦连砾不是没试过拉拢这个他,可惜,那是个油盐不进,冷漠孤傲的性子,和他多说几句话,他都不耐烦,想要拉拢他,简直比登天还困难。 “七哥、七哥,你是从哪回来的?路上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没有?”皇浦连辕一直往连烜身旁凑。 因是最小的皇子,又颇得武轩帝的喜欢,所以大多数人都会让着他一点,于是养成了他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动个性。 即便对上连烜的冰山脸,他也不怎么害怕。 “我,不是去玩的。”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你是去干嘛的?”皇浦连辕一问,四周的人都看向了他。 连烜摩挲着桌面上的白玉酒杯没有回答。 皇浦连辕顿时有些忿忿,“七哥也变得不利爽了。” “九弟,不 许瞎说,你七哥有他自己的考虑。”酆王轻斥皇浦连辕。 皇浦连辕撇撇嘴,不以为然。 宴席依旧继续,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突然回归的七皇子身上。 皇贵妃那里反而没几个人注意了。 “妹妹,你这次的生辰当真是风光无限,就连失踪许久的七皇子都赶回来给你祝寿了,可真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呀。” 一身水红如意五彩祥云朝服的德妃摇着精致的绫绢扇,笑吟吟凑到了皇贵妃身旁。 德妃只比皇贵妃早两年入宫,当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美人迟暮,眼角唇边都有了浅浅的岁月痕迹。 与保养得如同花信年华般,貌美依旧的皇贵妃实在没法比。 所以,平日她们这些有了年纪的妃子都不乐意,与她站得太近,生怕被她衬得老了一辈。 可今日不同,七皇子回来了。 在这后宫里一同生活了二十年,德妃可清楚得很,这个当年的西岐第一美人,压根就不喜欢她这个儿子。 每次见了,虽然也会笑着问话,但眼底没有一点笑意,有时候,还会被她捕捉到一种诡异的恨意,只要当过母亲的人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孩子的母亲会有的态度。 也就是圣上色迷心窍,觉 着皇贵妃假惺惺地哭两声,就是为七皇子担忧。 德妃心里冷笑一声。 “多谢姐姐的关心,不过,听闻厉王上个月在京郊调戏了一个良家女子,害得那女子投了湖,你是不是该多关心一下他的事情呢。” 皇贵妃一张艳色魄人的脸一丝笑意皆无,这个皇宫内,能让她受委屈的人不多,眼前这女人当然不在其中。 德妃被噎得脸色一变,“妹妹别听人瞎说,那女子好生生的活着呢。” “哦,活着就成了么?毁掉的名节能找回来么?” 皇贵妃语气冷然,一双莹莹黑眸带上了丝丝怨恨,她最恨这种仗着身份暴力祸害女子的行为。 所以,蛮横粗暴的厉王是她最不喜欢的皇子之一。 像足了他那专横野蛮的老子。 “连鹏说了要抬她进府,她不识抬举怪谁。” 德妃也不高兴了,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子,能让她进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居然还不知好歹。 “人家也许有了未婚夫婿或者心上人,厉王这样,与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皇贵妃讥讽道。 “妹妹这么在意那个女子干嘛?”德妃有些狐疑,“皇上都没说什么,妹妹倒是很在意呀。” “哼,皇上能说什么,在他眼里不过是件风流韵 事而已。”皇贵妃半垂的眼眸里闪过阴戾之色。 老子儿子一个德性,都是恶心人的下流胚子。 她的眼眸不由朝那群身穿蟒袍的皇子看去,厌恶阴鸷之色越发浓重。 宴席散去,连烜被武轩帝传去了御书房。 武轩帝负着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 “你是说,中了西芪隐门的绵骨软筋散?” 他凹陷的眼眶有着深深的阴影,心头跳出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又抹了去。 “是,上个月才找到师兄,他帮着解的毒。”连烜平铺直述。 “轻澜也回来了?”武轩帝脸上顿时浮现喜色。 他最近的身体每况愈下,就算吃了丹药,作用也不大,这让他很是恼火。 连烜抬眸瞧了眼他青白的脸色,随即垂下眸子。 他早就不会对这个父皇寄予什么希望了。 这个男人心里,自己的意愿永远排在第一,他不喜欢听的,不乐意看的,他就选择性不相信,自动忽略掉。 小的时候不懂事,总觉着把事情告诉父皇,他就会为自己做主,结果,就被狠狠的现实教训了。 “是,师兄在回京的路上。” 如今的他,一颗心早就冷硬如石。 “轻澜回来,就叫他赶紧进宫。”武轩帝喜形于色。 “是。”连烜淡淡应下。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有些想念 七皇子府坐落在城东的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宽绰平整,两旁的府宅均是大气庄严的府宅,里面住着的人家,多是有品级的王侯大臣。 七皇子和九皇子的府宅也在同一条街上,只不过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没有挨在一起。 而且,七皇子前些年也甚少在皇子府里住着,所以,比起热闹喧哗的九皇子府,七皇子府就显得安静低调多了。 连烜回到府内,天色已经很晚。 他换下了那身朱红蟒袍,穿了一袭石青色长衫去了书房。 “殿下。”雷栗站在书房外侯着。 “嗯。”连烜应了一声,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他们到哪了?” 连烜落座,手肘撑在紫檀木雕龙纹的书案上,指腹捏住了眉心轻揉。 一连赶了几天路,又进宫应酬了一晚上,连烜只觉精神有些疲倦。 “回殿下,在丽峄城投宿。”雷栗把方魁发来的消息放到了书案上。 连烜摊开,一目十行,瞧完后,神情有些古怪。 濮阳轻澜居然和永嘉坐到了一块玩牌。 一种叫扑克牌的牌,薛小苒用纸张裁剪成巴掌大的小纸片,在上面画了图案和数字,然后教了他们玩法。 从昨天开始,一群人就在马车上玩扑克。 因为永嘉郡主一直找借口到薛小苒车上,濮阳轻澜本来就忍了又忍,结果,这两日,她们一群人开始热热闹闹玩起扑克牌。 他先凑到车窗外假装不经意路过,然后看她们在干什么。 车窗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乌兰花手里的牌,他看了几盘后,了解了扑克牌的玩法,然后乌兰花明明摸了一手好牌,却被她乱打一气,他实在忍不住就开口教她。 教着教着,他自己就手痒了。 于是他把笨手笨脚的乌兰花叫到了车辕外,他自己坐到了靠竹帘的地方,开始在牌场上征战四方。 方魁发来消息的时候,他们还在玩着呢。 这丫头又捣鼓些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连烜冷然无波的脸浮现了几分笑意。 雷栗瞧了,暗暗心惊。 殿下这几日的心情明显不好,有时候一个冷眼扫过,都感觉骨头被冰锥刺了一下。 只有每天收到方魁发来的消息时,神情会柔和一些。 薛小姐在殿下心里的份量,当真是很不轻呀。 “有没有冷一的消息?” “应该还没回京,他伤势严重,想来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回京。”雷栗回道 ,他一路缀在他们身后,好几次短兵相接,可都让他脱逃了。 雷栗现在想想还是觉着牙痒痒,好不容易才有了冷一的行踪,结果还是让他跑了。 果然是善于隐藏和追踪的高手呀,雷栗忿忿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 “那得看他背后的人是什么意思了。”连烜揉了揉太阳穴,“让人仔细盯紧六皇子府还有厉王府。” “是。” “安远候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连烜想起席上那张冷艳华贵的女人,眼眸闪过一丝寒意。 “探子回报,安远候宋博良与皇贵妃从小认识,皇贵妃未入宫前,当时的西芪皇帝似乎有意招宋博良为驸马。”雷栗小心地看了眼殿下,瞧他面不改色才敢继续说道: “探子还打探出,当年圣上攻破边境,领兵一路攻到太离城外,西芪皇帝把皇贵妃献给圣上后,宋博良听到消息吐血晕厥过去,当时,闹的动静还挺大的。” 连烜勾唇,发出一声冷笑,放在书案上的手指开始轻扣桌面,这就是她的理由? “他们这些年还有联系么?” “这,还没查到。”雷栗暗咽口水。 “去查,把庭华宫那些从西芪带来的人手通通查 一遍。”连烜满身透着阴戾。 “是。”雷栗战战兢兢应下,“可是,殿下,庭华宫的人手向来谨慎,查起来难度比较高。” “是人就有弱点,这还用我教你么?”连烜抬眸,冷眼一扫。 “是,殿下,属下记住了。”雷栗赶紧垂下脑袋。 “去把冷三叫来。”连烜看着书案一角堆得高高的公文,无端多了几分烦躁。 雷栗应声,忙溜了出去。 一个精瘦的灰衣男子大步走进书房,他五官浅淡,长相普通,一张冷漠的脸仿佛有阴气丝丝渗出。 他停在五步外单膝下跪,“殿下。” 连烜没出声,只是冷冷瞧着他。 冷三垂眸,保持姿势一动不动。 “冷一的事情,你说说看。” “殿下,您出事那日,冷一把随行的另一个暗卫调到了别处,当时只有他跟在您身旁,您出事后,暗卫全部出动,把京城都找遍了,也没能查到冷一和您的踪迹。” 冷三的声音,如同他的名字般,透着丝丝的冷。 “后来回想,冷一应该是在您出事的前半年出现了异常,他不当值的时候,出门的频率开始增加。” 不仅出门的次数增加了,偶尔的表现也有些异 常,当值的暗卫顺序也换了好几次,只是他们当时都没有注意,谁能想到,跟在殿下身旁那么多年的冷一会叛变。 “原因。”连烜眼皮都没掀一下。 “属下无能,还没查到,冷一最是擅长隐藏行踪。”冷三垂下脑袋。 “他这次去伏击我,被我重伤,你把他可能隐藏的地方好好排查一遍。”连烜面无表情。 “是,属下明白。”冷三沉声应下。 冷三退出书房,时辰已经是亥时一刻了。 夜阑人静,庭院里虫鸣螽跃。 连烜捏了捏眉心,只觉这夜静得有些寂寥。 突然间,他就有些想念某个爱唠叨又爱笑的姑娘。 还有四五天时间,他们也该到京了。 抬眸看了眼窗外皎洁的月色,锐利的眼角渐渐柔和。 每次回到这座繁华的城池里,总让他感觉压抑沉寂,如果有选择,他宁愿待在边境继续镇守边关,也不愿意回京,和一群戴着面具的人打交道。 他静静看着月色,良久,伸手拿过书案一角的公文,就着琉璃罩灯,慢慢翻阅,一年未归,手头堆积的事情太多了。 趁这几日,他们还未到京城,先把这些事情处理好,才能腾出些时间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折腾 同一片月色下,薛小苒也未曾睡去。 往日此时,她早该进入梦乡了,可现在她只能打着哈气,强撑着精神不睡。 为啥? 还不是因为,那群刚学会打扑克牌的人太过沉迷,把本来就不怎么厚实的纸牌给弄坏了。 于是,濮阳轻澜急忙让人去买了最厚实的纸张回来。 永嘉郡主和乌兰花她们都凑到她房里,和她一起重新制作扑克牌。 夜色渐晚,打着哈气的薛小苒提议明天再继续,都被她们否决了。 薛小苒只好打起精神陪她们一起了。 她负责用柳炭笔画图案,黑桃、红桃、梅花、方块,还有大小王。 上次的红桃和方块,她是空着没上颜色,这次,有永嘉郡主在,她负责填充颜色。 大小王她随机应变改成了大小鬼,画了个头戴帽子的骷颅头上去。 字母什么的,她就懒得改了,直接让他们死记硬背。 至于具体意思么,她只说是一种符号,不代表什么。 还别说,大家接受新事物的能力都挺强,玩了两天后,就连原本蒙头蒙脑的乌兰花都弄清楚了几种玩法。 玩得还挺上瘾,这不,此时的她和薛小磊正忙着裁剪纸张,准备做第二副扑克牌,以备被 抢去位置的时候,另找他人玩牌。 阿雷也跟着凑热闹不睡觉,蹲在一旁玩纸屑。 薛小苒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用柳炭笔在纸牌上写写画画,一旁的永嘉郡主负责接过她的纸牌填色。 “这纸片还是太薄了。” 也捻起来抖了抖,一点都不硬挺,拿在手里不小心就褶皱了。 “这应该是最厚的一种纸张了。”永嘉郡主手里的羊毫笔沾上朱砂,先勾勒出纸牌上的桃心,然后填满红色。 她的表情很认真,一笔一划,仿若在描绘着丹青。 濮阳轻澜今天憋不住跑来跟她们打牌,着实让永嘉郡主心中一喜。 当然,她面上不动生色,只是,本来随意学着玩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 “怎么就是最厚的了,明明比宣纸也厚不了多少。”薛小苒嫌弃地撇撇嘴,“也不知道哪有造纸厂,可以去跟他们定制一批厚实的纸张就好了。” 永嘉郡主闻言,抬起了一双莹亮的眸子,“小苒,你想找造纸坊?我名下有一处,可是,那里只产宣纸、洒金纸、浣花笺那些纸张,不会制作厚纸张呢。” 这几日,她日日跑去找薛小苒共乘马车,已然顺势换了亲近的称呼。 薛小苒一开始 ,还不明白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来的次数多了后,哪里还会不清楚她的意思。 自从永嘉郡主来了以后,濮阳轻澜就再没过来找她说话了,薛小苒感觉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惜,这两人分明是一对欢喜冤家。 也不知道,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般折腾彼此。 她一个外人也不好置喙,随他们闹腾好了。 反正谁来了,她也是个陪聊的。 只是,她和永嘉郡主毕竟不那么熟悉,两人之间的话题就显得有些干巴巴的了。 薛小苒想来想去,就找了个适合打发旅途时间的游戏,于是,随手剪了扑克牌,教她们打打扑克。 原以为,她们可能不大会接受这种没见过的游戏,谁知一个两个的还玩上瘾了。 在听闻永嘉郡主名下有造纸坊时,薛小苒顿时眼睛一亮,“造纸的法子还不是大同小异的,不外乎就是原料和制作法子有些区别,只要懂得造纸原理,应该不难生产出来。” “那,我让人传信回去,让他们试试看。”永嘉郡主的态度很是积极。 “嗯,也不能白让他们忙活,可以设置个奖励,激励一下他们的积极性嘛。”薛小苒画着梅花A的图案,随口建议,“ 厚纸张、厚纸皮用途其实很多的,你们以后也可以做做这些生意。” 永嘉郡主看着她,眼神闪动着惊奇之色,似乎找到濮阳轻澜喜欢找她说话的原因了。 “都有些什么用途呢?” “呃,我想想看啊,大多是用于包装,厚纸皮做成好看的小纸盒,你去买东西的时候,卖家有装东西的小纸盒,拿着会方便很多。”薛小苒努力回想纸皮还有什么作用。 “不是有木匣子么?”永嘉郡主听懂了她的意思。 “木匣子的成本比纸盒子贵呀,有几个商家舍得送木匣子,还不都得花钱买,而且,有些东西吧,也不适宜用木匣子装,比如糕点、果脯、糖饼什么的。”薛小苒说道。 “那些一般是用油纸包的吧。”乌兰花忍不住说了一句。 “嗯,是用油纸,不过,有些比较高档的商家可以用纸盒子,会显得有档次一些吧。”薛小苒也有些不大肯定。 “糕点铺子一般都用各种好看的攒盒。”永嘉郡主提醒一句。 薛小苒一噎,画画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好吧,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可忽略的。 “额,纸皮盒子吧,比油纸精致一些,比攒盒便宜一些,应该还是会有人喜欢 的吧。” 薛小苒挠挠额头,一时半会她也想不起厚纸皮能干些啥了。 永嘉郡主抿嘴轻笑,“先把厚纸张做出来再说吧,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应该可以的,时间早晚的问题。”薛小苒揉了揉眼睛,继续动笔。 “兰花呀,我画完这副可要睡觉了,你们那副明天再弄吧。” “嘻嘻,小姐,这个,我们自己弄就好了。”乌兰花和薛小磊交换了个眼神。 “行啊,随你们折腾吧,不过,别太晚睡觉了。”薛小苒也不拘他们。 两人忙点头。 屋外的月亮高高挂起,洁白的月光从敞开的窗棂处洒入。 跨院对面的灯光也一直亮着。 濮阳轻澜立在窗棂前,瞧着对面屋子热闹的景象,他的一张脸却有些阴沉沉的。 他怎么就没忍住呢?非要凑上去玩什么牌? 这下好了,接下来的路上想继续冷脸相待,都不好办了。 濮阳轻澜持续臭着一张脸。 对面的屋子却传出一阵嘻笑声,抬眼望去,那张清丽莹润的脸,笑得眼角都轻扬起来。 濮阳轻澜的眼神一时就移不开去。 她,有多久没笑得这么灿烂了。 他心口微颤,眼神似喜又似悲,站立的身体久久没有动弹。 第二百七十八章 他很忙 七皇子回京的消息让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 众人纷纷猜测他失踪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遭人暗算还是自行远游? 为何一年多才回到京城? 是有苦衷还是有隐情? 是特地赶回来参加皇贵妃寿辰的么? 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七皇子回京的事情。 宋景曦一路急赶,还是错过了皇贵妃的寿辰宴,结果,一进京城就听说,七皇子回京了。 顿时,气得牙痒痒。 他们一行人被消息误导去了西面,折腾了一段时间,白白错过了皇贵妃的生辰宴,失踪一年的人都已经回到京城里了。 “哥,你怎么才回来?” 一个穿着浅紫色碧纱襦裙的娇艳少女出现在房门外。 “宁曦,你怎么在这里,没进宫陪贵妃娘娘么?”宋景曦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大暑天里日夜兼程,把他们累得够呛。 “娘娘让我暂且回来。”宋宁曦咬了咬红润的下唇,她也搞不清楚,昨天皇贵妃的寿辰过完后,她就让宫娥把自己连夜送了回来。 宋景曦面色一凝,挥手让立在房里的侍女退下。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不过,昨夜七 皇子回来了。”宋宁曦想起昨夜那个气宇轩昂,俊朗高贵的身影,不由脸颊飞起了两朵红云。 “你瞧见了?”宋景曦忙追问,“说说当时的场面如何?” 宋宁曦就把昨夜的情形说了一遍,她坐在女眷区中段,看得不是太真切,但是,七皇子那身气场风华,就算立在人群中,一样耀眼夺目。 宋景曦瞧着妹妹那张泛着桃花的脸,不由轻笑一声。 “宁曦,贵妃娘娘对她的这个皇子可不怎么喜欢呢。” 别人不知,他们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宋宁曦粉红的脸颊顿时褪去了红霞,“哥。” “而且,你可别忘了,前年打败我们西芪三军的是谁?你趁早别起这个心思。” 宋景曦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小心思,早早认清现实,省得执迷不悔。 “哥,你胡说些什么。”宋宁曦有些恼羞成怒,脚一跺跑了出去。 宋景曦嘴角习惯性一勾,笑容有些讽刺。 看来皇浦连烜长得不错呀,这笨丫头只见了一面,就春心拂动了。 不过,想也知道,武轩帝出了名的贪好美色,后宫的嫔妃个个都是顶尖的美人儿,生养出来的孩子能不好看么 。 那群皇子们,除了一个染天花后成了麻子的顺王外,相貌皆是一等一的不俗。 他还真有点期待见到这个声名赫赫的七皇子。 庭华宫内,穿着金丝孔雀翎宽袖宫服的皇贵妃段飞妍,坐在武轩帝身旁,面色看似平常,可宽大的衣袖下一双青葱玉手紧紧绞着一方丝帕。 看着一旁那张冷峻疏淡的脸,段飞妍心脏不可抑制地加快了几分。 他,应该没认出她吧。 毕竟,当时他眼睛被毒下,喉咙被毒哑,身体也是虚软无力。 她拿着长鞭抽打他的时候,他连吭都没吭一声。 虽然她中间狠狠出声骂了几句,可天下间声音相像的人何其多。 她要镇定,他一定没认出她的。 要不然,此时此刻,他如何还能这般淡定。 段飞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心神有些恍惚,武轩帝和她说话,问了两遍她才回过神。 她这才打起精神回话,“皇上说什么?连烜的婚事?” “是啊,连砾年初都大婚了,也该轮到他了,几个孩子就属他的婚事最晚了,要不是因为裴神医的事情,三年前他就该成亲了。” 武轩帝一双泛青的眼眶里, 有些污浊的眼睛,扫了连烜一眼。 连烜是最像他,又最不像他的一个孩子。 习武天赋高,统帅能力强,战场上更是战无不胜,似足了当年意气风发的他。 可是,连烜生性冷峻,人情淡漠,不近女色,府里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 这点,丝毫没有继承到他的优点。 武轩帝差点都怀疑他是不是身体某方面有所欠缺,才会于女色上如此冷淡。 “这事,还得看连烜的意思吧,您忘了,那年您可是亲口答应他,他的亲事让他自己做主的。” 段飞妍扯了抹笑容,她一点都不想操心这事。 武轩帝一愣,想起前年,连烜大胜而归,问他要什么赏赐时,他提出了这个请求。 当时,武轩帝因为他五战连胜的战绩,把西芪打得重新俯首认错。 一时龙心大悦,就大手一挥,允了。 现在想起,不由有些头疼起来了。 他这儿子,分明没有成亲的打算。 “连烜啊,你怎么说?满京城的世家千金都任你挑选,你有没有看上哪家的闺秀?尽管说,父皇给你指婚。” “多谢父皇,儿臣刚回京城,诸事繁多,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连烜不动声色,有些事情不宜提前暴露。 武轩帝顿觉牙疼,“连烜啊,你今年都二十有二了,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哥都能走路了。” “父皇,您会走路的孙儿很多。”连烜淡定婉拒。 “话不能这么说,你兄弟的孩子又不是你的孩子,而且,你身旁需要一个贤惠能干的王妃陪着。”武轩帝一看到他像块冰山的脸,有些话就说不下去了。 “父皇,这事过阵子再说吧,儿臣最近真的很忙。”连烜强调。 他很忙,请不要总召见他。 武轩帝气得一个趔趄,你忙,你再忙还能忙得过你老子。 “他不乐意就算了,皇上何必强迫他呢。” 段飞妍浅浅一笑,一张妆容精致的容颜,艳如牡丹,她用涂着寇丹的纤长玉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这样低劣令人作呕的男人,只配断子绝孙。 不成亲最好,段飞妍瞥向连烜的眼眸里带上丝丝阴霾。 连烜目不斜视。 武轩帝瞧着段飞妍那一抹艳丽的浅笑,眼眸都有些挪不动了,忙抚上了她的芊芊玉手,“那就随他的意思吧,左右也不急。” 连烜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第二百七十九章 谁输谁赢 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宫殿大门后,段飞妍唇角当即没了笑意。 “冯嬷嬷。”她冷冷唤了一声。 “是,娘娘。”殿外,冯嬷嬷捧着掐丝珐琅百鸟花卉面盆快步走了进来。 段飞妍把手浸入洒了玫瑰花露的面盆里,冷着一张艳色无双的脸,白玉般的指头不断揉搓着,一双眼眸露出极度厌恶之色,仿佛手上碰了什么恶心肮脏的东西。 冯嬷嬷立在一旁,半垂着眸子一声不吭,仿佛早已见怪不怪。 大殿内一时只有水流不时拨动的声音。 半刻钟后,段飞妍接过递上来的干布巾,擦拭洗得有些泛红的手。 “娘娘,远安侯世子回来了,您要不要见一下?”冯嬷嬷这才开口。 “哦,什么时候回来的?” 段飞妍坐回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接过侍女递上的雪玉养肤膏,慢慢涂抹着纤长白润的手指。 “今儿一早,说是没来得及参加您的寿辰,特地来给您赔罪。”冯嬷嬷看了眼皇贵妃的表情,斟酌着替宋景曦说话。 “嗯,这孩子倒是有心,让他明日和宁曦一起进宫吧。” 段飞妍仔仔细 细地把每一根手指头都抹匀称。 “是,娘娘。”冯嬷嬷左右看了眼,把立在殿前的侍女挥退,小心翼翼凑近两步,“娘娘,七殿下没有起疑心?” 段飞妍涂抹的动作就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阴毒狠厉。 “当初就该直接要了他的命。” 每次瞧见那张与武轩帝相似的脸,那种屈辱怨恨就如同扎进骨髓里一般。 “谁也没料到,他中了隐门的毒还能在地龙翻身的情况下逃出生天。”冯嬷嬷抿着唇,不仅逃出去了,连毒都解了。 “还不都是你们,刚出生的时候,我就说要掐死了去,你们偏拦着。”段飞妍怒火冲天。 冯嬷嬷叹息一声,“娘娘,当时的形势不允许啊,咱们当时刚打了败仗,需要一个皇子缓和两国紧张的局面。” “那又如何?父皇他甘愿割地赔偿,俯首进贡,还把最娇宠的女儿送给了敌人,结果呢,没过几年,还不是被人拖下了帝位。”段飞妍冷笑一声,她那时受了那么大的屈辱,他们不为她出头,反而为了保住皇位,把她送给了玷辱她的男人。 西芪改朝换代,她一 点都痛惜,她哭着求着他们,却换不来他们都一点怜惜,依旧被当成礼物送了出去。 冯嬷嬷不敢再多说什么,这些年,段飞妍的怨气越积越重,脾气也越来越暴戾,上个月一个洒扫侍女因为一点小事被杖毙后,她们这些跟在她身旁服侍的老人,也轻易不敢多话了。 “下次六皇子妃进宫的时候,让她过来一趟。”段飞妍眼眸一冷,老七回来,该紧张的可不是她一个人。 “王炸,我赢了。” “哎呀,怎么又是你赢了。” 高大宽绰的黑篷马车里一片闹闹哄哄。 “哈哈,不许耍赖,快把纸条贴上。”濮阳轻澜得意洋洋,指挥着红绸往输掉的两人脸上贴白纸条。 红绸抿嘴轻笑,把沾了迷糊的纸条往薛小苒和永嘉郡主脸上贴去。 薛小苒一张脸贴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了。 永嘉郡主比她好一些,但脸上白纸条的数目也不少。 濮阳轻澜的脸上却只贴了三张白纸条,这还是她和永嘉郡主悄悄联手好不容易才让他贴上去的。 薛小苒没好气地瞪着对面的濮阳轻澜,这家伙,一点都不 绅士。 “咱们换种玩法,不斗地主了,玩千分,让风扬一起。” 这帮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薛小苒扁扁嘴,嘴角贴着的白纸条跟着一抽一抽的。 一开始,仗着熟悉规则,她还挺有优势的,现在不成了,斗地主输得最惨的已经变成了她。 “千分还得算分,怪麻烦的。”永嘉郡主瞧了眼兴致勃勃的濮阳轻澜,眼神微微带笑。 薛小苒闻言,不由眼角一弯,他们是聪明没错,可也有不擅长的东西,比如算数,因为没学过阿拉伯数字,算起千分了,着实显得费劲巴巴的。 濮阳轻澜稍好些,但也得找来一副算盘才算得清楚。 她没一会儿就算出了结果,他还在用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着。 几次三番下来,一车人都为她的算数能力感到惊叹。 薛小苒自然又把功劳推到了她爷爷身上。 濮阳轻澜对于这个传说中能人所不能的人物,敬仰之情更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算分倒不怕,就是手里拿的纸牌太多,天气热,一天下来,一副纸牌又废掉了。” 濮阳轻澜是担心这个 。 永嘉郡主瞧他应她的话,眼里的笑意就更浓了,“没事,我让绿锦她们剪裁画图,废掉了再换新的。” 濮阳轻澜瞥了她一眼,没再吱声。 “那就玩千分吧,表哥斗地主太狡猾了,以后让连烜陪你玩吧,你说,到时候你们谁赢谁输?” 薛小苒笑眯眯的,让他们师兄弟去斗去吧,看看谁会比较厉害点。 濮阳轻澜眼神一亮,一脸自信,“那肯定是我赢。” “哈哈,拭目以待。”薛小苒哈哈一笑,她对连烜却是挺有信心的。 “你不懂,小七他吧,聪明归聪明,可是对于不是他热衷的事物,他向来不会用心,就像医术一样,明明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他就只学了一点皮毛。”濮阳轻澜摆摆手, “这种消遣时间的小玩意,他也不会看在眼里的。” 薛小苒挑了挑秀眉,觉着他说的也有理,“那,你们要是下围棋,谁比较厉害?” 琴棋书画嘛,连烜书画都很厉害,琴棋估计不会差吧。 濮阳轻澜眼皮一跳,眼神幽幽地盯着她,这姑娘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能不能愉快的当他的表妹了。 第二百八十章 逾越 “怎么?”薛小苒眨眨眼问道,脸上的白纸条随着她说话不时摇动。 一旁的永嘉郡主不由窃笑,“除了裴神医,七哥下棋是很少输的。” 薛小苒眼睛一睁,“这么厉害呀?那他会弹琴么?” “弹肯定会弹,不过,就像伯昀说的,不是七哥喜欢的事物,所以他学得不怎么用心。” 永嘉郡主忍不住笑,可一笑之下,脸上“嘶嘶”直响,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濮阳轻澜瞟了她一眼,瞧她有些发窘,他的眼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琴棋书画果然样样精通呀,真是不得了呀。”薛小苒感叹。 “这不都是大家的基本课业么?有什么好感叹的。”濮阳轻澜洗好牌,让红绸去把郁风扬请过来。 老谈小七干啥,明天就要瞧见他那张冰块脸了。 基本课业?薛小苒瞄了他一眼,又瞥了一旁的永嘉郡主一眼。 额,看来只有她琴棋书画一样不通了。 琴,电子琴她倒是能弹出一两首。 棋,五子棋算不。 书,就她那手字,已经不知被濮阳轻澜暗笑几回了。 画,素描她还能画上几笔,水墨画就算了吧。 得出的结论就是,以后要保持低调,可别被人拉去参加什么诗会画社丢 人现眼了。 下午,阵雨来袭,车队提前停歇,在一处小镇落脚。 “哗啦啦”暴雨来的迅猛,把骑马的护卫淋成了落汤鸡。 车队刚停在客栈不久,哗哗的雨势就变小了很多。 濮阳轻澜抬头看着飘远的乌云,心里不由暗骂一声,过云雨什么的,最是让人头疼不过。 “这雨可真顽皮,呼啦啦地打了个转就没了影子。”薛小苒走到他附近,伸手接了接零星的雨滴。 “伯昀,咱们继续赶路还是在这里落脚?”永嘉郡主戴着帷帽也走了过来。 濮阳轻澜瞧了瞧天色,又看了看淋湿的护卫们,“就在这落脚吧,他们都淋湿了,明天早点赶路,天黑前应该能抵达京城了。” 他们人马众多,一个客栈住不下,会有部分护卫另找客栈住下。 薛小苒没急着进客栈,而是左右看了看,这间客栈位于闹市一角,先头的大雨,让行人都躲到了两旁商铺的屋檐下。 此时,雨稍停,街道上又恢复了热闹。 他们一行车队太过扎眼,来往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朝他们看过来。 不过,瞧见围成圈的护卫队们,大多都识趣的绕道而行。 “小姐,从那里拐个弯就是集市了,可热闹了。”乌兰 花不知从哪钻出来,凑近她嘀嘀咕咕。 薛小苒眼睛一亮,这些天,她们不是在车上就是在客栈里,到了地方也是玩玩牌说说话就睡觉,二日早早起来又赶路,日子实在有些无趣。 她瞥了眼立在大堂上,正和掌柜说话的濮阳轻澜,还有他身旁的永嘉郡主,眼珠咕噜一转。 “你带小磊去逛逛,看中什么自己买。”薛小苒拿出一锭碎银子给乌兰花。 “小姐,您不去呀?”乌兰花有些失望。 薛小苒偷偷指了指里面杵着的两人,小声道:“总不能丢下郡主自己跑去逛街呀。” 乌兰花扁扁嘴,还是公子在的时候自在些呀,他们就算赶路也有时间四处逛逛,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小食。 现在,到哪都只能老老实实在客栈待着,吃着客栈提供的饭菜,多无趣呀。 薛小磊虽然性格内敛不喜多言,可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以去集市逛逛,当然也很高兴。 薛小苒牵过阿雷,乌兰花和薛小磊就想溜出去,结果被忙着安排护卫的方魁拦了一下,知道他们要去集市,指了名护卫跟着,才让他们出了客栈。 好吧,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薛小苒有些无奈,这种走到哪都得有人 跟着的日子,她怎么也习惯不起来。 她带着阿雷进了大堂,濮阳轻澜已经定好了跨院。 “小磊呢?阿雷怎么跟着你呢。”濮阳轻澜俯身,一把揽起了阿雷,丝毫不在意他的形象。 “趁着天色尚早,他们去逛街了。”薛小苒说了一句。 阿雷和他混得越发习惯,哧溜一下,爬上了他肩头。 濮阳轻澜哈哈一笑,反手摸摸阿雷,从薛小苒手里接过栓着阿雷的麻绳,然后带着它往跨院走去。 一旁的永嘉郡主戴着帷帽,瞧不清神色,但她身后的红绸和绿锦都神色微变。 这,也太不顾及形象了,怎么能让猴子爬到背上去呢? 薛小苒吐吐舌头,阿雷这家伙吧,也是个见风使舵的,她不让它爬到身上,它就老实跟着走,小磊让他爬肩头,它没事就会爬上去,这回,加上了濮阳轻澜,它就更得意了。 永嘉郡主什么都没说,直接跟着他后面走去。 薛小苒自然也就跟了上去。 安排好客房,收拾了一下行李,薛小苒瞧着依旧亮堂的天色,走出了房门。 “郡主,我去集市上逛逛,您要不要一起?”薛小苒在永嘉郡主半敞的窗外问了一句。 “你,要自己去么?”永嘉郡主走 出了房门,已然换了身月色遍地金杭绸褙子和葱白底绣花卉马面裙,素雅清丽,看着很是清爽。 “不啊,红姑和方魁大概会跟着。”薛小苒倒是想自己逛逛,可,他们肯定是要跟上来的。 “薛小姐,明日就到京城了,京城可比这小地方热闹好玩多了,您可以到京后再出门逛逛也不迟。”绿锦忍不住插了一句,这种小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回京后多的是繁华喧闹的景象。 她自己想去就算了,还想拉郡主去逛集市,小地方来的人,就是不懂礼数。 她话一落,薛小苒和永嘉郡主同时看向她。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繁华,小城镇有小城镇的特色,每个地方都有其特别的存在,绿锦姑娘,你说是不是?” 薛小苒不软不硬地回了她一句,脸上保持着适度的笑容。 这个绿锦平日说话行事,就带了一种高门大户的优越感,薛小苒也懒得和她计较。 反正又不是她的丫鬟,去了京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绿锦,你的规矩学哪去了?”永嘉郡主的脸却是沉了下去。 绿锦脸色一变,“扑通”一下跪了下去,“郡主恕罪,是奴婢一时嘴快逾越了。” 主人说话,哪有下人插嘴的余地。 第二百八十一章 是他对不住她 “表哥,快走,趁着天色还亮,陪我们把镇上逛一逛。” 薛小苒笑眯眯地朝后面招手,这几天,当着永嘉郡主的面,喊表哥多了,居然渐渐也习惯了。 永嘉郡主挽着薛小苒的胳膊粉颊微红。 她没带帷帽,只是学着薛小苒的样子,把身上太过精致的衣饰取了下来,少了那么些华美贵重的首饰,走在人群中,果然没有太过显眼了。 濮阳轻澜臭着一张脸,磨磨蹭蹭跟在她们身后。 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头居然威胁他。 “表哥,带着一堆丫鬟护卫出去逛街多没意思呀,要不,你跟着我们一道出门逛一圈吧,有你在,不用护卫跟着,就自在多了。”薛小苒笑眯眯凑到他附近。 濮阳轻澜当时毫不犹豫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谁要跟她们一起去逛街。 “哎,表哥,你就这样对待你的牌友啊,那明天的牌局是聚不成了哟。”薛小苒故意哼哼两声。 濮阳轻澜一时哭笑不得,这丫头居然拿这个来威胁他,明儿就到京城了,他才不会上当呢。 坚决摇头。 “唉,表哥太不仗义了,居然让我们两个女孩子自己去逛街,看来新的厚扑 克牌做出来,也不用给你送过去了。”薛小苒叹息一声。 濮阳轻澜有些头疼,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个看似乖巧机灵的表妹,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 薛小苒瞧他依旧不应声,慢慢挪到永嘉郡主身旁,对着一脸惊讶的永嘉郡主眨眨眼,“郡主,您真的不打算戴帷帽出去么,万一遇到登徒子觊觎您的美貌,可怎么办好呢。” “额,这……”永嘉郡主还沉浸在,原来还可以这样威胁人的状态中,突然听她这一句,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 不远处的红绸唇角一抽,那么多护卫是摆着的陈设么? 心里虽然嘀咕,面上却眼观鼻鼻观心,绿锦刚被训诫,她可不想犯同样的错误。 最后,濮阳轻澜还是跟出来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被哪一样事情威胁到了,总之,臭着一张脸慢腾腾跟在了她们身后。 “郡主,您看,有捏泥人的。” 薛小苒瞧见几个小孩围着一个小摊贩,不由来了兴趣。 以前都是在电视上见过,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捏泥人的过程呢。 永嘉郡主眼里也带了几分好奇,她虽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 可每次出行,身旁总少不了丫鬟婆子,几曾何时,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在集市上观看捏泥人的表演。 两个大姑娘和一群小孩凑成堆,眼睛都不带眨地看着捏泥人的老汉。 站在不远处的濮阳轻澜脸皮狠狠一抽,她们还能更幼稚些么? 薛小苒可不理他,等老汉把手里的泥人捏好,她“啪啪”鼓掌几声,惊得几个小孩都朝她看过去。 “姐姐,你也喜欢看捏泥人呀?”一个七八岁的敦实小孩嘿嘿笑看她。 “喜欢呀,老丈捏得多好看呀。”薛小苒朝这敦实的孩子咧嘴一笑。 “我也喜欢,张爷爷捏得可好了,每次他摆摊我都过来看。”小孩也不怕生,笑出一口大白牙。 摆摊的老丈对他显然也不陌生,抬头朝他笑笑,眼角额头皆是风吹日晒的经年风霜,随即又低头继续捏着泥人。 这些孩子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多是过来凑凑热闹,他也不赶他们,任他们围着小摊转悠。 薛小苒轻轻一笑,从挎包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然后小声对永嘉郡主说,“郡主,有喜欢的么?咱们买几个。” 永嘉郡主心中一动,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假装 不认识她们的濮阳轻澜,随后有些脸红,“会不会被笑话?” 这些是小孩才喜欢的吧? “这有什么呀,喜欢一样东西还分大人小孩么,别管别人怎么想,喜欢就买。”薛小苒自己喜滋滋地挑了一对胖乎乎的泥娃娃,看了看,又挑了一个黑面神和一个荷花仙女,“我要这四个。” 永嘉郡主见状,伸手拿了一只羊和一匹马,笑容有些腼腆,“那,我要这两个。” 濮阳轻澜瞧了眼她手里的泥人,不由眼眸微暗,她属羊,而他属马。 “一、二、三、四,四个小朋友,姐姐一人送一个泥人给你买,都喜欢哪个呢?”薛小苒露齿一笑,笑容灿烂如花。 四个孩子最大七八岁,最小五六岁,闻言皆喜笑颜开,纷纷朝自己最喜欢的泥人涌去。 “谢谢姐姐,你真是个大好人。”敦实小孩咧着一张大嘴道谢。 旁的三个小孩也忙跟着道谢。 薛小苒摆摆手,问了老丈多少钱,确定手里的碎银子足够后,把银子给了他,示意他不用找了。 然后挽着永嘉郡主继续往前逛。 “小苒,你心地真好。”永嘉郡主笑道。 “瞧您说的,就是个 泥人而已,也不值几文钱,哪里扯得那么远。”薛小苒笑笑,扯开话题,“您看,那里有卖金鱼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逛,渐渐手里的东西就多了起来。 永嘉郡主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频繁,濮阳轻澜看在眼里,眼眸不由柔和了许多。 两人虽然惹人注目,不过,因为有高大挺拔,又臭着一张脸的濮阳轻澜站在不远处,也就没谁会不识相地跑过来惹事。 “表哥,帮我拿着,我去买些炒栗子。”薛小苒把装着一堆乱七八糟小东西的篮子递给了濮阳轻澜,转身朝糖炒栗子的摊贩走去。 这种时候,她倒会使唤人,濮阳轻澜瞥了眼身旁的永嘉,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头。 “她朝气蓬勃的样子,真让人羡慕。”永嘉郡主轻轻说了一句。 看了眼她有些失意低落的脸,濮阳轻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梗着脖子说了一句,“你和她都差不多。” 永嘉郡主转头,莹亮又有些迷蒙的眼睛看着他,浅然一笑,“哪里差不多,她才十八岁,我都二十二了。” 两人视线对上,濮阳轻澜的心脏猛地抽痛,眼底掠过一丝愧疚和痛苦,是他对不住她。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到京 客栈内,收拾着箱笼的绿锦一脸委屈。 端着水盆进来的红绸,拧干了抹布把客房认真擦拭一遍。 并不打算理会一脸委屈的绿锦。 “红绸,你说,郡主对那个薛小姐是不是太迁就了些?居然真就不戴帷帽跟着她出去了?” 绿锦咬了咬下唇,想要寻求认同感。 “郡主行事自有她的道理。”红绸淡淡说了一句,明明平日挺机灵的一个人,也不知道脑子怎么突然就转不过来了。 “我知道,郡主是为了濮阳公子才特地接近她的,可是,一个小地方来的女子,哪里值得郡主这般费心对待。” 京城内外多少高门贵女,世家小姐费尽心思想要讨好郡主都不得其门,这个不知打哪来的薛小姐轻而易举的就获得了郡主的关注,偏生她没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还一脸坦然自若,仿佛本该如此的样子,绿锦心里很是有些忿忿。 “绿锦,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红绸沉下了脸,“你如果再是这样的态度,总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她态度严厉,表情肃然,绿锦顿时一僵,一双杏眼幽怨地看着她,“这不是只有我们两人,我才这么说么,平日我 又不会这样。” “别怪我不提醒你,你想想,最近郡主的笑脸是不是多了很多,郡主为什么会笑,你难道没长眼睛么?”红绸一副言尽于此的样子。 绿锦犹豫了一下,那是因为濮阳公子开始和郡主说话的原因吧,虽然也有那薛小姐的功劳。 红绸瞥了她一眼,已经不想再劝了。 这次郡主将绿锦带上,也是因为蓝樱刚好身体不适,黄穗又请假回家,要不然哪里会轮到她。 永嘉郡主回来的时候,手里亲自提着个竹篮子。 里面装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什么泥人、糖人、吹糖人、剪纸、竹编蚂蚱等等。 “郡主,您买了这么多东西呀。”红绸笑着把里面的小玩意一一摆出来。 “是啊,我和小苒一路走,一路买,不知不觉就买多了。”永嘉郡主的心情显然很好。 莹润的皮肤都有些泛光起来。 “薛小姐也买了很多么?”红绸笑着问。 “嗯,她比我买得还多呢,说是给小磊和兰花买的。”永嘉郡主拿起那两个动物泥人,眼神不由变得柔和起来。 今天,他和她多说了好些话,都是托了薛小苒的福。 薛小苒拎着一堆东西去了薛 小磊的房里,发现他客房里的八仙桌上摆放了一堆小吃食。 “……让你们去逛街,就光买吃的东西了?”薛小苒有些哭笑不得。 “嘻嘻,我们每次逛街不都这样么?”乌兰花跑了过来,朝她篮子里望,“小姐,您买了什么?” “哈哈,好在我没乱买一堆吃的,要不然啊,肯定又吃不完了的。”薛小苒庆幸,因为是跟着永嘉郡主出门,郡主不能随便乱吃外面的东西,所以,她也只好挑些小玩意儿来买了,零食只买了一点点。 其实,她更倾向于买一堆小吃回来,大家一起吃着多高兴呀。 “给,这个荷花仙姑是你的,小磊,这个黑脸神给你。” 薛小苒把泥人拿出来给他们。 薛小磊和乌兰花的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接过。 “我们在集市上,怎么没瞧见捏泥人的小摊呢?”乌兰花接过,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薛小磊转动着手里的泥人,少言寡语的脸都有些发光,好些东西,是他们那里没有的,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泥人捏的小人儿,真是很有趣。 “谁让你们只顾着看吃的去了。”薛小苒哈哈大笑。 二日一早,一行人起了个大早赶路 。 京城越来越近,大家的心情都变得高兴起来,赶了那么久的路,真是铁打的金刚都要被颠成了一摊软泥。 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看到了京城雄壮高大的城墙。 巍峨壮丽宽阔古朴的城墙延绵伸展,城墙上飘扬的旗帜越发显得猎猎生风。 夕阳西下,红色的阳光照耀在古老的城墙上,看似宁静祥和,可随着太阳渐渐西落,黑暗中的城墙就显现出了几分阴暗肃穆。 他们很顺利的通过城门,在一处岔路口时,永嘉郡主的马车开始拐入了另外的官道。 “小苒,我明天到你们的新宅子去看看。”永嘉郡主临行前留下一句话。 濮阳轻澜看着长长的车队没入岔路口,这才指挥着剩下的车队往城西驶去。 三进的宅子濮阳轻澜早就让人收拾妥当了,薛小苒他们直接入住即可,里面的陈设配备基本已经准备完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四周灯火莹莹,路上的车流人马不少,商铺里的灯火更是璀璨莹亮,映得附近都亮堂一圈。 “小姐,我们终于到祁国京城了。”乌兰花很激动,他们从苦岭屯一路过来,走了两个多月了吧,不容易呀 。 “是啊,终于到了。”薛小苒同样感叹。 四月初一路走到了六月中旬,艾玛呀,光想想,她的屁股就感觉被硌得慌。 “外面好热闹呀,真不愧是祁国最大最繁华的城池。”乌兰花凑近车窗不住往外看。 “能不热闹么,祁国国都呢。”薛小苒也瞧了瞧。 夜晚的光线不够充分,但四处的高楼林立,还是让薛小苒大吃一惊。 三四层的建筑居然一间接着一间,还有更甚,五六楼的高度。 “哇,小姐,快看,那边有个好高的楼层呀。”乌兰花一激动,口齿又有些不清楚了。 薛小苒凑过去,还真是,摸黑数了数,好像七八层楼的样子。 “这是不是京城最高的楼层呢?” “当然不是,最高的楼层在皇城里呢。”拍马过来的濮阳轻澜笑着回答。 “有多高?”乌兰花急不可耐地问了一句。 “观星楼十一层高。”濮阳轻澜说道。 “哇——”乌兰花一声惊呼。 “以后有机会让小七带你们去看看,晚上观星,夜空显得很是壮丽。”濮阳轻澜笑笑。 薛小苒也笑笑,她只是惊叹于古人的创造力,对于上高层建筑观星什么的倒不是那么关心。 第二百八十三章 真有这么惊讶么? 夜幕下的九塔巷显得安静祥和,巷子宽绰平整,两侧的府宅前都挂起大红的灯笼。 柔和的灯火下,一列车队缓缓驶入巷子,在一处大门前停下。 未等有人去叩门,大门已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五十左右,眼露精光,却做管家打扮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色,“大少爷回来了。” “忠伯。”濮阳轻澜从马上下来。 “大少爷,您可算回京了。”忠伯忙走过去牵过了他的马。 “忠伯,隔壁的宅子让人收拾出来了么?”濮阳轻澜朝他笑笑,他不在京城的时日,府宅全靠忠伯在打理。 “大少爷的消息一传过来就让人里里外外清整干净了。”忠伯回话,神情却有些迟疑,“只是,下午的时候,七皇子遣了人过来,把隔壁的宅子又打扫了一遍。” 濮阳轻澜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古怪地笑,“随他。” 说完,往薛小苒的方向走去。 “小苒小磊,走,宅子已经收拾好,我领你们过去,你们别嫌小就成。” 三进宅子放到普通百姓的眼里,已经算是极为宽敞的府宅了,可在真正的大户人家看来,也就是个比跨院略大 的宅子。 走进宅院,薛小苒看着偌大的前院,不由瞥了濮阳轻澜一眼。 这么大的房子,小?他们一共也就三人好不好? 前院都这么宽绰了,后院肯定也不小,薛小苒已经开始头疼打扫卫生的问题了。 “小姐,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乌兰花左右观望,一脸感叹。 “额,应该是吧。”虽然她觉着有点太大了,可他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另外再找房子也挺麻烦,暂时先住着吧。 薛小磊把爬到他肩上的阿雷放下,然后解开了它脖子上的绳索。 阿雷一获自由,就开始溜溜哒哒起来。 屋檐下,已经挂起了大红的灯笼,绕过影壁,前厅里透出莹莹灯光,很显然,里面也点上了灯火。 “你们先安顿下来,一会儿到我那边去吃晚饭。”濮阳轻澜往亮堂堂的前厅看了一眼。 去他家吃饭?薛小苒犹豫了,“这么晚过去打搅你家里人不好吧?” “哈哈——”濮阳轻澜一乐,“那边除了我,就只有风扬,你说能打扰谁。” “啊?你父母不跟你一起住的呀?”薛小苒愣了愣。 “他们在晋陵祖宅,不在京城里。”濮阳轻澜解释一句。 薛小苒 恍然,原来是这样。 两人说着话,阿雷突然呲溜溜朝前厅跑去。 薛小磊赶忙追过去,结果,脚刚踏进厅堂的门槛,就僵住了。 “……七、七殿下?” 连烜?!薛小苒心中一喜,提着裙摆往厅堂跑去。 她跑到薛小磊身旁时,满面的笑容也顿在了脸上。 这,是连烜? 厅门前挂着两盏红纱灯笼,灯色透着微红的氤氲,客厅中间,站着一个身穿石青色团花暗纹直裰,头戴青玉冠,脚踏一双鹿皮靴,身形颀长伟岸的男子。 他缓步往前走动,一张俊美无俦,轮廓分明的脸显得陌生又熟悉。 薛小苒被吓得倒退几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他、他是连烜? 回过神的薛小磊忙扶住了她,“姐姐,没事吧?” “哦,没事。”薛小苒随口回着话,眼睛却依旧瞪得大大地盯着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人。 他越是走近,薛小苒越是觉着不可思议。 一个人,留着胡子和刮去胡子的区别怎么会这么大? 连烜薄唇微翘,迈出门槛,半垂着眼睑看她。 莹莹灯光下,她细白的小脸上微微带着汗意,扬着一双秀眉,粉红的双唇半启,黑亮的眼睛睁得 大大的,眼底的讶色如此明显。 他唇角的笑意就更浓烈了些。 “小苒,没事吧。” 暗哑醇厚的声音犹如音色低沉优雅的大提琴。 “啊?我,没事。”薛小苒咽了口唾沫,仰着头干巴巴应了一句。 这声音,真是他呀。 难怪他一路都不肯把胡子刮了,显然,他很清楚刮了胡子后,会有多惹人注目。 “小七,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濮阳轻澜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看着他。 “有一会儿了。”连烜的视线慢腾腾地移向了他,“师兄,一路辛苦了。” 同样也笑着看他。 濮阳轻澜眼皮一跳,知道他这一路的事情,都被方魁那几个小子报上去了。 “哼,知道就好。” 他也不管了,厚着脸皮往客厅里走去。 连烜轻笑,垂眸一瞧,却被身旁的两姐弟弄得有些哑然。 两双有些相似的大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仿佛在看什么稀奇宝贝似的。 哦,不对,应该是四双,台阶下的乌兰花,还有扒着他衣摆的猴子。 连烜颇感无奈,不由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真有这么惊讶么? “咳,进去吧,我让人备好了饭菜。” 他轻轻动了动腿,示 意猴子放开他的腿。 阿雷抬着脑袋,大眼珠子骨碌一转,用它灵活的脑袋瓜子想了想,老实放开了他。 连烜轻笑,算它机灵。 他们进了厅堂后,乌兰花拉过一旁的红姑,惊疑地问道:“红姑,那真的是七殿下?” 她到现在还不大敢相信,胡子拉渣的男子转眼间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俊秀非凡,一身风仪也更显高贵霸气。 “自然是七殿下。”红姑刻板的脸上也添了几分笑意。 乌兰花半张着嘴,只听说女子上妆后会变了另一副模样,没想到男子刮去一脸大胡茬,也能变了个人似的。 “七殿下,这脸长得也太惹眼了吧,他平日是不是走到哪都被人围着呀?” 乌兰花就想起了孟丞泽,同样是长得好看的男子,孟丞泽偏阴柔的美,看起来确实赏心悦目,而七殿下这张脸,就偏刚硬俊朗,加上一身骇人的气势,多看几眼,都让人紧张得心跳加速。 “咳,兰花,不许背后议论主人家的事情。”红姑拉着她往一旁的偏厅走去,她们的饭食也备好了。 乌兰花顿时缩缩脖子,这也不能问呀,大户人家的规矩真是多,老老实实跟着红姑吃晚饭去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添油加醋 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八仙桌上,摆放着犹自飘散着热气的八菜一汤。 濮阳轻澜已经大咧咧坐下等着他们。 “既然小七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我那边的厨房也不用开火了。” 连烜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所以饭菜也准备了他们的份。 “雷栗,去把风扬叫过来。” “是。”雷栗不知从哪冒出来应声而去。 薛小苒瞧着雷栗的背影,有些疑惑,刚才怎么没瞧见他们。 “坐吧,先等风扬过来。”连烜示意姐弟俩坐下。 “小七啊,你把这宅子里的家具都换了?我记得这厅堂的摆设不是这样的。”濮阳轻澜左右一扫,就瞧出了问题。 “嗯,既然换了新主人,家具自然也该换新的。”连烜点头。 “……这是我家呢,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家具都换了呢?” 薛小苒一听,眉毛倒竖起来,这家伙太专横了。 濮阳轻澜一瞧,目光微闪,有好戏瞧了。 连烜看着对面姑娘微沉着一张俏脸,知道她是真有些生气了。 好在,他提前做好了功课,连烜轻轻一笑,不慌不忙说道:“小苒,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他瞥了眼看戏的濮阳轻澜,“师 兄,可记得这间宅子的主人为什么要把宅子抵给你?” 濮阳轻澜一怔,脑袋一转,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不会是想用这个作为理由吧。 “他家老太爷得了急症,耗费了我几样稀罕的药材,才救回来,那几味药材价值不菲,他们一时半会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加上准备外调,干脆就把宅子抵了给我。” “他们家有重病病人,所以,家具最好都换了才安心。”连烜浅笑看向薛小苒。 这是什么理由?薛小苒嘴角一抽,要是人病死了,可能还有点忌讳,这不都救活了么? 生个病就要把所有的家具都换了,那得多土豪才能这么干。 也对,他现在可不就是金光闪闪的大土豪么。 可他有钱是他的事情,干嘛要往她住的地方砸钱呢,薛小苒斜睨着她。 连烜瞧她横睨过来的白眼,知道事情没完,“咳,还不止这些,这家的大儿子和小儿子曾同时得了水痘,你知道,水痘是会传染的。” 薛小苒听完,更加无语了,当她是小孩子么,用这个来哄骗她,“这宅子三年前转给了表哥,三年的时间,什么传染源都灰飞烟灭了。” “哈哈——”濮阳轻澜乐了, “我说小七,表妹那么精明聪慧的一个姑娘,你居然想糊弄她。” 瞧着连烜不善的眼神,濮阳轻澜更笑得前仰后翻。 “咳,小磊毕竟还小,这些都得提防着点,是吧。”连烜搬出了薛小磊,“小磊,你出过水痘没有?” “没有。”薛小磊摇头,要是以前那样的条件出了水痘,他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连烜就朝薛小苒挑了挑浓黑的剑眉,搭上他一张硬朗英俊的脸,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薛小苒忍不住耳根一热,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都自带撩妹技能。 连挑眉的动作都带着一股痞气不羁。 从前只觉着他眉目长得好,现在仔细一看,剑眉浓黑,星眸锐利,鼻梁挺直,唇虽薄却有棱有角,加上轮廓分明的脸型,看着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好在,薛小苒还是有点意志力的,她用力咳了一声,勉力移开眼。 “咳,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替我家擅作主张,换家具的银子我还给你,你要是不收,就把家具都搬走。”薛小苒故意板着一张脸。 濮阳轻澜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然后坏心眼的提醒一句,“表妹呀,你看,这可都是黄花梨木的家具呢,不便宜呀 。” 薛小苒一愣,摸了摸光滑细致的椅子,“很贵么?” “如果这间宅子里都换了黄花梨木,那肯定贵,三五千两银子都不一定换得下来。” 濮阳轻澜无视连烜眼里飞出的冷刀子,添油加醋地说道。 “……三五千两?” 薛小苒的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我滴妈呀,都快抵得上这间宅子的一半价钱了。 连烜淡淡扫了濮阳轻澜一眼,转头看向薛小苒的时候,眼神却换成了柔和的眸色。 “没那么多,只有主要的厅堂和主屋是用了黄花梨木,别的地方放的是普通的红木家具。” 濮阳轻澜瞧得真切,不由翻了个白眼,师弟,区别对待这么明显,真的好么? “那,那是多少?”薛小苒有些结结巴巴追着问,真要给那么多银子,她还真舍不得呢,是不是让他拉走算了。 “也就几百两银子吧,等我问了管事再和你说。”连烜不动声色。 几百两么?那还好,薛小苒松了口气,在三五千两银子的对比下,几百两银子算是少很多了。 说话间,郁风扬过来了,一群人开始动筷。 因为急着赶到京城,他们中午也是随便对付吃了一些,所以,大家都饿 得不轻。 一时,饭桌上的气氛就安静下来。 一刻钟后,濮阳轻澜放慢了进食的动作,“小七,你怎么还有空闲跑到这边来,你现在应该很忙才是。” 听他们说话,一桌人不由都放慢了吃饭的动作。 “再忙,也有休息的时间。” 连烜斯条慢理回答,他当然忙,回来这几天一直在处理囤积下来的各种事务,还有应付连绵不绝的来访人群,以及应对来自宫中的传召。 当然,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其实也是可忙可不忙的事情,囤积下来的事务,反正也囤了那么久了,急也不在这几天,来访的人群,就更简单了,本身就没几个人是他想见的,不想见直接拒绝了就是。 比较麻烦的是宫里的传召。 许是觉着他在外面吃了苦头,下毒算计他的人一时半会又查不出来,所以武轩帝觉着有些亏欠了他,三天两头召他进宫。 不仅赏赐了一堆东西,还让连烜赶紧上朝,为他分忧。 连烜消失这一年多时间里,西芪那边也得了消息,原本被打得偃旗息鼓的士气,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连烜身兼一品骠骑大将军,前年五战连胜,大败西芪,这事当然得他出头压阵。 第二百八十五章 理由充足 吃完晚饭,濮阳轻澜就先告辞了,回到京城,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连烜把他们师徒两送到了门外。 “师兄,父皇让你回了京城就进宫去。”连烜轻声说了一句。 濮阳轻澜领会他的意思,他示意郁风扬先回去,等他走远,才低声问,“他状况不好?” “不大好,瞧着丹毒越发严重了。”连烜提醒他,“他的心情也比较躁动,听闻最近已经在朝堂上发作了好几个上奏规谏的御史,你要小心些。” 虽然,濮阳轻澜身份特殊,可万一惹怒了武轩帝,他六亲不认起来,也是很危险的。 “嗯,我知道了。”濮阳轻澜点头,眼眸看向夜空中闪烁的群星。 天子一怒,血流千里,这道理他懂。 “你自己小心些,有些话不要说得那么直白,从前师父在的时候,都规劝不了他,你也别较劲,尽力而为就行了,结果如何,怪不到你身上。” 连烜是怕他在外肆意惯了,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行了,我省得,又不是第一次进宫,你少操那么多闲心了。” 濮阳轻澜挥挥手,一脸不耐烦走了。 他从小进宫的次数还少么,怎么可能不了解武轩帝的脾气,师父都劝不动的人,他又不傻。 既然武轩帝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他有什么好规谏的。 让他生死有命好了。 连烜看着他走入隔壁大门,这才转身回了前厅。 薛小苒此时正瞪大眼睛看着红姑领着几个小丫头把饭菜撤下去。 瞧他走进来,就溜到了他身旁,小声问道:“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丫鬟过来呀?” 连烜垂眸看她,突然有些头疼,这姑娘蹙着秀眉,粉润的嘴唇微微噘起,显然没有想过要用他带过来的丫鬟。 唉,这也是个难缠又固执的姑娘呀。 心里叹着气,脑袋里却快速搜索着合适的理由。 “红姑,你带小磊兰花他们先去安顿一下。” 等丫鬟收拾好桌面,连烜先把人支开。 厅堂里,只有他们两人,连烜示意薛小苒坐下。 “干嘛?”薛小苒有些疑惑地看他,却也顺从地坐了下来。 “小苒,你这间宅子也不算小,你觉着,就你们三个人住着,晚上能安心么?”连烜打好了腹稿,开始谆谆善诱。 薛小苒眨眨眼 ,看了眼客厅外宽敞的庭院和漆黑的夜空,她不由抿了抿嘴。 确实是大,他们三个人住的话,小磊一个半大的孩子就得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前院,就算加上阿雷,也还是不怎么让人安心。 她和乌兰花住后院,虽然有伴,可是再往后,还有小花园和后罩房,晚上四处空荡荡黑漆漆的,想想似乎有些头皮发麻。 瞧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连烜压下唇角的笑意。 这姑娘怕黑的毛病,倒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这么大的宅子,你如果不添些人手,谁来清理维持日常的打扫和卫生?光让兰花一个人忙活,把她累瘫了估计也清整不完。” 连烜一脸认真,继续游说, “还有,你们要是出门,需要赶车的车夫吧,难道你以为你学了两天赶车,就可以自己把马车赶上路了么?” “或者你打算去哪都用两条腿走去?这京城可不比小城镇,城东城西之间的距离不是一般的远,就是坐马车都得半个多时辰才能赶到,靠两条腿走,天亮走到天黑才有可能绕内城一圈。” 薛小苒眨眨眼,他说的虽然很有道理 ,可是,她为什么总觉着有点不对劲呀。 “要是你们都出门了,如果连看门的小厮婆子都没有,你能放心出门么?家里万一进了贼,都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听着听着,薛小苒觉着,自己要是不添人手,这宅子好像真住不下去了。 “那,你觉着我要添几个人手?” 薛小苒也不是迂腐不懂变通的人,既然来了京城,就得融合到这个氛围里。 家家户户都有丫鬟婆子,她太过特立独行也招人怀疑。 好不容易说通了这个固执的姑娘,连烜心里偷偷一乐,脸上却沉稳依旧。 “红姑,把人都领上来。” 没一会儿,红姑领着一串人立在了厅堂上。 薛小苒瞧着眼前黑压压的十几个人,顿时愣住了。 这么多?薛小苒眼皮猛地一抽。 “小姐,这是清月和清宁,清月擅长梳理妆发打理内务,清宁对京城内外府宅女眷都比较了解。” 红姑给她介绍最边上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中等,模样清秀,规规矩矩地给她行礼。 还没等薛小苒反应过来,红姑继续介绍,“小姐 ,这是绣娘林娘子,这是厨娘方娘子,这位是马管事……” 她一路介绍过下去,薛小苒目瞪口呆。 这些人挨个给她行礼,薛小苒笑容已经有些僵掉了。 介绍完后,红姑又领着人退了下去。 薛小苒瞪着一脸悠闲的连烜,“哪里就需要这么多人手了?” 连烜可没觉着多,他还嫌少了呢,“哦,你觉着哪个是多余的?” “额,哪个?我自己会做饭,要厨娘干嘛?”薛小苒想了想说道。 连烜就笑了,“难道,你想每天早早起来,为一大群人做早饭,然后是午饭,还有后面的晚饭?” 她这么不喜欢早起的人,会这么勤快么? 薛小苒楞了,是啊,人那么多,好像真的很麻烦呢。 “那,绣娘呢?” “你和兰花不是绣活不好嘛,做背包的手艺也不大行,绣娘可以帮很多忙。”连烜理由充足。 薛小苒又想了想,“为什么小厮要两个?” “一个是看门小厮,一个是小磊书童,你觉得不合适么?”连烜气定神闲。 最后,薛小苒看着一群被留下来的人手,感觉又被连烜挖的坑套住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猜测 清晨,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窗洒入屋内,映出一片金黄的光晕。 薛小苒揉着惺忪的眼睛好不容易爬了起来,盘腿坐在黄花梨木雕云纹架子床上,透过嫩黄色绣百蝶轻纱帐,打着哈欠看着屋里有些陌生的摆设。 最近住客栈惯了,突然瞧见屋里陈设讲究的各色精致家具,她还真有些回不过神。 是了,他们到京城了,这里是新入住的府宅。 薛小苒起身,把纱帐掀开,挽在帐勾上,慢慢走到黄花梨木九格妆台前坐下。 新换的家具果真是一水沉稳典雅的黄花梨木,连她坐着的雕花绣墩都是黄花梨木制成的,鼻尖隐隐闻道了黄梨花木特有的芳香气息。 妆台上立着一柄雅致的折枝花螺钿镜,镜中映出一张头发有些蓬乱的小脸,镜中人脸型小巧,眉目清晰,半眯的眼睛却有些无神。 昨夜,刚搬进新宅子,又添了一群下人,折腾得有些晚,薛小苒没怎么睡好。 拉开最上面的一格抽屉,找到了自己的桃木梳,薛小苒自顾梳起了头发。 “叩叩”房门响起。 “小姐,您起了么?”陌生清脆的嗓音,让薛小苒楞了一下。 随后才想起,这应该是新来的叫清 月的大丫鬟。 “哦,进来吧。”薛小苒放下手里的木梳。 清月推门而去,身后是端着洗漱用具的两个小丫鬟,十三四岁的模样,看着却沉稳有度,薛小苒记得好像叫柳莺和柳鸣。 “小姐,奴婢给您挽发吧。”清月带着人过来行礼,脸上带着恭顺得体的笑容。 她们这批被挑过来的下人,都是经过特别训导的。 入了薛府的门,以后就是薛府的人,生死好坏都由新主人掌控。 清月和清宁都在七皇子府里当差多年,从前只是二等丫鬟,因性格沉稳,遇事不乱,特地被挑了出来。 七皇子高冷不好女色,偌大的七皇子府只有一个主人,还经常不在府里,她们这些下人,平日里就是想要讨好奉承的对象都没有一个。 这次挑选人手出府,清月是挺乐意的,府里有时候实在太过冷清寂寥了。 薛小姐是濮阳公子的表亲,七皇子的态度也很重视,清月偷偷猜测,她将来也许会成为七皇子府内的某位女主子。 清月的表情越发显得恭敬起来。 “麻烦你了。”薛小苒也不多话,把桃木梳递给她。 这些人的卖身契,连烜昨夜已经让红姑都给她送来了。 卖身的 银钱,薛小苒也让红姑算好,等家具的数额算出来,她得一并还给连烜。 “小姐想梳什么样的发髻?”清月细心问了一句。 “都可以吧。”她只会基本的双挂髻和双环髻,别的发髻她是真没梳过。 “那奴婢给您梳个百花分肖髻吧。”清月的动作很快,梳拢了头发,手指灵巧地转了几圈,精巧雅致的发髻就梳好了, “小姐脸型小巧精致,把黑发挽在头顶上,再分出两环垂挂而下,簪上素雅的珠花,简单不失雅致。” 最后把发尾束起,垂于一侧肩头。 薛小苒凑近折枝花螺钿镜仔细看了看,这样梳拢的发髻果然比较优雅精巧。 双环髻双挂髻都显得有些稚气,就像扎了两束马尾似的,让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的,总有一种装嫩的感觉。 这种发髻看起来还好一些,薛小苒挺满意的。 乌兰花跑过来的时候,一身大汗,“哎,小姐,我来晚了。” “你去练棍了?”薛小苒转头看她,脸蛋红扑扑的,两条麻花辫都被汗水浸湿了。 “是啊,今天雷护卫早早让人送来了米粮肉菜,就正好考验一下我和少爷的习武进度,哎呀,累死了,雷护卫太厉害了,我 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到他。”乌兰花反手一抹额前的汗。 “哈哈,人家习武多少年了,是你们能比得了的么,行了,去洗洗吧,瞧你这身大汗,我这没啥事,有清月她们在呢。”薛小苒笑眯眯看她。 乌兰花嘿嘿一笑,“小姐,你这发髻好看,不过,要簪朵花才行,空着发髻太素了。” 她也不急着去洗漱,拉开妆台抽屉,把装着簪花的描金雕花的红木匣子拿出来。 清月立在一旁,瞧着乌兰花大咧咧随意地拿起簪花往小姐发髻上比划,再看被比划的人不以为意的表情,她就估摸出,这个叫乌兰花的丫鬟在小姐心中的特殊地位。 “这个吧,粉白的山茶花,里面还闪着亮晶晶的碎宝石。”乌兰花拣了朵硕大的山茶花比在薛小苒的发髻上。 薛小苒瞧着发髻正中粉白娇蕊的花朵有些无语,她瞥了眼乌兰花,这姑娘却是喜滋滋的,歪着脑袋看自己的杰作。 “咳,这花太大了。”她可不想头顶这么大一朵花,薛小苒拒绝。 “大才好看呀,昨个儿我们在路上,不是瞧见不少姑娘家都在发髻旁别一朵大花么,这里时兴大朵的花。”乌兰花瞧着却很喜欢。 “ 你喜欢,你拿去戴,我不喜欢头上戴那么大的花朵。”薛小苒把花拿下,塞到乌兰花手里。 “那不成,这是郡主送您的。”乌兰花可不敢要,这可是宫里的东西,珍贵着呢。 “她送给我的时候,不是说了么,我不喜欢就用来做为赏赐,呐,这个赏给你了。”薛小苒不理她,自顾翻了翻匣子里的饰物,想找个合适的戴上。 乌兰花脸上一喜,“那我可拿走了哟。” “拿起吧,拿去吧,换个发髻,就可以戴上去了。”薛小苒挥挥手,嫌弃她一身汗水,“赶紧洗洗去。” “哎,可我不会梳别的发髻呀。”乌兰花拿着簪花往外走,嘴里嘀咕道。 “让红姑教你梳。” 红姑暂时还在他们这里,连烜留下她,说是让她帮着管理梳顺薛府内务再回去。 乌兰花兴冲冲跑了出去。 “小姐,您肤色白,衬得起这簇蝴蝶兰。”清月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匣子里紫红嵌碎宝石的蝴蝶兰。 她们说的郡主,应该是永嘉郡主,薛小姐和永嘉郡主居然也很熟悉。 清月瞧着眼前秀丽柔美的脸庞,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也许不久的将来,七皇子府的后宅就要添一位女主子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家 薛小苒戴着紫红嵌碎宝石的蝴蝶兰出了房门,清月落在两步后跟着。 昨夜到家,天色已经太晚,还没来得及把宅子看一看,薛小苒打算先转一圈。 “红姑。”从游廊上下来,就瞧见红姑正指挥着两个婆子修剪院门上长势过于旺盛的凌霄花。 “小姐。”红姑领着两个婆子行礼。 薛小苒干干一笑,抬头看向挂在墙头上的凌霄花,“这凌霄花长得好漂亮呀。” 墙头碧绿的绿叶间,大朵大朵的橙红色的花朵错落其间,颜色鲜艳,花枝招展。 喇叭形状的花朵缀于枝头,绚丽多姿。 “是挺好看的,就是枝叶太久没修整了,挡了进出的道路。”红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薛小苒一眼。 头发挽了百花分肖髻,发髻一侧戴着嵌碎宝石的蝴蝶兰,耳垂戴着紫丁香耳钉,穿了件水蓝色莲花纹细葛褙子和散花如意百褶裙。 一身装扮依旧很简单,不过,也比前段时间总梳着双挂髻的模样,顺眼不少。 她朝一旁的清月看了一眼,清月忙恭敬地朝她屈膝行礼。 红姑是七殿下身旁最得力的嬷嬷,掌管着后宅一切事务,以清月从前的身份,连跟红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是不是该找 个花匠来修整一下?” 薛小苒左右看了看,发现墙头上的凌霄花长势不是一般的强势,简直有一种想越过墙头飞向天际的感觉。 “是,正想请示一下小姐,这间宅子太久没人居住,花草树木都需要修整一番了。”红姑回话。 薛小苒点头,“行啊,你看着办吧。” 红姑抿着的唇一顿,继续请示,“您看,是不是从殿下那里借花匠过来帮忙?” 薛小苒眨眨眼,昨天她还和连烜叨咕着,她这里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手,转眼她就要跟他借人手么? “不能从外面请花匠么?”她有些支吾。 “小姐,且不说外面的花匠不好请,这不知根底的花匠也不适宜随便出入内宅前后。”红姑劝道。 薛小苒抿了抿嘴,好吧,深宅大院规矩多,她瞟了眼神色肃穆刻板的红姑,眼珠微微一动, “那就从表哥府里借花匠吧,他家总该有花匠的。” 哼哼,反正就不向连烜借人。 “……是。”红姑神色不变。 薛小苒朝她笑笑,提起裙摆迈过门槛。 红姑看了眼清月,清月急忙跟上。 薛小苒先去了前院找薛小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正立在房门外。 “杜山见过小姐。”小厮忙上 前行礼。 “你叫杜山,几岁了?” 杜山眉清目秀,身量比薛小磊高一些,看着还挺机灵。 “回小姐,小的今年十二。” “十二,倒是和小磊差不多大呢。”连烜说有一个小厮是书童,“你识字么?” “回小姐,小的认识一些。”杜山小心回话。 “姐姐。”正说着话,薛小磊从屋里出来了。 阿雷跟着“吱吱”跑过来,一把扑向薛小苒的裙摆。 “啊——”突然瞧见一只猴子扑过来,一旁的清月失声叫了一下。 “没事,这是阿雷,不咬人的。”薛小苒忙笑着拍拍扒着她裙摆的阿雷。 阿雷仰头瞧着面生的人,转头不理会。 清月猛地红了脸颊,昨个儿红姑就跟她们说过,薛府养了只猴子宠物,她虽记着,可突然见了,还是被吓了一跳。 “是奴婢大惊小怪了,请小姐责罚。”她羞愧认错。 “没事,毕竟是第一瞧见它,清月以前见过猴子么?”薛小苒不以为意,笑着问了一句。 清月红着脸点头,小心瞥了眼毛茸茸的猴子,“奴婢是家生子,从小长在京城,只在瓦市附近瞧过一次耍猴。”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早就没什么印象了,等她大一些进府当差后 ,出府的机会就更少了。 薛小苒瞧着她的眼神就有些感叹,高门大院的家生子,从小就没有自由的权利啊。 “别怕,阿雷不挠人,它的指甲都有定期修剪,身上也经常清洗,很干净的。”薛小苒蹲下,摸摸阿雷毛乎乎的脑袋。 阿雷顺势依到了她的肩头,薛小苒忙嫌弃地推了推它,“天这么热,别靠那么近。” “吱吱”阿雷扁着嘴表示委屈。 表情丰富似懂得人语,清月和杜山瞧着很是稀奇。 “去树上玩儿吧,不许跑远啊,跑丢了被坏人捉走,我们可救不了你哦。”薛小苒指着庭院里两边枝叶繁茂的大树。 “吱吱”随着阿雷日渐长大,理解语言的能力突飞猛进,与它说话也没有从前那么费劲。 它呲溜溜跑到了树下,后腿一蹬蹿到了树上,没一会儿身影就隐匿在茂密的枝叶里。 “小姐,它能听懂您的话?”清月和杜山一脸惊叹。 “嗯,能听懂一些,猴子很聪明的。”薛小苒笑着站起来。 清月和杜山看着树上眼睛都没舍得移开。 薛小苒笑笑,牵着薛小磊进了屋子。 左右瞧了瞧,他屋子的陈设和她那边差不多,风格偏硬朗些,黑漆冰裂纹的门扇糊着 透亮的窗纱,太阳投射进来,屋里的光线显得明亮亮的。 黑漆螺钿的桌椅、茶几、屏风,整个房间显得干净大气。 “小磊,昨晚睡得还好么?” 薛小苒牵着他在黑漆螺钿圆桌旁坐下。 “挺好的,姐姐。”薛小磊抿着嘴有些赧然,因为入住新家,他心情有些激动,翻腾了好久才睡着。 这是他睡过最好的房间了,上次在乾酆城住着也很好,可姐姐说,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家与借住的地方自然是不同的。 “这样就好,等熟悉一段时间,姐姐就给你找间私塾,小磊可以上学去了。”薛小苒拍拍他偏瘦的肩头。 这孩子太瘦了,等濮阳轻澜有空,让他给小磊调养一下身体才成。 “姐姐,我一定好好读书。”薛小磊认真点头。 “别给自己压力,读书认字主要是让人明理懂事,别的都是次要的,不用强求。”薛小苒可不想让孩子有这么大的压力。 薛小磊却一脸坚定,他这样的身世,能遇上姐姐好心收留教导,大约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这样的福气,他如果不努力奋进,以后拿什么来回报姐姐?有什么能力护住这个家?薛小磊眼里迸射出坚韧执着的光芒。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和你好了 早饭有水晶糕、蒸饺、灌汤包、龙骨粥、豆浆、油条、酥油饼。 虽然都是一小碟一小碟的,可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呀?”薛小苒有些啧舌。 看来她得和厨娘谈一谈才成,东西做多了吃不完不就浪费了么。 薛小苒往阿雷碗里放了几个蒸饺还有一块水晶糕。 油条和酥油饼上火,不适合它吃。 还好薛小磊胃口不错,剩下的早饭不算多,小丫鬟把剩下的早饭撤下,薛小苒让人请了方厨娘过来,交代清楚,家里只有他们吃饭的时候,饭食适量,不宜过多。 方厨娘连声应下,很是配合。 等方厨娘退下去后,薛小苒想了想,又把绣娘林娘子和马管事他们一一找来问话。 这些人都是连烜那边训练过才送来的,态度恭敬有加,问话的过程自然也顺利无碍。 等整个院子的下人,她都问了一遍后,太阳已经照得老高。 “咱们去小花园看看。”薛小苒叫上薛小磊他们往后院的小花园溜达过去。 小花园果然小,好在地方虽不大,但花草树木不少,假山竹林样样俱全,假山旁的四角凉亭也精致小巧。 小道两旁都是 鹅卵石铺成的图案,两旁绿树成荫,花圃里高高低低种着不少品种的花朵,薛小苒只认出了月季、栀子花和凤仙花。 阿雷在小花园中欢快地四处穿梭,犹如鱼儿在水中畅游。 “这处还真是专门为阿雷准备的,哈哈。”薛小苒笑了起来。 “小姐,您看,那边是不是濮阳公子家的后花园,树木好高。”乌兰花瞧着一墙之隔的高大树木。 “应该是吧,他们家大,花园应该也挺大的。”薛小苒也瞅见了。 “姐姐,郁风扬去不去上学?”薛小磊问了一句。 薛小磊这一路和郁风扬也算处出了友情。 郁风扬是濮阳轻澜的徒弟,而他们是濮阳轻澜认的表妹表弟,辈分上就岔开了,不过,大家都不是拘泥迂腐的人,所以,各交各的朋友,也没人说啥。 “这不清楚了,不过,他跟着他师父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估计不会突然跑去上学吧。” 薛小苒觉着郁风扬大概是不会去的。 “哦。”薛小磊有些遗憾。 “没事,以后你去了学堂自然能交到新朋友,风扬学医,和你走的路不同。”薛小苒安慰他道。 “姐姐,我知道。”薛小磊点头。 几人在花园里转了一会儿,没待太久就回转往前院去了。 小花园后面是一排后罩房,丫鬟婆子厨娘绣娘都住在后罩房里。 小厮、车夫和管事则在前院的倒座房里。 三进的宅子里有了这么多下人,果然多了几分人气。 临近中午,薛小苒和乌兰花闲着无事,溜去了厨房。 方厨娘正忙活着,瞧见她们进来,赶紧上前行礼。 “方娘子,你忙你的,我们就是过来看看。”薛小苒朝她友善的笑笑。 “小姐,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可以提前告诉奴婢,奴婢南北菜式都会一些。”方厨娘之所以能被挑选过来,就是因为懂得不少南边的菜式。 “那你知道做粉皮么?”薛小苒想念三鲜粉的味道。 乌兰花眼睛一亮,她也想吃。 “这……”方厨娘有些尴尬了,她学的都是上桌的大菜,“粉皮应该是属于特色小食,奴婢还真没学过。” “哈哈,没事,这个我会,改天我做给你们尝尝。”薛小苒也不为难人,地方菜式那么多,这种特色小食,确实不是上桌面的大菜。 “小姐还会做饭呀?”方厨娘有些惊讶。 “会一点。”薛小苒笑笑。 “何止一点,我们小姐的手艺好着呢,我第一次吃到小姐做的饭菜时,好吃得连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当初在苦岭屯第一次尝到她做的饭菜时,乌兰花觉着,那简直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美味。 “哈哈,兰花,你也太夸张了,知道为什么觉着那么好吃么?那是因为你那段时间一直没吃到肉,突然尝到那么多肉味,能不觉着好吃么。” 薛小苒说的是实话,她的手艺嘛,马马虎虎吧,比不上经验老到的大厨师。 “嘿嘿,反正小姐做的饭菜就是好吃。”乌兰花却认死理。 薛小苒无奈,笑着摇头。 方厨娘虽然不会做粉皮,可面食却做得很好,各种面条、包子、馒头、饺子、烧饼、馄饨等几乎都会做。 中午,薛小苒和薛小磊捧着热乎乎辣滋滋的牛肉面,吃得很是舒爽。 昨晚没睡好,吃饱的薛小苒就开始犯困,可她又想起永嘉郡主说,今日要来拜访的事。 屋里没有躺椅,好在有罗汉床,薛小苒扇着团扇倚在罗汉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窗外都变成了金黄一片。 她一咕噜爬起来,凑到螺钿镜前整理了一下头发, 拉开了房门。 清月从西厢房的一间屋子走了过来,那里是她们白日当值歇脚的地方。 “小姐,永嘉郡主派人来传话了,说是今日不得闲过来,改天再递帖子来拜访。” 薛小苒点点头,她能理解,刚回京事情肯定很多。 到了晚上,隔壁的濮阳轻澜一家也没动静,薛小苒觉着有些奇怪。 吃了晚饭,几人在庭院里溜达消食,大门被叩响,看门小厮李海问清来人,赶紧打开了大门。 连烜穿着月色素面直裰,踩着黑色皂靴,一身清冷,风华高远,缓缓踏步而来。 “七殿下。”乌兰花和薛小磊忙着见礼。 阿雷从一旁的树梢冲下来,呲溜溜往他身旁扑,还没扑到,已经被他一手拦住,半垂的眸子淡淡扫了它一眼,这猴子,什么时候和他这么亲昵了,每次见面都要扑上一扑,坏毛病。 阿雷却不怵他,伸出爪子抱着他的手腕,“吱吱”叫唤。 薛小磊赶紧过来抱走了它,阿雷不情不愿地回头瞪了连烜好几眼。 “你这样伤阿雷的心,以后它就不和你好了。”薛小苒负手而立,笑嘻嘻地看着。 连烜看向她,有些疲倦的眼眸里,隐现一抹笑意。 第二百八十九章 风云突变 “你吃晚饭了没有?”薛小苒歪着脑袋看他,觉着他好像有些疲倦。 连烜摇摇头,他从宫里回来,换了身衣裳就过来了,因为要甩去身后跟着的尾巴,所以费了点时间。 “那让厨娘给你弄点吃的吧,你想吃面还是吃饭?”薛小苒瞧了瞧黑幽幽的夜空,“方厨娘做的牛肉面挺不错的。” 都这么晚了还没吃晚饭,这么忙么? “那就吃面吧。”连烜安静地听从她的提议。 “我去找方厨娘。”乌兰花眼珠一转,大步往厨房方向走去。 薛小苒朝连烜靠近两步,睁着大而黑亮的眼睛看他,“你很累么?” 他眼眸依旧清亮,脸色也没带疲倦,可薛小苒就是觉着,他的状态有些困倦。 连烜半垂着眼眸看她,眼里映出她熟悉的脸庞,不知不觉间,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累么?是挺累的。 这一整天,皇城里风云突变,危机重重。 濮阳轻澜今日一早和郁风扬入了宫,到现在还待在宫里没能出宫。 武轩帝的身体败坏的程度比肉眼看到的还要严重。 一身丹毒已然深入骨肉,要是再晚些日子,大罗金仙都难保得住他的性命了。 如今的程度,也够让濮阳轻澜头疼 的。 太医院的太医们多少也了解武轩帝的身体情况,可武轩帝连神医的劝阻都不听,他们又怎么敢出声劝谏。 就在今日,濮阳轻澜的诊断,说他再不戒掉助阳丹药,将命不久矣。 话一说出口,武轩帝的脸阴沉得随时要炸开。 连烜做了最坏的准备,暗中部署,万一武轩帝发作起来,怎么也得把濮阳轻澜那条小命给保住。 好在,武轩帝在爆炸边缘徘徊良久后,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纵情妄为的本性。 下了狠心戒掉丹药,甚至把一向奉为上宾的炼丹道士都给打入了天牢。 即便如此,想要救回他那千疮百孔的身体,也不是件易事。 原本武轩帝的身体就是强攻之末,在濮阳轻澜进宫前,已经是强撑着精神上朝理政,今天被现实的诊断一打击,精神状况顿时萎靡不堪,病倒在龙榻之上。 濮阳轻澜耗费了一整天时间,才勉强稳住武轩帝来势汹汹的病症。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武轩帝这病症来得太过突然。 朝中上下谁都没料到,平日看起来健朗强悍的武轩帝,居然已病入膏肓。 武轩帝清醒过来后,把皇子和重臣如数召进了宫里,下了道圣旨,暂由 酆王皇甫连璧监国,处理国事,厉王、岭王、六皇子、七皇子辅国,协助处理事务。 一道圣旨,炸得一群人哗然一片。 谁都没想到,平日不怎么受武轩帝待见的酆王居然成了监国皇子? 反观平常深得武轩帝喜爱的厉王和六皇子,成了辅国皇子。 加上岭王和七皇子这两个没有继承大统资格,却实力强横的主,也成了辅国皇子。 局势变得扑朔迷离,各个党派暗涌翻滚,蠢蠢欲动。 武轩帝直接把守卫皇城安全的禁卫军交到了刚刚回归京城的七皇子皇甫连烜手里。 暗流下的翻涌,就沸腾不起来了。 有七皇子皇甫连烜镇守皇城,给旁人十个胆子都不敢轻举妄动。 皇甫连烜是谁? 全京城武力值最高的皇子,不仅一身武艺赵凡入圣,战场上同样骁勇善战,镇守边境时城池固若金汤,与西芪交战五战连胜,打得西芪哭爹喊娘赔偿求和,还送上了新的西芪第一美人。 可惜,不好女色的七皇子直接拒绝了美人投怀,把第一美人送到了武轩帝的皇宫内院里。 让武轩帝坐拥两代西芪第一美人。 只是好景不长,这不,五十大寿都没过的武轩帝却突然病倒了,病 情还很严重,严重到需要静卧数月,由酆王监国,另外四个皇子辅国。 消息暂时还压制着,没有传开,不过,到了明日上朝时,武轩帝病倒的消息瞒也瞒不住了。 连烜这几日肯定会非常非常地忙,他看着眼前矮了他一个头的姑娘,心里叹息一声。 “没事。”他就立在那处,身形挺拔如松。 薛小苒却扁扁嘴,这家伙有事也会说没事,真是个不可爱的人。 皇子又如何,是那么好当的吗?想起他被人算计,身中奇毒一身鞭痕,薛小苒的神情突然肃穆起来,她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问道: “你找到算计你的人没有?准备怎么办?” 她一脸小心和关切,让连烜眸中的笑意深几分。 “这些糟心事你就别费心。” 他不希望她看到繁花下的腐根烂泥,她这般清澈纯净的眼眸,就应该活在阳光灿烂下。 “哼哼,你就捂着吧,以后你也别想从我这听到什么想听的话。” 薛小苒气哼哼往厅堂走去。 连烜失笑,他怎么就忘了,她是个不能以常理对待的姑娘呢。 缓步走进厅堂内,明亮的灯光照耀在她洁白细嫩的脸上,泛起莹莹润泽。 她今日梳了个好看的新发 髻,发丝拢顶上,分出两道环形,发髻一侧的蝴蝶兰在灯光照耀下闪动细碎的光芒。 她转开视线不看他,眼眸半垂,下巴扬起,丰润的红唇微微噘起,把气恼的心思淋漓尽致表达出来。 看着故作生气的她,连烜的唇角不知不觉间扬起了长长的弧度。 “今天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想听么?”他低沉的声音在厅堂内缓缓响起,这事先告诉她也无妨,明日全京城大概也都知道了。 薛小苒立即转过头,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什么大事?” “今天没见过你表哥吧?”连烜提示一句。 “是啊,一整天都没瞧见他了。”按理,如果他在府里的话,应该会过来看看他们入住后的现状吧,薛小苒不笨,很快想到了他说这话牵出的意思,“表哥出事了?” 薛小苒大惊,这才是进京第二天,濮阳轻澜就招惹啥事了? “嗯,是出了点事了。”连烜点头。 “是宫里哪位大人物出事了,要让表哥背锅么?”薛小苒想到他刚才说是宫里出了大事。 背锅?是指背黑锅么?连烜品味着她话里的意思,顿时挑挑眉。 她猜得也没错,要是武轩帝突然驾崩了,这锅可不就得他背么。 第二百九十章 自作自受 灯火通明的雍宁宫殿前,提着宫灯的宫娥眼观鼻鼻观心地分立两边。 穿着玫红蹙金广绫长尾鸾袍的段飞妍,沉着一张明艳慑人的脸立在宫殿前,眸中泛寒地看着殿内正红暗花缂金丝锦缎宫服的王皇后。 看她带着妆容都遮掩不住眼角的细纹,段飞妍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讥笑,“皇后娘娘,皇上清醒的时候可是命了妹妹前来侍疾的,您这般阻拦着,等皇上醒来,怕您承担不起皇上的怒火呢。” 她柔媚的眼眸轻轻一扫,透出阴冷的气息,只要武轩帝一息尚存,她段飞妍依旧是宫里最受宠的皇贵妃。 酆王监国又如何,随时都可能被撤换下来,段飞妍眼神冷然。 “妹妹误会了,不是本宫拦着不让你去侍疾,而是濮阳神医叮嘱过了,短期内,皇上需要绝对的静养,除非下旨传召,否则后宫嫔妃一律不见。” 王皇后的眼神平和却带着坚毅,她掌管凤印多年,表面似乎以她为尊一派祥和。 可实际上,段飞妍宠冠六宫多年,根本不把她这个皇后看在眼里。 酆王个性温厚,循规蹈矩,从小就不得武轩帝喜欢, 嫌他温吞古板,暮色沉沉。 武轩帝专横独断,王皇后只能隐忍退让。 谁曾想,这次皇上突然病倒,居然会让酆王监国,而不是他平日喜欢的厉王或者六皇子。 当然,不论原因是什么,武轩帝既然开了圣口,朝中上下即便有再多的猜测不满,也会遵旨照办。 大红的宫灯在前方领路,乘坐在肩舆上段飞妍神色冷然,看着黑夜中轻灵雅致的飞檐翘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姐姐。”悦耳轻灵的声音在庭华宫外响起,一个穿着鹅黄色遍地金宫装的美貌女子,盈盈立在宫门前。 段飞妍扶着冯嬷嬷的手慢慢下了肩舆,冷傲高远,目不斜视,抬脚走进宫门。 女子秀眉轻压,面露恳切之色,“段姐姐,皇上圣体可安好?” 她追上去几步,却被段飞妍身旁的侍女拦了下来。 “季嫔娘娘,皇贵妃心情不佳,您还是请回吧。” 宫门掩上,一旁的丫鬟过来搀扶住被侍女推开的美貌女子。 “小姐,这段飞妍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您何必一次次过来让她羞辱呢。”丫鬟气愤。 季嫔咬牙瞪着掩住的宫门,“有什么法 子,这偌大的后宫,我们也只能和她攀上一点关系了。” “都怪那个七皇子,当初您要是能跟着他,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以您西芪第一美人的身份,他居然对您视而不见,也不知道眼睛是不是长瘸了。”丫鬟愤愤不平。 季嫔一张娇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小桃,别说了。” 她想起那张俊朗却冷厉的脸,下唇咬得都快出血了。 “小姐,万一皇上那个了,您可这么办呀?”小桃也快哭了,小姐才进宫一年多的时间,侍寝的次数寥寥可数,虽然封了嫔,可位置也是不上不下的,万一武轩帝驾崩,小姐下半辈子只能在冷宫里度过了。 “还没到那一步,段飞妍脸色虽冷,可没有悲伤的神色。”季嫔冷静下来,“还有德妃、贤妃她们那边,也没有慌乱,皇上应该只是病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小桃抹了抹眼角的泪。 “还能怎么办,等着吧。”季嫔咬着唇。 “娘娘,季嫔走了。”冯嬷嬷从殿外走进来。 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任由侍女解下发簪首饰的段飞妍轻嘲一笑。 “这个季嫔也真可笑 ,每次都谄着脸凑过来,真以为西芪人的身份,就能让娘娘高看她一眼么。” 解着发髻的侍女跟着嗤笑。 能近身服侍段飞妍的,都是她从西芪带来的心腹,说起话来自然没那么拘束。 “娘娘,王皇后那里,就这么算了么?皇上立了酆王监国,六皇子那边只捞了个辅国的职位,万一酆王继位,王皇后会不会翻您的旧账?” 虽然王皇后的行事一向喜欢和稀泥,可难保,她儿子上位后,不拿她们杀鸡儆猴。 段飞妍冷笑,“他不会那么容易顺利继位的,德妃和贤妃可不是吃素的。” 让他们斗好了,最好斗得你死我活,血染皇城,把整个祁国都陷入战乱中才大快人心。 段飞妍染着殷红口脂的唇阴戾一笑,一张艳丽的脸在灯火的映衬下,有种邪魅诡异的魅惑感。 “皇上把高离秋打入了天牢,他会不会把您牵扯出来?”冯嬷嬷有些担忧。 高离秋是提供助阳丹药的道士,也是段飞妍派人拉的线。 “不用理他,冷月与他不过见过两面,扯不到我们身上来,再说,从前裴志远就说过,丹药有毒,不宜长期服用 。”段飞妍耻笑一声, “好色贪欲,无耻卑劣,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段飞妍笑得肆意畅快,这次没要了武轩帝的命还真是可惜了。 “娘娘,七殿下负责皇城禁卫安全,您看,这事……”冯嬷嬷想起那张寒若霜刃的脸,忍不住捏了把汗。 “把庭华宫上下管好就成,他还没那个胆量敢明目张胆干些什么。”段飞妍抿着红唇,“古沐瑶进宫的时候,把她找来。” “是。”冯嬷嬷应下。 这夜,整座皇城内的灯火彻夜未灭,心思各异的人们一夜未眠。 翌日早朝,圣旨颁布,酆王监国,四位皇子辅国,百官哗然。 待到消息传遍京城内外时,老百姓的反应倒没有太大。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按理,皇后所出的嫡长子酆王殿下,就应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敦厚仁义的酆王在百姓心中的声望也不错,比起那蛮横暴戾的厉王。 仁厚的酆王简直算是明君的首选。 当然还有一个以贤明着称的六皇子,不过,他既非宽厚的嫡长子,也不是军功赫赫的七皇子,处于不高不低的位置,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比我们早到 薛小苒起了个大早。 清月帮她挽好了发髻,她洗漱干净,换好衣裳,就溜去了前院。 昨天晚上,连烜吃了碗牛肉面后,交代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宫里的局势未明,武轩帝的身体状况也堪忧,他昨晚之所以从宫里出来,也是因为,要帮濮阳轻澜把回心菇带进宫里去。 回心菇是解毒圣品,绵骨软筋散的解药成分,主要就是靠回心菇。 武轩帝一身入骨的丹毒,也要靠回心菇作为主药,才能有效排除。 薛小苒没想到,就那么几朵红得发紫的蘑菇,居然有那么大的功效。 想想,她采摘的蘑菇还能救皇帝一命,那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吧。 薛小苒心里喜滋滋的。 连烜和濮阳轻澜都在宫里忙活,永嘉郡主应该也受到了牵扯,暂时可能不会到家里来玩。 吃了早饭,薛小苒带着薛小磊和乌兰花准备去逛逛京城街道。 红姑过来了,她没阻拦他们,只是,让他们把清宁带上。 “清宁熟识路段,有她带着,小姐也不怕迷路。” 红姑知道,薛小苒不喜欢身后跟着一群人,所以,只让冷静沉稳,身怀武艺的清宁跟着。 薛小苒想了想,没拒绝,他们人生地 不熟的,有个熟人带路也好。 车夫把马车赶到了大门外等着,四人上了马车。 “小姐,我们先去哪?”乌兰花兴致勃勃。 “嗯,先去最热闹的街道看看吧。”薛小苒也不大清楚。 “小姐,京城最热闹的街道是宣武大街和延寿西街。”清宁人如其名,声音清冷宁静。 “那,安前门街热闹么?”薛小苒想起了孟丞泽店铺所在的位置。 “安前门街在京城算不上热闹的街道,不过也不太差。”清宁回道。 薛小苒有些吃惊,以孟丞泽的财力,居然只能把店铺开在一条不算热闹的街道上。 想要在这繁花喧闹的祁国京城内做点生意,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大约都要牵扯到各方势力的地盘和后台吧,实在盘根错节,复杂难言。 薛小苒心里叹了口气,原本她还想着要不要自己开间店铺卖些小东西,现在看来,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算了,看看再说吧。 几人先去了清宁推荐的宣武正街,马车停在了正街口外。 “宣武正街人流众多,所以,规定不能驾马前行,只能徒步逛街。”清宁解释道。 哎呀,这时代已经有步行街的初步概念了呢。 一 下马车,薛小苒就被宽绰的街道上人头攒动的景象,吓了一跳。 好多人呀,薛小苒感叹。 眼前的人流已经有现代那种小长假时,人山人海的规模了。 逛街的妇人女子也不少,只有极个别戴着帷帽,大部分女子都没有戴帷帽。 薛小苒走在其中,感到还挺自在的。 看来祁国的风气还挺开放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保守古板。 “好大一间书坊呀。”薛小磊突然惊呼一声。 薛小苒转头一看,一间三层高楼,宽敞明亮的店面上,硕大的招牌上写着“品文阁”三个鎏金大字。 里面人不算多,但大堂里的客人,大多锦衣华服,派头不小,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消费得起的高档书坊。 “小姐,这是永嘉郡主名下的店铺。”清宁低声说了一句。 薛小苒楞了一下,随即往四下扫视了一番。 永嘉郡主说过,她名下有间造纸坊,再有间书坊也就顺理成章了,一条龙买卖嘛。 啧啧,郡主名下的产业,果然也高端大气。 几人一路跟着行人慢慢前行,把宣武正街从头到尾逛了一遍后,又兴致勃勃往延寿西街去晃悠了一圈。 最后才去了安前门街。 相比前面 两条热闹的街道,安前门街冷清不少。 当他们看到熟悉的宝芳斋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算算日子,孟小姐应该也快到京城了吧。”乌兰花嘀咕着。 薛小苒点点头,他们在路上耽搁了那么久,到京的时间就晚了。 孟婉娘虽然比他们晚出发,不过,只要他们一路顺利应该也快到了。 薛小苒眼睛微微一动,走进了宝芳斋。 店铺里的陈设和在苍郸城的宝芳斋很类似,店里的客人不多,三三两两的,都有伙计招呼着。 瞧见客人进门,没有多余的伙计招呼,柜台后的掌柜就亲自出马了。 “这位小姐,小店专售胭脂水粉,发饰簪花,铜镜梳篦等等,不知您想要挑选些什么?” 能坐得稳掌柜的位子,见识自然不会太差,掌柜扫了一眼,就看出中间个子娇小,容貌秀丽的女子才是正主。 “掌柜的,你好,我想问问,你们孟家商行的孟小姐到达京城没有?”薛小苒也没绕弯子,直接问了一句。 掌柜大吃一惊,“这位小姐,您,认识我们东家小姐?” “自然认识,她说五月出发到京城,算算时间,应该到了吧。”薛小苒好奇问道。 “哎,是, 是,我们东家小姐前日已经到京城了,不知您府上是哪里?我派人去通知小姐一声。”掌柜恭敬问了一声。 虽然眼前的这位小姐,衣饰不算特别,可在京城这块地界,千万别随意小瞧人,京城里的官员大户多如牛毛,随便扔块石头,可能都要砸中一个当官的。 “哦,我姓薛,现在住在九塔巷的薛府,你这样告诉你们东家小姐,她会知道的。”薛小苒笑笑,没想到孟婉娘比他们还早到京城。 “是,是,小的马上派人去通禀。”掌柜一听地址,心里就一紧,九塔巷呀,住的人家大多都是朝廷官员,身份不低呀。 “不急,不急。”薛小苒摆摆手,“我们也刚到京城,等她忙完了再联络,不用着急。” 掌柜连声应是,心里却不敢轻怠。 薛小苒他们走出宝芳斋,掌柜亲自送出了大门。 他们还没走远,掌柜已经让人去给孟婉娘传话去了。 “小姐,孟小姐居然比我们早到京城。”乌兰花叨咕起这事。 “可不是么,我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薛小苒也无奈。 清宁安静跟在她们身后,她脑子里飞快转了一圈,一时想不到这个孟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第二百九十二章 遭罪 “退朝——”随着一声尖锐高亢的声音在正殿上空响起,殿内的文武百官缓缓向外移动,三三两两走到一起议论纷纷。 厉王冷着一张脸,余光扫了眼龙椅旁一身玉带嵌珠,金黄蟒袍,沉稳温俭的酆王,眸里的厉色一闪而过。 最后还是让酆王负责监国,他们下面这些皇子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斗不过嫡这一字么? 他面色一沉,身上的冷意更深了几分。 “五哥,咱们一道去探望父皇吧。”六皇子皇甫连砾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朝他走来,清俊的脸上带着谦良温和的笑容,仿佛对酆王监国的事情,毫无触动。 厉王斜睨了他一眼,这个披着羊皮的狐狸,最是装模作样不过,他似笑非笑,“行啊,不过,父皇发话,非召不要去打扰他,六弟要能进得去,那就带一带哥哥吧。” “瞧五哥说的,父皇向来最喜欢五哥利爽豪迈的性子,五哥去探病,父皇定然会允见,该是五哥带着六弟一道才是。”六皇子不急不缓地把球踢了回去。 “你们也别费那些劲了。” 有蒙族血统的岭王高大健硕,五官深刻,加上身着冠服,更显身量 高挺,立在大殿中,也只有同样高大伟岸的七皇子皇甫连烜能与他身量相当。 “听闻,昨夜皇贵妃都被拦在了雍宁宫外了,你们觉着自己还能越过皇贵妃不成。”直爽的岭王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笑。 厉王和六皇子互看一眼,这消息他们当然也知道。 不由地,他们就看向了往殿外走去的皇甫连烜。 “七弟,别急着走呀,一道去探望一下父皇吧。”皇甫连砾上前几步,拦住了气势清冷的皇甫连烜。 “六哥,你们去吧,我还有公职在身,就不奉陪了。”皇甫连烜深邃如潭的黑眸扫了眼前拦路人一眼,从容绕过他往殿外走去。 皇甫连砾被他冷眸一扫,心里有些发紧。 “呵,我说六弟呀,你又何苦拿热脸去贴那个冰块呢,人家呀,现在掌管着皇城禁卫军,与我们这些闲职可不同。”厉王锐利的眸子盯着那道高挺的背影,眸子里讳莫如深。 皇甫连砾脸上依旧挂上谦逊的笑,“七弟负责皇城安危,自是不得闲空,二哥,五哥,咱们去一趟雍宁宫吧,不管父皇见不见,咱们做为儿臣的,态度总是要有的。” 惯是会 拿腔作势的,岭王和厉王同时瞟了他一眼。 最终,三人赶上酆王,一道去了雍宁宫探病。 不出意外的,被拒在了殿外。 “四位殿下有心了,不过,圣上正在接受治疗,不便探望,殿下们请回吧。” 濮阳轻澜依旧穿着昨日入宫那身鸦青色暗纹刻丝锦袍,头发有些散乱,衣袍也带着褶皱,态度不吭不卑,俊朗的脸上带了几分疲惫,神色隐隐有些不耐烦。 他没有官职,也不再是宁伯侯世子,如今只是一介布衣,可是,这宫里无论是谁,都不敢小觎于他。 “轻澜,父皇的身体可有好转?”酆王因着皇甫连烜的关系,与濮阳轻澜也算熟悉,连忙先问了一声。 “酆王殿下放心,圣上意识清醒得很,只是现在需要绝对的静养,朝中若无重大事情,就暂时不要来打扰圣上。”濮阳轻澜揉了揉眉心,“我还忙着炮制药材,就不与各位殿下多话了。” 他拱手送客,武轩帝一身丹毒入骨,如若不是手里还有几朵回心菇,濮阳轻澜还真没把握能把武轩帝的小命从阎王手里抢救回来。 可是,就算把他的小命救回,濮阳轻澜也不 甚高兴。 托了新认表妹的福气,才得了这么四朵回心菇,这一下至少就得用掉一半,濮阳轻澜心疼得直抽抽,恨不得指着武轩帝大骂一顿,师父还在世前,就很慎重的告诫过他。 非得把小命都作没了,才幡然悔悟珍惜小命,这一番折腾,不知要耗费掉他多少珍惜灵药,濮阳轻澜捶胸跺足。 送走探病的皇子们,又有一波探病的重臣,濮阳轻澜也懒得出面了,让王皇后的人去周旋吧。 他往回走,郁风扬匆匆跑了过来。 “师父,圣上唤您。” 濮阳轻澜沉着一张脸往偏殿走去,这武轩帝年轻的时候杀伐决断,心智坚定,肆意疏狂,确实是个人物,可惜,一身臭毛病同样也多,好色贪杯,专断恣意,好大喜功,奢华铺张,还喜猜忌。 “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热气氤氲的屋内弥漫着浓浓药味,武轩帝靠在热气腾腾的浴盆里,感觉自己快要被热昏过去了。 “轻澜呀,现在可是最热的六月天呀,你,让朕泡这滚烫的药澡,是要把朕给煮熟了么?” 武轩帝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伸手用浴盆旁的布巾抹了把热得通 红的脸。 “皇上,这是最温和有效的排毒方法,您身上的丹毒已经沉淀到四肢全身,如果不以这样的法子排出毒素,根本逼不出您身上的丹毒,而且,上个月,连烜的毒也同样是这样排除的。” 濮阳轻澜微微躬身回话,半垂的眸里却闪过一丝冷笑,不让你遭足罪,你还以为从阎王手里抢回你这条命很简单一样。 年过半百还想着夜夜笙歌金枪不倒,靠着助阳丹药都要宠幸后宫,这样好色荒淫的男人,濮阳轻澜还真没见过几个。 “啊,连烜也被煮了一回呀。”武轩帝热得燥红的脸,口里喘着热气,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被刚熬出锅的药水泡着,与被煮实在没有什么区别,武轩帝难受得直扭动。 还好,隐门的绵骨软筋散都能解了,他身上的丹毒定然也都能排掉,武轩帝心里有了盼头,总算压抑住爬出药桶的那颗心。 “皇上,把药喝下去。”濮阳轻澜接过郁风扬端进来的白玉药碗。 一旁立着的李公公忙走过去接住。 武轩帝一瞧见那黑如墨汁的汤药,整张脸都有些抖了起来,似乎那碗里不是汤药,而是毒药一般。 第二百九十三章 福星 “轻澜呀,这药汁怎么就那么苦,那么难喝呀。” 武轩帝一张脸皱得比苦瓜还要苦,他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么难以入口的汤药呢。 “皇上,您丹毒入骨,普通的药剂根本起不到作用,这药里,添了珍贵罕有的回心菇,您可千万端好了。”濮阳轻澜的眼睛瞟向黑乎乎的药汁,为了让武轩帝长点记性,他可没少在汤药里做文章,他心里冷笑,面上却一脸正经, “如若不是连烜上次解毒时,还剩两朵回心菇,您身上这些丹毒,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排除出您的骨肉了。” 他隐下回心菇的数量,把武轩帝的病情加重几分,如果没有回心菇,武轩帝的命也能救回来,但是,身上的丹毒定然是排不清的,过段时间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 武轩帝的脸色果然又黑了几分。 李公公把药碗放到一旁的紫檀平角条桌上,用小银勺舀了一勺药汁,亲自试毒。 如枯树皮似的脸上,毫无波澜,一双半耷拉着的眼皮似睁又似闭,看着无精打采,精气全无,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是武轩帝身旁最为信任的近侍之一,常年不离武轩帝左右。 看似精神不振,实际却是 身手不凡的大内高手,宫里曾被武功绝顶的刺客混入,刺杀武轩帝的时候,被李公公一力拦下,最终刺杀失败,负伤而退。 多少针对武轩帝的明枪暗箭,都由这个看起来不甚起眼的李公公压制下去的。 濮阳轻澜对李公公的举动视若无睹,武轩帝疑心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过了试毒的时间后,武轩帝端起白玉药碗,以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心里,憋着一口气,把黑沉沉的药汁给喝了下去,喝完后被恶心到反胃,差点就想吐出来。 “皇上,吐了就前功尽弃了,回心菇有市无价,可经不起耗损。”濮阳轻澜轻飘飘说了一句。 武轩帝硬生生压下了翻滚的胃部,一张脸扭成了麻花。 “轻澜,你手上的回心菇是哪来的?” 接过李公公捧过来的温水喝了半杯,武轩帝总算感觉又活了过来。 “托了我表妹的福气,她意外救了小七后,在山林发现了回心菇。” 连烜和濮阳轻澜通过气,两人达成了共识,打算把薛小苒的功劳烘托得更高更显眼一些。 “哦,就是你那远房表妹,听连烜说,多亏了她的照顾,要不然中了绵骨软筋散,手脚无力的他 ,怕是要饿死在山林里了。”武轩帝一时来了兴趣,“不过,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跑深山老林里去了?” “我那表妹父母早亡,原先一直跟着祖父母生活,后来祖父母先后去世,家里就剩她一人,她祖父是个能人,识得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懂得一些药理和药材,我表妹深得真传,所以会去山林里采些药材维持生计。” “那次也是凑巧,在林子里遇上了被河水冲到岸边的小七,小七当时身上还带着别的伤,我表妹花钱请人把他抬出山林,在回去的路上,正好就发现了回心菇,也是表妹福泽深厚,才有缘遇上了这等天材地宝。” 这是连烜告诉他的故事版本,濮阳轻澜虽知过程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他也乐意配合。 “确实是个福泽深厚的姑娘。”武轩帝听完,连连点头,连烜那小子说话总是意简言赅,他先头也就知道,濮阳轻澜有个远方表妹救了连烜,具体过程如何他就不清楚了。 大名鼎鼎的解毒圣药回心菇的名头,武轩帝当然也知道。 当年,裴神医也是遍寻不获,扼腕叹息。 濮阳轻澜这个远房表妹能寻获这样的天材地宝,实属 福缘。 也等于同时救了他们两父子,这份恩情可不小呀。 武轩帝心头一动,眼睛就瞧向了濮阳轻澜,“轻澜啊,我听连烜说,你表妹跟着你们一起进京了,你这表妹叫什么名字?年岁多大?长相如何?可曾婚配?” “回皇上,我表妹家中已经无亲眷,前两个月认了个弟弟为薛家延续香火,所以打算迁移到京城定居,让表弟好好读书,将来图个好的前程,表妹姓薛,闺名小苒,今年十八,长相中等偏上,因为守孝,还未曾婚配,表弟叫薛小磊,今年刚满十二。” 濮阳轻澜斟酌着回话。 武轩帝点点头,拿过浴盆边的布巾抹了把汗津津的额头。 “等朕的身体好转些,让他们姐弟俩进宫来给朕瞧瞧,连烜能平安归来,也多亏了他们,还有这回心菇,朕也算是沾了你表妹的福气呀。” 如若不是那姑娘正好采摘到回心菇,他们父子两的身体状况说不得就是另一会回事了。 说起来,那姑娘还真是他们父子两人的福星呀,理应大肆犒赏一番才成。 昨日突然听到诊断噩耗时,武轩帝眼眶泛黑,头重脚轻,四周似乎就有一种阴沉沉的死亡气息直扑他 而来。 武轩帝天旋地转后,晕厥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身上扎了密密匝匝的银针。 他这才深刻感受到,原来,他离死亡如此接近。 武轩帝恣意妄为半生,终于尝到了害怕恐惧的滋味。 再不敢把医嘱当成耳旁风了。 对于生命也有了重新的认识,他明年才过五十大寿,五十知天命还未到,自己就差点见了阎王。 究其原因,武轩帝心中自然明了。 那年裴神医就曾劝解过他,可他声色犬马半辈子,让他修身养性,戒酒戒色,着实难以办到。 结果,这才过了三四年,不听医嘱的报应来了。 常年服用丹药的毒素,差点要了他的命。 武轩帝摸了摸心跳的位置,感觉心有余悸。 昨天醒来,听皇后哭着叙述,说是他晕过去的时候,一度没了心跳,全靠濮阳轻澜手里的银针抢救回来。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武轩帝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机立断,召来了皇子和重臣,让稳重温俭的酆王监国,厉王、岭王、六皇子、七皇子辅国。 群臣哗然,武轩帝懒得理会,朝廷上有酆王监国,后宫有王皇后管理,他就能在雍宁宫安心解毒静养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凑巧 薛小苒一行人从宝芳斋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附近的听涛学馆。 听涛学馆是宝芳斋附近的学馆,里面的学生多是年岁较小的孩子,适合未启蒙的孩子入学。 薛小磊虽然识得一些字,但毕竟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启蒙,所以,薛小苒想让他进学馆一步一步踏实学习。 学馆的位置离安前门街不远,大门就在临街口处,此时黑漆木门正紧闭着。 他们下了马车,在门外左右看了一圈。 “小姐,少爷想上学堂,京城内还有更好的学堂,这个听涛学馆只是普通的学馆。”清宁低声说了一句,先前小姐问,最近的学堂是哪间学堂,她便让车夫往听涛学馆来的。 “还有更好的学堂?都是什么学堂?”薛小苒忙问。 “名声最大的当然是文松书院,其次是慈山书院和澜竹书院。”清宁细细说道,“京城里,大部分王孙公卿子弟以及文武百官的子弟都在文松书院就读,小部分分散在慈山书院和澜竹书院。” 薛小苒一听,便摇了摇头,“小磊虽然认识字,可他没有接受过正经启蒙,一下子去到那等大书院,他估计很难适应。” 薛小磊小心看了 眼姐姐,心里也有认同感,那些书院一听就有种威仪肃严的感觉,他怕自己去了以后,跟不上同窗的进度,给姐姐丢脸了。 “先在普通学馆学一段时间,等明后年再考虑去大书院也不迟。” 薛小苒不想给薛小磊太大压力,又不是指望他去考状元。 “小姐考虑的是。”清宁点头。 薛小苒看了看听涛学馆的环境,位置还可以,不偏僻也不喧闹,就是不知道里面的夫子,风评好不好。 还是得打探一下,再做决定。 看了一会儿,他们正要上马车,街口驶过的一队人马,突然停了下来。 领头的男子一身月白轻纱袍,让薛小苒莫名感到眼熟,等他一转过头。 卧槽,要不要这么凑巧呀,那么大的京城,非要撞见这只狐狸,薛小苒心里暗骂一句,不知道现在假装看不见还来得及么。 “薛小姐!”显然是来不及了。 男子清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他驾着马匹“嘚嘚”跑了过来,长腿一转,潇洒下马。 “……宋公子,还真是巧呀。”薛小苒扯了扯嘴角。 一旁的清宁不着痕迹地往薛小苒一侧拦了拦,不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太过接近她。 “是啊,原来薛小姐也到京城了,真是太巧了。”宋景曦眼睛一扫,眼前的丫鬟是个生面孔,瞧她防备时的状态,却是个练家子的女子。 宋景曦眼里的精光一闪,这女子的身份真让人好奇呀。 在乾酆城的时候,就借住在酆王别院,到了京城后,身旁还换上了身手不凡的丫鬟。 “呵,宋公子贵人事忙,就不耽搁你们了。”薛小苒干干一笑,屈膝随意行了个礼,抬脚想要离开。 “哎,薛小姐,你这就见外了,既然都遇上了,宋某做东,请你们姐弟俩喝杯清茶如何?”宋景曦一看,这姑娘一言不合就要离开,赶紧出声相邀。 “多谢宋公子,不过,茶就不喝了,家里还有事呢。”薛小苒好想朝他翻个白眼,这家伙老想勾搭她干嘛呀,她有啥可让他图谋的? 薛小苒可不会自作动情认为,宋景曦是被她给吸引住了,她这小身板是什么分量,她清楚得很。 转身想走,宋景曦移动一步,站到了她们前面。 “薛小姐,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嘛,偌大的京城,能凑巧碰上,也算了有缘了,不知你们姐弟是来京城探亲还是定居呢?” 宋景曦一身轻 纱袍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风姿仪态皆不凡,如果不开口,也是翩翩佳公子一枚,可惜,他一开口,狐狸尾巴就太过显眼了。 薛小苒轻笑一声,“如果真有缘,下次再告诉你吧,再见。” 她牵起薛小磊,目不斜视绕过他,径直上了马车。 黑蓬平顶马车缓缓驶动,眼瞧着就要消失在街角。 “吉木,跟上。”宋景曦扬扬下巴。 马背上瘦小不显眼的吉木轻轻点头,驾马朝马车的方向追去。 “爷,这女的油盐不进,一点也不把您放在眼里,真是稀奇了。”柯嗒走到宋景曦身旁,嘴里啧啧称奇。 他们到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世子爷和小姐不时参加京城各处的聚会。 以世子爷的身份和品貌,走到哪里都受到一堆千金小姐的追捧,偏生刚才那个薛小姐,一点都不把他们世子爷放在眼里,每次见了,就恨不得走快些。 那种嫌弃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爷是那浪荡的登徒子呢。 “嗯,她的身份应该很不简单,刚才那个侍女,下盘稳健,气息悠长,是个练家子的高手。”宋景曦转头看了看附近。 他们刚才停留在这,想来有所关联。 他的视线扫了一圈后,眼眸落在了不远处的听涛学馆。 “能用得起身手不凡的侍女,身份确实不简单。” 柯嗒点头,会武的侍女不好培养,大户人家的闺阁千金一般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儿,身旁带的都是精通女红或者妆发的侍女,谁没事会带着会武的侍女,又不是去打架,需要力气大才能赢。 “是想让她弟弟上学堂么?”宋景曦蹙着眉头喃喃自语。 如果要去上学,为什么不选择文松书院或者慈山书院、澜竹书院那些大书院呢? 看着也不像是因为家境不好的原因,为何会选这等小书馆进学呢?宋景曦有些琢磨不透。 “柯嗒,查一查,她们今日有没有到学堂报名?” “是,爷。”柯嗒应声而去,敲开了学馆的大门。 好一会儿后,柯嗒回来了。 “爷,书馆的人说,今日没有人到书馆报名。” 宋景曦好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难道只是路过? 一刻钟后,吉木回来了,神色却不大好。 “爷,跟丢了,有人阻拦了属下的马匹,耽搁了一点时间后,马车就没了踪影。”吉木有些懊恼。 宋景曦愕然,这女子的身份真是越来越让他好奇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没押错宝 薛小苒没想到,她们早上才去了一趟宝芳斋,下午孟婉娘就来了。 身后的两个丫鬟还捧着大包小包的礼盒与布料。 “瞧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这样弄得我多不好意思呀,早上我们去你家店铺的时候,可啥都没带。” 薛小苒瞧着摞得高高的礼盒与布匹,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薛姐姐,可千万别这么想,你是我们孟家商行重要的合作对象,一点礼物是代表我们一点心意。” 孟婉娘笑容满面,一脸热情地握住了她的手。 薛小苒被她亲切热络的态度吓了一跳。 她们有这么深的交情么?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想阁是苍郸城最近风头最盛的一间铺子。 里面卖的不单是各色精美华贵的成衣,还有五颜六色,大大小小,不同款式的包。 对,就是包。 各种包,手提的小包,单间挎的单肩包,斜挎着的挎包,可以提着的梳妆包,背着肩头的小背包和大背包。 颜色鲜艳,款式新奇,用途广泛。 精致华美的成衣挂在展台上,搭配着各色精巧别致包,赚足了贵女们的眼球。 其实,各种包 卖得并不是很好,毕竟是新事物,而且那些大一些挎包背包,对于深闺女子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用途。 卖得好的,是几种小巧别致的手提小包和可以用来装梳妆用品的梳妆包,一个小姐们可以自己拿在手里,一个是丫鬟们帮忙提着,以便随时梳妆打扮。 包虽然卖得一般,但它的人气带动了整个云想阁的成衣销售。 各种定制的高端衣裙单子排得满满当当的。 “我哥说了,想让你多添几样款式,以便入秋后搭配秋款衣裙一起亮相。”孟婉娘也没想到,自己刚到京城几日,还没来得及寻薛小苒,她就自己找到宝芳斋来了。 “那行,我这一路缝了不少新样式,一会儿就给你捎带回去。”薛小苒笑容灿烂。 她眼光果然没错,孟丞泽这家伙实在太会做生意了,还懂得把包搭配着服饰来卖。 比单一卖包,效果好多了。 毕竟,在这里,包这类东西还是新事物,有衣裙搭配着,才更能凸显出包的作用。 “可不能光给我成品,你上次给我哥的图纸也得画出来才成,成品运到苍郸城太远了,所以,图纸方便,上面标好颜色, 料子,图案这些细节,做出来就不难了。” 孟婉娘在苍郸城的时候,就经常跟着孟丞泽打理生意,做生意的本事一点也不差。 薛小苒点头,“行,那我今天整理一下,明天再给你送过去吧。” 有些图纸,她没怎么好好画,还得补一些才成。 “明天我让秋雨过来拿,不劳烦你们跑一趟。”孟婉娘赶紧说道。 “也行,你现在住哪里?方便出入么?”薛小苒问道。 “暂时住我姨母那里,等我哥过来后,就搬到我们在京城买的宅子里去。”孟婉娘腼腆一笑,她现在住姨母那里,出入确实不大方便。 “孟少主什么时候会过来?”薛小苒点头表示理解,借住别人家,就算是再亲的关系,总归也不太方便。 “还不一定呢,得看具体情况。”孟婉娘想起她哥最近传来的消息,她不由打量起对面的薛小苒。 她一进薛府就发现了,从前梳着妇人发髻的薛小苒,竟然梳回了未婚少女的发髻。 这一发现让她心里着实大吃一惊,要知道,女子未婚与已婚的身份可不闹着玩的。 而且,大哥说过,他看中的,主要是那个叫连烜的承 诺,孟家想要在祁国扩展商铺,就得有个坚实的靠山。 眼前的薛小苒梳回了少女发髻,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和那个叫连烜的男子,实际上是毫无关系的? 孟婉娘心里有些慌乱,但面上依旧一派平和。 两人说说路上的见闻,又交流了一下到京城的心情,随后,孟婉娘才装作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 “薛姐姐,你这发髻……” 她没问完,但是,她知道,薛小苒懂得她的意思。 “这个呀。”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摸摸自己发髻,“在苍郸城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所以那时梳了妇人发髻,其实,我还没成亲呢。” 说完,她自己就有些脸红起来。 从前梳妇人发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做法还是挺欠妥当的。 孟婉娘一脸恍然,随后点头,表示理解。 “那,七郎君他在京城么?”她绕着圈子问。 “咳,他呀,当然在了,不过,他最近比较忙,你们要是找他的话,大概得等几天。”薛小苒也不笨,眼珠一转,想起了连烜当时的承诺。 “呵呵,是、是,刚到京城,谁都很忙, 我那里都忙得不像话呢。”孟婉娘一听,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他能帮得上忙就成,至于他们的关系嘛,哪里是她管得着的。 “嗯,可不是么,他一回到京城就忙得团团转,只有我比较空闲些。”薛小苒笑笑,“可是孟少主想要干些什么,你可以跟我说说看,等我见了他,帮你们问一声。” 孟婉娘眼睛就是一亮。 孟丞泽想在京城开一家云想阁,地方铺子他们都可以自己找,就是得怕立不住脚,这种容易惹人眼红的铺子,身后要是没有强有力的后台,铺面是做不长久的。 “这个啊,应该没问题吧。”薛小苒想到连烜的身份,不过,她也没敢乱应承,“我会帮你们问一下的,等他忙完这几天吧,你把地址留给我,到时候,我让兰花去给你送信。” 在听到她说没问题的时候,孟婉娘心里就是一喜。 她哥没押错宝,那个连烜的身份果然不一般,这样的事情,都能随口应下来。 她忙把自己暂住的地址报了一遍。 说话间,就更显得亲昵热络起来。 一个时辰后,她才起身告辞,带着一箱笼新制的包,笑意盈盈地离开了薛府。 第二百九十六章 谁都无法再欺他半分 武轩帝病重静养,酆王奉命监国,七皇子接管禁卫军,皇后一派的声势立时水涨船高。 眼红了无数嫉妒的目光,酆王向来沉静温厚的性子,也被这些紧迫盯人的视线,弄得有些战战兢兢。 这日,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时间,他撇开蜂拥围上来的官员,七拐八绕地追上了下朝后就闪人的皇甫连烜。 “七弟,你走得也太快了些。”酆王跑了一路才追上他。 “大哥,有事?”连烜停下脚步等他。 他一身合体的朱红蟒袍,腰间玉带紧贴腰身,静立在白玉石阶旁,身躯凛凛,惊才风逸。 酆王心中暗赞一声,“七弟,父皇何日可重新上朝?” 他每日坐在龙椅旁监国,也是有些坐立难安呀。 “大哥昨日不是见到父皇了,你说,以他现在的状态能有精力上朝么?”连烜淡淡说道。 酆王一噎,昨日武轩帝召了一群皇子过去训话。 众人这才发现,短短三天时间,武轩帝瘦了整整一大圈,就连肤色都隐隐发青起来。 一群人差点没被吓傻,后来,李公公解释说,这是排毒的副作用,武轩帝虽然暴瘦,但精神还算好 。 众皇子们一时心思各异。 “这丹毒竟这么厉害?”酆王眉头紧蹙。 武轩帝痴迷各种丹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酆王也曾委婉劝过几句,被武轩帝骂出了御书房。 “丹毒入骨,能救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命大了。”连烜负手望天,天空此时一片清朗。 如若武轩帝没能抢救回来,这片清朗之下,怕已血流成河。 酆王自然也懂得其间的利害关系,“多亏了你把轻澜带回京城。” 要不是濮阳轻澜正好回京,武轩帝丹毒发作,太医院不一定能抢救回来,局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恰巧而已。”连烜也没想到,武轩帝的身体败坏得如此之快。 酆王拉着他闲扯几句,压抑的心情好转了一些,“姑姑递了牌子觐见,父皇应允了,我们也去一趟雍宁宫吧,过几天是永嘉的生辰,到时候,你总得抽空去一趟吧。” 作为武轩帝嫡亲的妹妹,德康长公主一向颇受重视,她与宣平侯赵钧膝下只有一女赵永嘉。 永嘉生辰到了?连烜记起来,点了点头。 两人朝雍宁宫方向走去。 “话说回来,你的亲事可有考虑 的人选?你也这么大了,该有个正妃为你操持内宅事务了。” 酆王一脸操心的老父亲模样,他这七弟天天冰着一张脸,上哪找合适的妻子人选呀,要是靠庭华宫那位,还不知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呢。 “你要是没有心仪的对象,就让你大嫂给你物色几个合适的人选,改天办一场赏花会,请了各家闺秀来赏花,你也过来凑凑热闹吧。” 连烜小的时候身体并不好,不仅大病小病不断,而且还经常发生各种意外,磕到石柱,滚下台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不是摔断胳膊,就是扭伤了腿脚。 有时候,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新伤,当时的贤妃开玩笑说,他是不是与庭华宫犯冲。 武轩帝不知怎的,就记在了心里,每次连烜受伤,就把他送到了王皇后那里养伤。 等伤养好后才送回皇贵妃所在的庭华宫,如此往复,结果,八岁前的连烜每年都有一半的时间待在王皇后的景华宫中。 连烜八岁那年大病一场,裴神医入宫为其诊治,不知怎的,突然开口说要收他为徒,武轩帝也应允了。 而后,连烜就跟着裴神医出了宫, 隔上一两年才回京一趟。 酆王与连烜的交情是在他们小的时候建立起来的,关系比旁的皇子确实亲厚很多。 旁人不知连烜在庭华宫受的苦难,王皇后和酆王可清楚得很。 明明每次在景华宫里养得白白嫩嫩的,可一回到庭华宫不久,连烜就要出事。 每次他一出事,皇贵妃就掩泪,自责没照顾好他,武轩帝心疼,又把人扔到景华宫。 饶是酆王这样温厚的性子,都被那皇贵妃的行事恶心到不行。 连烜比较小的时候,胳膊上还经常出现一点一点的小红点,有经验的老嬷嬷一看就知道,那是被针扎的伤口。 当时的王皇后很是气不过,抱着连烜去了武轩帝那里告状,结果,皇贵妃身旁的一个小丫头把罪名揽在了身上,皇贵妃非但没遭到斥责,反而因为哭得太伤心,被武轩帝心疼地抱回了庭华宫。 自此以后,王皇后就知道,想用连烜去撼动那女人在武轩帝心里的地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后来连烜身上的小红点也确实没有了,一些青的紫的瘀痕,庭华宫的理由均是七皇子调皮,自己磕到碰到的。 当 时年纪尚小的酆王,心疼幼弟,也因为这事,去找过武轩帝,得到的不过是一顿训斥。 小小年纪的连烜,那时已然每天冷着一张稚嫩倔犟的脸了。 还好,八岁那年,连烜转了好运,入了裴神医的眼,成了濮阳轻澜的师弟,自从,脱离了那女人的掌控。 再次回宫时,连烜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弱小无依,只能默默忍受的孩子了。 现在的他,更如出鞘宝剑,冷刃如霜,寒芒尽展,运筹帷幄之中,就能决胜千里之外。 谁都无法再欺他半分。 酆王拍着连烜比他高了一截的肩头,老怀大慰。 连烜瞥了一脸欣慰的酆王,晃了晃神。 “大哥,这事缓一缓再说吧,等到那日,少不得要麻烦大嫂帮忙。” “哎,不麻烦,不麻烦,你大嫂不知多高兴呢。”酆王一听,有戏,顿时喜形于色。 “咳,大嫂要去永嘉生辰宴?”连烜眼眸微垂,永嘉生辰是二十日,还有四天时间,小苒先去露个面,后面的事情再一步一步来。 “当然是要去的,说起来,永嘉的事情你不管一管?”酆王眉头一蹙,又开始操心起永嘉的亲事。 第二百九十七章 浮躁 他怎么管?连烜面无表情。 皇城内的红墙碧瓦下,两人缓步朝前走着,身后的随侍远远跟着。 “永嘉都二十二了,姑姑心里急得上火,可永嘉也是个倔犟性子,这事还是你出面比较好。” 酆王为这两个年纪相仿弟弟妹妹实在是操足了心。 “这我管不了。”连烜不想把这事揽身上,他把濮阳轻澜拉回京城就已经很费力了。 而且,这种事情,具体还得看他们本人的意愿,旁人过多干涉,未必是好事,强扭的瓜不甜。 酆王却接着劝说,濮阳轻澜是连烜的师兄,除了他外,旁人更难说得动了。 连烜不接腔,默默往雍宁宫走去。 到了雍宁宫后,康德长公主和永嘉郡主已经到了,正陪着武轩帝说话。 濮阳轻澜则没瞧见踪影。 “连璧、连烜你们来得正好,陪你们姑姑说会儿话,朕得去歇会儿了。” 武轩帝神情疲倦,脸色泛青,他泡了一早上药澡,灌了一肚子苦药汁,流了一身大汗,精神实在困乏得很。 “皇兄。”康德长公主站起来,眼神带了几分焦急。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抽空问的。”武轩帝知道她的意思, 摆摆手,打着哈欠离开了正殿。 “姑姑,永嘉今年的生辰宴在颐馨园办么?”酆王瞧了眼一旁没出声的赵永嘉。 她今日穿着杏黄色挑丝云雁宫装,戴着点翠大花,显得明艳动人,只是面上的神情淡如水,让人看不出心情。 “是啊,去年因为连烜的事情,永嘉的生辰宴也就没办,今年连烜回来了,生辰宴自然是得办的。”康德长公主走到连烜身旁,一张经过岁月沉淀的脸,有着一种成熟豁达的美。 “是我累得大家伤神了。”这宫廷内外,只有少数几个人会让连烜说出这样的话。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你在外面遭了多大的罪呀,姑姑真是恨不得替你把那份罪给受了,那些作恶的人就该遭了天谴。” 康德长公主拉着连烜,开始唾骂在背后算计他的人。 长公主在皇宫大院内生活了几十年,什么腌臜卑劣的手段没见过,她早该知道,连烜的突然消失定然是被某些人算计了。 “母亲,您不是还要去皇后娘娘那里一趟。”赵永嘉上前两步,挽住了康德长公主的手,笑着提醒一句。 母亲年纪大了,也变得爱唠叨了,在家 里喜欢叨念她就算了,出了门还要叨念旁人就不好了,七哥可不喜欢听别人碎碎念叨。 康德长公主这才停了口,和酆王往景华宫去了。 赵永嘉和连烜留在了雍宁宫。 “七哥,二十日母亲为我在颐馨园办生辰宴,你看,我要不要把小苒请过去?”赵永嘉还没来得及去薛府拜访做客,她得先问问七哥的打算,才好决定请不请人过去。 “你想请就请好了,她到了京城,也该多结交些朋友。”连烜捧起青花寿字茶盏慢慢喝了一口。 赵永嘉领会了他的意思,“好,我知道了,我下午就给她发帖子。” “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你多担待点。”连烜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叮嘱一句。 赵永嘉哑然,向来冷峻疏离的七哥居然为了那姑娘,拜托她多担待点,原来,他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呀。 一时,她眸里就显现出羡慕之色。 “师兄呢?一直没在么?”连烜往偏殿望去。 “我和母亲一道来,他怎么可能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避开去了,赵永嘉眼眸有些黯然。 “去把风扬找来。”连烜朝殿外吩咐一声。 没多会儿,高瘦 修长的郁风扬身上有些乱糟糟地跑来了。 “师叔。” “永嘉郡主。” 他规矩行礼。 “你师父呢?”连烜已经习惯他们师徒两人散乱的样子。 “去了太医院,说是要寻些药材。”郁风扬瞥了永嘉郡主一眼。 连烜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那家伙果然是避出去了,“去把他叫回来,说我找他有事。” “是,师叔。”郁风扬忙点头,转身朝太医院方向跑去。 “他不乐意见我,我还是先走一步吧。”赵永嘉嘴里虽然这样说,可脚却舍不得挪动。 连烜轻笑,“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作为武轩帝最宠爱的外甥女,赵永嘉的地位堪比宫内的诸多公主,甚至比公主的地位还高一些。 很自然的,有一段岁月里,赵永嘉的个性是肆意飞扬,骄纵任性的。 那时的她,脑子里哪有这种体恤他人的想法。 赵永嘉脸颊一红,嗔了他一眼,“哪有什么不一样的,小时候不懂事,你老记着干嘛。” 连烜唇角微翘,继续喝茶。 武轩帝身体的症状还算平稳,今晚他可以出宫一趟了。 一连三日没出宫,连烜的心有些浮躁。 濮阳轻澜 回来时,看了眼端坐在紫檀雕鸾纹玫瑰椅上的赵永嘉后,就一屁股坐到了连烜身旁。 “叫我回来干嘛?” 濮阳轻澜臭着一张脸,他不喜欢皇宫内院的气氛,偏生还得在宫里待一段时间,每日除了给武轩帝解毒熬药外,就没啥事了。 “二十日是永嘉生辰,永嘉给你送生辰宴的帖子来了。”连烜指了指茶几上的帖子。 “我没空。”濮阳轻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有何脸面去参加她的生辰宴,去了不是更打她的脸么。 虽然早在意料中,可听他亲自拒绝,赵永嘉的心还是绞痛起来。 “父皇的情况稳定下来,你出去一趟问题不大。”连烜喝着茶说了一句。 “不去,我很忙。”濮阳轻澜摇头。 赵永嘉袖口下的手绞成了麻花。 “那日小苒和小磊都去,你作为表哥不出席,可就说不过去了。”连烜看向他。 濮阳轻澜一愣,是为这事? 可是,他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去参加永嘉的生辰宴。 虽然他和她的事情,没有四处流传,可多少还是有些人听到风声的。 他要是去了,肯定有些不大好的风言风语传出来。 他不想让她难堪。 第二百九十八章 邀请 连烜把濮阳轻澜拉到了偏殿一侧。 “你真的不想去?”连烜瞧他一脸不情愿,眼角微挑。 “我去了不是让她难堪么?何必呢。”濮阳轻澜抿着唇。 “可你知道,你不去永嘉会更难堪。”连烜扫了他一眼,也是个榆木脑袋,非要钻在牛角尖里不出来。 “你以为现在永嘉的名声就很好么,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样不少,说她孤高倨傲,不喜男色的,还有私下有情郎,却身份不相配的,总之都是些虚妄不堪的猜测。” 濮阳轻澜脸色沉沉,胸膛的气息不断起伏。 “姑姑最近意属永乾侯府的嫡次子马永明。”连烜加重筹码。 马永明?濮阳轻澜想了想,突然脸色一变,那不是小永嘉一岁的好色小胖子吗? 康德长公主的眼光怎么会降低这么多? 那样的人怎么配得起永嘉? “你,这消息哪来的?”濮阳轻澜狐疑地看着他。 “绝对可靠真实。”连烜面色不改。 确实如此,马永明从前胖没错,后来,他生了场大病后,人不仅瘦了下来,也懂事了不少。 赵永嘉离京前,康德长公主特地去参加了永乾侯府老太太的寿辰,就是为了 亲自看一看马永明其人。 不过,后续看没看得上,现在还没定论呢。 濮阳轻澜牙根紧咬,就算是真的,他也没资格说什么。 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连烜青筋一跳,“还有几天时间,你自己考虑看看吧。” 他一甩衣袖走回了殿里,濮阳轻澜沉着脸跟上。 赵永嘉一瞧他们这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心中黯然,强压住满心的失落。 深呼一口气,从随身带着的手包里,拿出了两扎纸牌。 “伯昀,这是造纸坊新制作出的硬纸扑克牌,知道你喜欢,给你拿了两副。” 这是她一直等在这的理由。 濮阳轻澜眼神一亮,上前两步接过,“居然这么快就弄好了?” “嗯,造纸坊里,有经验的老匠人做过很多过厚过松的纸张,黄穗把要求说一遍,他们就很清楚了,主要是弄这些图案和数字,费了些时间。” 看他喜欢,赵永嘉低落的情绪好转了一些。 濮阳轻澜拆开一扎扑克牌,厚实坚韧的质地果然很是不同,这种扑克牌就不那么容易被弄坏和弄褶了。 “不错,不错。”这几日他正闲着无趣呢,有了扑克牌,总算能打发 些时间了,“多谢了,永嘉。” 他抬头,看着她明媚清丽的脸,道谢一句。 赵永嘉却有些心酸,他居然和她这般生分,从前送给他东西,他可从来不会说这些客套话。 “这就是扑克牌?”连烜拿起摊放在茶几上的厚纸张,稀奇的左右翻看。 “对、对、对,就是我表妹家乡时兴的小游戏。”濮阳轻澜来了兴致,“可有意思,我教你玩,学会了咱们来斗地主。” 濮阳轻澜摩拳擦掌,就想把人手召齐开打。 “我没空。”连烜却摇了摇头,他正当值,哪有空闲,“等以后吧。” 一张张平整相似的纸牌,上面的图案和字符连烜一个都不认识,不过,他对这种扑克牌还挺感兴趣的。 可惜,他现在没时间。 濮阳轻澜的脸顿时耷拉下来。 会打扑克牌的,眼前只有永嘉、郁风扬和他,永嘉能待的时间有限,那就只有他和郁风扬了,三缺一,可就没意思了。 连烜懒得理会他,只笑着对永嘉说,“小苒随口一说,你还真让造纸坊做出来了,你那造纸坊的匠人很不错呀。” “都是老手艺人了,把要求跟他们一说,没几天就做出 来了。”赵永嘉笑道,“下午,我去一趟薛府,给小苒他们送几副扑克牌去。” “永嘉,帮我再定二十副。”濮阳轻澜忙跑了过来。 “你要这么多干嘛呀?”瞧他凑过来,赵永嘉的笑意就更浓了一些。 “这不是容易坏嘛,囤多些预防万一,坏了没得玩,还不把人气死呀。”濮阳轻澜最怕打牌打到一半,牌就烂掉的事情。 连烜瞧他一副宝贝的样子,也是无奈,这种稀奇古怪的扑克牌真这么有意思? 下午,睡了个午觉起来,薛小苒就听乌兰花从院门外老远喊了一句。 “小姐,永嘉郡主来啦——” 嗓门惊得树上的知了叫声都停顿下来。 薛小苒连忙一溜小跑去了前厅。 “郡主,欢迎欢迎,蓬荜生辉呀。” 薛小苒走过去屈膝行礼。 “瞧你,还打起趣来。”赵永嘉忙伸手扶住了她。 “这几天是不是很忙啊?” 薛小苒招呼她坐下,清月端着描金茶盘进来奉茶。 “刚回京城,有些事情比较忙,呀,连侍女都准备好了呢,七哥可真细心。”赵永嘉一瞧这训练有序的样子,就知道,她们不是普通的家仆。 “嗯,他非 要宅子里添人,说是屋子大,没人气的宅子容易显得颓败。”薛小苒学着连烜板起脸的样子。 赵永嘉哈哈大笑,“七哥也是为了你们好,人气人气,没有人哪有气。” 薛小苒摸摸鼻子,她和赵永嘉这段时间也混得熟,说话语气也随意不少。 “这是两张请帖,二十日是我生辰,你和小磊一道来玩吧。” 赵永嘉从橙红色手包里把描金字帖拿出来,摆到了她面前,亲自邀请他们姐弟两人出席她的生辰宴席。 薛小苒一愣,接过了请帖,仔细看了看,“郡主是不是把京城所有的闺阁千金都请了?” “哈哈,没那么夸张,只请了四品以上的官员女眷。”赵永嘉笑笑,“你和小磊过来走动走动,不用拘束。” 薛小苒挠了挠额头,有些犹豫,“可是,里面都是官员的女眷,我也不认识她们呀。” 去了,谁也不认识,怕是要尴尬了。 “没事,不是非得认识才能凑到一起,是吧,七哥说,你和小磊得多交些新朋友了呢。”赵永嘉笑道。 “你见到你七哥了?他现在这么样了?” 好几天没瞧见连烜,薛小苒不由往她身旁凑了凑。 第二百九十九章 他喜欢听到这句话 “七哥挺好的,他现在负责掌管皇宫禁卫军,比较忙,等皇舅舅病情稳定下来,就好一些了。”赵永嘉含笑道。 七哥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到几分。 难得七哥对一个女子上心,这事她自然要倾力相助。 “那他会去参加你的生辰宴么?”薛小苒眼珠微微转动。 她其实并不怎么想去参加宴席,就是用头发丝想都知道,去参加宴席的都是些高门贵女千金小姐,她如果要过去,估计还得把礼节什么的好好学上一学,多麻烦呀。 “嗯,七哥说会抽空去一趟的。”赵永嘉又从手包里拿出两副扑克牌。 “咦?做好了?”薛小苒一喜。 把扎成一捆的扑克牌解开,仔细瞧了瞧,“厚度有点偏厚,纸张还是不够硬挺,应该还可以再压实一些,图案画得不错,以后可以考虑直接用调版印刷。” 立在永嘉郡主身后穿着鹅黄色掐豆绿芽边比甲的侍女,轻轻瞟了眼与郡主谈笑风生的少女。 浅眉大眼,秀鼻唇红,肤光如雪,未笑眼盈盈,长相虽没有让人太过惊艳,却别有另一番美貌。 与郡主说话亲昵熟络,态度不带一丝卑怯,言语间也无逢迎讨好之 意,落落大方,笑语嫣然。 这就是绿锦口中乡下小地方来的薛家小姐? “……还可以再薄些是么?我让造纸坊的匠人再试试。” “嗯,扑克牌背后可以印一些图案,看起来就不会显得太单调了。” “哦,什么图案,你画出来,我让人印。” “等我有空给你画出来,还有啊,可以用同样厚度的纸张做个装纸牌的纸盒子,这样方便收拾扑克牌。” 两人就着扑克牌的细节研究半响。 红姑捧着两碗绿豆沙进来了。 “红姑,你一直在这边呀。”赵永嘉瞧见她,心中端是一惊。 红姑作为七皇子府的管事嬷嬷,多的是要忙碌的事情,可她回到京城这么多天,居然还在薛府待着,没急着七皇子府处理事务。 “回郡主,府里添了不少人手,奴婢帮忙领人熟悉几日。”红姑把绿豆沙摆到了黄花梨木嵌螺钿茶几上。 就这些小事,哪里要用得上红姑亲力亲为,怕是七哥不放心初到京城的薛小苒,所以,才让红姑一直留在薛府帮忙吧。 赵永嘉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好笑,七哥对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子是真的很上心呀。 带着皇族标识的 高大马车,渐渐驶离九塔巷。 经过濮阳府门口时,赵永嘉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朱红大门紧闭,上面的金色铆钉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她,有多久没去过他府上了?赵永嘉一时有些鼻酸。 “郡主,薛小姐是濮阳公子的远房表妹?”黄穗轻声问了一句,她和红绸是永嘉郡主最贴身的大丫鬟。 上次,郡主突然出府,她因请了几天假回家,正好岔开了时间没能跟在郡主身旁。 “嗯。”赵永嘉轻轻应了一声。 “奴婢记得没错的话,薛小姐住的宅子应该是濮阳公子名下的宅子吧?” 先前马车停在一边,黄穗就想到了这件事情,于是提醒郡主一句。 “是他的,不过,小苒是从他手里买过去的。”赵永嘉似乎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当即瞥了她一眼,“你别瞎猜,小苒姐弟两人从外地搬迁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伯昀作为表哥,多加照顾是应该的。” 七哥与小苒的事情还不宜声张,赵永嘉不好直接明言。 “是,奴婢多嘴。”黄穗立即认错。 “嗯,一会儿你去一趟造纸坊,把刚才小苒要求的细节,和管事说一遍,告诉他 们做出好成品,都有赏赐。”赵永嘉吩咐一声,“能赶在生辰宴前制作出来最好。” “是,奴婢知道。”黄穗应下。 送走了永嘉郡主,乌兰花一溜烟跑到了厅堂,拿着那两副喜笑颜开。 “小姐,咱们来玩拖拉机吧。” “我现在没空,你找小磊和杜山他们玩吧。”薛小苒笑笑,“要是还不够,拉上红姑也成。” 红姑也会打牌,而且还是个高手,这一路没少虐乌兰花她们。 乌兰花噘噘嘴,“红姑会算牌的,哪张牌出没出她都记得,太诡异了。” “哈哈,人家是聪明,记性好,你自己不记牌,还不兴别人记牌呀。”薛小苒哈哈大笑,“打牌的高手都会记牌的,你要长点心眼。” 乌兰花顿时耷拉下眼眉,“那么多牌,哪里记得清楚。” “这就是你打十盘输九盘的缺点了。”薛小苒笑着直摇头。 “哼,我总会赢回来的。”乌兰花忿忿,拿起扑克牌找人开打去了。 薛小苒笑笑,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清月不知从哪冒出来跟在了后面。 “我这没啥事,你自己忙你的去吧,哦,要不,去看兰花他们打牌去吧。” 薛小苒挥挥 手,让她别老跟着自己,这宅院就这么点大,她不是在前院就是在后院,还能飞到哪不成。 清月瞧她大步走回厢房,有些楞在原地。 这么随意的主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虽然是挺好说话的,可是,怎么感觉总是不大习惯呢。 薛小苒盘着腿坐在黄花梨木雕花靠背玫瑰椅上,手里的柳炭笔削得尖尖的,开始勾勒扑克牌背后的图案。 印象中的图案多种多样,薛小苒随意挑了几个普通的版本。 勾勾画画,又找了量尺画线条,画了三四张,觉着还有些不满意。 外面的天色渐晚,两个守门的婆子开始点燃廊檐下的红纱灯。 清月轻手轻脚进了屋子,把彩瓷烛台点上。 薛小苒朝她笑笑,继续埋头勾勒线条。 “要是练字这么用功,你那手字就不用发愁了。” 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薛小苒猛地一抬头,连烜颀长高大的身影立在灯光下,半垂着的黑眸里似有莹莹灯火在闪动,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如同雕刻般俊朗英挺。 “连烜,你回来啦——”声音轻灵带着肺腑的喜悦。 男人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他喜欢听到这句话。 第三百章 他就知道 “你忙完了?” 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实在太费劲,薛小苒从玫瑰椅上站起来,却发现依旧得仰着脑袋才能看到他的脸。 真是吃什么长大的,没事长这么高干嘛。 “暂时忙完。” 连烜半垂的眼眸落在她上仰的小脸上,乎眨着的眼睫显得有些颤巍巍,纤长的睫毛在灯火映衬下显得根根分明,像排小扇子般扇入他的心间。 “那表哥和风扬呢?他们也回来了么?”薛小苒往前走了两步,凑到了他跟前。 连烜穿了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直裰,鸦黑色的长发用一支羊脂玉簪高高束着,身上还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气息,应是回了他的府宅洗漱过后,才过来的。 “他们没回来。”连烜随口回答,伸手把她发髻上有些歪斜的珍珠发簪扶正。 “为什么呀?那他们多久才能回来?” 薛小苒摸了摸发簪,所以说,她就不喜欢往脑袋上戴发饰,动作大些就容易歪斜掉,难怪总要求闺阁千金动不摇裙,行不露足,不这样的话,哪里戴得起满头珠翠。 “短时间内暂时还得住在宫里。” 连烜走到书案旁,伸手拿起她涂涂画画半天的成 果,“这是什么?” 图案有些奇怪,边上是有规则的图形,中间像是某种花纹。 “是扑克牌的背面图案。”薛小苒抿嘴一笑。 连烜哑然,转头看她一张略显无辜的脸,“背面画这些起到什么作用?” “装饰作用。”薛小苒老实回答。 连烜瞟了她一眼,怀疑这姑娘最近是不是太闲了些。 “嘿嘿,你不懂了,有图案的扑克牌才是有灵魂的扑克牌。”薛小苒掩唇偷笑。 “有灵魂的扑克牌?”连烜挑眉,瞧着她笑眼弯弯,唇角不由跟着翘起。 在宫里冷着脸的时间长了,再看到她甜丝丝的笑脸,冷硬的心田都被她甜得柔软起来。 “嗯,等你会打扑克牌你也会这么觉得的,改天你有空,我教你打扑克牌,他们都玩得很高兴呢。” 薛小苒笑眯眯的,眼睫毛乎眨乎眨着,扑克牌这么受到欢迎,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好。” 连烜点头应下。 前院,薛小磊房里,黑漆螺钿八仙桌旁围了一圈人。 “不对,刚才应该先出对A,争取到出牌的机会,然后出三条十带对J,你把对J打出去了,最后还是要出对A,三条 就没得带对子了……” 站在庭院间,都能听到雷栗咆哮的声音透窗而来。 “雷头,观棋不语真君子,打牌也一样,刚才谁把三条拆掉当对子打出去了?” 方魁的嗓门也不甘示弱。 “我那不是刚上手,一时眼花嘛,你小子起开,到我了。” 敞开的门窗里一片热闹。 薛小苒站在窗棂外,笑得前仰后翻。 连烜看着里面的喧闹,眉梢轻跳,这些家伙,玩个小游戏要不要这么聒噪? 晚饭的时候,薛小磊脸上还有些好笑,“雷护卫出牌太慢,还老出错牌,输了还不服气,转头看方护卫打牌,道理是一波一波,气得两人差点打起来。” “雷护卫这脾性可得改改,要不然以后没人和他玩牌了。”薛小苒哈哈大笑。 连烜蹙眉。 “不过,他初学,也可以理解。”薛小苒忙替雷栗解说几句,免得他一会儿因为这事吃排头。 给两人各夹了块卤牛肉,薛小苒就和连烜说起薛小磊上学的事情。 那天,在听涛书馆前遇见宋景曦后,薛小苒就不怎么想让薛小磊去听涛书馆上学了,免得被那个厚脸皮的狐狸盯上。 所以,这几天 ,她让马管家帮忙寻了寻附近比较靠谱的学堂,她已经带薛小磊去看过两家了。 薛小苒比较意属离九塔巷近的一个小型学堂。 连烜安静听完,放下碗筷,才缓缓开口。 “去学堂接受启蒙的话,我觉得有些浪费时间了,学堂的课程比较慢,小磊很聪明,建议请个西席单独教他一段时间,等到了九月,各大书院开始招收新学员,小磊就可以去试试了。” “啊?可是,这样小磊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些?”薛小苒看了眼依旧瘦弱的薛小磊。 “小磊只是肠胃有些差,身体还是挺好的,而且,他聪慧又有些年纪,性格沉稳,学得进耳,启蒙的课程很容易,不会有太大压力的。”连烜的眼眸淡淡,看向薛小磊。 薛小磊一个激灵,连忙坐直身边,“姐姐,我不觉得有压力。” 薛小苒无语,只得又劝了一句,“小磊,姐姐没想着让你考状元什么的,只要高高兴兴去学堂读书认字就成,不用学得那么刻苦。” 连烜瞧着她,也有些无语,别人家的孩子去学堂,恨不得天天叮咛告诫,认真向学,努力成才,光耀门楣。 她倒是反 其道而行之,还没去学堂,就告诉孩子说,不用学得那么刻苦认真,随便学学就成了。 “姐姐,我知道,我会量力而行的。”薛小磊挺直了胸膛,端正着小脸,态度坚定。 这态度,哪里是量力而行的样子,脸上分明写着:努力、奋进、坚持。 薛小苒扶了扶额头,“可是,上哪去找合适的先生呀?” 也罢,先学两三个月,然后去试试,不行再找个书馆念书也一样。 “这事交给我,我给小磊找个合适的先生。”连烜朝她笑笑。 “哦,那好吧,你揽下你就负责吧。”薛小苒也没和他客气。 晚饭后,丫鬟收拾了饭桌,清月恭敬地端上了热茶,然后悄然退下。 薛小磊带着吃饱的阿雷遛弯去了,客厅内只剩两人。 屋檐下的红纱灯释放着柔和浅淡的红色光芒,照耀着厅外空旷的地面。 “二十日是永嘉生辰,你知道了吧?”连烜侧身看着她。 “嗯,我知道啊,郡主今天来给我下帖子了。”说起这事,薛小苒有些烦恼了,“我不是那么想去的。” 连烜脸皮一抽,他就知道。 “哦,为什么?”语气听着很是平静。 第三百零一章 卑鄙! “除了郡主,我谁都不认识,去了多尴尬呀。”薛小苒喝了两口茶,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既然以后,要在京城长居,出门应酬也是避免不了的。”连烜捧着茶啜了一口,慢悠悠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我与那些人没什么交集的地方,应不应酬也无关紧要的。”薛小苒嘀咕。 连烜放下茶盏,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装傻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把薛小苒吓了一跳,“怎,怎么?” 一只修长的大手伸到了她眼前,薛小苒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骨节分明的大手掌就一直摊在她面前,眼前的人也一直沉默不语,执着地注视着她。 薛小苒的脸颊慢慢涨红,她咬了咬下唇,偷瞄着他背光的脸,他眼眸里闪动着熟悉而炙热的光芒,灼得她耳根都要冒烟了。 好半响,心里的各种斗争在他固执而恒热的视线下如数瓦解,薛小苒蔫蔫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大手上。 下一刻,她被拉起,直直没入那炙热滚烫的胸膛。 薛小苒僵着身体,一动不敢乱动。 “眼睛闭上。”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薛小苒 居然毫不犹豫照做了。 然后,她身子一腾空,耳旁有风“呼呼”吹动。 那种熟悉的移挪跃动,让她想起了,他抱着她在山林间奔跑的景象,他,要带她去哪? 答案很快揭晓。 “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他搂着她站立好后,轻轻在她耳畔说了一句。 薛小苒睁开了眼,差点失声叫了起来。 “……这,是哪里?” 他们似乎站在一处高楼顶处,四周的屋舍连绵不绝,灯影绰绰。 “这是九层塔,不过,这塔遭受过火灾,现在没有九层高了,只有五层高度,我们现在在塔顶之上。” 塔顶略微倾斜,他们此时正站在边缘比较平坦的一处。 薛小苒瞧着不远处漆黑一片的高度,只觉得两眼发晕,两腿发软,于是,赶紧抱住了连烜精瘦的腰部。 “太、太高了,我眼晕。” 连烜胸膛轻轻抖动,显然是笑了。 薛小苒气不过,伸出拳头捶了他一下,当然,只是轻轻地捶了一下,毕竟,他们此时站在那么高的楼顶之上。 “坐着吧。”连烜扶她坐到了屋顶上。 “这是九塔巷附近的九层塔?”薛小苒坐下后,依旧不敢放开连烜,眼 角余光扫过下边低矮的建筑物,还是觉着怵得慌。 连烜脸上带笑,任她拥紧自己。 “对,就是这里。”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薛小苒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总觉着他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嗯,有些话要和你说清楚。”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薛小苒就是一僵,勉强从他怀里挪出了半臂的距离,但是手还是紧紧拽住了他的胳膊。 “有话不能在下面好好说么?干嘛要跑那么高的地方说,你这样是耍赖。”薛小苒看了眼下面,又赶紧移开眼,“我恐高,你快让我下去。” “不怕,绝对不会让你掉下去的。”连烜瞧着她有些发白的脸,长臂一揽把她拥回了怀里,轻声安慰。 闻着他熟悉温热的气息,薛小苒紧张的心跳缓缓平静。 晚风拂动着他们的衣袂,两个人影相依在楼顶之上,看似浪漫柔情,却不知…… “啪”的一声不久,又是“啪”的一声。 “好多蚊子呢,连烜,你到底想说什么?” 半响,她侧靠在他怀里,不甚情愿地问了一句。 实在是,她不问的话,估计今晚就不用下去了。 连烜挥了挥衣袍驱赶蚊子,他也 没想到,这么高的地方,居然还有蚊子,有些失策。 “你肯认真听我说话了?”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姑娘。 “我什么时候没有认真听你说话?”薛小苒抬头喊冤。 “哦,可你从来没有认真回答。”他盯着她雪白的小脸。 “我哪有。”薛小苒有些心虚地垂下脑袋。 却马上又被一只大手抬起了下巴,“瞧,就像现在这样。” 薛小苒羞红脸,一把拉下他作怪的大手。 “你非得大晚上的,在这种地方,说这样的话么?” 她气恼,又不敢乱动,握着他修长的指头,恨不得咬上一口。 “嗯,就得在这样的地方,你才能老实待在我怀里。”连烜反手握住她的小手。 薛小苒一张脸顿时火辣辣一片,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敢这么直白说这样的话。 “你,你登徒子。” 薛小苒一时不知该骂他什么好。 连烜心情大悦,咧嘴一笑,黑暗中露出一口雪白的呀,“既然被你骂成了登徒子,那总得做些登徒子的事情才对得起这个骂名了。” “你还想干嘛?” 薛小苒心生警惕,从他怀里往后退,却又不敢过多移动。 “别动。”暗哑 的声音在空旷的高处显得格外低沉。 薛小苒习惯性听从,结果,一张满是笑意的俊脸渐渐靠近,直至把她的一声惊呼含在了唇齿中。 六月中旬的圆月高高悬在半空中,满天斗星,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夜幕下的九层塔上,一对相拥的身影久久没有分开。 唇边绵软濡湿的香气丝丝绵绵萦绕在鼻尖,怀里的人儿身躯微微颤抖,连烜不舍地放开了纠缠半响的粉润唇瓣。 薛小苒顿时大口呼气起来,他亲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傻,怎么不知呼吸。”连烜用衣袖轻轻擦了擦她唇瓣上浸出的汗珠。 薛小苒涨红起一张脸,瞪着他的眼睛里怒火都快灼烧了一片。 连烜轻笑,俯身在她眼睑上轻吻一下。 薛小苒一时只觉头顶上都要热得冒烟了。 “……你、你、你,不许再亲我了。” 她羞红了一张脸就想往后退,结果,刚往后动了动,就瞧见了一旁低矮的一片光影,这才惊觉他们此时身处的环境。 后退的身形顿时僵住,被前面的人坏笑着又拉回了怀里。 “……卑鄙!”薛小苒咬牙骂了一句,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到高处了。 第三百零二章 他们的错 连烜收起笑脸,认真地看着她。 把薛小苒看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小苒,记得我和你说过,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那时,我问你愿不愿意做那采花人,可你一直没回答。” 他深沉的话语在空旷的屋顶上显得格外清晰。 薛小苒抿了抿被亲得有些红肿的唇,下意识垂下了眸子。 “别躲,小苒,躲避解决不了问题。”下巴被他轻轻抬起。 薛小苒眼眶突然有些泛红。 连烜一时怔然,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怎么啦?” 好好说着话,就红了眼眶。 听了他的话,薛小苒抿着唇,眼泪“簌簌”落下。 他为什么要逼她?她当然知道她一直在躲避问题,可不躲能怎么办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那么简单能解决的么? 他喜欢她,她知道。 她对他有意,她也知道。 问题是,现实能允许他们在一起么?就算允许,她愿意当他后院的一部分么?就算他愿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可他身后的皇城能允许么? 薛小苒不是没想过他能帮她扫平一切,可她没有那样的自信。 他对她的感情,是感激的成分多还是喜爱的成分多?又或是两者皆有?薛小苒弄 不清楚。 她心里其实很彷徨,所以选择性的想要躲避。 他这样逼着她表态,让她感到有些委屈。 眼泪顷刻间刹不住闸,大颗大颗地落下。 “别哭,别哭。”瞧着她一向笑眼弯弯的眸子里,滚落一串串晶莹的泪珠,连烜心中一紧,把她轻轻揽入了怀里。 在丛林里那么艰难的环境,她都没这样哭过,今天却哭得像个无依无助的孩子,连烜有些后悔,他是不是把她逼太紧了。 可有些话,总该是要问清楚的,再往后拖,两人的将来也许就更不确定了,他轻抚着她的背脊,唇角抿得紧紧的。 薛小苒眼泪吧嗒吧嗒落了好一会儿,直到鼻子哭得通不了气,她终于收住了哭泣的势头。 不行了,再哭下去,鼻涕都没地方擤了,多丢人呀。 薛小苒翻出了手帕,先擦了擦眼泪,才擤了擤鼻涕。 然后又把手帕收回了小挎包里。 收回去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庆幸,好在把挎包背着,要不然用衣袖擦鼻涕,那就更丢人了。 红着脸和鼻子,薛小苒半垂着脑袋不出声。 头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薛小苒心中一抖,莫名有些心疼。 “你要是实在不想回答,就算了。 ”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深沉的失落。 薛小苒忍不住抬头,那张熟悉俊逸的脸上,深邃如墨的眼眸带着一种失意的暗沉。 那股暗沉让他整张脸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薛小苒心中一颤,“我不是不想回答。”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显得有几分暗哑。 连烜平静温柔地看着她,似乎在鼓励她继续。 “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也不知道他听懂她的意思没有。 “嗯,那你说说,你顾虑什么?”连烜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拉至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薛小苒心中悸动,忍不住想抽回她的手,却哪里抽得回来。 “……你的身份,以后后院会娶多少个女子?”她问了句最在意的问题。 连烜微愣,随即释然,她在意的这个? “小苒,我跟你说一说我成长的环境吧。” “嗯?好。”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话题转到这个方向,薛小苒也想听听他说一说自己的事情。 “我那母妃,是当年艳绝西芪的第一美人,现在是艳冠六宫的皇贵妃,二十多年前,父皇镇守边境,偷偷溜去西芪国都太离城,遇到了当时刚刚及笄的西芪六公主,也就是皇贵妃,一见之下惊为 天人,后来利用两国交战的时机,一路领兵攻打到太离城外。” “当时的西芪皇帝害怕成了亡国之君,就割地求和,还把六公主作为赔礼送给了父皇,八个月后,我在皇城出生了。” 连烜说起这段往事,平静的语气像是在叙述旁人的事迹。 “为什么是八个月?”薛小苒听得入迷,却也听到了重点。 连烜沉默,垂眸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因为父皇第一次潜入太离城,就把当时的六公主给奸污了。” 这也是他最近才知道的事情,属下查远安候的时候,同时查出来的消息。 薛小苒骇然,她是曾听说,武轩帝半辈子骄奢淫逸,声色犬马,只是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帝王居然会这般下流无耻。 “我小时候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三天两头生病,不是着凉,就是发热,不是磕着,就是摔了,身上经常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伤,太医们见了都心惊胆战……” 连烜继续陈述,声音平淡似深沉黑夜。 “……磕磕碰碰长到八岁,那年师父入宫给父皇诊治,正好遇到大病一场的我,他把我救回来后,问了我一句,可愿拜他为师,随他出宫游历,我当时一口就答 应了,然后,就跟着师父出了宫,和师兄一起去了药王岭。” 薛小苒听完他的叙述,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等她回过神后,又觉心疼得直抽抽,转动着被他一直握着的手,反转过来握住他。 “可怜的孩子。”她环住他的肩膀,把脑袋放在了他肩头上。 段飞妍大概是把对武轩帝所有的憎恨不满都发泄在了连烜身上,她对付不了武轩帝,就把连烜当成了宣泄口。 难怪,连烜的性情会这般冷厉疏漠,有那样的父母亲,简直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连烜把脸颊轻轻贴在她的额头前。 “这都是他们的错,他们的恩怨是非,干嘛要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来。”薛小苒为连烜抱不平, “皇贵妃要是真那么恨武轩帝,她盛宠那么多年,肯定有的是机会报仇,可她没那么干,大约是知道,武轩帝出事,她也逃不脱干系,她惜命,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可她心里又有怨恨,所以,她就拿你来出气,太卑鄙,太可恨了。” 他不愿意叫她母妃,薛小苒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她握着他的手,忍不住用力摇晃了几下。 连烜半垂着眼眸看她握着他的小手,眼底漾起丝丝涟漪。 第三百零三章 控诉 “啪” 突如其来的拍打声在夜空中响起,伤感温情的气氛随之消散。 连烜瞧着她挠着手背懊恼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胸膛抖动间,怀里的薛小苒抬起了一张微红的脸。 “这蚊子太多了,你瞧,咬了好几个包了。”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纤细白嫩的手背和手腕上,果然星星点点几个小红包。 连烜轻抚上她纤柔的腕子,轻轻叹息一声,“蚊子也知道挑弱小进食。”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就我被咬么?”薛小苒不服气了,拉过他的手腕,借着月光仔细翻看。 额,居然真的没有被咬。 她又换了他另一只大手翻来覆去地看,“一定是你的肉太硬了,蚊子叮不进去,所以才舍弃了你。” 薛小苒哼哼两声,找了个理由。 连烜不由大笑,把她拥在怀里,笑得那般畅快,黑眸中阴郁气息都笑得没了踪影。 脸颊热乎乎的薛小苒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间的起伏,唇角不由跟着上扬起来。 她喜欢他大笑的样子。 他不笑的时候,阴鸷气息太重,眸里的冷寂漠然像一层保护膜般笼罩在他身上。 他畅快大笑的时候,就如同阴沉沉的天空被拨开 ,露出灿烂明亮的阳光。 “把眼睛闭上。”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薛小苒心中一喜,终于要下去了么?她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却听头顶一声轻笑,一句“真乖”后,一双微凉的细薄唇贴了上来。 “唔?!”薛小苒一惊,猛地睁开了眼。 放大的俊脸几乎贴在她的眼睑上,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两人口鼻之间,气息交融间几乎分不清彼此。 眼前半阖着的漆黑深眸里似有漩涡不住旋转,薛小苒仿佛跌入那漩涡中,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一时,心跳如鼓又目眩神迷,她无力地轻捶他的肩头,似在恼怒他的孟浪,又似在抗议他的哄骗。 连烜垂着的眼眸里笑意沉沉,有些不舍地移开了唇,在她迷茫又有些疑惑的眼神中,亲吻印在了她的睁着的眼睫上,“乖乖把眼睛闭上。” 他都这样了,她能不闭上眼睛么,薛小苒被他火热的气息包围着,只觉浑身的汗意止不住地冒出来。 她,快要被他烤化了吧,昏昏沉沉间,她忍不住嘟囔出一句,“热……” 抱着她的人热烈索求的纠缠顿了一顿,随后猛然放开了她,只把她搂在怀里,平缓着急促的呼吸 。 “啊!”薛小苒软绵绵依着他,还没回过神,就被突然的腾空而起吓了一跳。 妈呀,他就这么从五层楼的高度跳下来了?薛小苒一脸呆滞。 直到他落在一处高大的古木枝桠上,薛小苒才惊醒过来。 连烜速度不停,继续跃起,墙头、屋顶、树枝一路腾空挪移,没多会儿,两人就落到了薛小苒的院子里。 庭院里,红纱灯映出的光晕柔和照耀着四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息。 连烜把薛小苒放下,牵起她的手,想走回她的屋里。 薛小苒在高高的楼顶坐了半日,又被他突然跳下五楼的举动吓了一跳,腿脚一时还有些疲软。 连烜见状,干脆俯身把她抱起,直接进了屋里。 “你把我放下,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薛小苒脸红得不行,压低声音说道。 “没人在院子里。”连烜把她放到了黄花梨木圆凳上。 “你怎么知道没人?”薛小苒瞅了眼半敞着的窗棂外。 这个院子里还住着乌兰花、红姑、清月清宁四人。 “这么晚了,她们都该歇着去了。”连烜坐到她身旁,摸了摸桌上的甜白瓷茶壶,里面的茶水还带了些许温热,他伸手 给她倒了一杯。 薛小苒眨眨眼,感觉有些不妙,“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是真不大懂得估算他们这里的时辰。 “快亥时了。”连烜慢慢喝了口茶。 亥时好像是十点,平时这个时候,大家确实已经睡觉了。 “可,我还没洗澡呢。”薛小苒用袖子抹了抹额前的汗,她今天出了一身汗,不洗澡怎么能行,她嘀咕起来,“这院子里也没水井,要不然我自己提捅水上来洗漱还方便些。 连烜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无奈地说了一句: “厨房里肯定备了热水,你唤了清月她们,会给你准备的。” “人都睡了,还把人家叫醒,多不好呀。”薛小苒白了他一眼,都怪他,非得跑那么高的地方去干嘛。 “你看,蚊子包。” 伸出两双手,手背到手腕两边左右各被咬了三四个小红包,在细白的肌肤上,显得很是扎眼。 连烜眼眸微沉,从怀里拿出了荷包翻找到瓷白小瓶,刚想给她抹药,就听她喊道:“别,我还没洗澡呢,一会儿又洗掉了,多浪费呀。” 薛小苒把瓷白小瓶拿过来盖好,“明明是最上等的生肌玉肤膏,你却拿来当蚊虫叮咬的药膏了,表哥知道 了要给你气死了呢。” “他自己也这么用。”连烜笑笑。 “两个奢侈的人。”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 “今天晚了,我也不追着你问答案了,不过,小苒,我告诉你从前那些事情,是想让你知道,这天底下的女子于我,不过是红颜白骨,无论美丽丑陋都是虚妄,如若不是你的出现,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成亲的念头。” 连烜敛起笑意,认真看着她。 看着他慎重的表示,薛小苒心里甚为感动,不过,她抿了抿嘴,小声问了句,“那,要是你父皇下的旨意呢?” “他应允过我,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连烜知道她担心什么,“小苒,你明明说过,要相信我的,可我怎么感受不到你的信任?” 他有些无奈地控诉。 “我是相信你,可是,有些外力因数,不是相信就能避免的。”薛小苒不安地扭动着坐姿。 这种人生大事,又不是菜市场里挑选青菜,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做出抉择呢。 “别顾虑太多,有我在呢。”连烜握住她的手,“明天我过来的时候,希望你能想好了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哦。”看着他认真慎重的表情,薛小苒老实点头。 第三百零四章 还能有谁 因为连烜的话,薛小苒一夜没睡好。 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眶底下有些发青。 清月帮她挽发的时候,瞧了瞧她的肤色,小声问了句, “小姐,要不要敷一层薄粉?” 敷粉?这三伏天里往脸上敷粉不等于找罪受么?薛小苒瞧了眼折枝花螺钿镜,也瞥见了自己眼下的一片青。 “不用了。”青就青吧,从前熬夜念书的时候更青。 薛小苒摇头,洗漱干净去了前院。 她因心里有事,起得比较早,乌兰花和薛小磊还在前院练棍,“嘿哈”声不绝于耳。 薛小苒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托着下巴看两人练棍。 乌兰花力气大,一根长棍在她手里舞得虎虎生风,薛小磊个子小,力气也偏小,不过,他身形灵巧,挪移跳跃间,动作轻盈灵活。 两人对练,自然是点到为止。 一刻钟后,大汗淋漓的两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小姐,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乌兰花喘着大气走过来。 “还不兴我勤快一天呀。”薛小苒噘了噘嘴,上学的时候,她还不是天天六点爬起。 “嘻嘻。”乌兰花嘻嘻一笑。 “姐姐。”薛小磊接过杜山递过来的布巾擦 拭额头脖颈的汗水。 “小磊,累不累?”瞧着他红扑扑的脸蛋,薛小苒对他每天勤练棍法还是很赞同的,至少身体看着健康很多。 “不累。”薛小磊摇头,他们现在每天才练习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练习量远远不足,雷护卫说,他们从前训练,每日至少练习三四个时辰。 薛小磊一点都不觉得累,每天吃饱睡好,学文练武这些真的不能算累。 “嗯,量力而行就可以了,不要累着自己了。”薛小苒秉着开放的态度,不想让薛小磊太过严格要求自己。 “姐姐,我知道的。”薛小磊点头。 说是知道,可态度却十足认真,薛小苒有些无奈。 早饭后,绣娘林娘子过来了,手里拿着两块绣好的图案,那是薛小苒让她帮忙绣的,准备用于手提包上。 薛小苒瞧着粗布上精美繁复的花团锦簇图案,对林娘子的手艺,赞叹不已。 这样的精致的图案,用在包盖上,优雅又贵气,定然能吸引住无数女子的目光。 薛小苒还想和她定下后面图案的花样子,林娘子却开始量起了她的尺寸,解释说道:“红姑说,小姐的秋装该准备了。” 秋装?现 在才六月呢,不过,想着这里的衣裳都是人工一针一线缝制成了,费时费力,确实得提前准备。 薛小苒就由着林娘子量尺寸。 过了会儿,马管事来禀,方魁领着一个文士过来了。 文士?教书先生么?薛小苒眼睛一亮,忙请了人到客厅。 来人姓苏,三十余岁,气质儒雅,态度从容,他本是连烜镇守边境时的幕僚之一,现在在幕府中任一闲职,闲来无事,就被连烜调过来暂时担任薛小磊的西席了。 薛小苒忙唤来了薛小磊,为双方引见后,又唤了红姑,让她把薛小磊隔壁的房间清整出来,作为教书的书房。 一通忙碌后,苏夫子领着薛小磊在书房安顿下来。 薛小苒这才松了口气,她没想到,昨夜连烜刚说要给薛小磊找夫子,今天一大早夫子就来了。 这效率确实是杠杠的,干脆利索。 不过,想到连烜,薛小苒开始有些忧愁了。 小花园的四角凉亭里,时不时传出唉声叹气的声音。 乌兰花手里捧着红漆描金,脚步轻快的踏着林间小道走来了。 “小姐,方娘子煮了酸梅汤,已经放凉了,可爽口了。” “兰花,给夫子和小磊 送去了么?”薛小苒扒在栏杆上懒洋洋回头看了她一眼。 “嗯,送去了。”乌兰花把酸梅汤端到了石桌上,“新来的夫子好认真呀,这才第一天上课,就开始连着上这么久的课程。” 她把酸梅汤送进去的时候,薛小磊的书桌上已经摆放了好几张新写好的大字,他还在摇头晃脑地给苏夫子背书。 “大概是因为小磊要参加九月份的入学考试,所以,现在得加快点时间赶一赶进度。”薛小苒其实并不想薛小磊学得那么辛苦,可是,他乐意,她也只好同意了。 “哦,难怪了,男孩子好辛苦,要学的东西好多。”乌兰花有些庆幸自己是个姑娘家,至少不用时时刻刻面对着夫子的教鞭。 薛小苒失笑,她端起酸梅汤喝了几口。 随后又扒回了栏杆上,看着一边幽绿的芭蕉叶发呆。 “小姐怎么啦?”乌兰花虽然神经大条,可也看出她今日有些心神不宁。 “兰花,你想过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么?”薛小苒问她。 “当然是跟着小姐一辈子啦。”乌兰花立即挺直了胸膛。 薛小苒斜斜睨了她一眼,“跟着我一辈子干啥?当个老姑娘不嫁人呀 ?” “没人喜欢我,当个老姑娘就老姑娘好了。”乌兰花在苦岭屯的时候,一直说不上婆家,早就把这事看淡了。 “瞎说,我们兰花多好一个姑娘,怎么可能没有人喜欢呢。”薛小苒拍拍身旁的长椅,示意她坐下。 乌兰花坐到了她身旁。 “以前在苦岭屯的时候,是因为你那大伯一家狮子大开口,把上门说亲的人都给吓跑了,不是没人去提亲的。”薛小苒开始认真考虑乌兰花的问题。 “我知道,那时,我说话不利索,人长得瘦,饭量还很大,加上聘礼太贵,所以说不上婆家。” 乌兰花也清楚,“不过,我也不想成亲,成了亲就要离开小姐了,我不想离开小姐。” 小姐把她带离那片脏污的深坑,她还没来得及回报小姐,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哈哈。”薛小苒笑着拍拍她的肩头,“傻瓜,以后要是我成亲了,你也要跟着么?” “小姐要成亲了?”乌兰花眼睛一亮,“七殿下要娶小姐了?” 薛小苒脸颊有些红,“我成亲的话,对象就一定是他么?” “不是七殿下,还能是谁?”乌兰花反问一句。 是啊,不是连烜,还能是谁? 第三百零五章 愿不愿意 “七殿下说了什么时候娶小姐了?”乌兰花很兴奋。 “额,这个还没有呢。”薛小苒咬了咬牙,小声问道,“兰花,你觉得我嫁给他没问题么?” 乌兰花一愣,“七殿下那么喜欢小姐,能有什么问题?” “……你从哪瞧见他,喜欢我?”薛小苒的脸开始泛红。 “这还用说么,长眼睛都能瞧得出呀,七殿下对小姐多好呀。”乌兰花反倒一脸奇怪看她。 薛小苒眨眨眼,有么?他对她很好么? 回想这一路过来的细节,嗯,他好像是对她挺好的,不过,她对他也很好呀。 原本想从乌兰花这找寻些认同感,可她的立场总站在连烜那边,薛小苒问了几句,也就歇了念头。 人在焦虑忧愁中,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这不,转眼天色就黑了起来。 晚饭的时候,她和小磊等了等他,结果没等到,于是两人自顾吃了晚饭。 又过了半个时辰,在她以为今晚他不会过来的时候,刚想松口气,高大颀长的身影缓缓从院门外走来。 薛小苒拉开了房门迎上前两步。 “今天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连烜抬步走上台阶,立在她面前,唇角轻笑一声,“我不来,是不是你就高兴了?” “ ……哪,有。”薛小苒有些心虚。 连烜闷笑一声,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你吃了晚饭没有?”两人坐在黄花梨木圆凳上,薛小苒问了一句。 “嗯,在宫里吃过了。”连烜轻轻点头。 “今天很忙么?天黑才出宫?”薛小苒歪着脑袋看他,精神不错的样子,不像很忙。 “不忙。” 说起这事,连烜嘴角就是一抽。 本来早该可以出宫的,偏偏被他们拉着玩牌,天黑都不想放他出宫。 没错,就是他们,濮阳轻澜和武轩帝他们。 濮阳轻澜太过无聊,又得了新牌,于是开始发展新牌友。 首当其冲,就是武轩帝和李公公。 毕竟,雍宁宫里也只有他们比较得闲。 于是,连烜去雍宁宫的时候,被新晋的扑克牌迷武轩帝,拉去了玩扑克牌。 因为,玩了半天的郁风扬要去准备明日武轩帝泡澡的药材。 四人拖拉机就断脚了,连烜正好过去,就被抓去顶替去了。 “……啊?表哥居然和你父皇一起玩拖拉机?”薛小苒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想想看,身穿龙袍的皇帝和一群人凑堆打拖拉机。 画面太过诡异,薛小苒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扑克牌的魅力有这么大么? “嗯,我要 出宫,他们一个两个都要拦着。”连烜叹着气摇头。 他不否认,扑克牌确实挺有意思的。 不过,也没到能让他沉迷的地步。 薛小苒捂着脸偷笑。 她要不要把麻将也做出来,这个比扑克牌的娱乐性更强一些。 “别顾着笑,今天的任务该完成了,想好了么?”连烜瞧她有些泛青的眼眶,知道她昨夜肯定没睡好。 这事还是得当机立断决定好,免得夜长梦多,各自忧心。 “想好什么?”薛小苒瞥了他一眼。 “嗯,想耍赖?”连烜深沉的眼眸有些危险地半眯起来。 “哪有。”薛小苒直觉感受到威胁,忙端正了坐姿,一脸义正言辞,“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我不愿意,难道你就会放手不管么?” 她扁扁嘴。 连烜唇角一翘,“我放不放手是一回事,你愿不愿意又是另一回事,不许混搅是非。” 想就这么混过去,那可不成。 他往前移了移,撑开修长的双腿把她圈住。 薛小苒顿时有些心慌脸红。 “说,你愿不愿意,当那采花的姑娘?”连烜凑近她,醇厚的声音带着几分低喃的诱导。 薛小苒的脸越发红了起来,这话,问得怎么这么暧昧呢? “嗯,愿不愿意?”连烜继续往前 ,粉润的小脸越发在眼前扩大。 “你、你、你别靠那么近。”薛小苒被越来越近的脸吓得连话都打磕巴起来,“我,我愿意还不成么。” 连烜顿住身形,漆黑的眼眸里带了几分不满意,“这语气是带着不情愿么?” 黑如深渊的眸子似有火焰在闪动,灼得薛小苒脸皮都快被烧焦了。 “没有,没有,绝对心甘情愿,没有半分不情愿的意思。”薛小苒连忙信誓旦旦。 连烜忍着笑,一本正经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不许耍赖。” “嗯,不耍赖,谁耍赖谁是小狗。” 反正都这样了,薛小苒也不拧巴了,奉陪到底好了,不就是采花姑娘么,采花有什么难的,哼。 薛小苒挺直了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瞪着近在眼前的男人。 连烜忍不住笑了,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很好,这样的态度,让我很满意,值得表扬。” 俯身,轻噙,辗转,悱恻…… 等薛小苒回过神,丰润的双唇都被他亲得红肿了一圈。 气得两颊绯红的薛小苒移坐到他对面,不许他往她身旁靠近。 “就这样说话,省得你做坏事。” 薛小苒算是明白了,什么惩罚和表扬,估计方式都是一样的,她得离他远一些。 这就是个大灰狼,总想着把她这个小白兔吞到肚子里去。 连烜手肘柱着桌面,大掌撑住坚毅的下巴,微微歪着一张俊颜,沉着一双如墨黑眸,朝她勾唇一笑。 薛小苒被他这么一笑,小心脏顿时“嘭嘭”直跳,艾玛,他怎么可以这样看人呢,这是要对她使用美男计不成。 “咳,我跟你说,那个,孟婉娘到京城了,哦,对,她来过了,她说,孟丞泽想在京城开间云想阁,就是卖包包和成衣的铺子,说是要跟你说一声,我昨天都忘了。” 薛小苒被他扰得,说话的语序有些混乱了。 孟婉娘?撑着下巴的连烜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谁。 “嗯,答应他们好了,这事以前就应承过的。” “孟婉娘说,苍郸城的云想阁生意做得挺不错的,不过,衣裙卖得多,包卖得少一些,也不奇怪,背包这些本来就是新物件,得有个让大家适应的过程。”薛小苒和他絮叨起云想阁的事情, “要是在京城开一家云想阁也挺好,我可以随时看看,哪种包比较受欢迎些,以后的样式可以多调整一些。” 连烜静静看着她说话,也不插嘴。 听到她说愿意以后,他的一颗心看似平静沉稳之下,一直有暗涌翻滚。 第三百零六章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孟丞泽的事情让马管事去处理好了,你不用操心这些。”听完她的絮絮叨叨,连烜看着她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哦,好。”薛小苒眼珠骨碌转了一圈,他老这么看着她,让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紧张得砰砰直跳。 “呃,那个,这是欠你的银子。” 她从挎包里翻出折得整整齐齐的银票,换家具和添置下人的银子,她早就准备好了。 连烜淡淡瞥了眼桌上摆的银票,她坚持,那就随她。 他从怀里拿出荷包,把银票随意塞了进去。 “你都不看一眼?”薛小苒忍不住出声。 “你偷偷克扣了?”连烜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 薛小苒瞪圆一双眼睛,“怎么可能。” “那不就成了。”连烜轻笑。 薛小苒哑然。 夏夜的月光,格外明亮,皎洁的月色透过敞开的窗棂斜斜洒入厢房内,草丛内不知名的虫儿争相鸣唱着夜的曲调。 两人说话间,夜色渐沉。 连烜起身,薛小苒把他送到了门外。 犹豫间,她轻声了问了句,“你父皇和皇贵妃那里能同意么?” 从她知道连烜的身份后,她就对两人的未来感到迷茫。 她甚至想过,要是他的身份只是个侠客,那该多好,至少 没那么多现实的框框条条阻拦在两人前方。 他和她之间,前途定然困难重重,皇室不会让一个皇子迎娶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平民姑娘作为正妃。 要说她没有压力那是骗人的。 连烜垂眸看着她,灯光下的少女,眼中透露着不安和忐忑。 他伸手拉过她,轻揽她入怀。 “我以为,你应该比较了解我。” “嗯?”被他揽着的薛小苒一愣,这和了解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把握,你觉着我会逼着你表态么?”连烜轻笑。 虽然他的话,有点自大,却真的安抚到薛小苒一颗砰乱的心。 “那,要怎么做?”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往后移了一点,睁大眼睛看着他。 连烜低头,帮她把碎发挽到耳后,“现在还不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又卖关子,薛小苒仰头瞪着他。 连烜低低一笑,俯身在她白皙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先走了。” 转身大步离去,没一会儿,高大颀长的身形就消失在院门口。 晚风在廊檐下吹拂而过,带走白日燥热的气息。 薛小苒站在原地,气鼓鼓地瞪着他消失的方向。 臭家伙,这回倒是走得利索了。 不过,有了他这几句话,薛小苒心里的 大石头落了下来。 反正,天塌下来,有他这个高个子顶着,薛小苒乐观起来。 前路再难,有他陪同,也没什么好怕的。 想通了的薛小苒心情放轻松地回了屋子。 二日一早,薛小苒让杜山帮忙跑腿,给孟婉娘送了消息过去。 到了下午,孟婉娘就带着礼物过来了。 薛小苒看着摞了一桌子的礼盒,有些哭笑不得,“婉娘,你下次再这样,就不准你登门了。” 孟婉娘却笑盈盈的,拉过薛小苒亲切说话,“这些都是云想阁最新出的衣裙,我们云想阁的新铺面已经找好了,等我哥一到,新铺子就可以开张了,所以啊,你得帮着云想阁做些宣传才是。” “孟少主要亲自过来了?”薛小苒有些吃惊。 “是啊,早两日他就在安排这事了,今天的消息传过去,他这两天肯定要启程了。”孟婉娘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 早上接到薛小苒派人送来的消息,孟婉娘就迫不及待地给哥哥发送了消息。 她派人悄悄打探过了,薛小苒两姐弟与隔壁的濮阳府颇有渊源。 濮阳府的主人濮阳轻澜可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人物,裴神医的大弟子,濮阳世家的前世子,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他推掉了 世子之位,不过,濮阳轻澜依旧是濮阳世家最出色的子弟之一。 这样的人物,对于孟家这样的商户来说,那肯定是平日攀附不起的对象。 “我记得你的婚期好像在十月,那样的话,你哥是不是要在京城待到十月份?”薛小苒想起孟婉娘的婚事。 孟婉娘脸颊微红,柔美的脸蛋添了两分艳色,“嗯,十月二十二日,到时候,薛姐姐你可要来观礼呀。” “好,我一定去。”薛小苒笑着点头。 她在这边也没认识几个人,孟家和她是合伙人,两边的关系还是需要好好维持的。 孟婉娘就拉过她看衣裳。 她从苍郸城带了很多云想阁的新款衣裳,薛小苒和她身量相仿,衣裳穿着正好合适,所以,她想也不想,就把新制的衣裙挑了一部分带过来。 “云想阁的衣裙卖得好,也能带动各种包的销售,所以啊,薛姐姐可一定要帮忙宣传宣传,等云想阁开张后,功劳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呢。” 孟婉娘从礼盒里拿出一件蔷薇色藕丝缎裙,裙摆绣着精巧秀美的并蒂荷花。 有点紫,又带点粉红的蔷薇色缎裙很是鲜艳。 “这颜色也太艳了些。”薛小苒摸了摸面料,光滑轻软,穿起来肯定很 飘逸。 “薛姐姐肤色白,衬得起鲜艳的颜色。”孟婉娘把裙子往她身上比划一下。 “小姐,你穿这颜色好看。”乌兰花也跟着点头,那料子水光丝滑的,一看就是很贵重。 “对对,你瞧,兰花也这么觉着。”孟婉娘把裙子递给一旁的秋雨,又从礼盒里拿出一件月白色对襟纱衣,“搭配这件软烟罗的纱衣,正好合适。” “哇,这料子好轻好软,颜色好好看哦,小姐穿着一定很好看。”乌兰花小心摸了摸衣料,顿时被轻柔的面料惊艳到。 “这是今年最新出的软烟罗,最适合做夏季的衣裙,轻透柔软,穿着舒爽清凉。” 孟婉娘像个合格的导购员,对各式衣料如数家珍。 “这些衣裳,也太贵重了些。”薛小苒犹豫,这么多衣裙一看就不便宜。 “哎,薛姐姐,不是说了么,这是为了云想阁做宣传。”孟婉娘笑道,“你也是云想阁的一份子呢。” “我是卖包的,又不是卖衣裳的。”薛小苒嘀咕一句。 “都一样,你看,前个儿我还不是从你这拿了一堆新制的包,这些也都是一样的意思。”孟婉娘笑眯眯的。 薛小苒最终没能抵得过巧舌如簧的孟婉娘,收下了一大摞衣裙。 第三百零七章 心思各异 “殿下,皇贵妃召了宋景曦兄妹两进宫。”雷栗的声音在卫署的办公所里响起。 连烜负手站在敞开的窗棂前,望着前面视野开阔的庭院。 这里是离皇城不远的郎署内,连烜暂领禁卫军统领一职,办公署自然迁到了这里。 郎署占地面积极广,庭院里花草树木不多,地面全部由青石铺就。 诺大的庭院两旁摆放着几排落兵台,上面有刀、枪、剑、戟、锤等兵器。 “六皇子妃前日也被皇贵妃召去了庭华宫。”雷栗继续回禀,“这些日子,后宫诸妃的动静都不小。” 连烜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武轩帝不过是静养不见客,一个两个就开始慌张蹦跶起来。 “宋景曦最近都在干什么?” “回殿下,这厮自从上次在听涛学馆遇上薛小姐后,就一直派人四处打探薛小姐的行踪,最近他和六皇子走得比较近,经常带着宋宁曦去六皇子府做客,还与九皇子一起到京郊去跑马,在京城内很是活跃。” 连烜漆黑如墨的眼眸微眯,远安候打的是什么主意?让他们待在京城这么久? “皇贵妃与远安候从什么时 候开始有联系的?” “这,没能查到,不过,前西芪倾覆那年,远安候投诚了现在的西芪皇帝,那时他们已经有了联系。”雷栗小心回话。 那至少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连烜黑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芒,隐门的绵骨软筋散应该是远安候提供给她的,他大败西芪三军,凯旋回朝没多久,就被他们算计了去。 很好,那女人他暂时动不了,可宋景曦这厮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景华宫内,此时热闹纷纷。 王皇后看着殿内坐着的各色美人,端是有些头疼。 这一个两个的,平日也不见走动的那么勤快,雍宁宫宣布圣上静养期间不见客后,就都跑她这来了。 “娘娘,这都多少日了,皇上怎么还是没点消息呢?”德妃一脸精致的妆容,轻摇着手里精致的牙骨绢扇。 “是啊,娘娘,不是说皇上圣体好转了么,怎么不让我等去探望一二呢?” 一身湖水染烟色银线绞珠宫裙的贤妃,蹙着秀气精致的眉毛,柔声说道。 贤妃入宫前,有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当年一身娇柔轻媚,也曾深受 武轩帝宠爱。 直到皇贵妃的到来,掠走了武轩帝大部分的宠爱,曾经风光一时的贤妃也被渐渐冷落起来。 “呵,你们在这追问皇后娘娘又有何用,皇上连皇贵妃都不见,大家就别白忙活了。” 笑得一脸粲然,深目高鼻,带着异域风情的淑妃,眼眸里带着讥讽的笑意。 顿时,被殿内一群眼含刀子的女人注视着。 淑妃笑得更加畅快,她是蒙族人,性格豪爽利索,最见不得这些转弯抹角七拐八弯的花花心思。 “大家都别胡乱猜测了,濮阳神医叮嘱了,圣上突然病重的原因,与平日服用丹药,不懂节制,过多损耗精血有关,所以,以后,咳,就算病好了,也必须修身养性,束身自好,方能延年益寿,身体安康。” 王皇后面容肃穆地把话说完。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角落边坐着的季嫔更是脸色发白,握着椅子的手背绷出了道道青筋。 这话不就意味着,偌大的后宫佳丽,从此以后就成了摆设么? 她,才进宫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以后就要一辈子独守空房,再无得宠的机会了? “娘娘, 您这话的意思是,皇上以后都不翻牌子了?” 德妃把绢扇挡在脸上,掩住嘴角上扬的笑意。 反正,她现在年华老去,圣上已经很久没有翻她的牌子了,如果这消息是真的话,她只有心里偷笑的份,受宠的就那几个骚蹄子,让她们哀嚎哭泣去吧。 “咳,不是这个意思,修身养性,是指不要耽于美色,懂得节制,合理安排时间。”王皇后赶紧解释。 话可不能乱传,万一传到武轩帝耳朵了,味道可就变了。 这种关乎男子尊严的事情,没有哪个男子会不在乎的,更何况是向来死要面子的武轩帝呢。 王皇后的解释,让众嫔妃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原本,后宫大部分的宠幸都在庭华宫那位的身上,以后,要削减也是削减那边的份额多些吧。 一时,殿内众人心思各异。 庭华宫内,段飞妍没有去景华宫凑热闹,她们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应酬她们,何苦跑去互生怨气。 她正与宋景曦、宋宁曦说着话。 “景曦,二十日永嘉郡主过生辰,你与宁曦一道去一趟吧。” “可是,娘娘,我们没收到 请帖。”宋景曦倒是想去,可惜永嘉郡主没给他们下帖子。 段飞妍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康德长公主明知道她看中宋氏兄妹,永嘉郡主过生辰,却连帖子都不发给他们。 武轩帝这一病,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是吗? 哼,段飞妍眼里的阴戾更浓重起来,“你们只管去,跟着六皇子妃进去,不会有人敢拦你们的。” 宋景曦恭敬应是,抬眸看了眼艳色无双却阴气森森的段飞妍,忙又垂下了眸子。 他父亲与眼前这个女人情感纠葛了半辈子,除了这张美丽迫人的脸,他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好的,使得父亲对待同样美丽的母亲这般冷淡无情。 “景曦呀,永嘉郡主虽然比你大些,不过,她的长相身份于你还是挺相配的,你可以多与她接触一二。” 段飞妍看着眼前这张与他父亲相似的面容,眼神不由柔和起来。 宋景曦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娘娘,听闻郡主意属濮阳神医?” 这事在京城皇城圈内,不算隐秘。 “无碍的,知道濮阳轻澜为什么不愿意娶永嘉郡主么?”段飞妍唇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第三百零八章 约 “那年,宣平侯因心悸严重,从京城去药王岭寻了裴神医医治,结果,正好在药王岭外遇到了伏击濮阳轻澜和裴神医的刺客,宣平侯带着护卫前去帮忙,自己却犯了心悸抢救不回来了。” 宣平侯赵钧是永嘉郡主的父亲,宣平侯一死,康德长公主和永嘉郡主惊闻噩耗,都不敢相信。 “那些刺客是濮阳家族里,觊觎宁伯侯世子之位的子弟派来的,宣平侯因此意外身亡,濮阳轻澜心怀愧疚,不敢面对永嘉郡主,为了这件事,他把宁伯侯世子之位都给推卸了,这几年一直在外行医游历,直至前段时间才回京。” 要不是濮阳轻澜突然回京,武轩帝说不定已然丹毒发作一命呜呼了。 段飞妍一口素白的牙差点都要咬碎掉。 武轩帝身旁有那狡诈深沉的李老狗看着,她这么多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一旦被发现,李老狗一只手就能捏断她的脖子,她可不想为了那个卑劣的男人赔掉自己的性命。 只能一次次忍着恶心,勾引他服下丹药,加重他身上的丹毒。 眼看就要成功了,濮阳轻澜这厮居然这个时候回京了。 段飞妍恨得牙痒痒。 她出生皇室,本就天之骄女,加上从小殊色不凡,还未及笄已经是名满西芪 的第一美人了。 作为皇室最明艳的一朵娇花,无论走到哪都受人众人追捧奉承,她前半生顺风顺水,千娇百宠于一身,从不知忧愁为何物。 直至十五岁那年,刚过完及笄礼的她,与一众闺秀在皇城别苑办了赏春宴,别苑离皇城有些距离,她们当晚就歇在了别苑中。 谁能预料到,噩运就这么降临在她身上了,当时还是祁国皇子的武轩帝镇守边境时,听闻了西芪第一美人的名头,色胆包天混入了别苑中,摸黑偷偷潜入了她房间里,见色起意,不顾她的意愿强奸污了她。 此后,他攻打西芪兵临城下,父皇皇兄唯恐灭国,割地求和不算,还把苦苦哀求的她送去了奸污她的人怀里。 段飞妍恨,那时她和宋博良的婚事就差一纸公文,结果,天降灾星,把她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毁灭掉了。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宋景曦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他像极了年轻时的宋博良,一样面如冠玉,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从前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总是轻言温语唤她“飞妍妹妹”,那时的他们郎才女貌,多么般配,可是现在,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段飞妍只觉心口一疼,没了说话的意愿。 她挥挥手,示 意冯嬷嬷送客。 宋景曦和宋宁曦被人领出了庭华宫。 “哥,你说,爹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所以才一直对娘冷冷淡淡的。”宋宁曦心里有些纠结。 “爹不单对娘冷淡,对几个姨娘不也一样。”宋景曦摇头,他不愿意相信,这个叫段飞妍的女人就算美丽,那也是朵毒罂粟而已。 雍宁宫那边,被一众嫔妃惦记着的武轩帝,脑门上贴着数条白纸条,眼睛紧盯着手里牌,玩得正开心。 “对八。” “对J,有没有人要?” “对K,哼,要不起了吧。” “不好意思,对二。” “啊,你为什么还有对二——” 武轩帝哀嚎一声,脸上的白条震得一晃一晃的。 濮阳轻澜淡定从容,眼带得色的把手里牌清掉。 “又是你赢,真没意思。”武轩帝抿了抿嘴,脸上又被贴了张白纸条。 偏殿前的楝树下,四张脸或多或少都被粘上了白纸条。 粘的最多的是武轩帝和郁风扬,濮阳轻澜和李公公脸上粘的很少。 “李全德啊,你得杀杀年轻人的威风,别老压朕的牌嘛。”武轩帝洗着牌嘀咕一声。 “咳,打牌上看人品啊,不能放水作弊。”濮阳轻澜义正言辞。 武轩帝瘦了一大圈的脸,无奈地撇了撇嘴。 “皇上,该歇着去了。”濮阳轻澜看看天色,又看看他的脸色,“还有不要偷吃荤腥,于排毒不利,酒更不能喝,服药喝酒是大忌。” “轻澜呀,朕瘦了那么多,不吃点肉怎么补得回来。”武轩帝摸摸扁平的肚子,原本合身的龙袍,几天内变得宽松起来,如若不是精神好一些了,他真的怀疑,这毒是轻了还是重了。 “暂时不能吃,实在馋,让御膳房给您做素肉吃。”濮阳轻澜说了句。 武轩帝眼睛一亮,这主意好,素肉也挺好的,多少也有些肉的滋味。 他一高兴,想起了一件事情,“轻澜啊,二十那日,你代我去给永嘉送生辰贺礼去吧。” 濮阳轻澜脸色微变。 还没等他回话,武轩帝就朝李全德使了个眼色。 “皇上,您累了吧,奴才扶您歇会儿去。”李全德心领神会,支起老树皮般的笑脸,扶上武轩帝。 两人的身形迅速消失在回廊下。 郁风扬轻手轻脚收拾好东西,也溜去干活,濮阳轻澜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薛小苒和乌兰花忙活着新制一个手提包,绯色厚布料,包盖绣着繁复精致的花团锦簇。 绯色虽然颜色比较深沉,不过配上绣工精美的图案,就带上了几分低调奢华。 “ 应该挂个玉石坠儿,会显得更好看些。” 薛小苒把成品提起来细看。 这是她给永嘉郡主准备的生辰贺礼。 “对,挂个宫绦也好看。”乌兰花围着手提包看了一圈,也深觉满意,这包,她们做得很用心,弯弯角角都小心处理好,制作水平比以往高了不少。 “那得去买才成,咱们去银楼逛逛吧。”薛小苒把手提包放下,“不过,我不会看玉器呀。” 薛小苒有些发愁了,毕竟是送给永嘉郡主的,万一买了个成色不好的玉器,那岂不是尴尬了。 “孟小姐应该会看玉器,她家的宝芳斋就有玉饰。”乌兰花想到了孟婉娘。 薛小苒想了想,“那我问她一下吧,你帮我跑一趟。” 乌兰花笑着应下。 孟婉娘很快回复了消息,约了她二日去逛银楼。 “孟小姐见了我可高兴了,问清楚缘由后,她还很惊讶,临走的时候,赏了我一个荷包,荷包里有一两碎银子。”乌兰花拿出一个缎面荷包,笑眯眯地倒出里面的碎银子。 “给你的,你就拿着。”薛小苒笑笑,琢磨起别的事情来,“明儿咱们去逛街,我得准备好银票才成,玉饰都挺贵的。” 趁有孟婉娘帮忙掌眼,她得多买几样,以后用来做包包的吊饰。 第三百零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翌日一早,薛小苒穿上孟婉娘送的新衣裙,带着乌兰花和清宁出了门。 薛小磊最近开启学霸模式,每日的课程都排得满满当当的,连溜猴的任务都交给了杜山,他没时间可以出来逛街了。 昨夜,连烜没有到薛府,他去了京城外的禁卫军大营巡视,派了阴九过来传话。 所以,薛小苒早早睡了,然后也早早醒了。 薛小苒和孟婉娘约在了宣武正街口见面。 宣武正街不允许马车进入,所以,马车大多都停靠在正街不远处。 薛小苒下车后,就瞧见了戴着白色帷帽的孟婉娘和她的大丫鬟秋雨。 “我是不是来晚了?”薛小苒看了看天色。 “没有,是我来早了。”孟婉娘笑盈盈地走近她,“瞧瞧,你穿这身多好看。” 她今日穿着月色对襟纱衣和蔷薇色藕丝缎裙,莲步移动间,裙摆的并蒂莲花盈盈闪动。 薛小苒干干一笑,穿上这一身淑女气质满满的衣裙,她走动的时候,步伐都不敢迈得太大,生怕飞扬起的裙摆破坏了这份淡雅恬静。 “需要带帷帽么?我记得你在苍郸城的时候,出门好像也没戴帷帽呀。”薛小苒摸了摸帷 帽垂下的白色的雪纱。 孟婉娘脸颊微红。 “薛小姐,我们小姐毕竟在备嫁中,出门还是要注意些的。”秋雨帮忙解释一声。 薛小苒恍然,是这个原因呀。 孟婉娘嗔了眼大丫鬟,走到薛小苒身旁,挽起了她的手肘,小声说道:“咱们先去宝沁斋,进去我就把帷帽摘下来。” 薛小苒轻笑,“没事,婉娘长得好,带着帷帽安全些。” 两人往正街上慢慢走去。 “薛姐姐可不兴这么笑话我。” “我说的是实话,可没有半分笑话的意思。” “薛姐姐这话可让我羞愧了,在姐姐这般品貌面前,婉娘可当不起。” “……哈哈,行了,咱们就不要胡吹了,多尴尬呀。” 薛小苒无奈地放弃这段谈话,她是真心夸耀孟婉娘长得好看,真没有别的意思。 孟婉娘和她接触的时间毕竟没有太多,相互了解的程度还处于半陌生的状态。 不过,孟婉娘经常跟着孟丞泽经商,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能力还是挺强的,她琢磨一二后,忙换了态度。 “薛姐姐想买什么?宫绦还是玉饰?也可以买了合适的玉石自己编络子。” “嗯,我先看 看,买些回去挂在包上做吊饰。” 两人就着玉饰的话题往宝沁斋的方向慢慢走动。 时辰尚早,宣武正街的人流不算太多,似她们这般带着丫鬟仆妇逛街的小姐夫人也不少。 一行人进了宝沁斋,宽敞明亮的大堂里,三三两两的客人聚在一起看珠宝首饰。 一身浅灰色短打的伙计迎了上来。 孟婉娘摘下帷帽,交给秋雨,露出姣美妍丽的容貌,她的长相虽然没有孟丞泽那么让人惊艳,可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一露面就把大堂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一时,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猜测这貌美却陌生的女子是谁家的千金。 立在孟婉娘身旁的薛小苒心里暗笑,要是孟丞泽出场,效果肯定比孟婉娘轰动数倍。 那张雌雄莫辩的妖孽脸,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几人跟着伙计去了摆放玉饰的位置,薛小苒不懂玉,挑挑拣拣,寻摸着好看的样式,再问孟婉娘意见。 孟婉娘凑近她,小声问:“兰花昨个儿说,你要买玉饰是为了给新包配吊饰,说是要给永嘉郡主送的生辰礼?” 昨天听完乌兰花的话后,孟婉娘心中的震撼简直如洪水过境 一般。 薛小苒居然认识永嘉郡主? 永嘉郡主是谁?康德长公主的独女,武轩帝唯一的外甥女,传闻她比十几个公主还更受武轩帝宠爱。 在祁国,端是尊贵无比的存在。 她竟然认识永嘉郡主! “嗯,是啊,郡主后日生辰邀了我去参加宴席,我寻思着,她那什么好东西没有,就不浪费钱去寻礼物了,干脆自己做个包送给她成了。” 薛小苒摸着几块冰凉浸润的玉石,有些拿不准主意。 “小姐,这个好看,绿幽幽的,掉在绯红色的包包边上亮眼。”乌兰花指着一块圆润幽绿的玉石道。 “……这太绿了,红配绿,颜色有点重了。”薛小苒摇摇头,“这个浅色的白玉好看,打上络子挂上去,能压一压艳丽的绯红。” 两人嘀咕着,哪块玉石比较合适。 都没留意孟婉娘吃惊的神色。 她还要去参加生辰宴,孟婉娘的眼睛闪动着光亮,她哥哥的眼光果然毒辣,这宝是押中了。 “薛姐姐,这些玉石都太普通了,要是送郡主,还是买羊脂白玉比较好。”孟婉娘回过神,笑着凑近她们,提议道。 “羊脂白玉么?”薛小苒一听 ,就觉着不便宜。 不过,既然是给郡主送礼,贵就贵点吧。 喊来伙计,询问羊脂白玉,伙计把她们领到了一个小的待客厅里。 掌柜亲自捧来了大大小小的羊脂白玉,有纯的玉石,也有雕刻了图案的玉饰。 薛小苒在孟婉娘的帮助下,挑了一块俯卧姿态的白玉羊,雕工精致,质地温润,线条流畅,大小也适宜。 随后,两人又挑了几块玉饰,等一结账,薛小苒心头就是一抽,尼玛,几样小东西,花了她快二百两银子。 那块白玉羊尤为贵重。 薛小苒捧着小小的雕花描金红匣子,一脸肉痛地往大堂外走。 结果,刚走到门槛处,两个高挑修长的身形款款往大堂走来。 其中一人,穿着蜜合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手里拿着把象牙骨扇,面如冠玉,风姿秀雅,一派文人雅士姿态。 可不就是那假惺惺的狐狸宋景曦么。 薛小苒嘴角一抽,心里暗骂一句,尼妹,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偌大的京城也能三天两头遇上这厮。 “这不是薛小姐么?真是巧呀,又遇上了。”宋景曦自然也瞧见了她,他的眼睛一时闪过了几道精光。 第三百一十章 呛腔 “呵,宋公子,确实是巧呀。”薛小苒皮扯了扯嘴角。 跟在薛小苒身旁,还没来得及带上帷帽的孟婉娘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温雅贵气的男子。 这又是谁,看着身份很不一般呀。 “宋景曦,这两位是谁家的小姐,怎么面生得很?” 一旁走来一个身量修长的英俊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剑眉星目,脸颊略圆,显得活波朝气,一双黑眸滴溜溜地看着眼前两个陌生的两个女子。 “九殿下。”宋景曦微微侧身。 九殿下?! 薛小苒倏地瞪圆了眼睛,连烜的弟弟? 她抬眼朝少年看去,仔细一看,眉目间还真有两分相像之处,只是,这少年看着开朗活波,与冷漠少言的连烜,气质上就南辕北辙了。 在她身旁不远的孟婉娘也同样瞪大了眼睛,不过是陪同薛小苒出门挑选玉饰,居然还碰上了祁国九皇子。 清宁面色微沉,余光往大堂外扫了一眼,搜寻着今日跟上来的暗卫,万一有事,得让暗卫赶紧去传讯。 宋景曦给皇甫连辕介绍薛小苒,其实,他与薛小苒也不熟,不过是当初,瞧他们姐弟借住在乾酆城 的酆王别院里,觉得其中有猫腻,后来却一直没查出结果,他有些不甘心而已。 薛小苒屈膝行礼,“九殿下好。” 面上虽然带了几分好奇,态度却从容有度,宋景曦瞧着,越发对她的身份增添几分探究。 “民女孟婉娘见过九殿下。”孟婉娘原本想行大礼,可瞧着身旁的薛小苒,又改变了注意,学着她的样子屈膝行礼。 “两位小姐不用多礼,咳,这在外面呢,别引起大家的注意了,一会儿被人围堵起来就不好了。”皇甫连辕看了眼大堂内探头探脑的人群,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 这九皇子看起来挺逗趣,还知道害怕被围堵,薛小苒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薛小姐来买首饰?”宋景曦注意到她手里的雕花描金红木匣子。 “哦,买个玉饰。”薛小苒不大想搭理宋景曦,正准备措词告辞。 那边的皇甫连辕眼睛却亮了亮,“你们姑娘家应该最了解姑娘家喜欢什么了,正好,帮我挑选个礼物吧。” “……” 这位殿下,我们与你很熟么?薛小苒哑然。 “我永嘉表姐过生辰,正愁给她送什么呢? 你们说说,她会喜欢首饰还是玉饰?”皇甫连辕大步往里走,丝毫没顾忌到她们的脸色。 这位九殿下怕是随意自大惯了,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自作主张替她们决定了。 他也是来给永嘉郡主买生辰礼物的? 她看了眼孟婉娘,无奈跟了进去。 宋景曦唇角微翘,心里暗自得意,有九殿下压阵,看她这次还能一溜烟跑了么。 “你们都买了什么?我瞧瞧。”皇甫连辕在大堂逛了一圈后,被一堆闪亮亮的首饰晃晕了眼。 又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偷瞄关注,他心里不得劲,让伙计把他们领到二层。 二层分了几个小间,皇甫连辕随便找了间走进去,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待客的茶几旁。 薛小苒无法,只好把自己刚买的玉饰放到了茶几上。 皇甫连辕兴冲冲翻出来看了看,“这个白玉羊挺不错的,我永嘉表姐就是属羊的,你这个白玉羊转手给我吧。” “……咳,九殿下,这是我要送给郡主的生辰礼物。”薛小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你认得我永嘉表姐?”皇甫连辕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就亮了起来。 “哦 ,九殿下,濮阳轻澜是我表哥。”薛小苒扯起了濮阳轻澜的大旗,所以,她认识永嘉郡主很正常。 屋内几人同时一愣,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你居然是濮阳那家伙的表妹?”皇甫连辕表情变得有些悻悻然。 表姐迟迟没成亲,都是濮阳轻澜害的,皇甫连辕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因为濮阳轻澜现在正在宫里帮着父皇治病,心里就是埋怨,也不敢对他如何。 原来她是濮阳轻澜的表妹,宋景曦恍然。 难怪他们姐弟能借住在酆王别院里。 是他想错了方向,宋景曦有些懊恼。 “濮阳那家伙自己不敢去参加表姐的生日宴,倒是派你过去了。”皇甫连辕语气有些不满。 “额,不是我表哥派去的,是郡主邀请我过去的。”薛小苒说了一句。 “我表姐是个傻的,一腔情意喂了狗。”皇甫连辕冷哼一声。 “……” 这话可就过了,薛小苒瞥了他一眼,这小子白长那么高个子,却是个缺心眼的。 “九殿下,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为好。” 众人没想到,她居然敢 这样对九皇子说话。 皇甫连辕自己都楞了一下。 “你这么维护濮阳那家伙,是你自己喜欢他吧。”他突然蹦出一句话。 把薛小苒差点噎着,她用力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他是我表哥。” “表妹喜欢表哥不是很正常的么?”皇甫连辕挑眉,一双有些嚣张的黑眸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那九殿下喜欢永嘉郡主么?”薛小苒反问一句。 “……” 屋内众人被她的大胆言辞吓了一跳。 “那是我永嘉表姐。”皇甫连辕坐直身躯怒瞪她。 “可不就是同样的意思么。”薛小苒耸耸肩,她也不怵他了,回头她和永嘉郡主还有连烜告状去,让这小子吃排头。 皇甫连辕一噎。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敢跟他呛腔的女子。 宋景曦有些心惊,这女子胆子可真不小呀。 孟婉娘紧张得手都绞在了一起。 乌兰花却偷瞄了皇甫连辕一眼,心里自顾嘀咕,这九皇子居然说小姐喜欢濮阳公子,这话让七殿下听到,非揍他一顿不可。 她可没觉着薛小苒的话有什么不对的。 清宁一直立在门边,犹豫着要不要给七殿下传个信。 第三百一十一章 这是什么情况? “九殿下,这白玉羊我要用来做吊坠,您还是另外挑选生辰礼物好了。” 薛小苒把茶几上的白玉羊放回红木匣子里盖好,小心抱了起来,一脸怕他来抢的样子。 “切~”皇甫连辕朝她翻了个白眼,“小气巴巴的样子,我堂堂九皇子还能抢你一块玉饰不成。” 难说,薛小苒挑挑眉。 顿时把皇甫连辕气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不要以为你是濮阳轻澜的表妹,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惹急了我,我……” “惹急了你,你要干什么?” 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丝丝冷冽,让原本有些闷热的屋内都带上一丝寒意。 一身朱红蟒袍,高大颀长,身躯凛凛的身形出现在了房门外。 连烜一张如冰刀雕刻的脸,带着让人心颤的寒气,那双深邃冷峻的眸子往屋内轻轻一扫。 众人心中的背脊同时发寒,下意识就打了个冷颤。 “七,七哥,你怎么过来了?”皇甫连辕一个哆嗦后,回过了神。 他三两步走到连烜身旁,扬起一张有些肉乎的笑脸。 却被连烜冷眸一扫,皇甫连辕的笑脸僵在脸上,哎呀我去,七哥这气场,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对他都这么冷漠森然。 他,他能不能去找父皇告一状去?皇甫连辕哭丧着一张脸。 宋景曦心中骇然,这就是七皇子皇甫连烜? 这般强大冷厉的气场,果然有那种让人窒息的危险感,难怪在战场上被人称之为战神。 强悍如斯的威仪,端是让人望而生畏。 另一边的孟婉娘,被巨大的冲击感震晕了脑子,那个连七居然是祁国七皇子? “连烜,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脆愉悦的声音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薛小苒笑眼弯弯地捧着红木匣子走上前几步,昨夜他没回来,她突然感觉好像好久没见他似的。 “我刚好路过。”连烜疏漠的眸子落在她甜美的笑靥上,眼里的寒气开始丝丝散去。 “……” 这是什么情况?皇甫连辕瞠目结舌。 冷脸对他的七哥,居然对这个女子的态度这么截然不同? 而且,她还直接唤了七哥的名字! 皇甫连辕用力眨眨眼,想着他是不是还在梦中? “我和婉娘过来给郡主挑生辰礼物,正好遇到了你弟弟。”薛小苒凑到了连烜身旁,对着不断眨眼的皇甫连辕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你 弟弟还想抢了我给郡主准备的白玉羊呢。” “……?!” 皇甫连辕还在奇怪,她为什么突然朝他笑时,她的话立时让他头皮一麻。 果然,转向他的眸子变得幽深沉沉,犹如无底深渊。 皇甫连辕嘴角一抽,苦着脸解释,“七、七哥,我没有要抢,我只是想让她转手给我而已。” “你用一个皇子身份说着话,与抢有何区别。”连烜冷眸如霜,带着冰刀,刮得皇甫连辕脸皮生疼, “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该找个职位帮着父皇分忧解难了。” “……啊?!”皇甫连辕大惊,他不过是出门给永嘉表姐寻个生辰礼物,事情怎么就朝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七哥,七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我才十六,还没到上朝的岁数呢,你大人有大量,别和计较了。” 皇甫连辕连忙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 现在朝中局势,大哥监国,二哥、五哥、六哥、七哥辅国,七哥身兼数职,最得父皇信任,他要是开口,父皇定然会应允。 皇甫连辕可不想搅入那摊浑水中去。 他年岁小,母族那边的势力也小,上头几个哥哥一个比一个凶猛,皇 甫连辕根本没想过,要去争那个宝座。 也许,就是因为他不争的态度,所以,父皇和几个哥哥对他的态度都挺不错的。 皇甫连辕不想管以后谁坐上那个位置,反正他乐得当个闲散王爷。 如今的局势,他是傻了,才会凑上去自找事干。 薛小苒心里偷乐,脸上却忍着笑,老实待在一旁,看连烜训斥弟弟。 直把皇甫连辕训得像个漏气的气球般。 “这个时段,你不应该在国子监里念书么?”连烜眉头紧蹙。 “我,我不是出来给永嘉表姐找生辰礼嘛。”皇甫连辕抬眸瞥了眼冷脸的七哥,赶忙又垂下了眸子。 “下了学再寻,赶紧回去念书,再私自逃学,你自己想想后果。”连烜冷眼一扫。 皇甫连辕急忙应是,火急火燎溜出下了楼层。 连烜的视线就落在了屋内另一个男子身上。 宋景曦。 远安候世子,宋博良的嫡出的儿子。 连烜心头冷哼一声,一双眼眸冰冷如利刃。 宋景曦顿觉背脊一凉,他挺了挺胸膛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宋景曦见过七殿下。” 连烜没应答,只是淡淡看着他。 宋景曦的长相和宋博良有四五分 相似,只不过宋博良的气质偏清冷,而宋景曦则偏儒雅。 这一对父子与那女人的渊源,连烜一点都不想深究,可他们偏要蹦跶到他眼前来。 连烜眸如古潭,平静的潭面下,有火焰隐现。 宋景曦被他盯着,只觉身体越来越僵,做辑的手都有些支撑不住。 “远安候世子客气了。” 淡淡一句话,让宋景曦松了一大口气,他站直了身躯,脸上勾出得体的笑容,“七殿下有事忙碌,景曦就先行告退了。” 他当然知道,他是不受欢迎的,与其被赶,不如自行告辞。 “那就不送了。” 连烜侧身让出过道,丝毫没有跟他客套的意思。 宋景曦唇角一抽,勉强撑着笑容,离开了宝沁斋。 “连烜,你不是去禁卫军大营巡视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薛小苒瞧着他们离去,笑眯眯仰头看他。 还是连烜厉害呀,几个冷眼刀子过去,这一个两个的,都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嗯,刚回不久。”就接到了暗卫的传讯,连烜垂眸瞧着她笑弯的眼角,眼眸忍不住跟着柔和起来。 想起前夜,她应他的话,心里有个角落,就变得甜蜜而软绵。 第三百一十二章 无法确定 “民女孟婉娘见过七殿下。”孟婉娘战战兢兢上前行礼。 见识了七皇子威仪森森的一面,孟婉娘的腿肚子还有些在发抖。 “孟小姐不必多礼。” 知道孟婉娘是陪薛小苒来挑选玉器,连烜收敛了身上的气息。 乌兰花和清宁上前见礼,清宁垂手恭顺立着,她并没有和暗卫接触上,七殿下就过来了。 想来,是暗卫他们自己给七殿下传了消息。 清宁也不知道,七殿下到底在小姐身旁安放了多少名暗卫。 “连烜,你瞧,我们挑了只白玉羊,做成吊坠,挂在包包上。”薛小苒把那块羊脂白玉雕刻的羊,拿出来给他看。 “嗯,这玉的质地一般,用来做吊坠还行。”连烜瞥了一眼,“你要用玉石,早些跟我说,我库房里有好些没雕刻过的玉石。” 薛小苒瞟了他一眼,没应答,她怎么可以用他的玉石呢。 连烜哪里瞧不出她的小心思。 不过,还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七殿下,刚才那个九皇子还污蔑我们小姐。”乌兰花眼珠滴溜一转,把皇甫连辕先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 薛小苒睃了眼脸色又沉下去的连烜,她朝乌兰花挤眉弄眼 ,乌兰花回她一个鬼脸。 孟婉娘瞧了,一阵哑然。 连烜穿着朱红蟒袍,带着紫金冠,俊逸冷傲地走进宝沁斋,着实引起了一阵轰动,楼下围着一群好奇八卦的夫人小姐们。 要不是楼梯前立着高大威武的雷栗几人,她们怕是想要冲上来一探究竟了。 “还是你先走吧,把她们的注意力引开。”薛小苒瞧了一眼楼下的情形,赶紧缩了回来。 让连烜先离开,把那些眼冒星星的女人引开,她们才好下去。 连烜无奈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不出声孟婉娘,“那我先郎署去了,你们买好了东西,就回去吧。” “嗯嗯,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晚上过来吃饭么?”薛小苒问他。 “饭点到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等着我,我出宫的时间也没个固定的。”连烜瞧她细白的脸上有些失望,又接了一句,“我尽量赶过去。” 薛小苒粲然一笑,点了点头。 连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往楼下走去。 他一出现在楼梯上,下面一阵惊呼。 “是,是七殿下吧?” “五战连胜的七殿下!” “我们祁国的战神七殿下!” “啊,七皇子殿下——” 尖叫声此起彼伏,惊得 楼上的几人目瞪口呆。 薛小苒偷偷移出去一点往外看,只瞧见了连烜一抹朱红的身影疾步迈出了大堂外。 一群衣衫华贵的女子们紧跟着蜂拥出去。 “快、快,咱们趁机快走。”薛小苒往后一招呼,抱着红木匣子飞快跑下了楼梯。 下面的人群都涌到了正街上,连烜早已没了踪影,三三两两的人群依旧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薛小苒和孟婉娘几人绕开人群后,都松了口气。 “七殿下居然这么受欢迎。”乌兰花回头看了眼那群乌压压的人群,有些心有余悸。 要是被她们围上去,想脱身怕都有些困难吧。 “祁国七皇子前年大败西芪,五战连胜,打得西芪俯首进贡,七皇子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是很高的,在权贵世家的声望也同样声势烜赫,要不是七皇子身份上的问题,太子之位哪里还会空悬这么久。” 孟婉娘戴上帷帽,声音压得极低说道。 薛小苒闻言微愣,凑过去问关于连烜身份上的问题,她还真担心,万一连烜成了皇帝,那…… 在听到是因为血统原因,没有继承资格时,薛小苒心里暗搓搓松了口气。 一个皇子身份都让她觉着是道很难跨越的坎了, 如果连烜变成皇帝,那坎怕是就变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壑了。 薛小苒咽了咽口水,她无法确定,如果连烜变成皇帝,她还会不会还有那份勇气? 皇帝的后宫能只有一人么?皇帝肯,群臣能答应么?那些什么皇太后皇太妃能答应么?更甚者,权贵世家能答应么? 最初美好的承诺能一直坚守到最后么? 薛小苒没自信。 人心是会变的,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承诺,随着时间的消磨,也会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一辈子的时间很长,能够幸福走到最后,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多少故事的结局都在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 不论是外在的压力或是内在的原因,薛小苒都不愿意看到,他们的结局只剩下空茫的感慨。 “婉娘,你的消息比我灵通多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得找你打听才成。”薛小苒心中稍定,凑近了她。 “行啊,薛姐姐有什么想知道,又不方便查的事情,尽管来找我,我让人帮你打听。”孟婉娘毫不犹豫点头。 今日一行,遇到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没想到啊,哥哥的直觉那么准确,那个七郎君果然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难怪当初敢 放出豪言,说可以帮孟家把商铺开到京城来。 人家果然不是在说大话,是真有这等本事。 他们孟家居然能和祁国七皇子攀上了关系,孟婉娘心中的喜悦简直难以言表。 “薛姐姐,你去参加郡主的生辰宴,首饰衣裙都搭配好没有?”孟婉娘瞧了眼她发髻上簪的一簇色彩明丽的紫薇花,做工精致,样式也好看,只是,要是戴去参加永嘉郡主的生辰宴,就显得有些不够分量了。 薛小苒下意识摸了摸发髻,犹豫着问道:“是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她没参加过这种生辰宴席,还真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薛姐姐,去参加郡主生辰宴的女眷大多都是有品级的官员女眷,你去参加宴席,不用打扮得太高调,但也不能太低调,首饰这些,最好是精致不奢华,低调不简单,既不让人觉得扎眼,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孟婉娘挽着薛小苒上了她的马车。 薛小苒有些晕晕乎乎,戴个首饰还有这么讲究的说法呀。 “薛姐姐,咱们去宝芳斋,铺子里新添了不少精巧的新款,我给你挑几套合适的首饰。” “哦,好。”薛小苒在这方面还是小白一枚,有人领路自是再好不过。 第三百一十三章 老姑娘 薛小苒回到家中,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她身后的乌兰花和清宁同样捧着一堆东西。 “小姐,宝芳斋的东西都快给我们搬空了。”乌兰花把怀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 薛小苒放下东西后,翻出手帕抹了把汗。 桌上零零碎碎摆放着各式木匣子。 里面有首饰、发带、丝绦、梳篦等,甚至还有胭脂水粉。 都是孟婉娘硬配给她的,说是出门见客时,都用得上。 这么多东西,薛小苒付钱的时候,她如数打了折扣,只收了一半的价钱。 弄得薛小苒都不好意思了,孟婉娘却笑眯眯的直白说道,他们是合伙人,以后孟家要麻烦他们的地方也许还更多呢。 薛小苒只好收下。 “小姐,孟小姐说的事,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学?”乌兰花把孟婉娘的话记得清楚。 “……等我睡个午觉再说。” 孟婉娘隐晦的提议,让她去参加宴席前,把礼节好好学上一学,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些东西,薛小苒头疼。 乌兰花笑嘻嘻地把东西拆开,一一放好。 清月和清宁跟着在一边帮忙。 “小姐,这一套八宝簇珠白玉簪可真好看,您戴着肯定漂亮。”乌兰花拿起精致华美的簪子, 一脸赞叹,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么精美的发簪。 “嗯,是好看,宝芳斋出品的首饰还很好看的,那里就是位置偏了一点,要不然生意一定比现在红火。”薛小苒也凑了过来,拎出了一对簇珠白玉耳坠往耳垂上比了比。 “小姐,我给你换上去。” 乌兰花积极地动手帮她换上了耳坠,换完后退了一步,咧着一张嘴笑,“真好看,小姐去参加郡主生辰宴就戴这对耳坠好了。” 薛小苒拿过折枝花螺钿镜看了看,雅致精巧的耳坠确实很好看。 她摸了摸耳垂,想起连烜帮她打耳洞的情形,不由抿嘴轻笑。 下午,薛小苒开始了临时抱佛脚,跟着红姑学习基本礼节规矩,免得去参加宴席时,出糗丢份。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在红姑那张刻板肃然的脸色下,薛小苒很快把基本要点掌握清楚了。 只不过,动作在红姑眼里实在不够标准,分数只能勉强算是及格。 薛小苒却很知足了,表示能及格就好。 不光是她要学习这些,薛小磊也得跟着学习。 他要一道去参加郡主的生辰宴席,不过,男子的礼节没有女子那么讲究,学起来比她可快多了。 两人在红姑教导下,捣腾了一 个下午,天色渐黑才在算收工。 连烜进门的时候,看到有些愁眉苦脸的薛小苒,不由挑了挑眉。 他换下了朱红蟒袍,身穿石青色刻丝长衫,淡雅的颜色把他身上的冷冽之色都淡化了两分。 阿雷从庭院旁的树上呲溜溜跑了下来,它有几日没瞧见他了,感觉还挺想念似的,蹭到了他腿旁。 连烜垂眸看它,眼底略带柔和。 “连烜,表哥和风扬还没能出宫么?”薛小苒瞧了眼他身后,又是他一人,不由问了一声。 连烜抬眼看她,突然想起了今日皇甫连辕那小子说的混账话,他目光不由微沉。 “他后日会去参加永嘉的生辰宴,到时候你就能瞧见他们了。” 薛小苒闻言,眼睛一睁,朝他走近两步,“表哥肯去?” “嗯,父皇让他负责送生辰礼过去。” 少女白腻的脸颊旁,坠着一副新的耳坠,走动间闪着盈盈柔光,连烜的目光落在耳坠旁殷红的双唇之上。 “那郡主肯定会高兴的。”薛小苒笑盈盈的,一脸明朗的粲然。 连烜微暗的眸子,变得清亮起来。 “你跟我说说,他们两人的事情吧。”薛小苒小声问了句。 离晚饭还有点时间,薛小苒把阿雷从连烜腿脚便抱起, 拎到一旁的石蹬上坐下。 阿雷老老实实蹲坐在石凳上,薛小苒笑着给它顺毛。 连烜踱步走了过去,慢悠悠坐到了一旁。 “师兄小的时候身体不大好,为了给他治病,宁伯侯夫人带着他在京城住过一段时日,他们当时的府宅就在宣平侯府附近,所以,两家常来常往,永嘉和师兄自小就玩在一块,后来,我师父进京,宁伯侯夫人求得他老人家医治师兄,机缘巧合下,师兄成了师父的弟子。” 连烜慢慢叙述着那段往事。 濮阳轻澜成了裴神医的弟子后,就得跟着裴神医四处游走,宁伯侯夫人虽然不舍,可濮阳轻澜却很坚持。 裴神医声名赫赫,濮阳世家对于濮阳轻澜成为裴神医弟子自然乐见其成。 后来,濮阳轻澜就跟着裴神医去了药王岭,时不时会到京城住一段时间,那时,他和永嘉郡主一直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两家在他们说亲的年纪时,还讨论过他们的亲事,结果,那年,永嘉郡主的父亲宣平侯去药王岭求医,正好遇到刺客刺杀濮阳轻澜,宣平侯意外突发心悸身亡。 事情因濮阳家族内部斗争所引起,濮阳轻澜深感愧疚,解决了争端后,辞去了宁伯侯世子之位,一直没 有回京。 “这事,也怪不到表哥身上啊,这不是意外么?”薛小苒撑着下巴听完,觉得并非濮阳轻澜的过错。 “话是这么说,到底是因为濮阳家的斗争,连累了宣平侯,永嘉和她父亲的感情很好,师兄觉得无颜面对她。” 连烜淡淡叙述,他也没觉着是师兄的过错,只是师兄自己走不出自责的心理。 “表哥这样想是不对的,如果他真的觉得内疚,就更应该迎娶郡主才是,婚后加倍对郡主好,总好过现在这般彼此折磨。”薛小苒从另外一个方面切入。 连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可以把这话对师兄说一遍。” 薛小苒抿嘴轻笑,“你是想让我去做说客么?” “他们的事情拖得太久了,永嘉今年都二十二了,再不成亲,都变老姑娘了。”连烜盯着她轻轻晃动的白玉耳坠,白润的坠子与她莹白肌肤交相辉映,显得格外透亮。 “二十二就是老姑娘了?”薛小苒白了他一眼,“那我十九也是老姑娘了?” 连烜抬起眼睑看她一脸不满,不由轻笑,深邃的眼眸沉沉盯着她,“嗯,是老姑娘了,所以,要赶紧嫁人了。” 薛小苒一愣,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这家伙,是在催婚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六皇子妃 “小磊,苏夫子的课程跟得上么?” 晚饭后,连烜把薛小磊留下,询问起他课业上的事情。 “跟得上。”薛小磊乌黑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坚韧。 连烜瞧着默默点了点头。 一开始,他对薛小苒收留这个孩子是有些不赞同的。 他的身世多少有些不好的色彩,加上他年纪不算小,性子沉默戒备,连烜觉着这样的孩子,已经有了成熟的心智,不一定能养得熟。 薛小苒想要认养一个弟弟,大可以找一个年纪小一点,身世没那么坎坷的男孩子,抚养起来,也会容易些。 不过,这一路看下来,薛小磊倒是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性子谨慎却也坚韧,话不多,但对薛小苒和乌兰花的态度很不错,渐渐的也亲昵了不少。 阿雷在他的照顾下,每日精神奕奕,活波跳跃。 雷栗教导了他一阵武艺,对他夸赞有余,心智坚韧,又能吃苦,是个不错的苗子。 “他现在早上,下午都在上课呢,每天苏夫子留的课堂作业得写到挺晚才能完成。”薛小苒忍不住为薛小磊申述一句。 “梅花香自苦寒来,想要收获,就得先学会付出,现在吃的苦,是为了将来能走得更顺畅。”连烜 淡淡说了一句。 “是,七殿下。”薛小磊挺直了胸膛,一双眼眸更加坚定几分,“我不怕吃苦,也不觉得苦。” 连烜唇角微翘,斜睨了薛小苒一眼,“你瞧,你还不如小磊有觉悟呢。” “……” 薛小苒还他一枚白眼,“人生苦短,要懂得善待自己,量力而行,有些东西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必要太过强求。” 连烜挑眉,一双灼灼眼眸盯着她,眸中带着跳跃的闪动,“你也知道,人生苦短呀,那是否该珍惜当下,切勿虚度年华。” “……” 薛小苒盯着他,耳根有些发热,这家伙,怎么说着说着又歪了话题。 薛小磊偷偷瞧了两人一眼,牵起了阿雷的爪子,“姐姐,七殿下,我先去完成夫子交代的课业去了。” 一人一猴默默退出了客厅,这才发现,庭院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薛小磊悄悄回头看了看,客厅内的两人对视着说话,一向冷峻漠然的七皇子,此时面色柔和带着浅笑,哪有半分冷意。 姐姐会嫁给他么?薛小磊心中疑惑。 祁国的皇子就算娶妻,那得在世家权贵的人家里挑选吧。 他们现在的身份,虽然是濮阳世家的远亲,也远 远算不得高门大户吧,薛小磊有些忧虑。 六月二十日,天清气朗。 皇城北面的颐馨园内,从一早就开始忙忙碌碌,无数的仆妇忙着布置宴会的场馆。 一排排的树枝上,悬挂上明艳彩绸和五彩宫灯,开得正艳的花盆移到了宴会两旁,给颐馨园增添了无数生机。 申时过半,太阳西斜,透着红光的夕阳洒落,让颐馨园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入园处,渐渐有马车驶进,衣着华贵的女眷们开始步入园内。 薛小苒姐弟俩过来时,颐馨园的大门处,五彩宫灯已经冉冉亮起。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清宁和杜山。 乌兰花本来也想跟过来的,红姑和她说了几句话后,她就没再坚持了。 一般参加这样的宴席,多数女眷只会携带一名贴身丫鬟,毕竟参加宴席的人数已经够多了,再加上一群丫鬟婆子,就显得太过拥挤了。 清宁身手好,识路又识人,这种场合,有她跟着,比较合适。 而薛小苒和乌兰花除了永嘉郡主外,谁也不认识,两人同时一脸懵,可就不大好了。 乌兰花听了红姑的话,深以为然,当即掐断了好奇心,让清宁跟着过来了。 薛小磊沉稳,杜山精明, 两人倒是不容易出错。 颐馨园外停靠着长长一溜马车,薛小苒下车的时候,看到一排排阔气高大的马车,端是有些感叹。 估计全京城最有权势的人家都聚到颐馨园了吧。 入园口,锦衣华服,衣香鬓影的人群缓缓朝园内走去。 大门两侧有管事和嬷嬷迎客,每个客人都由丫鬟或者小厮引入园中。 “小磊,一会儿进去后,要是没瞧见表哥或者连烜他们,你也不要乱跑,找个合适的地方待着,等到开席的时候,他们应该会到了,那时再寻了他们一道,懂么?” 薛小苒比较担心薛小磊,这孩子毕竟年岁小,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姐姐,我知道,我不会乱跑的。”薛小磊心中有些紧张,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不想姐姐为他担忧。 “杜山,好好跟着公子,有什么规矩和忌讳他没注意,你要记得提醒他一下。”薛小苒又转头交代杜山。 “小姐,您放心,小的明白。”杜山机灵地点着头。 薛小苒松了口气,拍拍薛小磊的肩头,与他一并往大门处走去。 刚走到大门外不远,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他们不由往后看去。 一辆由两匹白色骏马拉车,气派高大的平顶 马车停在了空地上。 马车一停,附近几个刚下车的女眷就围了上去。 两名衣饰精美的侍女先下了马车,放好马凳后,一名穿着月白色金线绣云纹蜀纱,粉霞芙蓉花开羽纱群的女子缓缓下了马车。 女子纤柔娇美,身姿娉婷,一下车便被女眷们围了起来。 “六皇子妃,您来了。” “六皇子妃,您今日可真是清丽无双呀。” “六皇子妃,六皇子殿下没有一起过来么?” “……” 六皇子妃?薛小苒眨眨眼,那不是连烜的六嫂么? “小姐,那是六皇子妃古沐瑶,年初时,刚与六皇子大婚,六皇子与七殿下向来不对付。”清宁小声在薛小苒耳畔说了两句。 薛小苒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边立场不同,用什么态度相处自然就有讲究了。 薛小苒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身旁几个原本要进园子的女眷,也忙着去和六皇子妃打招呼,薛小苒趁机拉着薛小磊往大门走去。 把帖子递给迎客的嬷嬷,嬷嬷一看,立即唤了丫鬟和小厮分别领着他们往里走去。 颐馨园很大,待客处分了男客女客的院落,他们走到岔路口,薛小苒交代薛小磊一句后,两边分道而行。 第三百一十五章 瞩目 还没进到庭院,就听到里面隐约的喧哗声与丝竹声了。 小丫鬟领着她们进到了一处写着“樨香轩”的庭院内。 里面一片热热闹闹,人语不断。 见到小丫鬟领人进来,不少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们身上。 薛小苒今日穿着橘黄色绣刻丝瑞草云雁纱衣和象牙色缠枝莲花挑线裙,都是云想阁最新出的款式,与祁国这般的流行趋势有些许不一样,反倒显得特别起来。 加上她纤瘦轻盈,五官秀美,虽不见得让人惊艳,却也甚为惹眼。 一时,不少人交头接耳猜测她的身份。 这里是等待开席的待客厅,康德长公主与永嘉郡主都不在,女眷们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说话。 薛小苒谁也不认识,只好自顾挑了个稍远是位置落座,安安静静地等着。 “那女子是谁,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有人开始讨论她的身份,今日的宴席邀请的大多都是四品官员女眷,女眷们对彼此多少都有些印象,刚刚进来这位,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薛小苒也不在意,老实安静待着,打算一晚上做个木头美人,保持低调。 等到一群人簇拥着六 皇子妃到来时,议论声立即消失无踪。 众人纷纷涌上去行礼招呼。 没过多会儿,岭王妃和顺王妃联袂而来,又引起了一轮热潮。 薛小苒站在不远处,清宁不时帮她把在场的女眷都梳理一遍。 片刻后,酆王妃与厉王妃也前后脚进了樨香轩。 厅堂内更是热闹非凡。 薛小苒一直听着她们客套寒暄,眼睛偷偷观察起被众人簇拥着的王妃们。 四个王妃长得都不错,年龄也不大,在各色绚丽华贵的宫装映衬下,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其中,围在酆王妃身旁的女眷最为众多,其次是厉王妃。 酆王妃二十多岁,明眸皓齿,五官大气,一身紫华蹙金广绫宽袖宫裙,显得优雅端庄。 厉王妃年轻些,五官姣好,姿容出众,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不过,薛小苒瞧着,她眉目有些忧愁,面容微微带了些苦相。 经过清宁的小声提醒,薛小苒想起,厉王皇甫连鹏与武轩帝最为相似,不仅好武,也好女色。 据闻,厉王府内宅的嫔妾,数目是所有皇子中最多的一位。 有这么一个喜好女色的丈夫,厉王妃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顺王妃也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容貌温婉,气质恬静,一直保持着适度的笑容。 顺王就是那场天花风暴幸存下来的皇子,因伤了面容甚少出现在大众面前,顺王府也一向低调安静。 不论一群人私下的立场如何,面上都是一派和气,笑意盈盈。 薛小苒在清宁的帮助下,悄咪咪认清了不少女眷。 客人差不多到齐,管事嬷嬷恭敬地领着一群人往宴席正厅走去。 薛小苒跟在一群人身后慢慢移动。 路旁的彩灯把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灯下绽放的各色花蕊争奇斗艳,七彩的绸缎随风轻轻摆动,营造出一种热闹喧哗的氛围。 一进正厅,薛小苒才发现,原来男客也来了不少人,对面的男宾客区,席位上已经坐得差不多满了。 席位离得有些远,她瞧得不甚清楚,也不知道,连烜和濮阳轻澜他们到了没有。 偌大的正厅两侧,男女宾客按着席位落座。 几位王妃往前上席走去,康德长公主与永嘉郡主已经在上席等着她们。 薛小苒估摸着,自己可能要排到最末席位,也就自觉站在了末端,没有移动。 “清宁,你们七殿下到了没有?” 薛小苒偷偷问了清宁一句。 清宁左 右瞧了瞧后摇头,“没瞧见殿下的身影。” 那是还没到了?这么大牌?要压轴才到么?薛小苒吐吐舌头。 然后,她瞧见了对面不远的薛小磊,他果然也在末席,正老实待着,瞧见她后,朝她笑了笑。 薛小苒偷偷朝他挥挥手。 两姐弟正笑着,上席突然一阵骚动。 薛小苒循声望去,就见一身水红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梳着高高飘云髻,风姿出众的永嘉郡主正朝她走过来。 “小苒,你到了怎么也不出声?我还以为你要晚些才到呢。”她高挑清雅的身形笔直停在薛小苒身前。 一时,正厅内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薛小苒身上。 受到众人瞩目的薛小苒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干巴,“你要招待这么多宾客呢。” 永嘉郡主嗔了她一眼,伸手牵住了她的一只手,“和我这么见外,回头想害我被七哥骂么?来,我给你介绍我母亲。” 薛小苒耳根微红,只好随着她往上席移动。 无数道视线“刷刷”在她和永嘉郡主身上来回移动。 “母亲,这是小苒,我和你说过的,小苒,这是我母亲,康德长公主。”永嘉郡主笑着介绍。 康德长公主是 武轩帝亲妹,四十多的年纪,保养得当,脸上没有明显的皱纹,依旧能够看出年轻时的风华。 薛小苒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康德长公主眼眸里闪过一抹精光,脸上挂起了慈爱的笑容,“真是个漂亮的姑娘,难怪我们永嘉这么喜欢你。” 她笑着拉过了薛小苒的手,从手腕上撸下一只白玉镯。 在薛小苒还没反应过来前,白玉镯就戴到了她的手腕上。 “好孩子,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以后,多来府里找永嘉玩。” “……” 手腕上温润细腻的触觉让薛小苒微微愣住,她瞥了永嘉郡主一眼。 瞧她脸上笑意盈盈,薛小苒只好屈膝道谢。 “永嘉,这位小姐是谁家千金,怎么看着挺眼生的?”一旁的酆王妃有些好奇地问了出口。 席上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永嘉郡主脸上挂着浅笑,正待给众人介绍。 门口处传来了通传声,“七皇子殿下到——” 穿着藤色刻丝团花阔袖锦袍,束着白玉冠,丰神俊朗的皇甫连烜,带着一身压不住的凌厉气势大步朝正厅走来。 他身后跟着臭着一张脸,却依旧俊逸不凡的濮阳轻澜,还有负责捧礼物的清瘦少年郁风扬。 第三百一十六章 他为什么还活着? 踏着猩红地毯款款走来的男子,冷峻的面容如刀刻般深邃英挺,一身清冷孤高的气势煞是惊人。 女宾席上不时传来惊呼声和倒吸声,祁国还未大婚的皇子,如今只有七皇子与九皇子。 相对年幼无实权的九皇子,身兼数职手握兵权的七皇子无疑更能吸引贵女们的注目。 当然,他那俊美冷酷,龙章凤姿的外形,也是让她们着迷钦慕的原因之一。 “七皇弟真是越发受小姑娘们喜欢了。”酆王妃掩唇轻笑。 “可不是么,瞧瞧,满城的贵女都要为他倾倒了。”岭王妃娇艳的脸上透着丝丝笑意。 “真不知,谁家千金会有这个福气嫁给七皇弟。”顺王妃也柔柔说了一句。 “这可不好说,七皇弟那张冷脸也不是一般女子受得起的。”厉王妃却有不一样的意见。 她的话顿时得到了几位王妃的附议。 “……” 立在边上的薛小苒表情微微一僵,大眼睛半眯着开始瞪向渐渐走近的男子。 连烜一走进正厅,就瞧见了与永嘉站在上席边上的她,见她用黑亮的眼眸瞪他,连烜唇角一压,抑住上扬的笑意。 康德长公主的视线更多地落在连烜身旁的濮阳 轻澜身上。 她两次进宫探视武轩帝,都没有见到他,知他故意避开,康德长公主也颇感无奈。 当年的事情纯属意外,她并不怪罪他,他却自责愧疚,连世子之位都推却了,也是倔犟的。 连烜他们上前,与康德长公主见礼。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身上,其中一道目光极其复杂,恐惧、犀利、不安、晦涩交织在一起。 古沐瑶一张清丽娇柔的脸白似宣纸,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张冷峻又棱角分明的脸,衣袖下的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为什么还活着? 从他回来这十日里,古沐瑶一直焦虑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明明上一世,他失踪后就再没出现过了,为什么这一世会不同了呢? 难道是因为她改变某些事情,所以,连他的结局都跟着起了变化么? 看着他从容不迫的与康德长公主交谈,古沐瑶咬着下唇,心中的焦灼越发难耐。 “六弟妹,怎么这般看着七皇弟呢?” 耳畔一声轻笑,惊醒了沉浸在焦虑状态下的古沐瑶,她回过神后,勉强扯了个娇柔的笑脸, “五嫂说笑了,大家不都在看着七皇弟么 。” 她唇角在笑,看向厉王妃的眼里却带着冷然暗讽,上辈子,她在这女人手底下伏低做小。 这辈子,她避开了觊觎她美色的厉王,成了能与厉王妃平起平坐的六皇子妃,以后,还会成为一国之母,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们朝她跪拜。 再也不是任由她呼来唤去的卑微嫔妾了,古沐瑶微微扬起了高傲的下巴。 厉王妃却回以一个带着讽刺的微笑,她压低声音,“哎,七皇弟凯旋回京那段时间,六弟妹可没少往七皇弟身旁凑呢,当时啊,我们还以为,很快能听到喜讯了呢,谁知,喜讯是听到了,人选却换了。” 她笑容里的鄙夷嘲讽毫不掩饰,七皇子那时五战连胜,班师回朝,不仅声势烜赫,更是受尽了满城贵女们的追捧。 结果,七皇子对一众贵女不假辞色,唯独待眼前这朵娇柔的小白花有些许不同。 没想到的是,七皇子失踪没多久,小白花就攀上了另一根高枝,手段当真是了不得呀。 古沐瑶脸色一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五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口无遮拦,小心祸从口出。” 厉王妃冷哼一声,斜睨着她 ,“做得出,还怕人说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前年有段时间,这朵小白花还入了厉王的眼。 勾得厉王想方设法要把她纳入厉王府,后来,不知怎的,又放弃了。 总之,这朵看似柔弱娇怯的小白花,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们说话的声音引来一旁的顺王妃和岭王妃看过来,古沐瑶忙垂眸做娇弱姿态,不再理会厉王妃。 厉王妃心中暗呸一声,转头看向上席。 濮阳轻澜奉旨来送礼,礼盒摆到席上,却谁也不关注,众人的视线均落在他和永嘉郡主身上。 永嘉郡主过了生辰就二十二了,这个岁数还没成亲,整个京城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原因是什么,消息灵通的人家多少都了解些内幕。 濮阳轻澜被一群看热闹的视线盯得上火,一旁的连烜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气得他牙根直痒痒,面对康德长公主的询问,还不得不小心陪着说话。 他眼珠一转,瞅见了不远处的薛小苒,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小苒,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小磊呢?” 濮阳轻澜三两步凑到了薛小苒身旁,把薛小苒重新又推到了众人面前。 “……” 连烜一个冷刀子眼扫了过去,濮阳轻澜挑眉,笑眯眯看着薛小苒。 “小磊,在男宾席上呢。”薛小苒横睨了他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这是把她拉出来当挡箭牌了。 濮阳轻澜朝她讨好地笑笑。 四周人群的目光就是一变,难道…… 连烜冷眸一扫,瞥见了酒席末端的薛小磊,“小磊,过来。” 视线齐刷刷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一个偏瘦小的男孩从末席站了起来,迈着大步走到连烜身旁。 “跟你表哥坐到一块去。”连烜示意他往濮阳轻澜那边去。 薛小磊老实走到了濮阳轻澜和薛小苒中间,叫了声,“表哥。” 濮阳轻澜立即赏了个白眼给对面的连烜,臭小子,借用一下都不成。 “伯昀,这是你表弟?”康德长公主有些疑惑。 “母亲,小苒和小磊姐弟俩是伯昀的远房表亲。”永嘉郡主解释一句。 康德长公主恍然,随即拉着薛小磊关切的问了几句,又吩咐身旁的嬷嬷寻来了一块金蟾玉佩给他当见面礼。 一番客套寒暄,到了开席的时辰,濮阳轻澜松了口气,拉着郁风扬与薛小磊赶紧入席。 薛小苒则被安排到了女客席位中段的位置。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得劲 作为武轩帝最疼爱的外甥女,永嘉郡主的生辰宴自然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恭贺生辰的贺礼都摆满了一旁的紫檀平角条桌。 薛小苒送的贺礼也摞在了那上面。 酒席过半,大多数人开始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始与身旁的人说说笑笑,低声细语。 薛小苒坐的位置上,一边是左相嫡孙女柳凤青,一边是西芪远安候嫡女宋宁曦。 薛小苒能知道她们,当然多亏了清宁在她身后。 “薛小姐是濮阳神医的表妹呀。”宋宁曦放下手中的筷子后,用丝帕擦了擦嘴,笑着与她搭话。 薛小苒本来想着,一直埋头苦吃,大概不会有人找她搭话吧,谁知她想得太美好了。 无奈,只得跟着放下筷子,礼貌地点了点头,“是啊。” “濮阳神医与七殿下交好,你们也与七殿下相熟吧?”宋宁曦姣美的脸蛋上,带上几分紧张。 一旁侧耳倾听的柳凤青,也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看向了薛小苒。 “……” 薛小苒眼皮狠狠跳了一下,连烜那个大冰碴子,桃花居然开得那么旺盛。 不由地,她的眼神朝对面上席瞥了过去,这一瞥,还没瞧见连烜,反倒先瞅到两个眼熟的人,正看向她这边 。 正厅内的灯光很通亮,屋顶悬挂的宫灯一盏接一盏,薛小苒的眼睛也看得真切。 那两人一个是皇甫连辕,一个是宋景曦。 皇甫连辕大约是记恨着上次她告状的事情,见她瞧过去,就鼓起眼睛瞪着她。 薛小苒心里一乐,懒得和他计较,眼神移向离他不远的宋景曦,那厮一脸深沉,盯着她们这边不知心里又在算计着什么。 咦?薛小苒转头看向一旁的宋宁曦,这才回过神,这宋宁曦是宋景曦的妹妹吧? 她虽然见过宋景曦几次,可还真不知道,原来他是西芪远安候府的人。 “怎么啦?”宋宁曦瞧她久久没回答,反倒是一脸疑惑看着自己,不由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薛小苒客气笑笑。 “你还没说,你们与七殿下是不是也相熟呢?” 薛小苒想混过去,宋宁曦却是不依不饶。 “我表哥和七殿下比较熟。”薛小苒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宋宁曦眨眨眼,转头看向坐在皇子席位上,依旧冷着一张脸的七皇子。 永嘉郡主的生辰宴,酆王、岭王、顺王、厉王都没出席,但都托了王妃送来了生辰礼,亲自出席的有六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三个还未封王 的皇子。 此时,那块区域不知在说着什么,气氛似乎有些不大融洽。 宋宁曦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又继续和薛小苒说起话来,说话的内容不外乎都是围着七皇子绕圈圈。 薛小苒心里不得劲,随口应着她。 好在,不多会儿,宴席结束,康德长公主请大家移到隔壁的牡丹阁听戏喝茶。 薛小苒连忙起身,跟着一众女眷慢慢往外移,宋宁曦还想凑过来,薛小苒干脆在人群中七拐八弯穿梭而过,把她甩在身后。 清宁一直紧跟着她。 颐馨园很大,修建的过道也宽敞,路旁的树枝上都挂着五彩宫灯,把四周映衬的通明亮堂。 牡丹阁的戏台分为两处,一边招待男宾客,一边专供女眷。 听戏楼阁是个二层小楼,薛小苒瞧见康德长公主与永嘉郡主坐到了一楼庑廊上,四周围着一圈的女眷。 薛小苒自觉往后挪了挪,寻了个稍偏的位置坐下。 “咿咿呀呀”的戏曲,可不是她的喜好。 “你也不喜欢听戏呀?”一个高挑英气的姑娘大咧咧坐到了她身旁。 薛小苒一愣,转头看向她,这好像是辅国大将军的嫡女董明月。 “我是董明月。”她咧嘴一笑,笑出一口白牙,很 是爽朗坦荡。 “我是薛小苒。”薛小苒也学着她的样子,朝她咧嘴一笑。 立时收获了董明月的好感。 “哇,难得有人会和我一样咧嘴笑,你都不知道,我这么一笑,那群女人们,就巴拉巴拉说一堆,什么女子理当笑不露齿,含蓄矜持,哎呀,个个跟宫里的教养嬷嬷似的,烦死了。” 董明月凑近她,眼睛亮晶晶说道。 薛小苒轻笑,“不论怎么笑,发自内心的笑容就是最美的。” 董明月浓眉大眼,脸型线条英挺,咧嘴笑时,带着一种率性的魅力,自有她的好看之处。 “你的说辞比较特别,嗯,我喜欢。”董明月大笑。 惹得不远处看戏的女眷们回首蹙眉。 “咿咿呀呀的唱调有什么好听的。”董明月放低了声音,与薛小苒嘀咕。 薛小苒虽不喜欢听戏,不过,也不会去贬低戏曲的魅力,她笑笑,“你要是不喜欢,那去逛逛园子好,我瞧这里花圃里的花开得挺不错的。” 结果,她就被董明月拉出去赏花了。 灯下看花,别有一番风味,颐馨园里种着各种奇花异草,走动间花香扑鼻而来。 “花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太热了。”董明月用她宽大的衣袖用力扇 着风。 刚走一圈,她已经满头满颈的汗了。 “宝珠,你去戏台那边拿几把扇子过来,简直热死了。” 宝珠是董明月的贴身丫鬟,这庭院里,还有听戏喝茶的男客,宝珠略一迟疑。 就被董明月瞪了一眼,“磨磨蹭蹭干嘛,我在这,谁还敢打歪主意不成。” 作为辅国大将军的闺女,出身将门,自然从小习武,等闲人等都不是她的对手。 宝珠朝自家小姐无奈地笑笑,转身朝听戏阁楼走去。 “走走,咱们去那边假山上的凉亭歇脚。”董明月自来熟地挽起了薛小苒的胳膊。 薛小苒哭笑不得,只好跟上。 清宁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一路赏花过来,走得已经略偏,太湖石上的六角凉亭里,只悬挂了一盏莹莹宫灯。 “还是这里凉快些。”凉亭位置高,晚风轻拂,吹得阵阵凉风。 董明月倍感舒爽,立在风口处没出声。 凉亭不远处,一簇玉簪花盈盈绽放,白郁芬芳甚是迷人,薛小苒看得有些入迷。 一时,凉亭内外安静宁和。 “踏踏踏”细微的脚步声,从下面的过道拐弯处渐渐传来。 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形背着灯光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道纤细娇柔的身影。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小白花 薛小苒眼眸半眯,盯着那熟悉的身影蹙起了眉头。 虽然离得有些远,可连烜的身形,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一旁的董明月迅速跑到她身旁,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揽着她坐到长椅上,还把清宁也招呼着坐下。 假山上本来光线就不怎么亮,她们一坐下,下面的人如果不注意,是不会知道凉亭里有人的。 当然,这仅限于普通人。 连烜自然不在普通人范围内,他刚走过拐角就发现凉亭里的人了,其中还有熟悉的一个身影。 “七殿下,您容妾身解释一句。” 声音娇柔软,带着丝丝轻怨,似忧又似喜,一句话如黄莺娇啼百折婉转。 坐在长椅上的薛小苒只觉一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这是哪个妖孽?能好好说话么? 她身旁的董明月更甚,嫌弃得龇牙咧嘴猛搓胳膊。 薛小苒顿时一乐。 她转身趴在凉亭的围栏旁,偷瞧下面的情形。 董明月挠挠头,想要提醒她一句,下面的人是七皇子皇甫连烜,他肯定是知道凉亭上有人的。 “殿下,殿下,妾身也是身不由己的呀。”娇柔的声音带上了几 分哭意,似乎满腹委屈不得申述。 薛小苒已然透过栏杆缝隙看清说话的女子是谁。 六皇子妃古沐瑶。 她那身月白色金线绣云纹蜀纱和粉霞芙蓉花开羽纱裙,在灯火的掩映下,配上她那张白皙精致的娇美容颜,尤为显得娇柔轻怜,楚楚动人。 “……” 又是一朵桃花?啊,不对,应该是一朵杏花,还是红得娇艳欲滴的杏花。 薛小苒木着脸看着下面被娇滴滴的红杏拦下的高大男子。 “六皇嫂,请自重。”连烜淡淡说了一句,抬眸就瞥见了躲在凉亭栏杆后那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好,黑亮的眼睛半眯着盯着他,紧抿着的双唇显现出她此刻的心情。 她怎么跑这边来了,连烜有些尴尬的同时,更多的是心喜,她不高兴也是出于对他的在乎。 “殿下,您,您怎么能不明白沐瑶的心呢?”古沐瑶捧着心,蹙起的秀眉下眼眸泛起了一层雾气,颤抖着的双唇似有咽唔声传出。 娇柔婉转的声音一落,栏杆后的眸子里隐有火焰在闪动,连烜眼皮一跳,悄然移开一大步,眼神放冷,扫向古沐瑶。 “六皇嫂慎言,还有,不 要把别人都当傻子。” 连烜侧脸冷峻,修长的下颚棱角分明,一双冷眸如霜似刀,仿佛洞悉一切。 古沐瑶被他的冷眸扫得一个哆嗦,他,知道了? 不,不可能! 那种药无色无味,掺在茶水里根本分辨不出来,他怎么能肯定是茶水里有毒?而不是别的东西里掺了毒? 古沐瑶内心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那杯茶是她亲自捧给他的没错,可是,没有证据是她下的毒,她要淡定,他只是怀疑而已。 “殿下,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您知不知道,您消失的这些日子,妾身有多难熬。” 她声带咽唔,柔柔切切,削肩细腰,一张无辜柔弱的脸显得纤柔动人。 这是个很懂得利用自身娇弱优势的小白花。 趴在栏杆后偷看的两张脸,彼此互看了一眼。 连烜垂眸看着眼前这张泪盈于睫,我见犹怜的脸,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他就是被这张楚楚动人的面容蛊惑了双眼,没有戒备地喝下了那杯下了毒的茶水。 如今回头一看,一切其实都有迹可循,只是当时的他,太过自负,没有细究而已。 “六皇嫂,知道难熬这两 字怎么写么?”连烜冷笑,他被囚禁近半载,那些日日夜夜才让他懂得难熬两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他是没有证据证明毒是她下的,不过,有些事情也无需证明,她与连砾的婚事为什么能这么顺利?还不是因为皇贵妃在背后推波助澜。 皇贵妃为什么会帮她? 这就不难解释古沐瑶的行为了,她能成功的把掺了药的茶水让他喝下,不就是大功一件么,连烜冷眸阴鸷。 隐门的绵骨软筋散是西芪秘药,应是远安候宋博良提供给皇贵妃的,要不然,离开西芪多年的皇贵妃手里怎么会有这种及其罕见的秘药。 这一串紧密的计划,大约从他从边境回来,就开始谋划了吧,连烜眼底闪过晦涩难明的漠然。 “既然六皇嫂喜欢待在这,那,就待个够吧。” 古沐瑶眨巴着湿润的眼眸,还没来得及领悟他话里的意思,忽地,两腿关节处一阵剧痛,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古沐瑶粉唇半张,一脸痛楚不敢置信,身体不受控制歪倒在一边。 连烜没有再多言,大袖一挥,绕过她大步离去。 当然,离开前他看了眼高处的栏杆后,那两双偷窥的视线 “咻咻”躲了起来。 他瞧得清楚,另一个女子是辅国大将军董骏的嫡女董明月。 这姑娘是个利落爽朗的性子,身手也不错,有她陪着薛小苒,倒不用担心。 况且,清宁还跟着她们身后呢。 连烜放下心来,大步离去。 凉亭下的过道上,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断断续续。 薛小苒三人猫着腰,偷摸着下了凉亭,绕过假山,快速往听戏楼阁的方向溜去。 等跑了老远,董明月扶着薛小苒的肩头,大笑起来。 “哈哈,她也有今日呀,活该。” 她笑得畅快肆意,把薛小苒都看楞了,“你和她往日有仇?” “没有,她那种胆小又造作的性子,哪里敢来惹我。”董明月继续大笑。 “那你笑得那么开心?”薛小苒嘀咕一声。 董明月咧嘴,朝她神秘地眨眨眼,正想说话,就见自家大丫鬟宝珠捧着几把绢扇过来了。 “走,咱们到那边说。” 董明月拉着她,又招呼宝珠跟上,几人往听戏阁楼旁的庭轩走去。 庭轩里两边点着纱灯,光线比凉亭那边清亮许多。 董明月拿过两把绢扇,给薛小苒递了一把后,摇着绢扇和她说起了古沐瑶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厢情愿? “我跟你说,这个古沐瑶纠缠七皇子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那年七皇子还没出发去边境,我就瞧见她偷摸着跑去跟七皇子表达心意了,就跟刚才的情景有些相似。” 董明月大喇喇地扇着风,脸上带了几分坏笑。 薛小苒心口一睹,勉强扯了扯嘴角,“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七皇子出发前,差不多四年前吧。”董明月想了想,“那年,我爹也去了边界,圣上在宫里设宴送行,我们都去了。” 四年前,连烜十八,薛小苒胸口闷闷的,“当时古沐瑶几岁呀?” “她呀,那年刚及笄吧,小苒,我跟你说,她那人从小就那鬼样子,动不动就泪眼汪汪的,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们都不喜欢和她玩。”董明月自来熟地唤着她的名字。 刚及笄,那就是十五岁,十五岁就跑去跟连烜表白了,也太早熟了吧,薛小苒气闷的同时,又有些啧舌。 “当时是什么情形,七皇子他是什么反应?”薛小苒小心问了一句。 “这我不清楚了,当时,我只是远远看见她在池畔拦住了七皇子说了一通话,你要知道,七皇子武功高强,我们一靠近他就能察觉了。”董明月 耸耸肩, “不过,七皇子自始至终都板着脸,古沐瑶肯定是一厢情愿了呗,而且,过了没多久七皇子就去了边境,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回京城,只是没想到,古沐瑶都嫁给了六皇子,心里居然还惦记着七皇子,啧啧。” “……” 一厢情愿?薛小苒木着脸无意识地挥动绢扇,怕也不见得。 如果,连烜真的不在意,他肯定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哪里还会有耐心听她说完话。 刚才他说,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潜台词是,他被她骗过么? 薛小苒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似的,好想立即跑去问连烜,他和古沐瑶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成了六皇子妃后,可得意了,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也不怪她那么张狂,她娘是继室,她头上有嫡兄嫡姐,比她受宠多了,她成了六皇子妃可不就是扬眉吐气了么。” 董明月和她嘀咕着古沐瑶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骚动从庭轩敞开的窗棂处传来。 一顶青绸小轿从前面过道的拐角处抬出,五六个侍女一脸紧张地跟在小轿后。 透过两侧的灯光,小轿内隐隐透出一个纤细的身形。 董明月“噗 呲”一笑。 “七皇子下手不轻呀,古沐瑶路都走不动了,当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呀,哈哈。” “……” 薛小苒的心情还真是挺复杂的,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走走,看了出好戏,咱们也该回去了,一会儿戏台那边散场了。”董明月估摸着时间。 两人往戏台楼阁那边走去,灯火通明的戏台上,伶人果然停止了唱腔,台下看戏的女眷正三三两两说着话,看着是准备散场了。 “薛小姐,您这是去哪了,郡主找您好久了。”红绸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啊,郡主找我呀,我刚才和明月去赏花了。”红绸是熟人,薛小苒见了她还是挺亲切的。 红绸给董明月行礼,告罪一声,“董小姐,我们郡主找薛小姐。” “去吧,去吧,小苒,你住哪呀,改天我找你玩去。”董明月朝她调皮地眨眨眼。 “我家住在九塔巷,欢迎你来玩。”薛小苒朝她抿嘴一笑。 因为古沐瑶的事情,两人之间似有了个共同的小秘密,彼此的关系瞬间拉进了不少。 两人挥别,薛小苒跟着红绸往庑廊前走去。 宾客开始三三两两往外走,庑廊前的女眷已经不多。 永嘉郡主 瞧见红绸领着薛小苒过来,便从贵女群中脱身,朝她走来。 “小苒,你去哪了?”上下看了她一眼,生怕她被谁欺负了一眼。 薛小苒失笑,“我和明月去赏花了,刚走回来。” 明月?永嘉郡主想了想,才记起这是辅国大将军嫡女的闺名。 “唉,我还担心你不认识人,被冷落了呢,结果,你自己找到玩伴了。”永嘉郡主挽起她的胳膊轻笑道。 不远处的女眷们,瞧见永嘉郡主对待薛小苒如此亲昵,不由都起了小心思。 两人说着话,慢慢往外走。 “你画的扑克图案已经印好了,改天我拿过去给你看看。” “那个不急,不用专程给我送来。” “没事,我最近也不忙。” 灯光下的永嘉郡主神情有些落寞。 薛小苒瞧着她低垂寂寥的眼眸,感觉有些心软。 看来濮阳轻澜那边,依旧没有什么尽展。 这男人钻起牛角尖来,有时候比女人还执拗。 “表哥他总会想清楚的。”薛小苒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嗯,他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永嘉郡主打起精神。 好歹他回京了,也愿意来参加她的生辰宴了,虽然有被迫的成分,总比他一直躲着 她强。 她一直把薛小苒送到了颐馨园的大门外。 薛小磊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马车旁等候,濮阳轻澜和郁风扬正与他说着话。 连烜的身影低调地立在不远处 不少女眷瞧见永嘉郡主把人送出大门,都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永嘉郡主挽着薛小苒走到马车旁。 “伯昀,你们回九塔巷还是宫里?”她扬起明媚的笑脸轻声问道。 濮阳轻澜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今天晚了,先回九塔巷,明日再进宫里。” “那正好,把小苒小磊送回去吧。”永嘉郡主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薛小苒,浅笑道:“小苒,谢谢你来参加宴席,路上小心。” “郡主,生辰快乐。”薛小苒回以一笑。 濮阳轻澜看着那张背光的脸,阴影下的笑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他袖子下的手攥成了拳。 今天,是她二十二岁的生辰。 席上虽然无人敢拿她的年岁说话,但眼神多少带了些隐晦。 马车辘辘向前驶去,薛小苒凑到车窗旁,对着在车厢旁骑行的濮阳轻澜说道:“表哥,郡主今天的生辰过得可不怎么开心。” 骑在青骢马背上的濮阳轻澜闻言,差点滑下马背。 他侧头,用力瞪了她一眼。 第三百二十章 这些话她也敢说 薛小苒现在可不怕他,“表哥,你不觉着你现在的行为很不妥当么?不负责任,没有担当,逃避现实,还很自以为是。” 她肃穆着一张脸,义正言辞。 “……” 濮阳轻澜盯着她,一张俊脸青一阵白一阵。 不远处,骑着踏雪的连烜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丫头胆子不小,居然敢这么直白的批评师兄。 “郡主的父亲意外而去,她本来就伤心了,你在这种时候避开了,自己倒是心里舒坦了,却在郡主的伤口上撒盐了,做法非常不地道,非常不男人。”薛小苒继续开口。 濮阳轻澜下颚线绷得紧紧的,一双黑眸有些狼狈又有些羞恼,“你懂什么?你根本不了解,只会妄加揣测。” 薛小苒瞥着有些恼羞成怒的他,“我是不懂,不懂明明不是很复杂的事情,为什么你要这么固执己见,如果真的感到愧疚,就更该好好对待她,往后余生只对她一人好,只爱她一人,弥补她缺失的那份爱。” “……” 濮阳轻澜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这、这、这些话她也敢说出口。 连烜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转头看向车窗口那张雪白认真的面孔,眸色深 沉。 “表哥,你要像个男子汉一点,你的责任要勇于承担,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得正视问题,勇敢解决掉它,你又不是伤春悲秋的小姑娘,一点事情拖了几年,还想不清楚。” “……” 濮阳轻澜被训得嘴巴半张,回不过神,结果,她的话还没停止。 “你知道,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他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么?当然是女儿以后能幸福快乐,你既然觉着愧疚,就该努力把她父亲的心愿完成……” 濮阳轻澜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唇角抽搐着,一脸见鬼地驾马往前,“嘚嘚嘚”跑了。 “……” 薛小苒眨眨眼,这样就跑了? 她转过头,瞧向连烜的方向。 他的脸色看起来倒还算正常,当然,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夜晚的街道,路上行人不多,路旁的灯光也不甚明亮。 “我说的不对么?”薛小苒歪着脑袋看他。 “……对。”连烜停顿了一会儿才接口,她的话确实也没错,只不过,连在一起太密集,杀伤力有些太强,师兄怕是承受不住。 “那他跑什么呀,做错了事情,还不兴人家说了。”薛 小苒往濮阳轻澜跑走的方向探了探头,这才斜睨着看向连烜。 “……” 连烜突然也有种想拍马前行的冲动,他生生忍住了。 师兄可以跑,他可不行。 “你和那个古沐瑶是怎么回事?” 瞧瞧,问题马上就来了,连烜绷着脸,尽量保持神色不变。 “没怎么回事,她只是六皇嫂而已。” 薛小苒双手扒在车窗上,下巴抵在手背上,黑眼眸漆漆沉沉盯着他,“……哦?” 连烜莫名感到一股压力,他左右瞧了瞧,“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 薛小苒盯了他好半响,哼了一声,坐回了车厢里。 “……” 瞧着车窗内乌黑的后脑勺,连烜无奈地揉了揉鼻子。 车厢一角的玲珑八角灯散发着柔柔灯光,薛小磊坐在她对面,黑眼珠睁得溜圆看她,似乎也被她刚才吓跑濮阳轻澜的言辞惊到了。 薛小苒朝他笑笑,“小磊,今天在席上吃饱没有?” 薛小磊认真点头,“吃饱了,饭食很多,也很美味,可他们都不怎么吃,剩了好多。” 从小饿过来的薛小磊,最是见不得浪费食物,所以,他自顾吃得肚子都撑了,可桌上依剩下很多饭菜。 “ 嗯,宴席上一般都这样的。”薛小苒理解他的意思,“咱们只能管好自己,尽量别浪费了。” 薛小磊点头,他明白。 “殿下,后面有暗哨跟着。”雷栗驾马过来。 连烜想了想,往车窗凑近了一些,“小苒,你们先回去吧,到了岔路口,我们分开走。” 薛小苒转过头盯着他,“你,不是故意躲开吧?” “……” 连烜微微一顿,有些哭笑不得,他压低声音道:“你想哪去了,后面有暗哨跟着,我把人引开。” 他暂时还不想把薛小苒摆到明面上来,时机未到,低调些对她比较好。 薛小苒一瞬不瞬盯着他,他沉着气,波澜不动。 “好吧,你路上小心些。” “嗯,今天晚了,回去洗洗睡觉,别胡思乱想。”连烜忍住想捏一捏她脸颊的冲动。 他转头又和薛小磊说了几句,这才领着人马从岔道离开。 另一边,两匹白色骏马拉着高大气派的马车,缓缓驶在青石路上。 古沐瑶抽噎着靠在六皇子皇甫连砾的肩头上。 “好好的,膝盖怎么就磕肿了?” 皇甫连砾长相俊俏偏斯文,他的母妃贤妃是当年的江南第一美人,身量偏娇小 ,他的身高也受到了贤妃的影响,在一众高大的皇子里,个子很是不起眼。 “是妾身不小心踏空摔倒了,牡丹阁那边的花园有些昏暗。” 古沐瑶吸吸鼻子,扬起雪白纤柔的脸庞看向皇甫连砾,芊芊十指捻起雪白的丝帕压了压眼角的泪珠。 皇甫连砾果然心疼地帮她拭掉眼角的泪水。 “回去找太医过来,给你看看腿。” 古沐瑶轻抿的唇角顿时一僵,她的两个膝盖不知被什么打得红肿麻疼,根本不是磕伤,要是太医来的话,哪里遮掩得过去。 “殿下,不用麻烦了,就是些许磕伤,回去抹些药膏就好,殿下心疼妾身,妾身知道。” 她娇柔柔地依着皇甫连砾,满眼依恋地看着他。 皇甫连砾被她眼里的依恋看得有些飘然。 他搂着她的纤柔的肩头,“要是不舒服,只管找太医,别忍着。” “嗯,谢谢殿下,妾身知道。”古沐瑶状似娇羞地垂下眸子,手指却忍不住摸了摸膝盖上的红肿。 一碰之下,疼得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他,当真是狠心呀。 古沐瑶咬了咬下唇,想起那张冷峻似刀,却又俊美无俦的脸,眼底的阴霾如浓雾般厚重。 第三百二十一章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她的选择没有错。 六皇子才是将来的真龙天子,而他只是个失踪后再没踪影的皇子。 上辈子,即便不是她下毒,他照样也逃不脱失踪的宿命。 她只是预知轨迹,利用这件事情,与皇贵妃做了个交易。 想害他的,并不是她,她不过是顺水推舟,从中为自己谋取一些利益而已。 虽然,她也曾想过帮助他避开祸难,毕竟他是她上辈子曾经的念想。 只是,他没有继承大统的身份,又有那样一个母妃,注定他的将来前路坎坷。 这辈子,虽然很多事情的轨迹与上一世有了出入,但古沐瑶坚信,六皇子依旧会顺利登上大殿宝座。 古沐瑶上辈子只活到了二十三岁。 因为母亲的无能,父亲的不重视,她的婚事一直拖到了十八岁那年。 宣元二十一年,七皇子五战连胜,凯旋回京。 庆功宴上,她怀着满腔的希翼想去寻了七皇子一诉衷情,谁知,在半道上遇到了喝醉的厉王,拉拉扯扯间被人瞧了去。 结果,她被一顶小轿从厉王府的侧门抬了进去,成了厉王众多嫔妾之一。 没过多久,七皇子失踪的消息传遍了祁国。 当时的她,深陷在厉王府后宅,跟着一群千娇媚的美人儿争宠献媚,对着苦相心狠的厉王妃伏低做小。 隔了很久,才听到了七皇子失踪的消息。 宣元二十二年,武轩帝突然病重,太医束手无策,后来,虽然寻来了濮阳轻澜,也只拖延了数月。 同年末,武轩帝驾崩。 皇贵妃握着武轩帝的旨意,把六皇子扶持上了皇位,酆王与厉王同时质疑圣旨的真实性。 厉王领兵杀入皇城,被早有准备的皇贵妃与六皇子射杀,酆王有七皇子旧部拥护,乘机冲破城门逃出了京城,回到他的领地上自立为王。 六皇子生母贤妃在武轩帝驾崩的时候病亡,德妃在厉王被射杀当天服毒身亡,皇后在酆王出逃那日被打下天牢,其他的嫔妃被囚禁冷宫。 当时的六皇子妃是左相嫡孙女柳凤青,成了皇后以后,也得尊称皇贵妃为太皇太妃。 整个皇城后宫短短时间内,权利如数被皇贵妃掌控在手上。 其余的皇子公主,结局不是死了,就是被囚禁了。 厉王府在厉王死后,厉王妃和厉王子嗣被赐死,其他的女眷被软禁。 古沐瑶在新帝登基后三年 多的时间里,一直和一群女眷被关押在一处别庄里,与外界隔绝,听不到任何消息的,后来,许是因战乱频繁的原因,羁押她们的人手急剧减少,她们开始探听到外面的消息。 在被关押的第三年末,祁国不仅内部风雨飘摇,边境也被虎视眈眈的西芪趁机攻打,整个祁国已经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那年酆王领兵一路攻下城池,直逼京城,城内人心惶惶。 只有皇城内的皇贵妃稳坐城内笑看风云。 当时的古沐瑶一直不能理解皇贵妃的心态,直至那日,她收买了看守后门的婆子,想回自己娘家一趟打探消息,结果倒霉的遇上了城内暴动,皇城派兵镇压,她被卷入其中,混乱中她中箭倒地,枉死在皇城根下。 再次睁眼,她回到了五年前,宣元二十一年,七皇子大败西芪,五战连胜,风光回京。 经历了惊愕和狂喜的古沐瑶,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悲催的宿命。 庆功宴那日,她成功避开了醉酒的厉王,让她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她在六皇子和七皇子之间犹豫徘徊,两边都极尽可能的讨好迎合,后来,她通过六皇子得知不少皇 贵妃的秘闻,终于想明白,那女人为何舍弃了七皇子,而选择了扶持六皇子。 皇贵妃是在报复,她痛恨武轩帝,连带也痛恨七皇子,最后上升到痛恨整个祁国。 所以,那几年,祁国内外战乱频繁,民不聊生,她毫不在意,把所有的黑锅都让六皇子背负,她躲在宫内得意畅笑。 重生后的古沐瑶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六皇子,毕竟,上辈子七皇子失踪后,就再没出现过了。 通过六皇子,她进入了皇贵妃的视线内,选择了与虎为谋,并借着给七皇子下毒的功劳,顺利成为六皇子妃。 正当一切似乎朝着古沐瑶计划的方向前行时,七皇子却突然有了消息。 事情开始不受控制的偏了轨道,七皇子回京,带回了濮阳轻澜,武轩帝的病情提前得到控制,慢慢有了好转。 酆王负责监国,而六皇子只捞到了一个辅国的位置,朝堂上原本比较平衡的局势,如今渐渐有了倾斜的趋势。 七皇子手握禁卫军,皇城内尽在他的掌控之下,谁都别想在他眼皮下翻出浪花。 皇贵妃已经不止一次召她入宫,商讨对策,可她又能如何?不说她已 经在被他怀疑的名单上,就说她现在六皇子妃的身份,就很明显站在了对立面上。 古沐瑶内心焦虑,又有些动摇,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七皇子这次为什么能平安回京?武轩帝又为何能救治回来? 当初,她的选择是不是错了?六皇子还能不能顺利登上皇位? 不,不会错的,六皇子是真命天子,她会是未来的一国之母。 前方要是出现阻碍物,那就把他们统统铲除,谁也不能阻拦她登上皇后的宝座。 古沐瑶咬着下唇,抬起眼眸,柔柔看向六皇子,“殿下,冷一那边怎么样了?” “哼,那个没用的东西,能怎么样,被连烜那小子打到一身重伤,躲在外面养伤呢。” 六皇子冷哼一声,亏得他把手下最精锐的死士都让冷一带去了,结果,老七照样神气活现地回到了京城。 一群没用的废物。 “殿下,您稍安勿躁,冷一是七皇子从前的暗卫统领,对七皇子最是了解不过,以后还能派上大用呢,您可千万别意气用事。” 古沐瑶急忙出声安抚,她纤手攀上他的胸膛,柔柔轻抚。 这个冷一,可万万得罪不得。 第三百二十二章 深谙其道 上一世,皇贵妃抓住了冷一失散多年的亲妹,用来要挟他背叛算计七皇子。 这一世,古沐瑶预先得知了冷一亲妹的下落,在皇贵妃发现之前,提前把人截获。 如今,冷一亲妹在她院子里充当洒扫丫鬟,有专人负责看着,决不允许她离开院落。 当年被禁锢着的古沐瑶,是从她父亲口里得知冷一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皇贵妃利用冷一帮她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后来,他妹妹不知什么原因死在了宫里,冷一大怒,在一个夜晚单枪匹马杀入宫里,血洗了庭华宫,皇贵妃躲入了暗门避过一劫,冷一被无数大内高手围攻身亡。 据闻,那夜宫内死伤无数,整个庭华宫的地板都被鲜血染红。 消息虽然被封锁了,可她父亲作为礼部尚书,自然也参与了善后工作,结果就被遍地残肢,血腥恐怖的场面惊得三天没吃下饭。 冷一是把锋利的双刃剑,若不小心待之,就很可能被利刃反噬。 古沐瑶深知前缘后果,当然不能让事情重蹈覆辙。 六皇子有些不以为然,“他连刚刚解毒的老七都解决不了,还能有什么大用处?” “殿下,您可不能这么想,您现在可正 当用人之际,冷一是把好刀,就算一时对付不了七皇子,用来对付别人也是可行的,您说对不对?” 古沐瑶娇笑着依着他,轻声细语劝慰着。 六皇子皇甫连砾面上常年带着温和谦良的表情,可实际上,他的性格却很像武轩帝,自大又多疑,气量也狭小,最喜别人捧着他,顺着他,崇拜着他。 古沐瑶深谙其道,自有应付他的一套。 果然,他听了她的劝慰点了点头,然后把她搂在怀里,“还是沐瑶最懂我心。” 古沐瑶含羞浅笑,看着他的目光里饱含仰慕之情。 六皇子被她的眼神一勾,俯身吻住了她的樱唇。 古沐瑶半阖着眼眸迎上,一抹得色从她眼角透出。 “表哥走了?”薛小苒喝了口豆浆。 “是,濮阳公子一早进宫去了。”清宁回话。 “可惜了,原本还想请他们过来吃早饭的。”薛小苒咬着油条。 “……” 清宁嘴角微微一抽,昨夜她把人都给说跑了,还想请人吃早饭,濮阳公子能来才是怪事呢。 “清宁,你去吃早饭吧,今天我不出门,你休息一天,爱干嘛干嘛去吧。”薛小苒朝她笑笑。 薛小苒现在也知道了,清宁熟知京城地 界的人和物,出门带着她准没错,所以,不出门的时候,就让她多多休息好了。 “是,多谢小姐。”清宁的笑容有些干,薛小姐是个很好服侍的主人,就是有时候,有些太过随意了。 她屈膝退出了厅堂。 薛小苒拿过一个肉包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薛小磊。 “小磊,想吃米粉么?厨房里熬了大骨汤,要不,咱们中午吃米粉吧。” 参加完永嘉郡主的生辰宴,薛小苒今日好像没什么需要忙活的事情,就有些嘴馋起来。 薛小磊眼睛一亮,用力点点头。 到了祁国后,已经很难吃得上南面的吃食了,薛小磊相当想念米粉的滋味。 薛小苒抿嘴一笑,“行,一会儿我练好字,就去磨米粉,厨房里有小石磨,倒是挺省事的。” 乌兰花听到了消息,连蹦带跳跑了过来。 她现在每日早上都和薛小磊练习棍法,身量越发显得高挑健美。 “你是不是长高了些?”还没等她开口,薛小苒就揪住她,瞧了瞧她的袖口,似乎短了那么一小截。 乌兰花顿时咧嘴一笑,“小姐,你也发现了,我正想着给袖口和裙边添一条边呢。” 薛小苒站到她身旁,比了比两人的 高度,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你都十八了,居然还能长高。” “嘿嘿,大概因为最近吃得太好了。”乌兰花挠挠头,她因为练武,最近饭量猛长。 “练习武艺加上饭食好的原因。”她从前在苦岭屯的伙食那么差都长得那么高,说明她有个高的基因遗传。 “那小姐也跟着练武吧,肯定也能长高一些。”乌兰花怂恿她道。 薛小苒摇头,除了在丛林那段时间,她可从来没缺少过营养,已经营养过剩到横向发展了,她爸妈都不算高,先天条件有限,后天努力也比较困难。 “你爹娘有谁比较高么?” “我娘个高,和我现在差不多高。”乌兰花比划了一下。 “那就是接了你娘的身高了。”薛小苒坐回书案旁,“你今天的大字写好了么?” “没呢,这就写。”乌兰花笑笑,跑回自己房里把字帖和纸笔拿了过来,与她一道写。 两人边练字,边说着话。 乌兰花问起昨天参加宴席的情况,很是好奇一众王妃贵人的模样。 薛小苒就给她描绘了一番。 “皇家的媳妇都长得好看,没有长得普通的。” 武轩帝喜欢美人,挑选儿媳妇也要求长相上佳,所 以,几位王妃都个顶个的漂亮。 “哇,难怪生出来的皇子皇孙都那么好看。”乌兰花感叹。 她见过七皇子和九皇子,还有永嘉郡主,都是皇族贵胄,没有一个长得不好看的。 “席上的饭食好吃么?”乌兰花问的都是她感兴趣的。 薛小苒轻笑,“还行吧,菜式很精致,种类也很多,不过席上的人都不怎么动筷,白白浪费了很多。” 乌兰花顿时感到心痛。 两人说着话,清月过来回禀,孟婉娘过来了。 正好,薛小苒的字也描完了。 “兰花,你写完大字收拾一下,我去前厅招待客人了。” 乌兰花忙应下,她还差一张大字,得赶紧写完。 孟婉娘带来了消息,孟丞泽已经从苍郸城出发,快马加鞭大约二十天后能抵达京城。 孟家在最繁华的宣武正街找好了铺面,虽然不是正中央的位置,可也耗费了不菲的金额,目前开始装修调整,等到孟丞泽抵达京城,就可以正式开业了。 两人在客厅说着话,小丫鬟柳鸣过来回禀,永嘉郡主来了。 薛小苒微微一愣,昨个儿才说过几日过来,怎么隔天就跑来了。 她起身往外迎去,孟婉娘有些紧张地跟了上去。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七窍玲珑心 永嘉郡主今日穿了身浅黄色银丝牡丹团花褙子和月白色杭绸月华裙,素雅低调。 虽然简洁,但其一身皇家风范,却更显娴雅贞静。 “郡主,怎么一大早过来了?”薛小苒迎了过去。 “嗯,我给送扑克牌过来。”永嘉郡主一双剪水秋眸染着盈盈笑意,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 薛小苒眨眨眼,这又是怎么啦?昨个儿还一脸失落的样子,一夜之间又来了个大反转。 她哪知道,昨夜赵永嘉派了身旁的暗卫护送了他们一段路。 结果,薛小苒那些有些骇世惊俗的话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赵永嘉听完那些话,当真是又羞又喜又忐忑。 往后余生只对她一个好,只爱她一人。 多么让人害羞的话呀,怕是没有哪个姑娘家敢说出这样的话吧。 她怎么就敢这么大胆地说出口呢? 把向来大胆肆意的濮阳轻澜都吓跑了。 赵永嘉捂着一张羞红的脸,翻滚到半夜才睡去,天一亮又醒了过来。 回想薛小苒的话,越想越忍不住笑意,有人能这么训斥濮阳轻澜一顿,她心里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赵永嘉干脆拿了造纸坊送来的新扑克过来了。 薛小苒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样子,眉梢 微跳。 “郡主,这是孟婉娘,我的一个朋友,婉娘,这是永嘉郡主。” 给她们相互介绍一下。 孟婉娘忙上前,恭敬行礼,“民女孟婉娘见过永嘉郡主。” “不必多礼。”赵永嘉看了她一眼,凤眸雪肌,长得还真好看,穿衣装扮也很是不俗。 “进屋里坐吧,外面热。”薛小苒招呼她们往一边的花厅里走。 花厅里的雕花窗棂对称敞开,两边通风,比别的屋子都显得凉快些。 “小苒,你这宅子没挖有冰窖,要不要我给你送些冰块过来?” 京城的三伏天,比别处都热上不少,没有冰鉴,晚上入寝的时候,可有些热了。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也没那么热,而且,隔壁的表哥家就有冰窖,要用冰问表哥要就成了。” 薛小苒摆手,她不喜欢麻烦别人,这时期的天气也没有太过炎热,晚上只要不乱动,心静一些,还是睡得着的。 瞧她说起隔壁,赵永嘉嘴角微扬,她从身后的红绸手里接过绯红色挂着白玉羊的手提包。 “你别跟我客气,昨个儿你送我的这款手提包,很是漂亮,我都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好看吧,那可是我和兰花缝制了两天的成果呢,不过,那 包盖上的绣花是林娘子绣的,我们可没那么好手艺。”薛小苒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辛苦的成果。 “嗯,很好看,我很喜欢。”赵永嘉解开繁花似锦的包盖,从里面拿出四副新制的扑克牌, “照着你的意思,在背后印上了图案,还做好装扑克牌的盒子,造纸坊的管事觉着,你给他们画出来的盒子很是新奇,已经在试着制作了,就是折起来的边角,还压得不够好,容易折断。” 赵永嘉和她说起了造纸坊的事情。 孟婉娘唇角含笑,安静地听着,只是眼睛不时瞥向茶几上,图案繁复的扑克牌,心里暗自在猜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说这话间,乌兰花拿着几把精致的绢扇过来了。 天气热,没有冰鉴,扇子自然是降温首选。 她把绢扇递给薛小苒的时候,悄声问了一句,“小姐,还磨米粉么?” 赵永嘉听了,不由笑着问道:“兰花,磨米粉干嘛呢?” 她们一路打牌回来,关系混得都挺熟的。 “小姐说要做米粉吃。”乌兰花咽了咽口水。 赵永嘉一愣,她从小在北地长大,还真没尝过乌兰花口中的米粉是什么吃食。 孟婉娘倒是精神一振,“薛姐姐,你还会做米粉呀?” 她作为一个黎国长大的人,当然不会不知道米粉是什么了。 “不难做呀,木香教过我的,我记得清楚。”薛小苒笑笑,“要不,你们中午在我这吃午饭吧,我给你们做米粉吃。” 孟婉娘看了眼永嘉郡主,没敢轻易表态,她当然想答应,能与她们多接触一些,她求之不得,只是,这还得看永嘉郡主的意思。 赵永嘉心情正当好,想也不想就点头应下了。 “那行,兰花,你去厨房,先磨五斤米粉吧,多磨些也不怕,让红姑她们也尝尝,磨好了我再过去看看。”薛小苒吩咐乌兰花。 乌兰花笑眯眯地应声而去。 “小苒,你会厨艺呀?”赵永嘉好奇。 “嗯,会的。”薛小苒点头,她也就会这么点技能了。 “真好,小苒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不仅懂的东西多,会的东西也多。”赵永嘉羡慕地牵起了她的手,“瞧你这纤细白嫩的手,怎么会做这么多东西呢?” “……” 薛小苒的笑尬在脸上,要不是她脸上的笑容还挺真诚的,薛小苒还以为她在讽刺自己呢。 “咳,郡主说笑了,我手笨得很,绣花都绣不好呢。” “那有什么,我绣活也不好。”赵永嘉抿嘴轻笑。 孟 婉娘也跟着陪笑,适时说了一句,“薛姐姐,我绣活也不好,有一次,我给我哥绣荷包,明明绣了只鹭鸶,他硬说是水鸭,把我气得半死。” 薛小苒顿时大乐,“你哥那么精明通透的一个人,这么说话,肯定是逗你玩的。” 孟婉娘掩唇轻笑,“嗯,他后来还把水鸭一直挂在腰间上。”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甜蜜笑容,可见两兄妹平日的感情有多好。 赵永嘉不由打量起她。 “郡主,你瞧婉娘长得好不好看?”薛小苒看她好奇,不由笑着问她。 孟婉娘顿时脸颊一红,嗔了她一眼。 “很好,姿容出众,顾盼生辉,眼睛特别漂亮。”赵永嘉仔细看了看孟婉娘,真心夸赞。 薛小苒偷笑,凑近她说道:“我跟你说,她有个哥哥,和她长得四五分相似,据说是苍郸城第一美男子。” 苍郸城第一美男子?赵永嘉一惊,这孟婉娘原来是黎国人呀,难怪这么漂亮,却眼生得很。 “真这么好看?”赵永嘉轻呼一声。 孟婉娘感激地看了眼薛小苒,她能在永嘉郡主面前提上兄长一句,等她哥到来,也许就能顺理成章地见一见永嘉郡主了。 他们做生意的,人脉关系最是重要不过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凑到一块了 三人正说着苍郸城第一美男子的话题,柳鸣又进来通禀,董将军府上的大小姐来了。 董将军府上的大小姐?薛小苒楞了一下,才回过神。 “董明月来了呀。”赵永嘉秀眉微挑,她们昨晚才认识,这么快就熟悉起来了? 薛小苒也有些发懵,虽然她是邀请了董明月来玩,可也不用那么急吧。 现在好了,这一个个的都凑到一块来了。 薛小苒起身,“郡主,明月第一次过来玩,我去迎她一下。” 赵永嘉朝她笑笑,“去吧。” 薛小苒走出了花厅,没一会儿,身量高挑,长相英气的董明月就跟着过来了。 “郡主,您也在这呀。”董明月与永嘉郡主不算太熟悉,但也不陌生。 平日重要的聚会总能遇见。 薛小苒又给董明月与孟婉娘相互介绍。 一通客套寒暄后,花厅里的气氛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董明月一时就有些后悔了,她闲着无事,兴冲冲跑来找新朋友玩,结果,人家家里正招待着客人。 也怪她,兴之所至,连拜帖都没递,就跑过来了。 这下好了,自己找不自在了。 “咳,明月啊,你来得也巧,今天中午家里做米 粉招待客人,你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薛小苒瞧着一屋子人,干脆都招待她们吃米粉好了。 董明月能说不好么?她刚来,难道就要起身走么?那岂不是更尴尬么? 当然只能笑着点头。 “离午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呢,要不,我们来玩牌吧。”薛小苒建议。 几个不那么熟悉的人坐在一起,玩游戏是最快最方便的交流方式。 赵永嘉眼睛微亮,率先点头。 她也有一段时间没玩牌了,还真有点怀念了。 “牌是什么?”董明月一脸问号。 孟婉娘也有些发懵。 薛小苒和赵永嘉互看一眼,彼此眼里都带着笑。 于是,花厅里,开始了讲解扑克牌玩法的课堂。 “这个叫什么?妹?还是闷?” “这个勾大还是烟大?” “为什么黑桃比红桃大?” “哎呀,我有对子啊,插错地方了。” “哎,你们速度慢点,我牌还没捋清楚呢。” “……” 整个花厅内,董明月的声音一直在厅内回响。 其中掺杂着薛小苒和赵永嘉的解说,孟婉娘只偶尔出声问两句。 很明显差别就出来了。 一个时辰后,董明月握着一手牌,依旧一脸 紧张的不停穿插牌。 而孟婉娘已经能不动声色把牌理顺,然后等着董明月出牌。 “明月,该你了。” 花厅内,频率出现最高的话变成了这句。 董明月蹙着一双比一般姑娘浓黑的眉形,手里的牌抽了又放,放回去又抽出来,想了又想才舍得出牌。 薛小苒和赵永嘉无奈地笑。 明明平日那么利爽的一个人,打起牌来居然变得这般磨叽。 反观人家孟婉娘,沉稳老练,牌风稳妥,非常的沉得住气。 “哎呦呦,又输了,怎么这样的呢?”董明月放下手里牌,哭丧着一张脸。 打了这么多盘,她就没赢过。 薛小苒也很无奈,她带着董明月组队,硬是一盘也没赢过。 “再来,再来,我不服气。”董明月挽起衣袖,认真洗牌。 薛小苒无奈,“我得去厨房看看了,要不然,今天中午就没东西吃了,郡主,你教她们斗地主吧,三个人玩正好合适。” “哎呦,小苒啊,午饭也没那么重要了,随便吃什么都可以的。”正玩得起兴的董明月眼巴巴看着她。 薛小苒失笑,抬头看向红绸,“要不,红绸,你赔她们玩几盘吧?” 红绸的 牌技也不错的。 “你去忙你的吧,红绸陪董小姐组一队。”赵永嘉倒没那么沉迷,只是董明月喜欢,她就奉陪好了,免得薛小苒还得招呼她们。 薛小苒起身,把位置让给了红绸。 出了花厅,沿着回廊去了厨房。 乌兰花早就把米粉磨好了,她还照着记忆中,奚木香教她们的法子,和厨娘试着蒸起米粉。 薛小苒往她们做出的粉条仔细看了看,称赞道:“兰花,做得挺不错呀,你记性还是很好的。” 脸上沾了些米粉的乌兰花嘿嘿一笑,“这个不难,就是米浆的调配要注意一些,有方娘子帮忙,做了两次就出来了。” “嗯,大骨汤有了,配菜弄好就差不多了。”薛小苒洗了洗手,捻了根粉条放嘴里,“木香说,想要粉条做得好,米浆的水也很重要。” “我们这里只有井水,想要山泉水得去京郊外了。”方娘子也懂得其中的道理。 “那太麻烦了,这味道还行,我来弄配菜吧。”薛小苒挽起了衣袖,“兰花,你去问问她们,谁能吃辣谁不吃辣?” “哎。”乌兰花跑去了花厅。 花厅里战况正酣,乌兰花凑近她们看了看牌 局,憋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董小姐打牌实在太逗了,磨磨蹭蹭不说,打出去的牌还想收回来,明明三条,却拆成了对子,打得那叫一个烂。 比当初她学打牌的时候,还要笨拙。 午饭端上桌时,董明月这边依旧没能嬴过一盘。 她上桌吃饭时,还有些气鼓鼓的。 直到吃到顺滑美味的鲜肉米粉,她才回过神,没想到不起眼的一碗米粉,味道还真不错。 她和赵永嘉都是地道的北地人,两人都被从未吃过的米粉吸引住,直夸薛小苒手艺好。 薛小苒却和孟婉娘嘀咕,“汤味不够浓郁,味道不够正宗。” 孟婉娘安慰她,“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不是专门做这个的。” 吃了午饭,赵永嘉准备打道回府,董明月却有些不舍,她还没玩够扑克牌呢。 薛小苒干脆送了她两副新牌,董明月喜笑颜开,拿着牌回去研究,打算过几天再过来,板回颜面。 孟婉娘待她们都走后,拉着薛小苒说了会儿话,才告辞归家。 赵永嘉在薛府玩了半天,心情颇佳,回到宣平侯府时,脸上还带着笑。 不过,很快,她的笑容就被一个消息惊得僵在了脸上。 第三百二十五章 病重 濮阳轻澜不过出宫一夜,原本渐渐好转的武轩帝,病情突然就加重了。 武轩帝躺在龙榻上半死不活,一张原本就瘦很多的脸,青中带紫,意识模糊,嘴角还有些歪斜。 濮阳轻澜黑沉着一张脸,先给武轩帝把了把脉,随后追问李全德,武轩帝病情加重的原因。 李全德的脸色也是阴沉沉的,皇上在他的亲自看护下,居然还是着了道。 “昨夜,各宫娘娘都给皇上送来了吃食,老奴验过毒没发现异样后,放到了桌上,皇上当时也没吃,晚上就寝后,值夜的小方子说,皇上半夜起夜时,也许是饿了,他就打开了那些食盒吃了几样小食,然后继续上床休息,当时没有发现异常的状况。” “直到清晨,圣上一直没出声,老奴这才觉察到不对的地方,拉开幔帐,皇上躺在龙榻上脸色变青,失去意识,身上还有些抽搐,老奴忙唤了太医,太医把您留下的药包熬成汤汁,给皇上灌下去,又用银针暂时止住了丹毒的蔓延,您就入宫来了。” 濮阳轻澜听完他的叙述,眉头紧蹙,“那些吃食都保留着么?” 李全德点头,阴戾的眼神里透出浓浓冷意。 “先去把七皇子叫来,让他派禁卫军护住雍 宁宫,别让闲杂人等闯进来。”濮阳轻澜吩咐一句,蹲到龙榻旁,手指搭上了武轩帝的手腕间。 李全德让手下去寻七皇子,他守在濮阳轻澜身旁。 “靠,真是太阴损了,竟然利用药引发了皇上卒中。” 濮阳轻澜大骂起来,难怪武轩帝半边口眼有些歪斜,如果病情再重一些,武轩帝就再也醒不来了。 武轩帝身上中了丹毒,身体渐渐虚弱,加之喜欢喝酒吃肉,一直有晕眩症的症状,长期晕眩症本来容易引发脑卒中。 昨夜的那些食盒验不出毒,那是因为确实没有毒,那种药只会引发原本有晕眩症的皇上出现脑卒中的症状。 这后宫嫔妃的暗手还真是诡异叵测,步步惊心呀。 濮阳轻澜一张脸阴恻恻的,很明显她们背后有熟知药理的高手在操作这一切。 他已经用掉了一整朵回心菇了,如今皇上有卒中症状,丹毒的排解就更困难了,要是一直拖拖拉拉解不好毒,就算有珍贵的回心菇,皇上也难恢复如初了。 “皇上可有性命之忧?”李全德眼皮一抖。 “没有也差不多了。”濮阳轻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就出去一个晚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李全德垂眸,是他们大意 了。 皇甫连烜来的很快,一队禁卫军把雍宁宫团团围起。 听到风声的后宫各殿都纷纷派人来打探情况,王皇后的凤驾出现在殿外。 皇甫连烜只让王皇后进入殿内,随侍一律不准入内。 王皇后惊觉兹事体大,一张脸瞬时变得肃然威严,她把随侍女官都留在了宫外,自己跟着他进入了武轩帝休息的寝宫内。 看到在龙榻旁忙碌着的濮阳轻澜后,王皇后心中暗松一口气,只要皇上没死,局势暂时不会变得太糟糕。 “轻澜,皇上怎么样了?” “被药引发了脑卒中症状,相当棘手。”濮阳轻澜忙着给武轩帝扎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皇上已经渐渐好转了么?怎么一下又严重了?”王皇后冷肃的眼眸扫了眼服侍武轩帝的内侍们。 李全德垂眸站了出来,把事情的经过回禀了一遍。 王皇后气得脸颊泛红,凤颜大怒,濮阳轻澜不过出了趟宫门,一个个的就迫不及待蹦出来了,“把昨夜送吃食的妃嫔都记上,送食盒来的内侍宫娥都一一找来,还有昨夜御膳房的人手,统统传上来。” “咳,皇后娘娘,皇上现在需要保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了,您要彻查此事,还是回景华 宫查比较好。” 濮阳轻澜瞅了眼神智有些清醒,却控制不住口眼轻颤的武轩帝。 “母后,父皇引发了脑卒中,这病最是受不得刺激,激动之下再发病,就是神仙也抢救不回来了。” 连烜冷静劝解,武轩帝目前还不能死,他要是死了,现下还算平衡的局势势必被打破,京城内外也将引发纷乱。 而且,他顺势布好的局,就被浪费掉了,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和小苒的婚事,还不知要起什么波澜呢。 连烜臭着一张黑脸,一双冷眸阴鸷犀利。 昨晚,他还算着过几天,让师兄把事情办妥,结果,雍宁宫就被人钻了空子。 他斜睨了龙榻上歪斜着唇角的武轩帝一眼,感觉有些没好气,师兄一再交代,不要乱吃,不要贪嘴,这下好了,原本还算利索的身体,直接变半瘫了。 王皇后忙收敛了声音,凑到龙榻前,看着眼斜嘴歪的武轩帝有些唏嘘,曾经那么风光烜赫,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也只是躺在病榻上话都说不清的老人了。 王皇后与武轩帝虽是少年夫妻,可两人感情并不算深厚,武轩帝喜好美色,王皇后也算美人,可比起那些各地第一美人自是有一段差别。 她生养了酆王后,武 轩帝就很少踏足景华宫了,特别是段飞妍进了后宫后,她这个皇后彻底成了摆设。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觉着自己的皇后之位要保不住了。 武轩帝任性妄为,跅弢不羁,他要是想废后,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敢下旨。 还好,他还算残存一些理智,加上段飞妍的身份,担当不起一国之母的重任,王皇后才一直坐稳凤位。 “皇上,您安心静养,有轻澜在,都会好的,朝堂上,有连璧连烜他们几个在,不会有大的问题的。” 她看着脸扎满针的武轩帝,轻声劝慰。 武轩帝的眼皮和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口里发出吚吚呜呜的音节。 王皇后凑近他,仔细倾听,眉目渐渐凝重。 “是,皇上,臣妾定然把下毒的幕后黑手给抓出来。” 武轩帝眼神迸射出狠厉的光芒,口涎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 王皇后看着他眼里的狠厉迅速转变着羞恼的愤恨,不知怎的,突然觉着心里有些舒爽。 她这些年的隐忍难堪,不都拜眼前这个自大妄为的男人所赐。 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轮到他尝尝羞恼不堪的滋味了。 王皇后离开雍宁宫,摆驾景华宫,开始彻查昨夜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愿相信 庭华宫内,皇贵妃段飞妍靠在美人榻上,半阖着的眼眸上,纤长的眼睫毛轻轻眨动。 “只是轻微卒中?” 冯嬷嬷点头,“皇上最近胃口并不好,所以吃的东西不多。” 段飞妍戴着护指的纤纤玉指轻轻滑过鬓角,眼角的寒光一闪而逝,命还真大。 “都处理好了?” “是,查不到我们宫里来。”冯嬷嬷面容镇定,“皇后娘娘派了内侍来传话,所有昨夜给皇上送吃食的嫔妃都到景华宫配合检查。” 段飞妍半眯起一双妩媚的眸子,懒洋洋伸出了纤手,冯嬷嬷连忙上前搀扶。 “既然皇后娘娘召见,自然是要去的。” 段飞妍乘着肩舆抵达景华宫时,大殿内已经聚集了一众嫔妃。 穿着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宫裙艳色无双的段飞妍,一入殿内,人群的视线就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谁都不能否认,宠冠六宫二十年的皇贵妃依旧是这宫内最明艳的一朵娇花。 “娘娘,不知皇上圣体可还安康?” 段飞妍随意屈膝行了个礼后,直直追问武轩帝的状况,语气理直气壮,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兴师问罪,仿若在控诉,她见不到武轩帝的怨念。 王皇后冷眼瞧着,嘴角微 翘,“皇上圣体如何呀,自是得问你等了。”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后宫除了娘娘还有谁能进到雍宁宫里探望皇上?”段飞妍冷着一张艳丽的脸,毫不怯场地与她对峙。 王皇后与她共处二十余年,每每斗法,只有自己吃亏的份,皆因为武轩帝护着她,王皇后只能一让再让。 如今,形势可不同了,武轩帝脑卒中,且不说以后能不能恢复如初,单论现在的情形,他的病情一两年内绝对需要修身养性,束身自好。 没了武轩帝站在段飞妍身后撑腰,王皇后又有酆王依靠,她还真不怕对上段飞妍了。 一众宫妃瞧着两人之间的火花四溅,不由相互交换着眼神。 “你们虽然没进雍宁宫,可东西却送到了雍宁宫里,你、德妃、贤妃、惠妃、季嫔、谢嫔、白嫔昨夜都往雍宁宫送了食盒,然后,早上圣上的病情就加重了。” 王皇后皮笑肉不笑地扫视了殿内一众妃嫔。 她话音一落,殿内一片哗然。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还会加害皇上不成?” “娘娘,您可不能冤枉我们呀。” “……” 众人七嘴八舌喊冤。 段飞妍脚下微移,侧 过身躯,让众妃对上王皇后。 “冤枉不冤枉,本宫说的不算,自然是要搜查出证据才算,太医院已经在验昨夜送去的食盒了,还有御膳房也在检验中,昨夜送食盒的宫殿也会在搜寻的范围内。” 王皇后瞥了段飞妍一眼后,冷冷说道。 众妃又是一阵喧闹。 “娘娘,昨夜我差人送去的是皇上平日爱吃的芙蓉糕而已,怎么会有问题呢?” 说话的白衣美人是六皇子的生母贤妃,她身体娇弱,每年三不五时就要生些小病,她年岁与段飞妍相当,一张脸白皙纤柔的脸保养得精致无瑕,惹人爱怜。 她是极少数能从段飞妍手里,抢到武轩帝几分宠爱的嫔妃之一。 “是啊,妾身昨夜给皇上送去的,也是平日皇上最喜欢的八珍鸭,哪里可能有问题?”德妃也出声辩解。 “娘娘,妾身差人送去的是滋补的乌鸡黄芪汤,是妾身亲自动手炖的,绝对没有掺杂别的东西呀。”季嫔一张娇媚的脸,吓得白惨惨的。 她不过想着在皇上面前刷一刷存在感,让皇上别忘了自己,怎么就摊上事了呢。 众妃乱糟糟的辩解着,只有段飞妍立在一旁,仿若不屑开口解释。 王皇后也 不理会她们,等检验的结果和搜查结果出来,谁是谁非自然会清楚了。 可惜,王皇后想得有点简单了。 食盒检查的结果是,所有的食盒的食物多多少少都验出那种能引发卒中的药粉,而把所有的宫殿搜查完,也没搜出违禁药粉。 折腾了一整天后,王皇后再次出现在雍宁宫内,一脸愧疚。 “皇上,臣妾无能,没能找出下药的黑手。” 武轩帝阴沉着一张脸,他口唇歪斜的症状,在濮阳轻澜的针灸下,好转了一些。 他半辈子纵情肆意,风光赫赫,哪曾这般狼狈灰暗过。 “既然能在所有的食盒里做手脚,怕是这大殿里有人被收买了。”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武轩帝眸色一冷,看向一旁立着的李全德。 李全德脸色一白,“老奴立即把殿内服侍的人手排查一遍。” 李全德退出了寝宫。 “皇上,您要记住,戒躁戒怒,情绪不可激动,要不然,后果很严重。”濮阳轻澜再次重申。 武轩帝恼怒,却又不敢不听劝。 人的年纪越大,越免不了害怕死亡了。 从前的他,明知长期服用丹药身体会产生丹毒,可当时的他却毫不畏惧。 现在的他,知道自己再 倒一次,也许眼睛就再睁不开了,一时,心中后怕连连,开始学着惜命了。 王皇后被武轩帝训斥几句后,退出了雍宁宫。 连烜本也想离去,结果被武轩帝唤住,询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连烜只说了一句话,就把武轩帝堵得说不出话来。 “师兄说,这种引发脑卒中的药,同样是隐门秘制。” “……” 隐门,西芪最为神秘的帮派,善于制毒与暗器。 连烜上次中的绵骨软筋散就是隐门奇毒。 武轩帝一张脸青白纠错。 这后宫,与西芪最有关联的,就是段飞妍。 当初连烜中毒回禀他的时候,武轩帝也曾有一瞬间往段飞妍身上想过,不过,下一刻很快就否决了。 不可能是她,西芪前朝早就覆灭了,现任的皇帝与她关系不大,她是连烜的母妃,虎毒不食子,不可能是她,当时武轩帝潜意识就把段飞妍排除掉了。 如今,又是隐门秘药。 而已还是用到了他的身上。 武轩帝冷着一张脸,犹自不愿相信。 连烜嘴角勾起讽刺地笑,躬身行礼,走出了寝宫内。 总有那执迷不悟,身陷囹圄也不愿相信的傻子。 迟早有他后悔的那日,连烜大袖一甩,冷冽而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平静 九塔巷内的薛府,招待了一天客人的薛小苒,眼巴巴瞅着天色,等着天黑后某人的到来,兑现他的承诺。 可是,天色渐黑,华灯初上后,只等来了护卫的口信。 宫里有事,他今晚来不了了。 薛小苒颇为无奈。 心里一个劲嘀咕,这宫里事咋这么多。 一天天的还不让人出宫了。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天天关在皇城里,想出门一趟都难。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抢夺那个位置。 薛小苒一点都不希望连烜坐上那个位置。 他要是当了皇帝,那她肯定会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 薛小苒洗漱干净,梳顺长发,开始用蒲扇驱赶纱帐中的蚊子,放下纱帐,一咕噜躺在了床上。 黄花梨木的床架散发着木头特有的清香,薛小苒扇着风,歪着脑袋,回想她们到达京城后的生活。 与她当初的设想,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明明是一群普通老百姓,莫名其妙的就与一群皇子郡主打起了交道。 以后,也许还得一直打交道。 哎呦,真是伤脑筋的事情呀。 要不是连烜那臭家伙,态度那么强硬,她是真不想搅合进皇室内部去。 哼哼,臭家伙,他要是一开始表明自己的身 份,她也许早就和他划分好界限了。 薛小苒心里叨咕着狡猾的连烜,翻来滚去,好半响才睡过去。 二日,早朝。 酆王端坐在监国的位置上,大殿两侧祁国的肱骨栋梁们,分立两旁。 皇子、左右相、六部尚书、都察御史、内阁学士、辅国大将军、冠军大将军、九门提督、顺天府尹等国之重臣依次排成了长龙。 文官、武职也泾渭分明。 此时的大殿上,气氛有些压抑诡异。 昨日武轩帝病情加重的消息,早已传遍朝中上下,暗潮涌动的大臣们各怀心思。 “酆王殿下,圣上病情可稳定下来?可否容我等探望一二?”督察御史开口了。 左右相连声附议。 武轩帝的病情凶险,偏又不肯立太子,这让一众大臣们忧心忡忡。 生怕武轩帝突然有个好歹,让祁国陷入皇子争夺皇位的纷乱当中。 酆王温厚的脸上有些犹豫,“父皇昨日发病,濮阳神医说了,父皇现在需要静心修养,戒躁戒怒,不可激动,若非有重大事件,不要去打扰父皇,以免加重父皇的病情。” 一杆重臣们顿时面面相觑,立太子的事情,当然是重大事件,可是,往日武轩帝最讨厌就是朝臣们提议立 太子的事情,现在,拿这事去烦扰武轩帝,不用想,定然是要吃排头的。 但是,立太子之事再拖下去,又怕生变。 一时,朝臣们也是摇摆不定。 “酆王殿下,不知圣上的病情短时间内可有大碍?”左相拐弯问着武轩帝的病情。 “左相放心,濮阳神医说了,好好静养,没有大碍。”酆王笑道。 说来说去,关键词就是一句:武轩帝需要静养,没事不要去打扰他。 朝臣无奈,散朝后还三三两两聚着窃窃私语。 后宫食盒的食物被下药事件,查来查去,也没查出结果,最后,皇后把去送食盒的几大嫔妃全都惩戒了一道。 各罚了半年俸禄,同时禁足三个月。 还有不得私自从宫外召人入宫。 这条是针对皇贵妃段飞妍的。 原本,后宫召人觐见都要经过王皇后的允许才能进宫,可是,皇贵妃却是特例,前些年她仗着有武轩帝撑腰,硬生生改了宫规。 王皇后如今自然要纠正过来。 这事当然也是征得武轩帝同意了的。 武轩帝虽然不愿相信,他宠幸了半辈子的女人,会转过头害自己,可他心头总归有了根刺。 所以,王皇后来征询他的意见时,武轩帝想了想应下 了。 段飞妍得到消息后,气得把一屋子的瓷器都摔到了地上。 “娘娘,这次动手得太匆忙了,引起了皇上的疑心,这段时间,咱们还是低调些为好。”冯嬷嬷劝说道。 段飞妍一张艳丽的脸,怒得有些扭曲起来。 “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实在太可恶了。” “啪”的一声巨响,一只贵重的青玉缠枝莲纹瓶瞬间化成了碎片。 冯嬷嬷面无波动。 “又是禁足又是不能召人入宫,那女人可真是抖起威风来了,当初就该把她拉下那个位置才是。”段飞妍恨声说道。 “没了王皇后,德妃、贤妃都有可能上位,独独您不能上位。”身份所限,段飞妍最高也只能是皇贵妃了,冯嬷嬷早已看透。 段飞妍牙根咬得咯吱响,“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娘娘,下药的事情才刚过,皇上已经起了疑心,咱们还是低调些为好。”冯嬷嬷再次劝说。 段飞妍高耸的胸膛一起一伏,眼底一片阴鸷。 “大哥,你什么时候去雍宁宫,记得带上我们。”厉王大咧咧走近酆王。 他身后还跟着岭王、顺王以及六皇子。 九皇子还没到上朝的年纪,如今在国子监里混着呢。 “父皇不召见 ,我去了也不让进去。”酆王摇摇头,父皇的消息,他也多数是从母后和七皇弟那里得知的。 几个皇子互相看了一眼。 “大哥,父皇身体到底如何了?”高大挺拔的岭王问了一句。 “轻微脑卒中,需要静养。”酆王也没瞒着,父皇的病情不宜四处宣扬,但几个兄弟间还是得告知的。 厉王追问起缘由,虽然,他早从德妃那里得到了消息,不过,现在德妃也被皇后禁足了,以后有消息要传递就更不方便了。 酆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这些都是母后告诉他的,他没有添油加醋,只陈述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他的话,众皇子沉默了。 都是皇城内长大的龙子龙孙,谁也不比谁更蠢,这事背后的操作手,大家心里都各有猜测的对象。 当然,面上谁也不显。 武轩帝需要长期静养,酆王监国的位置就越发稳定。 众皇子心中计算着小九九,可都不敢轻易动弹。 武轩帝一日未死,他们就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抢夺最高位置。 最重要的是,皇城禁卫军如今在皇甫连烜手上,谁也不敢冒险,跑到猛虎口中去拔牙。 一时之间,京城内外的局势居然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还真是巧了 因着武轩帝被下药,病情不稳定,连烜一连三天没出宫。 头一两天薛小苒还有些望眼欲穿地等他。 后来,干脆抛开不管了。 反正,就他那霸道强横又狡猾的性子,能让他吃亏的人没几个。 额,被人算计那次,大概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大亏吧。 濮阳轻澜和郁风扬也没见踪影。 她从永嘉郡主那得知,武轩帝病情突然加重,濮阳轻澜他们简直一刻都离不开皇宫内。 薛小苒默默为濮阳轻澜抹了把泪,他从回京那日起,就一直待在皇宫内院,自己一点时间都没有。 估计,武轩帝的病情没稳定前,濮阳轻澜是没法从宫里出来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让人家是皇帝呢,身为祁国子民,皇帝的命令还是要听从的。 闲着的薛小苒该吃吃,该喝喝。 太过无聊,她还找起了乐子。 她让马管事找了个木匠过来,在小花园的榕树下,弄了一大一小两副秋千,小的可以让阿雷玩,大的则是她们玩。 秋千做好后,又跟木匠预定了两副麻将。 对,没错,就是麻将。 薛小苒打算把麻将做出来,因为她发现,闲人是在太多了。 比如说新朋友董明月小姐。 几乎是隔 天就往她这跑,还有永嘉郡主和孟婉娘她们,没事也喜欢往她这跑。 一来一回,不是闲侃,就是打牌。 玩了几天扑克牌,薛小苒瞧着扑克牌都有些犯晕了,她们还偏就乐此不疲。 薛小苒无奈,于是打算换种新鲜玩法。 不过,麻将一时半会还做不出来,所以,这日,她被董明月拉到了京郊外的马场上。 “我都说了,我不会骑马。”薛小苒冲她无奈地笑。 董明月身为将门子弟,自当弓马娴熟,她可不成,她只在连烜的牵引下,骑过一次马。 “我教你呀,骑马很简单的,一点都不难。”董明月笑得一脸灿烂。 “你觉着简单,我可不一定觉着简单。”薛小苒嘀咕一句,“就像,我们觉着玩扑克牌挺简单的,你非得纠结来纠结去的。” 董明月的脸顿时微红,她研究了扑克牌好些天,可打起牌来还是慢她们一截,生生让她们笑话了好久。 “哼哼,我现在不是比以前快多了么,总得一步步来不是,一口能吃得出一个胖子么。” 她和薛小苒她们混熟后,彼此之间说话也少了很多顾忌。 薛小苒笑眯眯的,“一会儿,我学得慢,你可不能催促我呀。” 她得提 前给董明月打个预防针,薛小苒的运动细胞并不算很好。 骑马估计不会学得很顺利。 “没事,再笨的学生我都见过,我告诉你啊,那个左都御史有个次女叫沙慧娘,那叫一个真笨,学马术学了三四年,居然还不敢放开跑,只敢慢悠悠的,闲庭信步似的在马场上兜圈子,哎呦,每次在马场上见她,我都要笑死了。” 董明月大笑。 “……” 薛小苒没有跟着笑,她怕她自己比人家好不了多少,笑人家不就等于笑自己了么。 她被董明月硬拉着换上了一身珊瑚色窄袖劲装,这身劲装是孟婉娘送给她的骑服,她们身量相仿,薛小苒穿起来正好合适。 “没事,没事,我把红云借给骑,它可温顺了。”董明月咧着嘴笑呵呵的。 拉着她往跑马场走去,宝珠牵着一匹神骏的红鬃马跟在她们身旁。 乌兰花和清宁也跟在一旁。 今日天晴,但太阳被云层遮住,是个适合户外运动的天气。 京郊外的马场宽绰大气,四周一片幽绿的树木,待在马场附近也不拍太晒。 她们来得比较晚,马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跑圈了。 董明月瞧了眼马场上,突然咦了一声,“刚还在说慧娘, 就瞧见她了,嘿嘿,还真巧,她跟谁在骑马?” 她拉着薛小苒凑到马场旁的围栏边上。 薛小苒站在围栏外,瞧见了眼熟的人影,一个是宋宁曦,还有一个是柳凤青。 “怎么回事,今天这么多人跑马场来了?”董明月也瞧见了好几个眼熟的人。 正说着,一旁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喜声。 “薛小姐,没想到咱们又遇上了。” 薛小苒一转头就瞅见了宋景曦那张骚包脸,还有他身旁有些娃娃脸的皇甫连辕。 “见过九殿下。” 董明月和薛小苒几乎同时行礼。 “不用多礼。”皇甫连辕的眼睛在薛小苒和董明月的脸上扫了个来回。 这个薛小苒是濮阳轻澜的表妹,刚到京城不久,可她居然这么快就在京城混熟了。 瞧瞧,连辅国大将军的女儿都和她玩到了一块。 要知道,董明月是出了名的任性,脾气还不怎么好,她那老爹宠爱女儿,无论董明月犯什么错,都从不责罚她,造成了董明月见谁不爽就怼谁的坏脾气。 在讲究温婉贤良的贵女圈中,她的人缘并不怎么好。 只有有数几个武将的女儿和她玩得比较来,别的贵女们都不怎么搭理她。 当然,她也不见得有多 乐意搭理她们。 皇甫连辕却很喜欢董明月的个性,经常凑到她身旁套近乎,可惜,人家也懒得理他,皇甫连辕朝她笑笑。 董明月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勉强扯了扯唇角回应。 瞧瞧,就是这种懒得忍耐的态度。 丝毫没有别的贵女那种娇柔小意的笑脸。 “薛小姐,董小姐也来骑马,还真是巧了。”宋景曦支起笑脸,风度翩翩的与她们对话。 “是挺巧的。”薛小苒也无奈,她和这个宋景曦还真有些孽缘,三天两头能碰上。 “薛小姐,你和我七哥挺熟的嘛。”皇甫连辕想起了上次在宝沁斋的事情,看向薛小苒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她直呼七哥的名字,七哥居然还应了。 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皇甫连辕把薛小苒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一旁的董明月蹙起了眉头。 “是挺熟的,他是我表哥的师弟,九殿下觉着呢。”薛小苒绕着弯。 皇甫连辕想了想,也对,有濮阳轻澜这条线串着,他们可不就挺熟的嘛。 只是,能熟悉到叫七哥名字,那可有些不简单了。 七哥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哪是那么容易与人相熟的。 皇甫连辕瞧着薛小苒的眼神满是探究好奇。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不对付 两方正寒暄着,马场上一群衣着靓丽的贵女们拍马过来了。 “九殿下,您来了。” “九殿下,您的黑旋风没骑来么?” “宋世子,宁曦妹妹的马术骑得可真好。” “宋世子的骑术一定也很好吧。” “……” 薛小苒和董明月彼此互看了一眼,默契地后退几步,绕开人群,往马场内走去。 皇甫连辕瞧着一群围上来的莺莺燕燕有些蹙眉,再搜寻董明月与薛小苒的身影时,发现那两人已经绕开他们进入了马场内。 他不由有些气闷,人人都围着他转,这两人倒是反着来。 薛小苒和董明月哪管他那么多小心思,两人找了处人少的角落,一个教一个学。 董明月牵着毛发水亮,身姿矫健的红云,拍拍它的鬃毛,让薛小苒先和红云熟悉一下后,才教她马术的基础。 薛小苒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附议。 “来,你先上马,左脚踩马镫,然后借力往上。”董明月让她试着上马,“上马后要注意节奏,不要紧张,你紧张了,马儿也会变得焦躁,不要放开缰绳,手脚要控制好。” 薛小苒咽了咽口水,想起上次她骑踏雪的时候 ,还是连烜把她扶上去的。 “咳,那个,兰花,你过来,一会儿扶着我点。” 红云高大,她个子偏小,薛小苒还真没自信蹬得上去。 乌兰花一溜烟跑到她身后,摊开双手准备着,她虽然没骑过马,可坐了好几个月马车,对马也算很熟悉了。 “小姐,您尽管用力,我在后面扶着您。” 清宁也凑到了薛小苒身后,一副小心护着的样子。 “哈哈。”董明月瞧着哈哈大笑,“瞧你这胆小的样子,和沙慧娘娘还真像。” 薛小苒白了她一眼,虽然她说的是事实,可话却不那么中听。 这姑娘说话太直白,不懂得婉转为何物,难怪没啥朋友。 永嘉郡主私下和她说过董明月的事情。 薛小苒原本没有太大的感觉,现在一瞧,还真是,过于耿直的性格,果然容易得罪人。 “明月,你要知道,不是人人胆子都像你这么大的,不可以随便嘲笑别人,要不然友谊的小船很容易被打翻的哦。” 薛小苒比董明月大一岁多点,自觉充当起教导员的角色。 “友谊的小船?”董明月一脸懵,她倒不介意被说教,反正她天天被她娘耳提面 命。 董明月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可她觉着她性格就是如此,所以,不想改也不愿意改。 究其原因,大概也是因为她老爹乐意宠着她,护着她吧。 不过,她难得交了个性情相投的新朋友,她也不想把新朋友给气跑了,额,好吧,她尽量改正一点吧。 “十个手指有长短,荷花出水有高低,人嘛,谁还没有自己的优缺点呢,不要总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薛小苒觉着自己还挺能说教的, “你和我是朋友吧,朋友之间互相尊重是最基本的原则,咱们坐在友谊的小船上,得用心维护,小船才能平稳行驶,要不然,一个浪花过来,小船就要被打翻了。” “……” 董明月眨眨眼,有点发懵。 “噗~”笑喷声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 一群人同时往后看去。 一个穿着玫瑰红遍地金窄袖骑装的明艳少女,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笑得肆意张狂,她身后还跟着一群穿红戴绿的各色少女。 此时,皆一脸看戏的模样。 “夕颜郡主。”董明月收敛起表情,淡然行礼。 薛小苒一众忙跟着行礼。 夕颜郡主是安王之女,安王是 当年拥护武轩帝上位的功臣,很的武轩帝器重,如今掌管着宗人府。 “呵,董明月,这是你新朋友?哈哈,你们友谊的小船可不怎么牢靠呀,随时有倾覆的可能性呢。”夕颜郡主大笑,她身后的人群跟着笑。 董明月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郡主,偷听人的谈话,可不是淑女行为。” “这众目睽睽之下,哪来的偷听。”夕颜郡主冷哼一声。 “郡主,难道不知道非礼勿听么?”董明月可没有因为她是郡主,就不敢搭腔。 “笑话,你们说得出,还不让人听得到么?”夕颜郡主眼里怒意上涌。 这个董明月,仗着辅国大将军军功显赫,连她都不放在眼里。 两人唇枪舌剑对上几圈,夕颜郡主没讨到好处,她也不敢轻易对董明月怎么样,视线就落在了一旁的薛小苒身上。 “你就是濮阳神医的表妹?”夕颜郡主没下马,居高临下看着薛小苒,神情带着几分倨傲和讥讽。 薛小苒唇角一抽,心里暗骂,尼玛,哪都有这种傲慢自大的神经病。 “是。”和董明月不对付,就想转头欺负她么? 夕颜郡主半垂着眼眸睨着立在红鬃马 身旁的女子,一身珊瑚色窄袖劲装,柳腰纤细,五官秀丽,肤色如玉,长相不错,却也没有太过惊艳。 “怎么没有和永嘉表姐一道来呢?你们不是说永嘉表姐和她很亲近么?” 她后面一句是问她身后那群少女。 永嘉郡主的生辰宴,她没去,宴席上的事情都是听她们说的。 “是很亲近呢,永嘉郡主还亲自送她出了大门。” “是啊,是啊,我们都瞧见了。” “永嘉郡主还挽着她的手呢。” 一群少女七嘴八舌说道。 薛小苒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她和永嘉郡主亲不亲近,碍着这位郡主啥事了? 董明月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 “唉,我那永嘉表姐真是痴情种子呀,人家都用行动明确拒绝她了,她却还把人家的表妹当成宝贝一样抓着。” 夕颜郡主掩唇轻笑,她身后的人群却不敢接口了,有些事情她说得出口,她们却是不敢多言的。 永嘉郡主的事情,她们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 薛小苒抿着唇,神色有些冷肃,这个夕颜郡主看来与永嘉郡主不对付呀。 “皇甫夕颜!”一道清亮的男声带着怒气由远及近。 第三百三十章 棋逢对手 皇甫连辕沉着一张俊脸骑着匹神骏的黑马跑近,“你又在背后说永嘉表姐的坏话。” “九殿下。” 那群花花绿绿的少女们,忙翻身下马,请安行礼。 “九弟。”夕颜郡主傲娇的脸色有一瞬间慌乱,不过转瞬即逝,“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我耳朵也没聋,我警告你,皇甫夕颜,你再拿永嘉表姐的事情做文章,小心我到父皇那里告你一状。”皇甫连辕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圣上病着,可没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夕颜郡主回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敢再多说些什么,悻悻然地挥着马鞭,驾马跑了。 一众少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跟上郡主,还是留在原地。 “哼,就知道眼红永嘉表姐,一群小丫头片子,一天天的也不学好,尽跟着瞎起哄。”皇甫连辕用力瞪着眼前一堆衣饰华美的少女们。 尽管他一张娃娃脸,还略显稚嫩,可印在骨髓里的皇家威仪却是不容忽视的。 一群少女顿时被他骂得委屈脸红,作鸟兽散。 “……” 薛小苒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对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女们说这样的话。 一时,薛小 苒倒觉着他挺可爱的。 左右瞧了瞧,难得那个宋景曦没跟在他身旁。 “你们没事吧?”皇甫连辕翻身下马,瞧向她们。 “我们能有什么事情。”董明月不以为意,夕颜郡主惯是拿腔作调的。 “她没欺负你们?”皇甫连辕看着董明月高挑秀美的身形,眼神有些闪烁。 “多谢九殿下关心,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董明月站直了身躯,一张英气娟秀的脸满是自傲。 “话是这么说,她们毕竟人多势众,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记得唤了我来,我非训得她们低头认错不可。”皇甫连辕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显示出自己修长的身形。 “不麻烦九殿下,我们自己应付得了。”董明月并不领情。 “……” 薛小苒瞧着他们你来我往,微微挑了挑眉。 等皇甫连辕被董明月支走后,薛小苒凑近她,“你大还是九皇子大呀?” “当然是我大了,我生日年头生日,他年尾生日,我比他可大多了。”董明月扬起下巴。 薛小苒一乐,原来是同岁呀。 她笑眯眯地在董明月明朗大气的五官上溜了一圈,这姑娘还挺有人气的。 没了旁人打扰,薛小苒在众人的帮助下,好不 容易上了马,结果,更紧张了。 “宝珠,你可别撒手呀。”她面色紧张,僵着的身子慢慢随着红云起伏。 牵着马匹的宝珠回头朝她笑笑,“薛小姐,您放心好了。” “踏踏踏”董明月骑着一匹胭脂马笑着从她身旁呼啸而过。 还特地回头朝她调皮地眨眨眼。 薛小苒视而不见,专注于眼前。 “薛小姐,你该放松些,缰绳不要拉得太紧绷了,马儿会紧张的。”宋景曦骑着马不知从哪凑过来了。 薛小苒瞥了他一眼,不敢乱动,只是稍稍把手里的缰绳放松了一些。 “马走动时是有韵律的,你该随着韵律起伏,和马的步调一致。”宋景曦瞧她精致的下颚紧绷着,纤细的身板也僵硬着,轻笑一声,不由放柔声音。 “多谢宋公子,我会自己摸索着学习的。”薛小苒试着放松,她可不想跟这厮太过近乎。 她的婉拒,宋景曦假装没听见,继续骑着马跟在她身侧。 薛小苒无奈,她总不好直接开口赶人吧。 只好忍受着他继续在耳畔叨叨。 “腿不用夹得太紧,马镫要踩好。” “一手拉缰绳,一手拿马鞭,不要突然猛拉缰绳或者甩马鞭。” “平衡保持得不错,可 以试着加快些速度。” “……” 宝珠牵着红云慢慢绕着马场走圈,薛小苒耳畔尽是宋景曦的声音。 董明月心情不错,开始绕着马场纵马驰骋,她身后不远,一匹矫健的黑马加速跟上。 仔细一看,是皇甫连辕骑着黑马紧随其后。 董明月兴起,比了个手势,皇甫连辕领会,他唇角一勾,两条长腿一夹,黑马猛然加快了速度。 胭脂马也不甘示弱,一红一黑两匹马的速度似离弦的箭,在跑道上风驰电掣。 一时半会,速度竟然不分仲伯。 原本在跑道上慢跑的马匹,自觉给他们让出了赛道,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红一黑两匹马上。 不少视线里都透着泛酸嫉妒,能与九皇子并肩赛马,那也是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居然让董明月这个坏脾气的凶女人抢去了位置。 红云被宝珠牵到了跑道旁,依旧慢悠悠绕着圈子。 “宝珠,你家小姐好厉害呀,速度居然没有落下。”薛小苒瞅着两匹急驶而来的马匹,一阵惊呼。 这两匹马的速度当真是快如闪电呀。 “嘿嘿,那是,我们家小姐弓马娴熟,要是骑着红云的话,九皇子的黑旋风估计都赶不上她。”宝珠仰首挺胸, 一脸得色。 “董小姐的骑术着实了不得。” 一旁的宋景曦点头附议,要知道,女子与男子在体力上,先天就存在劣势,跑了这一路,胭脂马都没被黑马甩开,可见其体力充沛,骑术精湛。 两匹马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带起一片尘土。 三圈过后,胭脂马才渐渐浮现颓势,被黑马超过。 董明月在他们身旁停了下来,慢慢骑着胭脂马,让它缓一缓气息。 “九殿下的黑旋风果然名副其实,好马。”她夸赞一句。 “那是,这是父皇送给我的十六岁生辰礼,是正宗的乌骓赛风驹。”皇甫连辕爱怜地拍拍跑出一身汗的黑旋风。 “我的红云是骝花烈焰驹,改天得空,咱们再赛一场。”董明月指了指薛小苒骑着的红云。 皇甫连辕眼里闪过几道光芒,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听闻骝花烈焰驹能追云逐月,我也很想见识一下。” “我的红云目前还没输过呢。”董明月傲娇地扬起下巴。 “黑旋风至今也没有输过。”皇甫连辕脸上也带着自信的神采。 两人视线对上,空气中仿若有火花溅起。 这是棋逢对手的感觉么?薛小苒眼珠溜溜直转,一时忘了自己还骑在马背上。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惊马 “我还带了一匹粉腚白龙驹,速度虽然没有黑旋风快,可它品相特别漂亮,就在马厩那边,你要不要去看看?” 皇甫连辕开口相邀。 董明月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好啊。” 皇甫连辕眼角轻扬,“咳,薛小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薛小苒轻笑,“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她好不容易蹬上马,不多练一会儿,岂不吃亏了。 一红一黑两匹马往马场外骑去,顺便还带走了不少去凑热闹的少女们。 马场内顿时冷清了一半。 偏生,身旁的宋景曦却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薛小苒身边。 不远处,宋宁曦与夕颜郡主几人坐在歇脚的凉亭里。 夕颜郡主瞧着马场上的两人,眼神阴沉一片。 “宁曦,你哥喜欢那个女人?” “郡主,没有的事情,我哥只是热心。”宋宁曦笑容有些勉强。 她也不知道,她哥为什么往那女的身旁凑。 夕颜郡主对她哥有好感,最近尤为看不得哪个女的出现在她哥身旁。 虽然她也知道,她哥和郡主之间是不大可能的。 可是,夕颜郡主却哪管这些,她心眼小,又骄傲,一言不合就仗着 身份教训人。 她哥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夕颜郡主,但,他们现在毕竟是在祁国,就算有皇贵妃护着,身份多少也受到限制。 所以,他们也不好过多得罪夕颜郡主。 对她过激的行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本郡主怎么不知道宋世子是这么热心肠的一个人。” 瞧着宋景曦跟在薛小苒身旁,绕了一圈又一圈,夕颜郡主一张娇艳的脸满是阴霾。 宋宁曦闻言,有些尴尬了,立在夕颜郡主身旁左右为难,干脆找了借口,离开了凉亭,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夕颜郡主一双眼眸更加阴鸷,她往身旁的侍女看了一眼,侍女忙俯身,她低声吩咐几句。 侍女犹豫了一下,夕颜郡主一个冷眸扫去,她哆嗦一下,忙应声出了凉亭。 宝珠牵着马匹又走了两圈后,有些内急。 薛小苒觉着今天骑得也差不多了,就准备下马了。 乌兰花和清宁跑了过来。 薛小苒扭动一下僵了许久的身子,不远处的宋景曦笑笑,“稍微活动一下再下马会好一些。” “多谢宋公子提醒。”薛小苒扯了扯嘴角。 左脚踏好马镫,准备翻身下马。 就在此时,“嗷~嗷~嗷~” 浑厚、粗犷、有力的声音犬吠声从马场入口处传过来。 顿时吸引住了马场内所有人的目光。 “妈呀,好大的狗呀~” “那不是狗,是獒~” “好可怕呀,你看它的獠牙~” “快跑,快跑~” “……” 一头毛发黑亮,个头高大,体态矫健,獠牙滴着口涎的獒冲入马场内。 马场上开始一阵混乱,马匹更是吓得开始四处乱窜。 “薛小姐,快离开马场,獒凶悍,马匹害怕。”宋景曦安抚着自己的马匹,朝薛小苒叮嘱一句。 薛小苒脸色发白,她胯下的红云也开始躁动起来。 “小姐,先别下来,宝珠,牵着马出马场。”清宁神色一凛。 宝珠立即牵着马往另一边的出口处跑去。 清宁和乌兰花紧跟在后面跑着。 宋景曦稍稍落后。 獒却似有人引导一般,直直往这边的出口处跑来。 边跑边发出凶猛可怕的咆哮声,把四周的马匹惊得上蹿下跳。 宋景曦奋力压制着躁动不安四处乱窜的马,一时顾不得别的地方。 獒速度飞快,几乎眨眼间冲到了散乱的人群中。 “啊——救 命呀——” “哎呀,它要咬人了——” “快跑,快跑,咬人了——” “护卫呢,快来人呀,把熬赶走——” 出口处一时混乱不堪,中间还夹杂着哭叫声。 薛小苒的手紧紧拽住缰绳,两腿夹着马鞍,丝毫不敢乱动,身下的红云却嘶鸣一声,显然是被冲过来的獒给惊到了。 只见它抬起后蹄,一脚踢中张着血盆大口的獒,随即往前一蹿,牵着马的宝珠被它拖倒在地,松开了手里的缰绳。 红云立即快如闪电般蹿了出去,发狂似的飞奔而去。 “小姐——” 乌兰花的惊呼声在身后远远响起。 薛小苒已经来不及应答了,她被红云狂奔的速度吓到,只觉整个人要从马背上颠下来,情急之下,她俯身环住红云的脖颈。 不能被甩下去,她心头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从高速飞奔的马背上摔下去,后果会如何?轻则重伤,断手断脚之类,重则一命呜呼,摔断脖子或者撞破脑袋之类。 总之,都没有好果子吃。 如今,最好的自保法子,就是待在马背上,等红云跑累了自己停下来。 连烜接到暗卫传来的消息时,一张脸瞬 间变得铁青。 从宫内出来后,再顾不得旁人,骑上踏雪朝城郊马场飞驰而去。 等他赶到马场,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马场受惊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善后工作的护卫和下人。 乌兰花、清宁、宝珠几人白着一张脸在等候消息。 远远瞧见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般瞬间驶近,几人的脸色变得更白了几分。 “扑通”清宁率先跪地请罪,“殿下,奴婢有罪,没有护住小姐。” 一旁的乌兰花也跟着跪下,“七殿下,您快些去找小姐吧,她一定快被吓死了,她都还不会骑马。” 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果然不是乌兰花也不会骑马,她早就追过去了。 宝珠跟着跪地,抖着身躯,“七殿下,我们小姐还有九殿下早早追过去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连烜那双凛冽而锐利的眼神,仿若黑暗中的猛兽,渗着骇人的寒光,那种压抑的暴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危险又可怕。 “雷栗,你留下查清事情的缘由。” 雷栗应下,翻身下马。 连烜强压着浑身的怒意,问明红云惊走的方向,一队人马迅速绝尘而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骑马的代价 “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小姐的马怎么会被惊到了?” 雷栗看向乌兰花,他与兰花最为熟悉,先开口问她。 “本来都好好的,小姐都要下马了,突然不知从哪跑出来一头獒,又大只又凶狠,马场的马都受惊了,后来,那头獒不知怎么回事,直直朝红云跑去,红云受惊,踢了獒一脚后,就挣脱了牵绳跑了,宝珠的手都被拖破皮了。” 乌兰花白着一张脸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她紧张过度,说话一时有些不大利索。 众人都焦虑着,也没人在意这点小细节。 “那头獒呢?”雷栗锐利的眼神扫向后方马场。 “被打死拖走了。”清宁朝他看了一眼。 这獒一死,想要追查起来就比较困难了。 雷栗蹙起了眉头。 薛小苒觉着,自己的骨头都要被颠得散架了。 可身下的红玉,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速度比先前的疯跑时慢下来一些。 “哎呦,红云小可爱,虽然你号称能追云逐月,可也别太把称号当真了呀,真要跑到月挂枝头才停下来么?” “红云乖乖,咱们能停下来歇会儿么?姐姐快要揽不住你的漂亮的脖颈了。” “小红云啊,那獒被你踢 飞了,咱不跑了行么?” “红云小乖乖,你再不停,姐姐要掉下去了……” 薛小苒的胳膊僵硬得像块铁块,却动也不敢乱动,只能埋着头轻声柔语的和红云打着商量。 “红云啊,你累了,该喝水吃草了,别跑了行么?” “我好像听见了溪流的声音,小红云,咱们到河边歇会吧。” “呸,红云啊,你的鬃毛也太长了些,该修剪修剪了。” 薛小苒脑袋埋在红云的鬃毛里,又不敢随意动弹,视线范围实在有限。 她只能庆幸,红云的鬃毛还挺干净的,至少没有太大的味道。 薛小苒一路和红云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嘀咕声起了效果,红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待到它差不多完全停止步伐,薛小苒颤颤巍巍从它红棕色的鬃毛里间艰难爬起。 骨头像被车碾过一样,坐直的时候,关节处“咯咯”响动,胳膊有些不自然的抖动,她试着活动了好一会儿,抖动才停止。 捏着疼痛不已的胳膊,薛小苒转动僵硬的身子,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红云似乎把她带到了一处山谷中,附近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山脚边下草木葳蕤,郁郁葱葱。 不远处 的斜坡下,一潭碧水泛着莹莹波光,碧潭四周环绕着无数不知名的山花,把那片碧绿映衬得格外醒目。 “这是哪儿?”她低语一声。 当然没人回答她,红云许是真的跑累了,自顾埋头啃着鲜嫩的绿草。 薛小苒抬头看天,今日的太阳一直没有浮头,但天空还算明亮,她一时半会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从马匹受惊到现在,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吧,大约已经过了正午。 董明月她们应该能找过来吧,薛小苒不大敢肯定。 她揉了会儿双肩,缓解一下酸痛后,打算先下马。 胯下被红云一路狂奔,摩擦得生疼,薛小苒试着动了动,嘴里“嘶嘶”开始抽气。 估计是被磨破了皮,动一动就火辣辣一片。 薛小苒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红云小乖乖,姐姐要下去了哦,你乖乖的别动啊。”她轻轻摸摸红云的脖颈,安抚它的情绪。 左脚踏好马镫,手上拽住前鞍,龇牙咧嘴地把右腿抬了起来,慢慢朝地下滑落。 “哎呦喂,疼死姐了。” 薛小苒右脚一落地,手上的劲道有些扯不住,整个人扑通一下摔到了地上。 好在边上都是草,才没被磕着。 不过,胯下火辣辣的疼痛感,也够她喝一壶的。 薛小苒侧躺在草地上,好半响才缓过神。 “那些一整天在骑马的护卫都不会疼么?” 她抽着气,坐了起来,小心拉了拉贴着肉的绸裤,明显感受到磨破的皮被拉扯的感觉。 “才安生几天,又挂彩了。”薛小苒咬牙爬了起来。 站起后,两条腿差点都站不直了。 她以螃蟹横走的步伐,艰难地移到了红云身旁,“红云小乖乖,咱们到水潭边去瞅瞅吧。” 颠簸了一路,她一脸尘土不说,发髻衣裳什么的,都乱糟糟一团,她想去潭边清洗一下,顺便看看胯部的伤势。 拿起缰绳,薛小苒试着牵起红云往水潭边走。 还好,安静下来的红云很温顺,配合着她慢慢朝碧潭走去。 一小段路,走得极其困难,四处杂草丛生乱石嶙峋,薛小苒两胯又生疼,只能像只螃蟹般横移。 等她走到碧潭边时,额头脖颈处已经汗津津一片。 红云很灵气,自顾走到碧潭边喝起水来。 薛小苒找了块岩石,也凑近了潭边。 她先四处瞅了瞅,水边是各种蛇的出没之地,她得小心些。 确定附近没有蛇的踪影,薛小苒坐到 岩石上,从小挎包里把白帕子拿出来,浸湿后抹了把脸。 “哪个王八羔子把那头獒放进跑马场的,娘的,这不是害人么?”薛小苒瞅了眼白帕子上黑了一圈的污渍,啧啧两声,放进水里揉搓起来, “要不是本姑娘福大命大,现在不是摔断手脚就是摔断脖子了。 薛小苒边洗脸边嘟囔着。 擦干净脸和脖子,薛小苒瞧了瞧跑到边上去吃草的红云,“红云小可爱,你可别抛下我偷偷跑了啊。” 她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红云打了个响鼻,似在回应着她。 薛小苒笑笑,从马背上下来后,她并没有多害怕,在深山老林里待了几个月,对于山林这些地方,早就没了当初那种惶恐不安。 按着时间来估算,这里离外面,不是太远,董明月他们应该很快能找过来。 就算没能马上找过来,薛小苒也不慌张,等她缓一缓,可以自己找一找出路。 越岭山脉都寻到了出路,何况这种小山林。 她先检查一下胯下的伤势再说。 薛小苒左右瞧了几遍,躲到一处岩石后褪下了绸裤,瞧见红肿破皮还渗着血丝的大腿根部,她的脸皱成了苦瓜。 骑马的代价,也太高了些。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有迹可循 皇甫连辕突然瞧见他七哥那张冷如千年寒冰的脸,差点没从黑旋风背上滑下来。 “七、七、七哥,你,你怎么来了?” 父皇的病情加重后,七哥不是一直在宫里么?他昨天进宫去请安,还被李全德拒在了雍宁宫外。 今早他觉着气闷,不怎么想去国子监,正好宋景曦来找他去马车跑马,皇甫连辕就顺势过来了。 谁知,又被七哥给逮了个正着。 皇甫连烜策马靠近林中众人,霜冷如刀的黑眸一扫,马背上几人都下意识缩了缩肩头。 “人呢?还没寻到?” 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犹如即将喷涌爆发的火山口,暗涌的喷薄感让人心惊胆战。 “还,还没寻到,红云受惊后,跑得太快了,而且,进山后马的踪迹不好找。”皇甫连辕咽了口唾沫。 不远处的宋景曦心中掩饰不住的震惊,上次,在宝沁斋遇到,还可以说是偶遇,这次…… 董明月也大吃一惊,七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搜寻薛小苒而来? “阴九,你去寻路。”连烜声音冷冽。 “是,殿下。”阴九拍马赶往前面搜寻的人马。 “人可伤了?”连烜 朝皇甫连辕冷冷瞥了一眼。 皇甫连辕只觉骨头缝都被冷得刺痛了一下,“应该没有,路上有人瞧见了,薛小姐抱住红云的脖子,所以没被甩下来。” 他心里暗自庆幸,好在人没被甩下来,要不然,他觉着,他可能该倒霉了。 “事情缘由。”连烜驾马跟在阴九身后,皇甫连辕自觉跟上。 宋景曦与董明月谨慎地跟在他们身后。 “我也不知道呀。”皇甫连辕喊冤,“我和董明月去马厩看马,转头就听见马场上起了骚乱,当时,陪着薛小姐的一直是宋景曦。” 宋景曦一直陪着薛小苒?连烜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侧目看向宋景曦的冷眸下涌动着不知名的焰火。 宋景曦眼皮一跳,不得不硬着头皮拍马上前,把当时的情形叙述了一遍。 “獒直直冲着红云奔去?”连烜眸中冷光一闪。 “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冲着人群去的,大家都往出口处跑,出口处就拥挤起来,獒大约是受到了刺激,所以就冲了过去,那红云还撅起腿踢了獒一脚,才撒腿狂奔。” 宋景曦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他的马躁动不安,离出口处有一段距离。 马场上那 么多人,獒偏偏冲着薛小苒跑去,连烜可不认为这是巧合,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薛小苒刚到京城不久,又甚少出门,认识的人也少,不大可能与人结怨。 问题不出在她身上,那就出在旁人身上。 连烜一双深邃如潭的黑眸在眼前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有了善于追踪隐匿的阴九开路,寻人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两刻钟后,穿过宽敞的阔叶林,一片水丰草美的山谷出现在众人眼前。 “红云!” 董明月一眼瞧见了自己心爱的马匹,正在远处的山脚下,优哉游哉吃着草儿。 “小苒呢?” 她把整片山谷都扫视了一遍,却没瞧见薛小苒的身影,不由有些花容失色。 不会出事了吧? 连烜马鞭一甩,踏雪朝斜坡下飞驰而下。 绕过探路的人马,径直朝红云所在的方位奔去。 山谷内的路并不好走,到处是草丛乱石,饶是踏雪身姿矫健,也有些发挥不出腿脚之力。 连烜干脆从踏雪身上一跃而起,几个纵身间,已然接近红云。 他那身靛蓝色齐肩圆领阔袖蟒袍在满山满谷的绿意间,显得那般扎眼夺目。 “哇,七殿下的武技 果然非同凡响,两息时间已经跨越了半个山谷。”董明月满眼都是敬佩与感叹。 将门子弟大多都对这个五战连胜,有着经世之才的七皇子心怀崇敬。 一旁的皇甫连辕听了,脸色微僵,他的武技虽然也尚可,但比起七哥来,那可就差多了。 不单是他,正个京城怕也找不出比他七哥更强横的高手了。 她,不会对七哥有什么念想吧?皇甫连辕偷偷瞥了她一眼。 董明月哪顾得他的小心思,薛小苒的身影还没见踪迹呢。 今天的事情,也都怪她自己,非要拉着不会骑马的薛小苒到马场来,要是薛小苒有个什么意外,她真是愧疚难当了。 连烜立在红云身旁,轻轻拍了拍它,红云是匹比较温顺的马匹,除了先头被獒惊到疯跑了一阵外,其余时间大多温和友善。 “咔嚓”一声轻响,连烜的眼眸落在了不远的半坡处。 一株粗矮的桃树上,露出一截珊瑚色的衣裙,那个让他担心了半天的姑娘,正坐在桃树的枝桠上看着他笑颜如花。 “……” 连烜心头松了口气,胸膛间的怒意如潮水般褪去。 他冷峻的脸渐渐缓和,大长腿抬步朝她走去 。 “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打算自己走出去了。” 看着他有些风尘仆仆,却依旧俊朗挺拔的身姿,薛小苒笑意盈盈,几日未见,突然见着,感觉多了几分想念。 再瞧他穿着刺绣精美,代表着身份地位的蟒袍,笑意微微压在了嘴角。 他,定然是突然收到了消息,急匆匆从宫里赶出来,连上朝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下。 “你,没事吧?” 他走到树桠下,低矮的桃树枝并不高,薛小苒坐在树桠间,堪堪比他高了小半截。 薛小苒垂着眼眸瞧他,眼底泛着温柔的涟漪,她有事,他能第一时间赶来,让她很是心安,“嗯,我没事,就是被吓了一下。” 许是她的眸色太过轻柔,让连烜一时有些失神,他伸出大手,掌心落在她纤柔的脸颊上。 薛小苒唇角勾起甜丝丝的微笑,脸颊轻轻蹭了蹭他有些粗糙的掌心。 连烜突然觉着一颗心被眼前的她填得满满当当的,一丝空余的缝隙都没有。 两人四目交接,空气中溢出一股甜腻粉红的气息,直搅着两人的心跳都开始加速。 “小苒——” 清亮悠长的呼唤声从山谷中传来,打破了桃树下旖旎的气氛。 第三百三十四章 呆若木鸡 薛小苒顿时回神,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她轻轻拉下连烜的大手,把一旁用藤蔓编的小藤筐递给了他,藤筐里放着不少她摘下来的桃子,个头不小,青中带红。 “这棵桃树长的桃子很甜,我摘了不少,拿回去给小磊和阿雷尝尝。” “……” 连烜瞧着那编得歪歪斜斜的藤筐,不由轻笑一声,“你居然还有闲情编藤筐。” 他还真是佩服她了,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摘桃子给薛小磊和阿雷吃,就没有一点害怕担忧。 “嘿嘿,闲着也是闲着嘛,我刚才还瞧见了一条蟒蛇,比我在越岭山脉遇上的那条小一些。”薛小苒笑眯眯的。 连烜冷眸一凝,他接过她手上的藤筐,往地上一放,“蟒蛇在哪?你这小身板看到蟒居然不懂得避开,还凑近了仔细打量?” 他深邃冷峻的眸子就紧盯着她,一股威压自然而然四下散开。 薛小苒却丝毫不怵,依旧笑眼弯弯,“它早跑了,人怕蛇,蛇其实也怕人的。” 连烜无语,知道她在丛林里待的时间久了,胆子也变大了。 “先下来。”他伸手想要把她抱下树桠。 薛小苒脸颊一红,猛地摇头 ,“董明月他们过来了,我自己下去,你别这么招摇。” 他们两人的关系,可还没有公之于众,该有的避讳还是得避讳的。 她一手撑着枝桠,一手扶着树枝,轻轻往下一跳。 “嘶嘶”大腿根火辣辣的抽疼感让她抽气不已。 “怎么?哪里疼?”连烜脸色微变,迈过一步,扶住了她的胳膊。 山谷中,董明月与皇甫连辕、宋景曦都走近了红云所在的位置。 从他们的视角往上看,果实累累的桃树下,高大威仪的男子搀扶着娇小纤柔的女子,画面如斯美好。 坡下三人却同时变了脸色。 “没什么大事,我的腿被磨破皮了。”薛小苒的角度正好瞧见坡下三人同时睁大的眼睛,脸皮一红,赶紧拨开了连烜的手掌,端正身姿,一脸正色。 “……” 磨破皮?那可不是轻伤,大腿处的皮肉最是娇嫩,他从前刚练马术的时候,也曾被磨得两腿火辣,连烜蹙起了眉头。 “磨破皮得好好上药才行,不小心点会留疤的。” “嗯,我知道了,回去就上药,我们先下去吧。”薛小苒应付着点头,坡下那三人已经呈现呆立状态很久了。 “我扶着你。”连烜伸手要扶。 “不用,你帮我拿桃子。”薛小苒嗔了他一眼,躲开一步,压低声音,“他们都看着呢。” “……” 连烜幽深的眼眸扫过下方三张呆若木鸡的脸,心知他们定然惊愕讶然。 也罢,趁这几日,父皇的病情有所好转,先把小苒的身份定下,后续的事情才能顺利些。 免得夜长梦多。 他冷眸一扫,下方三人纷纷垂下眸子。 薛小苒一步一挪慢慢朝下面走去。 瞧她小心翼翼的姿势,很明显伤得不轻,连烜黑着一张脸,捧起歪歪斜斜的藤筐跟在她身后。 “小苒,你没事吧?”回过神的董明月跑了过来,一把扶着了她的胳膊。 薛小苒皱起眉头,“有点事。” 她凑近董明月耳畔说了句话。 董明月没憋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没事,我以前练习马术的时候,也没少磨破皮,仔细养几天就好了。” 薛小苒脸颊猛地一红,瞪了她一眼,她这一嚷,大家不都知道她骑马被磨破了皮么? 董明月看到她平安无事,心情放轻松了许多,被她瞪也觉着高兴。 “想要练好马术,磨出茧子 是必经的过程。”董明月挺了挺胸膛,当初她为了练好骑术,可没少受罪,她觉着很光荣,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薛小苒眨眨眼,悄声问了一句,“那,茧子后来消了没有?” 一个千金小姐,大腿磨出茧子,她娘能同意么? “……”董明月挺起的胸膛就瘪了下去,她撇撇嘴,“早消了,我娘天天捉着我涂药膏,能不消么。” 薛小苒笑了,她就说么。 两人悄声说的话,旁几个都听在耳朵里,空旷的山谷里,除了轻缓的水流声,只有她们两人的嘀咕声。 “咳,薛小姐,你没事吧?”宋景曦立在皇甫连辕身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真没想到,孤傲冷酷的七皇子,居然有心仪的女子,对象就是眼前这位。 在乾酆城时,他们姐弟借住酆王别院,当时七皇子也在那附近吧,宋景曦觉着自己当时错过了很多事情。 看着那张白皙俏丽的脸,宋景曦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我没事,多谢宋公子跟着寻来。”薛小苒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虽然不喜欢宋景曦,但人家好歹也跑来寻人了,不管是碍于面子,还是带着诚心,她这 声谢还是要说的。 连烜瞧着宋景曦那张俊逸的脸,只觉一阵烦心。 “先回去吧。”他冷声开口。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连烜唤了踏雪过来,“小苒,你骑踏雪回去。” 薛小苒瞧了瞧比红云还显得高大的踏雪,就觉着两胯间火辣辣的滋味越发严重起来。 以她现在的状态,要她爬上去实在有些为难呀,她小心看了他一眼,“要不,我还是骑红云好了,它其实挺温顺的。” 连烜睃了她一眼,突然伸出大手搭在她腰间。 薛小苒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侧身坐在踏雪背上了。 “……” 四周一片寂然。 连烜面无表情,冷眸一扫,众人忙转过头,假装忙碌着手里的事情。 薛小苒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低眸嗔了眼下方的连烜,心里又是羞又是甜,紧抿的唇角,笑意压都压不住。 他怎么就这么霸道,旁人瞧见了真的没事么? 山谷里的道路难行,连烜干脆牵着踏雪慢慢前行。 皇甫连辕从刚才就一直处于惊呆的状态,此时,瞧着他七哥居然还帮她牵马,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这是他那孤傲清冷的七哥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招谁惹谁了 到了官道上,薛小苒侧身坐在踏雪背上,踏雪无须牵引,乖顺地跟在连烜坐骑后慢慢跑着。 许是有他在身旁,薛小苒没了先头那种骑马时的紧绷感,身体随着踏雪的节奏起伏,倒让她体会到了一些骑马的乐趣。 “踏雪真乖。”薛小苒忍不住夸了一句。 红云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它背上的董明月不服气,“我红云才是出了名的温顺,先头它是因为被獒吓到了。” “嗯嗯,我知道,红云也很乖。”薛小苒忙笑着安抚。 “七殿下的踏雪脾气可没这么好,它现在看着乖顺,那也是因为有它主人镇压着,要是七殿下不在,你看它有没有这么老实。”董明月揭着踏雪的老底。 “……这样啊。”薛小苒低头看着踏雪黑棕色的鬃毛。 光泽油亮的鬃毛随着踏雪傲娇昂扬的大脑袋上下飞扬,一双灵动的眼眸闪动着莹莹光辉。 额,看着果然不像个乖顺老实的马儿。 “只要它肯载你,就会对你温顺。”连烜淡淡出声。 “那也是因为七殿下在。”董明月小声嘀咕一句。 连烜淡淡扫了眼董明月,董明月只觉背后一凉,赶忙抿住了唇。 皇甫连辕悄悄靠近 董明月,示意她往后一点。 董明月放缓了速度。 “你傻呀,这种时候,凑上去干嘛?”皇甫连辕声音压得极低,他的黑旋风也贴着红云很近。 董明月有些许不自然,“咳,为什么呀?” “没瞧见人家宋景曦离得多远么?”皇甫连辕下巴扬了扬。 董明月侧目一瞧,还真是,宋景曦那家伙,落在边角上,快要混入护卫中了。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瞧见七哥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皇甫连辕挑了挑浓黑的眉,“七哥前几日因父皇的事情一直待在宫里,估计与薛小姐好些天没见着了,两人应该有很多的话要说呢。” 意思很明白,让她别不识趣地凑过去扰了他们谈话。 董明月眨了眨眼,黑亮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九殿下懂得还挺多的嘛。” 年纪不大,这种事情倒是挺通透的。 “……” 皇甫连辕一呆,张大嘴巴想要解释。 董明月已经扯了扯缰绳,与他拉开了距离。 皇甫连辕一张脸顿时耷拉了下去。 那边,连烜与薛小苒慢慢说着话。 “踏雪留在你家里,以后要骑马就带上它。” 薛小苒闻言,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不要,踏雪是你的坐骑,我一个连马都很难爬上去的人,骑着踏雪不是浪费么,我不要。” “踏雪聪明沉稳,不容易受惊,你带着踏雪我放心些。”连烜倒想陪她一起来练习,只是这段时间明显不行。 武轩帝的身体状况好转前,宫内的防卫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踏雪太高了,和你才配,我这么矮,爬上去都费劲,而且,我其实没那么喜欢骑马的。” 薛小苒想起马场上乱糟糟的一幕,感觉还有些心有余悸。 “别怕,马场上的事情,我会派人调查清楚的。”连烜瞧出她的顾虑,“以后来马场带上方魁,最近让他留在你那里,顺便给小磊他们训练一下武艺。” “哦,不过,踏雪我真不要,你别硬塞给我,人家都说了,宝马配英雄,我一个初学者骑那么好的马干嘛,不是浪费我们踏雪么。” 薛小苒坚决拒绝。 连烜想了想,没再坚持,“那好,我给你寻一匹温顺的马儿过来。” “不用了吧,我真没那么喜欢骑马。”薛小苒睨了他一眼,她侧身坐在马上,还是有点紧张的, “而且,现在这么热,出来跑一趟,都晒成黑炭了,今天要 不是董明月非来着我过来,我也没想着要来骑马的。” 连烜闻言,唇角不禁上扬,“马总要会骑的,你可以带上小磊他们一起,要是嫌晒,等入秋后过来好了。” 不远处,骑着黑旋风的皇甫连辕,瞥见他七哥嘴角的笑,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端是有一种见鬼了的感觉。 在他这么多年的印象中,似乎就没瞧见过七哥的笑脸。 这个薛小苒是从哪冒出来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居然让常年结冰的山峰都有融化的迹象了。 队伍回到马场时,已经是申时过半了。 “小姐——” 乌兰花洪亮兴奋的嗓门,从老远就传了过来。 她像只激动又矫健的豹子般飞快朝薛小苒跑来。 “哎,兰花,你别跑,小心又把马给惊了。”薛小苒瞧她这般激动,赶紧出声制止。 乌兰花闻言,脚下一个急刹,当即立在原地,正色着一张脸,忍住满心的激动。 瞅得一众人等,都感到有些好笑又触动。 薛小苒在乌兰花和清宁的搀扶下,小心下了马背。 “小姐,我都担心死了,那獒扑过去咬红云,被红云踢了一脚,红云跑了,獒打了个滚又想爬起来,我当时 气得要死,跑过去踹了它一脚,那獒非但不害怕,还越发凶狠起来,一个劲的朝我叫唤,还想扑上来,后来,来了好多护卫把它打死了。” 乌兰花扶着她开始叨叨不停。 “雷栗说,这獒是人圈养的,要把圈养它的人找出来算账。” 薛小苒听着,不由回头看了眼连烜。 这个意思,难道獒突然出现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目的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专门针对她的? 我去,她难得出门一趟,这是招谁惹谁了? 连烜唤来了雷栗询问具体细节。 “獒被打死后,谁也不承认认识这头獒,要想查到獒的来历,还得费一番时间。”雷栗让人把四周都搜查了一遍,没查到獒的来历,“不过,今天夕颜郡主也在马场。” 皇甫夕颜?连烜蹙了蹙眉。 那个年纪虽不大,却处处喜欢与永嘉攀比的夕颜郡主。 论皇室辈分,她应该算是皇子的再从妹。 连烜对她印象不深,只在各种宴席上见过几次。 “她在马场又如何?”连烜淡淡瞟了雷栗一眼,拐弯抹角地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连烜没能理解雷栗话里的意思,皇甫连辕与宋景曦却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第三百三十六章 针对谁 夕颜郡主的父亲是安王,安王作为拥护武轩帝上位的功臣,这些年深得武轩帝器重,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不小。 皇甫夕颜是安王唯一的嫡女,性格脾气不免养得有些骄纵跋扈,在外的风评向来不怎么好。 有她在的地方,经常会惹出点事端,因为有安王护着,夕颜郡主骄纵的性子非但没收敛,反倒越发得意起来。 雷栗硬着头发回答,“听闻夕颜郡主在城外有座庄子,专门养了些稀奇古怪的动物,那庄子离马场不算太远。” 皇甫连辕一听,火就窜起来了,“十有八九是她搞的鬼,先头她说永嘉表姐的坏话,被我听到了,我就训斥了她几句,她记恨在心,就放了獒来吓唬我。” “獒跑出来的时候,你在哪?”连烜瞅了他一眼。 给皇甫夕颜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直接对一个皇子下暗手。 “额,在马厩里。”皇甫连辕回过神,他挠挠头,“那,不是针对我,那她针对谁?” 众人的眼睛看向薛小苒,薛小苒一脸无辜。 “我好像只和她说了两句话吧,也不算有冲突啊。” 董明月沉下了脸,要说有冲突,她与夕颜郡主说话时,口气可比薛小苒冲多了。 可她当时 跟着九皇子去马厩看马,没在马场上,应该也不是针对她。 众人身后的宋景曦,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那个夕颜郡主,最近总喜欢往他身边凑,打的什么心思,宋景曦怎么会不知晓。 他当然不喜欢这个骄纵任性的夕颜郡主,可他也不好直接回绝,只好虚与委蛇,维持表面的平和。 谁知她却得寸进尺,最近,对出现在他身旁的女子都不假辞色。 这让宋景曦大为恼火。 一想到今日的事情,可能又是夕颜郡主所为,宋景曦的脸色一变再变。 连烜何等眼力,目光一扫四周,就把宋景曦的异样看在眼里。 他看了眼雷栗,雷栗头皮一紧,忙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宋景曦。 “去查。”连烜嘴里蹦出两字。 “是。”雷栗领会。 追查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得清楚的。 一行人开始返程。 进了城门后,连烜扫了眼皇甫连辕与宋景曦,“九弟,今日不是休沐日吧?国子监放假了么?” 语气平淡,如在述说今日天气如何,可听到皇甫连辕耳朵里,却仿若雷声炸响。 “七、七哥,我,我错了。”本来他还想辩解几句,可一瞅七哥那冷然无波的黑眸,顿时就蔫了 ,老老实实认错。 “明日下学,到郎署来找我,看看你这些年的武技练到什么程度了。”连烜淡淡扔下一句,然后,指挥车队往城西走了。 “……” 皇甫连辕立在原地,一张脸如如丧考妣,与七哥动手,不是要了他小命么? 宋景曦跟在他身旁,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董明月骑着红云,跟在薛小苒的马车旁走了一会儿,在被七皇子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后,她的脑子突然回响起九皇子前面说的话。 她当即一个激灵,骑着红云凑近了薛小苒的马车旁。 “小苒,那个,今天的时辰晚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回家后赶紧搽些药膏,不然磨破皮的地方结痂后容易留印子。” 薛小苒扒到车窗前,露出一张笑脸,“好,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些。” “嗯,别担心我,我好着呢,今天事也怪我,非得拉你出去,好在,你没出事,要不然,我可没脸见你了。”董明月心怀愧疚。 “这是意外,谁也预料不到,哪能怪你,要是都这么想,以后也不用出门了,天天家里蹲着得了。”薛小苒摇头,这种意外,谁能预料得到。 董明月被她这么一说,咧嘴一笑。 “嘿嘿,我就 喜欢你这种态度,不愧是好姐妹。” 她伸手,笑着朝车窗边的小肩膀用力拍了好几下。 “……” 好姐妹也不用拍得那么大力吧,薛小苒笑得龇牙咧嘴。 挥手把她送离后,连烜骑着踏雪慢慢骑到了车窗旁,他面上没有波动,只是轻轻开了口,“你先回去,抹上上次给你的药膏,我得先回一趟宫里,晚上再出来。” 连烜一身蟒袍太过扎眼,四周的人群已经开始有些汹涌。 “嗯,你去吧,我会好好搽药的。”薛小苒点头,她瞥了眼四周渐渐聚起的人潮,感觉有些啧舌。 连烜垂下眼睑看着她,瞧她的眼眸莹亮有神,粉唇殷红润泽,冷峻的脸色微微柔和了下来。 “嗯,那我走了。” 他一扯缰绳,踏雪扬起傲娇的大脑袋,利索转了方向。 “方魁,你留下护送。” “是。”方魁应下。 连烜带着人马转了方向,围观的人群也转了方向。 马车顺顺利利往九塔巷前行。 薛小苒在乌兰花与清宁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红姑迎上来,瞧见薛小苒身上衣裙被树枝划破,脸色微变。 等清宁小声回禀了事情经过,红姑立即吩咐厨房准备热水。 “小姐,您先清理 一下,再上药比较好。” 薛小苒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骑在马背上半天,身上又是土又是汗的,洗干净了,才好搽药。 热水抬进来后,红姑想要帮忙清洗,被薛小苒一口否决。 “小姐,您伤了腿,自己清洗不方便。”红姑苦口婆心,谁家的小姐沐浴时,不是由贴身丫鬟帮忙的,他们家的小姐,怎么就非要特立独行呢。 “不用,又不的断手断脚的,哪有什么不方便的,红姑,我知道你是好意,谢谢了,不过用不上,真的。” 薛小苒把红姑推出了房门,然后把门栓扣上,对着门口做了个鬼脸。 洗澡这么隐私的事情,除非病得起不来身,要不然她可不需要别人服侍。 褪下衣裙,纤细柔嫩的大腿处有些红肿,热辣辣的,很是难受。 薛小苒仔细瞧了瞧,破皮的程度不算严重,这才松了口气。 有伤口自然不好泡澡,她先舀出水,先洗了头,再舀出水,避开伤口,洗好了澡。 穿上抹胸和短裤,短裤是改良过的亵裤,短到大腿根部,有点像四角平裤。 找出生肌玉肤膏,小心涂抹整齐。 抹上药膏的伤口,清清凉凉非常舒爽,红肿发烫的伤口很快得到缓解。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准备 薛小苒搽完药膏,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薛小磊听到了消息,牵着阿雷在庭院下等她。 “姐姐,你没事吧?”他一张瘦弱的脸上,带着几分紧张沉重。 “姐姐没事,骑马的时候磨破了点皮,搽些药膏,过几天就好了。”薛小苒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兰花姐说,你骑马的时候,被一头很凶狠的獒追赶,后来马就惊着了。”薛小磊仰起头看她。 “嗯,是这样的,那獒突然窜出来想咬红云,还被红云踢了一脚呢,哦,红云是匹棕红色的骝花烈焰驹,不仅长得好看,速度也快,多亏了它跑得稳当,我才没摔下马,等你考完了入学试,也要开始学骑马了。” 薛小苒拍拍他,牵着阿雷往前院走,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也不知道连烜过不过来吃饭。 “我,也要学骑马么?”薛小磊的眼睛闪动着光亮。 “嗯,当然要了,听说学院里,也有骑射科,你提前练习一下,免得到时候学起来吃力。” 不管薛小磊这次考没考得过,以后总要用得上的。 薛小磊认真点头,“姐姐,我一定好好学,苏夫子今天还夸奖我来着,说我学得很用功,九月份的入学考试应该能过。” “我们小磊聪明,只要用心,肯定不会比别人差的。”薛小苒不吝夸奖,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么,好孩子是夸出来的。 薛小苒笑眯眯地瞧着他,眼神满是鼓励。 薛小磊有些羞赧地跟着笑。 姐弟两人饭吃到一半,连烜过来了。 “你吃过饭没有?”薛小苒瞧他换了身月白色长衫,清朗如月,清贵高华,与白日身着贵气蟒袍的样子,区别还挺大的。 连烜摇摇头,他出了宫,回府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就过来了。 薛小苒忙唤了红姑添碗筷,再让厨娘多添两道菜。 连烜也不与他们客气,端起碗吃饭。 已经吃得差不多的薛小苒扒完最后一口饭后,笑眯眯地一个劲给他夹菜。 连烜瞧着碗里堆得老高的饭菜,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瞥了她一眼,却被她笑盈盈的脸迷了心神,直到她瞪大眼睛看他,连烜才慢慢垂下眸子,继续从容的吃着饭,仿佛刚才失神的人,不是他一般。 薛小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那个,你父皇的身体好些了么?” “嗯,比前几日好很多。”从前一直想纠正她吃饭说话的毛病,结果,她没被纠正过来,他反倒被她同化了,连烜有些无 奈。 “那表哥和风扬什么时候,才能出宫?”濮阳轻澜回到京城后,几乎一直待在皇宫里,薛小苒想让他给小磊开个调养方子都不成。 连烜瞟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淡淡的,“没那么快。” “啊,难道要一直待到你父皇痊愈为止?”薛小苒吃惊。 “等父皇病情稳定吧。”丹毒加上脑卒中,哪有那么容易治疗。 薛小苒抿了抿嘴,那估计还得好长一段时间。 吃完晚饭,几人移到庭院的石桌旁纳凉。 薛小苒各发了一把绢扇驱赶恼人的蚊子。 “我用不上。”连烜睃了眼图案精致的仕女绢扇,拒绝使用。 “蚊子好多的。”薛小苒扇着风。 “蚊子不咬我。”连烜语气从容。 “……” 薛小苒想起上次在九层塔时,她被咬了两手包,他一个包都没被咬。 “难道练武能使皮厚?蚊子都叮不了?” 薛小磊听着,不由憋笑,薛小苒瞧了,忍不住跟着笑。 瞧着姐弟俩一脸灿笑,连烜嘴角跟着轻扬。 三人说了会儿话,薛小磊带着四处溜达的阿雷回了他的屋子。 空旷的庭院里,只剩两个长长的影子,映在地板上。 “给你。”连烜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瓷白小瓶 ,递给了薛小苒。 “是什么?”薛小苒拿过,有些疑惑。 “生肌玉肤膏,你手上那瓶没剩多少了,这是师兄新制的。”连烜说道。 “还剩不少啊,可以抹好几次呢。” 薛小苒小心地捧着瓷白小瓶,她最近才听董明月说,濮阳轻澜制的玉肤膏,在市面上基本是有市无价,一瓶能炒到好几百两银子。 这么一小瓶药膏,几百两银子,那是什么概念呀?薛小苒今天搽药的时候,那个肉疼呀,抹一抹,银子就刷刷飞走了。 “摩擦的伤口都要好好搽药,别为了节省药膏,不舍得搽药。”连烜蹙眉,要不是她伤的地方不方便,他非抓着她亲自搽药才行。 薛小苒嘿嘿一笑,“嗯,我知道的。” 连烜瞧她一脸傻笑,就瞪了她一眼,“以后我要是瞧见了疤痕,看我怎么收拾你。” 薛小苒眨眨眼,突然脸就红了起来。 他瞧见?他怎么瞧见?这个登徒子。 她红着脸回瞪他。 连烜说完后,自觉有些失言,却在瞧见她红扑扑的脸后,眼角忍不住扬起。 “过两天应该会有圣旨下来,你要有心里准备。” “圣旨?”薛小苒眼睛瞪得溜圆。 “嗯,圣旨,你和红姑学习 一下迎旨的礼节。”瞧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连烜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脸颊传来有些磨砺的触碰,薛小苒一把揪住了他的手,“什么圣旨?” 难道是,赐婚的圣旨?薛小苒的脸瞬间变得酡红。 “嘉奖的圣旨,你只管迎接就是。”连烜反手把她的小手握在手心。 “为什么会有嘉奖?”听闻不是赐婚的圣旨,薛小苒嘭嘭乱跳的心,慢慢恢复正常。 “当然是因为你有功劳。”连烜揉着她纤细柔嫩的小手,漫不经心地说着。 功劳?薛小苒愣住了,她有什么功劳?她怎么不知道。 连烜抬眸瞧着她,楞得一双粉唇微微轻启,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不知是被纱灯映红,还是她自己红了脸。 晚风轻拂,垂落头顶几片绿叶,轻飘飘晃悠悠,落在他们身旁。 连烜轻笑,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拉,伊人顺势靠近,俯身轻啄,唇畔留香。 送走连烜的时候,薛小苒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等她上床躺下后,猛地又坐了起来,想起重要的事情。 他说,会有嘉奖的圣旨颁下来,到底为什么会有嘉奖? 薛小苒忿忿,重要的事情不好好回答,这不是让她闹心么?这个坏家伙。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成了 雍宁宫内,吃了早饭的武轩帝,在左倾的搀扶下,正在庭院甬道处慢慢走动。 他口眼歪斜的症状,基本已经恢复,但半边手脚还是有些麻木无力,后续需要坚持康复锻炼,才有可能恢复正常。 连烜走进庭院时,远远瞧见瘦得脸颊都有些凹陷的武轩帝,像个迟暮的老人般,需要人搀扶着才能缓缓前行。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五十不到的年纪,变成这副样子,怪得了谁? 师父早些年的劝诫,他把话当耳旁风,以为自己是皇帝,身体就不是凡胎俗骨了么? 色欲熏心到借用助阳丹药之力,也要维持他那方面的尊严。 自己作死,怨不了谁。 上次被下药事件,也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让王皇后不痛不痒的处理了事情。 即便连烜提示,那药是西芪秘药,他也没打算深究。 罚几天俸禄,禁几天足,事情就过去了。 呵呵,连烜冷笑。 不把性命作没了,就不死心是吧? “父皇。”连烜冷着一张脸朝武轩帝走去。 “连烜来了。”武轩帝早就瞧见轩昂凛凛,却冷峻如冰的老七。 他瘦得有些脱相的脸,也不由抽了抽。 这个老七,不知从什 么时候开始,一张冷脸简直能把人冻出寒气来。 左倾把武轩帝扶到了偏殿中坐下,上前给连烜请安。 “七殿下今日来得早。”左倾一脸小意逢迎。 如今,酆王监国,七殿下负责禁卫军,都是实权在握,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知道,这风向怕是要吹向另一边了。 “嗯,有事向父皇禀告。”连烜瞥了左倾一眼。 左倾忙讨好一笑,“皇上的药快熬好了,奴才去瞧瞧。” 他出了偏殿,殿外留了个小太监服侍。 “怎么?出了什么事情么?”武轩帝没能从他那张冰块脸上读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不过,与父皇有些关联,儿臣过来回禀一下。”连烜垂眸掩下眼中的精光。 他把昨日马场上的事情缓缓说了一遍。 连烜一早听完雷栗查探回来的消息,心中有了定论。 很好,他正愁用什么借口,把小苒的事情落定。 皇甫夕颜就把借口送来了。 “你是说夕颜因为远安候世子与轻澜表妹在马场上多说了几句话,她就让人把獒带进了马场上?”武轩帝有些楞然,这夕颜也太不像话了。 “是这样,儿臣已经让属下查清,那头獒确实是从夕颜郡 主的别庄里牵出来的。”连烜眼底闪过一道冷芒。 皇甫夕颜平日如何骄纵跋扈欺负旁人,他懒得管,但是,欺负到他身旁的人,那就得让她好好认清一下现实。 武轩帝捏着有些无力的左手,微微沉吟。 “连烜啊,你也知道,安王生了三个儿子,独独这么一个女儿,就不免有些溺爱了。” “父皇,昨日若非薛小姐紧搂住马脖子,才避免了从马背上摔下的后果,一个刚学骑马的女子,摔下马背的下场,您想过么?” 瞧他似乎想和稀泥,连烜的语气越发冷然。 “……” 武轩帝瞧着他那张冰山脸,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咳,确实,这事是夕颜的错。” “父皇日理万机,可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薛小姐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师兄手上的解毒圣药回心菇也是托了她的福运,儿臣当初中的绵骨软筋散和父皇身上的丹毒都是靠着回心菇,才有完全排除毒素的可能。” 连烜说出了重点。 武轩帝神色一正,这才想起了这件事情。 濮阳轻澜端着碗药进来了。 “皇上,该吃药了。”他把药放到紫檀木雕龙凤呈祥的圆桌上。 “小七,今儿来的这么早,你去帮我 拿新制好的扑克牌没有?” 他眼里闪着光亮凑近连烜。 连烜横睨了他一眼,这么大个人,一天到晚惦记着不着边的东西。 “没去,没空。”他冷然说道。 濮阳轻澜怒目相向,“你昨天不是出宫去了么?” “我出宫去又没闲着,昨天你表妹差点出事了。”连烜抬眸看了他一眼。 濮阳轻澜一怔,“出什么事情了?” 有连烜的护卫看着,都能出事? 连烜长话短说,把事情重复了一遍后,瞥了他一眼。 濮阳轻澜立即领会,随即一脸愤然。 “皇上,上次和您说过,如若不是我手头正好了回心菇,您这身丹毒,我是绝对没把握治得了的,所以,您该庆幸,我表妹采摘到这么罕见稀有的天材地宝,要不然,您和小七这身毒素,想要完全排除,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说得义正言辞,一脸肃然。 “我那表妹多好一个姑娘,长得好看,心地善良又有福气,这才刚到京城几天,就受到了这样巨大的惊吓,是我这表哥没用,居然连表妹都没能护住。” 濮阳轻澜一脸痛心,就差没捶胸顿足了。 武轩帝病重后,最为器重的就是把他从病中解救出来的濮阳轻 澜。 前些年,他没听从裴神医的话,致使他不到五旬差点一命呜呼,病重的状态激活了武轩帝惜命的本能。 所以,他对濮阳轻澜的重视和依赖程度,已然超越了外界的一切。 “轻澜啊,这事都是夕颜的错,等会儿把安王召来,让他把夕颜好好管教一番。”武轩帝赶紧安抚他,且越说越恼火,他病着,这群人还在外面兴风作浪,“皇甫夕颜刁蛮任性,跋扈骄纵,降为县主,罚俸一年,禁足三个月。” 说完,他朝濮阳轻澜看去,这个惩罚力度应该可以了吧。 濮阳轻澜脸上依旧愤然,“皇上,皇室宗亲我等小民不敢过多置喙。” “轻澜呀,朕说让你当太医院提点,你硬是不愿,这……”武轩帝叹气。 “皇上,轻澜志不在此,您的好意心领了,都知道您赏罚分明,有明君风范,那您看,我那表妹受了那么大委屈,加之先前献上回心菇的功劳,您是不是该嘉奖她一番。” 濮阳轻澜不急不缓地拍着武轩帝马屁。 “哎,对、对、对,是该嘉奖,薛小姐仁心善德,确实该嘉奖。”武轩帝当即点头。 成了,濮阳轻澜斜斜瞥了眼连烜,两人的视线对上,旋即又分开。 第三百三十九章 困难的程度 永嘉郡主过来的时候,薛小苒搽好了药膏,正带着阿雷在小花园里荡秋千。 有了濮阳轻澜的特制玉肤膏,薛小苒磨破皮的伤口愈合得很好,搽了两次疼痛感大减。 “小苒,你没事吧。”赵永嘉瞧她居然和阿雷在玩秋千,眼睛睁得老大。 “我没事啊。”薛小苒笑着看她。 赵永嘉围着她转了一圈,“昨天惊马,一点没伤着么?” 她也是听了消息,才跑过来看薛小苒的。 “就磨破了点皮,搽了药膏就没事了,多谢郡主挂念了。”薛小苒笑笑。 昨日的惊马,红云也就是刚被獒吓着的时候,比较躁动,后来跑得挺平稳的,要不然,她哪里坚持得了那么久。 赵永嘉有些佩服地看着她,“你真坚强,还没学会骑马,马惊了都不害怕。” “我害怕呀,但是,是当时害怕,过了就还好。”薛小苒乐呵呵的,她经历了从峭壁上摔到异世原始丛林,又在丛林里艰难挣扎生存了几个月后,如今再看别的事情,就变得比较沉着了。 果然,逆境让人成长。 经历的事情越多,人越能拥有从容平和的心态。 两人说着话,柳鸣来回禀,董明月来了。 薛小苒把溜阿雷的活 交给杜山,自己和郡主去了前院的花厅。 董明月进来,和永嘉郡主见礼后,就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薛小苒。 薛小苒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郡主,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董明月朝永嘉郡主问了一句。 “啊?知道什么?”赵永嘉一愣。 “小苒和七殿下的事情啊。”董明月看着眼神有些飘忽的薛小苒。 “……”赵永嘉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圆,“你怎么知道的?” 董明月失笑,“不单是我知道了,还有好些人都知道了。” 昨个儿的事情,虽然她和九皇子没有特地往外传,可毕竟还有个宋景曦。 这事,瞒不了多久的,她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了永嘉郡主。 赵永嘉听完她的话,不由有些羡慕地看了眼薛小苒。 能让七哥如此上心,除了她怕是再没旁人了。 “外面的人都知道了?”薛小苒大惊。 “现在还没有,不过,估计快了。”董明月有些同情地看着她,要是消息传开,整个京城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 特别是那些对七皇子抱有别样心思的高门贵女们。 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从头到尾比较一番。 薛小苒嘴巴半张,有些说不出话 来。 赵永嘉看向她的眼眸也带上了些许怜悯,说实话,七哥真要娶薛小苒的话,困难的程度不会小。 她虽然是濮阳轻澜的表妹,可算起来与本族丝毫沾不上边,无父无母,只有一个认养的弟弟,这样的家世,毫无疑问是成不了一个皇子的正妃的。 可是,七哥的态度应该不会委屈薛小苒为侧室。 所以,结局如何,目前还不好说。 只是能肯定,他们将来的路并不好走。 “小苒,你好厉害呀,都不会害怕七殿下那张冷脸么?”董明月好奇问道。 薛小苒哂然一笑,“还好了,他也没那么冷。” “啧啧,就差没把人冻死了,还不冷。”董明月嫌弃地啧舌。 “哈哈,你太夸张了,他只是不喜欢笑而已。”薛小苒哈哈一笑。 董明月摇摇头,“也就你会这么说了。” 赵永嘉跟着抿唇轻笑。 三人说着话,又有下人来禀,木匠把薛小苒定的东西送来了。 薛小苒眼睛一亮,让人把东西搬到花厅。 “你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瞧见仆人抬着两个不大的桐油木箱子进来,董明月一脸兴奋跑过来。 不得不说,董明月的直觉很是灵敏。 薛小苒把做好的麻 将摊放在黄花梨木牡丹团刻四方桌上。 方方正正漆了桐油的小方块散乱摞在一起。 薛小苒数了数数目,再检查了图案,觉着很是满意。 住在村里,逢年过节最大的消遣活动,不是打麻将就是打大字牌。 三五好友亲戚家眷,围上一桌就成能打上半天。 村里的小孩从小耳濡目染,哪有不会打的道理。 当然,小孩对麻将的兴趣大些,对大字牌的兴趣相对小些。 薛小苒也一样,麻将的玩法大致都了解,对大字牌就不甚喜欢。 “这是麻将,我们那边的一种娱乐游戏。”薛小苒颠了颠分量,稍微轻了一点,不过,也不要紧。 董明月眼眸闪亮亮的,她玩扑克牌还没完过瘾,这边又有了新玩法。 赵永嘉伸出纤长的手指拿起一张麻将,一股桐油味扑鼻。 “这味道稍微有些大了。” 她皱了皱鼻子。 “嗯嗯,刚做好,味道确实大了些,得晾上一晾才好。”薛小苒也闻到了,好在桐油不是油漆,天然的桐油的气味对人体没什么影响。 这是他们村里的老木匠说的。 “怎么个玩法?”董明月非常感兴趣,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麻将得四个人玩,三缺一可 不好玩了。”薛小苒笑笑,“你们都有空么?有空我就让兰花一起过来,教大家玩几圈。” “我随时有空。”董明月一脸我很闲的样子。 薛小苒哭笑不得。 “我今天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赵永嘉想了想,母亲给宫里递了牌子,可武轩帝没有召见,她们干着急也没用。 薛小苒就把乌兰花叫了过来。 乌兰花一瞧见满桌的小方块,顿时笑了起来,“小姐,您的麻将做好了呀。” 董明月一听,凑近了她问一句,“你也懂得打麻将?” 乌兰花笑着摇头,“先前小姐订做的时候,画了不少图纸,我瞧见过图纸,做出来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红绸,你也凑一脚吧,我教你们打好了。”薛小苒负着手笑眯眯的。 红绸看了眼永嘉郡主,看她点头,红绸才跟着坐下。 薛小苒先教她们认识麻将的图案,然后开始讲解玩法,她也不教那些复杂的玩法,只教了最基本的吃、碰、杠,平胡、对子胡、清一色等,不翻番也不钓鱼,玩最简单普通的玩法。 她正说得起劲,下面坐着的几人也正听得入神。 小厮李海飞奔着跑过来,“小姐,宫里来人传旨了——” 第三百四十章 德福县主 宫里来人传旨?众人皆是一惊,随即面面相觑。 武轩帝病着,目前处于一种静养状态,基本不管朝事,这突然传旨是怎么一回事? 薛小苒想起昨夜连烜说,让她做好迎接圣旨的准备。 可是,他明明说是过两日,怎么第二天圣旨就下来了? 马管事亲自领着传旨的左倾走了过来,他们身后还有好些个抬着各种礼担的内侍。 “左倾,怎么是你亲自来传圣旨?”瞧见来人,永嘉郡主吃了一惊。 左倾作为殿前近侍,李全德下来,就属他最受武轩帝器重了,传旨这样的事情,能劳动他来颁旨,也是罕有的事情。 “奴才参见永嘉郡主,郡主万福,见过董小姐。”左倾一走近这间不起眼的三进宅院,就瞧见了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永嘉郡主与董明月。 他忙上前作揖,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两人。 “左倾,皇舅舅让你来传什么旨意?”永嘉郡主很是好奇。 “咳,这,郡主且听奴才宣旨就明白了。”左倾陪着笑脸,永嘉郡主可是武轩帝最宠爱的外甥女,又与几位皇子交好,郡主可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然后,他朝一旁的薛小苒和颜悦色地看去,“这位可是薛小姐 ,府内还有别的主子么,让他们都出来迎旨吧。” 薛小苒眨眨眼,还要全家一起来迎旨? 她往薛小磊房间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清月已经领着薛小磊和苏夫子一道过来了。 “人到齐了,薛小姐领旨吧。”左倾瞧着一旁的永嘉郡主和董明月,面上带着得体谦和地笑。 薛小苒迟疑了一会儿,想着她是不是要跪下接旨。 红姑从一旁走了出来,拿着绣花垫子放在薛小苒身前,脸上带着浅笑扶住她的胳膊,“小姐,奴婢扶您。” 果然是要跪地接旨,薛小苒朝她感谢地笑笑后,心里不断腹诽,万恶的封建社会。 在红姑的搀扶下,薛小苒在绣花垫子上跪下。 左倾拿出明黄的圣旨,缓缓打开,四下顿时安静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薛家有女,秀外慧中,福缘厚泽,仁心善德,机缘献药,救治七皇子……深得朕心,特封德福县主,钦此。” 圣旨读完,庭院内一片静寂,悄然无声。 德福县主?德福?德芙?…… 薛小苒脑袋里瞬间只想到了这个名称的同音词,端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永嘉郡主和董明月她们齐齐看向她。 瞧着气氛有些古怪,左倾扯出了笑 脸,“德福县主,接旨谢恩吧。” 薛小苒回过神,双手接过圣旨,叩首谢恩。 红姑忙扶起她。 “德福县主,恭喜恭喜。”左倾笑眯眯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这位新册封的德福县主。 纤细玲珑,秀丽婉约,气质明朗,长相不俗,瞧着倒是个温婉的美人。 薛小苒捧着明黄色的圣旨有些呆滞,这么简简单单就变成了德福县主? 永嘉郡主瞧薛小苒有些愣神,大约是没经历过迎接圣旨的场面,所以,她朝一旁的红绸使了个眼色。 红绸熟门熟路地摸出了赏银,给几个前来传旨的内侍们一一打赏。 左倾见了,心头一动。 永嘉郡主与濮阳神医的事情,旁人不知内情,他们这些天子近侍怎么可能不知呢。 两人的事情拖延了好几年,康德长公主愁得白发都要长出来了。 德福县主是濮阳神医的表妹,永嘉郡主与德福县主走得近,这是在迂回地接近濮阳神医呀。 “劳烦左公公了。”薛小苒感激地朝永嘉郡主笑笑,没想到圣旨会来得这么快,她也没准备好这些。 “德福县主言重了,这里还有一份恩赐的礼单,请您收好,您可以先做好准备,等圣上圣体好转些, 还需进宫面圣谢恩。” 新册封的德福县主不仅是神医表妹,还算是七皇子的救命恩人,采挖出的稀罕药材,先救治了七皇子,后又用于解圣上的丹毒。 要是真算下来,那绝对是居功至伟,册封为德福县主一点也不为过。 “多谢左公公。”薛小苒道谢。 “德福县主客气了,咱家回去给圣上复命了。”左倾给一旁的永嘉郡主与董明月作揖。 红姑亲自把左倾他们送出了门外。 薛小磊在听完左倾读出来的旨意后,一直处于一种震惊状态。 他姐姐被册封成了德福县主? 苏夫子不着痕迹地拍了拍薛小磊的肩头,他是七皇子府的幕僚,被派遣过来充当夫子一职,来之前,就被叮嘱过不少事情。 所以,他能很镇定面对眼前的事情。 薛小磊回过神后,朝苏夫子微微颔首,这才转头,“姐姐,恭喜你。” 他一本正经说着。 薛小苒摸摸他的脑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苏夫子也跟着恭喜,随后,就领着薛小磊继续回房上课。 “小苒,你这是怎么回事?”董明月就跳到了薛小苒身旁。 刚才她们还沉浸在新游戏的玩法中,转眼薛小苒的身份就变得不一样了。 薛小苒干干一笑,“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我从前在山林里采挖了一种比较罕见的能用于解毒的药材,这次表哥正好能用上吧。” 她只能这么解释了。 “那也不对呀,圣旨上明明说,你救治七皇子有功,你快说说,那是怎么回事?”董明月像个好奇宝宝。 永嘉郡主对于这事,她是知道的。 “七哥去年不是消失了一年时间么,他被人算计,中了很严重的毒,一直没能解开,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小苒救了起来,小苒还采挖出能解除他身体毒素的稀罕草药,要不然,就是她表哥在,七哥身上的毒也解不开。” 她替薛小苒一一道来。 “难怪了。”董明月一拍手掌,恍然大悟,“七殿下对小苒这么不同,原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呀。” 薛小苒忙摆手,“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凑巧遇上而已,其实,我也没帮太多忙。” 董明月嘿嘿一笑,“你就别谦虚了,要不是你挖出了那个什么稀罕的药材,七殿下身上的毒现在还解不开吧。” 她用力拍拍薛小苒的肩头,笑得一脸促狭,“估计,用不了多久,你的称呼又要改了。” 薛小苒和永嘉郡主同时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第三百四十一章 训斥 董明月抿嘴窃笑,朝永嘉郡主眨眨眼。 永嘉郡主楞了楞神后,领悟过来,顿时有些啼笑皆非,这个董明月实在是,这种时候她就显得很机灵了。 瞧着她们两人在打哑谜似的,薛小苒若有所觉,知道董明月是想打趣她,赶紧移开了话题, “也不知道赏赐的都是些什么?” 她走到大大小小几个雕花描金印有内府特有标记的红木箱子旁。 “都是些赐封,金银首饰之类的赏赐。”永嘉郡主跟着走了过去,薛小苒虽然没有被授予食邑,但也是有封号的县主,一个身世背景普通的女子,能获此殊荣,实属难得了。 一旁的清月和清宁上前把木箱子一一打开。 黄金二百两,白银千两,赤金首饰两套,点翠头面两套,金镶玉首饰两套,各色彩缎八匹,以及各式内造簪花珠串一匣子。 薛小苒瞧着满箱金灿灿,银亮亮的元宝,还有各色耀眼的首饰珠花,眼睛睁得圆溜。 当个县主,还有这么多赏赐呀,她突然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内务府今年出的首饰,有些不够精巧,偏厚重了。”董明月也凑近,伸手拿了支金镶玉七宝玲珑簪说道。 “嗯,是有些,不过小苒戴着也挺合适的。”永嘉郡主接过她手里的簪子,笑吟吟往薛小苒发髻上插去。 薛小苒挑眉往上看了一眼,感受着脑袋上的重量,“这也太沉了些,脖子会疼的。” 她晃动了一下脖子,虽然她挺喜欢金灿灿的金子,但把沉甸甸的金子杵脑袋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哈哈~”董明月大乐,“你和我一样,我也不喜欢这些累赘的东西。” “额,我还挺喜欢的啊,只是不喜欢往头上戴而已。” 薛小苒瞧着她眨眨眼,这些可不是累赘,都的真金白银呢,作为一个小财迷,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董明月哑然。 “现在皇舅舅病着,等他病好了,你也得进宫面圣,礼节规矩还是得学习一下的。”永嘉郡主操心地是另一回事。 薛小苒被册封德福县主,她乐见其成,以后各种聚会宴席,她们可以前后挨着坐在一起了。 平日,那些什么诗会、花会或者茶会,来邀请她,她基本都是回绝了,如果,是陪着薛小苒去,她还是挺乐意的。 不过,出门交际应酬,就得见各式各样的人物,礼节规矩不能马虎。 薛小苒这方面确实欠缺一些。 “好,我知道。”薛小苒点点头,原本这事也在计划当中,今天迎旨的时候,她是有些不大妥当。 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还是得遵循这里的规定秩序,顺势而为。 “好啦,好啦,我们的德福县主,东西先让红姑领人搬进去吧,咱们赶紧继续。”董明月揽住薛小苒的肩头,兴致勃勃指着花厅里摆放的麻将。 薛小苒哑然,被她拥着往花厅走。 “那个,郡主,刚才多谢了,等会儿我把那些赏银还给你。” 她记起这事,看来往后得让兰花身上兜些赏银才行,以免遇到突发情况,被打得措手不及。 “不用和我那么客气,小苒。”永嘉郡主笑着的同时,眼睛闪了闪,“我瞧着你新制的麻将,好像有两副,要不,你送我一副就成了。” 闻言,薛小苒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董明月跳了起来。 “郡主,你太狡猾了,怎么可以这样?那副麻将我也想要呢。” “……” 薛小苒无语,这玩法还没学会呢,至于这样么? “咳,明月啊,我拿回去后,让木匠多做几副,过两天送你一副。”永嘉郡主耳根微红 ,但态度坚决。 董明月一听,脸色缓和了下来,换上笑嘻嘻地面容。 “那可以,多谢郡主了。” 瞧她们这样,薛小苒有些哭笑不得。 永嘉郡主却笑着挽起她的手一起慢慢走近了花厅里。 而京城内的另一个地方,拿着圣旨的内侍,有些胆颤心惊地宣读了另一份圣旨。 夕颜郡主跋扈妄为,指使手下在马场放獒逞凶,致使多人受到惊吓,故革除郡主封号,降为县主,以儆效尤。 皇甫夕颜接到圣旨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居然被降为了县主? 这样的惊天巨雷让皇甫夕颜惊呆了眼。 她浑浑噩噩接旨后,捧着明黄的圣旨,依旧不敢相信。 马场放獒的事情,怎么泄露出去的? 就算泄露出去,这也不过是件很小的事情啊,当时只有两个低品级官员的女儿摔下马,一个崴了脚,一个蹭破了皮,又没什么大事。 那个濮阳轻澜的表妹惊马后,马虽然疯跑出去,可后来她不也没摔下马,好生生地回了家。 皇甫夕颜原本还在为这事生气,结果,宫里就来人传旨了,她由郡主被降级成了县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 甫夕颜气得浑身发抖。 “父王——” 在听到丫鬟回禀,安王回府后,皇甫夕颜飞奔着朝前院跑去。 安王一张上了些年纪,成熟儒雅的脸,此时阴沉沉的,很显然他也得到了消息。 “父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皇甫夕颜的声音因激动有些尖锐。 安王看了女儿一眼,有些气恼道: “你昨天做了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么? 也怪他平日太过骄纵她,让她养成了有些跋扈的性格。 今天一早下朝,安王就被内侍请去了雍宁宫,当时他心里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武轩帝好些天没上朝,没有召唤不得觐见,就连几个皇子轻易都见不到皇上,他居然被召见了。 结果,他是见到了武轩帝,还没等他感叹武轩帝病后变得如此消瘦,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安王这才得知,原来是自己的女儿又闯祸了。 他出了宫后,就让人去打听昨日在马场上发生的事情。 听完属下回禀,安王也有些纳闷了,这事虽然是夕颜的错,可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呀,武轩帝为什么会特地把他叫去训诫一顿。 等他回到安王府,却听到了更坏的消息。 第三百四十二章 对比 这时,安王才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夕颜以前没少惹是生非,也有官员到皇上面前告状,可皇上的态度一般都是和稀泥,训诫几句了事。 这次的事情,也算不上严重,为何态度却变化这般大呢?安王蹙眉。 “女儿没做什么呀,不就是想吓唬她们一下么,又没谁受伤。”皇甫夕颜一脸忿忿。 “父王,您去帮女儿求求情,罚俸禄就算了,郡主的身份怎么能变成县主呢?这让女儿以后还怎么出门呀?” 一想到会面对那些异样讥讽的目光,皇甫夕颜就觉着气愤难当。 “你还想着出门?忘了被禁三个月的惩罚了么?”安王瞧着怒气冲冲的女儿,想着压压她的性子,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父王!”皇甫夕颜脸色一白,当时她一听到被降为县主,后面内侍说些什么她都记不清了。 要是真要禁足三个月,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么? 她拉着安王的衣袖气得胸膛一阵起伏。 “行了,你先修心养性一段时间,等皇上身体好转后,父王会给你去求情的。” 今日他被武轩帝一顿斥责,现在凑上去,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缓 和一阵子,等武轩帝气消了,再去求情。 “父王,怎么可以这样?不出门怎么能行?”皇甫夕颜一脸不依。 三个月不出门,那远安候世子都要回西芪去了。 “皇上正在气头上,去求情也没用。”安王明说。 皇甫夕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狠狠地用力跺了跺脚,哼了一声跑出去。 安王无奈,这女儿是被他宠坏了。 京城内的动向,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有人盯着,何况是武轩帝册封德福县主和夕颜郡主被降成夕颜县主这样的大事呢。 没过半天,全城大小官员都得到了消息。 濮阳轻澜的表妹因救治七皇子和献药有功,被册封为德福县主。 夕颜郡主因在马场放獒逞凶,被降为夕颜县主。 两件事情一对比,立马有人觉察到了其中可能的关联之处。 宋景曦听到消息的时候,负手立在荷花盛开的池塘边,看着池塘内亭亭玉立的荷花,眼底晦涩莫名。 “哥。”宋宁曦从绿柳成荫的过道上提着裙摆走来。 “你听说了么,夕颜郡主被降为夕颜县主了。” 她走得有些快,额头都微微冒出了汗珠子。 “嗯。”宋景曦淡 淡应了一声。 “哥,我说她是活该,你不知道,昨个儿她瞧见你与那个薛小姐说话时,表情可阴森了,那獒就是她派人放到马场上的,心思歹毒得很,要不是薛小姐死命抓住马脖子,非得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可。” 宋宁曦一脸幸灾乐祸,她不喜欢皇甫夕颜,仗着自己身份高,看人的时候,总是仰着一张高傲的脸,那副表情别提多恶心人了。 宋景曦看了一脸笑意的妹妹,心里想着另一个消息。 “薛小姐被册封为德福县主。” “啊?是什么原因?”宋宁曦吃惊,这边夕颜郡主被降成了县主,那边的薛小苒则获封德福县主,这其间,难道有什么关联? 宋景曦把圣旨的内容告诉了她。 宋宁曦一愣,眼睛定定看着宋景曦,她就是救治七皇子的那个人? “七皇子待她很不一般。”宋景曦干脆把昨天七皇子追到山谷的事情,也告诉了她。 宋宁曦的脸“唰”的一白。 那个高冷孤傲的七皇子,喜欢的对象居然是她。 一时,杨柳飘飘的池塘边上静寂一片。 宋景曦的目光重新落在不远处粉白娇艳的莲花上。 原来是她救了 七皇子,皇贵妃知道了,大概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吧。 宋景曦居然有些替她担心起来。 段飞妍收到消息的时候,把手上的粉彩花蝶茶盏摔了个粉碎。 一张明艳的脸因愤恨而变得扭曲起来。 “哪来的贱婢,坏了我的大事。” 原来是她挖出了回心菇,就是因为有了那种可遇不可求的解毒圣药,那两父子都逃过一劫。 太可恨了! 段飞妍一口素白的牙都快咬碎了。 “给古沐瑶传口信,让她把这个坏事的女人解决掉。” 说完这话,她眼眸迸射出阴鸷的冷光。 “娘娘,那德福县主是濮阳轻澜的表妹。” 冯嬷嬷提醒一句。 “那又如何,濮阳轻澜也是坏了大事的重要人物,迟早要把他也收拾了。”段飞妍冷哼一声。 “奴婢的意思是,濮阳轻澜现在正是备受器重的时候,而且,德福县主又刚刚受到册封,此事是不是缓上一缓再说?”冯嬷嬷劝说一句。 “不用。”段飞妍飞扬妩媚的眼眸斜斜睨了她一眼,“一个小小的县主,古沐瑶都搞不定的话,她还想当母仪天下的皇后,让她做白日梦去吧,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她 。” 段飞妍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是。”冯嬷嬷应下,虽然她觉着主子有些操之过急了,但是,主子最近的情绪一日烦躁过一日,她还是不再过多劝解了,免得触怒了主子。 两个县主的事情,在大小官员内部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大家均知道,原来七皇子是被德福县主所救,就连皇上现在用于解毒的药材都是出自德福县主献上的解毒圣药,一时都议论纷纷。 这个德福县主还真是有运道,同一份药材,把祁国身份最为尊贵的两父子都给解救了。 难怪一举授封为县主。 下朝后,几个皇子把皇甫连烜围了起来。 “七弟,你当真是福大命大呀,中了毒都有贵人相助。”厉王的语气有些讥讽。 连烜一个冷眸扫过去,“五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声音冷如霜刀,冻得围着他的人群打了个哆嗦。 厉王心中一紧,面上却丝毫不怯,目光铎铎地回视,“能有什么意思,七弟别多想了,五哥这是替你庆幸。” 说是庆幸,语气却是不甘示弱的冷硬。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一时火花四溅,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紧迫感。 第三百四十三章 偏差 一旁几个皇子面面相觑,这才说了几句话,气氛就弄得如此僵持。 这个厉王,实在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也不想想,连烜如今深得父皇器重,连禁卫军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厉王说话的语气居然还敢这么阴阳怪气,他还以为父皇还是原来那个父皇么? “咳,五弟虽然是好意,但也要注意点语气。”酆王出来打圆场了,他毕竟是老大,这事还得他出面缓和比较合适。 厉王再怎么蛮横,酆王的面子还是得给的,他扯了扯嘴角,“大哥说的是。”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连烜,连烜冷冷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七弟,那个德福县主真的是你的救命恩人?”六皇子笑得一脸温良,似真心关爱兄弟一般。 “圣旨都下了,六哥说是真是假?”连烜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册封的圣旨都颁布了,现在还追问真假,是故意还是装傻。 “……” 六皇子一噎,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额,七弟,后日你大皇嫂过生辰,一并请了德福县主过去认识一下吧。”酆王又忙着当和事老。 连烜脸上的表情缓了缓,“大哥可以把请帖送到九塔巷薛府。” 薛小苒的身份 曝光,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融入圈子里。 一开始他就没想着要让薛小苒躲在暗地不见人。 有了德福县主的身份,能让她快速安全的融入高门内宅的女眷中去。 这是他早早策划好的计划,正好,借着马场的事件,把事情落实好了。 众人一瞧,酆王都开口相邀了,他们当然也得给老七几分面子了。 “七弟啊,下个月你二皇嫂过生辰,到时候,让你二皇嫂给德福县主也下张帖子吧。”岭王开口了。 连烜朝他点点头。 厉王和六皇子互看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隐藏极深的阴霾。 老七与老大交好,老二也偏向老大,老三可以忽略不计,老九母族没有助力,无关重要。 而厉王与六皇子都是单打独斗,拉拢不到兄弟间的支持。 他们彼此当然也不可能合作,宝座只有一个,想要坐上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以前酆王不受武轩帝喜爱,厉王和六皇子一向互看不顺眼,私下没少给对方使绊子,两方如今是不可能走到一块去的。 厉王和六皇子几乎同时移开了眼。 两看两相厌,何必让自己的眼睛受委屈呢。 六皇子回到府中,古沐瑶穿着月白色 腊梅傲雪褙子和水红色软烟罗裙子,娉娉婷婷地迎了上来。 “殿下,您回来啦,辛苦了呢。”她笑得柔柔怯怯,伸手过去给他解开了蟒袍,递给一旁的小丫鬟。 等六皇子换了身宝蓝色步步高升团花直裰后,他坐到一旁的紫檀雕花贵妃榻上,捧起了矮几上的青花云龙纹茶盏,慢慢啜了一口。 “殿下,怎么啦?今天上朝事情不顺利么?” 古沐瑶今日来了葵水,整个人懒洋洋的,状态有些不大好。 她与六皇子成亲快半载了,肚子却迟迟没能传出好消息,古沐瑶为此很是心烦气躁。 连平日专门为她打探消息的婆子求见,她都没见。 却没想到,就这么半天功夫,外面又出现了与她前世截然不同的事情。 夕颜郡主被降为了县主,这事前世根本没发生过,皇甫夕颜一直是郡主身份,武轩帝死后,安王非常识时务的投诚了皇贵妃,皇甫夕颜自然也一直是夕颜郡主。 而那个什么德福县主,更是闻所未闻。 古沐瑶听完六皇子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说,老七这人,命还真大,明明中了那么厉害的毒,都让他逢凶化吉了。”六皇子心中郁闷,就不 自禁地与古沐瑶一直吐槽, “父皇身上的丹毒也是,靠着德福县主献上来的解毒圣药,才压制住的,真不知是德福县主有福气,还是七弟与父皇有福气。” 他的语气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原来,就是这个德福县主救了七皇子,古沐瑶的脸青红一片。 上一世明明不曾出现的人,这一世,是怎么冒出来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旁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么?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呢? 她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么? 古沐瑶的精神有些恍惚。 “……后日大皇嫂过生辰,他们邀请了德福县主,你正好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物。” 六皇子继续说着,却没得到回应,不禁转过头,发现古沐瑶瞳孔有些涣散,分明没在听他说话。 “……你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不免带上了几分不满。 古沐瑶回过神,忙支起了温柔小意的笑容。 “殿下,妾身是在想,这个德福县主不是濮阳神医的表妹么,她怎么会那么巧救了七殿下呢?” 六皇子一沉吟,确实是巧了。 “可就算是巧合,也不能说明什么?” “殿下可以派人查探一下,他 们往日的行踪呀。”古沐瑶轻轻提议道。 六皇子摇摇头,“老七精明得很,早把以前的行踪抹干净了,查探也查探不出什么,不过,九塔巷的薛府得派人盯着点。” 古沐瑶心里存着事情,只应付地扯了扯嘴角笑笑。 六皇子瞧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恼怒,干脆站了起来,“既然沐瑶身体不适,那我去刘氏那边坐坐。” 说着,抬脚往外走去。 刘氏是六皇子的嫔妾,生得貌美如花,向来比较受到六皇子的宠爱。 古沐瑶先是一惊,随后又想起自己身上不利爽,也服侍不了他,只得咬着下唇,恭送他出了院门。 回到屋内后,她一张娇柔的脸变得没有血色。 这一世的事情,改变实在太多,古沐瑶感觉很是心塞。 事情变了,她就不能预知各种结局了,以后的路子也不好走了。 七皇子没死,武轩帝没死,夕颜郡主降为了县主,又多了一个七皇子的救命恩人,德福县主。 所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让她觉着一脑子混乱。 “小姐,角门的方婆子传口信来了。”她的贴身大丫鬟云英进屋小声通禀。 看守角门的方婆子?古沐瑶闻言,脸色变得更白了几分。 第三百四十四章 怕麻烦的人 等听完方婆子的传来的口信,古沐瑶脑子嗡的一声,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脸色越发惨白。 她咬牙,示意云英把方婆子请出去。 云英给方婆子塞了块碎银子,赶紧把人送走了。 古沐瑶摇摇晃晃地坐回贵妃榻上,神情有些恍惚。 让她收拾掉新册封的德福县主? 古沐瑶紧抿着嘴。 那可是七皇子的救命恩人,濮阳神医的表妹,万一事情败露,岂不是就得与七皇子对上了? 一想到那张冷冽如冰刃的脸,古沐瑶的膝盖就觉着隐隐作痛。 她的膝盖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 可是,不动手的话,皇贵妃那里又不好交差。 一时,古沐瑶有些犯难。 “娘娘,这事是不是该让殿下来办呀?”云英是古沐瑶贴身大丫鬟,古沐瑶很多事情都没有避开她。 古沐瑶想了想,摇摇头,正如皇贵妃所言,她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以后如何能坐稳那天下至高的位置。 心念一起,她原本发白的脸,渐渐因兴奋散发出光彩。 一个小地方来的女子,想要收拾掉不困难,让她犯难的是,事后如何能避开七皇子的追究。 她得好好计划一番,定好万无一失的计划再动手。 古沐瑶的眼底闪过一 缕寒光。 封了德福县主的薛小苒开始变得忙碌。 酆王妃派人过来递了请帖,后日是酆王妃生辰,正好酆王府内的荷花开得艳丽,打算办一场荷花宴,邀请她一道参加。 薛小苒看着手上精美的描金红帖子,愣愣坐回了麻将桌旁。 听到动静的永嘉郡主,手里打出一张牌后,转头笑看着她,“大皇嫂庆生,那日我们也是要一道去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嗯嗯,是啊,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就成。”董明月嘴里接着一句,却依旧低头看牌,抽了半天,终于打出一张牌,“八筒。” 坐在她下家的乌兰花突然笑了,“嘿嘿,董小姐,不好意思,胡了。” 她把牌摊开,“胡二五八筒。” “啊——”董明月顿时惨叫一声,“为什么,你又胡八筒,上一盘,你也胡八筒。” 乌兰花笑得一脸得意。 “又是兰花胡呀,兰花,你也太厉害些了吧。”永嘉郡主也惊呼一声。 董明月耷拉着脸,把放在桌角的一两银子递给了乌兰花。 “谢谢董小姐。”乌兰花笑眯眯收下,拢在一边的小银子堆上,对比一下桌上的小银锭,很明显,她的多上不少。 乌兰花挺了挺胸膛,她是代替小姐 上场的,自然不能给小姐丢了脸面。 所以,她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路打得用心又谨慎,后面,赢的次数果然就多了起来。 牌桌上响起“哗哗”的洗牌声。 “小苒,大皇嫂为人挺好相处的,你别担心。”永嘉郡主边摞牌,边和她说话。 “嗯,我知道。”薛小苒点点头,她也见过酆王妃,对那个端庄明丽的女子印象还是很深的。 她可能就是因为身份的突然转换,还有些不适应。 红姑领着绣娘林娘子过来了,和她商量服饰上的问题。 既然是县主,自当得备好符合县主身份的衣裳服饰。 薛小苒被拉到了客厅上。 定好衣裳的款式、面料和颜色后,她又被红姑留着,讲解身为县主,平日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一些进出高门大户的规矩和礼节。 薛小苒听得有些晕晕乎乎。 直到花厅的牌局散桌,她才从红姑的谆谆告诫中脱身。 薛小苒把两人送到了门外。 董明月悄咪咪凑到永嘉郡主身旁,“郡主,可别忘了您的承诺啊。” 永嘉郡主顿时失笑,“不会,一准给你准备好。” 两人通过这阵子的牌友身份,相处起来倒比从前亲昵许多。 “小苒,后日我过来和你一道 去酆王府。”永嘉郡主看向薛小苒。 “好的。”薛小苒点头。 “那我在酆王府外等你们好了。”董明月住的地方不那么顺路,她也没有非要凑过来一起。 三人约定好会面的时辰后,挥手告别。 薛小苒回到自己的屋里,宫里的赏赐已经都摆放整齐。 黄花梨木九格妆台里,摆满了各式耀眼的首饰。 薛小苒随意拉开其中一格,拿起里头一支点翠花枝凤尾簪看了起来。 点翠首饰,色彩艳丽,精巧灵动,与纯赤金的首饰是两种不同风格的款式。 薛小苒看着光泽鲜亮的点翠首饰,有些感叹于其不凡的工艺水平。 “小姐、小姐,您看,咱们今天赢了十六两银子。” 乌兰花兜着一捧碎银子兴冲冲跑了进来。 然后把银子倒在了铺着富贵团花绒布的桌面上,银子在深色的绒布上显得格外亮眼。 “我数过了,本钱是十两,咱们赢了十六两。”乌兰花喜滋滋的。 “赢的你就拿着吧,都是你的财运好。”薛小苒笑道。 “那可不行,我是代替您打牌,赢钱也是您的运气,可不是我的。”乌兰花摇头。 “我今天不是册封县主了么,这些赢的银子,就当赏你的了。”薛小苒挥 挥手后,突然想起来,“对哦,既然家里有喜事,是不是得给下面的人都发奖赏?” 薛小苒也没经历过这些,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么。 乌兰花回过神,她挠挠头,“好像大户人家有喜事,是要发赏银的。” “行,那你去问问红姑,看该发多少合适,以后这些事情,你可要管起来呢。”薛小苒笑着拍拍她的肩头。 乌兰花立即挺直了胸膛,“小姐,包在我身上。” 两人忙活着这些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一眨眼功夫,天色渐黑,晚饭时间也到了。 薛小苒瞧了瞧天色,也不知道,连烜今日能不能出宫? 等了两刻钟后,廊檐下的红纱灯都已点燃许久。 薛小苒两姐弟就先自己吃饭了。 虽说夏季炎炎,可饭菜还是趁热吃,味道比较好。 “姐,县主有封地么?”吃着饭,薛小磊好奇问了一句。 “额,应该没有吧,没听到圣旨里宣读。”薛小苒摇摇头,她也不是很清楚。 薛小磊点头,“我们夫子说,郡主有封地,县主不一定,还得看具体的封赏。” “那姐这应该没有,有封地还得打理,怪麻烦的。”薛小苒是个怕麻烦的人。 外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轻笑声。 第三百四十五章 你在吃醋 “连烜,你来了。”薛小苒面上一喜站起来,往客厅外迎了过去。 “嗯。”连烜一身石青色缎面长衫,鬓角微湿,神清气爽地朝她走来。 把薛小苒的身份问题落实后,他的心情自然舒爽许多。 立在客厅门外的清月赶紧添上了碗筷。 连烜心情好,胃口也跟着好起来。 捧起碗,一口接一口,动作虽快,用餐的礼仪却丝毫不乱,依旧从容优雅。 薛小苒瞧着,一时,只顾着研究起他的用餐礼仪起来,倒忘了自己碗里还剩着饭。 结果,等连烜放下碗筷,她碗里还剩小半碗饭没吃。 “不吃了?”连烜掏出素白的手帕,轻轻擦拭了唇角。 “啊?哦,吃的。”薛小苒端起碗刚想快速扒完碗里的饭,就想起他刚才的仪态。 于是,她放慢了速度,挺直了身板,夹起一筷子鱼香肉丝,动作从容地放进嘴里,闭上双唇,慢慢咀嚼。 连烜瞧着,浓黑的剑眉轻轻一挑,眼里露出赞许之色。 薛小苒瞥见后,也跟着挑挑秀眉,仰起了下巴。 连烜眼角扬起一道愉悦的弧度。 饭后,清月端上了清茶。 连烜问起薛小磊功课上的问题, 薛小苒在一旁听着。 “苏夫子说,你的记性不错,背诵和书写都很认真,就是有些急于求成,不够稳妥,课业上,基础课程很重要,底子打得牢,以后学习的路走得更稳,小磊,不要太过急躁了。” 薛小磊听着,把嘴抿成了一条直线,默默垂下了脑袋,“是,七殿下,我知道了。” “虽说九月要参加书院入学考,但你也不用太着急,以你现在用功的程度,考进去是没问题的。”连烜拍拍他有些单薄的肩膀。 “小磊,姐姐不是说过了么,咱们不要着急,今年不过,不是还有明年嘛,机会年年有,不要让自己太急躁了。”薛小苒也跟着劝说。 薛小磊点头,“姐,我知道了。” 虽然明年还有机会,可他不想浪费时间,他入学本来就晚,不想浪费时间,多耽搁一年。 瘦小的身影牵着阿雷出了厅堂。 薛小苒叹了口气,这孩子心思太重,她也有些无奈。 “没事,男孩子有争强好胜的心,是好事。”连烜瞧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不是怕他压力太大了么?”薛小苒嘀咕一句。 “他也快十三岁了,懂得事情 的轻缓。”连烜笑笑,伸出长臂掐上她有些郁郁的脸。 “哎呀~”薛小苒半张脸被他揪起,气得朝他手腕处一阵拍打。 连烜哈哈一笑,放开了手,粉润的脸颊上,已经印出了一片淡淡的印子。 薛小苒揉着脸颊,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说说,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两天圣旨才下来么?怎么今天就来颁旨了?我都没有准备,吓了一跳,好在有郡主她们在,我才没有出糗。” 连烜再次伸手,薛小苒想躲,被他大手揽了过去,掌心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揉着。 “昨天马场的事情查清楚了,机会难得,正好一并把事情办了。” 他揉着她的脸,漫不经心地把昨天马场的事情告诉她。 薛小苒被他揽着肩头,又揉着脸颊,不知不觉中,耳垂变得红彤彤的。 “那个夕颜郡主为什么要针对我?” 她勉强抓住了重点。 “……” 连烜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眼眸落在她因好奇而大睁的黑眸子上。 “因为,宋景曦一直在你身畔绕着。” 这句话说出口,他的口吻明显冷了下来。 “啊?”薛小苒愣住,“宋景曦?这和他 有什么关系?” 她一时没转过弯。 连烜揉她脸颊的手突然又痒了起来,大掌一移,轻轻捏住了她尖细的下巴。 她粉润的红唇因他的举动,微微张开,露出她素白的贝齿。 连烜眼眸一深,声音变得有些暗哑,“皇甫夕颜大约看上了宋景曦,宋景曦去跑到你身旁围绕,你说和他有没有关系?” 捏着下巴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 薛小苒的脸被他捏得微微抬起,两人的面孔凑得极近,她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脸颊上轻拂,而他深邃幽暗的眸子里映出她那张红扑扑的脸蛋。 瞬间,一股火辣辣的热意冲上脑门。 薛小苒猛地用力推开了他,整个人往后仰去,脸红心跳地瞪着他。 “好,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的。” 她红着脸说得有些磕巴。 连烜一时不查被她推开,倒也不恼,慢慢从一旁的矮几上,端起茶盏啜了几口。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被宋景曦连累了?”薛小苒回过神后,仔细想了想。 “可以这么说。”连烜喝着茶,不急不缓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以后,遇到这人,离他远些。” “又不是我让他过来 的,我当时在学骑马,哪有空理他,他自己跑过来,非要教我怎么样学骑马,我还能把人赶跑不成。” 薛小苒也委屈呀,莫名其妙就被牵连上了。 这个夕颜郡主也是个神经病,为这点事,就要放獒伤人,当真是病的不轻。 连烜放下茶盏,转过头,一双黑眸深深地望着她。 她今日穿了身芙蓉色折枝花褙子,淡紫色轻绡长裙,梳着分肖髻,簪着小巧玲珑累丝攒珠发簪,整个人看起来俏丽清新,又透着几分可爱。 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上扬的唇角勾起甜美的弧度,更添几分飞扬明媚的朝气。 相对于那些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端庄婉约的高门千金,薛小苒独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好。 难怪马场上那么多美人,那宋景曦却偏偏绕到她身旁。 连烜眼眸微沉,虽然他是有眼力,不过,有些东西不是他能随便惦记着的。 远安候府的事情还没和他们清算,又跑到薛小苒身旁转悠。 连烜脸上渐渐黑了一片。 薛小苒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却又从他阴沉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她眼珠骨碌一转,突然笑眯眯问了一句: “你在吃醋?” 第三百四十六章 打算 “……” 连烜黑着的脸突然僵住。 薛小苒却笑眯眯的,感觉心情大好。 “你,很高兴?”醇厚暗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意味。 薛小苒的笑意在脸上顿了顿,本能觉察出几分危险,身体不由往后仰去。 “没有没有,呵呵。” 她干干一笑,她不能得意忘形,忘了眼前这家伙其实是头危险的猛虎。 “小苒,我如果吃醋了,你又当如何?”连烜伸手牵住她拦在身前的小手,轻轻一拉,纤细的小身板就凑到了他眼前。 薛小苒被他的问题惊得双眸大睁。 他吃醋,她当如何? 她,能如何? 又要她如何? 看着眼前这张俊气逼人的脸庞,薛小苒只觉胸口“砰砰”直跳。 “嗯?你该如何?” 低哑磁性的声音仿佛在她耳畔回响,一道酥麻的电流感在薛小苒背脊上钻过。 她一个哆嗦,伸手就想推开他。 连烜哪里可能让她再推一次,一只大手把她两只小手如数卷在手掌里,牢牢握住不放。 “小苒。”男人如陈酿美酒的低沉声,让薛小苒有种喝醉酒的晕眩感。 “我,我不知道。”她有些晕晕乎乎的,眨着眼睛看他。 连烜唇角微勾,一张轮廓分明的五官越发凑近她,高挺的鼻梁几乎要碰到她娇俏的鼻尖。 薛小苒脸的红晕还未消,又添新的红霞,她挣扎着往后,他却紧紧跟随。 “你不该安抚我受伤的心灵么?” 他这话是贴着她的耳垂说的,小巧红润的耳垂上,带着颗莹亮小巧的白珍珠,使她的粉软的耳垂显得格外晶莹,连烜没忍住,轻轻吻上了她的耳垂。 薛小苒被电得一个哆嗦,一双手挣脱他的大掌,托住他的下巴。 微微长出的胡茬扎得她的手一阵刺刺麻麻。 “你,你的胡子好扎人。”她没法推开他如岩石般的身躯,只好耍着赖,语气不自觉带着了几分娇嗔。 连烜有些不舍地放开她粉润的耳垂,稍稍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只见眼前的少女,眼眸泛着迷蒙的雾气,面如粉色朝霞,一双红唇紧张地轻抿着,托着他下巴的手坚持不放开。 连烜叹了口气,移动着身形,掩饰住有些僵硬的身躯。 他拉下她的小手,视线落在她柔嫩的掌心上,上面果然有一个个细小的印记,被他的胡茬扎出来的小坑。 “疼么?”他移动拇指,揉揉她的掌心 。 “不疼,你的胡茬又不是针。”薛小苒忍不住抿嘴轻笑,“就是有些扎手。” 连烜抬眸看她,瞧她又变得笑颜如花,心中不知该笑还是该气,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眼。 他拉起她的手心,故意用下巴继续扎了扎。 她果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两人笑闹一阵,气氛又变轻松融洽起来。 连烜和她说起了正事。 “收到酆王妃的请帖没有?” “嗯,下午收到了。” “你到时和永嘉一起过去,和她待在一块,别乱跑。” “哦,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下个月还有岭王妃的请帖,你也准备准备。” “啊?也是生辰宴呀?” “对,以后你进入贵族女眷的视线内,会有越来越多的请帖,但是,你不用每家都去,让红姑帮着你挑选,偶尔去一两家就成了。” 连烜交代着她一些细节问题,让薛小苒在京城混熟脸后,等武轩帝的身体有所回转,再做下一步打算。 薛小苒连连点头。 当然,她的出现,也会引起躲在暗处的那些人注意,所以,她出门身旁必须确保有足够的人手,连烜眼眸内精光一闪。 “清宁 会武,记得带上她。” “哇,清宁还会武功呀,厉害么?” “还算可以,以一对十还行,以一对百肯定不行。” 连烜轻笑一声。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他是在笑话她当初让他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山头的山贼么。 不知不觉,屋内点着的烛灯已经燃烧过半。 敞开的门外,庭院中的虫鸣声叫个不停,偶尔还夹杂着几声蛙叫声。 晚风吹拂着庭院旁的树梢,带着阵阵芳草树叶的气息。 孟婉娘是第二日一早过来的。 薛小苒两姐弟刚吃完早饭,柳鸣就过来回禀了。 孟婉娘这次不单只带了秋雨,还另外带了两个捧着东西的小丫鬟。 “婉娘,你怎么又带东西过来了?”薛小苒瞧了眼后,瞪了她一眼。 “民女拜见德福县主。”孟婉娘一脸笑意地盈盈屈身。 薛小苒上前,拍打了她一下,“别闹,进屋坐吧。” “可不是闹,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孟婉娘朝秋雨她们看了过去。 秋雨忙领着两个小丫鬟行礼,“奴婢见过德福县主。” “不必多礼。”薛小苒无奈。 “小姐,她们手里拿的是新制的包,怪好看的呢 。” 乌兰花眼尖,已经看到了两个小丫鬟手里捧着精细竹筐里放的是什么。 薛小苒忙上前两步,往两个小丫鬟手里的东西看去。 一个枣红色绣龙凤呈祥图案的手提包展现在眼前。 薛小苒瞪大眼睛,伸手小心拿了起来。 “婉娘,这图案能绣在包上面么?” 孟婉娘抿嘴轻笑,“普通人当然不能,可是,你不是要去给酆王妃贺生辰么,这个作为生辰礼物,你说,合不合适?” 薛小苒眨眨眼,内心很是感叹。 “你是有未卜先知的意识么?竟然早早准备好了这么合适的贺礼?” “噗。”孟婉娘忍不住笑着摇头,“当然不是的,这是准备在新店开业那天,用来送给永嘉郡主的,如今提前拿出来,先给酆王妃作为生辰礼。” 原来是这样,薛小苒恍然。 这经商头脑,也真让人钦佩了。 “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哥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不过,也是受我哥影响的。”孟婉娘掩唇偷笑。 “不错,不错,针脚也整齐,样式也好看,软硬程度挺合适,龙凤呈祥的图案尤为起眼。” 薛小苒把手里的包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看了几遍。 第三百四十七章 结下梁子 “小姐,她们缝制的针脚比我们的好。”乌兰花凑上来看了又看,脸上带了一些沮丧,她们这么用心,都比不上人家。 “这包是我身旁两个得力的绣娘绣的,她们的针线活都干了半辈子了,针脚能不好嘛。”孟婉娘笑着解释。 薛小苒点头认同,她做了一阵子包,手艺也算是突飞猛进,要是再给她熟悉十年二十年,那手艺肯定也不会太差的。 “咱们是做样品的,又不是专职绣娘,不要和别人比这些了。”她朝乌兰花笑笑,“人家可是靠这手艺吃饭的。” 乌兰花有些讪讪地点头。 薛小苒领着她们先进厅堂落坐,清月领着小丫鬟上茶。 她从另一个竹篮里拿出了深蓝色绣圆形鸾鸟瑞兽祥云的手提包。 “这个也好好看。”薛小苒惊叹,“婉娘,你也太厉害了吧。” 包盖上的圆形图案里,主体纹饰为鸾鸟瑞兽,祥云环绕四周,图案大气明朗,颜色鲜艳亮泽,使得整个包都添了几分高贵华丽感。 薛小苒对孟婉娘真是深感佩服,不论是颜色搭配,还是图案样式,拿出来都是妥妥的夺人眼球。 “我们家绣娘那里,光是各种花 样子,就囤积了好几箱。”孟婉娘抿唇轻笑,“挑选出一些适合的花样子,对比布料的颜色,商量了好几次,才定下的款式和图案。” 薛小苒听着连连点头,专业的绣娘和她们这些业余的半吊子,果然不是同一级别上的。 “小姐,她们在扣子上也做了改变。”乌兰花打开手提包后,一眼瞧见了包盖下的润泽光亮的黑色木扣,木扣上雕刻着精细的纹路。 “让木匠雕了五蝠如意的纹路。”孟婉娘伸手指了指上面的五蝠。 “婉娘真是细心,难怪你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你们两兄妹简直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薛小苒感叹。 “哪有天生就会的,只是我家世代经商,从小耳濡目染,从前生意做得比较小的时候,我和我哥会给我爹提些建议,可我爹比较顽固迂腐,根本不听我们的,后来,我爹因伤退了下来,才有了我哥展露的机会。” 孟婉娘给她们说起,孟丞泽一开始接手孟家商行所受到的各种刁难。 孟丞泽当时年纪轻,长相又过于扎眼,根本没人对他信服,不过,别看孟丞泽长了一张雌雄莫辩的妖孽模样,可他行事手段却 很是辛辣狠厉。 他雷厉风行地把那些不服气,在背后搞小动作的管事或者掌柜全数撤掉,换上自己新聘的人手,不听话不服管教的伙计店员,也一并换掉。 尽管骂声无数,也丝毫没影响孟丞泽的决策。 那些被撤掉的管事掌柜想找老当家哭诉,可孟家的大门他们都进不了,那些人围堵在大门外叫骂哭喊,孟丞泽就找了些嘴皮子利索的家丁与他们对骂,连夜把他们爹娘送了别庄静养去。 如是过了几天,那些人实在没法了,只得歇了心思,自寻别的生计去了。 孟家商行在孟丞泽的统领下,生意开始一路高歌,没几年就一跃成为苍郸城最大的富商之一,那些曾经瞧不起孟丞泽的掌柜和管事都想重新回到孟家商行干活,可惜,商行当然不会再雇佣他们。 “孟少主是个有本事的人。”薛小苒连连点头。 虽然她与孟丞泽只见过几面,可是,不难看出,那是个有心计,有手段,也有真本事的男人。 孟婉娘笑盈盈点头,对于夸张她兄长的话,多少她都不嫌多。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后,孟婉娘看了看天色,提出了告辞。 “ 你明日要去酆王府贺寿,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不妨碍你了,今天过来,主要是给你送包过来,还有就是听说你前日在马场的事情,那个夕颜郡主因为这事被降了成了县主,与你算是结下梁子了,以后,你见着她,可要小心些了。” 薛小苒一听,有些愣住了。 皇甫夕颜被降为了县主?昨个儿连烜没跟她说起这事呀。 孟婉娘多精明的一个人,一瞧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可能还没收到消息。 于是,就把昨日安王府的消息告诉了她。 “因为马场的事情,她被降成了县主,同一时间,你被册封成德福县主,这梁子结得可不小,你得注意些。”孟婉娘小声告诫。 薛小苒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婉娘,不过,她不是被禁足三个月么,等她能走出府再说吧。” 三个月后也入冬了,北地的冬天大雪纷飞,没事少出门,那个什么夕颜县主还能追到家里找事不成,薛小苒心大地想着。 孟婉娘有些无奈了,她摇摇头,“明面上是三个月,可安王深得武轩帝器重,又掌管着宗人府的大权,过阵子他向武轩帝求个情,禁足什么 的,很快就会被解除的,你也别太大意了。” “……” 薛小苒眨眨眼,也颇感无奈,“我这也是飞来横祸呀,明明是被无辜牵连进去,我以后还得小心避着她,她犯了错,还要怪罪到我这个受害者的身上。” 这坑爹的逻辑。 “不是这样的。”孟婉娘忙摇头,“你现在是县主,她也是县主,身份是同等的,就是见了面,你也不需要跟她见礼,只是呢,她父亲是安王,从出生那日就高人一等,脾性又骄纵,我是怕她为难你。” 薛小苒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她也不会因为怕这个夕颜县主,就躲着避着,好歹她也是御赐的县主。 她们现在身份相当,怕她干嘛,她有安王撑腰,那自己还有连烜撑腰呢,比身份还是比后台,尽管放马过来。 薛小苒轻哼一声。 孟婉娘瞧她面无惧色,心中一动。 是啊,她是七皇子救命恩人,又是永嘉郡主好友,还有濮阳神医的表哥,就算对上刁蛮任性的夕颜县主,又何足畏惧。 武轩帝病重静养,酆王监国,七皇子统领禁卫军,这种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对上声势日趋强盛的他们。 第三百四十八章 见风使舵 “嗯,你心里有数就成。”孟婉娘笑得轻柔。 “谢谢婉娘,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事,我这边消息还是太不灵通了。”薛小苒有些懊恼。 连烜说话,该说的重点总是言简意赅,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倒是说了一通,想起昨夜,薛小苒有些忿忿的同时,耳垂又红了起来。 “你是没让人留意京城的形势,我们这些做生意的,皇城内外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得学着看风向了。”孟婉娘小声说道。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向来比较尴尬,如若不注意上头的风向,他们这些富商什么时候被抄了底都不知道。 薛小苒心有所触,她也得让人留意皇城内外的动向才成。 连烜这家伙有点不靠谱。 不仅有时候大男子主义,还有些过于自负,很多事情,明明挺严重的,他却根本不放在心上,自然也就不会想着和她说起。 让谁帮她留意外面的动向呢?薛小苒有些发愁。 送走了孟婉娘,薛小苒和乌兰花把两个精致的包收回了房间里。 “这个枣红色的包送酆王妃,这个宝蓝色的包留着下个月送岭王妃,正好给云想阁做做宣传。” 薛小苒笑眯眯地把两个包摆到了多宝阁上。 苍郸城的 云想阁,包的销售一般,薛小苒也没感到意外,毕竟是新鲜事物,总需要一个过程适应。 而且,这是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年代,家家户户的女子基本都会女红,动手能力强的人,多看几眼也能做出个类似的包出来。 所以,以前她也没奢望经营包包的生意发大财,能挣些小钱养活一家人就足够了。 现在的情况又有些不同了,云想阁开到京城来了,京城的消费能力可不是苍郸城可比拟的。 若是好好经营,应该利润不少,若是有高门贵女不断的给她们打广告做宣传,效果绝对是杠杠的。 薛小苒瞧着两个包,眼睛笑眯眯的,孟婉娘还真是做生意的能手呀。 “小姐,咱们今天做包么?”乌兰花看她一直瞧着两个包,就问道。 “哪有空闲啊,一会儿红姑就该过来了。”她今天的课程还没上呢,薛小苒嘀咕一声,“你明日跟我去酆王府么?” 乌兰花摇摇头,“让清宁去好了,小姐,您别看清宁个子挺小,她本事可不小。” 她的语气带了深深的敬佩。 这些天早上,她和薛小磊练棍后,偶然发现,清宁也是每天早早起来练习武艺。 乌兰花一时兴奋,就邀了她过招。 牛 高马大的乌兰花却在相对娇小的清宁手里走不到十招,惊得乌兰花有些怀疑人生。 这还是人家手下留情的结果。 “那行,你在家里玩吧,拉清月她们打打扑克或者玩玩麻将都可以。”薛小苒笑着拍拍她的肩头。 乌兰花噘起了嘴,“她们一般都不跟我玩的,每个人都忙活自己的,好像只有我最闲是的。” 薛小苒哑然,“你实在闲,可以出门溜达溜达,哦,带上杜山或者李海,他们好歹算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免得你走出去,有可能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乌兰花眼睛一亮,“我可以出去么?” 像她这种从小就像只猴儿一样,满山遍野撒欢跑的人,整天闷在一个小院子里,确实感觉有些憋屈。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你高兴就成。”薛小苒走到黄花梨木九格妆台旁,俯身拉开其中一个格子,里面摆放着一板银亮亮的银元宝,她拿出了其中一锭。 “给,这是你出门的经费。” 乌兰花眼睛瞪圆,“小姐,我有银子,昨个儿您不是才赏了我十六两碎银子么,我可有钱了。” “那些钱是你兜里的,这是给你出门用的,带着杜山或者李海,总有花钱的地方。”薛 小苒把银元宝塞给她, “以后,你想出门就出门,只要注意安全就成,没事可以去茶馆喝喝茶,听听说书,或者打听一下最近京城内外都有些什么消息,回来说给我听一听。” 乌兰花是个活波好动的性子,见天待在一个小院子里,确实为难她了,让她出门打探些消息也好。 原本往外推银子的乌兰花,动作停了下来,她眼睛亮晶晶的,“小姐,您都想知道些什么?” “嗯,什么都可以吧,也不限制什么。”薛小苒也不知道该打听些什么,“反正我们对京城的事情,都不熟悉,多打听些,对咱们以后也没坏处。” 乌兰花当即拍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出门一定要带人,然后注意别让人跟踪了,还有尽量不要和旁人起冲突,你一个姑娘家容易吃亏。”薛小苒有些不放心,拉着她细细叮嘱。 杜山和李海两个小厮,年纪都不大,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跟着乌兰花出门,问题不大。 就怕她脾气过于耿直,与人起冲突。 “嗯嗯,小姐,您放心,我晓得咧。” 乌兰花咧嘴一笑。 酆王府门前车水马龙,一辆辆贵气华丽的马车排成了一串。 酆王奉命监国,已然释放出一 种讯息,从前不受武轩帝喜爱的酆王,大概要咸鱼翻身了。 即是受到武轩帝的重视,自然多的是人想要攀附。 可惜,酆王府向来低调,发出的帖子也不算多。 所以,此次来参加宴席的宾客,比去参加永嘉郡主的人数少了将近一半。 一辆高大气派带着皇家标识的马车缓缓驶来。 旁边的一众马车立即自觉让开了道路。 古沐瑶今日穿了身淡红色如意云锦褙子,发髻上戴着嵌东珠的发簪,光洁莹亮的东珠闪动着莹莹亮泽,让古沐瑶那张白皙纤柔的脸,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六皇子瞧着,脸上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脸,“沐瑶今天这身打扮,应景又好看。” 古沐瑶眉梢轻挑,嗔了他一眼,“难道妾身平日不好看么?” 六皇子一噎,忙搂过她,“平日自然也是好看的。” 古沐瑶爱娇地睨着他,轻轻推开,“快到地方了,殿下别把妾身的衣裳弄皱了。” 六皇子借机放开了手,从微微敞开的车窗处,瞧见了外面车水马龙的盛况,“不过就是场生辰宴而已,用得着这般慎重么。” 他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父皇钦点了酆王监国,这一个个见风使舵的家伙,就开始转换方向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善 六皇子紧握成拳的手,被身旁纤细的小手握住。 “殿下,您别太在意眼前这些跳梁小丑,您呀,胸怀大志,心有天下,未来定然会心想事成的。” 古沐瑶娇娇柔柔,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六皇子心中的雄心壮志蓦地上升到一个新的境界。 “沐瑶,你就这么肯定?”他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看着那张抹了口脂的红唇,有些心潮澎湃。 “这是当然的,您生来就是注定不凡的。”古沐瑶眼眸带着浓浓的钦慕之色。 激荡人心的话,让六皇子忍不住俯身在她红唇上吻去。 古沐瑶眼眸泛出得色,伸出染着蔻丹的纤手,轻轻揽上了他的肩头。 六皇子的马车停靠在边上,好一会儿,六皇子与六皇子妃才下了马车。 早已等在附近的宾客围了上去问好。 古沐瑶立在六皇子身旁,面带微笑的享受着四处传来的逢迎讨好。 上一世,她入了厉王府后宅后,难得有机会跟在厉王妃身后参加宴会,遇到昔日一起玩耍的那群人,她们的眼神满是奚落和讽刺,扎得古沐瑶的心都在滴血。 而如今,这些人的目 光里,有的都是羡慕和嫉妒了。 呵,等她登上皇后之位,站在皇上身旁受到万民敬仰之时,她们才会真正知道,那是何等的荣耀。 古沐瑶脸上浮现一种意得志满的微笑。 不过,当她的眼眸扫过人群后,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跟在永嘉郡主身旁的那个女子,映入她的眼眸中,显得如此扎眼刺目。 穿着白底碎红撒花交领纱衣和大红石榴裙的女子,正侧身与永嘉郡主笑着说话。 那笑容明亮甜美,仿佛春日娇花绽放,端是俏丽明媚。 她,就是新册封的德福县主。 也就是七皇子的救命恩人,以及他喜欢的女子。 古沐瑶袖口下的手指紧紧绞在了一起。 那冷酷的男人,居然有了喜欢的女子。 她的胸膛止不住的起伏。 七皇子心仪她,古沐瑶是后来才收到的消息。 夕颜郡主被降为县主,她听到消息后,派人去查探了原因。 这才得知事情的经过,同时,也知道,七皇子亲自跑去寻找德福县主的事情。 她满心不愿相信,可事实却让她不得不相信。 从前,她为了接近讨好他,没少搜集他的 各种消息,以她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古沐瑶眼底一片阴霾,就算没有皇贵妃的旨意,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她求而不得的东西,谁也别想轻易得到。 正与永嘉郡主说着话的薛小苒似有所觉,转头朝人群的方向看去,古沐瑶那没来得及收敛的阴戾眼神印入她的眼眸。 两边的距离隔得不远,加上四周灯火通明,薛小苒真切看清她眸中的怨愤。 “……” 薛小苒原本带笑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这女人是什么意思?上次纠缠连烜,受的教训还不够,还想把愤恨转移到自己身上么? “六哥,六嫂。”永嘉郡主淡淡瞥了眼古沐瑶,虽然她立即换上了一副温婉的浅笑,但先头那种幽怨的眼神,永嘉郡主也是瞧在眼里的。 “见过六皇子,六皇子妃。”薛小苒跟着屈膝行礼。 六皇子忙分开人群,朝她们走了两步。 赵永嘉是武轩帝最为疼爱的外甥女,几乎所有的皇子对待她的态度都是很亲近的。 “永嘉,你也刚到呀,姑姑今天不过来么?”六皇子勾 着自认为最温和谦良的笑容问道。 “母亲有些头疼,就不过来了。”永嘉郡主勉强扯了抹笑应道。 古沐瑶脸色有些发僵地跟了过来,刚才她一时不查,没控制好情绪,让她们撞了个正着,她脚步有些迟疑。 “这就是父皇新册封的德福县主吧?”六皇子的视线落在了永嘉郡主身旁。 “见过六皇子。”薛小苒只得再次屈膝。 “哦,就是你救了七弟呀。”六皇子的眼神带上了深深地探究。 当初,老七要是没遇上她,是不是就没救了? 要是没有她献上的解毒圣药,父皇的命是不是就抢救不回来了? 现在的局势是不是就大不一样了? 他所图谋的事情是不是会更容易些? 六皇子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可惜,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如今想这些,也是徒劳无功了。 “怎么,六哥,小苒救了七哥,你觉得不好么?”永嘉郡主瞧着他满脸的复杂之色,眼底浮现出一股冷意。 “啊,怎么会呢,她救了七弟,当然很好了,哈哈。”六皇子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转眼看向身旁的古沐瑶,用眼神示意 她赶紧替他解围。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古沐瑶勾起婉柔地笑。 “对,是该进去了。”六皇子忙顺着阶梯下,“那个永嘉,我们先进去了。” 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往大门方向走去。 薛小苒和赵永嘉立在原地没动弹。 “小苒,入席后,别一个人乱走,去哪都要带上人,知道么?”永嘉郡主仔细叮嘱。 生在帝王之家,见多了阴险腌臜的手段,那个古沐瑶的眼神分明带着不善。 薛小苒点头,“嗯,我知道了,我带着清宁呢,清宁会武。” 她转头朝清宁笑笑,清宁忙回以一笑。 永嘉郡主却摇摇头,“深宫大院内,直接使用暴力,是下下之策。” 有的是让你有力无处使的阴毒计策。 薛小苒愣住,“那什么是上上之策?” 永嘉郡主看了她一眼,“设计、陷害、污蔑、诋毁、下毒等等。” 薛小苒眨眨眼,这剧情走的是宫斗戏码呀。 她眼珠骨碌一转,笑着挽起永嘉郡主的胳膊,“行,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今晚除了永嘉郡主身旁,她哪也不去。 第三百五十章 探究 与董明月会合后,三人由侍女引路慢慢往里走去。 六月的天气,炙热如火,酆王妃的生辰宴席设在了正厅里。 离开席的时间还有段距离,她们被领到了隔壁的花厅里。 四周都摆上了雕着瑞兽花卉的冰鉴,冰鉴孔中幽幽白气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一进入花厅内,顿时感到一阵清凉舒爽。 里面熙熙攘攘满是衣饰华美的女眷们,瞧见她们进入花厅,不少女眷围到了她们身旁。 “郡主,这是新册封的德福县主么?” 虽然上次在永嘉郡主的生辰宴上,瞧见过薛小苒,但大多数女眷对她还很陌生。 薛小苒轻轻一笑,大方温和的与她们打起了招呼。 众人的眼神一时呈现各种复杂的心思,羡慕的,嫉妒的,探究的,不善的,甚至还有愤恨的。 薛小苒一一瞧在眼里。 特别是人群后那两个及其不友善的眼神。 一个是宋宁曦,一个是柳凤青,都算是熟面孔了。 古沐瑶坐在不远处,斯条慢理地喝着茶,眼角余光不时往她们的方向瞧去。 等她瞧见宋宁曦和柳凤青两人愤然的表情时,心中冷笑。 这个宋宁曦是西芪人,明知与七皇子是没有结局的,却还像个傻子往前冲,前世,她 也是这副鬼样子,可惜啊,没过多久,她就要滚回她的西芪去了。 而那个柳凤青,古沐瑶更是冷哼一声。 上一世的皇后娘娘,原来私下喜欢的是七皇子,有趣,有趣。 她是不是该感谢自己,要不然,她心里喜欢的是七皇子,偏却嫁给了六皇子,不知该有多难受呢。 古沐瑶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眼睛微眯似在算计着什么。 随着几个王妃陆陆续续到来,围着薛小苒她们的人群才渐渐分散。 不过,依旧不时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你瞧,那些面带不善的面孔,都是暗地里偷偷喜欢七皇子的姑娘们。”董明月凑近她耳畔,悄声打趣道。 薛小苒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想提醒你,你的情敌可不少。”董明月掩唇偷笑。 薛小苒眨眨眼,回击一句,“你也十七了吧,定亲了么?” 这时期,十七八还没定亲的姑娘家,是比较罕见的。 董明月却毫不介怀,她轻哼一声,“我爹说了,不着急,等我十八以后再说。” “董将军倒是沉得住气呀,他不怕好男儿都让别的千金挑走了么?”永嘉郡主忍不住问道。 “我爹才不想让我嫁给那些软趴趴的文人子弟呢,还不够我三 拳两腿打飞的,我爹说了,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在他的属下里,挑个听话有本事的将士娶我。”董明月挺了挺胸脯。 永嘉郡主闻言一愣。 这样的主意,怕也只有董将军会想得出来。 要知道,世人都注重门第,门当户对是婚嫁的基本。 而且,高门嫁女低门娶妻,自古如是。 董将军的做法,还真是,别具一格。 “还是你爹了解你,你这么大的脾气,挑个老实听话的相公,就没人敢欺负你了。”薛小苒笑眯眯地低声说道。 董明月微微扬起了下巴,“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么,我不欺负他,他就该烧高香了。” 三人顿时笑成一团。 她们笑闹的情形,花厅内的女眷们都看在眼里,一时,众人眼里都带上了探究之色,这个德福县主,本事不小呀,不单救治了七皇子,还与高贵的永嘉郡主,以及坏脾气的董明月成为了好友。 一身朱红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的酆王妃,被簇拥着进来了。 屋内的女眷纷纷起身,迎上去行礼。 “大家不必多礼,谢谢大家能抽空过来,离开席还有些时间,花园里的池塘内,荷花开得正当好,大家没事的话可以过去看看,有侍女们领路。” 酆王妃明丽大气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意。 女眷们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作为祁国第一顺位的大皇子,虽然不受武轩帝喜爱,但他的府宅还是一等一的宽绰精致。 往年酆王府声势不盛,偌大的荷花池开放后,请来的做客的女眷们有限,但荷花齐齐绽放盛景还是美名远扬。 惹得不少没到过酆王府的女眷们,心痒难耐。 侍女们领着三三两两作伴的女眷们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花厅内顿时冷清了下来。 就连几个王妃都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荷花池去了。 “永嘉。”酆王妃朝一旁没动的三人走来。 “见过酆王妃。”薛小苒和董明月齐齐见礼。 “不必多礼。”酆王妃伸手扶起了两人后,好奇地打量起薛小苒,“这就是新册封的德福县主吧。” 薛小苒抿嘴一笑,“是。” “嗯,好姑娘,多谢你救了七弟。”酆王妃握住了她的手,眼底有着真诚的谢意,“我们七弟面冷心热,最是正直的一个人,偏生遭到小人算计,让他身中奇毒,真是多亏了你呀。” “……” 薛小苒的笑容有些尴尬。 面冷心热?正直?她确定她说的人是连烜?她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么? 酆王妃哪 里知道她心里的腹诽,只是一个劲地拉着她的手,表示感谢。 “大皇嫂,你就别再谢来谢去的了,没瞧见小苒的脸都要笑僵了么?”永嘉郡主“噗呲”一声笑出来。 “……” 酆王妃和薛小苒同时看了她一眼。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还调笑起我来。” 酆王妃瞪了她一眼,终于放开了薛小苒的手。 永嘉郡主乐得眼睛都眯起来,她走到酆王妃身旁,挽起了她的胳膊,两人亲昵着说话。 薛小苒悄悄退到了董明月身旁,心里暗松一口气。 连烜和他大哥大嫂的关系很好么?瞧着酆王妃的神态,不像是故作亲切的样子。 貌似带着几分真心的关切。 加上,永嘉郡主的态度,薛小苒估摸着,连烜与他大哥的关系应该比旁几个皇子亲近些。 “你们也去荷花池旁看看荷花吧,今年的荷花开得好,整个花园都飘着荷花的香气,景色很不错的。”酆王妃招呼她们去看花。 “大嫂过去么?”永嘉郡主问了句。 “我就不去了,我这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呢,你领着两个妹妹过去吧,帮我招待好客人啊。”酆王妃笑着拍拍她的肩头。 三人就跟着领路的侍女往荷花池方向缓缓走去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似曾相识 酆王府的荷花池果然名不虚传。 大片大片的碧波中,千姿百态的荷花亭亭玉立,微风拂过,送来缕缕清香。 薛小苒三人立在一株老榕树下,皆是一脸赞叹。 “满城的荷花池,当属酆王府上的开得最好了。”董明月深吸一口气,芳香沁人。 “大皇嫂是个惜花之人,整片花园的花草都被她打理得整齐明朗。”永嘉郡主解说道。 薛小苒点头,酆王府的花园很大,四处花木扶疏,郁郁葱葱,景致很是怡人。 可以看出酆王妃确实很用心管理。 荷花池很大,两旁修建了水榭亭台,看花的人们三三两两围坐其间。 赏花的宾客分布在荷花池两侧,一边是女眷,一边是男客,中间的过道用幔帐隔开。 两边赏花的人群,隔得虽远,也能在盛开的莲花中遥遥相望。 古沐瑶坐在水榭中,目光没有看向水榭旁绽放的荷花,而是落在了池塘边那棵老榕树下。 瞧着树下有说有笑的三人,她的眸子不由暗了暗。 董明月居然和那女子搅和在一起。 辅国大将军董骏是祁国将门中的翘楚,上一世,七皇子失踪后,一直是他在边境苦苦支撑,才没让西芪攻破边境。 六皇子对董骏很是器重,当时 的皇贵妃寻找各种理由想把董骏撤换掉,都被六皇子否决了,两人因为这件事暗地较量了很久。 六皇子成功坐上宝座后,使了些手段把董明月纳入后宫,董家当时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没敢抗旨,董明月封了四妃之首。 古沐瑶冷笑一声,六皇子想要获得军方的支持,自然想方设法讨好董家,听闻董明月入宫后几年,一直圣宠不衰。 有个好娘家,果然大不一样啊。 要不然凭着董明月那被宠坏的性子,早不知死在深宫内多少次了。 这一世,董明月想再入后宫,也得看她同不同意了,古沐瑶眼眸微眯。 视线微移,永嘉郡主明艳的面孔落入眼眸。 古沐瑶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这个深受武轩帝宠爱的永嘉郡主,上辈子一直未能达成心愿,直到她丢了性命那日,依旧是云英未嫁的老姑娘一名。 “六弟妹看什么呢,看得这般入神?”耳畔传来轻笑声,古沐瑶收回目光,就看见不远处眼带讥讽的厉王妃。 古沐瑶眼神微闪,嘴角勾起浅笑,“我瞧着永嘉郡主与董家小姐似乎交情挺不错的呢。” 觊觎董明月身后势力的人,不单有六皇子,厉王对董明月也起着心思。 毕竟董明月深 受辅国大将军喜爱,娶了董明月就等于获得了部分军队的支持。 厉王妃的眼眸果然也闪动着光芒。 她微微侧头,看到老榕树下说说笑笑的三人,那肆意明朗的笑脸很是有些刺目。 “永嘉与她们倒是能说到一块。”她嘴角的笑意压了压,吩咐一旁的侍女,“去请郡主过来坐一坐,外面还是有些日头的,别晒着了我们永嘉郡主。” 侍女应声而去。 古沐瑶捧起茶几上的五彩春草纹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眼角余光却时刻注意着老榕树下的情景。 侍女过去见礼后,说了几句话,树下三人朝水榭方向看过来,永嘉郡主低语几句,董明月摇摇头,薛小苒迟疑了片刻也摇了摇头。 永嘉郡主又说了几句话,才跟着侍女慢慢朝水榭走来。 古沐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云英,下巴往下点了点,云英领会,悄悄撤出了水榭。 董明月挽着薛小苒在荷花池旁的绿柳边上,慢慢走着。 “水榭里那两个女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仗着皇家媳妇的身份,下巴恨不得仰到天上去,我才不想和她们坐到一块去呢。” 董明月和薛小苒嘀咕着。 侍女来请永嘉郡主过去,永嘉郡主问她们要 不要一起过去,两人都拒绝了。 永嘉郡主叮嘱她们别四处乱走后,也没强求,她也知道,厉王妃和六皇子妃在那里,她们去了也不自在。 酆王府的花园很大,女眷和侍女也不少,只要不四处乱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永嘉郡主叮嘱几句就离开了。 薛小苒笑笑,“岭王妃和顺王妃好像不在里面。” “嗯,她们也不喜欢与那两人凑堆,大概在别处赏花吧。” 荷花池很大,四周不止一个水榭亭台,何必凑到一块两看两相厌呢。 两人边说边走,靠着林荫边上,太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耀在她们身上。 宝珠和清宁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远处女客嬉笑的谈话声很是热闹,四处都有看花的人群。 “哎呦。” “啪。” 绿树萦绕的拐角处,大步向前的董明月碰上了一个端着茶水的小丫鬟。 茶托上的茶水泼了一地,还摔碎了一个茶盏,董明月的裙摆也湿了一片。 小丫鬟吓得急忙跪地求饶,“小姐恕罪,奴婢急着送茶,一时没注意拐角有人,都是奴婢的错。” 董明月眉头微蹙,抖了抖裙摆的茶渍,“算了,下次注意点。” “小姐,宴席还没开始呢,您这裙子可要换下来,奴 婢去拿备换的衣裙。”宝珠跑了过来,一瞧裙摆上的茶渍,不由就急了。 “奴婢领小姐去更衣室。”地上的小丫鬟赶紧爬起来领路。 “小苒,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裙子。”董明月有些无奈。 薛小苒瞧了瞧地上的碎杯子,又看了看那垂着脑袋的小丫鬟,感觉这种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她眼睛微微一动,“明月,我和你一起去吧。” “行,那就一块。”董明月也不啰嗦,“带路。” 小丫鬟忙往前,“小姐这边请。” 几人离开了花园,跟着小丫鬟往前院走去。 酆王府不小,各处院落也多,走过甬道,上了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一路七拐八弯的,绕得人眼晕。 “这是专门设置给女眷更衣的新兰院。”走进一处佳木葱茏的跨院内,小丫鬟推开了一旁的客房。 “小姐,您与县主在这等会儿,奴婢去拿备换的衣裙。” 有德福县主和清宁在,宝珠放心地跟着小丫鬟去取衣裙。 “这里倒是很安静啊。”董明月大咧咧地走进客房坐下。 薛小苒四处瞧了瞧,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 难道是她多想了?薛小苒陪着董明月坐下。 清宁警惕地在四周看了一圈,立在了客房门外。 第三百五十二章 落水 等人的时间,薛小苒和董明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新兰院陆续进来了两拨人,都是过来更衣的女眷们,院里的气氛热闹了起来。 难道是她想多了?薛小苒暗自嘀咕。 一刻钟后,宝珠抱着备用衣裙回来了。 依旧是那个小丫鬟领的路,薛小苒仔细看了小丫鬟几眼。 小丫鬟十四五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长得既不出众也不丑陋,很平常的一张脸。 她正打量着小丫鬟,小丫鬟腼腆一笑,“县主,刚才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永嘉郡主,正厅宴席已经快要开始了,郡主请您尽快过去。” 遇到了永嘉郡主了?薛小苒瞥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准备掩门的宝珠,“宝珠,你们路上遇到郡主了?” “是的,县主,前厅快开席了,郡主说让您过去。”宝珠点头。 是真的呀,看来是她宫斗戏看多了,薛小苒扁扁嘴,“我等你们家小姐一起吧。” “小苒,你先过去吧,你的席位和我的不同,跟着郡主方便些。”董明月探出头。 “行,那我先过去了,你们快些。”薛小苒点头。 小丫鬟前头带 路,速度不急不缓,路上也遇到一些往前院走的人。 薛小苒的心情放松了些,跟在小丫鬟身后往前走。 过了一道拱门后,一座七孔桥出现在眼前,薛小苒记得,去后花园的时候,走过这座桥,路是对的。 “县主,过了桥出了跨院就到正厅了。”清宁记得地形,小声说了一句。 薛小苒点点头,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三人一前一后上了拱桥。 桥面不宽,护栏也不高,桥下的溪流有不少锦鲤在游动,很是活泼跳动,薛小苒不由靠近桥边,多看了几眼。 小丫鬟站在比她高两级的台阶上,原本带着浅笑的脸,突然惊呼一声,伸手一指,双眸恐惧地看向她们身后不远处。 薛小苒和清宁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后面什么也没有。 薛小苒心中一动,急忙回头,只见一抹寒光迎面袭来,离她面门仅隔一掌的距离,薛小苒骇然,迅速往右边避开,她就站在桥栏边,桥栏又低矮,她顺着道力直接滚下了桥梁。 “扑通”一声巨响,桥下掀起一片水花。 “县主——”清宁大骇,飞起一脚,踢中那丫鬟 的手腕。 丫鬟吃痛一声,匕首被踢落下河,她似乎没想到眼前的侍女竟然是个练家子的,当即瞳孔一缩,飞身往后跑去。 清宁想追,可县主落水,把县主救上来才是当务之急,县主要是溺水,她也不用活了。 她一个跃起,从七孔桥上跳落在水边护坡上。 “不好了——德福县主落水了——” 那小丫鬟却没善罢甘休,尖叫声划破宁静的庭院,她飞快向前跑动,边跑边叫着。 前方的甬道上迅速传来了脚步声。 “快来人啊,德福县主落水了——” 小丫鬟的声音越来越远。 清宁顾不上那个小丫鬟,她动作迅猛,使足十成道力,把水边花圃里种的紫竹连根拔起,眼前最重要的是把县主从水里救上来。 是的,她不会游泳,北地会游泳的人是很少的,即便她不顾安危地跳进水里,也没能力把县主救上来,所以,用竹竿拉人,是最快捷的法子。 “哗啦”一声响,掉入水里的薛小苒终于探出了头。 整齐的妆发已经完全塌了下来,乌黑的长发湿哒哒黏在脸上。 她伸出手,把湿发往后一顺 ,露出光洁白皙的一张脸。 绿油油的细长叶子伸到眼前,“县主,您拉住竹节。” 清宁的声音紧张而急促。 “清宁,别管我,去把那个小丫鬟给我抓住,太可恶了。” 薛小苒气愤,原本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结果,还真不是。 “县主,您先上来吧。”清宁瞧她轻松自在地浮在水面上,心中松了口气,原来县主会游泳。 “我能游过去,你去把那丫鬟捉起来,别让她跑了。”薛小苒一看,桥上早已没了那丫鬟的影子。 清宁正犹豫间,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眸一看,脸色大变。 “县主,您往后游一游,男宾客都涌过来了。” 她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丫鬟要往前面大声求救,目的大概就是为了引来前院的男宾客。 夏季的衣裙一旦沾水,紧紧贴在身上,曲线尽显,县主不论是被男宾客救起,还是被会水的婆子救起,身体曝露在青天白日下,名声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殿下与县主的亲事怕就要被搅黄了。 刺杀不成,也要把时搅黄,真是歹毒的计谋呀。 清宁脸色发白,赶紧挥 手让县主往后游去。 薛小苒楞了楞,她也看见岸旁的小道上,有男子靠近的身影,来不及细想,她顺着清宁的意思,用她狗刨式的泳姿往后方游去。 清宁瞧着,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她疾步往七孔桥上跑过去。 “谁落水了?刚才有丫鬟喊有人落水了?” “好像是德福县主落水了。” “我好像也听见了,快过去看看。” “谁会水,准备下去救人啊。” 一群男子涌到了护坡上,其中就夹杂着宋景曦和九皇子,他们听到是德福县主落水,想也不想就赶来了。 结果,眼前的水面却空空如也。 “在那边。” 有眼尖的男子瞧见了游开一段距离的女子。 “……会游泳呀?” 男宾客们面面相觑,北地人多数旱鸭子,会游泳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九殿下。”清宁赶了过来,白着一张脸屈膝行礼。 “清宁?真是你们县主落水了?”皇甫连辕大惊。 七哥参加宴席向来最晚才到,万一,薛小苒出了什么事情,七哥发起飙来,大家都要倒大霉了。 一旁的宋景曦同样大吃一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得罪了谁 “是,刚才有个小丫鬟把县主撞到河里去了,县主会游泳,所以现在没事,九殿下麻烦您派人把那个小丫鬟抓起来,到时候好给殿下一个交代。”清宁快速事情说了一遍, “奴婢还要赶过去服侍县主,抓捕那个丫鬟的事情就麻烦您了,那丫鬟穿着酆王府下人的衣裙,十四五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长相普通,麻烦您了。” 说完,她屈膝行礼,赶忙又上了七孔桥,朝薛小苒的方向追去。 皇甫连辕恨不得用力给自己一巴掌,瞎凑什么热闹,这下好了,平白多出个任务,要是不能好好完成,七哥非吃了他不可。 他沉着脸往前厅走,要搜府,还是得让大哥大嫂他们发话才行。 “都回去,不要在水边晃动。” 皇甫连辕没忘记,他那未来的七嫂还在水里泡着呢。 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男子瞧见了,七哥非剁了他眼珠子不可。 他可是为了他们好。 九皇子发话,谁敢不从,一群男宾老实跟着往前院走。 人群中的宋景曦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水面上的女子已经没了踪影,知道她会水,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董 明月赶过来时,薛小苒已经裹着件披风坐到了水边的庭轩内。 “怎么回事?你才离开那么一小会儿,就出事了?” 董明月围着她转悠了两圈,“伤哪没有?” 她一脸的急切丝毫没有遮掩。 “没伤哪,就是落水了,游了一圈。”薛小苒裹在外面的披风也被里面的湿衣裳浸湿了不少。 “你会游泳啊,太好了。”董明月拍拍胸脯,“凶手呢?是那个小丫鬟么?捉到没有?” 薛小苒摇摇头,她也刚从水里爬起不久,清宁遣了婆子去帮忙拿备用的衣裙,她得换了衣裙才能出去。 正说着,小小的庭轩外面呼啦啦来了一群人。 酆王妃和永嘉郡主白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她们身后还跟着岭王妃与顺王妃还有一些女眷们。 薛小苒站了起来,刚想行礼。 “小苒,你怎么样了?”永嘉郡主的脸色白得像纸张一般跑过来。 “我没什么事。”薛小苒摇摇头,她只是被那丫鬟刺杀的举动吓到了。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一出手就要致人于死地。 她得罪谁了?或者说是,她妨碍了谁? “哎,吓死我了,你没事 就太好了。”永嘉郡主忍不住把她揽在怀里。 她来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说要把薛小苒照顾好,结果,分开不到半个时辰,就出事了。 永嘉郡主实在有些愧疚难当。 “都是我府上的错,居然让刺客混了进来,好在德福县主平安避祸,躲过一劫,当真福运绵绵,佛主保佑。” 酆王妃双手合十,一脸庆幸。 要是德福县主在她的生辰宴上出事,他们也没脸见七弟了。 岭王妃与顺王妃也跟着庆幸,圣上刚册封的德福县主,万一出了事情,大家都不会好过的。 “酆王妃,刺客抓到了么?”董明月开口问道。 “整个府宅内院已经封锁起来了,正在挨个院落的搜索,府宅地方有点大,还需要些时间。”酆王妃回答。 正说着,去取衣裙的婆子回来了。 酆王妃她们亲自把薛小苒送到了可以梳洗的院子里。 薛小苒囫囵洗了个澡,换上新衣裙,把头发擦干,让清宁帮着挽了发髻,这才走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就发现外面的气氛不大对劲。 薛小苒走到永嘉郡主身旁,悄声问了句,“怎么啦?” 永嘉郡主眼神 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七哥来了。” 薛小苒眼睛一亮,“人呢?” “亲自领人去搜院子了。”永嘉郡主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先头七哥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她还是第一次被七哥这样对待,赵永嘉有些想哭,不过,她也知道,是她大意了。 “还没搜到么?”算算时间,也快一个小时了吧,薛小苒抬头看了看天色。 永嘉郡主摇摇头,“酆王把府里的管事和嬷嬷下人们全都聚在一起,让清宁和宝珠去认人,可都没发现那个丫鬟,那丫鬟应该是混进来,不是酆王府里的丫鬟。” 薛小苒点点头,想来也是,那丫鬟虽然穿着酆王府下人的衣裙,可并不代表她是酆王府里的人。 今日人多杂乱,就算是管事和嬷嬷们都不一定记得所有的丫鬟是个什么样长相,想要混进来其实也不难。 “连烜他,有没有生气?”薛小苒觉着,他应该很气,很气吧。 永嘉郡主抿着嘴看了她一眼,“七哥,很生气。” 生气到站在他四周都快被冻僵了。 就比如说,现在的皇甫连辕。 他正跟着连烜搜索酆王府的各个角落。 “七哥,这里管家说搜过了。”皇甫连辕瞧着他那张冷如幽潭的面容,不由缩了缩脖子。 “既然人没跑出去,那定然还在府里。”连烜盯着屋内某个阴暗处,只觉眼里的火焰都要喷涌出来了。 册封县主才几天,连刺客都遇上了,真是该死。 今日聚会,外面的守卫很是森严,跟在薛小苒身旁的暗卫没有跟进来,她身旁只有一个清宁。 清宁的武艺中等,练得多是外家功夫,内力方面并不是那么出色,但她对京城地形和贵族女眷比较熟悉,可以让薛小苒尽快熟悉皇城内外,所以,武技上的要求就降低了些。 “也许有密道啥的,躲藏起来了呢?”皇甫连辕嘀咕一句。 连烜眼皮一跳,想狠狠抽这弟弟一顿。 “酆王府内,要是有密道,也只有少数几人会知道,你觉着一个小丫鬟如何能得知密道的情况,难道你觉着会是大哥大嫂派人刺杀小苒么?” 皇甫连辕急忙摇头,大哥大嫂怎么可能这么做,他们与七哥的关系好着呢,“我就随便瞎猜的。” “这种不带脑子的猜测,以后不要乱说。”连烜冷冷扫了他一眼。 第三百五十四章 谁也不是傻子 偌大的正厅内,气氛有些凝重。 谁也没想到,酆王府内居然混进了刺客,致使新册封的德福县主险些丢了性命。 王府内忙着捉拿刺客,宾客们为了自身清白,也不好匆忙离去,此时,都聚在厅内,三三两两围着说话。 “要不是县主会游泳,事情可能更加不可收拾了。” “可不是么,圣上新册封的县主,这才几天,就有人算计上了。” “你说,德福县主碍了谁的眼?” “那,可不少呢。” “哦?说说看。” “你们想呀,圣上为什么册封她为德福县主?一是她救了七殿下,二则是因为她采挖到解毒圣药,圣上身上的丹毒才有了解救的法子。” 众女眷听到这,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你的意思是,有人嫉恨县主献药之功?” 那不就意味着,刺客背后的主谋,不想让武轩帝身上的毒解除么? 一时,女眷们吓得面面相觑,那可是灭族之罪呀。 “……” 上席一角,古沐瑶一张姣美的脸,显得有些扭曲,她手里的丝帕被搅成了一团,云英垂着脑袋立在她身后不远。 都是些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妥。 乡下地方来的女子, 果然粗鄙,居然连游泳都会。 古沐瑶恨得牙根生疼,如若不然,让男客把她救上来,坏了她名节也好。 一想到,将来她有可能成为七皇子妃,古沐瑶胸口就堵得慌。 “六弟妹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厉王妃手持绢扇,轻轻摇着走过来了。 她半垂的眼眸落在古沐瑶的脸上,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古沐瑶瞟了她一眼,缓和了一下情绪,握着丝帕的手按在了胸口处,“听说有刺客,吓得我这心里嘭嘭跳,感觉有些不舒服。” 她娇柔地拍着胸口,一脸怯生生模样。 “……” 厉王妃摇扇的动作僵了一下,满眼都是浓浓的嫌恶。 死女人,你还能更作一些么? “哦,我还以为六弟妹是怕刺客被抓住呢,毕竟,我们七皇弟可亲自跑去抓人了。”厉王妃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地笑。 反正不是他们厉王府出的手,抓住了最好,顺藤摸瓜把背后的主谋挖出来,更是再好不过。 皇城内这趟浑水,越搅越浑,才有浑水摸鱼的可能性。 “五皇嫂说笑了,刺客被抓住当然是好事了,要不然,万一下次刺客的目标换成了旁人,可不就弄得人心惶 惶了么。” 古沐瑶瞧着她幸灾乐祸的脸,皮笑肉不笑慢慢回了她一句。 七皇子亲自去抓人又如何,最终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她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冷意。 “殿下,刺客找到了。” 正忙着搜查各院落的酆王收到了消息,他身旁还跟着厉王六皇子他们。 “人在哪?是谁搜到的?”厉王抢先问了一句。 “回殿下,在新兰院旁的庑房里,是七殿下搜到的。”护卫回禀。 厉王与一旁的六皇子互看一眼,眼底都带上了几分戒备。 老七出马,果然不会落空。 “刺客活着还死了?”岭王蹙眉。 酆王府内混入刺客,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回殿下,那丫鬟已经死了。”护卫回话。 众人一滞,表情各异。 果然死了。 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牵连不出背后的主使人。 这些都是惯用的手段。 连烜瞧着角落里七孔流血的小丫鬟,脸色阴沉如暴雨来临。 皇甫连辕干咽一口唾沫后,小心往后移了一步。 七哥生气的时候,最好离他远一些。 “殿下,死了没多久,身体还有余温。”雷栗走过来回禀,“身上也没有带什么特定的东 西。” 意思很明白,从她身上找不到有用的讯息。 “让王府内的下人们认一认,看看有没有认识她的,把周边全部排查一遍。”连烜一身低压气流,四周的人一时噤若寒蝉。 雷栗领命,找人抬着尸体出了屋子。 “七哥,这次事件是不是要上报父皇呀,德福县主才被册封几日就出事,估计与她献药有功脱不了关系。” 生在帝王家,谁也不是傻子,这事,肯定牵扯到皇族内部,要不然,谁敢在风头浪尖上,对德福县主动手。 连烜冷着一张脸,“当然要上报。” 这件事情,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一甩衣袖大步往外走去。 皇甫连辕连忙跟上。 薛小苒梳洗干净后,酆王妃领着四名侍女,带着四套首饰盒过来了。 她发髻上的首饰,落水的时候,掉到了水里,如今只剩一对耳饰。 酆王妃拉着她的手,不断陪着不是,四套首饰都是赔礼。 事情发生在酆王府内,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的过失。 薛小苒当然推辞,酆王妃自当不肯。 最后,永嘉郡主也一并出声劝说,薛小苒才勉强收下。 换上一套累丝红宝石首饰,薛小苒与她们 前往正厅。 她一出现,瞬时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德福县主,你没事吧?” 先凑上来的,是个眼熟的少女,薛小苒瞧了瞧,这个脸圆眼大的小姑娘,就是董明月口中,学了三年还不大敢骑马的左都御史次女沙慧娘。 “我没事,多谢沙小姐挂怀。”薛小苒对这个胆小的姑娘,有种同病相怜的好感。 “幸好县主会游泳。”沙慧娘羡慕不已。 这话已经有不少人跟她说起过了,薛小苒哑然。 她那狗刨式的泳姿也有人羡慕。 好些女眷也都围了上来,有真心的,也有虚伪的,或者客套的问话,薛小苒一一回答。 倒和这些原本陌生的贵女们,熟络了几分。 站在远处的古沐瑶,一双眸子紧盯着那张笑容明媚的脸。 居然一点事都没有,真是可恨,白瞎了她一颗暗棋。 正说着话,厅门处一阵骚动。 众人循声望去,一众皇子大步而来。 众王妃忙领人迎了上去。 “殿下,刺客抓到了么?”酆王妃问出了大家关注的重点。 酆王看了眼不远处的薛小苒,忍不住有些愧疚,“抓是抓住了,可,已经死了。” 死了?! 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第三百五十五章 手滑 站在酆王身后不远的连烜,眼睛不由看向人群中的薛小苒。 她换了身衣裳,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正睁着大大的眼眸朝他看过来,眼里全是喜悦和信赖。 连烜心里懊恼,他应该早些过来的,平白让她受到这样的惊吓,一时,他眼里就带上了几分柔软。 两人短短几息的对视,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不由想起最近的八卦消息。 原来,七皇子与德福县主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呀。 搞不好,七皇子府内,很快就会有女主人了。 “是本王府上的过失,使得德福县主受到了惊吓。”酆王朝薛小苒拱手作揖。 薛小苒回过神,忙侧身一避,屈身行礼,“殿下严重了,这件事实属意外之灾。” “也亏得县主会泅水。”一旁高大的岭王瞅着前方娇小的身影,感叹一句。 四周众人皆称是,在北地,会泅水的女子可谓是凤毛麟角。 厉王双手抱胸站在一边,眼睛大咧咧打量起德福县主。 黑发如墨,肤白如玉,五官娟秀,眼眸清澈,倒也算是个美人胚子,身量虽不高,但玲珑有致。 他眼眸盯在美人胸前的隆起,轻轻舔了舔下唇,这个老七,挺会挑人的嘛。 瞧这身 段,被压在身下时定然滋味不凡。 他正看着入神,突然觉察到一股危险。 秉着直觉,厉王下意识一闪。 一道白芒贴着他的鼻尖划过。 “啪”的一声响动,白芒撞击在青石板上,碎成了无数瓣。 那是一块品相不凡的羊脂玉佩。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楞了在场的人群。 冷汗从厉王额上冒出,他要是动作稍慢一下,那块玉佩岂不直接在他脸上炸开了。 他猛地转头,狠狠瞪住那个一脸冷漠的始作者。 “老七,你这是什么意思?” 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眼底却散发着森冷的警告,眼珠再乱飘,就不用要了。 “五哥,不好意思,手滑。” 手滑?! 他的话一落,一众人的下巴差点掉落。 这么鬼扯的理由,他居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厉王眼底的阴戾大盛。 这些年,他一直是武轩帝最为看中的皇子之一,放眼整座京城,也没人敢这样轻怠于他。 只有眼前这个目空一切的皇甫连烜,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 厉王心头的怒意如烈火般熊熊燃起。 “老子也手滑!” 他爆喝一声,抡起右拳,拳头夹杂着劲风朝连烜袭去。 “啊——” 一看,居然动 起手来了,众女眷开始惊声尖叫,四处散去。 薛小苒被永嘉郡主和董明月迅速拉到了一边。 “这,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薛小苒有些懵,她和酆王在对话,一时没注意连烜,他们就打起来了。 “别管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动手了。”永嘉郡主挽着她说道。 “啊?他们经常打架?”薛小苒楞然。 “也不是经常,七殿下刚从边境回来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称赞他为战神嘛,厉王不服气,找七殿下单挑了好几次。”董明月凑近她耳畔小声嘀咕。 “结果呢?”薛小苒好奇。 “结果啊。”董明月狡黠一笑,“你猜。” 薛小苒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用说,肯定是连烜赢了。” 她看向厅堂中打得正酣的两人。 厉王招招狠厉,步步紧逼。 连烜面无表情,应付自如。 薛小苒一看就知道,连烜对上厉王,那是从容有余,根本没有使足功力。 “嘿嘿,还真让你猜对了,厉王每次都没能从七殿下手里讨到好处,可每次都是他挑衅在先,真是不长记性。” 这话,董明月只敢贴近薛小苒耳畔说。 薛小苒瞧她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刚才好像没 听到他们说话呀,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厉王挑衅连烜了? 董明月一双颇带英气的剑眉扬了扬,笑容带了几分打趣,又凑到了她耳畔,声音压得极低: “刚才那色胚盯着你胸部不放,你说七殿下能不生气么。” 薛小苒惊得双眼圆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什么时候?” 她怎么没注意到? “在你跟酆王说话的时候。”董明月就站在厉王正前方,把他那猥亵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 永嘉郡主脸色微沉,刚才的情形,她也看到了。 当时,她也气得直咬牙根。 这个厉王有毛病吧? 他自己后院的嫔妾多到双手都数不清,居然还在外面偷看姑娘的胸部? 薛小苒嘴巴微张,不由自主地垂眸看了眼胸口。 她换了身粉色对襟罗纱衫,腰间束着同色腰带,胸部确实显得有些丰隆。 可也不没达到波霸级别的程度呀,哪里至于看呆了眼。 薛小苒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厅堂中的打斗依旧在持续。 厉王满头大汗,双目喷火,眼里浓浓的阴戾,看得四周的人心中发颤。 连烜照样一张冰山脸,只不过,眼底的森冷也越发浓重。 “唔~” 快如闪电的 较量中,厉王闷声一哼,捂着腹部退后两步,脸色变得惨白一片。 不用想,定然是在连烜手上吃亏了。 他却依旧不服气,脸上的表情扭曲愤怒,正待冲上去,结果,被一旁等待已久的酆王和岭王架住了。 “五弟,别打了。”酆王很是头疼,府里不过是办场生辰宴,居然惹出这么多事端。 “老五,你明知不是老七的对手,何必呢。”岭王可不像酆王这么温吞,他直接就戳了厉王的痛处。 厉王立刻火冒三丈,奋力挣扎起来,“放开我,今天不分出个胜负,老子决不罢休。” “王爷,您消消气,别再闹了行么?” 厉王妃耷拉下一双眉毛,在一旁哀求。 “滚开!”厉王却哪里听得进,厉声骂道。 厉王妃吓得一哆嗦,咬着下唇退后几步。 一旁的古沐瑶心头冷笑,这个厉王妃,当着那一院嫔妾的面时,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对上厉王,就变成了软包子,转头过后,又把受的气撒到嫔妾身上,最是恶心不过。 “怎么,五哥觉着胜负还未分么?”连烜站着不动,看向厉王的眼眸,带着种似笑非笑地讥讽。 厉王怒目圆睁,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脑子有坑 “放开我——”厉王奋力一挣。 暴怒之下,他这一挣使足了十成道力,酆王被摔开了几米外,滚落在地,岭王则趔趄地退后几步。 酆王武技平平,岭王比他好一些,可比厉王又差上不少,加上,他们也没想到,厉王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兄长使足功力。 “啊——” “殿下——” 正厅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尖叫声。 厉王居然敢对酆王和岭王动手,震惊了一众人等。 连烜的眼眸顿时化为冷刃,他一个错步上前,侧身避开厉王暴怒的拳头后,右手握成拳,一拳打在厉王右边的腋窝下。 “啊”厉王痛得惨叫一声。 “殿下——” 无数的尖叫声又同时响起。 薛小苒只觉得耳朵快被尖叫声刺破了。 酆王被人搀扶起身,表情也带上了怒意。 他让王妃办生辰宴,也是想着,父皇病重,他们兄弟之间应该亲和些,多聚聚笼络一下感情。 谁曾想,会闹出这么多事端来。 几个兄弟,不论谁被打出个好歹,他这个老大在父皇面前同样要吃排头。 所以,才想着好好劝阻一番,谁知厉王不知好歹,连两个兄长都敢大力甩开。 那边,疼得打颤的厉王依旧不死心,他反脚 一踢,长腿带着劲风扫向连烜。 连烜用手格挡,一拳打在厉王的大腿根处。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睚眦欲裂的厉王倒了下去。 “……” 酆王嘴角一抽,老七这一拳,怕不是想废了老五吧。 看着倒地哀嚎的厉王,还有一脸漠然的连烜,酆王欲言又止。 不行了,这事他压不下去了,拼着挨骂,还是让父皇头疼去吧。 周遭的众人也都惊呆了。 雍宁宫内,正和濮阳轻澜他们斗地主的武轩帝,臭着一张脸被李全德请到了正殿上。 听完李全德的回禀,武轩帝瘦得脱相的脸皮都忍不住抽动起来。 老五是脑子有坑么?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明知会输,还不停地挑衅老七。 真是自找罪受。 从前,武轩帝一直觉着好武,自负,兼好色的老五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如今一看,自己年轻的时候,哪有这般愚不可及,明知是输,还一脑门冲上去挨揍。 把老五和年轻时的他放在一起比较,实在是拉低了他的档次,武轩帝一脑门黑线。 武轩帝负手而立,一脸莫测地盯着眼前跪了一排的皇子们。 除了不喜在外露面的顺王,都到了。 老大十年如一日的温吞规矩 ,老二个头最高,说话也最直,经常得罪人。 老五……跳过吧…… 今天的事情,让武轩帝彻底看清了他。 老六,看似一脸谦和,实际上,下面的小动作就没停过。 武轩帝对他私下的小动作也不以为意,皇子嘛,有野心才是正常的。 只要别踩到他的底线,都可以视而不见。 老七…… 武轩帝暗叹一声,要不是他的身份差一截,太子之位早就定下来了。 可惜,可惜…… “老大,既是在你府上发生的事情,你怎么没劝阻?”武轩帝蹙眉,老大向来温厚知礼,这事他本该能处理好的。 酆王的头埋得更低了些,这种时候,第一个挨骂的总是他。 “回父皇,都是儿臣的错,今日本想借着王妃的生辰宴,兄弟之间聚一聚,顺便认识一下新册封的德福县主,结果宴席还没开,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不愉快的事情……” 听着酆王把话徐徐说着,武轩帝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李全德只说老五又与老七打架了,没想到前面还有刺客的事情。 “德福县主可曾受伤?”武轩帝也恼火,他亲自册封的县主,这才几天就出事了。 “回父皇,德福县主福星高照,避开了刺客的匕首后, 泅水躲避了刺客的追杀,现已无事。” 想到德福县主没出事,酆王心头也大大松了口气。 要不然,他哪还有脸来见父皇呀。 “哦,德福县主还会泅水?”武轩帝听了颇感兴趣。 “是,德福县主不用人搭救,自行游到一角上了岸。”酆王答道。 武轩帝点头,好在人没事,要不,轻澜那里可不好交代了。 “……五弟不服气,甩开了我和二弟,又冲了上去……” 酆王继续回禀。 武轩帝听着听着,脸就沉了下去,这老五越来越不像话了,老大和老二去劝架,他把两人都甩飞了。 “是谁先动的手?” 不用想,就该是老五这个暴性子,武轩帝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罚他了。 结果…… “父皇,是老七先动的手,他拿玉佩砸儿臣,大家都看见了。”厉王抬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抢着开了口。 武轩帝瞧着他的脸色有些吓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厉王闻言,只觉腋下和大腿根处一阵阵地抽疼,他瞥了眼身旁不远,冷着一张脸的老七,牙根咬得咯吱响。 下阴手的王八蛋,专门捡一些不方便见人的地方下手,厉王疼得脸都扭曲了,可自尊不允许他透露具体伤情,只能 把这哑巴亏给吞下去了。 “儿,儿臣没事,就是有点脱力。”厉王忍着气编了个借口。 “老七,你为什么拿玉佩砸你五哥?”武轩帝瞧他那样,也一肚子气,于是转了个方向。 连烜抬起头,淡定说了一句,“手滑。” “……” 大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众人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在酆王府用这个借口也就罢了,到了雍宁宫依然敢这么说,全京城,怕也只有他皇甫连烜敢这么做了。 武轩帝用手按住止不住抽搐的脸皮,自从脑卒中后,他控制脸部表情的能力就变差了。 这个老七是想气死他么?找理由也不懂找个合适点的。 武轩帝阴郁的目光在老五和老七之间来回扫视。 “你被玉佩砸到哪了?” “……儿臣避开了。”厉王很是不甘心,他狠狠瞪着连烜,“避开了也是他动手在先。” 武轩帝用力闭了闭眼,朝李全德看去,“把魏冥叫来。” 众皇子脸色微变。 魏冥是锦衣卫首领,为武轩帝收集情报,监测百官,直接向武轩帝负责,手中的权利非常之大。 众皇子对魏冥都有几分忌惮。 武轩帝把魏冥叫来,那表明今日酆王府内的事情,都在锦衣卫的监控下。 第三百五十七章 儿臣不服 一身玄色飞鱼服的魏冥,踏着有节奏的脚步迈入大殿中。 他身量适中,五官俊挺,毫无笑容的脸上,看不出具体的年龄,合体的飞鱼服下,一身紧实有致的肌肉显示出磅礴的气势。 冷寂孤漠的表情与连烜的冰块脸,端是有的一拼。 一进殿内,他就瞧见了跪成一排的皇子们。 魏冥没有理会,径直朝武轩帝跪拜而下。 “臣魏冥叩见圣上。” “爱卿平身。” 武轩帝消瘦的脸上带上了一抹慰藉,魏冥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重臣,有他统领着锦衣卫,充当武轩帝的耳目,朝臣的动向就尽在掌握中。 瞧见魏冥到来,连烜眉头蹙了起来。 他用手滑作为借口,就是不想把厉王盯着薛小苒的事情宣扬出去。 魏冥万一在大殿上开口,岂不让他的遮掩白费了么? “父皇,您何不与魏首领到偏殿说话。”连烜开口了。 “……” 众人的视线同时落到了他身上,他面色无波,一脸淡然。 武轩帝微微眯眼。 他了解连烜,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所以,武轩帝领着魏冥往偏殿去了。 留下一群有些发懵,依旧跪着的皇子们。 “七弟,父 皇为何要去偏殿说话?” 几个皇子当时面朝女眷,都没留意厉王在干什么,所以,也都一脑门疑惑。 “偏殿凉快些。”连烜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毫无波动,淡然从容。 “……”众皇子绝倒。 原来睁眼说着瞎话,也能装得这么有境界呀。 跪得时间有些久了,厉王抽着气移动膝盖,他大腿根处挨了一圈,伤得不轻。 魏冥的到来,厉王没有感到不安。 本来就是,他又没做什么,只不过多看了那女人几眼,有什么大不了的,老七那混账就敢用玉佩砸他。 就算魏冥把事情告诉了父皇,以父皇的性子,肯定也会觉着老七小题大做。 他一脸冷讽地看着那张冰块脸,这些账,迟早要和他算清。 厉王想得没错,武轩帝确实觉着连烜有些小题大做了。 武轩帝在听完魏冥的回禀后,很是楞了半天神。 “爱卿是说,老五盯着德福县主的胸口看的时间有点久,所以老七就发飙了?” 他不确定,重复问了一遍。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虽说老五的眼睛是有点不规矩,可男人喜欢看美女,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魏冥面无表情地点头,“ 回圣上,是这样。” “……” 武轩帝有些无奈了,这该如何处理才好。 “皇上,您可别忘了,德福县主是您御赐的县主,又七殿下的救命恩人,还是濮阳神医的表妹,五殿下这般行事,确实有些孟浪了。” 李全德凑上前,忍不住替七皇子说了几句话。 相对于脾气暴躁又自大的厉王,李全德内心更偏向于冷峻孤傲行事有章的七皇子。 武轩帝沉吟一二,觉着李全德说得有理。 老五就是贪欲惯了,走到哪里,眼睛都不老实,是得好好教训教训。 老七却有些偏执了些,虽然是救命恩人,可又不是他媳妇儿,至于发那么大脾气么? “德福县主遇刺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武轩帝看向魏冥。 “回圣上,酆王后宅内没有安插人手,所以,具体情况不清楚,只知道一个小丫鬟在领着县主前往前院的时候,在桥上动手行刺,县主机灵避过,却掉到了河里……” 魏冥的声音像没有感情似的,平铺直诉,毫无起伏。 武轩帝听得眉头直蹙。 王府后宅确实不在锦衣卫的监管范围内,毕竟是皇家子嗣,该有的体面还是得顾及的。 如果不 是特殊情况,武轩帝也不想事事插手。 他慢慢从偏殿走回了正殿中,脑卒中后,武轩帝的性格改变了许多,知道自己的情绪不能过于激动,他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尽量慢一点。 这一慢字,让他悟透了不少从前不大看中的道理,思考的方向也就有了一个大的转变。 大病一场后,武轩帝觉着现在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命没了,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空谈了。 大殿上跪了一排的皇子们,依旧挺直着腰背,只是厉王的脸色变得更白了几分。 武轩帝就想到魏冥回禀的情况。 这脑子有坑的家伙,一再不服气冲上去,被老七狠狠收拾了一顿,身上挨的拳头可不少。 该,遇事只会脑子发热向前冲,不挨点揍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转头再看老七,一张冰块脸好像雕刻一般,眼帘半垂着,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武轩帝顿感牙疼,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心的主。 他面黑如锅底,沉着声音说道:“今天的事情,老五老七双方都有过错,各罚半年俸禄,老五惹事在先,又对劝架的兄长甩手,罪加一成,禁足思过半个月。 ” 他话一落,厉王原本发白的脸,变得青红一片,“儿臣不服,明明是老七动手在先。” 凭什么只有他被禁足?厉王一张脸憋得发红。 武轩帝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带了几分的警告,“你失礼在先,皇家的礼仪风范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要不要朕再派个教习嬷嬷让你重新学一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没错,可你一个堂堂的皇子,盯着一个女子的胸部算怎么回事?饥渴到什么程度,才会这般失态。 厉王一脸震惊。 父皇不是最不注重那些狗屁礼节规矩的么?老大为何不受父皇待见,不就是因为他太过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所以才没被册封为太子的么? 怎么才病了这么一段时间,父皇的转变怎么如此之大?难道这天真的要变了么? 惊讶的不止是厉王,酆王、岭王和六皇子同样有些惊异。 这实在不大像武轩帝往日的作风。 武轩帝懒得理会他们的不可置信,继续往下,“老大老二身为兄长没有起到规劝的作用,罚俸三个月。” 酆王岭王对此倒没什么异议。 六皇子嘴角微翘,正暗自庆幸没他什么事的时候,武轩帝开口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都是儿臣的错 “老六身为皇子,却独善其身,兄弟情谊淡漠,罚俸三个月。”武轩帝眼眸扫过避在一角不出声的六皇子。 “……” 六皇子脑袋一懵,嘴巴一张,有心想要辩解,却在瞧见武轩帝的冷眸后,老实垂下了脑袋, “是,都是儿臣的错。” 真是祸从天降呀,明哲保身都要被连带上。 武轩帝这才移开了眼,不过很快他又蹙起了眉头,“小九呢?” 老三没去参加宴席,所以没来,武轩帝可以理解。 小九那小滑头不可能不去参加酆王妃的生辰宴,他跑哪去了? 众皇子一时神情各异。 酆王嘴角翕动,这种时候,老大最不好当了,“回父皇,连辕说,国子监下午有课,所以,他去上课了。” “……” 武轩帝的脸皮又止不住地抽动起来,使得他不得不伸手按住。 混账小子,平日也不见他这般勤快上学,一到这种时候,他倒是溜得快了。 “李德全,一会儿你专门跑一趟九皇子府,老九不够义气,缺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情谊,罚俸半年。” “是。”李德全默默为九皇子哀悼了 一下。 他要是老老实实跟着来,最多也就是罚俸三个月,现在好了,罚俸比六殿下还多了一倍。 六皇子堵在胸口的气突然就顺了。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都下去吧,老七留下。” 武轩帝把几个皇子都敲打了一遍后,挥手让他们离开。 众皇子的心情又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老七还是深受父皇器重呀,光明正大打了老五,也仅仅是罚了俸禄而已。 罚俸的处罚对于皇子们来说,就是做做表面文章而已,哪个皇子会靠那点俸禄过日子,谁的名下没有庄子商铺,特别是封了王的皇子们,领地的食邑更是丰厚优渥。 朝廷那点俸禄,皇子们谁会看在眼里。 几个皇子慢慢走出雍宁宫,厉王大腿根部被连烜那一拳揍得不轻,走路都有些打飘。 酆王看着有些不忍,走过去想要搀扶他一下。 厉王黑着脸侧身避开,老大与老七是一丘之貉,他才不需要他充当老好人呢。 酆王一愣之下,脸也沉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连烜为何突然动手收拾他,不过,以连烜的为人,定然是这个混账做了 什么让连烜不高兴的事情。 挨揍也活该,下次他再挑衅连烜,看谁还会动手劝阻。 他大袖一甩,转身离去。 厉王脸色微变。 岭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厉王,“五弟,这是想把几个兄弟都得罪光了,心里就舒爽了,是吧。” 被打受罚,也没能让他头脑清醒些,呵呵,以后没有父皇护着,看他能蹦跶多久。 岭王跟着酆王走了。 厉王的脸色五彩纷呈,只觉今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五哥,二哥也是一时气话而已,别放在心上,可需弟弟扶你出宫?”六皇子笑得一脸谦和走近。 一个“滚”字差点破口而出,好在厉王生生忍住了。 要不然,被身后的武轩帝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看着老六脸上假惺惺的笑容,厉王冷哼一声,转头抬起抽疼的大腿,慢慢往宫外走去。 六皇子没动,脸上的笑意,不仅没下去,反而更重几分。 很好,厉王这蠢货,自己作死送到老七手上,不仅与老七结仇更深,连父皇都开始看清他蠢笨的真面目。 如是再三,以后,厉王也就不足为惧了。 六 皇子负手一脸轻松地踱步而去。 皇子之间的小动作,武轩帝心里当然有数。 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 武轩帝很自信,这皇城内,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谁也蹦跶不起来。 “连烜,德福县主遇刺的事情,查到什么眉目么?” “目前还没有,那丫鬟服毒而亡,王府内的下人都说没见过她。” 魏冥已经不在大殿上,此时,殿内只有武轩帝和李全德。 “朕已经让魏冥去查了,有线索会通知你的。”武轩帝随口安抚一句。 “多谢父皇,这事原本就没那么简单,德福县主刚到京城不久,父皇册封的旨意也才颁布下去,转眼就遇刺,这令儿臣很是愧疚,都是儿臣的错,她这是受了儿臣的牵连。” 连烜抿了抿唇,压了压表情,让脸部呈现几分愧疚样。 他的话,点到为止,并不点明。 武轩帝琢磨了一下,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色不由阴沉下来。 他这边册封了德福县主,那边就派人刺杀她,究其原因,是见不得他身体好转,所以,要杀了德福县主泄愤,是么? 武轩帝一双有些浑浊的 眼睛阴冷地半眯起来。 他没病得一命呜呼,有人失望了,是么? “师兄这段时间一直在宫里,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他的表妹表弟,要是他知道了今日的事情,也会觉着愧疚的……”连烜垂眸。 武轩帝眸光一闪,是了,轻澜自从回京后,就一直呆在宫里替他医治,一同进京的表妹表弟都没都能见上几次。 想要册封于他,偏又死倔着不肯接受,武轩帝也拿他没办法。 册封了德福县主,又让她被人惦记上。 好得很,一个个见不得人好是吧,哼哼。 武轩帝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脸,又开始抖动起来,他恨恨地伸手按压住。 皇子们排排队进了宫,酆王妃的生辰宴自然是开不成功了。 酆王妃亲自把薛小苒送到了酆王府外,满脸都是深深的歉意。 拉着她的手,致歉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准备辞行的女眷们见状,心里都有了计量,纷纷涌到薛府的马车前,与薛小苒寒暄辞别,相互混个脸熟。 经今日一事,德福县主的名号算是响彻了整个京城。 大部分高门女眷们都认识了这位德福县主。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宫里又来人了 宋宁曦与柳凤青,还有一些同龄少女却没过去,她们只远远看着被人群簇拥着的薛小苒,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忿忿然。 这两日有风声暗地里在传,七皇子心悦德福县主,以后的七皇子妃,也许就是眼前这个突然从乡下地方闯入京城的女子了。 这一传言,不知粉碎了多少闺阁少女的心。 俊美冷傲的七殿下,居然会喜欢一个从偏僻小地方来的女子,实在是太不般配了。 少女们绞动着手里的丝帕,眼神愤然,却没谁敢上前质问。 圣上亲封的德福县主,那可是正三品的封号,她们这些闺阁千金,见了面可统统要向她行礼的。 她们可不想上前自取其辱。 另一角,云英扶着六皇子妃上马车。 古沐瑶坐定后,从车窗口往外看,人群中那个纤柔的身影,让她蹙紧了眉头。 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上辈子濮阳轻澜身旁,明明没有所谓的表妹表弟,这辈子怎么突然蹦出来了? 运气还那么好,救了七皇子不说,还采挖到了解毒圣药。 连带着把武轩帝身上的毒都缓解了。 封了县主,又得到七皇子的青睐,就连刺杀都被她有惊无险地躲过去了。 古沐瑶总觉着 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她上辈子到底烧了多少高香,所以,这辈子的好运都给她一个人占据了。 “娘娘,德福县主身旁有会武的侍女。”云英压低声音回禀。 会武的侍女?古沐瑶眼眸一沉,定然是七皇子派去的。 她咬着下唇,心中五味陈杂,他那么冷傲的一个人,居然为了那女子做到这种程度。 “没被人发现吧?”她瞥了眼云英。 “娘娘放心,奴婢很小心。”云英背后冒冷汗。 “嗯,冷一调教的人太不经用了,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古沐瑶冷哼一声。 冷一背叛七皇子后,一直隐匿在京城内,古沐瑶让他帮忙调教一批可用之人,结果,却是这般无用。 那女子身旁有会武的侍女,暂时不宜再动手了。 至于皇贵妃那里嘛,反正她已经动手过了,失败了也不能怪她。 皇贵妃要是看不惯,那让她自己动手好了。 古沐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别以为她不知道,段飞妍如今可不像从前那样,能在后宫内呼风唤雨了。 因为上次皇上被下药的事件,后宫几大嫔妃如数被罚了禁足。 皇上原本就身中丹毒,加上又犯了脑卒中,身体孱弱,需要长时间静养。 后宫 的这些嫔妃美人儿,一个个都成了摆件。 任你长得千娇媚,皇上也宠幸不了。 没有皇上的恩宠,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她段飞妍还能横到什么程度。 上一世把祁国搅得天翻地覆的女人,如今困守在庭华宫内,轻易动弹不得。 古沐瑶有一种心中暗爽的滋味。 只是,现在还不能和她翻脸,没有她的助力,六皇子想要登上那个宝座,怕是有些困难。 古沐瑶紧咬下唇。 不,她不允许那样的状况出现。 她既然能重活一世,为的就是登上那最高的位置,谁也不能阻拦。 她眼中迸射出兴奋而犀利的光芒。 永嘉郡主与董明月约定了明日去看她后,清宁扶着薛小苒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薛小苒没有形象地瘫靠在车厢上,感觉累的一比,交际应酬什么的,好累心。 “县主,今天是奴婢失职了,您责罚奴婢吧。” 清宁突然跪在了薛小苒前面,把薛小苒吓了一跳。 “啊?什么事情?你起来说话。” 薛小苒忙伸手想扶起她,清宁却摇头不肯。 “奴婢原本是一直注意那个丫鬟的,只是,到七孔桥的时候,眼见着前院就到了,奴婢一时就放松了警惕, 结果,差点让她得逞了,还得县主落了水,都是奴婢的错。” 清宁把头贴在了车板上,出门前,红姑一再交代她,小心谨慎,她偏在关键时刻,放松了警惕,清宁深感愧疚。 薛小苒一愣,这不和她的心态差不多么? “你先起来,好好说话,今天这事,不怪你,也不怪我,要怪只能怪那坏心的幕后主使人。”薛小苒扶着她的胳膊硬把她拉了起来, “坐好了说话。” 她故意板起了脸。 清宁楞然之下,果然顺从坐好。 “清宁,你几岁了?”薛小苒问,瞧着她面容还是挺稚嫩的,估计年纪不大。 “奴婢十六。”清宁恭顺回答。 才十六呀,还是个小姑娘呢。 “习武多少年了?” “七岁开始学习,有九年了。” “那你从前都在哪干活呀?” “奴婢十二岁入府,七皇子府内只有一个主子,主子又经常不在府内,所以,我们这些下人平日很清闲,没到您这之前,奴婢一直在采买管事手下干活。” 清宁到了薛府,才算是真正跟了主人。 薛小苒恍然,难怪她对京城的道路如此熟悉,“那你怎么能认全京城各大世家的女眷?” 清宁解释,七皇子与大皇子 交好,由于往年七皇子府太过冷清,红姑会把府里特定的一些人去大皇子府见习一段时间,避免七皇子府太过脱离贵族圈子。 薛小苒点头,这样说来,连烜和他大哥的感情还真是挺好的呀。 清宁心头有些忐忑,县主不打算责罚她么? 瞧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薛小苒摸了摸鼻子。 “其实吧,我当时和你也是一个心思,一路上都提防着那个小丫鬟,直到快走到前院了,我才放下心来,结果,在桥上她就出手,那个小丫鬟还是挺懂得揣摩人心的,临近前院,等我们都放松了警惕才动手。” 薛小苒还是有些后怕的,要不是她反应快那么一丢丢,也许就要受伤了。 那柄利刃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也别太自责了,她有心算无心,令人防不胜防,我们都要反省一二。” 薛小苒自己也放松得太早了。 “是,奴婢定当好好反省。”清宁垂下脑袋,深刻反省。 薛小苒有些无力,好吧,她也需要自我反省。 回到府中,乌兰花出门晃悠还没回来,薛小苒感觉累得不行,喝了碗白粥后,就想爬上床歇会儿。 结果,清月“噔噔蹬”跑过来了,“县主,宫里又来人了——” 第三百六十章 眼晕 宫里又来人了?薛小苒刚爬上床,还没来得及躺上一秒,就灰溜溜下来了。 她把首饰发髻都拆了下来,得赶紧重新挽好。 好在,清月手脚非常利索,三两下功夫就帮她挽好了发髻,把扔在梳妆台上的累丝红宝石发簪插上,整理了一下衣摆。 薛小苒从抽屉里拎出好几个红色荷包递给了清月,“这个是大的荷包,其他的是一样的,一会儿,你注意着给。” 上次领旨,她没经验,连赏银都没准备好,好在,在乌兰花的帮忙下,她提前备好了一些荷包。 清月点头,把荷包放入怀中,两人急匆匆赶往前院。 薛小磊也听到动静,与苏夫子一道走了出来。 他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宫里不是前天才来人么?怎么才隔了两天又来人? 薛小苒也不明所以,只能安抚性地朝他笑笑。 走进厅堂,她才发现,这次来传旨的换了人选。 眼前的内侍比上次来的左倾年纪还要大一些,但他身上的气势却比左倾强上很多,让人瞧着,就感觉此人身份不低。 “县主,这是圣上跟前的总管内侍李全德李公公。”立在一旁的红姑开口了。 薛小苒上前问好,“李公公安好。” “ 德福县主客气了。”李全德半阖半睁地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见惯了宫里大大小小的极品美人儿,眼前的女子,单以容貌五官上来说,只能算是中等样貌。 结合身形气质,以及言谈举止,倒能再多添几分,达到中等偏上的水准。 想起他来之前,武轩帝的叮咛。 难得瞧见七皇子对一名女子如此上心,圣上怎么会不好奇,所以,才会特地遣了他过来,替圣上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石头般坚硬的七皇子动心。 李全德略略这么一瞧,倒没瞧出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这姑娘对上他,依然眼眸清澈,落落大方,姿态也从容娴雅,倒也难得。 要知道,他身为内侍总管,一身威压,多少文武百官看到他都会打着哆嗦,眼前这姑娘却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李全德心中暗自稀奇。 他却不知,薛小苒是被连烜那张冷脸视觉轰炸多了,加上,连烜那身气势威仪比李全德有过而无不及,薛小苒瞧着,也就没太大感觉。 “咳,人已到齐了,请德福县主接旨。”李全德打开明黄的圣旨。 尼玛,又得下跪,薛小苒嘴角一抽,在红姑铺好的棉垫上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朗朗乾坤,皇城脚下,德福县主竟遭遇横祸,幸好吉人自有天相,德福县主否极泰来……特赐县主府宅一座,食邑五百。钦此。” 李全德有些尖锐的声音落下,院内一片安静。 啥?赐了县主府宅?那不就意味要要搬家?薛小苒首先想到了这个问题。 “德福县主,接旨吧。”李全德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薛小苒忙恭恭敬敬行礼接旨。 红姑把她搀扶了起来。 “恭喜德福县主了。”李全德抱拳道喜,“圣旨已传到,咱家就先回宫复命去了。” 清月忙把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了李全德,“公公一路辛苦了。” 李全德也没拒绝,含笑接过,看也没看塞进怀里,然后领着一群内侍往外走去。 马管事急忙把人送出去。 薛小苒捧着圣旨,有些晕乎。 这是怎么回事?她在酆王府遇刺,幕后凶手还没找出来,她莫名又添了赏赐? 薛小苒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然后,她就把问题暂时丢一边去了。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好再说。 “红姑,那个御赐了县主府宅,我们是不是就得准备搬家了?”她忙拉着红姑问。 他们才在九塔巷住了几天 呀?就要搬家了? “是,府宅是圣上御赐的,您当然得住进去。”红姑笑着回话。 薛小苒顿时有些愁眉苦脸,“这边才刚住熟悉,又要搬家。” 她其实是不大愿意搬的。 搬家麻烦不说,大家都得重新适应新的环境。 最重要的是,“红姑,新府宅有多大啊?” “县主可以看看赏赐的礼单。”红姑指向放置在桌面上的描金雕花红木匣子,一旁还有十几抬摞得整整齐齐的印有内府锻造的红木箱子。 薛小苒看着那堆红木箱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么多红木箱子,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呀? 她把桌面上的描金雕花匣子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张描金礼单,“……五进的府宅一座……食邑五百……黄金五百……白银两千……青铜瑞兽冰鉴……花开富贵茶具……青釉梅瓶……黄花梨雕螭龙绿石插屏……” 磕磕巴巴念了一段后,薛小苒看着上面密密麻麻一连串的礼单,只觉一阵眼晕。 这是肿么回事呀?礼品大放送么?还是皇上的库房太满了? “红姑,这,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呀?突然赏赐了那么多东西?” 她只能抓着红姑追问了。 红姑严谨刻板的脸,保持着从容的 姿态。 “县主不必多虑,圣旨上不是说了么,县主在酆王府遇刺的事情,皇上已经知晓,这些应该是皇上赏赐下来的,有些大件的赏赐,应该会直接送到新的府宅里。” 她遭遇刺客?和赏赐有何关联?薛小苒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不够使用,有些当机了。 算了,一并放过一边,等连烜过来再问吧。 “先把东西搬进去吧,暂时别拿出来摆放,也许过几天就要搬家了。” 薛小苒无奈,交代一声。 “姐,你没事吧?”薛小磊回想着圣旨的内容,这才反应过来,他姐在酆王府出事了。 他一直跟着苏夫子念书,他姐回来,两人还没能说上话呢。 “哦,小磊放心,姐没事,这不是好端端的么。”薛小苒忙拍拍他的肩头。 “那,圣旨上的意思……”薛小磊上下打量着她,看她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额,那个呀,你下了学再和你说吧,你先和苏夫子去上课。”薛小苒笑着摸摸他的头。 薛小磊瞧了眼一旁的苏夫子,忙点头。 “苏夫子,麻烦您了。”薛小苒朝苏夫子点头。 “恭喜县主,县主客气了。” 苏夫子很沉稳,道喜后,领着薛小磊去了书房。 第三百六十一章 撑腰 “食邑五百,是什么意思?是封地还是物资?” 华灯初上,等待晚饭的时候,薛小苒与薛小磊、乌兰花在花厅内研究礼单。 “姐,这我知道,苏夫子说,赏赐食邑五百,是指五百户的地租税作为俸禄赏赐给你。”薛小磊板着一张小脸认真说道。 “哦,那是俸禄了。”薛小苒点头,笑着夸赞他一句,“小磊跟着苏夫子学习以后,果然懂得很多事情了。” 薛小磊神情微赧。 薛小苒笑笑,转头继续研究礼单,“五进的宅子应该也不太大吧,咱们这是三进的,比这大一些。” 薛小磊和乌兰花同时点头。 都是刚到京城不久的外乡人,五进是什么规模的宅子,三人还真没什么概念,以为只比三进大一些。 “这样也好,太大的宅子,还得多添人手。”薛小苒掰着手指算数,府里现在的人手已经不少了,再添人手,多难管理呀。 “县主,新宅院在哪呢?”乌兰花凑近细看,好像没看到具体地址。 薛小苒把礼单往后一番,指了个上面的一行字。 “在华安街那边,离宣平侯府不远。”薛小苒已经问过红姑了。 “喔,那边的宅子都是达官 贵人的府宅吧。”乌兰花感叹。 薛小苒扁着嘴点头,可不是么,九塔巷附近虽然也是富贵人家,但比起华安街那边,就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感觉了。 好在府与府之间隔的距离也远,应该没有谁闲着没事就跑去窜门吧。 薛小苒乐观地想着。 连烜这次来得比较快,晚饭还没摆上桌,他已经到了。 换下身白色轻衫的他,冷硬的气息中带了几分清贵。 薛小苒拿着那张礼单跑到他跟前,“这,是这么回事?” 武轩帝干嘛会突然又增加了赏赐? 连烜没看那张礼单,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直看得花厅内的另外两人,有些脸红,薛小磊和乌兰花互看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花厅。 薛小苒同样有些羞赧,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今天没伤着吧?” 他今日去得晚,到达酆王府的时候,听到她遇刺的消息,心跳都漏跳了两拍。 “没有。” 知道他担忧,薛小苒转了一圈给他看,“没伤着,就是呛了口水。” 掉下去的时候,因为受了惊吓,手脚有些不够灵活,在水底呛了一下。 连烜面容一沉,刺客服毒身亡,线索就 断开了,背后的主谋查起来不容易。 不过,这事就算不查,他也能猜测出哪些人有这份动机。 连烜目光森冷如刃,这些帐总要一样样算清的。 “这是怎么回事呀?前天才册封的县主,今天又赏赐?”薛小苒把礼单打开,“你看,赏赐了好多东西呢。” 连烜随意瞥了眼,“嗯,上次册封,赏赐的东西太单薄了,父皇过意不去,又追加了一些。” “……” 薛小苒嘴巴微张,追加赏赐?还有这种操作? 她斜睨了他一眼,“是你要求的吧?” 皇帝可没那么闲,还记得给她追加赏赐。 瞧着她眼里狐疑,连烜浅浅一笑,“是父皇自己提出来的。” 他不过是点到为止的提醒一下而已。 薛小苒瞧着他淡然的样子,越发肯定,这事有他在掺和。 她不由瞪了他一眼,“你这样,不是显得我太招摇了么?” 她一个没啥背景的人,再三的刷存在感,会让那些高门贵女们讨厌的吧。 “招摇又何妨,有心找事,再低调也一样,还不如招摇些呢,别怕,以后要是去赴宴,我与你同一时间过去。” 连烜微垂的眼眸泛着柔和的光。 薛小苒心跳 有些加速。 “县主,下次把我也带上,有我在,一定不让坏人凑过来。”乌兰花这次没跟着去酆王府,很是后悔。 “好,下次带你一起去。”薛小苒笑着看她。 连烜淡淡瞥了乌兰花一眼,力气和勇气都不缺,缺的是一点机灵气。 “七殿下,那我们是要搬家了么?”乌兰花被他一瞥,有些讪讪,问了别的事情。 “嗯,过几天等那边收拾好,就可以搬进去了。”连烜已经派人去整理了。 “这边还住不到一个月,又搬家。”薛小苒嘀咕。 “华安街环境治安不错,离永嘉那边也近。” 离七皇子府也不算远,九塔巷这边的宅子,离他那里大概有半个京城的距离,每次出宫后回府换洗再过来,已经是半个多时辰的事情了。 一开始,连烜就不怎么想让他们住这边,正好借这次机会,让他们住得近一些。 吃饭的时候,薛小苒问起他和厉王的事情。 连烜轻猫淡写地把事情告诉了她。 薛小苒小小惊呼了一声。 “厉王被禁足了?他可被你揍得不轻呢。” 连烜的拳头可不是一般人经受得起的。 连烜冷哼一声,“他下次再不检点,还要 挨揍。” 薛小苒顿时有些脸红。 这厉王也真是古怪,满屋的美人,他盯着她看什么呀。 薛小磊安静地吃着饭,只不时给身畔的阿雷夹点菜,并不随意出声说话。 饭后,薛小磊陪着说了会儿话,就牵着阿雷走了。 客厅内的灯火亮堂堂的,远远瞧着,还能瞧见,纤细爱笑的女子对着俊挺高大的男子在说话,气氛融洽而轻松。 薛小磊回头看了一眼后,带着阿雷回了屋子。 他把阿雷抱到黑漆螺钿八仙桌上,坐到了桌子旁。 “阿雷,你说,七殿下以后会不会娶姐姐?” “吱吱”阿雷挠着脸。 “我觉着应该会吧,他对姐姐那么好。”薛小磊自言自语。 阿雷继续挠着痒痒。 “可他是皇子,以后会娶好多嫔妾吧,那样的话,姐姐肯定会不高兴的。”薛小磊忧愁。 阿雷凑到了他跟前,伸出爪子扒拉他的头发。 薛小磊顺势扒在了桌子上,任由阿雷折腾他的头发,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我要好好念书,努力当个大官,以后可给姐姐撑腰,让她更有底气一些,别人就不敢随便欺负她了。” 薛小磊一张稚嫩的脸迸射出坚毅的光芒。 第三百六十二章 好大一盘棋 “这是你表哥给你的东西。”连烜从荷包里掏出几个小瓷瓶,“青色的是金疮药,蓝色的是解毒丹,白色的是生肌膏。” 濮阳轻澜听说了薛小苒的事情,二话不说,扔了一堆药瓶给他。 “解毒丹呀,是个好东西。” 各种宫斗的路数里,下毒可不就是最常用的招数嘛,有了解毒丹,确实安心多了。 “嗯,你表哥炼制的解毒丹,能解大部分毒,好好留着。”连烜说道。 薛小苒抿抿嘴,想到他从前中的毒,还有他父皇中的毒,这两父子,怎么都这么倒霉,中的都是那么难解的毒。 天潢贵胄又怎样,该被算计的,照样被算计,该中毒的,照样中毒。 她瞥了连烜一眼。 “怎么?”连烜从她眼神看出了几分不以为然,不由挑眉。 “说起来,你们父子两人,真有些同命相连,同样是中毒,同样差点呜呼掉,一个是被算计,一个应该也是被算计吧,哪有明知丹药有毒,还非吃不可的,你说,是不是有人刻意引诱?” 她听永嘉郡主私下说过,那丹药起的是助性作用,也就是所谓的壮阳药,还是带着毒性的壮阳药。 武轩帝明知服用多了会产生丹毒,还非要服用 ,不是有人勾引才叫怪事。 “……” 连烜沉默。 她说的,都是事实。 算计他们的人,都是同一个。 薛小苒小心看了他一眼,“你说,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报仇?泄恨?还是图谋别的什么?” 连烜看着她,眸色凉如秋水。 “你和你父皇要是没躲过她的算计,那后果会如何?” 瞧他不愿回答,薛小苒顺着话题继续往下猜。 “祁国没立太子,要是你们都没躲过她的算计,一场动乱估计是避免不了的,她可能会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上位,然后透过傀儡控制整个祁国,你说,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时期不知有没有女帝,要不然,薛小苒觉着那个厉害阴险的女人,可能还会自己坐上那个宝座上去。 毕竟,宫斗的戏码,差不多都是这般发展的。 连烜原本只是默默听着,可他听到最后,瞳孔都惊得收缩起来。 这样大胆的猜测,是他从未设想过的。 这姑娘的联想力是不是太过丰富了? “你觉着不可能么?”薛小苒瞧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连烜沉吟,蹙着的眉头越来越紧。 “不,你说的很有可能。” 他有些晦涩地开口了,不得不承认,她猜 得没错。 要是他和父皇都没了,京城内定然会掀起不小的动乱,以那女人的能力,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并不是不可能的。 那个对象很有可能就是六皇子皇甫连砾。 难怪古沐瑶会帮她的忙,两边大概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古沐瑶想坐上皇后之位,自然得帮着六皇子登上帝位。 父皇身上的丹毒,早在几年前就有症状,那女人肯定清楚,父皇被谁引诱,还用说么。 她,下得好大一盘棋呀。 连烜把事情从头到尾顺一遍才发现,原来,这一切,早就在她的计划中了。 如果不是他带回了师兄,而师兄手头正好有回心菇,慢慢缓解了父皇的丹毒,现在的局势怎么可能这么安定。 整个京城怕是早就随着父皇的倒下,乱成一团了。 连烜眼眸深沉地看着面容有些得色的薛小苒。 “嘻嘻,我猜得没错吧,要是你没赶回来,现在祁国会是什么情景?” “……内乱纷呈。”连烜缓缓说了一句。 “啪”薛小苒两手用力一拍,把沉思中的连烜吓了一跳。 他斜斜睨了眼明显有些兴奋的姑娘。 “没错,所以呀,你就是这一关键人物,你把表哥带回京城,救了你父皇,粉 碎了她的诡计,然后,她可能就更憎恨你,连带着我也被她盯上了吧。” 下午的时候,薛小苒就在琢磨今天遇刺的事情。 她一个外乡人,刚到京城才几天,能与谁结仇,还仇深到想要她的命,她想来想去,觉着深宫那个女人嫌疑最大,因为连烜的关系或者说献药的关系,她被那女人盯上了。 于是,她拿出一张纸,用柳炭笔在上面把他们之间的利害关系捋了一遍。 捋完后发现,那个皇贵妃简直是终极大BOSS呀。 要不是连烜赶回了京城,此刻,也许她已经能坐在后宫笑看风云了。 “你觉着我说的对么?”她再问。 连烜缓缓吐了口气,“没全对,关键人物应该是你,如果不是你救了我,还挖到了回心菇,一切就大不一样了。” 薛小苒眨眨眼,是这样的么? “好了,这些事情,你别太操心,我会注意的。”连烜牵起她的手,不想让她被这些烦心事困扰。 “那怎么行呢,不把敌人消灭掉,岂非寝食难安。”薛小苒噘了噘嘴,回头想想又不对,那女人再怎么样,也是与他有着血脉关系的人, “你,是不是不想对付她?” 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连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与我之间,早已没有一丝情分可言了,你可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薛小苒抿着嘴巴想了想,“瘦骨嶙峋,满身伤痕,手脚无力,脸上还带着鞭伤。” 模样很是凄惨,还以为遇到了一个女鬼,她差点就吓尿了。 “那一脸的鞭伤就是她亲手抽的。”连烜语气淡然。 薛小苒双眸猛地一睁,“她,拿鞭子抽你的脸?” 额滴神哟,她当时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怨什么仇,才会把人的脸抽成那样。 谁曾想,居然是他至亲的人。 那女人实在太恶毒了,怎么就下得了手呢? 瞧她惊得手都抖起来,连烜有些后悔说起这话题。 “她既然这么恨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算了?”薛小苒有些不明白。 “我当时中的毒,叫绵骨软筋散,顾名思义,中毒后,手脚无力,内力基本全无,根本没有逃跑的能力,所以,她没有急着解决我,只是把我囚禁在一个水牢里,看管的人,每天只给一碗粥吊着性命,直到她抽身过来。” 连烜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薛小苒却从他微凉的掌心感受到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古人诚不欺我 深宫内院的妃嫔想出一趟宫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盛宠六宫的皇贵妃也一样,她过了半年后,才找到机会,用为连烜祈福的借口,去了一趟烽台县,而他就被困在烽台县太明禅寺的地下水牢里。 “她用鞭子在我身上发泄一通后,当日就没人送粥下来,估计是她临行前,已经下了灭口的命令。” 连烜现在回想,已经能把事情串成一条线了,如果不是遇上地龙翻身,他应该早已化为水牢里的一具白骨。 “到了那天傍晚,烽台县遭遇地龙翻身,水牢内坍塌一片,我挪到水中,借着老天的力量,抱住一根被压断的粗木,从打开的豁口游了出去,顺着地下流一路被冲了出去,晕晕乎乎间不知水上漂流了多久,直到那日,遇上了你。” 连烜握着她柔软滑的小手,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听过的温柔缱绻。 屋内的灯火盈盈照耀在少女的脸色,泛起一阵晶莹柔美的光晕,连烜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在最落魄无力的时候,遇上了她,是否算是天定的缘分? 要是没有遇上她,此时的他, 也许会深埋在那片苍莽的原始丛林中吧。 连烜不敢肯定猜测的结局。 但是,他能认定,眼前的女子不仅是他的福星,也是他喜欢的人。 听他叙述完整个经过,薛小苒用力地回握他的手。 他那一段路程,定然是艰辛又难熬的,一个叱咤风云,战功赫赫的男子被他至亲的人算计,囚禁在水牢里半载,内心是如何的煎熬与绝望。 难怪他曾经问那个古沐瑶,知道难熬两个字怎么写么? 说的大约就是那段难熬的经历吧。 咦?! 不对呀。 连烜瞧着她的神情,一下由感同身受的怜惜,转换为一脸狐疑。 “怎么?”连烜眼眸微眯,回想了一下他的叙述,应该没有出错吧。 薛小苒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坐正了身姿。 连烜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拿起了茶盏啜了一口。 “那个古沐瑶在这件事情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薛小苒微微侧过脸,仔细盯着他。 连烜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把茶盏慢慢放回了茶几上。 “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也不直接回答,反倒问起了她问题。 薛小苒皱了皱鼻子,“哼哼, 上次,你和她在花园夜会,交谈的内容我可都听见了,你问她,懂得难熬两个字怎么写么,意思不是很明显么?” “……” 为什么这种时候,她就特别敏锐呢,连烜好想扶额,他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薛小苒眼中的狐疑越发浓重,“你上次说,以后有时间再告诉我,然后,就没下文了。” 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 连烜无奈,想了想后,斟酌着用词说起这事,“古沐瑶在我去边境前,跑来找过我,额,表达了倾慕之情,我当时并没理会,后来,边境大捷,我应召回京,她又凑了过来,嗯,继续表达倾慕之情。” 这时,他顿了顿。 薛小苒眼眸一闪,“然后,你就动心了,喜欢上了她了?” 她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语气不由自有的带上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没有的事。”连烜脸色一僵,坚决否认,“只是,觉着她有些特别,和她多说了几句话而已,绝对没有别的事情。” “哼哼,就你臭石头一样的性格,要是不喜欢,你能和她多说几句?” 骗鬼去吧,薛小苒噘着嘴,虽然知 道已经是从前的事情,可她心里还是感觉有股酸气冒上来。 他居然会喜欢那种娇滴滴,怯生生,动不动就泪凝于睫的小白花? 不过,也不奇怪,古沐瑶外表柔弱,貌美如花,加上楚楚可怜的姿态,不就是直男们最喜欢的白莲花人设嘛。 连烜可不就是直男中的翘楚,被外表纯洁无辜的小白花吸引,大约也是正常的。 虽说是正常的,可她胸口那点郁气却越发堵得慌。 “不许胡思乱想,那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连烜重新拉回她的手,不许她挣脱,叹了口气后,叙说起后面的事情, “她当时接近我是有目的的,那日,城郊外的菡萏院举办游园会,我去露了个脸,她过来和我说话,随后从侍女的托盘里给我端了杯茶,我一时不查喝了下去,结果,就中招了。” 连烜自嘲地笑了笑,“绵骨软筋散无色无味,本就难以察觉,我当时又太过自信,没有足够的警惕心,加上,冷一叛变,就这样,栽在了她们手里。” 原来是这样,难怪,武功那么高强的他,都被人算计到了。 “使的是美人计呀。”薛小苒有些古怪地 看了他一眼,“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 连烜哑然,一时竟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哼哼,没话说了吧。” 虽然怜悯心痛他的遭遇,不过,心气依旧有些不顺。 于是,她扒开了他的手,自顾站了起来。 “我累了,我要去洗澡睡觉了,你自己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干巴巴地交代一句,薛小苒特地绕开了桌子往外走,以防他逮住她不放。 连烜瞧着她绕过黄花梨木八仙桌后,像只兔子般,迅速蹿出了门外,他只觉一阵头疼。 这闹得是哪门子事呀?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他不是说了么,古沐瑶接近他是有目的的,怎么她还是不依不饶的呢。 连烜仰头,恨不得长啸一声。 也罢,今天她是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一晚,明儿也许她就消气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应该对吧…… 连烜带着不确定往外走去。 红姑迎了过来。 “她今天受了惊,红姑,这几日要多注意些。”连烜叮嘱一句。 “是,殿下。”红姑恭顺应下。 连烜点点头,后首看了眼,才大步离开。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古怪 薛小苒气气哼哼回到了房间,让清宁她们准备了洗澡水,洗漱干净后,一咕噜滚到了床上。 她穿着特制的短袖睡衣和七分长的睡裤,呈大字状瘫在床上。 屋内的烛火已经吹熄,只剩窗边长案上的一盏柔柔的纱灯燃着。 浅淡的灯光透过轻柔的纱帐,变成了更为昏暗的光线。 薛小苒瞅着纱帐顶有些出神。 她吧,其实也没有很生气,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而已。 他与她没相遇前,谁能预料到未来会和谁在一起。 他被古沐瑶吸引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自己从前,还偷偷暗恋过他们班长呢。 想起这事,薛小苒突然有些心虚起来。 这事可千万不能让连烜知道呢。 艾玛,刚才生气的时候,怎么就把自己的问题给忘记了呢,这事不能过多计较了,不然,搞不定最后倒霉的变成了她。 薛小苒吐吐舌头,明儿得赶紧找个台阶下,把这事给翻篇了。 她翻身把床头的绢扇拿在手里,慢慢扇着风。 一时半会也睡不着,薛小苒仔细捋着连烜被算计前后的事情。 捋着捋着觉着有些不对劲。 古沐瑶为什么会放弃连烜,选择了六皇子呢? 连烜无论从相貌还是能力上来说,比六皇子高了不止一截吧。 要说古沐瑶真心喜欢六皇子,薛小苒头一个不相信,要是真心喜欢,怎么可能对连烜说出那样的话来。 要说是为了皇后之位,她古沐瑶凭什么认为六皇子以后一定能成为皇帝? 虽说连烜的身份不能问鼎皇位,可是,六皇子就一定能么? 上面不是还有酆王和厉王他们么? 酆王是皇后嫡子,从前虽然不得圣心,可人家出生正统,还有厉王,据说因为习性接近武轩帝,深得帝心。 两人都是不可忽视的强势皇储继承者之一。 六皇子甚是还没封王,古沐瑶怎么就把赌注压在了他的身上? 为了不算大的胜算,她就把连烜给甩开了,投入了六皇子的怀抱,还联合皇贵妃算计连烜。 薛小苒总感觉有些古怪。 可又不知道,具体古怪在哪里。 她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翌日,她赖了会儿床才爬了起来。 孟婉娘早早过来了。 看到她时,脸上满是担忧。 “昨个儿收到消息,就想过来看薛姐姐了,可又怕吵着你休息,薛姐姐你没事吧?” 孟婉娘的消息还真灵通,薛小苒摇摇头,表示无事,请了她坐下。 “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薛姐姐刚封了县主,就有人眼红不成?”孟婉娘确实是真心替她 感到忧心。 她现在是他们孟家最重要的合伙人,是与祁国权贵搭上关系的关键人物,当然,也是孟婉娘的好友。 “嗯,应该不是眼红,大约是坏了某些人的大事,被人盯上了。” 薛小苒用手撑着下巴,她昨天翻来覆去,想的事情太多,睡眠质量有些不好,做梦都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她有些困乏。 孟婉娘多精明的一个人,顺着她话里的意思深入一想,脸色渐渐有些发白。 “是,因为薛姐姐献药的事情?”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这里面关联的事情可就复杂得很了。 薛小苒朝她赞许一笑,“婉娘,你这么聪明,以后你的相公会有压力的。” 她是真的很聪明,就是那种能举一反三,以微知着,敏锐聪慧的人,这样的人,放在现代,妥妥的学霸级人物,薛小苒朝她调皮地眨眨眼。 孟婉娘楞了一下后,一张姣美的脸红似朝霞,她嗔了薛小苒一眼,“薛姐姐惯会打趣人。” 薛小苒嘻嘻一笑,“这可不是打趣你,你瞧你,人聪明,脑子灵活,学什么都快,听一点内容,就能推测出很多事情,要是女子能考状元,婉娘定然能考个女状元回来。” 不论是扑克还是麻将,孟婉娘都比旁人学得快,只不 过,她在永嘉郡主和董明月她们面前,懂得藏拙,故意不露锋芒,怕抢了她们的风头。 上次,乌兰花能赢,多半也是她让着的原因。 孟婉娘被她夸得捂着唇直笑,“薛姐姐这么一顿夸,小妹我今天能多吃两碗饭了。” 花厅内一阵大笑。 董明月跟着清月进来的时候,笑声还在持续中。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好笑?”她毫不客气地插入了她们的谈话中。 孟婉娘起身,给她见礼。 董明月见状,忙冲她摆手,“婉娘,你和我可别太客气了,要不然,一会儿上桌,我都不好意思胡你的牌了。” “……” 花厅内一时静寂,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薛小苒笑得肚子都抽搐起来,“明月,你这么早过来,是打定主意,来凑一桌牌友的吧。” 孟婉娘也笑得眼角带出了泪意,她拿出帕子,压了压眼角。 董明月横睨了两人一眼,揉揉她挺翘的鼻子道:“我当然是来看你的,凑牌友是顺道嘛。” 信你才有鬼,薛小苒和孟婉娘互看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三人说说笑笑间,永嘉郡主到了。 “你们怎么都这么早?”瞧见早早到的孟婉娘和董明月,赵永嘉有些惊讶,这还不到巳时,一个个就跑过来了。 “ 这不是三缺一,正等着你呢。”薛小苒笑着逗趣。 赵永嘉一脸恍然,以为她们真的在等她凑牌桌。 众人又是一阵嬉笑。 董明月眼睛尖,瞧见马管事领着小厮,把几个红木雕花箱子摆在了廊檐下。 “郡主,新麻将做好?”她眼睛灼灼发亮。 赵永嘉瞧着,忍不住又笑。 “嗯,做好了,放心,没有忘记你的一副。” 董明月立马跑了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方方正正的小木块码得整整齐齐,董明月拿了几块在手上,顿时心花怒放。 薛小苒也走了过去,伸手拿出一块仔细看了看,夸赞道: “做得很好呀,用的木料比我家的沉手,不错,其实,麻将可以用很多材料做的,竹制的、石制的、骨制的、玉石制的,好像还有象牙制的,可以做的花样挺多的。” 孟婉娘听着眼睛闪了闪,要是麻将的玩法能普及开来,这也是一门很不错的生意。 “嗯,下次我让人用玉石制一副。”赵永嘉对玉石麻将还挺感兴趣的。 “别用太好的玉石,要不然也太奢侈了。”薛小苒嘀咕一声,“这么多麻将,得用多少玉石呀。” 玉石制作出来的麻将,可不就是麻将中的爱马仕么。 啧啧,真是趴在金子上打麻将的感觉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坏了她的大事 众人落座后,每人身旁都摆了一个红木雕花木箱子。 薛小苒瞧着脚边的雕工精致的木箱子,有些好笑。 “干嘛给我也备了一副?” “这不是拿走了你一副嘛,现在还你一副。”赵永嘉抿嘴轻笑。 “小苒,你要是不想要,就给我吧。”一旁的董明月立即举手表态。 “……” 屋里的视线顿时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你要这么多麻将干嘛?”薛小苒好奇问。 “我娘不是很闲么,拿回去让她和嫂子们,没事消磨时间。” 省得一天到晚就盯着她不放,董明月心里吐槽一句。 “不行,这是给小苒的,你想要,我让人再给你制一副。”赵永嘉睨了她一眼。 “好、好,多谢了郡主,那我还要两副,等开赏花宴的时候,大家可以凑到一起玩。”董明月说得理直气壮。 “噗呲”薛小苒被她得寸进尺的厚脸皮打败,笑得东倒西歪。 赵永嘉和孟婉娘见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笑了一会儿,赵永嘉揉了揉脸颊,到了这边,一天笑的次数比她一个月都多,和她们说说笑笑,心情也变得轻松许多。 “小苒,御赐给你的府宅就在华安街上,离宣平侯府不远,以后咱们走动起来就更方便了。” 昨个儿收到消息 后,她还特地让黄穗去查看了一下具体的位置。 “哇,华安街离我家也不算远,太好了,你住九塔巷有些偏了,我过来还不方便呢。” 大多权贵世家高门大户都住在城南与城东一片,城西多是富户,九塔巷稍微偏远了一些。 圣上再次赏赐德福县主的消息早就传开了,无数双眼睛盯着宫里的动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无数猜测,更何况是,连着封赏同一人。 一时,德福县主名声大噪,各处纷纷打探起德福县主的事情。 孟婉娘离城南稍远些,不过,她并不在意,用她的话说,就是,“反正在家也是闲着,路上花费不了什么时间。” “你不是十月份出嫁么?婚前准备应该很忙才对吧?”薛小苒问了一句。 冷不丁被她提及婚期,孟婉娘闹了个大红脸。 赵永嘉和董明月这才知道,孟婉娘十月要出阁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薛小苒的缘由,她们也不会与孟婉娘有所交集。 “婉娘,你居然就要成亲了。”董明月惊呼一声,孟婉娘比她还小一点呢。 赵永嘉浅浅一笑,笑容中带了些羡慕,又带了些苦涩,“恭喜你了,婉娘。” 孟婉娘红着脸道谢。 “谁家男儿郎那么好运,能娶到婉娘这么漂亮 的美娇妻?”董明月睁着大眼睛一脸好奇。 “是,吏部员外郎司棱司大人的次子司阆。”孟婉娘一张脸红得能滴出水来,声如蚊呐地说出了人名。 吏部员外郎家的次子,赵永嘉与董明月互看了一眼,额,都不认识。 她们这样的家世,周遭来往的人家,一般都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女眷。 四品以下的官员,她们真的不熟悉。 不过,不认识归不认识,依着官衔,她们还是能分辨出职位的。 “恭喜,恭喜,哪日添妆可要告诉我们一声,添妆礼一定送到。”赵永嘉笑着恭贺。 “对,对,记得通知一声,到时候我和郡主给你送添妆礼。”董明月也笑眯眯的。 孟婉娘连声致谢。 以她们的身份,能给她送添妆礼,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添妆礼?薛小苒听着,不由挠了挠下巴,还得送这种礼么? 那她是不是也得提前准备好? 回头问一问红姑,看看应该送些什么礼物好。 庭华宫内,气氛持续压抑。 昨夜,有个侍女捧茶时,不小心溢出了茶水,被罚了二十大棍,小命差点都弄丢了。 今日,华庭宫内,弥漫着胆颤心惊的气息。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做着手头上的事情,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 冯嬷嬷捧着银耳燕窝粥进了大殿。 段飞妍一张明艳的脸,此时阴沉沉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娘娘,您的银耳燕窝粥。” 雪白的灵山福海图碗里盛放软糯的银耳燕窝粥,段飞妍看都没看一眼,丹碧轻纱大袖衣一甩。 “啪啦”一声响,一碗粥泼在了金丝织锦珊瑚毯上。 冯嬷嬷双手垂放在两侧,低头立在一旁。 “李全德那狗东西怎么回话的?”段飞妍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自从武轩帝病倒,被阻隔起来后,她要办的事情就一样比一样不顺利。 没有武轩帝撑腰,这一个个的都使唤不动了。 段飞妍火冒三丈。 “李公公说,皇上的病,需要修身养性,束身自好,后宫各殿暂时都不会踏足。”冯嬷嬷垂着脑袋回话。 事实上,李全德说话的内容更加直白,武轩帝身上的丹毒解除缓慢,加上又犯了脑卒中,一两年内,需要绝对的静养,酒肉女色一概不能沾。 为了武轩帝圣体安康,后宫各殿近期内,除了皇后之外,所有的嫔妃无召不许前往雍宁宫,避免打扰武轩帝的修心静养。 李全德的意思,就差没明说,不许嫔妃到雍宁宫勾引圣上犯戒了。 这话,她怎么敢对皇贵妃说,只能用婉转 的语气小心措辞。 “暂时是多久?”段飞妍问出了重点。 “这,李公公的意思,大约是一两年之内。”冯嬷嬷头压得更低了。 段飞妍的脸色猛然一变,眼神阴鸷森然。 一两年之内?这是要陪着那王八蛋熬时间了。 她气息变得粗重,胸膛起伏不定。 都怪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德福县主,坏了她的大事。 要不是因为她,那两个卑贱的父子早该在奈何桥上相见了。 “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普通一个女人也对付不了,还妄想登上皇后的宝座。” 昨天知道古沐瑶派去的人,刺杀失败,段飞妍气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娘娘,您太过急躁了,圣上才病了几天,您就让六皇子妃动手对付德福县主。”冯嬷嬷忍不住再次劝说, “昨日圣上又大肆赏赐了德福县主,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您还是先忍一忍吧,别让火烧到您身上来了,您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段飞妍一口气堵在胸口,虽然知道冯嬷嬷说得对。 她愤恨又无奈地用力闭了闭眼,再张开时,冷然一片,“景曦他们什么时候启程?” “说是七月十号,远安候嘱咐他们回西芪过中秋节。” “让他们把夏蠡留下。” “……是。” 第三百六十六章 无奈 花厅里的众人说了会儿话,董明月迫不及待地招呼她们开桌打麻将。 对于麻将的玩法,她们基本都弄得清楚,只是,毕竟刚刚学会,运用上还不熟练。 所以,牌桌上的速度有些慢慢悠悠的,特别是董明月,她还特地把乌兰花叫来,坐到她身后帮忙看牌,结果,最慢还是她。 众人也不急,边打边闲聊。 等临近午时,准备吃午饭的时候,一瞧桌面的碎银子,薛小苒边上的堆得最高。 “啊,小苒,上次是兰花赢了,这次是你赢了,你们主仆两是不是太过分了,还让不让别人胡牌了。” 董明月瞅了眼自己所剩无几的碎银子,咋咋呼呼表示不满。 赵永嘉抿嘴偷笑,她有输有赢,算一算,还小赢了一点。 孟婉娘那边也输了不少,不过,她偶尔也会赢几盘。 整场算下来,输得最多的,就是董明月了。 好像,就胡过那么一两次牌。 “董小姐,都跟您说,不要那么打牌了,您非不听。”乌兰花忍不住叨念几句。 说是让她过来帮忙看牌,可董小姐哪回都有自己的主张。 非说她自己打的对,乌兰花后来干脆不吱声了,让她自己做主好了。 站在不远处的宝珠眉毛忍不住抽动两下,这个乌兰花,还敢抱怨起主 人来。 董明月却没有怪罪她,只是脸上有些讪讪,“我当时觉着是应该那么打的。” 乌兰花抿抿嘴,已经不想说话了。 “哈哈~”薛小苒乐了,“你说你,明明性格这般直爽利索,打牌的时候,却犹犹豫豫,东想西想,别人都胡牌了,你还在哪犹豫下一张该打什么牌。” 桌上几人都笑了,董明月可不就是那样么。 董明月噘起了嘴。 午饭,方娘子发挥了她十成的手艺,做了一桌地道的京城名菜。 肥嫩酥烂的富贵鸡,肥而不腻的水晶肘子,外脆里嫩的抓炒鱼片,酱香浓郁的酱爆肉丝,还有汤味醇厚的黄焖鱼翅,另外还有白灼菜心和花哈芥菜汤,这是薛小苒额外让方娘子做的。 京城菜式偏厚重,薛小苒不是很喜欢。 那么多肉吃进肚子里,薛小苒怕长出同等分量的肉,她现在的饮食,尽量菜多肉少,避免暴饮暴食。 “你和婉娘怎么都吃那么少?”董明月放下碗筷后,指责眼前这两人。 薛小苒与孟婉娘对看一眼,同时笑了。 “我们个子小,饭量当然也小。” 倒不是找借口,确实也是如此。 “还别说,你们个子都差不多呢。”董明月站到了她们身旁,伸手一比。 嗯,比她们高了半个头。 “ 南面的姑娘果然都是娇小玲珑的。”她嘀咕一声。 “那也不全是,兰花个子就高,秋雨也不矮。”薛小苒可不想让她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太过以偏概全。 董明月摸摸鼻子,“也是,宝珠是北地人,也是个矮个子。” “……” 她身后的宝珠面无表情,估计平日没少被自家主子打击。 “郡主,你下午有事么,要不,咱们继续?”董明月划拉了一个洗牌的动作。 赵永嘉有些歉意地摇头,“明月,下次吧,我下午还有些事情。” “哦,没事,其实我也有事,只是不想回去而已。”董明月撇撇嘴,“你不知道,我娘让我跟着去参加柳凤青的及笄礼,我不想去。” “她请了你?”赵永嘉有些惊讶,董明月和柳凤青的交情可没多好。 董明月表情有些不情愿,“嗯,他们家给我娘私下递话了,想和我们家结亲,就是柳凤青她二哥,我娘没拒绝也没同意,让我和她二哥多接触一下。” 薛小苒眼睛一亮,“那,你这是要去相亲呀。” 董明月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不认识她二哥,相什么亲呀,她二哥就是个瘦瘦弱弱的小白脸,风大点吹过都要倒的人,我才不喜欢呢,我爹也不喜欢,可我娘非要我多接触一下, 烦死了。” 左相嫡出的孙子,在她口里变成了瘦弱的小白脸,孟婉娘嘴巴微张。 赵永嘉笑了,“你去一趟也好,真不喜欢,回来跟你娘说清楚,你娘那么疼你,不会强迫你的。” “哼哼,她就是怕我一直挑挑挑,以后嫁不出去,我爹说了,嫁不出去他养我一辈子。”董明月一脸骄傲。 众人都羡慕她有这么一个宠爱女儿的爹。 说着话,薛小苒和孟婉娘把两人送到了门口,看着她们的马车离开后,才慢悠悠往回走。 “薛姐姐,你哪日搬家?可要帮忙不?”孟婉娘问道。 “我也不知道呢,大概得过几天吧,不用你帮忙的,谢谢了。”薛小苒笑道。 “我哥大概下个月十日左右能到达京城。”孟婉娘说起了她哥的事情,“我们在井岚巷买了宅子,离华安街不算远。” “那好呀,你哥过来后,你也一道住进去,我们离得也近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孟婉娘拿着永嘉郡主送的麻将,也告辞归家去了。 送走了客人,薛小苒麻溜得回屋睡了个午觉。 一觉睡醒,太阳都西斜了,昏黄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棂中照耀进屋内。 薛小苒起床洗了把脸,清月进屋回禀,七皇子来了。 “……” 今天他倒是来得早。 想起昨夜两人的对话,薛小苒琢磨着一会儿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找个合适的台阶下,免得以后被他抓住把柄。 清月给她挽好发髻,开口询问她要戴什么发簪。 “又不出门,也不见客,戴发簪干嘛。”薛小苒凑近螺钿镜看了看,发髻挽得挺好,起身往外走去。 清月双唇微启,很想提醒一句,七皇子不是客么? 薛小苒早已走远,不过,她就算听到,也只会嘀咕一句,他算哪门子客呀。 连烜负手立在庭院旁的楝树,仰头瞧着树上的猴子从东蹿到西,又从西溜达到东,一刻不停瞎晃悠着。 听到穿堂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 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姑娘,穿着一身素白的细葛轻衫,粉色纱裙,没戴首饰,清清爽爽朝他走来。 他清冷的脸色不由变得柔和起来。 “你今天怎么能这么早出宫?”薛小苒走近他,仰头问道。 夕阳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点点光晕,能清晰看到她面颊上细小的绒毛。 连烜唇角一翘,“特地早些出宫,过来看你。” 薛小苒眨眨眼,很想问一句,不是因为心虚,才特地早些过来的吧。 当然,她忍住了,只是瞟向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连烜无奈。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这是惩罚 “热么?” 瞧她粉润的唇上沁出细细的汗珠,他伸手牵起了她纤柔的小手,往花厅里走去。 “新宅那边有冰窖,以后可以在卧房内用冰鉴降温。” 他牵着她坐到椅子上,拿起放置在矮几上的绢扇,给她扇起风来。 “那边居然有冰窖?”薛小苒有些吃惊,五进的宅子很大么。 “嗯,有冰窖,而且存有冰,你们后日,可以搬进去了。” 夏日的细葛有些轻薄,对襟的上衫露出粉色的刺绣抹胸,在鼓起的弧线上显得格外粉嫩,连烜说话间不由有些漫不经心。 “后日呀,那需要宴客么?”薛小苒有些头痛,这些交际应酬什么的,真是件麻烦的事情呀。 “嫌麻烦,就请几个相熟的女眷聚上一聚,没必要大张旗鼓请那些不熟的客人。” 人多容易混进图谋不轨之人,没必要为此冒险。 清月端了茶盏上来,一走进花厅,就瞧见向来冷峻孤高的七殿下,手里拿着把精致的仕女绢扇给德福县主扇着风。 这样一幕画面,深深冲击着清月的眼眸。 在这个府里当值的人,都知道,七殿下对待德福县主是很不同的,以后 ,德福县主也许会变成七皇子妃。 可是,知道归知道,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七殿下冷峻肃穆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与他执扇替德福县主扇风的模样,实在太不搭了。 清月垂下脑袋,掩饰住眼底的震惊。 奉好茶后,安静退了出去,沿着廊下走过敞开的窗棂时,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那个看着德福县主一脸温柔的七殿下,显得那么陌生。 七皇子府怕是很快要准备办喜事了吧。 薛小苒与连烜商定着请客的适宜,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那天,表哥和风扬他们能出宫么?”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这边请了郡主,你表哥也许不乐意过来。” 连烜挑眉,他也不能保证师兄会愿意过来,而且,上次,他被小苒训斥了一顿后,怕是短时间内,都不想看到她了。 薛小苒眼珠骨碌一转,抿嘴窃笑。 “你去告诉表哥,我们这边现在有一种比扑克牌更好玩的游戏,问他要不要过来玩。” “是那种叫做麻将的东西?”连烜听红姑提及过。 “嗯,郡主她们都觉着比扑克牌有意思。” 她朝他眨眨眼,意 思是,你明白了吧,快用麻将去把那家伙哄骗过来。 她纤长的睫毛不停眨动,带着几分调皮的暗示。 连烜被她的小动作逗得眼角微扬,“好,我试试。” 应承下来。 “嘿嘿,他会过来的,他好奇心那么重,又是个爱玩的。”薛小苒有信心能用麻将把濮阳轻澜钓出宫来。 “嗯,应该会。”连烜眸中隐带戏谑的笑意。 两人就着宴客的话题又讨论了一下。 连烜停下了扇风的动作,他把绢扇放到茶几上,双手交叉握在一起看着她,“说起来,这种麻将也是你们那里的玩法?” “是啊。”薛小苒还没觉察出什么不对,随口应了一声。 “哦,你不打算把你的事情说一说么?”连烜缓缓凑近她,“我把从前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呢?” 两人的椅子挨得很近,他一靠近,几乎等于把她圈在了怀里。 “……” 薛小苒愣住,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偏了呢?她有些心虚,眼眸自然开始躲闪。 连烜伸出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颈处,让她四处乱动的脑袋无处可躲。 怎么办?要告诉他么?能告诉他么?薛小苒脑子 有些乱糟糟的,拿不定主意。 她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他,纤长的睫毛像把小刷子般,在连烜心头忽闪着。 竟然还使上了苦肉计,连烜有些哭笑不得。 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对你坦诚相待,你就这样待我,嗯?” 他的大手往侧边移动,拇指轻轻揉搓着她莹白的耳垂。 她耳垂上坠着镂空雕花金耳坠,长长的坠子,让她精致白皙的下巴显得纤长柔弱,让人怜惜。 他漆黑的眼眸变得幽深暗沉。 “……” 他离得太近,醇厚暗哑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引得薛小苒背后似有电流穿过,让她感觉一阵酥麻。 “大白天的,你别靠那么近。” 薛小苒脸蛋不知是热还是羞,已然酡红一片,她双手抵在他肩头,奋力想要推开他。 却哪里推得动。 “没事,外面没人。”连烜的拇指绕过耳垂,抵住她的下颚,抬起了她的下巴。 “不想说?嗯?”他越发靠近她,语气带了几分隐晦幽深的威胁。 薛小苒连耳垂都被染红了,氤氲的热气萦绕在他们之间,搅得她心跳如鼓,哪里还顾得上回话。 “不想说也成,这是 惩罚。” 他嘴角微翘,俯身而下。 细薄的唇带着微凉,一下一下,轻柔软,耐性十足。 薛小苒想退后,却被后脑勺的大掌制住,她轻捶他胸膛表示抗议,换来他满眼的揶揄浅笑。 她怒瞪着近在眼前的黑眸,像只炸毛的猫咪。 连烜瞧在眼里,眼眸带笑,轻咬一口,随着惊呼声响起,趁虚而入,凶猛掠夺。 斜阳西下,天边一片红霞。 庭院中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连烜深呼一口气,放开了怀中的姑娘。 薛小苒从晕眩中的状态中回过神后,立即捂住了酥麻微肿的双唇。 “……登徒子。”她用力瞪着他,居然还咬人,太坏了。 连烜重新拿过绢扇,一下一下地给她扇着风。 “下次不想说的时候,继续惩罚。” 他淡定自若,仿若在聊着今天天气如何。 薛小苒惊呆。 “你,你这是假公济私。”她控诉。 “你有选择的权利,不强迫。”连烜笑得像只吃到鱼儿的猫。 薛小苒哑然。 一时竟无法反驳。 果然,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昨夜他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今日,就轮到她了。 薛小苒泪目。 第三百六十八章 究其原因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雍宁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道道惹眼的荧光。 武轩帝在庭院中例行散步锻炼,他半边手脚还有些僵直,行动并不是那么顺畅。 还需要长期坚持锻炼,以及后续治疗。 李全德在一旁小心跟着。 “皇贵妃那边有什么动静?”走得出汗的武轩帝坐在了长廊边的长椅上。 “回圣上,冯嬷嬷遣了宫女去远安候世子那里传话。”李全德小心回话。 昨个冯嬷嬷亲自来雍宁宫,求见圣上,圣上都没有理会。 庭华宫那位皇贵妃终于尝到被冷落的滋味了么。 李全德低垂的脸,勾出一抹冷笑。 他不止一次从那女人的眼眸里看到厌恶与憎恨,他也曾婉转提醒过圣上。 圣上却不以为意,说他当年年少轻狂,行事做派欠妥当,伤了皇贵妃的心,她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好吧,既然圣上不在意,李全德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圣上每次翻牌庭华宫,他都会多加注意防范,即便不是他轮值,安排人手的时候,也会特地交代一番。 他的这些举动当然引起皇贵妃的不满,所以,他在庭华宫内没少受到白眼。 “传话内容是什么?”武轩帝瘦得脱相的脸有些阴郁。 大病后 的武轩帝,已经没了从前那种恣睢放纵的心态,也慢慢开始思考他病前病后的事情,有些往日不注意的细节就透露出问题来了。 比如,那次的下毒事件,揪出了被人收买的内侍,虽然他服毒身亡了,并没能从他身上找出有用的线索,可也证明了,危机就在这后宫中。 武轩帝并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与段飞妍有关,他宠爱了她半辈子,也让她在这皇宫内院中风光了半辈子,连皇后都得让她三分。 他自觉,当初虽然用了比较极端的方法得到她,可他也用了半辈子时间对她好,她想要什么,做什么,基本统统都满足了她。 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武轩帝觉着再大的隔阂,也该消除了。 加上,平日她对他的态度虽然不是很热情,但该有的姿态都有,武轩帝就自我感觉良好了,根本没想过她会有所图谋。 那日连烜提醒他,秘药出自西芪,武轩帝当时并不怎么愿意相信,可多少了些疑虑。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然后,迅速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李全德表情有些为难,“皇上,远安候世子那边安插不上人手,所以并不知道具体内容,不过,远安候世子下月初准备启程返 回西芪。” 武轩帝脸上沉了下来,良久之后,开口道:“让魏冥派人去查一查。” 他缓缓站起,抬步继续走动。 他虽病了,可他还没有老糊涂。 李全德应下,乐得把事情交给魏冥。 两日后,华安街上响起了一串鞭炮声。 伴随着喧嚣的鞭炮声,御赐的德福县主府宅内,开始热闹起来。 宣平侯府离薛府近,永嘉郡主早早过来帮忙。 薛小苒掩着嘴打了个哈气。 这时期搬家比较讲究时辰,他们寅时就起来忙活,寅时五刻抵达新宅,四处一片安静漆黑,只有他们这一户不停地在搬运物件。 半夜捣腾搬家,薛小苒困得眼皮直打架,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没白天那么热。 等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各种家什就搬得差不多了。 他们府上的家具本来就是新制的,所以,直接搬了过来用就好,不用再添置新家具。 连烜动用了他的亲卫队,非常迅速地搞定了一切。 天一亮又迅速撤离了薛府,最后留下了两队十人护卫队。 “……这是干嘛?”瞧着庭院中站立整齐的护卫队,薛小苒看向一旁负手而立的连烜。 “这么大的宅子,你觉着不需要护卫巡防么?”连烜淡淡瞥了 她一眼。 闻言,薛小苒的脸有些耷拉下来。 她原以为,五进的宅子不就比三进大一点么,谁知,根本不似那么一回事。 光是面积至少就比原来的房子大了两倍有余,分了东西跨院,中间还有一片不小的花园。 她住到东跨院,薛小磊则住在了西跨院,偌大的跨院里,就住着那么几个人,到了晚上,肯定会显得格外冷清。 没有护卫巡防,好像真的不大有安全感。 薛小苒抿抿嘴,“那,他们的俸禄我来出好了。” 接受了他的好意,可不能连这种便宜都占他的。 连烜睨了她一眼,闲闲说了句,“本来就该你出。” “……” 薛小苒惊,抬眼看他。 这可不大像他的作风呀。 连烜隐下眸中的笑意,转头故意望天,就知道她会在意这些小事,他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罢了。 这些小节上的事情,有什么好争的,反正,以后还不是一家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 把薛小苒看得有些心惊肉跳,觉着他好像在预谋着什么。 连烜没有逗留太久,安排好守卫的事情后,让她有事多与红姑商量,然后就先进宫去了。 赵永嘉一早过来的时候,东西都安置得差不多了。 “你府里的人手太少,得多添置一些。” 她跟着薛小苒走了一圈后,提出了看法。 薛小苒抿抿嘴,红姑也说要添人手。 她能说不么? 显然不能。 “嗯,会添的。”薛小苒有些有气无力。 房子越换越大,人手也越添越多,嗷嗷嗷~ 一点都不像她期盼的风格。 还没来祁国之前,她觉着,在京郊外买间背靠山林的有院子的小房子,她和乌兰花可以开垦些菜地种种菜养养花,平日做些样品包,给薛小磊找间私塾念,三人一猴,简简单单地过着归园田居的生活。 结果,事与愿违呀。 进京没几天,事情发展的方向就脱离了她想象中的模样,朝一种她从未设想过的生活神速前进。 眨眨眼的工夫,她就变成了德福县主,住进了一座,对于她来说的超级豪宅内。 这一切的变化,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连烜那家伙。 要是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祁国皇子,她估计是不会跟着他到祁国来的。 她不在乎身份上的悬殊,她在乎的是身份背后会产生的隔阂。 连烜这家伙一开始就把身份瞒得紧紧的,是不是也看出了这一点? 所以,直到藏不下去了,才袒露了身份,薛小苒心里狠狠腹诽。 第三百六十九章 存在感可真强 “啪”一棵桃核砸到了薛小苒的脚边。 把一行人微微吓了一跳。 薛小苒见怪不怪,抬头开始在附近的树木上搜寻淘气猴子的踪影。 薛小磊急匆匆地带着杜山从一处拱门后跑了过来。 “阿雷,快下来,不许乱摘果子吃。” “阿雷怎么啦?”薛小苒瞧他脸带焦急之色,赶紧问了一句。 “姐姐。”薛小磊忙止住了身形,瞧见一旁的永嘉郡主,躬身作揖,“见过郡主。” “小磊,不用多礼。” 大约因为薛小磊比较单薄矮小,依旧一脸稚气,经常来玩的几人都很亲切地喊他的名字。 “你这么着急干嘛?阿雷怎么啦?” 薛小苒抬头四望,瞧见阿雷躲在树桠后,正朝他们探头探脑,手里似乎还拿着个果子。 赵永嘉也瞧见了,那猴子从绿油油的枝叶后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到他们后,又往后缩了缩,有一种做了坏事怕被大人逮住的感觉,特别逗趣。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它,摘了花园里的桃子。”薛小磊有些忐忑。 “花园里有桃子?摘了就摘了呗,猴子喜欢吃桃子不是很正常么。” 薛小苒笑笑,她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 “可是。”薛小磊有些犹豫,“花匠说,桃子不能随便摘。” 薛小苒挑了挑眉,“花匠?哪来的花匠?” “县主,是原来留守在这个宅子里的花匠。”一旁的杜山解释道。 “是嘛,那为什么桃子不能随便摘?” 宅子不是御赐给她的么,园子里的桃子也该是她的吧。 “那花匠说,桃子是要留给贵人的。”杜山小心说道。 “……” 薛小苒眨眨眼,有些不明白了,她宅子里长的桃子,要留给贵人? “你把人叫过来我问问。” 想不明白,就直接问清楚好了。 杜山应声而去。 “你宅子里的桃子,要留给哪个贵人?”赵永嘉也觉着有些奇怪。 “不知道,一会儿问问。”薛小苒耸耸肩,然后转头看向躲在树桠上的阿雷,“阿雷,下来,放心,没人抢你的桃子。” 许是阿雷听懂了她的意思,果然呲溜溜地爬了下来,一溜烟跑到了她腿边,一只手里还握着一个大桃子。 赵永嘉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猴子虽然看着挺可爱的,可她还是有点害怕。 “吱吱”阿雷献宝一样地把桃子递给了薛小苒。 可爱的模样,让赵永嘉看得眼角弯弯。 “好吃么?”薛小苒也笑眯了眼,摸摸它的脑袋。 “吱吱”阿雷回答得很肯定。 “嗯,那一定是挺好吃的,你吃吧,等我 有空再吃,谢谢阿雷了。”薛小苒拍拍它,把桃子推回了它怀里。 “姐,它都吃了三个了,估计现在吃不下了。”薛小磊小声说了一句。 “你怎么清楚它吃了几个?” “花匠说的,他说桃树长了几颗桃子,他清清楚楚。” “……” 薛小苒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等那个花匠过来,感觉就更怪了。 花匠三十多岁的样子,中等个子,相貌平平,肤色黝黑,一双有些浮肿的眼睛,不时骨碌转悠。 “小人冯安,拜见县主。”他跪地请安。 薛小苒不惯见人跪着,让他起来回话。 “你说说,花园里的桃子为什么不能摘?” 冯安快速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珠微转,“回禀县主,不是不能摘,只是那些桃子,都是贵人们定下了的。” “哦,这是什么缘由?”薛小苒瞧他眼神闪烁,心中警惕。 冯安躬身,支起一副笑脸,说起了缘由。 这座府宅是前户部左侍郎的府宅,五年前因贪墨案被拉下马,府宅自然归于国库。 户部左侍郎是精于钻研之人,早些年听闻盛宠六宫的皇贵妃喜欢汁多味美的堔洲蜜桃,可堔洲路远,结果期天气又炎热,蜜桃运到京城,味道已经没有那么新鲜了。 所以,他特地从 堔洲运来了果苗,请了堔洲那边有名的果农过来,费劲心思把果苗栽种成活。 等结果期一到,他把新鲜采摘的蜜桃呈现上去,果然被大加赞赏。 后来,这些桃树结的果实,就每年都特定给宫里送去。 就算户部左侍郎落马,蜜桃依旧每年送入宫内。 “……” 薛小苒听完,沉默了。 又是皇贵妃。 真是无处不在啊,存在感可真强。 冯安瞧着不说话的众人,眼里浮现几分得色,只要打出皇贵妃的旗子,那些蜜桃带来的收益,依旧是他的囊中之物。 赵永嘉回想了一下,印象中似乎还真有此事。 当时,皇贵妃圣眷正浓,多的是官员想方设法去讨好她。 那时的户部左侍郎好像就是凭借献桃之功,坐稳了左侍郎的位置。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堔洲蜜桃居然还在往宫里送。 “冯安,你要知道,这座府宅现在姓薛。”薛小苒瞥了他有些得意的脸,淡淡说了一句。 冯安忙堆起笑脸,“小人知道。” “既然姓薛,那府里的一针一线都是属于薛府的。”薛小苒继续道,“那些桃树自然也是薛府的。” 冯安脸色微变,“可是,县主,蜜桃是送进宫的,专供皇贵妃。” 他加重了“皇贵妃”三 个字的分量。 在京城,皇贵妃这三个字比皇后的分量还要重,他不相信有谁敢不给皇贵妃面子。 “哦,可这座府宅是圣上御赐的。” 薛小苒眼眸冷了下来,一个小小的花匠都敢借着皇贵妃的名头来压人,胆子还真是不小呀。 冯安脸色变得有些僵,他自然知道是御赐的,可是,想到每年收入囊中白花花的银子,他实在不舍得就这么放手。 “县主,您要是这么说,皇贵妃怪罪下来,小人可担当不起责任呀。”冯安照旧抬出了皇贵妃。 “一共有多少株桃树?” 瞧他把桃树看得那么重,反倒让薛小苒起了疑虑,她转了方向问话。 “一共十八株,小人每年都侍弄得好好的,蜜桃的长势可好了。”说起桃树,冯安又自得了几分。 “哦~”薛小苒看着他若有所思,“桃子全部送进宫里?” 冯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忙收敛表情,“是。” 薛小苒就笑了,“郡主,您说,皇贵妃是有多喜欢吃蜜桃,一个人居然能吃得下十八株桃树的果实。” 她笑着朝永嘉郡主看去。 冯安的脸色,立时由黑转白,又由白转红,他腿脚一软跪地请安,“小人冯安,参加郡主。” 赵永嘉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让他起身。 第三百七十章 铤而走险 听到后面,赵永嘉也听出了猫腻。 这个叫冯安的花匠,大概没少拿皇贵妃的名头,在蜜桃上做文章。 “这事很简单,回头问一问李全德就知道送了多少了。” 她的一句话,让跪在地上的冯安立即抖如筛糠。 薛小苒一瞧,和永嘉郡主互递了一个眼色。 “顺便问问李公公,作为这座宅子的主人,是不是连摘桃子的权利都没有。” “嗯,放心,皇舅舅没有那么小气,偌大的宅子都赏赐下去,几株桃树而已,他大概早忘了这回事了。” 冯安牙根开始打颤。 整个祁国,能喊皇舅舅的郡主,只有宣平侯府的永嘉郡主。 永嘉郡主是武轩帝最宠爱的外甥女。 “还可以请教一下皇贵妃,一天吃几颗蜜桃,才能把十八株桃树的果实都消耗掉。”薛小苒朝永嘉郡主眨眨眼。 赵永嘉抿嘴轻笑。 “县、县主,饶命啊~”冯安“咚咚咚”朝薛小苒磕了三个头,“是小人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撒了谎,您大人大量,绕了小人吧~” “……” 瞧瞧,随便一吓,就瘫了,也不知道刚才哪来的勇气叫嚣。 还有客人要招待,薛小苒懒得和他废话,她让清月唤来了红姑,红姑让人 把冯安押下去问话。 这时,董明月也带着乔迁礼过来了。 “这是一匹三岁的玉面青花骢,性格温和,很好驾驭,送给你练习马术。” 配着崭新的全副鞍辔的骏马,温顺地立在一旁,长长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你居然送我一匹马?”薛小苒惊呆。 “不喜欢么?”董明月英气的剑眉蹙起,“这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温顺又神骏的马匹了。” 她瞪着薛小苒,一双黑眸似乎在说,你敢不喜欢看看。 薛小苒失笑,“喜欢是喜欢,可是……” 连烜那天也说要给她找一匹温顺的马儿,她要是收下董明月的青花骢,他会不会不高兴? “喜欢就成,有什么好可是的,好好牵着,把马术练习好,以后咱们去郊外玩耍。”董明月不由分说地把缰绳塞到她手里。 薛小苒握着缰绳,有些无奈,送礼也这么霸道。 “来,招呼一下,它叫云青,你也可以改名。”董明月拍拍马脖子。 “云青这名字就挺好的。”薛小苒顺着她拍的地方也摸了摸。 云青果然很温顺,丝毫没有烦躁感。 一边的薛小磊瞧得两眼泛光。 薛小苒伸手招呼他过来,让他摸摸云青。 “以后,等你有空闲 了,也可以学着骑马了。” “就是,小磊,男子汉大丈夫,不会骑马可不成,你得赶紧把马术学好了。”董明月用力拍拍他单薄的小肩膀,有些嫌弃道: “小磊啊,你得多吃点饭,这么瘦小可不成,去了书院怕是要被欺负的。” 薛小苒闻言,瞪大眼睛,“去书院会被欺负?” “有可能哦,哪里都有那种扒高踩低的人,所以啊,自身强大才是正道,走到哪里都不怕被人欺负。” 董明月拍拍她自己的胸脯,“像我,从小习武,从来没人敢欺负我。” “……” 主要还是因为,你老子是辅国大将军的关系吧,薛小苒和永嘉郡主互看了一眼,眼里都带着笑意。 “我家小磊也在习武,现在就是瘦些。” 濮阳轻澜一直没空出宫,给薛小磊调养身体的事情,一拖再拖。 一会儿,他过来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让他给小磊把调养身体的药方给开好。 让杜山把马牵到马厩去,薛小磊稀罕马,也跟着过去了。 薛小苒招呼她们到厅堂里坐下。 红姑赶过来回话,冯安受不住刑,已经把事情都招供了。 “蜜桃送进宫里,只是走一个形式,每年到了果期,冯安摘下两筐送过去, 剩下的果实,私下全卖给京城各府,打着皇贵妃最喜欢的蜜桃,他这些年赚得流油,所以,知道府宅被御赐给县主后,还是不死心,想借着皇贵妃的名义,继续吞下蜜桃的收益。” “一个小小的花匠,胆子可真大。”赵永嘉摇摇头。 “还有这样的利益关系呀,难怪他敢铤而走险了。”薛小苒也摇摇头。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来着: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 董明月一脸懵,薛小苒正想解释给她听,柳鸣来回禀,孟婉娘来了。 她送了一套芙蓉白玉茶具,色泽莹亮通透的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 薛小苒无奈道谢。 一个个的,送礼都这般阔绰,以后回礼,可有得她烦恼的。 永嘉郡主送的是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雕工繁复,图案精致,走近屏风,隐隐有暗香浮动。 “还以为我来早了呢,没想到郡主和董姐姐比我还早。”孟婉娘笑着摇头,感叹自己来得晚了。 “郡主来的最早,因为离她府上最近。”董明月笑道,“我都来晚了,她们刚才 发现了好玩的事情,我都没赶上。” 薛小苒笑喷,“哪里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是处理前任宅主遗留下来的问题。” 她把冯安的事情说了一遍。 “啊~,这事啊,我听说过,有一次,以前的夕颜郡主办赏花会,就用了这个噱头,说她家的蜜桃是皇贵妃最喜欢的堔洲蜜桃。”董明月想起了这事。 “难怪,那个冯安有种有恃无恐的样子,怕是觉着,他卖出去的蜜桃都是给祁国最权贵的人家,所以,心里有底气吧。”薛小苒琢磨着。 “那又如何,你以为,他们买蜜桃真是为了吃呀,不过是为了充面子而已,真要出啥事,谁管那个冯安的死活呀。”董明月看得透彻。 薛小苒深以为然。 “那种蜜桃真那么好吃么?”孟婉娘好奇问道。 薛小苒笑了笑,“我还没尝过呢,正好,咱们来尝尝,新鲜的堔洲蜜桃有多好吃。” 她唤了清月去摘桃子。 “兰花呢?”董明月没瞧见乌兰花,问了一句。 “她在帮我整理屋子的东西,一会儿就过来。”薛小苒笑笑。 董明月与乌兰花的脾性还挺相投,两人都是利爽的人,又同样习了武艺,共同话题不少,所以,董明月喜欢找乌兰花说话。 第三百七十一章 沆瀣一气 蜜桃果然好吃,皮薄肉细,汁多味美。 “难怪阿雷能一口气吃三个,我大概也能吃三个。”薛小苒吃得满嘴清甜,不住点头。 她的话惹得几人同时笑了。 “味道确实好,比林谷大桃显得更清甜些。”赵永嘉也赞了一句。 “嗯,林谷大桃汁太多,堔洲蜜桃更清甜。”董明月同意。 她们这样的人家,当然不会缺应季的水果,能得她们一声夸赞,这蜜桃已经是难得。 “县主,那片蜜桃林可不小,树上的果实密密匝匝的,看着可沉实了,桃子不容易保存,可得赶紧把它们都吃了。” 乌兰花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说了桃树的事情,就溜去看了几眼,看到满林子的果实当真是又喜又惊。 “我们可消耗不了那么多,兰花,你领着杜山他们去把成熟的蜜桃摘下来,一会儿给郡主她们各带上两筐。” 薛小苒听了她的话,就安排起来。 桃子不易保留,自己又吃不完,用来送人,做好不过,薛小苒想想,这简直是老天给她准备的,最好的送人礼物了。 她最近好像运气挺不错的,薛小苒喜滋滋地想。 御赐一座府宅,连带得了一片桃林。 “哎,我 这就去。”乌兰花应声而去。 “那奸猾的花匠要怎么处理?”孟婉娘好奇问了一句。 “红姑说,把他送顺天府尹去了,他贿赂了管理府宅的管事,这些年一直偷偷贩卖蜜桃,也算是撬了公家的墙角,有他苦头吃的。”薛小苒放下竹签,拿出素帕擦了擦嘴。 “活该,还敢打着皇贵妃的旗子,到处招摇,进了顺天府,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种贪财好贿的小人送到顺天府,董明月只会拍手称快。 几人说着话,柳莺快步进来回禀。 酆王府派管事送来了乔迁礼。 薛小苒一愣,这次搬家她只给眼前这相熟的几家姑娘下了帖子,并没有给酆王府下帖呀。 还没等她回神,柳莺相继又来回禀。 岭王府派管事送来了乔迁礼。 顺王府派管事送来了乔迁礼。 厉王府派管事送来了乔迁礼。 “……” 像约好了一般,几个王府陆续送来了乔迁礼。 除了六皇子府。 等六皇子收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刚下朝,坐上马车的六皇子,脸色变得铁青。 他们是几个意思?沆瀣一气把他排挤在外了? 上朝的时候,各自脸上都笑眯眯的,丝 毫没提及这件事情,转头就把他给阴了。 六皇子的脸色越发阴沉。 “九弟没派人送礼过去吧?” 好歹还有一个老九陪他,让六皇子府没有显得太过特例。 结果,探子的回话让他差点吐血。 九皇子是没派人去送乔迁礼,可他,本人亲自带着贺礼过去了。 “……” 六皇子牙根快要咬碎,这个老九太不像话了,一个县主搬新居,他去凑什么热闹,也不嫌丢份。 “皇子妃呢?她在干点什么呢?让她快备好贺礼,赶紧送过去。” 晚点送过去,还能找点借口补救一下,要是真不送,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 新册封的德福县主短短几日内,被宫里接连着赏赐,风头正当强盛。 六皇子府断然不能落人口实。 他恨恨地捶了一下车厢,心里把古沐瑶埋怨了一番,这种事情,本就该由各府的女主人操持。 她是干什么吃的,事情变成现在这副局面,还不赶快补救。 六皇子选择性忘了,早在圣旨颁发下去那天,古沐瑶就找他商议过这事。 当时,他根本毫不在意。 武轩帝子女众多,不单皇子多,公主更多。 十一个公主,有九个都已大婚,婚 后的子女多有册封,有郡主封号的就有四五个,县主封号的近十个。 那些各种名头的郡主县主,在皇子们眼里,实际上的含金量并没多高。 大多都是挂个虚衔,空领俸禄,名声好听些罢了,根本没什么实际权力与好处。 也只有那些不甚了解的平头百姓,才会觉着郡主县主什么的有多尊贵。 六皇子觉着,德福县主也一样,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名头而已。 所以,他想也不想,就说了句不用理会。 谁曾想,事情发展的方向却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单各王府都派人送去了贺礼,还有不少权贵世家也送去了贺礼。 古沐瑶接到传讯,心里同样大为恼火。 人家根本没给府里下帖子,她凭什么要上赶着要给那女人送礼过去。 最可恨的是,那女人还是因为上次遇刺失败的事情,受到了二次赏赐。 气得古沐瑶几天没睡好觉。 现在一看,还得给她送乔迁礼,古沐瑶牙根同样咬得咯吱响。 薛小苒看着摆了半屋子的贺礼,很是头疼。 明明都没有发帖子,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家送来了贺礼。 她悄悄拉了红姑到一边,问她该如何处理。 红姑 刻板的脸色露出了一丝微笑,“县主不必太在意了,这些人情往来的贺礼都有记录下来,以后有机会再回礼就可以了。” 薛小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没多久,九皇子的到来,又让她的心有些紧张起来。 有男客到访,自然得由薛小磊出面待客。 可薛小磊年纪小,没啥待客经验,来的人又是皇族贵客,她怕他稳不住露了怯。 干脆直接和薛小磊一道迎了上去。 看到穿着暗紫云龙纹锦袍,戴着紫金冠的皇甫连辕,摇着一把象牙折扇慢悠悠走过来。 明明长着一张娃娃脸,偏要学那等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样,薛小苒心里不由吐槽。 面上当然不显,与薛小磊一同上前见礼。 “七哥还没来?”皇甫连辕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左右看了几眼。 “是,还没到。”薛小苒有些无奈,这个九皇子一副看热闹模样,实在让人头痛。 皇甫连辕从身后跟着的仆从手里拿过一个描金雕花匣子。 “这是贺礼,祝贺乔迁新居。” 他递了过去,薛小苒示意小磊接过。 “多谢九殿下。”她屈身致谢。 “不打开来看看么?”皇甫连辕眼底闪过几分促狭。 第三百七十二章 跟你很熟么 薛小苒瞧着描金雕花匣子里,两个穿着红衣的胖瓷娃娃,嘴角不由一抽。 “……” 尼玛,好想冲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痞气的傻蛋翻个白眼,姐这是乔迁新居,不是办婚宴。 送一对男女胖娃娃是几个意思? 薛小磊捧着木匣子心里有些忐忑。 “多谢九殿下的贺礼,小磊,让杜山收到库房去,记得登记在册,以后好给九殿下还礼。” 她加重了“还礼”两字,让皇甫连辕不由盯着她多看了两眼。 她什么意思?皇甫连辕挑眉。 想起上次在宝沁斋被她告的状,他就瞪起她来,咋地,又想去七哥面前告状? 薛小苒懒得理他,把他往客厅方向领。 待要走进客厅时,花厅方向传来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皇甫连辕顿时停住了脚步,“这是什么声音?” 他隐约听到了董明月说话的声音,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大长脚不由分说地往花厅方向迈去。 “哎,九殿下,那边是女眷区,郡主在呢。”薛小苒没想到他突然转了方向,不由提裙追了过去。 “永嘉表姐在啊,正好啊,我去和她打个招呼,那个,德福县主,做人别这么刻板不圆通,咱们都是老熟 人了,而且,就这么几个客人,分啥男客区女眷区的,多无趣呀。” 皇甫连辕边走边对她说教,还特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个老古董老学究似的。 “……” 薛小苒瞧了,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好嘛,自己不讲规矩想混入女眷区,还想赖她刻板不圆通。 薛小苒暗啐一口,谁和你是老熟人。 厚颜无耻的臭小子已经迤迤然甩开了她,飘进了花厅里。 薛小苒深吸一口气,哼,她不与小孩子计较。 一个未满十七岁,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 她放下裙摆,伸手轻轻抚了抚皱痕,这才慢悠悠走了进去。 “表姐,这是啥,怎么玩的?你们有这么好玩的东西,居然只顾自己玩,太不讲义气了——” 还没走进去,皇甫连辕大惊小怪的声音已经响彻花厅。 “……” 薛小苒走进花厅,众人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忙着与他见礼。 皇甫连辕挥挥手,不耐烦地让她们不必多礼。 “九殿下,这里都是女眷,您一个男客跑这边来,不大好吧。”董明月双手抱胸直视于他。 皇甫连辕顿时耷拉下肩头,“董明月,你要不要这么古板呀,你不是最讨厌装模作 样的事情嘛。” “那是两码事,你别混搅是非。”董明月可没那么好糊弄。 “都是熟人,干嘛那么较真是吧,这姑娘我也认识啊,上次在宝沁斋和德福县主一起买玉石的姑娘嘛。”皇甫连辕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跟你很熟么?董明月忍不住翻白眼。 孟婉娘笑容有些尴尬,上次见面的情况可不是那么愉快。 薛小苒瞧着,抿嘴轻笑。 “九弟,你一个人到的?”赵永嘉看了眼门外,眼神有些失望。 “哦,他们不是都要上朝嘛,我下了学就自己过来了。” 皇甫连辕是唯一还在国子监念书的皇子,自然与上朝的皇子们不同道。 “那,让小磊带你逛逛新宅子吧,你在这不方便。”赵永嘉好生劝解。 “不嘛,表姐,你们玩你们的,我就在一旁看看不说话还不成么。”皇甫连辕让身旁的随从到外面候着,自己端了个椅子坐到他表姐身后,一副打死不出去的无赖模样。 “……” 赵永嘉扶额,她怎么从来不知道,九弟是这样一个会耍无赖的性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继续。 薛小苒偷偷白了眼那个臭小子,转头让清月把薛小磊叫过来。 两 个男孩子坐一块,好过让他一个人混在这里好些。 “你呀,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还这么幼稚可怎么行。”赵永嘉伸出手指戳了戳皇甫连辕的额头。 “表姐~”皇甫连辕耳根微红,眼角偷偷瞄了眼对面的董明月,一时心里有些惴惴。 她不会也觉着他很幼稚吧? 皇甫连辕顿时有些懊恼。 “把窗棂都敞开,冰鉴里多添些冰。”薛小苒指挥着柳鸣柳莺。 这人一多起来,就显得人手相形见绌了。 薛小磊把阿雷也带了过来,怕旁人管不住它,老是想跑去偷桃子,它今天已经霍霍了几颗桃子了,吃不完也还是想摘。 皇甫连辕瞧见他牵进来一只猴子,眼睛顿时睁得溜圆。 “你家里居然养了猴子?”他兴奋地起身,立即跑到了薛小磊身旁。 阿雷与人待惯了,面对突然跑过来的陌生人,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害怕了。 它睁着黑亮纯净的大眼睛与蹲在它面前的陌生人对视着。 “九殿下,它叫阿雷,今年大概两岁了。” 薛小苒在丛林里救治阿雷的时候,它还是个半大的猴子,如今,大半年过去了,阿雷应该也有两岁大的年纪了。 “它好镇定哦,一点 都不怕人呢,好有趣。”皇甫连辕伸手想摸摸它,又害怕被它挠,犹豫着不敢摸。 薛小磊忙给他做个示范,阿雷喜欢别人给它顺脖子背后的毛发。 阿雷被薛小磊挠着挠着不由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皇甫连辕惊奇不已,跟着伸手摸起了阿雷,他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笑起来隐隐带着一对梨涡,不知不觉添了几分可爱的气息。 屋内的人瞧着心里都有些好笑,九皇子还真挺幼稚的。 一时,倒没人在意起他男客的身份。 几人落座,继续开始她们的牌局。 “它的牙好白。”皇甫连辕顺着阿雷柔软的毛发,不住感叹。 “阿雷会自己刷牙。”薛小磊小声说道。 “哇~”皇甫连辕惊呼,“猴子还会自己刷牙?” “嗯,训练好了就会,它还会自己拿筷子吃饭。”薛小磊言语间有些自豪,给他说起了阿雷生活中的各种细节。 皇甫连辕惊呼连连,不时引得麻将桌旁的几人朝他看去。 瞧他摸摸猴子的爪子,又顺顺它的脖子,过一会儿,又挠挠它的脑袋,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不时还朝阿雷嘿嘿直笑,露出嘴角一对小梨涡。 几人同时摇头,果然还是个幼稚鬼。 第三百七十三章 嫌弃 连烜与濮阳轻澜他们过来的时候,花厅里的战况正酣。 “打二条,表姐,二条刚才兰花打过,这个没风险。” 皇甫连辕的声音老远从花厅里传出来。 濮阳轻澜听到里面的动静,耳朵微动。 他是被连烜硬拉来的,不是被什么好玩的游戏吸引过来的。 濮阳轻澜端着一张脸,故作严肃。 薛小苒和薛小磊出了花厅,迎向了他们。 “表哥,风扬你们来了。”薛小苒笑盈盈走了过去。 濮阳轻澜瞥了她一眼,“小七说,你找我?” 薛小苒挑眉,她看了眼一旁的连烜,瞧他好看的嘴角微微扬起,不由抿了抿嘴,好吧,要台阶下,她就给他台阶吧。 “是啊,我找你有事呢。”她确实找他有事。 “嗯,什么事?”濮阳轻澜板着脸,一脸我很忙,有事快说的样子。 薛小苒忍着笑,“那事一会儿再说吧,你们来了,正好也可以开席。” “九弟在里面?”连烜蹙起了眉头。 花厅里不时夹杂着皇甫连辕咋咋呼呼的声音。 “嗯,他在看她们打麻将,老是指手画脚的,甭提招了多少白眼了。”薛小苒抿嘴偷笑。 “不像话,这么大了,还跑女眷堆里去,小磊,把他叫出来 。”连烜朝薛小磊看了一眼。 薛小磊一溜烟跑了进去。 濮阳轻澜眼皮一跳,他瞄了眼花厅的方向,里面不时传出“啪啪”的声响,惹得他有些心痒难耐。 “咳,小苒,那个什么麻将是你新发明的游戏?”他问了一句。 “不是我发明的,是我们家乡那边盛行的娱乐活动。”薛小苒可不敢居功。 “哦,是怎么个玩法?”濮阳轻澜很好奇,可又不好跑过去凑热闹。 “这不好说,等吃了午饭,让小磊和兰花教你们玩一下吧。” 薛小磊机灵,虽然没玩过几盘,可游戏玩法他记得清清楚楚。 濮阳轻澜的好奇心越发浓重。 “……等会儿,这盘结束再出去。” 花厅内,皇甫连辕不耐烦的声音传出,薛小磊小声说了几句后。 “……七哥来了,也等会儿,就快结束了。” 连烜额头的青筋隐隐冒出来。 “九弟,出来!” 隐含内劲的暴喝声在皇甫连辕耳畔炸起,把他惊得一个哆嗦,当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神色变了变后,飞速跑出了花厅。 “嘿嘿,七哥,你来了。”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就差没摇尾乞怜了。 薛小苒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皇甫连辕见了连烜就 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皇甫连辕斜斜睨了她一眼,一双的星眸仿佛在控诉她。 薛小苒调皮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皇甫连辕怒目相对。 然后,脑门上被弹了一下。 “嗷~”他捂着脑门,哀怨地看着他七哥。 “这么大个人,还往女眷区跑,能耐啊。”连烜冷眸一凝。 皇甫连辕一个激灵,“七哥,她们在玩麻将,我在一旁看看而已,他也在呢。” 他急忙拉过一旁的薛小磊作挡箭牌。 连烜伸手,一把拽过他的肩头,把他往一旁的客厅里拎过去,皇甫连辕立即放开了薛小磊,疼得“嗷嗷~”叫唤。 “七哥,我错了——” “……” 看着两人的身形没入客厅内,庭院内的几人眼角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伯昀,你来了。”永嘉郡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 她穿着鹅黄色撒花烟罗衫,月白色八幅裙,身形高挑,笑容清雅,静静立在廊檐边,像夏日荷塘里,那亭亭玉立,皎洁优雅的白玉莲。 濮阳轻澜目光交织在她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薛小苒悄悄拉着薛小磊,又给后面的郁风扬使了个眼色。 郁风扬瞥了眼师父,悄悄往他们的方向移去,三人悄无声息绕 道溜了。 “小磊,你带风扬再去摘些桃子吧,一会儿好像不够分了。” 薛小苒回头看了眼,依旧两两相望的两个人,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么个安静对峙,两人猴年马月才能有尽展。 她把两个小的往花园方向撵,“去摘两筐就回来吃饭,去吧。” 看着他们走后,薛小苒又瞄了眼背后,瞧见永嘉郡主终于往濮阳轻澜方向走了几步。 薛小苒啧啧两声,嫌弃她表哥。 太不够男人了,总是让女孩子主动。 她摇着头去了趟厨房。 等她再出来,庭院里没了濮阳轻澜的身影,永嘉郡主在花厅口和董明月她们说话。 瞧着眼里掩饰不住的落寞,薛小苒就知道,事情没啥进展。 薛小苒无奈,朝天翻了个白眼。 默默让红姑开席,女眷的席面开在了花厅,男客的席面则摆在了正厅。 有连烜在,男客那边自然不用她操心。 薛小苒安安心心陪着她们一起吃饭。 席上,董明月不停说着话,她家风自由,在饭桌上没有世家大户那么讲究,同样喜欢边吃边聊。 薛小苒乐得陪同,孟婉娘商户出身,自然也不会过多讲究。 永嘉郡主性格沉稳随和,虽然话不多,但不时也会说上几 句。 饭桌上的气氛出奇的和谐。 刚吃完饭,柳莺又来回禀,六皇子府派管事送来了乔迁礼。 “……” 得,集齐了所有皇子的乔迁礼,她是不是可以召唤神龙了?薛小苒不无自嘲地想。 不对,还有连烜没给她送乔迁礼呢,嗯,看来召唤神龙失败了。 薛小苒被自己逗得一乐。 “你偷偷笑什么?”董明月凑近她。 “咳,有么?”薛小苒收敛了笑意,一脸正经。 董明月朝她翻了个大白眼,“当我眼瞎不成。” “这么漂亮的眼睛,瞎了可就不好看了呢。”薛小苒语带戏谑。 “好哇,你敢拐着弯说我眼瞎。”董明月佯装怒目,伸手要咯吱她。 薛小苒忙躲到永嘉郡主身后,花厅里一时笑声不断。 薛小磊从门外探出了脑袋,看她们在笑闹,有些不好意思出声。 “小磊,怎么啦?”赵永嘉眼尖瞧见了。 “表哥说,要打麻将。”他小声说了一句。 赵永嘉楞了一下后,抿嘴轻笑,转头看向薛小苒。 “兰花,你拿那副郡主新制的麻将给他们送过去,顺便教他们玩法。”薛小苒给乌兰花指派了任务。 “是。”乌兰花笑眯眯应下,她喜欢这种教授学生的感觉。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为什么呢 华安街的薛府,比九塔巷的薛府不仅大了两倍有余,宅院内的花草树木也比原来的府宅多了许多。 被拘着不许跑去后院摘桃的阿雷,在庭院两侧高大的树木间来回晃动。 坐在树下乘凉闲聊的众人,不时抬头看看到处溜达的猴子,惬意有趣。 “明月,你上次不是去参加柳凤青的及笄礼了嘛,后来怎么样了?” 薛小苒摇着手里的绢扇,问起这事。 “还能咋样,不喜欢也不稀罕。”董明月哼了一声,“那天,柳凤青还偷偷警告我,说我配不上她二哥,我呸,那小白脸,谁稀罕谁拿走,我才不要呢。” “柳凤青也太过分了,明明是他家向你家递话,她居然还这么说话,气量实在狭小。”赵永嘉脸色微沉。 从前,她与董明月只是点头之交,也觉着董明月有时候,举止言行会显得有些粗鲁不雅,与她相处久了之后,才发现,她这是真性情,不做作,有一说一,诚信利爽,值得深交的朋友。 “可不是么,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小,哼哼,小苒,她还和我说你坏话来着,你以后得注意她一下。”董明月转头看向薛小苒。 “ 哦,都说什么了?我和她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呢。”薛小苒好奇。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大概意思,就是挟恩图报,攀附权贵之类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们都是眼红嫉妒,不愿相信,她们高冷孤傲的七殿下居然有了喜欢的姑娘。” 董明月揽着了她的肩头,笑得有些促狭。 薛小苒耳根微红,她嗔了董明月一眼,“你去参加及笄礼,就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了,正经事也没好好干。” “哪有,都是她们跑过来,硬要说给我听的,我跟她们辩解几句,她们一群人就聚集起来一起喷我,要不是我娘盯着,我差点就想动手把她们一个个都揍一顿。” 董明月越想越气,她把手里的绢扇往石桌上一拍,捏起拳头,把关节按得“咔咔咔”响,一脸气愤,恨不得立刻找那些碎嘴姑娘们打上一架。 “哎,你可千万别冲动了。”薛小苒赶紧安抚她,“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管她们怎么说呢,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就好。” “薛姐姐说的对,董姐姐,背后说人闲话事小,你要是打了那些小姐们,就变成大事了。”孟婉娘也劝道。 董明 月撇撇嘴,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当时也没动手。 “明月,你也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将门子弟,这些事情早应该看透了,何必和她们计较呢。”赵永嘉不赞成地摇摇头。 无论在哪里,都会有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就算是她,身份贵为圣上的亲外甥女,因为年长不成亲的事情,照样有无数的人在她背后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要是太过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她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放任流言,对小苒的名声也不好。”董明月还是很气愤。 她把薛小苒当做志同道合的朋友,看不得那些人在背地诋毁她的朋友。 薛小苒有些感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胡说,小苒是皇舅舅御赐的县主,她们也就敢自己人嘀咕几句,要是敢四下散布流言,你看七哥能饶得了她们么。”赵永嘉轻斥一句。 董明月往敞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说得也对,谁也不会作死,把自家与圣上,七皇子对立上。 “她们以后再在背后说小苒坏话,你就抬出她御赐的身份,用权势品级压着她们,再绝对的 权力面前,这些碎嘴的人都是纸老虎,不堪一击。” 赵永嘉脸上聚气一股皇家威仪,教她从容的应对之策。 董明月听完,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不愧是郡主啊,这个应对之策好,下回我一准堵得她们哑口无言,要是敢再乱喷,我就找她们的娘,借势压人。”董明月乐得眉开眼笑, “小的不懂事,上了年纪的总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了,哈哈~” 董明月仰头大笑,仿佛一下打开了任督二脉,心情舒畅得想高歌一曲。 “……” 虽然很感谢她的维护之情,可是,她能不能别这么亢奋呢?薛小苒好想扶额。 “笑得那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呢?”皇甫连辕的声音突然从后方冒了出来,看着哈哈大笑的董明月,眼睛闪动着亮光。 “你们这么快就散桌了?”薛小苒侧身看向他。 她还以为,他们会大战几百回合再收手呢。 皇甫连辕撇撇嘴,摸了摸自己犹自有些发疼的肩头,这里一定是给七哥捏出淤青了。 “七哥和濮阳大哥要回宫了,父皇那里暂时离不开濮阳大哥。” 他当然还想继续玩,可是没有足够的 人手,麻将也玩不起啊。 只好悻悻然地撤了。 薛小苒已经瞧见他们从敞厅出来了。 郁风扬手里捧着的红木雕花木箱子,可不就是那副麻将嘛。 薛小苒眼珠骨碌一转,她先给永嘉郡主使了个眼色,单刀直入行不通,那就迂回辗转多接触,总有能攻陷他的法子。 她还不信了,明明郎有情妾有意的一段感情,就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巧合,能给生生拆撒了。 突然接到眼色的赵永嘉有些莫名,她要干嘛? 没一会儿,她就知道,薛小苒的目的了。 “咳,小苒啊,宫里的日子有些无趣,把你这副麻将借给表哥玩一段时间吧。”濮阳轻澜开口了。 薛小苒笑眯眯的,没有立即回答,反问了一句,“麻将好玩吗?” “额,还可以。”濮阳轻澜含蓄地点头。 “哦。”薛小苒依旧笑容满面,话锋却是一转,“麻将不能借给你,我这没有多余的。” 她话一出,不仅濮阳轻澜惊呆了,一旁的赵永嘉她们也呆住了。 她明明有两副麻将,怎么说没有多余的呢? 这是不想借给濮阳轻澜么? 可是,为什么呢? 濮阳轻澜不是她表哥么?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有什么好主意 “这副麻将是郡主找人制作的,你要是真想要,找郡主要去吧。”薛小苒慢悠悠地把皮球踢给了永嘉郡主。 赵永嘉楞了一下后,有些明白了薛小苒的用心。 心生感激的同时又有些微涩。 站在众人身后的连烜嘴角微翘,他看着人群中,假装与她无关的薛小苒,他微垂的眸中带着几分宠溺之色。 濮阳轻澜明显楞了一下,眼眸不由自主朝赵永嘉看去。 “我那里……”赵永嘉刚想说她那里有现成的,就瞧见薛小苒不断地给她使眼色,她下意识改了口, “……也没有现成的了,要不,等制好新的,我给你送进宫里去吧。” “需要几日?”濮阳轻澜忍不住问了一句。 麻将的玩法,和扑克牌又是截然不同的游戏,虽然他们刚学会不久,有些费脑,但新鲜有趣。 “嗯,大约需要两三日吧。”赵永嘉看了眼薛小苒,回了一句。 “那行,二日后,我让风扬去取吧。”濮阳轻澜犹豫道。 “不用了,我送进宫里吧,顺便看望一下皇舅舅。”赵永嘉脸上带了轻柔的笑意。 濮阳轻澜微微一滞,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 目的达到,薛小苒眼角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连烜他们赶时间回宫,薛小苒给濮阳轻澜 拎了两篮子蜜桃,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顺便把冯安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濮阳轻澜拎起一篮子蜜桃瞅了两眼,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堔洲蜜桃哪有南面的水蜜桃好吃。” 这些年他带着郁风扬走遍了大江南北,也尝遍了各处的特产,南面盛产各种味美的水果,为此,他们还特地在南面多逗留了一段时间。 “这事你做得对,府宅御赐给你,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宅子里有些旧仆,原本想着,你这里人手不够,留下来也无妨,现在看来,还是都撤换了才行。” 连烜沉吟片刻,冷眸一扫宅院,对一旁的红姑叮嘱几句。 红姑连声应下。 “我们先回宫了。”连烜黑眸看向薛小苒。 “嗯嗯,去吧。”薛小苒挥挥手,刚搬新家,府里还有好多事要忙呢,她也没空招呼他们。 连烜瞧她回答得利索,眼眸微眯了一下。 “小苒,以后有啥好玩的东西,你可别忘了知会你表哥一声。”濮阳轻澜的口吻带了些抱怨。 听薛小磊说,这麻将都做出来挺长时间了,她都没想着给他这个表哥送一副么? 薛小苒哑然,“你这阵子不是忙么。” “才不忙呢,闲得很,就那么一个病患,能有多忙。” 濮阳轻澜一脸 不以为意。 要不是病患是武轩帝,他哪里可能待在宫里那么久。 送走进宫的三人,孟婉娘和董明月也一一告辞。 新居乔迁,要忙的事情很多,她们自然不好逗留太久。 薛小苒依旧各送了两篮子蜜桃。 赵永嘉借口多停留了一会儿。 等人都走了,她才挥退了身旁的人。 “小苒,谢谢你。”她的脸认真又带了几分赧然。 “谢我干嘛呀。”薛小苒乎眨着眼睛。 前些天她要了麻将过去让人仿制,不也存着给濮阳轻澜送去的心思么,只是,她大约太过矜持,或者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没送成。 薛小苒这也是顺水推舟而已。 赵永嘉脸颊微红。 两人站在林荫下,树枝知了的鸣叫声近在耳畔。 “唉~”赵永嘉轻轻叹息一声,“小苒,你应该知道我和他的事情吧。” 薛小苒点头,“连烜说起过,造化弄人,怪不了谁,是表哥太过着相了。” 赵永嘉沉默,半响才开口,“他,是太过愧疚了,觉得愧对于我们一家,不怪他。” 薛小苒摇头,表示不同意,“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意外的事情谁能料得到,只知道愧疚,却不懂得补救,就是表哥的问题了。” 赵永嘉轻挽她手肘,眼底涌现 几分感激之色,那次,她帮着训斥濮阳轻澜的话,如今还历历在耳。 “郡主,你们这么僵持下去,可不大行,您得主动些出击,或者可以适当使点小伎俩嘛,一直蹉跎光阴,太浪费你们的时间了。” 虽然她并不觉着永嘉郡主的年纪有多大,可架不住,旁人不这么觉着,薛小苒这种新晋加入京城交际圈的人,都在背后听了不少关于永嘉郡主的闲言碎语。 赵永嘉挽着薛小苒的手不由紧了紧,她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小苒,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她也顾不上害羞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薛小苒。 薛小苒想了想,“表哥现在还在宫里,也不大方便,等他可以出宫后,他还要折腾酒精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京城,那时,是个好时机。” 赵永嘉点头,一脸认真地听着。 薛小苒和她在树下嘀嘀咕咕了半天。 赵永嘉坐上马车离开的时候,脸上一时红,又一时白,时不时咬着下唇,一脸纠结,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红绸看在眼里,感觉有些心惊。 永嘉郡主如何纠结,薛小苒不清楚,她正拿着礼单登记薄,对着一屋子贺礼头疼。 大多都是些名贵的瓷器、摆件,还有锦缎、地毯之 类的东西。 “县主,这些都已经登记在册,您看,是不是现把东西搬到库房去?”清月问道。 薛小苒挥挥手,有气无力道:“搬吧。” 以后的人情来往,可有得头疼的。 她走出存放贺礼的厢房,红姑走了过来,询问她撤换旧仆的事情。 忙忙碌碌中,屋檐下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一排红纱灯。 薛小苒靠在花厅的太师椅上听乌兰花絮絮叨叨。 “县主,那桃园旁还种了几颗枣树和柿子树,长势都挺不错的,等到了深秋,咱们还有枣子和柿子吃。” 乌兰花笑眯眯的,整座府宅里,她最喜欢那片桃园了。 薛小苒还没抽出空去看过桃园,闻言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那挺好,到时候,咱们可以做柿饼吃。”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乌兰花脸上泛着光。 乡下地方长大的孩子,对于土地上长出来的东西,总是有种特殊的感情。 “桃园边上还有不小的空地,县主,没事的话,我能在边上种些瓜豆青菜么?” 乌兰花平日没什么消遣活动,看到有空地,就起了种菜的心思。 “行啊,不过,你等新来的花匠过来后,问清楚哪里比较合适开垦再动手。”薛小苒笑着点头。 乌兰花忙不迭应下。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而再,再而三 厉王府内,厉王皇甫连鹏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薄薄的亵裤坐在紫檀荷花纹罗汉床上。 “轻点,轻点——” 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王爷,太医说,要出力揉,淤青才会散得快些。”厉王妃坐在他身侧,微微垂着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厉王抬着手臂,腋下一片青紫,厉王妃正费力地用药酒帮他揉散淤血。 腋下的肌肤本就比较敏感,被人狠揍一拳后,红肿了一大片,轻轻一碰都疼得不行,更何况,要用药酒揉散淤青。 厉王疼得把连烜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也不管,他也是同一个祖宗。 “七皇弟实在太过分了,下手怎么能这么狠。”厉王妃用丝帕抹了把汗,继续费力地揉着淤青。 厉王咬紧牙根,汗珠从鬓角一滴滴落下。 “他这样对您,您还上赶着给那个什么德福县主送乔迁礼。”厉王妃带着掩饰不住的埋怨。 “闭嘴,你懂个屁。”厉王龇牙咧嘴骂了一句,“老大老七现在势大,那女人献药有功,等于对父皇有恩,要是连个样子都不装一下,是想又挨父皇批斗么。” 这个蠢妇,天天就只会像只斗鸡一样,管着后院的嫔妾 ,一点眼界都没有。 厉王妃缩了缩脖子,双眉微微耷拉下来,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七皇弟当真会娶那个乡下小地方出来的女子么?” “小地方来的才好。”厉王冷笑一声,还是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家族庇护的女子,空有个县主的名头有屁用, “老七本来就够强横了,娶这样的女子才是最称心不过。” 厉王妃听了,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娶个没有能力帮衬七皇子的王妃,自然比娶个家世强盛的女子让人安心多了。 想通了这一节,厉王妃支起笑脸,小意奉承道:“还是王爷英明。” 厉王扫了她那张还算姣美的脸,得意地哼了一声。 “嗷,你轻点——” 蠢女人,刚给点脸色,手上就不知轻重,厉王疼得嗷嗷叫,要不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他怎么会让这蠢女人帮忙。 都怪老七那个王八羔子,等着瞧,以后总要找回场子的。 “嗷,轻点——” 七月初的盛夏,正午灼热的太阳光照着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连着一个月,京城的天空都没有下雨,整个大地像个火球般散发着炙热的火力。 阿雷蹲坐在冰鉴旁, “咔嚓咔嚓”啃着它的松子。 “它倒懂得找地方蹲守。”连烜走进花厅,看着啃得一脸高兴的猴子,抿了抿嘴。 “天热,谁不想找个凉快地方待着,猴子一身毛,更加热了。” 瞧他面色似乎有些疲惫,薛小苒把一碗冰镇绿豆沙递给了他,“你中午怎么有空过来?宫里有什么事情么?” 他连着两天没出宫,薛小苒觉着似乎有事发生。 搬进新宅七八日,除了那天宴客的时候,热闹了一番,随后几日一直风平浪静。 除了永嘉郡主和董明月各来过一趟外,连孟婉娘都没瞧见身影,薛小苒估摸着,是孟丞泽快到了,她大概有不少事情要忙。 新宅子换掉了原来的旧仆,连烜又给她调了十名仆人过来,偌大的院子总算没有显得太过清冷了。 当然,人多花销也就大了,仆从加上护卫,每个月要给四五十个人发月钱。 薛小苒粗粗算了一下,单是月钱大约就得两三百两银子,这还不算吃喝拉撒要用的钱银。 想当初,在苦岭屯,手头有个几十两银子,在村里已经算是大户人家的收入了。 现在一看,尼玛,还不够发半月工钱的。 虽然心疼银子, 但该花的当然也得花。 偌大的宅子,没有足够的下人,着实很难正常运转。 “嗯,有点事。”连烜脸色有些差,神情也心不在焉,他慢吞吞地勺着冰镇绿豆沙放进嘴里。 薛小苒也不催他,就这么撑着下巴看他吃东西。 花厅内,一时只有阿雷“咔嚓咔嚓”啃松子的声音。 看他吃完绿豆沙,薛小苒又给他倒了杯茶,这才开口,“什么事?和我有关?” 连烜闻言,抬眸看她,她怎么总是那么敏锐。 薛小苒挑眉,真和她有关呀,她不仅好奇,“说说看。” 连烜喝了几口茶,把嘴里的甜味冲淡,这才有些不情愿地开口。 “师兄,想借阿雷用一用。” “借阿雷?”薛小苒呆住,转头看向嘴巴一刻不停的阿雷,想了想猴子的作用,“借阿雷干嘛?进山?爬高?采药材?” 连烜眼里闪过淡淡地笑意,“嗯,猜对了一半。” “哦,还有一半呢?”薛小苒问。 连烜眼里的笑意隐去,面色重归冷峻。 薛小苒歪了歪脑袋看他,“有危险?” 那么难启齿,肯定不是好事。 连烜眼带复杂地看着她,也许是在丛林间养成的默契,他即便不说话 ,她也能轻易猜出他的意思。 “你说说看嘛。”薛小苒不相信,他会随便把她置于险地。 “前日,父皇心情不错,下午去逛了一趟御花园。”连烜斟酌着慢慢开了口。 “然后呢,出事了?”薛小苒瞪大眼睛。 她还以为,这几天风平浪静的,没想到皇宫里却波涛汹涌。 连烜点点头,原本,父皇的身体已经好转不少,丹毒虽然还没清除,可精神已经比往日好很多。 还有精神和师兄他们玩小半天麻将。 前日,麻将散桌后,吃了药的武轩帝例行散步,他在雍宁宫走得有些腻了,心血来潮出了雍宁宫,往御花园方向走了一圈。 结果,从御花园回来后的武轩帝,不仅起了疹子,还发起了高烧,加上他本来身体就消瘦羸弱,病情来势汹汹,前夜差点没挺过去。 濮阳轻澜折腾了一夜给武轩帝解毒保命,最后,用了一株压箱底的千年人参,总算保住了他的一条老命。 武轩帝躺了一天一夜后,昨天下午才醒过来。 醒来后的武轩帝,得知自己再次中毒,差点没直接晕厥过去。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中毒,武轩帝再也不敢自欺欺人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引蛇出洞 这次中的毒,毒素很轻微,可对于武轩帝这种大病还未愈的人来说,碰上一点,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武轩帝再次中毒的事情,没有往外宣扬,只有少部分知道。 陪着武轩帝逛御花园的李全德引咎自责,他一路陪同,竟然没发现异常。 等时候一再回想,才想起了一些小细节。 盛夏时节,御花园的莲花池里,莲花依旧开得娇艳,武轩帝走过莲花池时,驻足观望许久。 莲花池旁有几个小宫女在采摘莲花,武轩帝召来问话,说是给各宫娘娘送去观赏。 因为各宫娘娘正处于禁足其间,所以,经常派了宫女到御花园采摘各种鲜花。 武轩帝当时也不以为意,还拿过一个小宫女手里的荷花闻了闻,这才让她们退下。 问题就出在那些荷花上,所有的荷花上都洒了成分细微的毒粉,健康的人闻着问题不大,病弱体虚的武轩帝闻着,就出事了。 后来一查才发现,不仅莲花上有毒粉,还有些别的花朵上也沾了毒粉,特别是一些名贵的花朵上,都沾染了毒粉,只要武轩帝进入御花园就避免不了沾染上。 薛小苒听到这,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 “ 下毒的人怎么算得那么准,知道你父皇什么时候要去御花园?” 连烜摇摇头,“应该是准备了好些天了,这么多花,不可能一下都洒完毒粉。” “捉得到人么?”薛小苒忙问,其实不用问,她大概已经知道,没能捉到了。 “那些天,后宫各处都派人去采摘了鲜花,真要捉人,得把后宫都清理一遍才成。”连烜淡淡说道。 真要清理整个后宫,那京城怕是要掀起大动乱了,哪个妃嫔背后没有一个庞大的家族支撑着。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薛小苒知道,他们应该是有了计划。 连烜看着她笑笑。 虽然没捉到人,但是,下毒的幕后黑手是谁,他自然心知肚明。 武轩帝心里也明白,虽然他不想相信。 “宋景曦这次从西芪过来,身旁有个叫夏蠡的男人,是隐门中人,最是擅长下毒制药。”连烜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没想到,一向神出鬼没,行事诡秘的隐门,居然会被远安候所驱使。 难怪,那女人手上会有绵骨软筋散,看来就是远安候提供给她的。 连烜一双星眸沉似幽潭。 “又是她出的手?”不用猜,定然又是皇城内 那个大名鼎鼎的皇贵妃所为了。 “没有证据。”连烜眼眸微闪。 庭华宫里有个叫冷月的侍女,身手很是不错,是她从西芪带过来的,一向是她的心腹亲信,很多事情都由她出手。 她为人极为仔细,办事很少会留下痕迹,想要抓住她的把柄不容易。 经历了几次生死考验,武轩帝也害怕了,什么美人如玉,琼浆玉液都变成了浮云,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潜伏在身边的危机要铲除掉。 抓不到她们的把柄,那就引蛇出洞。 “怎么引法?”薛小苒眼睛朝阿雷看了一眼,和她家阿雷有什么关系? “父皇的解毒药里,有一味灵青草,很是稀罕少见,如果没有灵青草,解毒药发挥不了原有的功效,师兄手头的灵青草快用完了,所以,必须回药王岭一趟。” 连烜缓缓说着。 薛小苒想了想,“难道是用表哥作为诱饵,把他们引到药王谷,然后一并收拾掉?” 如果没有濮阳轻澜,武轩帝的毒大约也很难解除,毒解不了,没几年也就没命了。 “……嗯,也算是其一。” 连烜顿了一顿,想要师兄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他能自在的四处飘 荡,自然有他自保的本事。 “那其二呢?”薛小苒问。 “其二,是灵青草,阻止师兄拿到灵青草,解毒药也就起不到效果。” 灵青草生长在药王岭附近的云霄崖的峭壁上,峭壁口边上常年有罡风肆虐,只有深冬时节罡风才会停歇,所以,想要采摘灵青草,必须等到寒冬腊月才能下到峭壁去采挖。 武轩帝的身体状况,当然等不到隆冬时节。 所以,濮阳轻澜才会想到阿雷。 “啊?人都下不去,猴子能下去?”薛小苒大惊,她可不能让阿雷去冒这个险。 “云霄崖上有猴群,峭壁的罡风很古怪,贴近壁崖的地方,罡风是吹不到的,所以,猴子可以顺当的在峭壁上溜达。”连烜解释。 薛小苒恍然,果然是大千世界,无所不有呀,要是这样的话,阿雷跟着去倒是无妨。 “可是,他们指使不动阿雷的,除非我跟着去。” 这事,连烜当然知道,所以,一开始,师兄提出要借阿雷的时候,他就立即反对了。 “这个时节,如果不靠阿雷帮忙,神仙也飞不上云霄崖,就算我们大张旗鼓地过去,你当隐门的人是傻子呀,他们会上当才怪。”濮阳轻 澜如是说道。 连烜难得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可要是借阿雷,薛小苒就得跟着去,当然,薛小磊去也可以,阿雷最听这两人的话。 不过,连烜可不认为,那姑娘会舍得让她弟弟去冒这个险。 “我去行啊,正好去看看你从小生活的地方,一定有不少有趣的回忆吧。”薛小苒笑眯眯的,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他们既然定下了计划,定然会护好她的安全,她相信他。 连烜满眼的复杂,“我不能陪你们一道出发,得晚几天才到。” 药王岭离京城不算太远,坐马车需三天左右,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大约能到。 他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去,他去的话,目标太大,那些人不敢动手的,所以,他只能晚几天,偷偷潜伏过去。 连烜担心他不在那几天,她会感到害怕。 “没事,没事,你来就成,我在药王岭等你。”薛小苒笑得一脸粲然。 大名鼎鼎的药王岭呀,有机会过去瞧瞧,她还是很乐意的。 看她一脸傻乐,连烜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到底知不知道,此行是有风险的。 薛小苒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她相信他,他既然同意,自然会做足充分的准备。 第三百七十八章 错得太离谱了 庭华宫内,段飞妍听着冷月的回禀,脸色阴沉沉的。 贱男人命可真大,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救活。 都怪那个濮阳轻澜,要不是他,老天早该收掉皇甫霆的那条狗命了。 如何还能让他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世上。 皇甫霆是武轩帝的名讳,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段飞妍当然是其中之一。 “既然醒了,为何后宫没有动静?只搜查了御花园?”段飞妍蹙起了眉头。 “娘娘,几个大殿这几天都在采花,想要追查也不是件易事。”冯嬷嬷提醒一句。 这摘花的风潮,还是皇贵妃故意引领起来的。 早些天,庭华宫就开始让小宫女每天在御花园四处收集好看的花,后宫那些嫔妃,从前就喜欢跟风,特别是跟皇贵妃的风,只要这边盛行些什么东西,过不了多久,整个后宫都开始盛行起来。 毕竟,皇贵妃盛宠多年,她的喜好,很有可能就是武轩帝的喜好,众嫔妃当然不会错过。 “哼,还多亏了这些蠢货了。”段飞妍冷讽一声。 “娘娘,奴婢打听到一件事。”冷月低声把濮阳轻澜要回药王岭的事情说了出来。 药王岭?灵青草 ?段飞妍漂亮的眼眸闪过了一道精光。 “去找夏蠡确定一下。” 要是真的,那可真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呢。 “娘娘,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您不要太过急躁了。”冯嬷嬷一看就知道,娘娘又动了心思。 她不由心中焦急,这都失败多少次了,娘娘怎么还是这么心急呢? 段飞妍冷冷扫了冯嬷嬷一眼,“不必多说,本宫心里有数。” 每次都劝她不要急躁,她如何能不急,多少年了,眼看着胜利在望,却功亏一篑,她心里不知道有多恨。 趁他病,要他命,要不然,等他病好了,再想要他命,就更难了。 薛小苒那边同意了,他们制定的计划自然可以进行下去。 连烜回到宫中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当然,他的脸色一向不怎么好看,哪天他突然和颜悦色,那才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样了?小苒同意不?” 濮阳轻澜刚才偏殿出来,就看到了缓步而入的他。 连烜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我立刻去准备,我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好。”濮阳轻澜被困在这宫里,他很烦躁。 每次把武轩帝调养 的差不多了,又出幺蛾子。 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他前日瞧见陷入昏迷中的武轩帝,气得差点想骂娘。 卑鄙阴险的王八羔子,每次都来这招,武轩帝这一倒,他离宫的日期,又遥遥无期了。 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干呢,怎么能老是困在这一方小天地中,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和生命。 愤恨之下,连烜提出要揪出幕后黑手时,他第一个跳出来赞同。 把人揪出来后,看哪个王八羔子,能再阻拦他出宫。 众人一合计,想出了引蛇出洞的法子。 说来也巧,灵青草正好也差不多用完了,这种草很稀有,市面上也很难寻得到踪迹,当然,也有可用代替的药材,只是效果差很多。 所以,用灵青草作为借口回药王岭,才有可能让深懂药理的隐门高手上钩。 “不急这一两日,父皇的状况还没调养好。”连烜淡淡说了一句,“而且,风声传出去,还要等鱼儿上钩才行。” “那也不能拖太久了,容易引人怀疑,我把风扬留下,由高太医守着,圣上这里问题不大。”濮阳轻澜嫌他磨蹭。 “嗯,就这两日吧,我先去看看父皇。”连 烜冷着一张脸,朝武轩帝的寝室走去。 李全德打起了明黄色的纱帘。 武轩帝一张蜡黄的脸出现在眼前。 连烜上前见礼,“儿臣叩见父皇。” “连烜啊,你来了。”武轩帝有些有气无力。 他一再中毒,又一再被解毒,身体来回折腾,从前健硕的体型,瘦成了一把干草。 身体也虚弱到不行。 “事情怎么样了?”武轩帝费力地抬起眼皮,他喝了药,有些困乏。 “回父皇,德福县主答应下来了。” 这计划,武轩帝当然也知晓,当他得知薛小苒养了只猴子时,还很是惊讶了一阵。 “太好了,这事要是办好了,等她归来,朕重重有赏。”武轩帝说完一句话,已经开始要喘气了,可见虚弱到什么程度。 连烜闻言,心中一动,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躺在绣着五爪金龙明黄薄被下,直喘大气的武轩帝。 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他要把握住。 “父皇,儿臣要是把事情办好了,是不是也该有嘉奖?”他努力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武轩帝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剑眉朗目,眼眶深邃,鼻梁挺直,薄唇冷然,轮廓分 明的五官,与他年轻时,有四五分相似。 难怪…… 武轩帝精神有些恍惚,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连烜从小病病歪歪,各种伤痕不断,经常一个月得有半个月躺床上。 武轩帝还记得,连烜四五岁的时候,趁着中秋赏月的空隙,偷偷跑到他身旁,那时他的胳膊处还挂着绑带,手臂据说是摔跤摔肿了。 小小的孩子一脸害怕小声跟武轩帝说,他是被他母妃推倒,才摔了胳膊的。 武轩帝当时是什么反应,他记不清楚了,总之是没有相信孩子,只记得当时小小的连烜被庭华宫的人带走时,稚嫩的脸上满是失望与害怕。 再后来,同样的事情,还发生一两次,那时,武轩帝依旧没有相信他。 之后,连烜就再没跟他诉说过庭华宫的事情了。 八岁前一直多灾多难的他,直到拜了裴神医为师,才开始健康成长起来。 当时,他还以为,是裴神医医术高超,把连烜的身体调养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是他,错得太离谱了。 武轩帝喉头上下移动了好一会儿,声音有些哽住。 “连烜,你想要什么嘉奖,尽管说,父皇尽量满足你。” 第三百七十九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武轩帝的声音,虚弱而无力,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头一惊。 立在一边的李全德迅速看了眼七皇子,却见他面色毫无波动,连微垂的眼帘都一动不动。 李全德心中暗赞一句,单看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强大心理,就能完全碾压其他几个皇子。 连烜眼眸微垂,看着躺在龙榻上有气无力的武轩帝。 曾经纵情肆意,专横刚愎的武轩帝,在短短时间内,饱受病痛折磨,变成了瘦骨嶙峋,鬓角泛白的腐朽老人。 他哽着声音说出这样的话,看似满怀愧疚和痛惜。 连烜内心却毫无波动,这个半辈子都活得自私自利,肆意妄为的男子,已然激不起他半点孺慕之情。 他护着他,不过是全了父子情分而已。 正如,他被那女人算计下毒差点丢了性命,却没直接找她算账的原因,一是因为他没有证据,其二,也是为了那一层薄薄的母子名分。 即便两边再怎么厌弃憎恶对方,也改变不了血缘的关系。 她要伏法受诛,可以有很多法子,但绝不会是他亲自动的手。 连烜眼睛动了一下,勉强勾了勾唇角,“多谢父皇的承诺,等儿臣此次归来,会向父皇来讨嘉奖。” 武 轩帝瞧着他僵硬如同木头一样的笑容,原本内疚伤感的气氛,诡异的一变。 “……” 这个老七,是有多久没好好笑过了? 明明是一张英气俊朗的脸,生生僵成了冰块脸,笑得这么生硬,还不如不笑呢。 薛小苒要带着阿雷去药王谷的事情,永嘉郡主与董明月都知道了。 董明月一大早就激动地跑到了薛府,直接忽略了一旁的永嘉郡主,一把拉过薛小苒的手,“小苒,我跟你一起去药王岭吧。” “……” 薛小苒嘴巴微张,一阵无语。 她去是有任务的,不是去玩的,好么。 “明月,小苒又不是去玩的。”赵永嘉也是无奈,“她是带着阿雷去帮皇舅舅摘采药的。” 这事,本来仅在皇族圈内传开,也不知道董明月从哪得来的消息。 “我知道啊,可是,小苒自己一个人过去,路上也很无趣嘛,而且,有我在,可以保护她呀。”董明月一把揽住薛小苒,笑得一脸谄媚, “小苒啊,带我一道去吧,我们路上可以作伴呢。” 薛小苒端是哭笑不得,推了推她,“快放开,热死了,你和我说没用,我又做不了主。” 董明月有些悻悻然地放开她,“那,我让 我爹去求皇上?” “你消停会儿吧,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她带阿雷去采药,你跟着去干嘛。”赵永嘉嗔了她一眼,然后把她拉过一边。 “小苒,哪日启程?” 赵永嘉的眼眸闪了闪,其实,不单董明月想去,她自己也很想去。 “嗯,好像就这两日吧,还没确定。”薛小苒也不清楚。 “嗷~我也想去啦。”董明月还是不死心,跑过去拉着薛小苒的衣袖摇了起来, “小苒,你跟七殿下提一提嘛,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跑那么远,多孤单呀,有我陪着,他应该更放心些,你帮我求一求他嘛。” 薛小苒看着被摇晃不停的衣袖,很是无奈,“天气这么热,出门也没什么好玩的,还是在家里凉快些。” 他们这次去药王岭是有危险的,她不想让董明月跟着去。 “热有什么好怕,药王岭在山里吧,山里才凉快呢,你帮我跟七殿下说说吧。”董明月皱起了鼻子。 薛小苒双手往两边一摆,表示无能为力,“他自己都不去。” 董明月磨了她一会儿,没成功,哼哼两声,突然提着裙子飞奔着溜走了。 把剩下两人都惊呆了眼。 “她,是不是找她爹想办法去了?”薛 小苒觉着她不大可能轻易放弃。 “很有可能。”赵永嘉附议。 两人面面相觑。 “她还真执拗。”薛小苒笑着摇头。 辅国大将军要是能让武轩帝点头,那就是他的本事了。 赵永嘉很是羡慕,她也好想去求一求皇舅舅,可是,沉稳内敛的性格,让她开不了这个口。 “你跟你表哥一道过去,多带些人手,那边服侍的人,可能很少。” “不用,我带清宁去就成,人多不方便。”薛小苒摇头,这次的出行是有任务的,她连乌兰花都没带。 昨个儿就惹得乌兰花有些不高兴了,她好说歹说,才以薛小磊在府中需要人照顾为由,给劝服了。 说着话,孟婉娘过来了。 好几日没见,她似乎清减了些。 “你怎么瘦了?”薛小苒围着她看了一圈。 “确实是瘦了。”赵永嘉也点头。 孟婉娘笑着解释,她这几日忙着让人整理井岚巷的府宅,还得监督云想阁的进度,加上婚前要准备的各种事情,忙得她团团转,兼之天气又热,食欲不佳,所以瘦了一些。 要不是收到消息,知道薛小苒即将离京,她还真抽不出空过来。 “我哥前脚抵京,你后脚就要离京,这也太巧 了。” 孟婉娘叹着气,“原还想着,云想阁开张那日,咱们一起过去凑一下热闹呢。” “等我回来了,我一准过去。”薛小苒也有些遗憾,她也想给自己的生意捧捧场。 “她哥哥,是不是那个黎国第一美男子?”赵永嘉来了兴致,她们打牌的时候,说起过这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子喜欢看美人儿,女子也喜欢看美男子。 薛小苒哈哈大笑。 孟婉娘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这个称呼的,郡主。” 回头她哥听了,该埋怨她了。 赵永嘉掩唇轻笑,“那也一定很俊朗吧。” “嗯,婉娘与她哥有四五分相,不过,她哥个头高,身量好,更耀眼一些。” 其实,何止耀眼一点,孟丞泽和孟婉娘站在一起,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会停留在孟丞泽身上。 赵永嘉认真瞧着孟婉娘那张姣美的容颜,然后点头,“那一定是个美男子。” 孟婉娘本身就是个美人胚子,比她还要耀眼,那可不是一般的耀眼了。 “她哥和我七哥比起来如何?”赵永嘉突然好奇,转头问薛小苒。 薛小苒被她问得一愣,随即脸颊有些泛红。 “这个,不好说,不是同一类型的,不好比较。” 第三百八十章 她是我心悦之人 “说说看嘛,反正七哥也听不见。”赵永嘉朝她调皮地眨眨眼。 薛小苒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你七哥嘛,长得虽然好看,可你也知道,他……” 她没把话说完,而是板着一张脸,学起了连烜面无表情的样子。 赵永嘉和孟婉娘顿时都憋笑。 “婉娘她哥哥,则有一种,额,玉树临风,风华绝代的感觉,你见过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美男子了。” 薛小苒也朝永嘉郡主调皮地眨眨眼。 几个笑成一团。 “你们云想阁是专卖成衣和手提包是么?”赵永嘉随手从身后的红绸手里,拿过她今天带的手提包。 不是薛小苒原先送给她的那个,而是,她府上绣娘新仿制的一个。 深紫色布料,用金银线绣出精致繁复的丹凤朝阳图案,白玉制成的扣子,象牙雕刻的莲花坠儿,整个包端是精美大气。 “哇,这配色配得可真好看。”薛小苒一瞧那精巧的图案,就移不开眼,“婉娘,你瞅瞅,这绣工可真是绝了。” 薛小苒轻轻摸了上去,口中是止不住的夸赞。 孟婉娘忙凑近,满眼都是赞叹,“郡主府上都是顶尖的绣娘,这绣工不是普通绣娘可以绣得出来的。” “上次 ,小苒给大嫂送的手提包,我也很喜欢,所以,就央了大嫂借给我几天,我让绣娘做了个差不多的。”赵永嘉抿嘴轻笑。 “做得可真好。”薛小苒一阵感叹后,对云想阁包包的销售,有了几分忧心。 大户人家家里大多都有绣娘,就算没有绣娘,很多女子本身也都会女红,只要有心,随便都可以仿制出各种包包来。 这时期,可没有什么侵权不侵权而言。 难怪,苍郸城那边包的销量不怎么样,薛小苒撇撇嘴。 好吧,她原也没指望靠卖包发大财。 濮阳轻澜要回药王岭的事情,在皇城内外慢慢发酵。 回到府中的六皇子,脸色有些阴恻恻的。 古沐瑶迎上去的时候,小心问了一句,“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六皇子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宫里那位,朝我们借人手。” 宫里那位指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古沐瑶眼皮一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濮阳轻澜要回药王岭的事情昨天他们就收到消息了,“殿下,这事咱们掺和进去合适么?” 很多事情的轨迹已经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古沐瑶对于这件事心里没底。 六皇子沉吟半响,嘴角勾起一抹 冷笑。 “没什么不合适的,人手借给她,她成功了自然对我们有利,她没成功也牵连不到我们身上,那些都是死士,不会有把柄落下的。” “可是,万一她暴露了,会不会把我们给扯进去。”古沐瑶担心的是这点。 “不会,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把我们扯进去,对她丝毫没有好处,只会便宜了她讨厌的那些人。”六皇子倒不担心这些。 他从小在宫内长大,对于皇贵妃的事情,知道得比旁人都多一些。 小的时候,他经常瞧见老七总是各种伤痕不断,心中很是好奇,曾偷偷溜进过庭华宫,大约是他当时年纪小,宫内的人没有太过防备他,他曾亲眼瞧见过皇贵妃如何虐待老七。 掐、拧、推、打轮着来,甚至还被抽过巴掌。 那张艳丽无双的脸上满是怨毒憎恨。 他还因此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回去后,就病了两天。 他谁也没敢告诉,把事情埋在心里,等他大一些后,结合探查到的消息,总算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那女人恨父皇,可又没能力,或者说没胆子对上父皇,所以,就对幼小的老七下手。 他能与她攀上关系,也是借助了她这一 个心理。 “那她打算怎么动手?”古沐瑶听到牵连不到他们,心里放松了许多。 “这事,她怎么会告诉我,你也别管,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咱们看戏就好。”六皇子脸上带上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才好,把这摊水搅浑了,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古沐瑶瞧在眼里,也跟着笑了起来。 心里却没那么乐观。 自从七皇子回京后,所有的事情,都朝不一样的方向发展了,冥冥之中,似乎天意已经改变。 “七弟,轻澜回药王岭,需要不需要我派人护送过去?”酆王去了郎署找连烜。 他已经知道了武轩帝再次被下毒的事情。 连烜请他落座,喝了口茶,才慢慢开口。 “父皇派了锦衣卫护送。”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锦衣卫护送,足够慎重了。 酆王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轻澜为人洒脱不羁,就怕他不乐意身旁跟着一群侍卫,既是父皇有旨,他还是会接受的。” 连烜摸着手上的缠枝莲纹茶盏,嘴角微微扬起,师兄的臭脾气,还真是闻名遐迩呀。 “那个,德福县主养了只猴子么?”酆王好奇。 “她是养了只猴子。”连烜也没想到,小 苒当初在丛林里救治的猴子,如今居然还有这等功能。 “真是稀奇啊,别的姑娘家养猫、养狗、养鸟儿,她养只猴儿,真是奇特的姑娘。” 酆王向来沉稳的眼睛在连烜身上溜了一圈。 连烜有些无奈,“大哥想问什么?” “嘿嘿,连烜啊,都在传她是你心悦之人,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酆王看着他那张千年不化的冰山脸,有些不敢相信。 抬眸看了眼大哥,连烜眼底浮上了几分暖意。 在他阴暗晦涩的童年时光里,大哥是他为数不多的阳光之一。 “嗯,她是我心悦之人。”他点头承认。 酆王脸上的表情由吃惊瞬速转变成喜悦。 他用力拍了拍连烜的肩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太好了,你小子性情这般冷,大哥还以为你要打光棍一辈子呢。” 连烜看他那张过于灿烂的笑脸,眼角不由抽了抽。 “什么时候禀了父皇,让父皇给你们赐婚,趁早定下婚期。”酆王压低了声音。 父皇一再被人下毒,宫内危机四伏,酆王的忧心不无道理。 万一武轩帝出事,皇子们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 三年的时间不短呀,姑娘家的年华可蹉跎不起。 第三百八十一章 我也想去 酆王与连烜亲近,才会私下这般劝解。 连烜懂得他的意思。 “再过一段时间。”时机还没成熟。 “最好快一些,先定下来,婚期往后拖些倒无妨。” 现下京城内的局势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酆王坐在监国的位置上也是如履薄冰。 “大哥,放心。”连烜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有他这句话,酆王心头积压的郁气,就松懈了一半。 “连烜啊,亏得你回京了,要不然,现在的情形还不知道有多糟糕呢。” 他一把拉过连烜的手,满心感触,要不是连烜回京,父皇这一病倒,监国的位置十之八九不会由他胜任,京城的局势也不会维持得这般平稳。 连烜没回京城前,老五和老六两人的声势最为强盛,他虽有皇后支撑,可父皇不喜他,他反倒是式微的一方。 酆王其实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本来他没登上宝座也无妨,做个闲散王爷,他乐得自在。 可是,形势不由人呀。 母后作为皇后,他的身份注定与旁的皇子不同,也注定会被猜忌排挤。 如果他不争,以后,不论是老五还是老六上位,他和母后的怕是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争夺那 至高的位置,兄弟反目相互残杀都是常有的事情,哪个上位者,最后手上没有沾染上亲人的鲜血。 酆王虽仁厚温墩,可自小在深宫长大,这些道理,他如何不懂。 就是因为懂,所以,该挣的的时候,他也是要挣上一挣的,不为他自己,也得为了他的母后,王妃和孩子们。 连烜垂眸,看着大哥厚实火热的大掌握住自己的手,忍了片刻,最后没忍住,一把拎开了他的手。 “……” 酆王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一时有些感觉有些委屈,“连烜呀,大哥这不是在表达感谢之情么。” 小时候在景华宫里,他可是经常牵着他的手的,长大后,这小子开始嫌弃他了。 酆王扁了扁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张脸孔。 连烜瞅着眼角一抽,“大哥,凌风满八岁了吧。” 皇甫凌风是酆王长子。 “对,今年满八岁了,已经在学《增广贤文》了。” 酆王立马换了张慈爱的面孔,接着侃侃而谈,“上次你匆匆见了他一面,他还老记挂着你呢,哪日你得闲,我带他过来和你见见。” 说起长子,酆王的话头就有些停不下来。 “……” 连烜喝着茶,默默听着大哥 口沫横飞。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嚷叫起来,“七哥——” 连烜眉头一蹙,这小子又来干什么? “小九来了。”酆王却挺高兴,起身走到了门口处。 “大哥,你怎么也在这?”皇甫连辕有些吃惊。 “找你七哥说些事。”酆王拍拍他的肩头,“既然你来了,就把你七哥让你给好了。” 酆王笑着离开,他来得也够久了,再待下去,怕是又惹人猜忌了。 连烜和皇甫连辕忙送他出去。 “七哥,我要跟着濮阳大哥去药王岭。” 一送走酆王,皇甫连辕就拉住了他七哥的衣袖。 连烜眉头一蹙,冷冷说了句,“放手。” 皇甫连辕手一哆嗦,差点放开,不过,很快他又拽得更紧,“七哥,你答应我,我就放手。” 连烜冷眸一扫,“自己找父皇去。” 一个皇子想要随意远行,他是有多天真。 “父皇不是身体不好嘛,我去了也见不着。”皇甫连辕嘀咕一句,要不然,他早跑去了。 连烜使力一甩,衣袖从他手中甩脱,转身走回办公居所。 “七哥,你让我去吧。”皇甫连辕不死心追了上去。 “为什么要跟去?”连烜淡淡问了一句。 “……额。”皇甫连辕眼珠骨 碌转了一圈,“我这不是没去过嘛,想去见识一番。” 听他说着不咸不淡的借口,连烜瞧都懒得瞧他一眼。 翻出黑漆嵌螺钿长案上的公文。 “七哥。”皇甫连辕有些着急,不自觉就带上了一种撒娇的语气。 连烜翻公文的手就是一顿。 侧身抬眸,眼里的小刀子嗖嗖往他身上剐。 皇甫连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几岁了?”还做一副小儿痴缠状。 “我,十六。”皇甫连辕挺了挺胸脯,以往总往十七报数的他,气弱的报回了十六。 “十六还小?”连烜冷笑。 “嗯,有点小。”皇甫连辕谄着脸笑,“七哥,你让我去吧,我帮你护着德福县主,绝对不让她伤着一分一毫。” 可惜,他连个白眼都没得到。 连烜的视线回转到公文上,懒得与他废话。 “你要不说出实际目的,就别在这浪费我的时间。” “……” 皇甫连辕有些气馁,他的脚在地上磨了又磨,有点开不了口。 连烜气闲神定。 “那个,董明月她要跟着德福县主一起去药王岭,所以,我也想去。” 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后,皇甫连辕的耳根红了一旁。 “董明月要跟着去药王岭?谁说的?”连烜 闻言,放下了手里的公文。 “父皇同意了。”皇甫连辕加了一句。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居然没收到消息。 “就是刚才,辅国大将军刚从雍宁宫出来不久。”皇甫连辕也是因为派人盯着董府的动静,才第一时间知道的消息。 连烜倏地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脖子,拉着他往外走去。 “你和我去一趟雍宁宫。” 皇甫连辕大喜,顾不上被揪住的脖子,连连点头。 郎署离皇宫不远,两刻钟后,他们已经站在了雍宁宫内。 武轩帝正坐在廊檐下的躺椅上养神。 “父皇,您这么瘦得这么厉害?”皇甫连辕见礼后,开始大呼小叫。 他是武轩帝最小的儿子,自小活波聪慧,爱笑爱闹,也是武轩帝比较偏疼的儿子之一。 “小九,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武轩帝看着朝气蓬勃活蹦乱跳的小儿子,眼底多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人老了,似乎就喜欢鲜活有朝气的景象。 “父皇,小九再大,也是您的儿子不是。”皇甫连辕凑到了他的跟前,一屁股坐到边上雕瑞兽的圆凳上。 武轩帝闻言,消瘦的脸上笑出了一脸褶子,对于这个好动嬉闹的小儿子,他的容忍度一向比较高。 第三百八十二章 得意 “父皇,董将军来过?”连烜木着脸立在一旁,很想一脚踹向皇甫连辕的屁股之上。 “是,他特地跑来求朕,说是明月那丫头,与德福县主一见如故,想陪同她一道去药王岭,朕应允了。”武轩帝一口气说了一串话,有些气喘。 连烜有些不赞同。 “父皇,您明知道此行有风险。” 多一个人,就得多分散一部分人手守护。 武轩帝枯瘦如柴的手无力地挥动了一下,“我与董爱卿说过了,他心中有数。” 辅国大将军董骏是武轩帝少许几个特别信任的大臣之一。 “父皇,我也想去,您让我也跟着去吧。”皇甫连辕一把握住了父皇的手,目光灼灼如天空中那热力四射的太阳。 “胡闹,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武轩帝想抽出手,却有心无力。 “父皇,我不是胡闹,我是想第一时间帮您把那个什么灵青草给拿到手,然后安全地把药材给您护送回来。” 皇甫连辕绞尽脑汁找了个借口。 “……” 得到几个无声的斜眼。 “父皇,您让我去吧,您看,我长这么大,连京城都没出过几回,好不容易有机会,您让我尽尽孝心,我一定好好护着德福 县主和明月她们。” 皇甫连辕不管不顾,死皮赖脸拉着武轩帝的手不放。 连烜没出声,既然董明月都去了,他如果也跟着去,倒更像轻松出行的样子了。 只是,明知有风险,武轩帝不一定会舍得让他去冒这个险。 这种时候,他不出声才是最好的选择。 武轩帝被小儿子磨得脾气都快没了,最后叹了口气,“记得把暗卫带上。” 这就是同意了。 皇甫连辕顿时乐得蹦了起来,高呼“父皇万岁”。 武轩帝佯装恼怒瞪了他几眼,训教几句后,让他回去做好准备。 皇甫连辕屁颠儿屁颠儿走了。 揉了揉眉心的武轩帝看向一脸漠然的连烜。 “有暗卫护着,连辕自己身手也不错,他去一趟也无妨。”他特地解释一句。 “父皇觉着可行就成。”连烜不反对。 魏冥隐在锦衣卫里一路护送,加上有师兄坐镇,连烜倒不是很担忧他们路上的安全问题。 他们要动手,大约也会挑采药或者回程的时候。 那时,大网已经布置好了。 赵永嘉和孟婉娘在薛府待了小半天,正准备告辞的时候。 董明月如同一阵飓风般跑进了薛府,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 得意笑脸。 “哈哈哈哈,我又来啦——” “……” 看着她笑得春风得意,薛小苒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小苒,我可以和你一路作伴了,哇哈哈~高兴吧。”董明月冲到她身旁,朝她挤眉弄眼,得意万分。 “明月,你真让你爹去求了皇舅舅?”赵永嘉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都知道董将军特别宠女儿,可谁能估算到,堂堂的辅国大将军居然把女儿宠到毫无原则的地步。 “嘿嘿,我爹一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情。”董明月骄傲地拍了拍胸脯,炫耀着自己的老爹。 “董姐姐,这一来一回儿至少也得十天左右的时间,你爹也舍得让你去那么久呀。”孟婉娘惊讶过后,很快镇定下来。 “只要我高兴,我爹就会舍得。”董明月继续炫爹。 引来她们鄙夷又羡慕的眼神。 几人笑闹几句后,赵永嘉咬了咬下唇,她有些懊恼,要是她有董明月的冲劲,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跟着一起去了。 也许,就是因为她的性格太过端着,所以,他和她之间才一直这么僵持着。 想起薛小苒给她出的主意,赵永嘉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你真要去呀,路上 不一定太平哦。”薛小苒隐晦的提醒她。 也不知道,武轩帝为什么会让她一道同行,目标是不是太大了些。 “怕什么,小蟊贼最好不要撞上来,要不然,我让他们后悔活在这世上。”董明月用力握拳,一脸兴奋。 “……” 薛小苒横睨了她一眼,很是无语。 “行吧,你要去,就回去准备好东西吧,药王岭的位置海拔高,就算现在是七月天,到了那里也得穿件薄袄子,厚衣裳和鞋袜都记得要带两身。” 她交代一些细节问题。 “海拔高?”董明月疑惑。 “额,就是位置高,山里冷,你记得这点就行了。”薛小苒干咳一声。 “明月,你一道去的话,路上可别任性了,耽搁正事就不好了。”赵永嘉忍不住劝诫两句。 “郡主,我又不是小孩子。”董明月嘟囔一句。 她话一出,众人都笑了,一言不合就跑去找爹出马,可不就是小孩行径么。 送走了她们,薛小苒才抽出空来做好出行准备。 乌兰花帮她把灰黑色的大背包翻了出来,开始把衣物收拾进去,“一会儿,我把我的大背包给清宁拿过去,背包比包袱方便。” “我要好好学武, 争取以后比清宁厉害,这样,您出门的时候就可以带上我了。” 乌兰花想来想去,还是觉着,是因为自己武艺比不上清宁,所以,这次才没能陪同一起去。 薛小苒顿时有些内疚,不是不想带上她,实在是此行有风险。 这事需要保密,只能让乌兰花误会了。 薛小苒收拾着自己的抹胸和改良短裤,脑子骨碌转动一圈,想起了一件事。 “兰花呀,其实啊,你留在家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小磊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嘛,到时候,我可能赶不回来了,你得帮我给小磊过生辰呢。” 乌兰花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也记起了这事。 “可是,县主,少爷的生辰是七月十四,这,不大好操办吧。”乌兰花有些为难。 不论在哪个地方,七月十四出生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让人感到有些不吉利。 “您看,咱们搬到祁国,也没人知道少爷的生辰八字了,要不,咱们把少爷的生辰偷偷改一下。”乌兰花眼珠微闪,觉着自己的想法很是不错。 薛小苒闻言,倒是认真考虑起来,这时期,生辰八字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嗯,等我问过连烜再说。” 第三百八十三章 起风了 同样在收拾行囊的宋宁曦一脸不高兴。 她还不想回西芪,可又不得不回去。 心中烦躁,瞧着什么都不顺眼。 转头扔下一屋子收拾行李的侍女,往前院走去。 前院,宋景曦的行囊已经收拾妥当,此刻正在书房内,与一名面容阴冷的中年男子在谈话。 “……夏先生,那些人手,父亲的意思是留下来听你差遣,希望你,做出任何决定前都慎重考虑周全。” “世子,夏某所做的决定都是侯爷的决定。” 宋景曦被他噎了一下,心头微怒。 夏蠡是父亲要求他一并带到西芪来的,身份很是神秘,善使毒和暗器。 皇贵妃派来的人与他接触过好几次。 然后,就发生了武轩帝中毒的事情。 宋景曦心里明白,是谁动的手,又是谁提供的毒素。 武轩帝的生死他不关心,可是,夏蠡作为远安候府带过来的人,万一事情败露,定然要牵连上远安候府。 他担忧的是这一点。 但夏蠡抬出了父亲,他只能忍下。 眼看着临行在即,夏蠡却被皇贵妃留下,宋景曦心头隐现不安。 要是,皇贵妃所图谋的事情没成功,刚刚停战两年的边境,怕是又要掀起战乱了。 看着夏蠡远去的身影,宋 景曦面沉如水。 “哥,咱们不能晚一阵子再回去么?”宋宁曦从廊檐一角拐了进来。 宋景曦淡淡瞥了她一眼,“多留一阵子,你能改变什么?” 宋宁曦语塞。 “祁国这片天空怕是要起风了,趁着暴风雨未至,远离这是非之地,才是上上之策。” 宋景曦负手走出书房,仰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 这话是说给宋宁曦听的,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连烜过来的时候,薛小苒正与乌兰花坐在花厅里包着饺子。 方娘子和好了面,调好了馅料,她们两人接过了包饺子的重任。 瞧见七皇子大步走进屋子,乌兰花起身,让出了位置,然后退出了花厅。 红姑私下提醒过她,七皇子与县主说话的时候,最好自动避让。 乌兰花谨记在心。 薛小苒看着乌兰花的身影呲溜溜一下消失在窗棂外,不由有些无奈。 “你自己倒杯茶喝吧,刚泡没多久的碧螺春。” 她手里捏着面皮,下巴朝桌上扬了扬。 连烜坐到她身旁,并没有立即动手倒茶,而是伸出大手,在她细白的下巴处抹了一下。 “沾到面粉了。”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薛小苒把下巴往肩头上随意擦了擦,冲他笑了 笑。 看他喝了半盏茶,薛小苒才开口,“怎么圣上让明月也跟着去呢?” “嗯,不止是董明月,还有九弟也会跟着去。”连烜放下茶盏。 “啊?九皇子也要跟着去?这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合适么?”薛小苒楞得包饺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连烜拿过一边拭手的湿布巾擦了擦手,捻起一张饺子皮,跟着包起了饺子。 “没什么不合适的,人多更显得自然,目标也不会都放在你和师兄身上。” “可,这不是有风险吗,万一出了事情,不得你担负骂名呀。”薛小苒眉头蹙了起来。 这件事,主要由连烜负责,出了什么意外,定然也得由他担负责任。 薛小苒自己倒不害怕,她相信他,就算发生什么意外,她也不会怪到他身上。 皇甫连辕和董明月两人可不同。 “无妨,都是父皇亲口同意的。”知道她是担心他,连烜觉得刚才喝的茶水似乎都带着甜味,隔了这么会儿,嘴里还有几分甜意。 既然武轩帝同意的,薛小苒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你会包么?”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手上。 只见他从容自若地挖了饺子馅,放到饺子皮上,宽大修长的手指上慢慢合上,捏出了一道道 褶子,竟然包得似模似样的。 薛小苒瞪圆了一双眼睛。 连烜把包好的白胖饺子放到她们包的饺子边上。 “师父喜欢吃饺子,没事的时候,经常使唤我们帮他包饺子,别的手艺不行,包饺子还是可以的。” 看她瞪得圆溜的眼睛,连烜嘴角忍不住上扬。 薛小苒睃了他一眼,嘴里嘀咕一句,“会的事情还真不少。” 连烜好笑,继续拿了一张饺子皮。 薛小苒和他说起薛小磊的生辰问题。 他沉吟了一会儿,“改一下日子也好,以后到他说亲的时候,问题会少一些,京西的大安慈寺有个很有名的了明大师,可以去找他帮忙改一下生辰。” 薛小苒倒没想那么远,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惊觉,还有这方面的问题。 “那行吧,等我从药王岭回来,再带他过去吧。” 这次的生辰,暂时先缓一缓吧。 等饺子上桌后,薛小苒把这事告诉了薛小磊。 薛小磊楞了一下,眼眶微红,紧抿起下唇,出生八字的问题,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已经深入肉中,难以拔除。 此时猛地听到,要找大师帮他修改生辰八字,薛小磊的心情酸酸涩涩,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楚。 “都听姐姐的安排。”一句 话里带上了几分哽咽。 薛小苒顿时感到有些心疼。 当即往他碗里不住地夹饺子,“吃饺子,吃饺子,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当它是个屁,放过就算了,不要老惦记着。” “……” 夹着饺子正想往嘴里放的连烜,横扫了用词不当的她一眼。 薛小苒讪讪一笑,假装没瞧见,继续给薛小磊夹饺子。 薛小磊哽着喉咙,把白胖的饺子一个一个吃了下去。 “姐要出远门一趟,这段时间,你好好跟着苏夫子上课,等姐回来就和你去一趟大安慈寺,把这事给办了。” “姐姐要去几日?”薛小磊咽下饺子问道。 “大约十来日吧。”薛小苒也不肯定,转头看了连烜一眼。 连烜微微颔首,不出意外的话,十日足以。 “我带阿雷跟着表哥去一趟药王岭,你和兰花在家好好待着,有啥事不懂,就找红姑,知道么?”薛小苒也不大放心他和兰花。 好在府里有老成可靠的红姑。 “没事,我会看着的。”连烜看了满脸忧心的她一眼。 “哦。”薛小苒应了一声。 他过几日还不是也得离京,还不如红姑可靠呢。 连烜无奈,“我会让红姑好好看着的。” 这总行了吧。 薛小苒果然笑眼弯弯。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听话? 七月十日,一大清早,京西城门刚刚开启。 一队长长的队伍缓缓往城外驶去。 然后停靠在离城门不远外的是迎送亭旁。 “咦,怎么停下来了?” 穿着一身柳色劲装的董明月掀开了悬挂在车门处的薄竹帘。 “还有人没到。”薛小苒摇着蒲扇一脸淡定。 “还有谁?你表哥不是在前面么?还是郡主她们要来送行?”董明月兴奋得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还有一个要一同出发的人没到。”薛小苒往车外看了一眼。 他们这支队伍,明面上武轩帝派了百人护卫队护送,这百人护卫队是由锦衣卫担任,暗地里的人手布置,薛小苒就不清楚了。 “谁呀,这么慢腾腾的,不是拖慢行程么?”董明月转过头问她,她的父亲给她安排了二十人的小护卫队,早早就跑到薛府外等着他们集合了。 薛小苒瞥了她一眼,突然笑了笑,“你等会儿不就知道了么。” “好哇,你还跟我卖起关子来了。”董明月一副凶狠模样扑向她,伸手往她腋下袭去。 薛小苒忙架住她,低声斥了她一句,“别闹,外面都是锦衣卫。” 董明月立时停住了动作,黑亮的眼睛灼灼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 “额,我表哥说的。”默默把问题推给濮阳轻澜。 “圣上居然派了锦衣卫护送你们去药王岭。”董明月眼珠微微一转,“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千金。 “关乎皇上的救命药材,你说重要不重要。”薛小苒没有直接回答她。 董明月眨眨眼,感觉似乎有点道理。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踏踏踏”的马蹄声。 来了! 董明月眼睛一亮,凑到了车窗前,把车窗扒到最大看过去。 “咦,是郡主来了,后面还跟着九皇子,他来干嘛?” 郡主来送行,她们当然得下车迎接了。 两人下了马车,濮阳轻澜也骑着马不大情愿地过来了。 皇甫连辕瞧见一身柳色劲装的董明月,英姿飒爽地立在一边,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他一个翻身,动作潇洒地下了马。 “濮阳大哥,我来了。”他先和濮阳轻澜打了声招呼。 濮阳轻澜瞧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差点没忍住想要朝他翻个白眼。 混账小子,没事上赶着来凑什么热闹,他又不是闲着慌,还要帮武轩帝照顾毛没长齐的小屁孩。 永嘉郡主也是一身帅气的绯红骑装,下了马后,高挑修 长的身形缓缓朝他们走来。 “伯昀,一路顺风,好好照顾小苒和明月。”她朝他明媚一笑。 那笑脸如阴沉许久的天空,露出了明亮璀璨的骄阳。 看得濮阳轻澜心脏猛然加速几分。 “濮阳大哥,这一路你要多多照顾一二了。”皇甫连辕蹿到了他身旁,一把揽着他的肩头,用力拍了拍,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 濮阳轻澜横睨了这个突然插进来的二货一眼,把他的手从肩头拎下。 “九殿下客气了。” “啊?!”一旁的董明月失声叫了出来,她指着皇甫连辕道:“难道,你要跟我们一道出发?” 因为太过惊讶,她连敬称都忘了。 皇甫连辕挺起不算很厚实的胸膛,眼里带了几分得意,“怎么,你能去,我不能去么?” “……” 董明月哑然,求助似地看了薛小苒一眼,希望她能否认这一事实。 薛小苒笑笑,“九殿下自请替皇上分忧,所以,他会跟着我们一道去药王岭。” 董明月一张兴奋的脸顿时耷拉下来。 这个九皇子是怎么回事,最近有事没事的,她总会撞上他。 原本高高兴兴的旅途,他也要横插一杠进来。 她的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让皇 甫连辕想忽略都忽略不掉,这脸色是几个意思,他的加入不受她欢迎? 一时,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两个原本最兴奋激动的人,都安静下来,四周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赵永嘉微微蹙眉,拉过皇甫连辕悄声叮嘱,出门在外,不要耍小性子,也不要摆架子,耽搁了行程会误事之类,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直说得皇甫连辕拱手求饶,她才停了训诫。 “伯昀,小九不懂事,你多担待点,路上他要是不听话,你好好教训就是。”她转头和濮阳轻澜说话。 “没事,我会看着办的。”濮阳轻澜瞥了皇甫连辕一眼,不听话?赏他一个哑巴丸,一路就安安静静的了。 皇甫连辕被他这一眼扫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七哥的师兄可不是个能轻易招惹的对象。 以前,裴神医领着濮阳轻澜进京,不知怎的,惹上了一群京城的二世祖,那些纨绔子弟身旁个个都带了不少护卫小厮,而濮阳轻澜当时孤身一人。 这样的局势,按着常理,定然是人少的一方吃大亏。 可是,当时的事态却偏偏往反方向发展了。 一群纨绔和护卫,如数被濮阳轻澜撂倒了。 后来,从被虐的二世祖那里知道,濮阳轻澜不仅功夫了得,各种小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身为裴神医的大弟子,各种整人的小玩意简直多不胜数。 比如,痒痒粉、臭虫丸、哈哈粉、痛哭粉等,各种整蛊,各种折磨,被他折腾过一次,这辈子,都没人再敢对他起什么歪心思了。 皇甫连辕想到当时的传闻,感觉身上一阵痒痛,赶紧往后又退了几步。 濮阳轻澜瞟了他一眼,哼,最好这一路都这么识相。 赵永嘉抿了抿嘴,忍着上涌的笑意。 分别了太久,差点都忘了他整治旁人的本事。 时辰不早了,远处的天空,已经大亮。 赵永嘉上前,和薛小苒董明月一一告别。 濮阳轻澜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翻身上马,车队缓缓启程。 百人护卫队整齐有序把马车护在车队中间,队伍驶上官道,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没多久,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赵永嘉立在迎送亭旁良久,正想上马离开,却见西城门出口处又驶出一队长长的队伍。 仔细一看,领头那个俊雅英俊的男子甚是眼熟,赫然是西芪远安候世子宋景曦。 看了眼他身后的车队,赵永嘉眉头微蹙,他这是要离开京城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故意还是巧合 宋景曦也瞧见了迎送亭旁的永嘉郡主。 他忙挥停了车队,翻身下马。 “见过永嘉郡主。”宋景曦拱手作揖。 “远安候世子。”赵永嘉还礼。 “郡主,这是来送行?”宋景曦眼眸闪过一道精光。 送的是去药王岭的队伍吧。 濮阳轻澜要回药王岭为武轩帝取药材的事情,消息灵通的人家大多都知道了,但具体的出发日期却没几个人清楚。 没想到,居然会是同一天。 “世子,这是准备返回西芪?”赵永嘉没回答他,反问了一句。 宋景曦浅浅一笑,配着他一身白色云纹劲装,颇显俊逸儒雅。 “是,郡主,宋某与舍妹准备归家。” “那,祝你们一路顺风了。”赵永嘉却不想与他过多交流。 看着永嘉郡主的队伍朝西城门奔去,宋景曦有些疑惑。 皇甫连烜居然没来送行。 不是说,德福县主是他心悦的对象么? 虽然现在是上朝时间,开始,请假出来一趟,应该不难吧? 这是为何呢?武轩帝病重离不开人?还是德福县主其实在他心中没那么重要?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宋景曦翻身上马,催动胯下的马匹,车队开始快速前行。 他们刚离开不久,大家的方向都朝西,赶一赶,应该能 遇上他们。 “真讨厌,为什么九皇子会跟着过来的?”董明月挽着薛小苒的胳膊,有些恹恹道。 “他跟过来,有什么问题?” 薛小苒瞧着有趣,这两人吵吵闹闹的,颇有些欢喜冤家的感觉。 “问题可大了,他任性又蛮横,什么事情都喜欢往前凑,身份还摆在那,不让他都不行,一副小孩子心性。” 董明月边说边摇头,一脸赤裸裸的嫌弃。 薛小苒失笑,“你和他一样大,他小孩心性,你也差不多。” 这话可让董明月炸毛了,她立即义正言辞指出,她比七皇子大半岁有余,绝对不是小孩心性。 薛小苒哈哈大笑,董明月气恼,揪着她让她改口。 薛小苒就想起,今儿一大清早,天都没亮的时候,董将军和她的两个哥哥,护送她到薛府的情形。 三个五大三粗又气宇轩昂的男子,围着不算娇小的董明月,不停叮咛,反复交代,要不是赶着上朝,他们还不想离开。 这是个蜜罐子里长大的姑娘,薛小苒心中是羡慕的,难怪以她这样容易得罪人的性格,还是活得这般自在烂漫,皆因背后有一家子人宠着她,护着她。 皇甫连辕骑着黑旋风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旁,不时听到马车里传出的打闹笑 声,感觉心里有些痒痒的。 正想着一会儿找什么借口靠近她们,就瞧见自己的暗卫驾马过来了。 “殿下,后面有队人马接近,是远安候世子的车队。” 宋景曦?皇甫连辕楞了一下,前段时间,宋景曦经常往他跟前凑,两人还算混得挺熟。 后来,父皇病重,他又被七哥逮住两次,就没敢随便翘课,老老实实去了一阵国子监,自然就和宋景曦远了些。 前几天,手下好像回禀过,宋景曦两兄妹即将返回西芪,他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同一天离开京城。 他心里正嘀咕着,宋景曦已经单独拍马过来了。 濮阳轻澜远远瞧着寒暄的两人,眼里的精光一闪而逝。 远安候世子宋景曦,选择这个时候离开京城,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 皇甫连辕带着宋景曦过来打招呼。 濮阳轻澜淡淡应酬了几句。 宋景曦的车队与他们的车队都往西行,大约有一天的路程,会走同一条官道。 也是就是说,这一天的时间内,宋景曦都会跟在他们身后。 薛小苒和董明月也听到了动静。 “这也太赶巧了,难道今天的黄历上写着宜远行?” 她小声朝董明月叨咕。 董明月抿嘴偷笑,“你还真猜对了, 我娘特地瞧过日子,说今日宜远行,所以,她才放心让我出门来。” “……” 薛小苒眨巴了一下眼,好吧,那就算巧合好了。 濮阳轻澜借口急于赶路,没有让马车停下来,与宋景曦他们过多寒暄。 所以,车队依旧匀速前行。 宋景曦自己一直骑着马,跟在皇甫连辕身旁,与他拉扯闲谈。 皇甫连辕正好也闷着无事,乐得有人陪他说话。 “……九殿下至善智孝,亲自为父取药,孝心让人感动。” “呵呵。”饶是皇甫连辕脸皮厚,听了这奉承的话,也觉着脸皮烧得慌。 “……先前在城门外遇见了永嘉郡主,怎么没瞧见七殿下来送行呢?”宋景曦东扯西拉一番后,假装不经意问了一句。 “我七哥哪有空,宫里的事情忙得很。” 濮阳大哥出宫,只留下郁风扬一个小徒弟,七哥作为裴神医的亲传弟子,就算没有濮阳大哥那般厉害,但有他在雍宁宫里镇守,父皇也会感到安心许多。 宋景曦做出一脸恍然的表情,但随即又压低声音,“这不是德福县主要离京嘛,我以为,七殿下会抽时间来送行。” 瞧他一脸意味深长,皇甫连辕撇撇嘴,斜斜睨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宋景曦也这么八卦,“没 有的事,小道消息不要轻信。” 他一脸义正言辞为他七哥正身。 虽然他七哥对待德福县主确实很不一般,不过,只要还没官宣,一切都做不了数。 皇甫连辕也不蠢,有些话当然不能随便告诉外人。 宋景曦忙点头附议,眼眸不由自主朝车队中间那辆显眼的马车看去。 看来七皇子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在意德福县主。 中午,赶了半天路程的车队,在一个小镇外落脚。 他们人数太多,大部分人马都留在了镇外自己生火做饭。 濮阳轻澜和皇甫连辕带着近卫跟在两辆马车后去了镇上一家最大的酒楼。 宋景曦两兄妹自然也跟上。 既是出皇差,自然不用节省费用,他们定下了整个二楼。 宋景曦厚着脸皮带着妹妹宋宁曦蹭了上去。 双方又是一番见礼,男女客各分了一桌。 “县主,没想到,我们会一路同行,真是缘分呀,宁曦敬你一杯。”宋宁曦点了一壶百花酿,饭菜刚上桌,她就让侍女倒了三杯酒,一一摆在了桌上。 薛小苒看了眼白瓷杯里清澈的水酒,摇了摇头。 “下午还要赶路,酒就不喝了,宋小姐随意。” 直接拒绝了她的敬酒。 宋宁曦握着酒杯的手就是一紧,眼底渐渐聚积起了怒意。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想忍 原本就不怎么想回西芪的宋宁曦,心气本来就很不顺。 一上路就遇上了薛小苒她们,她的心就更浮躁几分。 七皇子与德福县主的事情在京城贵族圈子都传开了,这个德福县主不知让多少闺阁千金嫉妒红了眼。 宋宁曦不想承认她是其中之一,毕竟,她哥早就告诫过她,要她面对事实。 可一想那那张冷峻孤傲却俊美无俦的脸,她又觉着满心酸涩。 眼前这个小地方来的女子,穿着一件水蓝色细葛莲花纹褙子,梳着百花分肖髻,发髻上插这一支小巧精致的蝴蝶簪,除此之外,发上再无饰物。 肤色白皙,五官秀丽,模样总的来说,只能算中等,并不是很出色。 长相和身段,没有哪样是比她强的,凭什么就能入得七皇子的眼? 宋宁曦越想越憋气,觉着定然是她不要脸,仗着救人的恩情一直缠着七皇子。 “县主,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这酒名叫百花酿,不醉人的。”宋宁曦抿着唇勾出一抹盈盈笑意,微抬的眼角带着几分傲气的嘲讽, “县主从前大概没喝过百花酿吧,这种百花酿一小瓶就要十两纹银,普通百姓人家一辈子都舍不得买上一壶。 ” 她略带讽刺的话一落,没等到对面的薛小苒回话,就收获了一道凶狠的视线,视线的主人是一旁明艳英气的董明月。 “啧啧,宋小姐这话说得挺有意思,敢情你们西芪还调查过我们祁国百姓的生活现状呀,知道青菜米粮值几钱,水果佳酿值几金呢。” 董明月一双英挺的眉毛蹙起,很是不满地瞪着她。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西芪女人,不安生地好好待着,还敢出言挑衅我们小苒,看她不怼死她。 宋宁曦笑容开始有点僵,辅国大将军家的千金,居然和一个小地方来的女子走得这般亲近,也不怕掉了身价。 “宋小姐也许不清楚,我们那里,十八岁以前的姑娘家是不能喝酒的,所以,我从前确实没有喝过百花酿。”薛小苒笑一笑,对她话里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 宋宁曦会针对她,她一点没觉着奇怪。 上次在酆王府内,宋宁曦和柳凤青两人的态度就不甚友好。 结合后来从董明月她们口里听到的消息,不难看出,她们两人都是连烜的一众爱慕者之一。 在爱慕者眼中,她自然成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了。 宋宁曦愣住,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说辞。 “可不是么,我们小苒家规严格,没有爱喝酒的习惯。”董明月立即接了一句,朝宋宁曦挑了挑眉。 宋宁曦气闷,又不好直接与她们对上,只得自己一口干了杯里的百花酿。 董明月轻哼一声,原本她还挺喜欢喝百花酿的,被宋宁曦这么一闹,她还不乐意喝了呢。 她转头,给蹲坐在椅子上的阿雷剥了个香蕉,“阿雷,咱们吃香蕉,不要理会闲杂人等。” 她讥讽的话,让宋宁曦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董小姐,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让猴子跟着上桌吃饭呢。” 宋宁曦刚上二楼的时候,看到这只毛茸茸的猴子,就觉着心里发毛,没想到,她们居然让猴子也坐到了桌子旁边,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薛小苒抬眸看了她一眼,阿雷并不会跟着她们一起吃饭,现在不过是坐在椅子上而已,当然,她并不想解释给宋宁曦听。 原本觉着姑娘家之间的这种小争执,实在没什么意思,也就懒得和她计较了。 可她一再挑事,薛小苒就就不想忍着她了。 “宋小姐,这二楼是我表哥包下来的,阿雷喜欢坐哪就坐哪,你要是看不惯,边上还有很多位置, 慢走不送。” 薛小苒伸出朝一旁的桌上比划了一下,请她自行移驾过去,省得两见两相厌。 宋宁曦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这厚脸皮缠着七皇子的乡下女子居然敢这么对她,泪珠开始在她眼眶里打转。 “哎,宋小姐,你可别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一会儿你哥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呢,我们只不过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已,你说对吧。” 董明月嬉皮笑脸地加重调侃的语气。 宋宁曦胸口一阵起伏,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起身,一跺脚跑了出去。 服侍她们的丫鬟,薛小苒一开始就打发她们去吃饭了,所以,也没人拦着宋宁曦。 二楼桌与桌之间用屏风隔着位置,男客一桌,离她们隔了两三桌,这边的动静,那边只隐隐听到一些。 等宋宁曦跑出去的时候,宋景曦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出去,蹙着眉头拉住了她。 “宁曦,不好好吃饭,你去哪里?”他的语气带上了少有的严厉。 宋宁曦原本还想让她哥帮她出口气的,可一听他哥这语气,她立时就认清了现实。 他们现在是在祁国,而不是西芪,眼前这些都是祁国的权贵。 宋宁曦忍着 委屈,细声说道:“哥,我不饿,吃不下,我在马车上等你。” 说完,她绕过他,朝楼口走去。 宋景曦一双好看的浓眉紧紧皱在了一起,他这妹妹实在太不经事了。 董明月收回探出去的脑袋,笑眯眯坐回了薛小苒身旁。 “嘿,气走了一个爱挑事的,咱们这餐饭,也吃得清静些。” “嗯,她要是老实安静吃饭,也不会有那么多事情。”薛小苒耸耸肩。 “就是,我娘还说今日宜远行,我看未必,一出城门,就碰到两个不顺眼的。”董明月哼哼两声。 薛小苒失笑。 “阿雷啊,你别都吃三个香蕉了,不许再吃了。”她一转头,就看见阿雷伸手想拿桌上的香蕉,忙训斥了它一句。 阿雷砸吧了一下嘴,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里的香蕉。 “阿雷真是稀奇,你说的话,它都听得懂。”董明月转身围着阿雷转悠。 “猴子聪明,你对它好,和它熟了以后,它也能听你的话。”薛小苒笑道。 “嗯嗯,难怪要让它帮忙去采药了。”董明月伸手摸摸它的小爪子。 阿雷反手揪住她的手指,董明月失声笑了出来。 一人一猴玩得不亦乐乎。 薛小苒笑眯眯看着。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太不靠谱了 经过一顿有些尴尬的午饭,再次启程的时候,宋景曦没有继续跟在皇甫连辕的身旁。 他沉着一张脸,策马走到宋宁曦的马车旁。 把侍女从马车上赶下去后,他上了马车。 宋宁曦眼眶红红,显然哭了一通。 宋景曦叹了口气,问了她中午时段具体的情形。 等她抽噎着说完,他的脸又沉了下来,“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对皇甫连烜心存念想了,我们与他的关系,虽然不是死敌,可也差不多了,两边是不可能会结亲的,你是有多天真,还一再抱着幻想。” “我,我没有,我就是觉着,那个什么德福县主配不上他。”宋宁曦弱弱辩解一句。 “配不配得上是人家的问题,你少操这份闲心。”宋景曦气恼,她中午这么一闹,他也不好再往前面凑了。 中午的情形,皇甫连辕和濮阳轻澜都看在眼里,使得饭桌上本来就有些生硬的气氛,显得更僵了几分。 一餐饭下来,宋景曦吃得胃都有些抽疼了。 原本按着吉木的意思,让他想方设法和九皇子多套些近乎,看看能不能套出些端倪,结果,被她这样一闹,他哪还好再过去。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宋景曦瞪着她。 宋宁曦又是一阵委屈。 薛小苒可没空 理会他们,再次启程后,她被董明月逼着换了身骑装。 然后,董明月让薛小苒骑上云青,她自己骑着红云,开始牵着云青前行。 “正好,借着这样的机会,你把骑术练好,等你回了京城后,让郡主她们瞧瞧,你骑术进步有多快,哈哈。”董明月骑着红云有些得意洋洋。 薛小苒可没她那么乐观,握着缰绳的手依旧有些紧张,“明月啊,你可别放手啊,我这才算第二次,哦,不对,第三次骑马呢。” 加上连烜牵马那次,她真真切切是第三次上马,不紧张才怪呢。 “小苒,放松,别勒着马,你紧张,马也会跟着紧张的。”濮阳轻澜从牵马拍马过来了。 薛小苒深呼一口气,把缰绳放松了一些。 “对,身体也放轻松,跟着马的起伏而起伏。”濮阳轻澜教着她骑马的技巧。 皇甫连辕也溜了过来,不过,他没往薛小苒那边去,而是凑到了董明月身旁。 “咱们上次说,要让黑旋风和红云比试一下,还没机会兑现呢。” 董明月瞥了他一眼,想起是有这么个约定。 “回京再说吧,现在可不是比试的好时候。” 官道上的行人虽不多,可随便纵马也是不妥当的。 “行,咱们回去前约个时间。”皇甫连 辕掩下眼底得逞的笑意。 董明月似有所觉,斜眼睃了他一下,“九殿下好像很高兴?” “咳,自然,能出一趟京城不容易,你说是不是?”皇甫连辕把话扯到另一边。 董明月果然没发觉,而且,还深有同感,“可不是么,我求了我爹好久,他才同意让我出来。” “我也求了父皇好久,他才同意我和你们一道出行。”皇甫连辕不住点头。 董明月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九殿下是第一次出京远行吧?” 皇甫连辕楞了楞后,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除开有限几次,去皇陵祭天,他真的是第一次出远门。 董明月立时得意起来,“我可不是第一次,以前,我爹经常带我出远门。” 十岁以前,她仗着年纪小,时不时磨着她爹带她出去玩,她爹心疼她,自然会同意。 可惜,十岁以后,她娘说,她是大姑娘了,不能像个野小子似的到处乱跑了,所以,十岁后,她也再没出过远门了。 皇甫连辕顺势问起了她小时候去过哪些地方。 董明月努力回想。 说话间,她把教导薛小苒骑马的重任转移到了濮阳轻澜身上,手里的缰绳也递给了他。 濮阳轻澜接过缰绳,只牵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松开了缰绳,意 思是让薛小苒自己领悟。 薛小苒瞧着垂下去的缰绳,心里直想骂人。 妈蛋,一个两个空口指导几句,她就能飞速练好骑术了吗? 居然就这么放任她自己骑马了。 太不靠谱了,薛小苒欲哭无泪,尽量保持身体平衡, “放松,别紧张,这里这么多骑手,你掉不下去的。”濮阳轻澜懒洋洋指导几句, “你表哥我当初学骑马,三两下就可以骑得很顺溜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说得好听,又不是个个像你这样厉害,薛小苒朝他翻了个白眼。 濮阳轻澜瞧了,嗤笑一声,“胆小,就得多练,多摔几次,就会了。” 薛小苒怒目,“摔断手脚你负责呀?” 她的声音不小,惹来四周不少的注视的眼光,薛小苒脸颊泛起红晕,再次狠狠瞪了不靠谱的表哥一眼。 不远处,一匹枣红马上,穿着侍卫服饰的魏冥,瞧见她僵直的小身板,还有那怒目圆睁的俏脸,向来冷寂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及不可查的笑意。 “摔断手脚有什么关系,表哥一准给你接好骨,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后遗症。” 濮阳轻澜笑得有些诡异。 薛小苒得顾着不断前行的云青,实在没心思和他打嘴仗。 “这不是骑得很好么,就这样,这几天 都这么骑马,回京后,你的骑术一准突飞猛进,天天龟缩不前,练上一年,也不敢放开了骑,好好练几天,回去让小七大吃一惊才好。” 濮阳轻澜双手抱臂,笑得很是畅快,原来教训人的感觉,还挺畅快的嘛,难怪上次,这丫头指着他的鼻子一阵训教。 嘿,风水轮流转,今个儿轮到他教训她了。 他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很是欠揍,薛小苒气得牙痒痒。 好在,云青果然是匹非常温顺的马,就算她僵直了身体,它也一样走得平稳。 走了一阵子后,薛小苒大大松了口气,慢慢放松了身体。 濮阳轻澜见她适应了,瞧着反倒没劲了,扔下一句,“多加练习。” 溜了。 另一边的皇甫连辕正与董明月说起自家马厩的各色马匹,董明月听得津津有味。 薛小苒只得自己努力适应着云青的起伏。 原本还算顺利,结果,前方转向一道斜坡,薛小苒又开始紧张了,不知不觉中,抽紧了缰绳,踏着马镫的脚也用上了道力。 云青不知怎的,有些躁动起来。 薛小苒吓得心脏嘭嘭直跳,正想唤了董明月过来。 “县主,您的脚太用力了,马镫压着马的腹部了,请放松。” 一道清冷如冰击的声音在薛小苒身畔响起。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可谓不聪明 薛小苒急忙放松了脚部的力量,胯下的云青果然又安静了下来。 她重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好心提醒她的人。 一瞧之下,愣了楞神。 那是一张冷硬却非常有型的脸,看不出具体的年纪,沉淀墨黑的眼眸带着一种参透世间的漠然。 “呃,谢谢护卫大哥的提醒。”薛小苒楞神过后,忙颔首道谢。 “县主客气了,您手上的缰绳也松开一寸,这样马匹会感到更舒服一些。”他瞧着她拉得紧绷的缰绳。 “哦哦。”薛小苒咽了口吐沫,缓缓松开僵硬的手指头。 “县主应该休息了,再骑下去,您明早该走不动道了。”他继续提醒一句。 薛小苒想起那日惊马后,疼了好些天的胯下,当即朝那边的董明月喊了一声。 “明月,过来帮忙,我要下马了。” 她这隐含怨念的一声,音量可不小,把前方有说有笑的两人惊了一下。 一旁的男人僵直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随后退至一边。 董明月闻言,连忙拍马回头,瞧见板着脸的薛小苒,顿时有些讪讪,翻身下马,伸手牵住了云青的缰绳。 薛小苒白了她一眼,拉她过来骑马,却自顾和别人跑去说话去了。 董明月嘿嘿一笑,“云青最是 温顺,不会乱蹦跶的。” 薛小苒踩着马镫下马,抬腿的时候暗自抽了口气,胯下隐隐一片热意,显然又被摩擦得不轻。 瞧着她微皱的眉头,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清宁,上前扶着她上了马车。 “县主,可曾伤着?”清宁担忧地问了一句。 七殿下临行前,可是找了她特地叮咛过的,必须确保县主的安全,不要让她伤着了。 “没事,摩擦得有些辣。”她摸了摸绸裤下发烫的皮肤,“晚上搽点药膏就好了。” 相比上次,这次感觉并没那么强烈,倒是身上比较酸痛,大概是因为先前在马背上太过僵硬的原因。 “阿雷还算老实么?”因为董明月硬要和她挤一个马车,她只好把阿雷放在清宁那里了。 “挺好的,自己啃着榛子,也不吵闹。”清宁回道,虽然与阿雷相处了不短的时间,可清宁还是第一次照顾它,心里也有些惴惴。 薛小苒点点头,阿雷许是习惯了赶路的日子,在马车上倒不怎么闹腾。 清宁回了自己马车后,因为董明月依旧在骑马,车厢里还挺空的,薛小苒干脆拿过一个四方枕,躺倒休息,摇摇晃晃的马车,很是催人入睡。 等她再次睁眼,董明月也闭着眼睛睡得正 香。 薛小苒眨眨眼,抬眸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天空已经开始昏暗。 她轻轻爬了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后,就听外面有护卫喊了一声,“停,原地扎营。” 已然到了落脚的地方。 落脚处是一处集市边,边上坐落着客栈饭馆,此时大红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 集市虽散去,客栈饭馆却依旧热闹。 他们的客栈是提前派人定好的,包下了一整间。 当然,因为是小地方,就算包下一整间,地方也没有太大。 睡了一觉后的薛小苒,精神很不错,于是,趁着晚饭前,带着阿雷到集市对面的林子去溜一溜。 董明月出了一身汗,打算先清洗干净,没跟着她出来。 坐了一天马车的阿雷,知道可以去放风,兴奋地围着她四处转悠。 清宁跟在她身后不远,更后面,还有两名护卫跟着。 薛小苒让阿雷自己到树上玩几圈,这才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人。 发现下午善意提醒她的那个护卫也跟在她身后。 她笑着走近几步,“护卫大哥,今天谢谢你了,你贵姓呀?” 护卫大哥?魏冥身旁的王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堂堂锦衣卫首领,被喊成了护卫大哥。 “县主客气了,属下姓魏。”魏冥一 张非常有性格的脸,依旧冷寂一片。 薛小苒眨眨眼,不自觉的拿眼前不苟言笑的魏护卫,与冰块一般古井无波的连烜,做了个比较。 发现,两人冷峻的气质还真有部分相似。 当然,也就那么一小部分而已。 “魏大哥,这一路的护卫工作辛苦你们了。”薛小苒好像记得连烜说过,护卫队是宫里派出来的,那这些人应该是禁军里挑出来的吧。 “县主严重了,都是属下们的职责。” 他的声音清冷如玉,与连烜低沉醇厚的声音,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质。 在这燥热的七月天里,有种抚平烦躁的静心和舒缓。 天色渐黑,借着对面的光线,这片杂林前的空地,视线还算清晰,薛小苒看着他冷硬的五官,心中感叹,这张酷脸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张超级型男脸。 “县主,远安候世子过来了。”身后的清宁提醒。 薛小苒转头看过去。 一身雪白轻衫,儒雅清俊的宋景曦缓步走来。 “德福县主。”他带着浅笑拱手作揖。 “宋世子。”薛小苒屈膝还礼。 魏冥瞧着宋景曦,眼神闪了闪。 这次引蛇出洞的计划,如果能成功,西芪的远安候府怕是脱不了干系。 宋景曦选择这个时候 离开京城,真是,不可谓不聪明。 此时,不但不能对他们动手捕捉,还得让他们安安生生离开祁国。 要不然,打草惊蛇的后果,怕是竹篮打水,最后落得一场空。 “县主,明日我们两队人马就要分道扬镳了,宋某预祝县主,此行一路顺利。”宋景曦看着眼前这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秀丽脸庞。 心情有些复杂,在乾酆城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就冷着一张俏丽的脸全神戒备着,后来,不管再遇到多少次,她依旧是一脸谨慎的戒备。 他在她心中,怕是只有这么一个印象了。 宋景曦抿了抿嘴角。 “多谢宋世子,也祝你们一路顺风。”薛小苒轻笑着道谢。 她内心当然还是防备着他的,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但是,人家好意告辞,她也不好黑着一张脸。 “药王岭位置偏高,县主小心防寒,越是往西面,高山的温差越是大。” 宋景曦以后大约不大可能再出现在祁国境内了,与她自然也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说话间也就随意了些。 “多谢世子提醒。”薛小苒的心里却随着他这话,更添几分警惕心,他一个西芪人,居然对药王岭的环境这般熟悉。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事有轻缓 “今天中午的事情,是舍妹唐突了,宋某替她向县主陪个不是。”宋景曦拱手致歉。 宋景曦原想让宋宁曦一道过来陪个不是,可她哪里肯做这样的事情,躲进客房后,就再也不出来了,宋景曦无奈,只得自己过来了。 瞧他这样慎重其事,倒让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与他客气几句,薛小苒把阿雷喊了回来,她不想和他有过多交集,所以,笑着辞别,带着阿雷往客栈走去。 宋景曦负手立在原处,看着远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动弹。 他并不清楚段飞妍把夏蠡留下,预备要做些什么,但他知道,他们这次去药王岭取药材,过程怕是不会太顺利。 夜风轻抚,吹起他雪白的衣袂,宋景曦清俊的脸陷在半阴暗的夜光中,显现出几分复杂难明。 祁国的局势越是动乱,对他们西芪来说,越是件好事,这是毋庸置疑的。 前年,皇甫连烜大败西芪大军,西芪的国势日益式微。 好武强横的武轩帝病倒,皇储之位未定,祁国乱象已现。 静立了半响的宋景曦大步离开。 回到客栈的薛小苒,被董明月一把逮住。 “快去洗洗,然后出来吃晚饭 ,一会儿我们几个人玩牌。” “你还带了扑克牌?”薛小苒楞了一下。 “嘻嘻,不单带了扑克牌,还带了麻将。”董明月有些得意。 “……”薛小苒无语。 “咱们路上可要走三天呢,赶路多无聊了,是吧。”董明月朝她调皮地眨眨眼。 薛小苒笑着摇摇头,被她推进了客房里,她已经让伙计把水准备好了。 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驻扎在附近的人马整装待发。 他们的车队在一个岔路口,与宋景曦他们的车队分道扬镳。 两边的队伍渐行渐远,濮阳轻澜骑马驶到了魏冥身旁。 “魏兄,就这样任他们离去?” 濮阳轻澜现在是恨不得把那群作妖的人,全部一网打尽,那才叫痛快,省得武轩帝一天到晚被算计,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鱼还没上钩,不宜轻举妄动。”魏冥淡淡说了一句。 濮阳轻澜摸摸鼻子,对于这个与小七同款冷脸的魏冥,心里也不是那么待见的。 “等鱼上钩,他们都回到西芪去了。” 到时候,再想抓住他们,那就更难了。 “这也没法子,这次的主要目标,是把最大那条鱼揪出来,旁的小鱼小虾,暂 时先让他们多蹦跶些日子吧。”魏冥的目标很明确。 濮阳轻澜点头,好吧,他说得对,事有轻缓,先把大鱼揪出来再说。 “宋家两兄妹终于回他们的西芪去了。”董明月从车窗处瞧着远离的队伍欢呼一声。 薛小苒失笑,“你讨厌他们?” 虽然她也不大喜欢宋景曦,可不能否认,宋景曦是个美男子,他只要静静立在那,清俊儒雅的形象,就能迷倒不少少女的芳心。 “哼,说是代表西芪来为皇贵妃贺生辰,可他们五月份就到了京城,直到现在才离开,足足待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两个月,几乎所有的宴席上都能遇见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暗地里在捣鼓些什么呢。” 董明月嫌弃的语气很是明显。 薛小苒抿嘴,可不就是在暗地里捣鼓事情么。 远安候与皇贵妃从前的瓜葛,她从连烜口里了解到了。 皇贵妃手上的各种资源,离不开远安候在暗地支持。 “上次,你在马场惊马,终其原因,还不是被宋景曦害的,明知道,那个小心眼的夕颜县主对他另眼相看,还跑到你跟前献殷勤,不是明摆着给你招祸事嘛。” 董明月也是后来才 弄清楚其间的关系。 所以,对于宋家兄妹就更没好感了。 关于这事,薛小苒倒没怪宋景曦,毕竟突发的事情也不是他的本意。 “说起来,宋景曦就这么走了,那个夕颜县主这次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么?” 薛小苒有些好奇,夕颜县主就是被宋景曦那张俊颜给迷住的少女之一。 “哈哈,她不是正被皇上禁足中么,能做些什么。”董明月大笑,“她也是个不长脑的,宋景曦一个西芪侯府世子,她堂堂一个王爷之女,上赶着凑上去干嘛,还想远嫁到西芪去受苦不成。” “嗯,也许,她想着让宋景曦上门入赘也不一定。”薛小苒也跟着笑,随口说了一句。 董明月眼睛一亮,“以她的个性,还真有这个可能。” “宋景曦不可能会答应的。”薛小苒摇头,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折服在女人之下。 “可不是么,夕颜县主脑子不好使。”董明月嗤笑。 “嘘~”薛小苒比了个小声的手势,这话传出去又要惹是非了。 “怕什么,我和她从小就不对付,吵架那是家常便饭,还曾动过打过一架,不过,她不是我对手,被我揍了一顿后,就 学乖了,以后,只打嘴仗,说什么也不动手了。” 董明月感到有些遗憾,要是她再多动几次手就好了,正好给她练练手。 薛小苒乐得笑了起来。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董明月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天空略阴沉,没有什么太阳。 于是,拉着她又骑马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旅程,白日骑马,晚上打牌,时间过得飞速。 很快,队伍抵达了入山的小道边。 两边是巍巍壮丽的高山,四周都是郁郁蓊蓊的树林。 经过三天的训练,薛小苒已经能顺溜的骑着马,不再紧张僵硬了。 她骑着马走到濮阳轻澜身旁。 “表哥,从这里进去啊,山路不好走呢。”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小道弯弯曲曲掩映在绿树群山间,山道看着勉强能驶进一辆马车。 “是不大好走,不过没事,走得进去,你刚学会骑马,山道走不惯,还是坐马车上去吧。” 濮阳轻澜交代一句。 薛小苒点头,老实下了马,坐到了马车上。 董明月没下马,这种山道,坐在马车上那叫一个颠簸,她可不想被颠得屁股生疼。 皇甫连辕骑着黑旋风跟在她身畔,掩饰不住的满脸兴奋。 第三百九十章 药王岭 “九殿下,跟紧了,山路比较陡峭。”濮阳轻澜瞥了眼兴奋得四处转悠的皇甫连辕,告诫了他一声。 “濮阳大哥,你尽管走,不用担心我。”皇甫连辕咧嘴一笑,露出嘴角两个小梨涡。 董明月在一旁瞧见了,不由偷笑。 这梨涡要是长在女子脸上,还是挺可爱的,可长在男子身上,就不好说了。 虽然,配上九皇子微圆的脸颊,确实也挺可爱的。 车队走上山道,道路蜿蜒崎岖,坐在马车上的薛小苒,随着颠簸的马车上下起伏。 艾玛,她赶紧往屁股下塞了个四方枕,缓解着颠簸的车道带来震动。 透过薄薄的竹帘看出去,四周都是苍翠蓊郁的密林。 越往里走,光线越显昏暗。 细碎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山道间,此时,时间已经是下晌的申时过半,离夜幕降临已然不远。 濮阳轻澜在前方领路,魏冥领人在后方戒备。 入药王岭的路不好走,道路弯曲,林木遮掩,一不注意就要走岔了路,四周的树木巧妙遍布,似隐含阵法,如不是有熟人领路,想要走进药王岭,也不是件易事。 “哇~刚才,我看见一只狐狸跑过去了。”董明月的眼睛盯着一片草丛后,兴奋得 叫了一声。 “哪里?哪里?”皇甫连辕立即驾马过去。 “跑了,一只棕色的狐狸,跑得可快了。”董明月惋惜一声。 “秋季皇家猎场开猎的时候,有不少毛色鲜亮的狐狸,到时候,你可以试试身手。”皇甫连辕凑近她,提议道。 “今年皇上圣体抱恙,肯定不去猎场了,九殿下就别想了。”董明月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也不要紧,让大皇兄领着百官去开猎也成的,正好可以把猎到的猎物献给父皇,祝父皇早日康复。”皇甫连辕脑筋转得飞快。 董明月睨了他一眼,“九殿下说得动酆王殿下再说吧。” 武轩帝病重,他还找借口想开猎场,小心被御史参上一本。 皇甫连辕眼珠骨碌转了一圈。 就在薛小苒被晃荡得想吐的时候,终于听到濮阳轻澜说了句,“到了。” 伴随着董明月一声欢呼,薛小苒趴在车厢上,缓和着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这种时候,她万分想念连烜,只要他在,帮她按压几下穴位,她一准就好了。 清宁掀开了竹帘,瞧她白着一张脸躺在车上,吓了一大跳。 薛小苒勉强爬了起来,“没事,就是有些晕车了,扶我下去走走就好。” 清宁忙扶 起了她。 下了马车后,薛小苒深深吸了几口空气,这才打量起眼前的景象。 他们停靠在一处山脚边,边上有好些古朴扎实的老旧房子。 濮阳轻澜正与一群衣着朴素的村民在交谈。 仔细一听,隐隐听到那群人称呼他为“大公子”。 原来,药王岭里面还住着这么多人呀。 薛小苒四下再一打量,发现稍远处一座庄园依山而建,屋舍高高低低掩映在各种林木之间,远远看着,甚为壮观。 濮阳轻澜正与人说着话,那片庄园的黑漆大门敞开,一个老者领着一群人迎了出来。 “我听我爹说过,以前药王岭是个门派,后来,前几任门主行走江湖时,与别的帮派结了怨,两边血拼之下,药王岭虽胜一筹,可也元气大伤,到了裴神医那代,门派基本已经凋零,不复存在,不过,他们底下还是有一批追随者。” 董明月悄咪咪走到薛小苒身旁,和她说起了药王岭的事迹。 薛小苒点点头,连烜还没和她说起过药王岭的往事呢,她对药王岭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老者是留守在药王岭的庄管事,他领着人激动地把濮阳轻澜迎接回庄。 后来薛小苒她们才知道,濮阳轻澜也有一年多没 回药王岭了。 所以,药王岭的人都比较激动。 依山而建的山庄叫佰草庄,走到黑漆大门前,古朴浑厚的几个大字屹立在门头前,让人瞧着隐隐生出敬畏之心。 薛小苒牵住阿雷,跟在众人身后慢慢走了进去。 佰草庄内的陈设布置,偏向稳重庄严,家具都是一水的红酸枝木,厚重扎实却也耐用。 天色已晚,各处挂上了彩灯。 站在位置略高的厅堂前,一扫这个药王岭的夜景,隐隐绰绰的灯火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四周,柔和的灯光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 “赶了几天路,大家都累了,先好好歇息一晚,具体事情明天咱们再议。” 濮阳轻澜把庄管事介绍一遍后,让他把人领到客房处。 薛小苒和董明月分在了一个小院落里,两人身边都只带了清宁和宝珠,小院落足够她们四人落脚。 晚饭,她们也是在院落里单独吃的。 佰草庄做的饭食味道很不错,给她们端饭菜的婆子说,药王岭不缺蔬菜水果和肉类。 靠山吃山,住在山林里,蔬菜水果自己种,肉类自己打,只有米面食盐以及一些生活用品,需要外出采购。 “这是个自给自足的小村落呢。”薛小苒吃饱饭 ,捧着一杯花茶感慨万分。 这不就是当初,她还没有走出丛林前,设想的最好生活方式。 隐居在山林边,过着归园田居的平静生活,偶尔出门采购,就算放松身心的娱乐活动了。 “可这里人数太少了些,老老少少加起来一百个人都没有,太过冷清了。” 董明月撇撇嘴,像她这么喜欢热闹景象的人,对这种大山里自给自足的生活,实在没什么向往之心。 偶尔过来玩玩还可以,长住的话,那简直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薛小苒点点头,能理解她的意思。 “我倒挺喜欢这里的,你看,晚上站在高处往下看,四周都有隐隐约约的灯火,看着多有意境,要是再飘些雾气,就更像仙境了。” “切~你咋不说,四周黑咕隆咚的,只有淡淡一些灯火,看起来像不像幽幽鬼火呢。”董明月不以为然。 鬼火?! 薛小苒往那片黯淡的灯火一瞅。 额,还真那么点感觉。 她忙白了董明月一眼,“大晚上的,说什么浑话,一会儿还想不想睡觉了。” “哈哈~我才不怕你,小苒,是你胆儿太小了。”董明月叉着腰哈哈大笑。 “……” 薛小苒扁了扁嘴,她承认,她是有点怂,因为她怕黑。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以防万一 薛小苒是在阿雷的“吱吱”声中,被唤醒的。 阿雷的小席子铺在一角,它起得早,天蒙蒙亮,它就醒了。 醒了,自然就开始叫唤睡懒觉的主人了。 “阿雷,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好么?”薛小苒翻了个身,想再眯一会儿。 “吱吱”阿雷却哪里肯,扒在石青色的素面纱帐上叫个不停。 “啊~”薛小苒无奈地翻身坐起,用手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好啦,我起来了,阿雷,别叫了啊。” 她揉了揉眼睛,掀开了纱帐,用蚊帐钩挂起。 下了床后,自己翻开箱笼,找了身窄袖窄裤脚的粉色骑装换上。 今日要去云霄崖看一看,让阿雷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然后试一试,能不能把灵青草摘下来。 云霄崖离药王岭有一段距离,山道难行,马车是走不了的,只能骑马或者走路,运动强度很大。 所以,薛小苒要做好充分准备。 衣裳是方便轻巧的骑装,包包换了个比较大的挎包,把上次濮阳轻澜给的各种药瓶儿都放了进去,还有她的辣椒水喷雾器,一些银票和碎银子,以及一小瓶食盐、火折子和连烜送她的木匕首,银票和火折子她还用油纸包了两层 ,预防汗水浸湿。 问她为啥带食盐和火折子?当然是因为,以防万一了。 这些都是她的经验之谈啊,进入山林内,需要必带的几样东西。 穿好衣裳,自己挽了个简便的发髻,就拉开了房门。 阿雷一溜烟溜了出去,“阿雷,不许跑远了。” 薛小苒朝它的红屁股喊了一声。 “吱吱”阿雷随口应了一声,蹿上附近的树木,瞬时隐匿了踪迹。 “小苒,你起好早啊。”董明月打着哈欠,从一边的客房走了出来,头发还乱糟糟的,一看就还没梳理。 “阿雷吵着出门玩,我只好起来了。”薛小苒手臂向上,狠狠伸了个懒腰。 昨天被颠了一路,身上都被颠出了几块淤青,骨头着实酸痛。 “小姐,热水来了。”宝珠从院门外端了一盆水进来。 宝珠身后,清宁的身影也跟着出现了。 两人一大早去小厨房要热水去了。 “县主,今日上崖,您千万小心,别太靠近崖边了。”清宁一大早开始,觉着有点心惊肉跳。 想到七殿下的一再叮嘱,她也忍不住一再叨咕。 “我知道,云霄崖边有罡风,我又不傻,还敢往崖边凑。”薛小苒洗干净脸后,问她,“ 我在路上买的几个大葫芦呢?” “在奴婢房里。”清宁忙回道。 昨个儿他们的车队经过一个小集市,路旁有个老翁在卖大葫芦,不少人在围观,晒干开了口子,有盖的大葫芦,要十文钱一个。 这个价钱在乡下地方来说,简直贵得不像话。 葫芦本身也不难种,大多农户都能种得出来,普通的干葫芦,卖个两三文就算不错了,而老翁的葫芦居然卖十文钱。 虽然他的大葫芦,确实比普通葫芦大了许多,有些罕见,可卖得那么贵,平头百姓谁会舍得花那么多钱,买个大葫芦回去。 所以,围观葫芦的人很多,买的人基本没有。 他们的车队经过小集市的时候,因为围观的人不少,薛小苒也扒在车窗边上看了几眼。 随即,她想起了大葫芦的某种功效,就让车夫停下了车,吩咐清宁把那几个大葫芦全都买了下来。 “一会儿给我拿过来,今天得把它们用上。”薛小苒叮嘱道。 大葫芦有什么作用?清宁有些迷糊。 等她把好些个大葫芦抱过来的时候,薛小苒抱着偌大的大葫芦就往腰间比划。 “县主,大葫芦有什么作用?”清宁一头雾水。 薛小苒朝 她神秘一笑。 “云霄崖下面是怒涛江,水势汹涌,涛怒湍急,还隐藏着未知的旋涡,实在太危险了,我得让阿雷背个葫芦在背上。” 猴子虽然会游泳,可怒涛江的江水太过凶猛,薛小苒觉着还是得预防一下。 她家阿雷的小命可是很重要的。 “背葫芦在背上干嘛?”董明月走了进来,好奇地捧起了其中一个葫芦。 葫芦虽大,可捧在手里却很轻。 “葫芦可以当游泳圈呀。”薛小苒抿嘴偷笑。 小时候,她爷爷就用这个土法子,把两个干葫芦绑在她的胳膊上充当游泳圈。 “游泳圈是啥?”董明月楞住。 “额,就是掉进水里的时候,抱着它就沉不下了。”薛小苒简单明了阐明大葫芦的作用。 董明月眼睛猛地一亮,把大葫芦抱在怀里再不想松手。 “小苒,给我两个。” 她是正宗旱鸭子,早年也曾想学一学凫水,可她下了水后,太过害怕,加上教授她凫水的嬷嬷也没什么道具让她抱着,董明月被呛了好几次水后,就再不想下水了。 有了大葫芦,她想,她可以再试着学一下凫水。 “拿去吧,我这有两个就够了。”薛小苒大方地又给她递了 一个。 一共五个大葫芦,给阿雷背一个就成,她会游泳,已经用不上这个了。 不过,她要带几个回去,给小磊他们学游泳的时候用上。 董明月笑眯眯朝她道谢,然后抱着两个大葫芦回了房间。 等她们吃了早饭,到前厅集合的时候,薛小苒和董明月各抱了一个大葫芦。 “……” 濮阳轻澜和皇甫连辕瞧着两人,都楞了一脸。 这是什么情况?她们抱着这么个大葫芦想要干嘛? 薛小苒无奈地朝董明月瞥了一眼,都说是要给阿雷下崖的时候背着葫芦了,她怎么还要抱着个葫芦跟着。 董明月有些得意地解释大葫芦的作用。 濮阳轻澜两人瞅着那两个圆溜溜的大葫芦,有些不大相信。 “这么点葫芦能承受得起人的重量么?” 他颠了颠分量,轻飘飘的,哪有什么分量。 “可以的,不过,大人估计得拿两个,阿雷用一个就成了。”薛小苒解释。 “这倒是挺有趣的,回京后,我也让人弄几个。”皇甫连辕摸着光滑的葫芦,很是感兴趣。 北地人多是旱鸭子,学习凫水的兴致向来不高,皇甫连辕就没学过。 瞧着董明月董明月兴致勃勃,他也起了小心思。 第三百九十二章 有去无回 借着董明月与皇甫连辕说话的空隙,薛小苒悄悄问了濮阳轻澜,“连烜过来没有?” 濮阳轻澜瞥了她一眼,“问他干嘛,该来的时候,他自然会来。” 语焉不详的态度让薛小苒瞪了他一眼。 她哼哼两声,转头拿来了宣纸和柳炭笔,“给,把灵青草的样子画出来,一会儿给阿雷认识一下。” 濮阳轻澜拿着细长的柳炭笔,木着一张脸,让他用这种笔绘画,不是为难他么。 “咳,庄伯,准备笔墨纸砚。” 他吩咐庄管事另外准备纸笔。 “你用毛笔画,画得不形象,你瞧,用这种笔线条比较清晰。” 薛小苒拿过柳炭笔,在宣纸上唰唰挥动起来,一株杂草没多会儿就跃然于纸上。 “这是什么笔,好神奇的样子。”董明月与皇甫连辕凑了过来,脸上都带了惊异之色。 “柳炭笔,方便简单,易于携带,居家旅行之必备物件。”薛小苒拿起柳炭笔,打了个小广告。 毛笔虽好,可用起来太过麻烦,出门在外,还是带柳炭笔方便。 董明月接过,学着她握笔的方法,试着在纸上写了个字,结果,用惯毛笔字的她 ,不出意外的把字写得歪歪斜斜。 “不好用呀。”她嘀咕一声。 “我试试。”皇甫连辕也接过,试着写了一下,字迹比董明月好一些,不过,与用毛笔写字的时候,又相差太远了。 “你们是用不习惯,用习惯就好了,这笔,主要是用来画素描的,写字的话,字迹有些淡了。”薛小苒随口解释。 “素描是啥?”董明月耳朵却很尖。 “额,就是像这个差不多。”薛小苒从皇甫连辕手里拿过柳炭笔,再给纸上的杂草,添了几笔。 董明月眼带惊异的“哦~”了一声。 “小苒,我发现,你懂的东西好多呀,而且,知道的都是我们不会的,好厉害的样子呢。” 她有些崇敬地看着薛小苒。 “哪有什么厉害的,都是我们那边的小玩意。”薛小苒笑了两声,含糊而过。 濮阳轻澜双手抱臂立在一边,这事,还没到达京城前,他就觉察到了。 先前,他会被连烜忽悠回京,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薛小苒的缘故。 可恨的是,回京后,他一直被困在皇宫里,根本抽不出时间与她研究酒精的事情。 想到这些,濮阳轻 澜就恨得牙痒痒。 这次,非把那些祸害的根源挖出来不可。 笔墨纸砚,丹砂青雘一一摆放整齐,濮阳轻澜提笔有神,没一会儿,一株叶片细长的青灵草在他笔下舒展开来。 “这就是青灵草呀,看着与普通杂草也差不多。”薛小苒仔细瞅了瞅。 “现下的时节,青灵草会长出朱红色的花蕊,在岩壁上很好分辨。”濮阳轻澜指了指青灵草中间的红色花蕊,“崖壁边,长着不少松树杉树,杂草的品种倒是不多。” 薛小苒点点头,“行,一会儿带上,到上面的时候,让阿雷多看几眼。” “阿雷能认得出么?”皇甫连辕有些担忧。 毕竟只是一只猴子,而且还是一只年纪不大的小猴。 “应该可以,先试试。” 薛小苒也没敢打包票,不过,平日里,她教阿雷认东西,阿雷是认得很清楚的。 有了样板,薛小苒安心许多,收好东西后,她走出客厅,四下眺望。 天空飘着大片大片云朵,太阳被云朵遮住,但是光线没有显得昏暗,白日的药王岭清晰呈现在眼前。 远山层峦叠嶂,近处碧树如菌,古朴厚重的老房子 掩映在绿树青山间。 还有不少人家升起了炊烟袅袅。 地势偏平坦的地方,被开挖成了一垄垄的菜园和田地,此时已有勤劳的人们在地里开始劳作。 “表哥,以前连烜住哪个地方?”薛小苒瞧见濮阳轻澜走出来,拉着他问了一句。 “他啊,住最高那个院子。”濮阳轻澜往上指了指。 薛小苒抬头一看,接近半山腰的地方,绿树成荫,隐隐露出屋檐的翘角,那里就是他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呀。 “怎么住那么高的地方?” “他习武,上面清净。”濮阳轻澜负手而立,佰草庄建在高处,一眼往下望去,整个药王岭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许久未归,熟悉的景象让他心中感到安宁。 “我听连烜说,你们的师父不喜欢用人服侍,怎么这个庄子还有这么多仆从?”薛小苒想起这事。 “他们不算是仆从,多是岭上的村民,庄子比较大,种的草药也多,庄管事手下其实就六个人手,所以,很多都是雇来帮忙干活的村民。”濮阳轻澜说道。 薛小苒点头,庄子是很大,从山脚一直延续到半山腰,没人帮忙打理确实 不行。 “那么多护卫,昨晚都住哪儿呢?” “都在下边,床铺不够,只能打地铺了。”不仅床铺不够,草料米粮也不够,好在,入山前,他让人采购了不少,做好了准备。 两人说着话,魏冥踏着石阶上来了。 他今日换了身玄色合身的劲装,体型算不上健硕,但身量匀称,肌肉紧实,举手投足间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般。 魏冥上来询问出发的时辰,原本这样的事情,交给手下就行了,可他在下面抬眸往上看的时候,瞧见立在院门前说话的两个身影,不自觉抬脚就上来了。 “王柒已经提前去探路,传回的消息,未见异常。”他清冷的声音在晨间清新的空气中回荡。 “隐门不但善毒和暗器,对于隐藏踪迹和追击也很擅长。”濮阳轻澜提醒一句,他们最好还是得时刻警惕着。 魏冥微微点头,冷峻的面容透着肃杀的气势,“外围已经布置完毕,只要他们敢来,定然让他们有去无回。” 薛小苒瞅着两人眼睛左右转悠,外围已经布置好是什么意思?是连烜来了么? 她心里有些雀跃,一不小心就浮现在了脸上。 第三百九十三章 旧事 “隐门善毒,我给你们拿解毒丹药,预防中毒,魏兄稍等。”濮阳轻澜看了眉开眼笑的薛小苒一眼,撇撇嘴转身走进院子。 “魏护卫,是七皇子来了么?”薛小苒忍不住问了一句。 看她脸上浮现的喜悦,魏冥想起了她与七皇子之间的传闻。 那个冰山一样的男子当真心悦于眼前这个女子?瞧着她笑眼弯弯的模样,魏冥抿了抿唇角,“属下不知。” 薛小苒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她又警惕起来,“那今日会有人来伏击么?” 魏冥冷着一张脸,继续摇头,“不一定,目前没发现动静。” 目标也有可能回程的时候,才发动袭击,毕竟地处深山老林的云霄崖,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薛小苒点点头,未知的因素太多,一切都是未知数。 眼瞧着出发的时辰差不多了,薛小苒也不好再耽搁,赶紧满山的呼唤起阿雷。 众人准备一番后,队伍开始出发。 他们走的是药王岭的另一条山道,山路崎岖,道路不平,薛小苒骑在云青背上,濮阳轻澜亲自帮她牵着马,阿雷则坐到了他的马背上。 “表哥,你可慢些啊,下面可是悬崖峭壁呢。” 薛小苒骑在马背上,看着陡峭 的山道旁深深的崖壁,吓得心脏嘭嘭乱跳。 艾玛,好可怕呀,薛小苒只觉看一眼都腿软,为什么山道会修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这条山道,你表哥我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濮阳轻澜头也不回,嗤笑一声。 瞧这口气,可真是欠揍。 难怪连烜从前提及他这个师兄,总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薛小苒现在有些明白了。 “那边有块平地,瞧见没。”濮阳轻澜指向崖下前方。 连绵起伏的林海中,偌大的一片空地,很是显眼,不过,因为太远,她瞧着有些不大真切。 “嗯,瞧见了,边上是条溪流吧?” “对,再往上一点有个幽潭,水流从幽潭里流出来的,那片空地就是小七经常练武的地方。”濮阳轻澜随口给她说起连烜的旧事, “再往上看,那边有棵特别大的古树,树上有个窝棚,是小七自己搭建的,练武累了,就跑到窝棚里休息。” “窝棚附近有个蛇穴,有一次,有条蛇霸占了他的窝棚,结果,他就把那个蛇穴给霍霍了,那天,整个村都吃上了蛇肉。” 难怪,那次在丛林里,她问他吃不吃蛇肉的时候,连烜是那副表情,敢情蛇肉他自己从小就祸害了不 少呢。 薛小苒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到把紧张害怕的感觉抛到了脑后。 董明月和皇甫连辕两人也是第一次在这么陡峭的山道上骑马,都有些谨慎,两人被他们的护卫们护在里道,一路小心前行,没敢乱动。 半个时辰后,他们从山道上下来,开始在林道间穿行。 此时的速度就快上了不少。 下了危险的山道,众人都松了口气,气氛开始轻松起来。 林道附近,都是杂草灌木,不时有小动物四下乱蹿,董明月骑到薛小苒身旁,表情有些兴奋,“小苒,你说,这里会有狼么?” “最好不要有。”薛小苒想起那次遇狼的情形。 “我们这么多人,遇到了也不怕。”董明月很是跃跃欲试。 “就是因为我们人多,狼瞧见了也不会过来的,狼又不是傻。”下了平地后,薛小苒就自己骑着马了。 “额,也对。”董明月脸上浮现几分遗憾之色。 薛小苒瞧着,白了她一眼,“好好赶路不好么,非要想着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董明月嘿嘿一笑,“这不是没瞧见过么,小苒,你见过狼?” 瞧她一脸淡定,董明月有些不敢相信。 “瞧见过一匹落单的狼。”薛小 苒笑笑。 “啊,狼是什么样子的?”董明月惊呼一声。 薛小苒莞尔,给她描述了一番,董明月又问,“还瞧见过什么凶猛的动物?” 薛小苒想了想,回答一句,“老虎。” 董明月嘴巴惊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一旁的皇甫连辕都被吸引过来了。 董明月追问具体的情形。 薛小苒把遇见老虎的情形给他们叙述了一遍,着重描述了阿雷为她引开老虎的英勇事迹。 阿雷顿时收获两双崇敬的眼光。 “小苒,你以前经常进深山老林采药材么?”瞧她对丛林好不陌生的样子,董明月很是好奇。 “呃,我家以前住在很靠山的地方。”她含糊应了一句。 “哦,难怪你能采到救治圣上的解毒圣药。”董明月一脸恍然。 “阿雷就是你从山里捡回来的吧?”皇甫连辕也好奇。 薛小苒笑着点头,“阿雷很小的时候,摔断了腿,我瞧着它可怜,就把它带回家去救治。” 三人絮絮叨叨,在濮阳轻澜的带领下一路前行,走了一个半时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他们在一处山脚边下了马。 云霄崖没有山道,只有非常陡峭是小道,马匹是上不去的,所以,他们只能徒步往上。 “呼,哎呦,采药也不算件容易的事情呀,上山下山就能累死人。” 董明月抬脚往上,云霄崖的小道特别陡峭,以她这样习过武艺的人,爬到半道,都累得不行。 后方的薛小苒,也在咬牙坚持,因为山里凉,她早上特地穿了件薄薄的坎肩,爬了一阵子后,她已经汗流浃背了。 还得多亏了清月在上面拉着她,她才勉强没掉队。 皇甫连辕体力还不错,能轻松跟在濮阳轻澜身后。 “让你在山下等着,你非要逞能。”他朝董明月咧嘴一笑。 “小苒都能上来,我怎么可能爬不了。”董明月白了他一眼。 “她不是为了一会儿要指挥阿雷采药嘛。”皇甫连辕立在山道一旁的石头上,等着她们爬上来。 薛小苒拿出素帕,擦了把汗。 阿雷早在山下就开始满山乱窜了,此时已经不知跑哪去了。 “就到了,小苒,快些。”濮阳轻澜站在高处,唤着她。 “哦,好。”薛小苒应了一声,牵着清宁递过来的手,继续往上爬。 身后还跟着一串护卫,她爬得太慢也会不好意思,所以,薛小苒咬牙加快了速度。 一刻钟后,流了一脑门汗的薛小苒,被崖边凌冽的山峰吹得打了个喷嚏。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云霄崖 “呼——” 山风吹得四周的树木发出“哗哗”的声响。 “山崖边的风好大呀。” 宝珠留在佰草庄里,没有跟过来,董明月爬到崖壁边,喘着气自己翻找出丝帕,抹了抹满头的汗水。 “这风还不算大,你们往前方看。”濮阳轻澜指着山崖边。 青天白日的时间,光线按理应该很充足,可崖对面的景象却模模糊糊,一股强劲的罡风在理崖壁不远处形成了一个壁罩,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风劲之强,似要扫荡一切。 “哇——” 一群人纷纷出声感叹。 薛小苒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要让阿雷从这么强劲的罡风边上溜下崖壁,采摘青灵草? 濮阳轻澜一眼就瞧出了她的顾虑,他朝她招招手。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朝他慢慢走去,山风很大,吹得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她不敢迈开过大的步子,生怕自己这一小身板,被风刮到山崖下。 “你瞧。”濮阳轻澜折了根树枝,朝崖边走去,渐渐往外伸出去。 树枝在距离崖边边一个一米多远的距离,才被罡风吹得七零八落。 “这个距离是安全地带。”濮阳轻澜解释。 薛小苒也瞧明白了,如果有这么宽的安全 距离,阿雷应该可以下去。 “有猴子下去过?”她往前挪动了几步,伸长脖子往崖壁下方瞥去,清宁连忙搀扶住她的一个胳膊。 “有的,附近有猴群,崖壁边盛产一种猴子喜欢吃的苔藓,所以,经常有猴子跑下去挖苔藓来吃。”濮阳轻澜从前没少到这边,见过的猴子多不胜数。 薛小苒点点头,大概就是那种又苦又咸能补充盐分的苔藓,阿雷也给她吃过。 她移到崖壁边时,蹲坐了下来,才敢往崖下探了探头。 这一看下去,她发现,崖壁边的植物居然不少,虽然罡风强烈,但不少树木依旧长势不错,不过一般只长到被罡风吹到的地方,就长不出去了,长出去也是光秃秃的几根枝桠,树叶基本都没了影子。 看清楚后,她小心往后移了回去,开始呼唤阿雷。 董明月被勾起好奇心,学着她的样子慢慢移到山崖边,皇甫连辕忙跟在她身后,“你小心些,这罡风诡异得很。” 瞧着“呜呜”直响的崖壁,皇甫连辕可不敢大意。 魏冥安排着护卫在四周排查,自己慢慢往崖壁边上走去,他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奇特的景象。 阿雷从一旁的树林里蹿了出来, 只见它尾巴勾着树枝,一个甩尾,就荡到了树干上,呲溜溜下了树,跑到了薛小苒身旁,它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几口的桃子。 “哎呦喂,出发前不是才吃饱么,怎么又吃了起来。”薛小苒无奈,牵着它避到一旁,翻出了濮阳轻澜画的灵青草,开始指导它认物。 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指着灵青草的特征说了好几遍,然后,又小心移到崖边指着下面,最后,还用树枝演示了几遍,让它知晓罡风的威力。 “这也太费劲了吧。”董明月瞧她说得口干舌燥的,阿雷还不清楚懂还是没懂。 薛小苒嗔了她一眼,“你以为容易呀,阿雷再聪明,它也是只猴子,而且,它才两岁,还是个小宝宝,能理解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董明月蹲在她身旁,忙不迭地笑着摸摸阿雷的脑袋,“我们阿雷还是个宝宝呢。” 薛小苒把清宁手里的大葫芦拿过来,用事先预备好的绸带,把大葫芦绑在阿雷的肩膀和腰腹上。 阿雷显然是很不配合的,莫名其妙让它背个东西在背上,它能配合才叫奇怪。 万丈悬崖下是滚滚江水,薛小苒不敢大意,她支起一脸的笑意,安抚了许久,阿 雷才面前没有再揪开捆绑在身上的绸带。 “行了么?”濮阳轻澜摸着阿雷的脑袋,对它背后的大葫芦很不以为然。 那么多只猴子都可以来去自如,没道理阿雷不行。 薛小苒却坚持,阿雷又不是土上土长的猴子,肯定没有本地猴子那么熟悉地形,万一失手掉到河里,至少不会被淹死。 “阿雷,去吧,找到这种草,拔下来,放到小布包里,多拔几株,这样跑一趟就成了。” 薛小苒指指被山风吹得凌乱的纸张上,绿幽幽的灵青草,又点了点它背着的薄薄小布包,这是她特地给阿雷做的,就是用来装拔好的灵青草的。 “吱吱”阿雷应了一声,就朝壁崖边蹿了过去,一个蹿跳就往下跃去。 吓得薛小苒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连忙移到崖壁边,干脆不顾形象的趴在地上,朝崖壁下探出一个脑袋。 就见阿雷身手敏捷地在各棵树木间来回穿梭,并没有掉到什么地方去,她心里总算大大地松了口气。 “那是猴子,山上都是猴子的地盘,哪里会那么容易掉下去。” 耳畔传来濮阳轻澜的嗤笑声。 薛小苒懒得理他,继续趴在地上,往下探头。 立在小道旁, 守住入口的魏冥瞧着直直趴在崖壁边的薛小苒,有些好笑,胆子小,还偏要往边上看。 董明月凑近薛小苒也慢慢匍匐下去,学着她的样子,往崖壁下探出了一个脑袋。 “这样瞧,果然感觉安全很多。”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好歹身体大半部分在崖壁上,感觉没那么心慌了。 薛小苒转头朝她勉强笑了笑,“地上咯得慌,你瞧一会儿就起来吧。” “没事,你瞧,阿雷爬了好远了,哎呦,下面那片江面看着都让人心惊,水面也太湍急了。”董明月的眼神好,远远瞅见下面浑浊翻滚的江面,心头无端端就是一跳。 “是啊,所以,我才让阿雷背着大葫芦嘛。”薛小苒半眯着眼睛往下瞅。 皇甫连辕蹲在她们身旁,没敢离崖壁边太近,时不时探头看看,也看清了下边翻涌的江水。 这地还真是险峻,他心里嘀咕。 濮阳轻澜却老神在在,他对阿雷有信心,现在担忧的应该是,旁的事情。 他往魏冥的方向看了眼。 魏冥朝他摇了摇头。 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濮阳轻澜点点头,云霄崖地势太过陡峭,对方要动手,应该不会选择这么个不方便动手的地方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敌袭 阿雷下到崖下的时间并不久,约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瞧见它矫健的小身影抓着壁崖边的树枝,一路向上。 壁崖边上树木和凸起的岩石都是它借力的物体,根本没有费啥力气,轻松悠哉地攀了上来。 “阿雷,慢点,不着急。”趴在崖壁边上的薛小苒小声唤了一句。 “它摘到了耶,你看,小布兜里鼓鼓的,叶片和濮阳神医画的一样,好能干呀。”董明月忍不住往外又探了一分。 她的肩头就被一个大掌阻了一下,“危险,小心些。” 盘腿坐在她身旁不远的皇甫连辕严肃告诫。 董明月转头瞟了他一眼,默默往后挪了挪。 “上来啦。”薛小苒瞧着阿雷晃悠悠爬上来,赶紧从地上也爬了起来,身体稍稍往后挪了几分。 董明月也跟着爬了起来,笑眯眯朝爬上崖壁边的阿雷拍拍手:“嘿,任务完成了,我们阿雷可真棒。” 阿雷一溜烟跑到了薛小苒身旁,她把阿雷揽在怀里,“我们阿雷真是棒。” 她夸赞阿雷一句,轻轻给它顺着毛,然后取下挎在它肩头的小布包。 “表哥,给,看看是不是灵青草。” 小布包递给了濮阳轻澜。 濮阳轻澜看着塞 到满满当当的小布包,赞许地看了眼窝在薛小苒怀里的阿雷。 拿出一株草瞧了瞧,是灵青草没错,就是…… “阿雷啊,怎么都是碎碎的呀?”濮阳轻澜一张脸顿时变成了苦瓜相。 整株的灵青草大多都变成了花叶分离的散碎状态了。 “额,它大概不懂得整株拔。”薛小苒抱着阿雷起身,凑近瞧了瞧小布包里的灵青草。 果然,大多都是散碎的叶和花。 “……” 她有些无奈地摸摸阿雷的脑袋,阿雷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显得很是无辜。 “碎了不能用么?”董明月问了一句。 “也不是不能用,药效会差些,还好,有几株是整的。”濮阳轻澜小心扒拉着兜里的灵青草,总算挖出几株整齐的药材。 “这些够用了么?”薛小苒小心问了句。 “倒是够用了,不麻烦阿雷再跑了,等入了冬,我让人下去采挖就好了。”濮阳轻澜摆摆手。 灵青草生长条件恶劣,长成一株并不容易,让阿雷这么随随便便一扯,实在太过浪费了,还是得人工下去采摘,比较安心。 薛小苒松了口气,她也不想让阿雷再跑一趟了,看着都觉着心惊胆战。 濮阳轻澜把灵青 草小心放好,云霄崖上的山风太大,目标达成,自然要招呼众人撤退了。 他刚想开口,异象突起。 数道闪着锐利的寒光划破长空,朝他们一群人的方向疾速射来。 濮阳轻澜脸色巨变,他一把拉开身旁的薛小苒,吼了一声,“有暗器,快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带着诡异的绿芒近在咫尺。 董明月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有些傻眼,她虽然会些武艺,可平日也只在家中与父兄练手,实战方面的经验并不多。 “快躲开。”一旁的皇甫连辕大吼一声,朝她一把扑过去。 两人就地一滚,避开了大部分寒芒。 薛小苒抱着阿雷被濮阳轻澜拉过身后护住,寒芒从她身侧呼啸而过,她的脸刷的一白。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站在崖壁入口处的魏冥面色一整,抽出腰间佩剑,“敌袭,全体戒备,王柒,带人包抄过去。” 围在崖壁边上的护卫们立即如同矫健的豹子般行动起来。 暗卫和护卫反应同样迅敏,瞬时把崖壁边的董明月和皇甫连辕团团围起。 “啊——”被皇甫连辕扑倒在地的董明月突然惊呼一声。 “九殿下受伤了!” 他们倒地后,避开了大 部分暗器,可依旧被一只弩箭射中了皇甫连辕的大腿。 弩箭威力强大,直没皇甫连辕的大腿处,黑红色的血液迅速把他的外裤染红了一片。 “他们手上竟然有弩。”濮阳轻澜瞳孔一缩,失策了,弩威力大射程远,但填装弩箭的时间长,且弩机偏大,不适宜随身携带,一般只有战场上会运用得到。 没想到,他们为了这次的埋伏行动,居然还动用了弩机。 濮阳轻澜迅速把装着灵青草的小布兜塞进怀里,然后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褐色药丸。 “弩箭上有毒,解毒丹给他服下。” 董明月手心有些颤抖地接过,“九殿下,先服药,没有水,你试试看能吞得下去么?” 他自己本来应该能够避开的,这都是为了救她。 皇甫连辕的脸色很白,弩箭透骨而入,他这辈子还没感受过这么剧烈的刺痛,疼得仿佛整个大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当他看到董明月一脸的忧心时,又觉着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就着她的手,含住略显苦涩的药丸,皇甫连辕用唾沫干咽下去。 “锵锵锵锵~”兵器交接的声音,在呼呼的山风中格外刺耳。 密集昏暗的林中 ,响起了短兵相接的声音。 “先离开崖壁边,这里太危险。”濮阳轻澜指挥着暗卫和护卫,把他们两人护到一旁的杂林旁。 “清宁,护着县主避到一旁。”濮阳轻澜抽出佩剑,目光一凝,护在她们附近。 清宁的手往腰间一抽,一把银色软剑抖出了一串剑花。 护着薛小苒往另一边的杂木林里避。 薛小苒抱着阿雷跟着清宁,对面密林中隐现一群黑衣人,手上的兵器闪着诡异的绿芒,不用多想,就知道,定然又是使了毒。 好在,早上的时候,濮阳轻澜就做好了准备。 “阿雷,你躲到树上去。”薛小苒凑近一棵大树后,把阿雷放到了树干上,“上去,上去,爬高一点,再高一点。” 她不断让它往上,满山头的厮杀声,却让阿雷害怕,它不时回头忧心地看她,并没有爬到太高的地方。 “咻咻”弩箭的破空声再起。 濮阳轻澜和清宁面容肃穆,如临大敌,各自舞动起手中的兵器,随着“叮叮”声响起,地上掉落散乱而锐利的弩箭。 薛小苒心跳如鼓,侧身躲到了树干后,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嘭”的一声巨响,一个类似烟花的讯号在天空绽开。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不做二不休 一声巨响,似乎触动了对方的神经,攻击的力度越发紧促,林间不时传出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黑衣人越涌越多,不要命般拼着受伤冲出了密林,笔直朝濮阳轻澜他们袭来。 这群人的目标果然是濮阳轻澜和灵青草。 濮阳轻澜冷笑一声,当他好欺负? 手上一挽,长剑带着凌厉的劲气迎向黑衣人。 随着黑衣人密集冲出,战况吃紧,魏冥冷眸半眯,一跃而起,长剑如虹,冲到了濮阳轻澜身旁。 讯号散发出去,上山还需要时间,他们得撑上一段时间。 魏冥剑起剑落,四周一片惨呼,他冷寂的脸色,不知何时溅到了一片血红,无边的杀气在凌冽的山风中悍然四散。 薛小苒躲在树干背后,看得背脊发凉。 这个魏护卫,当真是凶悍如斯呀。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一名黑衣人被魏冥飞起的一脚踢向崖壁外,径直飞向罡风处,强烈的罡风很快把他吹歪向一边掉落下去。 薛小苒瞧得心惊胆战,被罡风吹下翻滚的江面,怕是凶多吉少吧。 崖壁上的战斗依旧在持续,晃眼一看,黑衣人的数目竟然像似不减反增。 地上已经躺着不少黑 衣人的尸体,可他们的攻击却丝毫没有减慢。 濮阳轻澜额前的汗珠滚落,这些黑衣人都是死士,出招几乎都是不防守,只攻击,不要命的打法,让人疲于应付。 山风凌乱,风向变幻不停,又不适宜用药粉攻击,他只得心里暗暗咒骂几句。 小七这混球,怎么还没到? 正念叨着,山壁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薛小苒也听到了动静,她躲在树干背后看过去。 只见,一道玄色身影猛然从山下跃了上来,手中的一把长剑在半空中闪着冷厉炫目的光芒。 玄色身影的动作迅如闪电,顷刻间,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直落下,一道寒芒划过,一名黑衣人“扑通”倒下。 许是他出场的气势太过骇人,四周静寂了一瞬。 他半垂的眼帘缓缓抬起,露出一双幽深如潭的黑眸,浓眉入鬓,鼻梁挺拔,紧抿的薄唇有棱有角,挺直的下颚线如同刀刻一般,端显俊美无俦,浑身散发着冰川般的冷寂。 瞧着那熟悉的身形,薛小苒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虽然很想呼唤他一声,不过,战况正酣,她不能让他分心。 “小七,你这混球,再不来帮忙,想要累死你师兄呀。”濮 阳轻澜可没那么客气,瞥到连烜飞身上了崖壁,张口就是一顿训。 连烜没有回话,冷眸扫向濮阳轻澜的方向,入眼就是躲在树干背后,探出的那张白皙小脸。 瞧她平安无事,他心头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这才扫了一圈壁崖上的情形。 皇甫连辕那小子惨白着一张脸被暗卫护在身后,董明月半蹲在地扶着他。 连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小子的武艺还得多加练习才成。 “弩箭准备。”密林边处响起一道压低的男声。 竟然有弩箭,连烜心头一凛,大喝一声,“小心弩箭。” 薛小苒头一缩,立即老实躲回树干后。 破空的利刃声后,是“叮叮”的一阵扫落弩箭的声音。 却听有人闷哼一声,薛小苒瞟了一眼,心中大急。 清宁一张脸惨白,左肩有黑红血迹流出,很明显是中箭了。 “箭上有毒。” 薛小苒着急,翻出了解毒丹,倒出一颗放到手心上。 魏冥也瞧见了清宁肩头的伤,他皱起了眉头,跃到她身前,帮她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势。 中箭后的清宁摇摇欲坠,对方的毒非常的霸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已经开始晕眩起来。 薛小苒瞧着 ,再顾不上躲藏,冲上前几步,扶住了她,一手把解毒丹塞进了她嘴里。 “是解毒丹,清宁,你试着咽下去。” 条件有限,只能干咽。 薛小苒架起她的右臂,把她往后挪,直到挪到树干后,才放她靠着树干坐下。 “别怕,表哥的解毒丹很厉害的,一会儿就好了。” 她对濮阳轻澜的药丸还是很有信心的。 “谢谢县主。”清宁勉强咽下解毒丹,抖着一双泛白的嘴唇说道。 “别说话,你们七殿下来了,会没事的。”薛小苒瞧着她肩头黑红的血,很是心疼。 清宁白着一张脸轻轻点头,是啊,七殿下来了,她们会没事的。 “吱吱”阿雷的声音从左侧树枝上传来。 薛小苒抬头一看,阿雷整个身体挂在一条细细的树枝上,树枝被它的重量压得直往下坠。 往下坠本来也没事,可偏生,那处已经是崖壁外的界限了。 柔软有韧劲的树枝在山风的肆虐下左右摆动,阿雷背着葫芦的身体也摇摇晃晃。 薛小苒的心呀,瞬间就揪了起来。 “我的乖乖呀,你怎么跑那边去了,快过来,风那么大,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崖壁上的厮杀依旧持续,不过,因 为连烜还有雷栗他们的陆续到来,黑衣人开始陷入一边倒的败退状况中。 薛小苒瞧了一眼,心里稍安,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小声召唤,“阿雷,快过来,那边危险。” 她伸手,想把阿雷从树上抱下来,可是还差一点点。 阿雷听到她的呼声但没有动弹,它的黑眼眸里满是警惕紧张,满场的厮杀声和血腥味,让它直觉感到害怕。 “阿雷,过来,过来,乖乖过来。”再走两步就靠近崖壁边了,薛小苒恐高,实在不敢再往前了,小声召唤阿雷。 阿雷认真瞅了她几眼,这才慢悠悠往前挪动。 而另一边,密林边上蒙着脸发号施令的黑衣人,眼瞧着局势对己方很不利,阴戾的眼眸显现一抹狠毒之色,他拿过身旁一个黑衣人手里的弩,瞄准了某个目标。 “弩箭准备。” 他话刚落下,身旁却不断传来惨呼声,一瞥之下,一身玄衣的皇甫连烜如同杀神般冲入举着弩弓的队伍,剑起剑落之间,黑衣人纷纷倒下。 他一双眼眸顿时睚眦欲裂,今日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一不做二不休,黑衣人举起手里的弩弓,瞄准崖壁边上的某个目标,弩箭疾如闪电般射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她也很绝望呀 弩箭的目标是树上那只猴子。 濮阳轻澜身旁有护卫护着,即便射过去,也不会射中。 德福县主身后不远,有暗卫的身影,弩箭射向她,十之八九也会被扫开。 射那只猴子就不同了,它的身子在高处,且在崖壁之外,弩箭射向它前端,就算躲得开,也要掉到崖壁外。 黑衣人的手里的弩箭一射出,不远处的连烜神色就猛然一变。 弩箭的方位射得偏高,他的目标是什么? 连烜深邃的黑眸顺着那急如流星的弩箭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小心——” 阿雷在摇摆的树枝上往前慢慢移动,薛小苒心头正想松口气。 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循声望去,划破空气的寒芒带着死亡的气息径直朝树枝上的阿雷疾奔而去。 那一瞬间,像是被定了格,薛小苒甚至瞧见了那寒芒中闪动的幽绿诡异光芒,犹如死神的召唤。 “阿雷——” 薛小苒的心脏惊得差点从口中跳出来。 她嘴里唤着阿雷的名字,手脚已经随心而动。 阿雷决不能有事! 她抬脚伸手,向上猛然一跳,握住阿雷的脚踝把它拉下树枝,然后紧紧抱在了怀里。 弩箭带着寒芒从阿雷刚才所在的位 置呼啸而过,“笃”的一声,紧紧扎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一切看似很顺当,可惜,薛小苒带着冲力的跳跃没能收住脚,万丈悬崖就在她脚下。 她一脚踏空,整个人瞬时滚了下去。 “小苒——” “小苒——” “小苒——” 落下去的一瞬间,薛小苒听到了好几声呼唤声。 声音那般撕裂、绝望、悲戚…… 风声在耳畔“呼呼”响起,心脏因为他们的呼喊狠狠收缩了一下。 她也很绝望啊。 这,是她第三次坠崖了吧? 她怎么就与坠崖的缘分这么深呢?薛小苒真是欲哭无泪。 第一次她幸运的被一棵葳蕤繁茂的古树缓冲了坠力,第二次,是连烜带着她下坠,替她抗住了下坠的冲力,这次,下面是滚滚江流,她一个泅水本事不怎么高强的人,怕是没那么好运了。 薛小苒把阿雷紧紧抱在怀里,一人一猴的分量不轻,直直撞上了崖壁上突出的松树,巨大的冲力震得她五脏六腑差点移了位置。 她勉力腾出一只手,想要试着揪住树枝,可只揪住了一截,缓了缓她下坠的身形,又滑溜了下去。 身体继续往下坠,崖壁边上的树木不少,她一路撞了三四棵 大小不一的树木,揪住了两次树枝,身体一时半会没被甩入强力的罡风中。 “阿雷,你跳到树上去。” 薛小苒在第二次揪住树枝的时候,身形稍稍停了几秒钟,她忍着被树枝刮得生疼的脸,想让阿雷爬到树上去,以它的攀爬能力,它能平安地爬到崖壁上去。 阿雷却似有些吓懵了,手臂抱着她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安,眼眶里甚至蓄满了害怕的眼泪。 薛小苒只来得及心疼它一秒,下一秒钟,从树枝上滑落的她,一屁股磕上了一大块凸起的岩石上。 疼得她眼泪都飚了出来,心疼自己一秒的时间都没有。 “小苒——” 就在此时,上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原本低沉醇厚的声音,因为焦急忧心,撕裂中夹杂着粗粝的磨砂感。 薛小苒隐隐瞧见了连烜从高处朝她飞身扑来,可转瞬间,她的视线内就没了他的踪影,因为,她被刚才突起的石块甩到了罡风中。 一股巨大的冲力,瞬时把她吹离了原来的位置。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抓住她了,连烜一手抓住树枝,一手伸向刚才薛小苒所在的位置,看着她纤细的 身影消失在罡风中,睚眦欲裂。 早在她掉落下崖的一瞬间,连烜就贴着崖壁迅速爬了下去。 她下坠的速度太快,他要避开罡风,速度上稍慢了那么一点点,就是那么一点细微之差,他没能抓住她。 看着眼前一片雾茫茫的罡风,连烜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动作没停,继续往下。 小苒不会有事的,下面是江面,她会水,不会有事的。 他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仿佛只有这样,他才有寻找下去的动力。 “小七——别下去了——小苒被甩到西面的江面去了——” 壁崖顶上传来濮阳轻澜用内力传来的音讯。 西面?连烜的动作一滞,看了眼还有一段距离的崖底,越到下方,罡风越是猛烈,人能活动的范围也越小,灵青草就生长在最下面那一段靠近江面的地段。 以他的能力要想下去,也很有可能被罡风吹到不知名地方去。 眨眼间,他就做出了决定,动作堪比猿猴,飞速向上攀爬。 几息工夫,他腾空而起,落在了崖壁之上。 “哪个方向?”他面容肃杀冷厉,黑眸泛着森然的杀意。 崖壁上的战况已经结束,崖壁四周被数不清的士兵围着着,黑衣人 倒了一地。 连烜下崖之前,已经怒不可歇地把那个指挥黑衣人的人劈晕了过去。 没了领头羊,剩下的黑衣人很快被一网打尽。 “怒涛江西面,雷栗已经领着人追过去了。” 濮阳轻澜蹿到崖顶边一棵最高的树木上,先前,他就是这样,才瞧见了薛小苒被罡风甩入了怒涛江西面。 他立即让雷栗领着人寻过去了。 连烜猛地攥紧拳头,他朝一旁眉头紧蹙的魏冥看了一眼,“魏首领,这里就交给你了,那些死士嘴里都藏了毒,别让他们都死了,还有,那个是重点要看住的对象,想要撬出有用的讯息,就靠你了。” 他指着被护卫们困成肉粽,被他打晕过去的那个黑衣人。 魏冥冷着一张脸,“七殿下放心,刑讯是锦衣卫最擅长的手段之一。” “师兄,我去寻小苒,这里你负责。”他留下一句话,转身就想下山。 “七殿下,我也和你一道去找小苒。”董明月飞速冲了过去,一张脸白惨惨的,显然被吓得不轻。 “董小姐,深山老林里,你去了只会拖累行程。” 连烜毫不客气扔下一句话,然后往下山的山道一跃而下,身形如同闪电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三百九十八章 最后的机会 薛小苒是被罡风甩出来的。 对,就那么几秒时间,她上一秒着经历了被强力罡风吹得天旋地转神魂颠倒的滋味,下一秒,“嗖”的一下,昏头涨脑的从罡风中被高高抛出。 被抛出半空中的时候,她恍惚还远远瞧见了高崖处,有个模糊的身影立在高耸的古木之上。 还没等她瞧上两眼,她的身形已然急速往下坠落。 薛小苒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能下意识抱紧怀里瑟瑟发抖的阿雷。 “阿雷,别怕,姐姐在。” 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哗哗的流水声,视线所及之处景象一路倒退。 薛小苒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次下坠,她跌落了异世,这次下坠,她要是能穿回去,该多好。 可这念头一升起,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就浮现在眼前。 那双黑眸,如此深邃浩瀚,似苍穹璀璨的夜空,让她如此眷恋和不舍。 就在刚才,他不顾自身安危,跳落百丈危崖,那一声嘶哑的呼唤,仿佛近在耳畔。 她要是不在了,他会难过的吧。 想到那双深邃黑眸染上一片孤寂哀愁,薛小苒的心就猛地抽搐了一下。 不,她不喜欢看到他难过寂寥的样子。 在 丛林的时候,他身上不时就会散发出那种孤独清冷的气息,那时的她,看在眼里,就喜欢折腾出一些动静,吸引他的注意力,尽量让他减少那样冷寂的表情。 她不想让他难过,薛小苒牙根一咬,不能轻易放弃。 念头在脑中转了几圈,耳畔的水流声越发明显。 薛小苒的脑子瞬间清醒起来,电光火石间,原本放任自流的身躯在半空中陡然用力,把平躺的姿势,奋力扭转成脚朝下的垂直状态。 高空入水,入水面积越小,越安全,如果整个身躯拍打在水面上,很容易被拍晕过去。 落入翻滚湍急的江面,人还被拍晕,就基本等于没救了。 她不想死,她怀里还有阿雷,现在的情况,谁也救不了她,她要努力自救。 “扑通”,几乎是身躯扭转的瞬间,她紧绷着双腿从高处狠狠插入江面。 入水时的巨大冲力,差点把薛小苒拍懵了去,她径直沉入江水里,耳朵因为突如其来的耳压导致嗡嗡作响。 还是因为怀里不断挣扎的阿雷,她才缓过神来。 薛小苒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努力睁开双眼,看着顶上微弱的光亮,奋力划动四肢向上。 她 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憋着一口气,脸部都扭曲成一个奇怪的模样,用力蹬着双腿。 上去、上去、快上去,胸膛间挣扎的阿雷动作已经渐渐缓了下来。 时间不等人,她,要,上,去—— 薛小苒咬牙切齿,憋得一张脸都红了起来,使出洪荒之力,两腿不停用力划动。 她不敢放开阿雷,阿雷身体瘦小,虽然容易浮上去,可江水湍急,一转眼就能把它冲得无影无踪。 许是阿雷背后的大葫芦起了作用,他们没有坠入太深的江底,加上她奋力划水,上升的速度加快不少。 水里短短一瞬,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呼——” 冲出水面后,空气从四面八方涌进胸肺,憋红一张脸的薛小苒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阿雷却没有那么幸运,它被灌了很多水,呛得不行,一浮出水面就咳个不停,咳嗽声一声高过一声,身上更是抖得厉害。 “阿雷,别怕,姐姐在这。” 水流很急,一路把她和阿雷推往下游,薛小苒尽量让自己在水中保持平衡,同时小声安慰浑身发抖的阿雷。 阿雷受了很大的惊吓,呛了水的喉咙已经咳得嘶哑,它惊惶又害怕 ,只会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阿雷,搂好了,别松手啊。”薛小苒腾出两只手,开始往岸边奋力游去。 可怒涛江的名头不是随便得来的,湍急的江水不时掀起浪花,她好不容易离岸边近一些,一个大浪过来,又把她推了出去。 如是再三后,薛小苒就累得不行了。 浑身上下像灌了铅似的,她不敢再扑腾了,还得保留几分力气,别一个浪花过来,她都没力气浮起来了,那可就真的玩完了。 怒涛江在高山林海间一路奔腾而下,两岸的青山绿树连绵不断。 阿雷因为害怕水流,径直爬到了薛小苒的脖颈上,抱着她的脑袋不放手。 “阿雷,别害怕,猴子可是天生会游泳的,所以啊,你比姐姐厉害,姐姐可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薛小苒嘴里嘀嘀咕咕的安慰它,伸手把它的爪子放到脖子下,“你爪子利,可别挠花姐姐的脸了。” 阿雷埋首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彷徨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了些,就没再敢乱动了。 一人一猴,顺着急流,一路漂流,每次瞧着岸边比较近,薛小苒就尝试着游过去,可惜,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就这样,不 知漂流了多久,薛小苒一张脸已经被泡得毫无血色时,就远远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一开始薛小苒还奇怪是什么声音,随着声音越发明显,她猛然想了起来。 尼玛,那是水流坠落的声音,前方有瀑布! 薛小苒的脑子里拉起了警钟。 她伸长脖子往前方探了探,略显浑浊的江水延绵伸展,转过某个转弯道后不远,开始往下坠落,果然是瀑布。 听着耳畔传来的轰鸣声就知道,水流落差的距离定然不低。 完蛋了。 薛小苒面无血色的脸,更添几分阴晦是灰白。 真是霉运当头照呀,她和阿雷的小命要交待在这里了么? 不,不,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小时候,她奶奶给她算过命,说她是有福长寿的命,活到八十都不嫌多。 乱七八糟的念头止都止不住,薛小苒用力摇摇头,甩开不着调的思绪。 现在,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开始认真观察附近的地形,这一仔细观察,还真让她找出了一丝生机。 水流转弯处,有一片浅滩,深深浅浅的石块在浅滩上隐现。 薛小苒眼睛瞬间变得铮亮,这是她和阿雷最后的机会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活着真好 连烜追上雷栗寻人的队伍时,湍急翻滚的江面上空无一人。 他面色沉寂如霜,“可曾瞧见过他们的身影?” 雷栗摇头,同样一脸沉重,“濮阳公子在树上瞧见县主被甩入西边江面,可江水滚滚,县主浮起后,一时半会儿怕是游不上岸边。” 他指着翻滚的江面,就算是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想要从江水中心游上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是体型纤弱的德福县主呢。 连烜眸中寂黑一片,“方魁,飞鸽传讯回去,让阴九把人手都调过来,沿江搜寻县主的身影。” 府城的驻军离此地太远,即便调动过来,也太迟了。 他带了千名近卫埋伏在云霄崖附近,现在能调动的,暂时只有这些人手了,野外的江岸基本没有道路,车马无法前行,只能靠人力搜寻下去。 “是,殿下。”方魁瞥了眼那张冷如冰川的脸,心头打了个冷颤。 保佑德福县主平安无事,要不然,他们七殿下,以后那张脸只有冻死人的表情了。 “雷栗领人沿江搜寻,呼喊德福县主和阿雷。” 连烜安排妥当后,纵身一跃,快如疾风般沿着江水奔腾的方向飞速奔去。 他的动作很快,几个跳跃间,已经把 身后的队伍抛开老远。 江水滚滚,江面上没有人的踪迹,连烜面沉如水,又心急如焚,却不得不保持冷静,运足目力扫射两岸边,生怕一个疏忽,错过了她的身影。 “冷三。”他突然停在一处岩石上。 冷三的身形从一旁的林木后跃出,他单膝下跪,“殿下。” “你沿着这边沿岸搜寻一遍,我负责对面。” 单搜一边,速度会快很多。 “殿下。”冷三有些犹豫,他一走,殿下身旁就一个人手都没有了。 “服从命令。”连烜冷冷扫了他一眼。 江流湍急,如果不能尽早搜寻到他们的踪迹,天色一黑,搜寻的难度就更大了。 “是。”冷三垂眸应下,瞬间闪身离去。 薛小苒的两只手正死命抠着一块石柱,即便身后的水流一直大力地冲刷着她,她也咬着牙,坚决也不放手。 这是她费尽心思,算准弧度,然后顺着转弯的急流,用尽全力好不容易才抠住的石柱。 打死她也不能放手。 “阿雷,阿雷,那边水浅,你顺着姐姐的手臂爬过去,然后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就可以上岸去了。” 薛小苒勉强侧了侧头,对着浑身湿漉漉的阿雷细声劝说。 阿雷的神情很是萎靡, 它虽然一直抱着她的脖子,可是,依旧被翻涌的江水不断浸湿,长时间的浸泡,让向来活波的阿雷,精神遭到了很大的冲击。 “吱吱”阿雷勉强应了她一声,可就是没动。 薛小苒只好反反复复,又说了几遍,可阿雷不为所动,抱着她就是不愿撒手。 落水的过程让它太过惶恐害怕了,薛小苒心头一叹。 她两只手都抠着石柱,实在没力气把它送过去了,无奈之下,薛小苒勉力挪动了几下手指,让自己慢慢把合抱粗的石柱环抱住。 等她好不容易抱着石柱后,她再次侧过脑袋,“好阿雷,你爬到石头上去,你上去了,姐姐才好上去哦。” 她用下巴碰了碰大石柱,然后再次重复。 阿雷听懂了,它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舍得松开了她的脖子,后脚一蹬,跃上了有些凹凸不平的石柱面上。 薛小苒大大松了口气。 有它架在她脖子上,她想爬上去,都不敢乱使劲,生怕阿雷一不小心被她甩落到江面上去。 那可就是前功尽弃,先前的一切努力都等于白费了。 所以,等它上了石柱后,薛小苒开始手脚并用向上爬。 可她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了,身上又疼又笨又重,不高的 石柱,她生生折腾了十几分钟,才踩着石柱边上凸起的部分,爬了上去。 “……” 合抱粗的石柱面上,被江水冲刷得很干净,虽然有些凹凸不平,可对于在江水里泡了半天的薛小苒来说,如同身在天堂。 “活着,真好。” 她感叹完一句,倒头躺在了石面上。 抬眼向上看去,有些雾蒙蒙的天空,此时,在她眼中都显得这般可爱。 “吱吱”阿雷凑到了她脸旁,卷缩成一团窝在她的脖颈间。 “阿雷啊,乖乖别乱动,等姐姐休息一会儿,咱们就到岸边去。”她有气无力地摸摸阿雷湿漉漉的毛发,现在她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连烜他们应该会找过来吧,她和阿雷在岸边等他们就成了,不能乱跑。 薛小苒只躺了一会儿,就慢慢爬了起来,即便身上无数的地方在叫嚣着疼痛。 这里太危险,转角的浪花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两条腿,冲力和浮力都不小。 得赶紧上岸才行。 她站了起来,瞧了瞧最近一块大岩石的距离,目测了一下,把阿雷抱起。 “阿雷,姐姐把你抛过去,你待在那块石头上,别乱动啊。” 她指着大岩石,又做了几次抛的动作。 话重复几遍, 确定它能理解,薛小苒攒了攒力气,一口作气,把它抛了过去。 阿雷稳稳当当落在岩石上。 薛小苒脸上露出了笑容。 等到她要过去时,倒是有些犹豫了,她现在体虚无力啊,想要飞跨过去,几乎不大可能。 不过,边上的水流稍微缓和了一些,冲力没有那么大了,她想了想,坐到了石柱边上,滑落到水里的时候,用腿在石柱上一蹬,用尽全力朝阿雷所在的位置游去。 等她的手抠住岩石时,发现脚下已经能碰触到地底了。 “哇~终于能上岸了。”薛小苒无力地欢呼一声,扶着岩石慢慢转弯,开始向河岸移去。 她转到岩石另一边,水位只到她胸腹间了。 薛小苒笑着抱起阿雷,一步一步走上岸。 “阿雷呀,我们安全了。” 走上江岸,她放下阿雷,然后一屁股坐到了碎石头上,靠着一块半大的岩石,半天不愿动弹。 她浑身上下到处都疼,不仅疼,还都有些脱力,脱离困境后,手脚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落地后的阿雷,精神终于好了一些,甩了甩湿透的毛发,开始在附近溜达。 薛小苒的眼珠随着阿雷的移动,有气无力地转动,她得好好躺会儿,再躺会儿。 第四百章 逆天霉运 “吱吱” 薛小苒迷迷糊糊的,困得快要睡着时,耳畔传来阿雷的叫声。 她勉强睁开了眼睛,阿雷蹲坐在她身旁,伸手递过一个黄橙橙的果子。 它另一只手也拿着一个,正砸吧砸吧吃着。 “这是啥?能吃么?没毒吧?”薛小苒接过,果子不小,有点眼熟,她一时没想起是什么果子。 阿雷吃得津津有味,今天经历的事情刺激太大,又惊又吓之下,它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薛小苒把果子凑近闻了闻,有股桃子味。 难道是某一品种的桃子?黄色的桃子?黄桃! 猴子在野外辨识果子的能力,肯定比自己强,薛小苒也不多话,随手抹了抹桃子,一口咬了下去。 额……有点酸,还有点涩,味道可没有蜜桃那么清甜。 咬一口下去,口水都泛滥开来。 薛小苒皱着一张脸把黄桃咽了下去。 “忒酸了些,阿雷,你不觉着酸么?”她瞧它啃得津津有味,实在有些无奈。 阿雷依旧砸吧砸吧啃得欢,一双黑亮的眼睛又重新焕发出神采。 薛小苒朝它笑笑,伸手把它抱入怀里,亲昵地抚摸它柔软的毛发,然后把它背上的大葫芦给解了下来。 阿雷没事,实在太好了。 她实在想象 不出,阿雷要是被那一箭射死,她会是什么反应。 那样的情形,光想想,她就觉着眼泪要掉下来了。 这是从丛林里,就一直陪伴着她的小伙伴呀。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弩箭飞过来,而不救它呢。 “吱吱” 阿雷感受到她的爱怜,更往她怀里拱了拱。 “阿嚏~阿嚏~” 不知是因为泡在水里的时间太长,还是山中风冷,薛小苒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忙把阿雷抱过一边,省得被她喷到。 “哎呀,不行,得生火烤烤,湿衣裳太冷了。”上了岸后,一开始没感到冷,过了会儿就开始有些发寒了。 薛小苒揉揉鼻子,用力坐了起来,她全身湿透,头发也湿成一团。 挎包一直背在身上,里面早就汪洋一片,扭开扣子往外一倒,还有水嗒嗒流下。 “哎,都湿透了。” 她把东西一一摆出,她的盐包与火折子虽然都用油纸包着,可也遭了殃,药瓶还好,密封得不错,还有她的银票,裹了两层油纸,果然完好无损。 薛小苒心安地瞧着她的银票几眼,又把银票折好,重新包回油纸里。 “火折子湿透了,看来想要生火有点困难了。” 她左右看了看,把挎包放到一边,脱下身上 薄薄的坎肩,露出里面粉色的骑装。 找来一根树枝,用力往地上一杵,然后把坎肩挂在了枝丫上。 “行了,放在这晾干,顺便做个标记,他们要是寻过来,看到这衣裳在这,就明白了。” 天色有些暗沉,时辰慢慢接近傍晚。 江风拂过,薛小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把挎包背起。 “艾玛,好冷,不能闲待着,得活动一下。”她摸摸依旧湿润的两臂,然后,“阿嚏”又打了个喷嚏。 “阿雷,黄桃在哪摘的,带我去看看。”她浑身像被车碾过一般,又疼又无力。 阿雷领路,跑几步,又往后看几眼。 薛小苒双手撑着后腰,以一种很不雅观的姿势一步一步移动。 忒特么疼了,走动间,薛小苒浑身那个酸痛,简直感觉要命了。 但她还是跟着阿雷慢慢走向山脚边。 “咦?” 等她好不容易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山脚边的矮木后,有一处大石缝,中间像是一条宽敞的山路。 “居然是条山道!” 那不就证明,这里不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么。 薛小苒有些兴奋,要是山道外面有人家,她是不是可以花钱买身干净的衣裳换上。 这山林里,越晚越凉,她再穿一身湿衣裳,一场 感冒怕是跑不了了。 薛小苒招呼了阿雷一声,然后往山道走去,脚步都变得有些轻快。 山道不算长,路面都是碎石子和石板,倒不像是刻意修建的。 “难道不是路?”薛小苒自言自语嘀咕一句。 不管是不是,过去瞅一眼再说,她顺着山道的方向拐了个弯,发现前面的景物变了个样。 先头在江边,视线宽绰敞亮,而转角后,四周的高山和林木把光线遮了大半,居然显得阴沉沉一片。 “……” 差别也太大了些了吧,薛小苒犹豫了一下,那么黑,她还是回到江边等连烜他们好了。 正想回头,突然听到昏暗的林间传来男子的交谈声。 薛小苒一惊,下意识想找地方躲起来。 她左顾右盼,快速跑到了左侧一丛高高的灯芯草后蹲了下来。 阿雷此时已经爬到了一旁的树木上,好像在摘嫩芽吃,薛小苒暗松一口气。 “……今年都埋第三个了吧?啧啧。” “可不是么,老爷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你还顾得上什么怜香惜玉,还是想想后面怎么交差吧。” “这有什么,大不了花银子买了就是,怕就怕,老爷瞧中城里的哪个小娘子,那就不好弄了。” “可不是么,又要处 女,又要美,还偏喜欢良家女。”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老爷估计就是这种心态。” “那你就错了,老爷是那方面的爱好诡异,听说郭子说,房中各种物件都是大号的,那些小娘子都是受不住才去的。” 山中安静,男子的交谈声混合着铲子铲土的声音,清晰传入耳朵里。 一股寒气从薛小苒心底冒出。 他们这些话里,透露出太多可怕的讯息。 她,是碰到有人在埋尸么?薛小苒身体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今天这是什么逆天霉运呀?随便走个山道,也能遇到这等可怕的事情。 薛小苒咬着下唇,蹲在草丛后,一动不敢动。 两个埋尸的男子,要是发现有人偷窥,后果如何,不用猜也知道。 等他们埋尸完成后,自然会离开。 薛小苒屏息静气,想着一会儿连烜要是来了,定然要让他查一查埋尸的事情。 万一是真的,好歹也能为那几个枉死的姑娘找回公道。 可惜,她今天的霉运似乎真的很盛。 伴随着“啪”一声闷响,薛小苒脖子一疼,整个人直接往地上倒去。 失去意识前,她隐隐听到一句话:正好缺一个美貌小娘子,可以交差了。 第四百零一章 居然是他 天空的云层越发厚重,光线也越发暗淡。 滔滔江水川流不息,带着一往无前的滚滚江流。 江岸边,两道迅如闪电的身影一前一后飞逝而过,最后停在某处。 连烜的脚步一停下,目光如炬瞧向对面岸边,树枝上那件眼熟的坎肩,让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小苒——” 混合着内力的声音穿透山林,惊起对岸林中的几只飞鸟。 “殿下,属下来的时候,就没瞧见德福县主的身影。”冷三立在一旁回话。 当他发现对岸那件坎肩在山风的吹拂中轻轻飘扬,立即飞奔回去,禀告了七殿下。 当时,他并没有瞧见旁的身影。 连烜的拳头猛地攥紧,她不会有事的,她的衣裳挂在那里,就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苒——” 这次的声音传得更远了些。 他静心聆听,没有声音回答,不过,隐隐传来猴子“吱吱”的叫声。 连烜面上一喜,“阿雷——” 浑厚辽阔的声音穿透哗哗的流水声,朝对面岸边传去。 好一会儿后,一道细小的身影从对面的山脚下冲出来,动作竟然有些踉踉跄跄,看得连烜心头一揪。 “阿雷——小苒呢——” 虽然知道它回答不了他,可连烜还是 忍不住问出了声。 冷三一张寡淡的脸,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没想到,一向冷峻肃穆的七殿下,也有这样的一面。 “吱吱”阿雷跑到了杵着坎肩的树枝旁,有些茫然地看着宽阔的江面。 它明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人呢? 对面岸边对于一个矮小瘦弱的猴子来说,距离实在太远了。 没瞧见熟人的阿雷,一张猴脸浮现委屈无措,大大的黑眼睛里闪动着水光,眼泪似随时都能滴下。 连烜视力绝佳,就算隔着宽阔的水面,他依旧瞧见了阿雷那一脸无措和惊慌。 加上,一直没瞧见薛小苒的身影,他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 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要不然,她不会舍得让阿雷独自留在岸边徘徊的。 连烜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他转头看向四周,江面太过宽阔,他想要过去,必须寻找借力点。 江风拂动岸旁的树木,不时传来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 边上有一片幽绿的竹林,枝叶也随着江风不断摆动。 连烜眼眸一闪,飞身过去,一道银光划过后,两根竹子轰然倒下。 冷三忙跃上前,“殿下,这是?” “把竹叶砍了。”连烜没有多话,抬手开始削掉多余的枝叶。 冷三不再多问,抽出佩剑,刷刷砍掉另一根竹子上的枝叶。 两人动作很快,几息工夫竹叶已经削得干净。 连烜随手把两根不算太粗的竹子扔到岸边,然后,他也站到了边上,先估算了一下距离与流水的冲力,俯身拾起竹竿,运足功力往上游方向激射而去。 第二根紧接着飞射出去,分别落在滔滔奔腾的江面上。 “殿下,小心。”冷三只来得及说这一句。 连烜已经双臂一振,整个人如同大鹏展翅般跃入江心。 当他身形下坠时,他的足尖准确落在第一根竹竿上,借力一点,立即如苍鹰般飞掠而起。 接着,同样在第二根竹竿上一点,身形已然飞跃整个江面,落在了对面的岸边。 冷三抿了抿一双薄唇,转身跃向竹林,殿下既然过去了,他自然也要跟着过去。 连烜从天而降,把抱着树枝彷徨无依的阿雷吓了一大跳,等它看清来人是谁时,就激动地蹿到了他的身旁,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瘦小的身躯都有些瑟瑟发抖。 “阿雷,小苒呢?”连烜也顾不上嫌弃它了,俯身把它抱在手上。 “吱吱”阿雷叫了两声,声音有些凄厉。 连烜心头一跳,“带我去找她。” 他 学着小苒他们的样子,和它重复了好几遍,然后把它放在地上。 阿雷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心有余悸,不大想离开连烜的身旁。 “阿雷,带我去找小苒。”连烜沉声,再次重复。 阿雷抬头看了他几眼后,动了。 它走几步,又回头看一看,确定他跟上,它才继续往前,一看它的情况,连烜就知道,它肯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一人一猴说话间,一道灰色身影从江面上飞掠而过。 冷三的身形很快跟了上去。 连烜眼角都没动一下,径直跟在阿雷身后。 先到了山脚边,边上有条巨大的石缝,从石缝中穿梭过去,没多会儿工夫,转了个弯,光线渐渐变得昏暗。 四周都是高山与林木,此时,寂静如夜,竟然一丝声响皆无,晚风吹拂在身上,带着阴恻恻的凉。 “吱吱”阿雷停在一处草丛后不断叫嚷。 连烜先扫寻了一遍附近,并没有发现有人的气息,他眼眸微沉,向阿雷走去。 一丛长势茂盛的灯芯草旁,有不少草根被压折的痕迹。 加上阿雷不断跳脚,连烜猜测,薛小苒先前是在这出了事情。 “阿雷,刚才小苒还在这?”他仔细查看起周遭的环境。 “吱吱” 阿雷回答,学着薛小苒蹲坐的姿势,然后突然歪倒向一边。 连烜脸色一变,这是被人打晕了? “……” 冷三立在他身后,有些内双的眼睛佩服地瞧着那只猴子,它居然还会演起场景戏来。 “殿下,这边有不少脚印。”他往前移动几步,很快在附近发现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连烜眉头紧蹙,眼眸迸射出一道寒芒,深山老林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脚印?小苒到底遇到了什么人? 他眼底涌现怒火,不论是什么人,要是胆敢伤害到她,他铲平了他们。 顺着散乱的脚印,他们一路向山下追去。 阿雷紧紧跟在连烜身旁,再不敢像往常那般东溜西荡。 今日的状况,让随性散漫的阿雷,也绷紧了神经。 “殿下,这边有车轮印和马蹄印。” 下到山脚边,一道很明显的车轮痕迹碾压在草地之上。 连烜幽深的眸中涌现浓重的乌云,“这是什么地界?” 冷三想了想,“应该还在灵安府的管辖内。” “灵安府现在谁在掌权?” 药王岭在灵安府的管辖范围内,连烜几年未回药王岭,对于灵安府的各大官员知之甚少。 “是古亦衡。”冷三回话。 居然是他!连烜眸色一冷。 第四百零二章 不能坐以待毙 薛小苒是被疼醒的。 她浑身疼得像被车碾压过一样,再加上车身颠簸,简直快要了她的命。 脖子那块尤其疼,又疼又肿。 妈蛋,哪个王八蛋在她背后下黑手? 薛小苒龇牙咧嘴地想爬起来,挣扎中发现,自己的手被捆起来了。 “……” 卧槽,她被绑架了。 薛小苒有一瞬间的发懵,猛地想起了倒地时,听到的那句话,她的脸色顿时一变。 她被埋尸的那两人抓住了,薛小苒心底发寒。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呀,她自认躲得挺隐蔽的,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还有,她被打晕了,阿雷呢? 薛小苒的心焦躁起来,也不知道连烜他们找过来没有,阿雷自己在野外会不会害怕? 她浑身疼得厉害,手又被绑在身后,衣裳半干半湿,浑身上下很是不舒服。 薛小苒开始反手抠着绑在手腕上的绳子,许是瞧她是弱小女子,他们绑的绳索并不是太紧,挣扎间绳子又松动了一些,心中带了些许庆幸,继续转动手腕,但马车外的交谈声,让她放缓了动作。 “……娘的,那只死猴子突然发癫,挠得老子的脸都花了,老姜,回去 你可得给我作证,这抓印不是女人抓的啊。” “哈哈,老张,你不是说你不怕媳妇嘛。” “老子当然不怕她,这不是怕麻烦么……” 两人说说笑笑,丝毫没把注意力放在车厢内。 薛小苒听见他们谈起阿雷,立刻竖起了耳朵,在听到阿雷挠了那男人几下,被他甩开后,溜到了树上,她才松了口气。 阿雷没事就好,希望连烜能找到它,阿雷独自留在那里,肯定会害怕的。 她心疼,可也无奈。 车厢外的两个男子继续赶着车闲聊。 “……老张,那女的脸都被刮花了,老爷怕是看不上吧?” “不会,都是些擦伤,涂些生肌膏,过几日就好了。” “说也奇怪,荒山野岭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冒出来的?” “有啥奇怪的,她身上湿漉漉的,山背后是怒涛江,估计是掉进江里,命大又爬上来了。” “嘿嘿,能从怒涛江爬上来,确实命大,不过,命却不好,她撞见我们。” “那是她命有此劫,怪不了我们,桀桀~” “正愁去哪弄下一个人选,老天就送上来了,哈哈。” “……” 他们断断续续对话着,薛小苒听着脸都绿了起来,这 两个助纣为虐的王八蛋,迟早要被人收拾了。 她得赶紧逃才行,要是被他们关押到某个地方,想逃怕是更困难了。 用力想要挣脱手上的绳索,可绳索虽然有点松,却被打了死结,她的手都弄得有些火辣辣的,依旧没能挣开绳索。 此时,马车似乎赶到了城内,车外不时有人语声传来。 薛小苒犹豫着要不要叫“救命”,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可以猜测到,他们口中的老爷,身份肯定不差,她在街边呼救,路人不一定会救助于她,就算有心想要救,怕也来不及。 车辕上坐着的两个男人可不是吃素的,一掌下来,把她再次拍晕,她也毫无招架之力。 正当她思来想去时,马车已经转了好几个弯道。 “老张,你们回来了。” 马车停顿了一下,在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后,渐渐又驶动起来。 完了,这是已经进到了某处宅院了,薛小苒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怎么办?他们不会立即把她送到那个什么老爷那里去吧? 薛小苒心跳如鼓,她原本被江水泡了半天,体力早已不支,又挣扎了一路想要挣脱绳索,此时的身体,软绵绵地使不上什么力气。 就算 给她解开绳子,她怕是也跑不了几步。 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无计可施的她只能闭上眼,假装还没清醒。 车厢门打开,原本黑暗的空间,有光透了进来。 薛小苒的手肘猛地被往外扯去,被扯得周身疼痛的她,强忍着没睁眼。 “把她抬进去,让金婆子过来看着。” 她被人“嘭”的一声,扔到了木板床上,薛小苒疼得差点叫出声来,她死死掐着自己的虎口才忍了下来。 “老张,你是下了多重的手,这小娘子这么久还没醒。” “哼,不醒才好,醒了还得费心思,把她嘴捆起来,免得一会儿叫唤。” 薛小苒听着,额上青筋一跳,却依旧不敢动弹。 她的脑袋被人托起,湿漉漉乱糟糟的头发也被掀开,脸上被一个粗粝的手指摸了一把,薛小苒咬着牙忍耐。 “嗬,老张,这小娘子长得挺不错的嘛,细皮嫩肉的,就是脸上这几道红印子显眼了。” “一会儿让金婆子给她擦点药膏,过几天红印子消了,正好老爷也有兴致了。” “这个应该能多顶上一段时间吧。” “这可不好说,得看老爷心情如何了。” “哎,管他那么多,走了,忙活一个 下午,饿死老子了。” 两人在她的嘴巴上捆了几圈布条后,终于离开了房间。 随着房门被掩起,薛小苒睁开了眼睛。 屋内没有亮灯,暗淡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这屋子很小也很简陋,左右一扫已经一目了然。 除了基本的桌椅板凳和她躺着的床铺外,就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现在该咋办?薛小苒挣扎着坐起来。 外面没有动静,只偶尔能听见远远一丝丝声响。 她勉力移到床边,尾椎骨处一片麻痛,龇牙咧嘴下了床,凑到了房门前,转身用手拉了拉房门。 尼玛,锁上了。 薛小苒心里暗骂,开始把屋子仔细查看一遍。 有窗,没锁,但是装了木栅栏。 想要逃出去不容易呀。 薛小苒咬着下唇,如果按着那两个男子的说法,她这几天应该还是安全的。 她还得感谢一下被树枝刮花的脸颊,让她能拖延几天时间。 有这段时间的缓冲,连烜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找过来。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的等人来救。 正想着法子,就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薛小苒忙往床上跑去,骨碌一下躺了回去,顺手把她的挎包压到了身后。 她刚闭好眼睛,房门就被推开了。 第四百零三章 什么怨什么仇 “刚埋了一个,又弄进来一个,就不能消停几天么。”一个婆子粗声粗气地走了进来。 只听“咔嚓”几声响,屋内亮起了灯光。 婆子端着油灯凑近床边,瞧见被捆得卷曲成一团的女子,忍不住又骂一句。 “醒都没醒,急急忙忙叫老娘过来干嘛,老娘饭都没吃完呢,捆得这么结实,还怕跑了不成。” “饿一晚上,明天恐吓一番,才会听话。”婆子嘟嘟囔囔,随手扣出一坨药膏,胡乱在她有红印的地方抹了几下,便吹熄了油灯,走了出去。 听到落锁的声音,薛小苒再次睁开眼。 很好,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人过来了吧。 她翻身费力地坐起来,开始往后收缩肩头,把被绳索捆着的手腕尽量贴在一起,腾出一点空隙,然后用右手指抠住绳子,让左手慢慢往上挪动。 薛小苒的手纤细修长,绳索捆得比较松动,她相信自己能把手抽出来。 这一姿势非常的费劲,薛小苒撑了两分钟,肩头已经酸得不行。 好在,成果还是有的,她的左手已经挪出了一小半。 再坚持了一分钟后,两只手终于得到解放。 薛小苒累瘫在床上。 有气无力解 开绑着嘴巴的布条,她又瘫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爬了起来。 扔掉手上的绳子,薛小苒摸摸扁平的肚皮,她好饿呀。 今天,她只吃了一顿早饭,然后,饿到了现在。 难怪没有力气,她慢慢下了床。 门锁上了,窗有栏杆,想要出去,就得弄开其中一样。 薛小苒选择了弄窗。 栏杆的木头有些年头了,看着就不结实,她当然不会直接用手掰,她没那么大力气。 拿过绑她嘴巴的布条,叠成两段,让它的受力能更耐用些,把门背后的门栓取下,然后用布条绑好,另一边再绑住两根木栏杆,开始顺时针转动。 这法子是她在某个电视剧上见过的,印象十分深刻,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亲自测试这个法子到底灵不灵验。 转动,转动,再转动,布条扭成麻花,两根栏杆渐渐有些弯曲,可她此时,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呼~呼~”她又累又饿身上还疼,实在使不出更多力气,她的手背红彤彤一片,是刚才挣脱绳索时,磨出的伤痕。 她不愿意放弃,咬紧牙槽继续转动,一圈、两圈、三圈…… 汗珠顺着她额头滑落到下巴,呼 吸声越来越重,终于一声“啪”,如同仙乐般响起。 “……” 靠,只断了一根。 薛小苒无语,拔下断成两截的栏杆,估算了一下空间。 应该够她穿过去了,毕竟,她现在很瘦。 她歇了一会儿,用袖子随手擦了把汗,拎过一个凳子,踩上去侧身从栏杆的缝隙间穿了过去。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薛小苒滑下了窗户外,然后又把断成两截的栏杆装回去,不仔细看,就不会被人发现。 外面是一个很小的院子,四周还有几间简单的屋舍,此处应该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房屋里没有灯光,估计也没住人。 薛小苒从挎包里拿出她的辣椒水喷雾器,其实,这东西在这种地方,用处不大,要是拿它来喷人,被喷的对象不得嚎得天崩地裂的,她哪里还能隐藏得住身形。 此时拿在手上,也不过是为了壮壮胆而已。 很庆幸,院门只是虚掩着,没有上锁。 薛小苒拉开一点点,猫着腰溜了过去,离开前,自然要把门掩好。 外面是幽暗的过道,过道旁有花圃和树木,薛小苒钻到花圃后蹲下,开始四处张望。 她该往哪走才能出得去 呢?薛小苒一脸困惑。 她对这种大宅子的格局,实在弄不大清楚。 左侧有一处拱门,拱门外的灯火稍亮一些,薛小苒躲在花圃后,慢慢移了过去。 先听了听动静,随后溜到墙角,往拱门里探了探头。 拱门后依旧是甬道,两侧隔着不远都挂上了圆柱形纱灯,四周是假山树木,一派园林景象。 难道是后花园? 后花园一般在宅子的中段吧,薛小苒想着她的县主府,格局好像是这样的。 艾玛,果然是中段的话,前后都不好跑呀。 薛小苒愁啊。 待在远处也无计可施,薛小苒想了想,晚上的花园基本没什么人出没,花园属于后院的范围,护卫什么的,应该也不会进来。 于是,她大着胆子,朝里面溜了进去。 一路躲在花圃和树木后,她竟然没遇到一个人。 就在她啧啧称奇的时候,寂静的夜空有声音传来。 薛小苒咻的一下,把身体蜷缩进了花圃里。 心脏砰砰直跳,她仔细倾听后,才发现,说话声是从前方拐角的一个四角凉亭里传出来的。 是一男一女的交谈声,她隐隐还听到了皇子、圣上的字眼。 她重新探出了头,四周 没人,好奇心驱使下,她悄咪咪往另一边的花圃移动过去。 那边果然听得比较真切起来。 “……我不管,你让你那了不起的妹妹想办法,把你调回京城去,我不想再待在穷乡僻壤的小地方。” 女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尖锐。 “你怎么不让你那了不起的父兄想办法,把我调回京城。” 男子的声音带着讥讽,在夜色中同样显得尖锐。 “古亦衡,你是不是不想回京,所以,才找各种理由搪塞,你妹现在是皇子妃,你想调任回京,还不是她一句话的工夫。” 女子被激怒,声音更加刺耳。 皇子妃?!偷听的薛小苒心头一惊。 能称得上皇子妃的人,现在应该只有六皇子妃古沐瑶吧。 这男的叫古亦衡,难道他是古沐瑶的哥哥? “皇子妃又如何,又不是皇后。”古亦衡的声音变得有些懒洋洋的,“等她当上皇后,才有可能有这样的底气。” “皇后?就凭她古沐瑶?哈,你是把酆王、厉王他们当摆设么?”女子不无讽刺道。 果然是古沐瑶,薛小苒摸着砰砰跳的心脏。 她和这家姓古的,到底什么怨什么仇呀,这样都能遇上。 第四百零四章 他哪来的底气 “李芳华,管好你那张嘴,当初,沐瑶还没嫁给六皇子的时候,你也这么大放厥词,后来如何?” 古亦衡阴冷地扫着李芳华那张高傲不屑的脸。 他忍了她那么多年,等沐瑶当上皇后,他要休了这蠢女人,仗着她爷爷是太尉,嫁给他之后依旧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端是让他厌恶无比。 这么多年了,连颗蛋都没下过,还压着不让他纳妾生子,一想到这,古亦衡的脸色就更阴沉几分。 他迟早要把她蠢妇休掉。 “……她是怎么上位的,你自己心里没数么,同时勾搭着六皇子和七皇子,七皇子出事后,她就一心扑着六皇子,也不知道她跟皇贵妃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否则,以她的身份能嫁给六皇子才叫怪事。” 李芳华一脸讽刺,眼前这男人,自从古沐瑶当上皇子妃后,从前对她恭顺谦良的态度,就开始起了变化。 也不想想,他当初为了求她下嫁都用了些什么手段,这兄妹两都是同一货色。 她当年眼瞎,才会在父母亲那哭着嚷着要嫁给他,如今一回想起来,她都觉着像吞了苍蝇般恶心想吐。 “你少在那诋毁沐瑶,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古 家的媳妇,荣辱共享,古家好你才会好。” 古亦衡最讨厌她这副高高在上斜眼看人的模样,他站到她对面大声斥责,借着身高的气势狠狠瞪着她。 “古家媳妇?哈,可笑。”李芳华嗤笑一声, “当谁稀罕似的,你在古家的地位如何,自己心里不清楚么,还好意思叫嚣,这些年,要不是我的身份压着,你和你那妹子的日子能过得这般舒服,借了我家的势,转头就抛到脑后,忘恩负义这词怎么解释,古亦衡,你要不要把《说文解字》再读一遍。” 火辣辣的讥讽甩到古亦衡脸上,让他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 他母亲是继室,父亲前任妻子生了两儿一女,从小压在他和古沐瑶身上,他们兄妹两在古家的日子从前确实不大好过,他费尽心思娶高门贵女,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么。 这口气是争到了,可转头,他却又在李芳华这般受到了更多的憋气。 “李芳华,你不稀罕当古家媳妇是吧,那行,回头领着休书回你太尉府去。” 古亦衡挺直了腰背,今夕不同往日,他现在也有底气敢甩出这句话了。 “哈,古亦衡,你以为有个皇子妃妹妹胆儿就肥了是吧,想 让我离开古家,行。”李芳华怒极而笑, “但是,是和离,不是休书,你要敢用休书来侮辱我,我就把你当年做的龌龊事给捅出去,看谁的脸丢得更大些。” 两人针尖对麦芒,吵得不可开交。 薛小苒躲在花圃里瞧得津津有味。 也许是怕被下人听到两人吵架的内容,凉亭四周并没有旁人的影子,所以他们丝毫没有顾忌,吵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什么私密的话都敢往外蹦。 古亦衡大约二十五六的样子,身着浅色长衫,长相斯文,蓄着短须,一副文人雅士模样,可吵起架来,却面红耳赤,张牙舞爪。 李芳华也是二十出头模样,身形偏丰腴,面容饱满圆润,气息很足,对上古亦衡,毫不怯场,一身强横的气势把他碾压得头都差点抬不起来。 这女人,还真凶悍。 薛小苒对李芳华还挺佩服的,女人凶悍强势到哪都不会吃亏。 想到她出现在这的缘由,薛小苒盯着古亦衡的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这王八羔子就是那个掳掠良家女的衣冠禽兽? 在李芳华那里受了气,转头就奸杀了别的女子? 死变态,迟早要受到报应的。 薛小苒咬着牙根冷冷一笑。 凉亭里,吵架的两人已经升级到动手拉扯的程度。 李芳华确实凶悍,只见她手脚并用,拳打脚踢,挠着古亦衡频频后退。 古亦衡虽然后退,可拳头也不时落在李芳华身上,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谁也别想好过。 打架怒吼中,终于有人冲了过来劝架隔开。 薛小苒急忙把身体缩成一团,一动不敢乱动。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凉亭中,没人会往四周花圃多看一眼。 “和离,现在就和离!” 吵吵嚷嚷中,古亦衡的怒吼声响彻夜空。 “离,不离那个是龟孙子!” 李芳华尖锐的声音清晰入耳,她这话无疑是火上添油,古亦衡就爆发了, “现在就去拿纸笔,谁再多话,统统杖责二十。” 薛小苒实在没忍住,偷偷拨开花圃看过去,一看之下,差点没笑出声来。 古亦衡那张脸,现在可真是精彩绝伦,眼圈被揍得青紫,脸颊被挠得一道道的,鼻子还用手帕堵着,想来是被打出了鼻血,头发也乱糟糟的,看来没少被拉扯。 反观另一边的李芳华,圆润的脸上也有几处瘀痕,头发也是散乱着,狼狈的程度比古亦衡看着好不少。 两人均是一副 咬牙切齿的模样,笔墨纸砚一摆上,古亦衡提笔如神,刷刷刷写好了两份和离书。 李芳华仔细看了一遍,朝古亦衡冷冷一笑,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嬷嬷,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咱们就回京,记住了,我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能留下。” 她的话让古亦衡顿时气红了眼,前些年,他手头不宽裕,靠着她的嫁妆维持脸面,打点关系,就因为这事,他在她面前腰杆一直挺不起来。 如今,她一再重复,不过是为了打他的脸而已。 “古亦衡,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你好好在灵安府当你的太守老爷吧,我们走,哈哈。” 李芳华笑得一脸高傲,甩袖转身,领着一大群仆人,轰轰烈烈走了。 一群下人竟都跟着李芳华走了,古亦衡身旁一个下人皆无。 古亦衡怒目圆睁,牙根咬得咯吱响。 “李芳华,你等着,等沐瑶当上皇后,有你求老子的时候。” 说话间,他扯动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大袖一甩,黑着一张脸往甬道上走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古亦衡为什么这么肯定古沐瑶能当上皇后?薛小苒盯着他的背影,很是疑惑,他哪来的底气? 第四百零五章 到底在哪 如今,酆王监国,六皇子不过是辅助,古亦衡却三番两次提及古沐瑶当皇后的事情。 是妄想还是自信?薛小苒眉头紧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薛小苒从花圃里探出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花园里没人,她从花圃里慢慢挪了出去。 然后,猫着腰快速溜进凉亭里。 没错,就是凉亭里。 因为,凉亭的木桌上摆放着不少吃食,饿了一天的薛小苒,早就瞄准了目标。 桌上有酒有菜,不过,薛小苒只瞅中了边上精致小巧的糕点,她飞快拿起一块核桃酥,一口塞进嘴里,嘴巴开始不停蠕动,接着把上边的几种糕点,每样挑了两块摞在手心上。 糕点做得很细致,都很小巧,摞好后,她又往嘴里塞了块枣泥酥,就溜出了凉亭,躲到一处假山后。 一口一个,吃完了糕点,虽然嘴里有些干巴巴的,不过,她空荡荡的胃里,填满了食物,终于舒服了许多。 就连虚软的腿脚都多了几分力气,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话果然是真理呀。 薛小苒揉捏着疼痛的腰背,朝四角凉亭处又探了探头,依旧没人过来收拾。 倒是前 面的院子一片灯火通明,灯光映得半天夜空都亮了。 想来是因为先前那一幕,所有的人手都去收拾行李去了吧。 她还真该感谢一下李芳华呀。 他们两人这么一闹腾,正好把大部分的人手都集中到了一处。 有时候,运气这玩意就是玄。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倒霉到一定程度,运气也该往好的方向转换了。 薛小苒四下观察了一会儿,龇牙咧嘴地往旁边的一棵树爬上去。 她得往高处查探一下,看看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行。 连烜此时,正立在鹤鸣楼第五层楼的窗棂边上。 这是灵安府最高的一座酒楼。 五层楼被他包下,四面的窗棂如数打开,刚进入戌时不久,黑夜中的灵安府,四处灯火闪耀。 楼下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还在不停穿梭。 连烜看着楼下那片灯影幢幢,眉间越发沉重。 阿雷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啃着一个红苹果,边啃还边偷瞄着一旁的连烜,似乎怕他像薛小苒般,突然消失不见了。 “殿下,阴九在县主失踪那片地附近发现了一具新埋的女尸。”雷栗拿着收到的信笺递了上去。 他们刚进灵安府不久,留在原处勘察的阴九就有了新 消息。 女尸?连烜心头一跳,接过信笺仔细看了一遍。 尸体十五六岁,年轻貌美,生前遭受性侵和虐待,死得很是惨烈,刚刚被埋入土里。 难道是小苒正好撞见有人埋尸,所以被人给劫持走了? 连烜看着那行醒目的死因,眼眸中阴寒一片。 “去查查灵安府最近有没有年轻女子失踪的案件。”他看了眼雷栗沉声吩咐。 雷栗应声而去。 能渡江过来的人手有限,江面太过宽广,不是人人都能飞度怒涛江的。 “方魁,让人准备两身夜行衣。”连烜神情凝重。 “殿下,要不直接去太守府,让太守派人寻找县主。”方魁忍不住提议。 即便古亦衡是六皇子妃的哥哥,七殿下亲自前去,要求他寻人,他定然不敢不办。 连烜冷眸一扫,“不可,那个夏蠡的嘴还没撬开,此时去找古亦衡,只会打草惊蛇。” 古亦衡是古沐瑶的亲哥,古沐瑶与皇贵妃又有不可告人的交易,一旦,他的踪迹在这边泄露,京城那边定然也会得到消息,他现在不能轻易现身。 而且,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未去边境之前,偶然听说过一件事情。 柳烟河畔的画舫里出了件命案,一个花娘接 客时,被人凌虐而死。 这本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去画舫寻欢作乐的人,总有些心里阴暗的变态之人。 说来也巧,前一天古沐瑶跑到他跟前与他表白心意,连烜就让属下略略留心了古家的动静。 后一晚,她的亲大哥就闹出了凌虐花娘死亡的丑闻,当然,这件事情当夜就被古家压了下去,知道的人并不多。 要不是,阴九发现的女尸,死因同样是被凌虐而死,连烜差点都没想起这件事来。 两件事情这么一关联起来,古亦衡就有非常大的嫌疑。 连烜眼里聚起一层冰霜。 一刻钟后,两道黑影从高高的楼层飞跃而下,转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只有方魁留守原地,照看阿雷。 偌大的太守府里,此时的后院一片喧嚷。 主院内,婆子丫鬟们来回搬动着各种物品。 吵吵嚷嚷中,还夹杂着声量不小的吵架声。 “……李芳华,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把床铺纱帐都拆了,我睡哪里?” “这些都是我的嫁妆,既然和离了,我的嫁妆我自然要带走,你睡哪里管我屁事。” “你,你,简直有辱斯文,李芳华,以后总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哈,哈,古亦衡,白日做梦也 就算了,现在晚上了,你该醒醒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和你这下堂妇计较,简直有失身份。” “古亦衡,你骂谁下堂妇!” “啊——,李芳华你这泼妇——” 男子惨叫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亮堂堂的卧室内一片鸡飞狗跳,叫骂声,劝架声,东西摔烂声,不绝于耳。 “……” 躲在茂密树桠中的冷三看了眼不远处的七殿下。 连烜却眉头稍稍松了一下,古亦衡正和他夫人闹和离,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没时间寻欢作乐。 如果,人是被他抓走的,这会儿反倒是安全的。 怕就怕,他找错方向,人不是古亦衡的手下抓走的,那就麻烦了。 主院里的叫骂声打闹声依旧在持续,连烜心头焦急,他转头压低声音,吩咐冷三继续盯着,他自己隐入夜色中,打算把太守府搜查一遍。 太守府内,因为男女主人吵得不可开交,下面的人马也就开始散乱不守规矩了。 连烜从后罩房一路搜上去,基本每一间都没放过,亮灯的没亮灯的,都仔细查探过了。 可惜,一直没发现薛小苒的踪影。 难道,她真的不在太守府?连烜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小苒到底在哪? 第四百零六章 不厚道地笑了 薛小苒在哪? 她正扒着高高的院墙,慢慢向下滑落。 “艾玛,还差不少距离呀。” 她的手抠着墙头的红砖,已经有些发抖,可脚离地面还差一段距离,摔下去免不了又是一阵疼。 待她滑到最底下时,双手再撑不住,“扑通”一声,径直摔了个屁蹲,疼得她直想骂娘。 原本尾椎骨就红肿一片,这么一摔,感觉骨头都要摔断了,眼泪瞬时就飚了出来。 偏生还不敢喊出声来,薛小苒躺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勉强止住了眼泪鼻涕。 用袖子随手一抹,她咬牙撑起了身体,扶着腰慢慢往前移。 这里是一处黑幽幽的巷子,两旁都是高高的院墙,只偶尔有一丝光线透出,阴恻恻的,感觉很是瘆人。 薛小苒走了两步,觉得脚底冒寒气,她连忙从挎包里翻出辣椒水喷雾器,拔开盖子握在手心,才有了几分安全感。 就是鬼来了,也得喷你一脸辣椒水。 薛小苒一手撑着腰,一手拿着喷雾器,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龟速往前挪动。 巷子又黑又长,偶尔跳出一只青蛙,都能把薛小苒吓得心脏嘭嘭跳。 好在,前方有光亮传来,出口已经不远。 就在 她快要走出黑巷子的时候。 一道人影突然从一侧墙角蹿到了她面前。 薛小苒心脏吓得砰砰乱跳的同时,握着喷雾器的手,下意识就按了下去。 伴随着“嘶~”的一声,一股呛人辛辣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你,哇——” “阿嚏” “阿嚏” 惨叫声后,是一串的喷嚏声,闭着气的薛小苒立即一鼓作气跑出了巷口。 跑出巷口时,她还回头看了眼那个被喷了辣椒水的倒霉鬼。 发现他咳嗽着,正用衣袖擦着脸,试图抹掉那种呛鼻辣眼的水汽。 那是个身量高瘦的男子,身上穿着暗色长衫,难怪躲在墙边,她也没看到他。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突然跑出来拦着她,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薛小苒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迈着脚步赶紧出了巷口,外面是一片住宅区,两边都是那种高门大户,门口立着石狮子的人家。 这种地方,不能多加逗留,很容易会被抓回去的。 薛小苒顾不得浑身疼痛,看准一个方向后,扶着腰就向前跑。 结果,没跑几分钟,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薛小苒大惊失色,回头一瞥,妈呀,刚才那个被辣椒水喷中的 男子,捂着脸朝她跑过来了。 完了,完了,追上来了,薛小苒再也顾不上别的,撒开腿就往前跑。 她龇牙咧嘴,倾尽全力地跑动,自我感觉就算不快,应该也不慢。 可是,当她发现,身后的男子越追越近时,才知道自己的速度比黄牛快不了多少。 “……咳,你……别,咳……跑,咳,咳……” 男子一手捂着脸,一手朝她挥手,喉咙发出的声音粗粝而沙哑,显然被辣椒水呛得不行。 别跑?不跑等他来抓么?当她是傻子么? 薛小苒腿脚没停,继续咬牙向前跑着。 虽然她速度是不快,可那男子的动作也快不到哪去,大约是因为视线受损的原因,还经常跑歪方向。 瞧着他差点撞到别人家门口的石狮子,薛小苒噗的笑出声来。 “……咳,你……别……跑,咳,咳……” 男子的眼睛赤红一片,又辣又疼,眼泪不停流淌,鼻涕口水也跟着流下,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他不得不用手捂着脸。 不跑是傻蛋,薛小苒咧嘴一笑,郁闷了一天的心情,突然变好。 嘿嘿,看到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心情果然会变好。 薛小苒不厚道地笑了 。 即便她现在浑身疼得跟散架似的。 转过弯道,路况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道路宽敞了许多,像是到了主干道上,此时的天色应该不算太晚,路上还有行人走动。 薛小苒心头稍稍松了口气,有行人就好。 可惜,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些。 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一个大手给抓住了。 薛小苒脸色大变,手腕被抓住,手里的喷雾气就举不起来,她刚想换手。 “……咳,我,没,咳……恶意……咳,咳……” 男子咳得撕心裂肺,奋力说出一句话。 没恶意?薛小苒楞了一下,狐疑地盯着咳得口水鼻涕直流的男子。 “那你追着我干嘛?” “……咳,有……事,咳……请教,咳……” 有事请教?薛小苒蹙眉。 她从墙头上滑下,应该是被他看见了,难道不是抓她去立功讨赏的? “我不认识你,没什么好请教的,你放开我,不然,小心再被喷一次。” 薛小苒威胁他道。 男子握着她的手果然一抖。 辣椒水的威力显然非同小可,人见人怕,鬼见发愁,薛小苒笑得一脸邪恶。 “……咳,在下……乃……灵安府,咳,捕快……咳, 咳……” 一句话说得万分艰辛,男子泪流满面,用衣袖抹了把止不住的鼻涕和口水。 “……” 捕快?不就是古时候的警察么? 艾玛,她袭警了。 薛小苒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开口,“你是捕快?” “……咳,对,在下,咳,石久,咳……” 石久觉着自己的嗓子快要报废了。 连名字都报上来了,看来是真的,薛小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哎呀,她向来是三好市民的呀,居然做出了袭警的举动。 “咳,石捕快是吧,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呀,谁让你半夜三更跳出来吓人。” 薛小苒赶紧解释。 “……咳,没,关系,咳……姑娘,咳,别再,跑了,咳……” 石久感觉自己快要咳晕了,可又不能放开眼前这个女子,她从太守府里爬出来,很有可能知道一些消息。 “好,我不跑了,你松手吧,你的眼睛最好找些水洗洗,要不然,会肿得很厉害的。” 知道他是捕快,不是坏人后,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作为底层捕快,石久天天与形形色色的人群打交道,对于一个人的真话还是谎言自有他辨识的能力,所以,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第四百零七章 反应还挺快 薛小苒当然没再跑,她浑身上下疼得厉害,刚才要不是爆发了求生的潜能,她根本跑不动。 现在,危机暂时解除,她恨不得倒在地上瘫成一堆烂泥。 哪里还有跑的力气。 “石捕快,我去给你找些水洗脸吧。” 他咳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薛小苒心虚地问了一句。 石久摆摆手,表示不用,他勉力眯着眼,瞧清一个方向后,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卖瓷器的铺子,他径直走了进去。 他去那干嘛?认识人家么?薛小苒好奇,挪动着沉重的步伐缓步走到了店铺外。 “哟,这不是久哥,您这是怎么啦?”一个伙计打扮的少年迎了过去。 “……咳,阿三……咳,给我……打盆水……眼睛……进东西了,咳……” 嗓子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样,薛小苒听了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哎,久哥,您等会儿,掌柜,久哥来了。”阿三朝内室喊了一嗓子,里面走出一个年纪略大的老者,看到石久那副样子,也吓了一跳。 赶紧让阿三去端水。 掌柜亲自倒了杯冷茶过来,“小石啊,来,喝杯冷茶润润喉咙,你这是碰到什么大案子了,居然弄得这么惨。” 石久听着,火辣辣的脸上就是一抽 ,什么狗屁大案子。 也是活该他今天倒霉,他应该等她出了巷子再打招呼,也许,就不会有此一劫了。 那巷子又黑又长,突然跳出个人来,也难怪会吓着她。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像只笨熊一样走路的姑娘家,手里居然会那般奇特的暗器。 闻着味就知道那是辣椒呛鼻辛辣的味道,可是,她是怎么随身携带着辣椒水的? 而且,那些辣椒水不是一片的,倒像是雾蒙蒙的。 石久把茶一口气喝下肚,火辣辣的喉咙,终于舒服一些了。 等阿三把水盆端上来,他把整张脸都浸了进去。 哗啦啦地把脸搓了又搓,总算止住了口水鼻涕横流的难堪局面。 “阿三,多谢了,掌柜的,多谢了。”石久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哑着嗓子道谢。 掌柜和阿三把他送到门口。 薛小苒安静立在路边,没有跟着进去。 不是她不想进去讨杯茶水喝,实在是,她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了,不好意思进去。 这一整天里,又是入水又是滚地的,身上的衣裳早就脏到不行了。 发髻也早就散开,她没空重新挽发,只用一根发带随意绑了个马尾。 粉色的骑装钻了半天花圃,又爬树又爬墙,上面全是道道泥印,一 双鹿皮短靴里面还是湿漉漉的,薛小苒觉着,再不换鞋,脚丫都要捂出香港脚了。 反正,她整个人从头到尾就差没在脑门上印一个大写的“衰”字了。 石久没有意外,她会等在外面。 他认人一向准,什么样的性格脾性,他接触过后都看得八九不离十。 这姑娘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咳,姑娘,劳你久等了。” 借着店铺的灯火,石久这才瞧清了她的脸。 这无疑是个好看的姑娘家,虽然脸上带着几道红印子,身上也有些乱糟糟的,可并不影响她的好看。 先前在那条漆黑的小巷子里,他远远瞧见这姑娘动作笨拙地滑落墙头,又在地上躺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加上她走路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石久还暗自猜测,她是不是太守府里的丫鬟侍女,现在一看,他立即推翻了原先的猜测。 这姑娘虽然一身狼狈,可她眼神清澈,神情从容,身上的衣料也是上等的绸缎,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布料。 “石捕快,你没事吧?”瞧着他眼睛一片通红,鼻子嘴巴四周也是红了一大圈,薛小苒的笑容有些讪讪然。 “咳,还好,姑娘,你那是辣椒水?”石久一双红眼睛在她身上溜了一圈。 早 把喷雾器收好的薛小苒点了点头,“是辣椒水,随手做来防身的,你突然冒出来,吓着我了,所以,嘿嘿……” “是石某唐突了,不过,姑娘半夜三更爬墙又是为何?”石久的眼睛虽然依旧有些辣,可不妨碍他开始问话了。 “……” 突然被他这么一问,薛小苒先是一愣,随即眼珠转了一圈。 “那石捕快半夜三更蹲守在黑巷子里又是为何?” 这姑娘反应还挺快呀,石久眯了眯眼睛,感觉眼泪又快要流下来了,他赶紧用手抹了抹眼角。 辣眼睛的滋味真他娘的不好受。 “咳,姑娘,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可有落脚之处,石某送你过去。” 他们立在街道中,四周有不少相熟的店铺都探出了头。 石久甚至听见有人在小声嘀咕议论。 “……快来瞧呀,小石和一个姑娘站在大街上说话。” “那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身上脏了些。” “好事呀,久哥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了。” “就是,他娘都盼了多久了,哈哈,咱们是不是该准备贺礼了。” “嘘,你们别瞎说了,那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瞧那身衣料,是京城最新出的粉色单罗纱,小石一个月的俸禄都不够人家一身衣裳的。” 说话的是布庄掌柜,灵安府离京城的距离不算远,京城流行什么花色面料,布庄掌柜了如指掌。 他的话一出,议论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这条街是灵安府有名的商铺街,能在附近做生意的人,都是精明有眼力劲的,布庄掌柜这话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瞬间明了。 这个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姑娘家,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薛小苒听了石久的问话,有些犹豫。 “这附近有客栈么?” 她暂时只能先住客栈吧?可是,明早古亦衡的下人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找出来,客栈也不安全,可是,一时半会薛小苒也想不出要去哪。 连烜他们应该找到阿雷了吧,她在河边挂了那么显眼的坎肩。 找到阿雷,她就不用那么担心了,她身上有钱,在外面混几天也饿不死,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要躲过明天的追捕。 找间客栈,洗掉这一身泥污,还得给身上搽点药膏,她的腰背已经疼得快要没知觉了。 弄好以后,趁着天没亮溜出城外,找个山头躲起来,他们应该找不到她了吧。 她脸上的犹豫,石久看在眼里。 “咳,姑娘先跟石某往前走。” 这姑娘分明是从太守府里逃出来的,居然还敢大咧咧的住客栈。 第四百零八章 不拘小节 一条商铺街说起来并不算太长,可薛小苒跟在石久身后,走得那叫一个吃力。 先头跑的时候,她还没感觉身上有多疼,可精神一放松下来后,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 加上附近还有些看热闹的人们,薛小苒不得不咬牙矜持着,不用手去撑着自己的老腰。 “……” 短短一段路程,石久已经是第几次回头,他都记不清楚了。 这姑娘走得也忒慢了。 不过,她紧绷的下颚线和攥紧的拳头,无不在表明她隐忍的状态。 她应该是哪里伤到了。 石久犹豫了片刻,“姑娘,你稍等一下。” 他转头往后,朝刚才走过的路大步走去。 薛小苒正好借机休息一下,她的腰感觉快要断了,她也不想逞强啊。 附近没人,她趁机揉了一下尾椎骨,又辣又疼,也不知道伤了骨头没有,薛小苒有些忧心。 这个石久,虽然是个捕快,可毕竟也是陌生人,一会儿他问话,她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连烜也不知道能不能找过来,官道的路面那么宽,车轮马蹄印也多,哪里分得清马车往哪行驶。 她得多靠自己,不能老想着等连烜来救,太没出息了。 薛小苒 眼珠往四周转了一圈,就瞧见一家石久驾着一辆马车过来了。 “咳,姑娘,你上马车吧。”石久跳下马车,从车辕上拿下马凳放好。 原来,他是借马车去了,薛小苒瞅了眼依旧红着眼眶的石久,这捕快心眼不错,不过,该问的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 “那个,石捕快,你要拉我去哪?” 石久瞧了她一眼,戒备心还挺强的嘛。 “还没来得及问,姑娘姓什么?” 他没直接回答,转头先问了别的问题。 “我姓薛。”薛小苒倒是回答得干脆。 “薛姑娘,你看,天色渐晚,铺面都关门了,再晚一点,就要宵禁了,你要往哪去?”石久红着的眼睛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宵禁?是了,这时期,晚上是有宵禁的,薛小苒想起了这事。 京城也有宵禁,只是宵禁的时间比较晚,所以,普通百姓感受不到太大的影响。 “我,找个客栈先落脚吧。”薛小苒犹豫了一下。 “你确定?官府一般查处搜寻都是从客栈先开始的。”石久破铜烂铁般的嗓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薛小苒有些心虚地瞥了眼他,他不就是官府中人么?这么大咧咧 说这样的话,不怕她更有戒心么? “姑娘,要是信得过在下,可以到寒舍与舍妹挤一晚上。”石久怕她误会,又补了一句,“家中还有老母亲在。” 薛小苒狐疑地盯着他那张红得像有些过敏的脸。 “你为什么要帮我?” “咳,先头不是说了么,石某有事请教。”石久瞧着她一双大眼睛满满都是戒备,不由放缓了声音。 “什么事情?” 一个捕快躲在巷子里蹲守半天为的是什么?薛小苒的脑海里突然捕捉到了某种讯息,不会是…… “咳,薛姑娘一定要在大街上讲清楚么?”石久无奈,他看了眼四周,店铺基本已经关闭,只能几个急匆匆赶回家的路人。 薛小苒也发现了这一状况,快宵禁了,时间不等人。 她又看了眼石久,确认眼前的男子真不是个坏人,薛小苒勉强点了点头,“好吧,麻烦石捕快了。” 她踩上马镫,想要抬腿上马车,可惜,就这点距离她都有心无力。 卧槽,疼死姐了,她扶住车辕,抬腿间扯动腰椎的伤痕,疼得她脸都扭曲起来。 不得已,她以一种狗爬的姿势,勉强爬上了车辕,再爬进了车厢里。 “…… ” 饶是石久在外久经历练,也被她的动作惊得脸皮一抽。 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裙,不应该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千金贵女么?就算身上带伤,可上车的动作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喂,快走了,你还要楞多久。”薛小苒扶着腰坐好后,转头瞧他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白了他一眼。 她现在是重伤号,还能自己爬上车就算不错的了。 “石捕快,车赶慢些啊,我腰疼。” 石久回过神,她果然是伤着了,“薛姑娘,在下送你去一趟医馆吧。” 他把马镫放好,反手一撑,坐上了车辕上。 “不用了,店铺都关门了,我带了药膏,一会儿擦上就好了,快走吧。”薛小苒催促。 既然决定了去他家借宿,就赶紧吧,她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惊险了,身心皆疲,好想找个床铺直接躺下。 “薛姑娘,坐好了。”石久回头看了她有些苍白的脸,马鞭一甩,马车缓缓驶动。 同一城池里,相距不远的一座客栈里。 “殿下,魏首领传来的讯息。”方魁小心翼翼递过了信笺。 七月天里,殿下四周阴冷的气息都快冻得结冰了。 连烜伸手接过,面如冷 霜,一目十行。 夏蠡是个硬骨头,以刑讯手段闻名的锦衣卫都没有撬开他的嘴。 隐门中人,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连烜没有感到意外。 而那些死士,有被撬开嘴的,却一问三不知,都是服从上头命令行事,此番出任务,命令就是绝对服从夏蠡的指挥。 连烜盯着信笺上的讯息,眼眸微眯。 隐门的嘴不好撬开,那就换个法子试试,趁京城那边还没有得到消息,这事必须要快。 “研墨。” 方魁忙摆好笔墨纸砚。 连烜提笔,计划在脑海里过一圈后,苍劲有力的字迹力透纸背。 看着写好的信笺,他的黑眸里闪过一道利芒。 那女人的存在就像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刃似的,随时随地都有危险爆发的可能。 必须扳倒她,让她不能再干扰自己的生活了。 他与小苒的事情,只要有她在,肯定少不了阻碍。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她的把柄,把她拉下马。 想起还没有消息的薛小苒,连烜的心情简直不能再糟糕。 他阴沉着一张脸,继续拿过一张宣纸,刷刷刷又写了一封信笺。 “给魏冥和大哥发过去。” “是。”方魁接过信,应声而去。 第四百零九章 酸溜溜的 “殿下,灵安府今年有三起年轻女子失踪案,分别是一月,四月,及七月报的案,最近这起案件的报案时间是七月三日。” 雷栗进屋回禀。 “皆没有破案?”连烜冷眸半眯。 “没有,都是底层百姓家的姑娘,报官后,一开始衙门也不是很重视,直到七月发生第三次良家女失踪,府衙才开始有些着急,这些日子一直在搜寻排查。” 半年内一连三个女子失踪,案件在灵安府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雷栗一查就查出来了。 “往年没有女子失踪案?”连烜又问一句。 古亦衡靠着古沐瑶的关系当上灵安府太守,是从去年初开始的。 “没有。”雷栗摇头,他查过了。 连烜陷入了沉思,古沐瑶去年初成为六皇子妃后,古亦衡就调任了灵安府太守,一开始没敢动歪脑子,却从今年初胆子大了起来。 “殿下,古亦衡今日没有出过城,太守府内有三辆马车出过府,其中有两辆都出了城门,一辆是采买,一辆说是办事。” “采买的马车申时回府,办事的马车接近酉时才回府。” 雷栗继续回禀探查到的情况。 酉时?时间上很接近。 埋尸时发现有人躲在草丛边, 敲晕后瞧见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就顺手把她带回了太守府。 这样的推敲应该没错,可是,为什么没有找到小苒的踪迹呢? 他亲自搜了整片府邸,很确定没有她的气息。 难道是有暗门或者密室?连烜敲打桌面的手指几乎要戳出个洞来了。 “冷三还没回来?” 渡江过来的人手有限,他派了冷三盯着古亦衡那边的动静。 能给古亦衡办这么隐秘的事情,定然是他的心腹,真要是掳了人,肯定要去回禀。 “太守府里还在闹着呢,太守夫人,哦不,现在不是了,李小姐要古亦衡把她出钱添置的仆人和家私都兑换成钱银,古亦衡气得差点晕过去,现在两人还在对骂着呢。” 雷栗说到这,表情忍不住透出一股幸灾乐祸。 李太尉的嫡孙女行事果然强悍。 还在闹?连烜眉头稍稍松了几分。 小苒有九成的几率是被太守府的人给抓走了,古亦衡与李芳华在闹腾,就没时间想别的事情。 “雷栗,你带人亲自去蹲守那两个酉时办事回太守府的管事,暂时别打草惊蛇,重点是探查县主的下落。” 京城的事情还没能得出结果,现在,古亦衡这里暂时不宜惊动。 手上人手严重不足,连烜只能让雷栗亲自跑一趟了,现在得等明早阴九带着人手,以及那具女尸过来。 “是,属下明白。”雷栗应下。 雷栗走后,连烜俯身摸了摸蜷缩在太师椅上,睡着的阿雷。 小苒为了救它,连万丈悬崖都敢跃下去,连烜这心,酸酸胀胀的,不知作何滋味。 她对他可能都没有对阿雷这么上心,摸着阿雷的毛发,连烜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 连烜心头一痛,想起今日,她掉落崖壁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这次回去,不论事情顺利不顺利,他们的亲事都必须先定下来,以后,不能让她脱离他的视线范围内。 连烜坐回书案前,拿过狼毫笔,面无表情地在宣纸上动起笔来。 “嘭嘭嘭”拍门声在昏暗的巷子里响起,显得格外大声。 “谁啊~”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在门背后响起。 “我。” 有些破旧的黑漆木门“吱呀”一下打开。 一张微圆的脸耷着一双柳叶眉出现在门背后,“这么晚了,还这么用力拍门,生怕一条街的人都听不见是吧。 ” 一开口,语气就不怎么友好。 站在马车旁的薛小苒眨巴了一下眼睛。 “娘睡着了?”石久却不着恼,笑嘻嘻问道。 “没等到她的宝贝儿子,她能睡得着么?”少女话里带刺,不过,听到他哑着嗓子,语气变得了变,“你的嗓子怎么了?” “没啥事,下次哥争取回来早些,惠心啊,别生气了,有客人,你让人笑话了。”石久忙给少女递了眼色。 少女一愣,转头瞧向他身后,这才发现了薛小苒的存在,她转眸就狠狠瞪了石久一眼。 “快进来吧,哥,你又借了谁家的车?” “方掌柜的,明早我给他送回去。” 说着话,他们进入了宅子里。 宅子不大,堂屋带着两侧厢房都比较老旧,右侧有间加盖的房子显得新一点。 院子也不大,左侧也是间旧屋子,墙壁有些黑漆漆的,应该是厨房。 光线很暗,屋檐外没有挂灯笼,只有屋内的油灯透着昏暗的灯光。 “惠心,这是薛姑娘,今晚跟你挤一晚,你帮哥招呼好客人啊。”石久转向另一边,给两边介绍,“薛姑娘,这是我妹妹石惠心。” 石惠心似乎对这样的状况并不陌生,她支了个笑脸,“薛姑 娘,你好。” “石妹妹好。”薛小苒也有些尴尬,她似乎不大受欢迎。 “薛姑娘跟我来吧,家里简陋,你多见谅了。”石惠心抿着嘴示意她跟上。 薛小苒转头看了眼牵马去安置的石久,硬着头皮跟着脸上写着不高兴的小姑娘进屋去了。 石惠心看着十二三的模样,个子不高,脸上有些婴儿肥,模样还挺可爱的,当然,如果她不臭着一张脸的话,会更可爱些。 “我这就一张床,薛姑娘今晚跟我挤挤吧。” 她指着屋内那张木板床说道。 薛小苒笑着点头,“叨扰你一晚上了。” 石惠心瞥了她一眼,在看到她的脸和她身上的衣裙时,眼珠微动,“你随便坐,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薛小苒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裙,脸上有些讪讪然。 石惠心转身要出去,薛小苒忙拉住她,“石妹妹,能不能麻烦你帮忙买一身里外合适的衣裳?” 薛小苒把一块二两的碎银子放到她手里。 这是她先头在车上翻出来备用的。 石惠心愣住,低头看着手里的银子,眼眸闪动了一下, “街上的铺面都关门了,不过,巷口住着刘绣娘,她家应该有合适你穿的新衣裙。” 第四百一十章 第四起失踪案件 “那,就麻烦石妹妹了,要是方便的话,鞋袜也帮忙带一双吧。” 薛小苒心里一喜,她原本是想,这姑娘年纪虽小,可身量只比她矮一点,跟她买身衣裳凑合着换洗。 谁知,原来这么晚了还能买全新的衣裳,翻开了她的挎包,从里面拿出小荷包,又掏出了二两碎银子塞到她手里。 “石妹妹,不知,这些碎银子够了没有?” 薛小苒对基本的物价真的没有多少概念,新衣新鞋的价位应该更贵些。 石惠心盯着她的挎包看了好几眼,然后转向手里的碎银子,最后脸上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瞧了瞧她。 薛小苒嘴角一抽,小姑娘,能不能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石惠心拿着四两碎银子走出屋子的时候,去找了石久。 “哥,这个薛姑娘是怎么回事?你看,她给了四两银子让我买衣裙。” 石久看了眼她手里的银子,“她给你钱,你就去帮她买吧,小姑娘家家的,别管那么多,快去,再晚,人家都睡着了。” 他伸出大手把她往门口推,刘绣娘家就在巷口不远,他们巷子虽然有点黑,但这边住的几户人家都是衙门中人,所以,治安一向不错。 “你的脸怎么啦?” 借着屋内的 灯火,石惠心这才瞧见她哥脸上,眼睛、鼻子、嘴巴周围都是红通通一片。 “咳,没事,没事,你别老叨叨了,小小年纪活像个老太太似的,快去快回。”石久推着她开了院门,硬把她推了出去。 “哥~”石惠心气得猛跺脚。 “快去,快去。”石久赶苍蝇似地挥手。 石惠心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石久擦了把汗,“哎呦,这小姑奶奶一天比一天凶悍,以后谁敢娶你做媳妇哟。” 一转头,发现薛小苒站在了房门前看着他。 石久不由尴尬了。 他嘿嘿一笑,往她走近几步。 “薛姑娘,让你见笑了。” 薛小苒摇摇头,“你妹妹是关心你。” 小姑娘虽然看着凶悍,其实,心还挺软的。 “哎,我知道,我们做这行的,经常忙得不在家,多亏她在家照顾母亲。” 石久哪里会不知道妹妹为何如此。 如果不是有这么坚强的小妹,他出门都不能放心。 生活条件如此,容不得人太过矫情。 薛小苒点头,她也是普通老百姓出身,能理解生活的不易。 “咳咳咳~久儿,你回来了。” 东厢房传来了一串咳嗽声。 石久忙应了一声,“娘,是我回来了,你先睡吧,家 里今天有客人。” “哎,好。”房里回了一句后,就安静了下来。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那个,要不要去给你娘问声好?” 家里有长辈,总得给长辈打声招呼吧。 石久摇摇头,“我娘长年病着,不怎么见客的,你别在意。” 长年病着?那他身上的担子一定很重吧,他一个人要负担全家的生活,还得照顾常年生病的母亲。 “咳。”瞧着气氛有些安静,石久干脆问起了他要问的问题,“薛姑娘,能否问一下,你为什么从太守府里爬出来?” 他的眼睛渐渐有些锐利。 薛小苒想了想,也不多做隐瞒。 “我今天比较倒霉,意外落入了怒涛江里,好不容易游到岸上,捡回一条小命,结果,霉星高照,在荒山野岭外,遇见有人埋尸,我躲起来,却被发现了,于是,被打晕过去,醒来就在那个府宅里了。” 她长话短说,把重点勾勒出来。 石久在听到那句埋尸时,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 “你说,埋尸?你怎么知道的?” “额,当然是他们说的,我听见了。”薛小苒瞧着他的反应,琢磨着话应该说到哪一份上。 “你能说说具体的内容么?”石久紧张地向前一步。 薛小苒 看着他,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反问起来,“你是在追查案件么?” 瞧她眼神清亮,漂亮的黑眼睛里带着慎重和警惕,石久不由笑了笑, “是,灵安府这半年里出了三起年轻姑娘失踪案,我是在追查案件中。” “你怀疑太守府,所以,蹲守在那条黑巷子里?”薛小苒继续追问。 石久犹豫了一下,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开口解释。 原来,最后失踪的这个女孩子,是附近一家杂货铺的姑娘,他是认识她的。 她不见那日,有人瞧见她和太守府里的管事说过话。 石久找过那个管事,管事矢口否认,只说是在杂货铺里买了些东西,多问了几句话。 没有证据,石久当然对管事无可奈何,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管事有问题。 所以,他就把前两个失踪的案件重新翻查了一遍。 结果,赫然发现,那两个姑娘或多或少都与太守府的那个管事接触过。 他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上峰,上峰沉默了。 新任太守是六皇子妃的亲哥哥,也是他们灵安府最大品级的官员。 这样的身份,岂是他们这些衙门低层蝼蚁能撼动的。 除非有十足的证据,不然,谁敢去太守府查寻。 事情也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石久却是不甘心,杂货铺的那个姑娘才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莫名消失了。 她的爹娘哭着跪地求他,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大活人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石久干了五六年捕快,说不上有多正义凌然,可做人的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 他既然知道太守府有嫌疑,虽然不敢直接和太守府对着干,可他一直私下偷偷盯着太守府。 所以,也就有了撞见薛小苒爬墙这一幕。 他没有隐瞒,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她。 她一身富贵,气质清朗,也许,她会是这三起失踪案件的转折点也不一定。 况且,说起来,她也是失踪案件的受害者。 “薛姑娘,如果今天你没从太守府里跑出来,可能就是今年的第四起失踪案件了。” 薛小苒一听,可不就是这样么?要不是她机灵,现在还困在那里面,等着做第四个被凌虐的人了,她打了个哆嗦。 “古亦衡这个王八羔子,李芳华怎么没挠死他这个祸害。” 薛小苒咬牙切齿,人渣,变态,等着被收拾吧。 石久听得心头一跳。 她居然敢直呼太守的名字,还懂得太守和太守夫人面和心不和,两人经常打架。 她的身份果然很不简单。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大红大绿 薛小苒想了想,把她听到的,那两人的谈话内容告诉了他。 石久听完,手都抖了起来,果然是古太守造的孽,新埋的女尸应该就是杂货铺家的那个姑娘。 “薛姑娘,你记得埋尸的地方么?” 薛小苒摇头,“我从怒涛江爬出来,就是一片荒山野岭,后来直接被人打晕过去,哪里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石久压抑住激动的心绪,沉着眉头仔细考虑起来。 埋尸的地方虽然不清楚,可古太守的嫌疑是跑不脱了的,只是,证据和证人都得准备充分,才有可能把位高权重的他拉下马。 “薛姑娘,不知府上是?” 他看着立在灰白屋檐下的纤瘦女子,她应该不是本地人,落入怒涛江都能游上岸,水性了得,北地鲜有女子熟习泅水,她难道是南面来的? 薛小苒眨眨眼,“咳,石捕快,我口渴了。” 她的身份现在不好随便暴露的。 石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她是不想透露身份呀。 这就有些难办了,她是整个案件最重要的人证,不透露身份,如何能作证。 可这事,他也不好强迫她,毕竟,女子被人打晕劫持,于名声定然是有碍的。 石久有些愁眉不展地去了厨房,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狠狠灌下去,沙哑了半天的喉咙,舒爽了很多。 找了个干净的白瓷杯 ,倒了大半杯水,他走出去,把水递给了她。 “薛姑娘,寒舍简陋,你见谅了。” 薛小苒摇摇头,仰头“咕噜咕噜”把水喝了下去。 天知道,她早就渴得不行了,刚才跑出来,就是想找水喝,结果,这家伙还拉着她说了半天话,渴得她嗓子都要冒烟了,待客之道有待改善。 一杯水下肚,她的喉咙总算舒服多了。 石惠心捧着衣裳鞋袜进来,看到两人立在院子中间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薛姑娘,这是整套里外的衣裙,还有鞋袜。”她瞥了眼她哥,然后走了过去。 薛小苒忙道谢,接到了手里。 石惠心瞪了眼石久,两兄妹去了厨房,提好两桶热水到洗漱房里。 薛小苒抱着新买的衣裙进了灯光昏暗的澡房里。 褪下身上衣裙的时候,她差点没疼得叫出声来。 卧槽,瞧着布满浑身上下的红肿淤青,薛小苒自己都看傻眼。 难怪她感觉骨头都要疼散架了,原来身上就没有一处是好的。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薛小苒连蹲下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是咬牙切齿完成的。 伤得最重的地方,是腰背处,一片红肿不堪,还有破皮摩擦的伤痕。 薛小苒吃力地清洗一遍,从挂在一旁的挎包里拿出金疮药和玉肤膏,自己给自己抹上了药。 背部看不清,她就凭感觉 抹了些玉肤膏。 因为受创面积过多,一瓶玉肤膏,直接被她抠了半瓶。 看着空了一半的玉肤膏,她还真有些心疼。 另一边,石惠心把石久堵在他房门里,追问薛小苒的事情。 “她跟一个案件有关,你就别多问了。” 石久给自己打了盆水,用湿布巾敷着依旧有些辣乎乎的脸。 听他提到案子,石惠心眼珠骨碌转了一圈。 “是和失踪案有关吧,可她好像很有钱的样子,衣裳的料子比刘绣娘家最贵的缎面都要好,靴子都是鹿皮的,前三个失踪的姑娘,家境都很普通,好像没有太多关联吧。” 放下湿布巾,石久瞟了眼眼睛溜溜转的小妹,感觉有些头疼。 “小姑娘家家的,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这是药酒,薛姑娘应该是受伤了,你帮着擦一下药酒。” 石惠心撇撇嘴接过药瓶子,往上睨了他一眼,“你这么关心她干嘛,人家可是千金贵女,哪有你一个落魄小捕快肖想的份。” 石久眼皮一抽,狠瞪了她一眼,“再胡说八道,小心挨揍。” “敢揍我,我让娘揍你。”石惠心哼了一声,抱着药酒走了。 石久嘴角蠕动几下,拿她没辙。 薛小苒换上新衣裙后,眼皮也是一抽。 桃红色上衫配草绿色长裙,大红大绿的,衣襟还绣了鲜艳的图案,颜色 还能再浮夸些么? 就是那绣花鞋也是大红色的,鞋面上绣了并蒂荷花的图案。 “……” 这小姑娘是故意的吧?薛小苒的嘴抿成了一条线。 她拉开洗澡房的门,扶着腰走了出去。 石久从厨房里探出头,“薛姑娘,你还没吃晚饭吧,厨房里下了面条,一会儿给你端一碗过去。” “好的,谢谢石捕快。”薛小苒没拒绝,她确实饿了,她是靠着那几块小点心撑到了现在。 正往大锅里打鸡蛋的石惠心瞥了眼显得过分殷勤的石久。 “惠心,你快过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等会儿记得帮薛姑娘搽药。”石久把她往外撵。 “还说没起歪心思?”石惠心眯着眼看他。 “你这死丫头,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薛姑娘是这件案子的重要证人,而且,她的身份也很不简单,你别尽整些有的没的,赶紧过去。” 石久举起拳头,假装凶狠的吓唬她。 石惠心白了他一眼,“面条一会儿就该出锅了,别弄糊了。” 丢下一句话,她沉着一张脸朝外走去。 “石妹妹,你家洗衣服的皂角或者胰子在哪,我想把衣裳洗洗。”薛小苒依旧站在洗澡房门前。 她一身新崭崭的红衣绿裙实在有些扎眼,想把自己的衣裙洗洗干净,等干了以后,可以换下这身大红大绿。 石惠 心瞅着那身红衣绿裙,抿着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薛姑娘,衣裳放在那里好了,一会儿我帮你洗了,我哥说你身上有伤,我扶你回屋躺着吧。” “这,太麻烦石妹妹了。”薛小苒不是个喜欢麻烦人的个性,只是她的腰背确实疼得厉害。 “不麻烦,你是客人。” 小姑娘的语气硬邦邦的,扶着她往屋里走。 薛小苒只好再三道谢。 进到并不宽敞的屋里,薛小苒忍着腰疼,坐到了落了漆的靠背椅上。 “这是药酒,我哥说让我给你搽药。”石惠心拿过药酒。 “不用了,谢谢石妹妹,我带了药膏,已经上过药了。”薛小苒忙谢绝。 石惠心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背着的挎包上。 “咳,薛姑娘,买衣服的银子还剩一些。”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腊梅的荷包。 “不用给我了,石妹妹,麻烦你跑来跑去的,实在不好意思了,剩下的留给你买糖吃吧。”薛小苒摆手道。 石惠心掏银子的动作就是一顿,眼睛里的光亮在暗淡的油灯中显得格外闪亮。 那一整套衣裙加鞋袜,不过花了一两多银子,石惠心与刘绣娘相熟,买的衣裙又都是普通衣料,价值自然不高。 剩下二两多银子,她都不要了? 石惠心目光灼灼,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看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冤大头 石家的家境并不怎么好,眼前的小姑娘,身上豆绿色的衣裙虽然没有补丁,可都洗得泛白了,袖口也有了很明显的磨损。 房间里的家具基本都是掉了漆的老物件,墙壁上还有斑驳的脱落痕迹。 石久作为衙门的一名捕快,生活并不富裕。 应该也是因为他家里有病人的原因。 薛小苒先头往石惠心手里塞银子的时候,就没打算要回剩下的的银子。 “那就多谢你了。”石惠心毫不客气的把荷包收回了自己怀里,脸上的笑好歹没那么僵硬,“我去给你把面端来。” 薛小苒莞尔,这小姑娘虽然有些市侩,不过,还是挺可爱的。 热腾腾的面端上来,一个荷包蛋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谢谢你,石妹妹。”薛小苒笑着道谢。 石惠心看着她身上鲜艳的衣裙,一张微圆的小脸透出几分不自在,“不客气。” 先头有些赌气,特地给她挑了一身大红大绿的衣裙,原本以为她就算不生气,也会不高兴的,可现在瞧着,她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薛小苒不是不在意,她是饿得狠了,顾不上计较别的事情。 再说了,借住别人家里,衣裳什么的都是小事,兽皮草裙她都穿过了,红衣绿裙也算不得什么。 夹起一 筷子面,吹了吹,哧溜一下吃了进去。 面条的味道很一般,但薛小苒吃得很香,饿了一天,有口热食吃,她已经很满足了。 “呼,好饱,不瞒石妹妹说,我这都饿了一天了。”薛小苒搁下筷子后,朝石惠心咧嘴一笑。 石惠心乎眨着眼睛,有些好奇,“薛姑娘,是被人抓去了么?” 她知道她哥最近一直利用空闲时间,在追查灵安府年轻女子失踪案。 看着她好奇的眼睛,薛小苒笑了笑,“嗯,我今天特别倒霉,掉到了怒涛江了,好不容易游到岸边,又被人打晕了过去。” 石惠心两眼立即睁得溜圆,“你能从怒涛江里游出来?” 怒涛江的水流是出了名的湍急,就是会凫水的成年男子掉进怒涛江里,也没几个人能活着游上岸的,眼前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女子居然能安全地游上岸? “哦,当时的情况也是险之又险,差点就被冲到瀑布激流里去,说起来,也是我福大命大呀。” 薛小苒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 石惠心一脸惊叹,同时又带了几分佩服。 “薛姑娘的水性一定很好。” “也算不上很好,多数靠运气吧,你说我倒霉吧,偏又霉中带点好运,掉江里自己游上岸了,被人打晕也跑出 来了,这运气也真是操蛋得很。” 薛小苒一总结,发现自己虽然一整天都过得惊心动魄的,不过,最终的结果,还算是安稳安康的。 受了点伤,至少没断手断脚,薛小苒已经很欣慰了。 要知道,她可是从那么高的崖壁上掉下来的呀,没有骨折当真是该烧鞭炮庆祝一番了。 听她话里带着粗俗的词汇,石惠心眼眸闪了闪,感觉她与他们的距离好像近了些,脸上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笑意。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她继续追问。 薛小苒瞅了瞅好奇的小姑娘,“咳,就是靠着聪明智慧,从容镇定的本事,跑出来的,具体过程就不好过多透露了,最近城里不太平,你一个小姑娘,别自己到处乱跑。” “……” 这人,怎么和她哥都是同样的说辞,石惠心横睨了她一眼。 她气哼哼地起身收拾碗筷,“我哥就是犯傻,一天到晚就跑这种不是他负责范围的案件,平白浪费时间不说,还得不到一点好处,就是个冤大头的命。” 薛小苒一愣,这案件不是石久负责,那他怎么这么积极? 她问了石惠心。 石惠心气鼓鼓地把她哥骂了一顿。 石久为人仗义率性,三六九教的朋友也多,不少案件明明不归他 管,有人求到他那里,他也会利用自己的空闲时间去帮忙查案。 这种越界行为,无疑很容易得罪同行,石久在灵安府衙内,交好的同行就没几个。 反倒是底层各行各业的狗朋狐友不少,朋友多,来往得也多,所以,石惠心对于他带朋友回家借住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 以往女客人虽然比较少,也不是没有过。 家里的经济本就不宽裕,还得频繁招待客人,石惠心能高兴起来才怪。 他们父亲早亡,母亲常年病着,她黑着脸说了她哥好多次,她哥才稍微收敛一些。 当然,朋友多,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他的线人也多,能为他查案提供很多线索,他的破案率在府衙里向来位居前茅,奖励金相对也比较高一些。 只是,因为家的老母亲常年吃药,加上应酬客人也多,他们家的家境依旧比不上旁的同行。 石惠心絮絮叨叨地揪着她哥不断数落。 “咳~” 门外响起重重的咳嗽声,石惠心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她抿着嘴,有些紧张地瞄了眼薛小苒。 虽然她面上显得凶悍,可毕竟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薛小苒朝她笑笑,拍拍她的肩头,扶着腰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房门前拉开。 不出意 料的,瞧见一张又黑又红的脸。 看见开门的是她,石久楞了楞,忙缓了缓脸色,“薛姑娘,你的腰伤还好么?” “搽了药膏,好一些了,多谢你了,石捕快。”薛小苒朝他咧嘴一笑。 眉眼弯弯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灿烂。 石久有些不自在地退后一步,“那个,薛姑娘,明日,能不能麻烦你,跟石某去寻一寻那埋尸的地方?” 那尸体是重要的证物,有了人证和物证,才有可能扳倒古太守。 薛小苒蹙眉考虑。 石久忙补了一句,“我让惠心跟着一起去,姑娘不用担心清誉问题。” 薛小苒回过神,她没担心这种事情,她是在想,连烜他们现在应该发现了阿雷,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度过那条宽绰翻滚的江面,寻到这座灵安府来。 “好,明天我跟你去一趟。” 正好,可以去找一下他们。 石久大喜,连声道谢。 薛小苒摇头,“我们得一大早就出城去。” 明早,那个婆子发现她不在屋子里,肯定要上报给古亦衡。 这事牵连到三起女子失踪案,古亦衡一定吓得魂飞魄散,估计掀翻灵安府也要把她抓到。 石久眼眸一闪,点头应下,“薛姑娘放心,石某定然会护住你的安全。” 第四百一十三章 抓住了 京城的夜空高远浩渺,群星闪烁下的酆王府内,静谧祥和。 已经睡下的酆王被唤醒。 “这是怎么啦?”酆王妃揉着眼睛,瞧向起身穿衣的酆王。 “连烜发来紧急消息,我得去看看。”酆王回头笑着安抚她,“你先睡吧,我去一趟书房。” 酆王与酆王妃成亲十载有余,向来恩爱有加,酆王膝下的一子一女都是嫡子嫡女。 酆王妃面色一凛,跟着起身,亲自服侍酆王把衣裳穿上。 “六弟的紧急讯息,定然事关重大,您快去吧。” 连烜秘密前往药王岭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人知晓,酆王负责在明处帮他遮掩行踪。 引蛇出洞的计划,酆王同样是重要的参与人之一。 酆王拍拍她的肩头,转身快步去了书房。 书房里,已经聚集了酆王最为信任的王府长史和参军。 “殿下,七殿下的急信。” 长史递上了信笺。 酆王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后,面容一整,“派人把这四个地点统统围起来,让暗卫盯紧上空,发现有粉灰鸽降落后,就把接收的人给生擒下来,这次行动非常重要,决不允许半途出现岔子,一定要生擒,留做人证,记住了。” 长史和参军 同时应声答“是”,确定好地点以及人手,两人出了书房。 酆王立在书房内,把连烜的信仔细又看了一遍。 药王岭抓捕夏蠡的过程还算顺利,但是,夏蠡却是个硬茬子,锦衣卫手段用尽都撬不开他的嘴。 连烜就把计划转了个方向。 他们抓捕夏蠡的同时,也捕获了他与京城通信的专用粉灰鸽,这种粉灰鸽体型小却很强壮,善于夜间飞行。 夏蠡远赴药王岭伏击,皇城内定然有人等着接收具体消息,他让人伪造了一封信笺,然后让粉灰鸽带回京城。 只要抓住接收信鸽的人,从京城这边入手,一样能揪出背后之人。 连烜不在京城,这一计划当然得由他信得过的人出手,他的属下早就摸清了段飞妍在京城的几处秘密据点。 只要蹲守住这几处据点,就能捉住京城这边的接头人。 酆王收到讯息,立即着手布局。 今夜,皇城内外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十五的圆月高高挂在天空,皎洁的月色倾洒在京城上空,时辰已经接近子时。 在书房内走来走去,焦急等待的酆王,终于等到了消息。 接收信鸽的人抓住了! 眼眶有些发红的酆王精神顿时一振, 总算没有辜负连烜托付的重任。 “殿下,接收信鸽的人是名女子,一身武艺很是不凡,如若不是殿下派遣了武艺高强的暗卫围堵,定然要让她跑了。”参将回禀道。 “人呢?千万别让她自杀或者服毒了。” 酆王沉声道,这些身怀武艺的人士,多半都是死士和亲卫,一旦被捕,自杀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已经废了她的修为,也卸了她的下巴,有四名暗卫轮流盯守。”长史深谙此道。 那女子被暗卫围堵后,眼瞧着逃不脱,立即想要自尽,好在,被眼疾手快的暗卫控制住了。 “干得好,今夜出任务的暗卫统统有赏,问出什么话没有?”酆王连连点头。 “那女子非常硬气,被抓捕后一直一言不发。”长史沉声回话,“不过,方林春说,曾在宫里见过这个女子,应该是庭华宫里的侍女。” 方林春是酆王的随身内侍,跟随酆王多年,对于宫中诸殿的宫女内侍多有了解,他说是庭华宫的侍女,那就定然错不了。 酆王精神大振,眸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 太好了,终于捉住那女人的把柄了。 “很好,给本王认真盯着,等宫门一开,立即把她押到雍 宁宫去。” 酆王兴奋地搓了搓手,“研墨。” 赶紧给连烜回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天还未亮,石家厨房的烟囱上已经浓烟滚滚。 薛小苒瘫在木板床上,半天不愿意动弹。 经过一夜的休息,她身上那种酸痛非但没有减轻,反倒越发加重起来。 特别是她的两条胳膊和两条腿,沉得像灌了铅似的。 腰背后,因为敷了金疮药,倒是稍微好了一点点。 “哎呦,要死了,爬不起来啊~” 她低声哀嚎一句。 石惠心小姑娘早早起来,在厨房里忙活了,她本来想爬起来帮帮忙的,可是,沉甸甸的四肢让她妥协了。 瘫在床上好半天,才勉强爬起来穿衣穿鞋,背好她的挎包。 “我的妈呀,骨头都要疼得散架了。” 屋内没有点油灯,光线非常昏暗,薛小苒扶着床沿,龇牙咧嘴地挪到石惠心的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架着一块颜色暗淡的圆形铜镜,薛小苒没有心思照镜子,只借了石惠心的梳子,开始慢慢梳理头发。 胳膊手指都是一片酸痛,她梳个头都疼得嘴角抽搐。 挽发髻太费事,薛小苒干脆像昨天一样,用发带扎了个马尾完事。 扎好马尾, 扶着墙壁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远处的天空还是一片黑乎乎的,清风吹拂在人的身上还带着几分冷意。 薛小苒眨眨眼,这时间是半夜三点还是四点? 尼玛,真是起得比鸡还早啊。 厨房里透出光亮,薛小苒慢慢挪了过去。 “薛姐姐,你起来了,外面的盆里有水,赶紧洗洗,天色不早了,我们得赶紧。” 经过一夜的相处,石惠心小姑娘已经改了对她的称呼。 天色不早?薛小苒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 不过,她还是老实移到水盆前,漱口洗脸。 院子后面传来猪和鸡的叫声。 石久端着个空盆从屋角走了出来,瞧见她立在厨房前不远,忙招呼道: “薛姑娘,你醒了,咱们速度要快些了,寅时一刻城门就要开了。” 薛小苒下意识地点点头,抬头又看了眼黑乎乎的天空。 城门开得那么早呀,守城门的官兵不是天天得三四点就起来了?艾玛,好辛苦呀。 “惠心,我去和隔壁老山说一声,让他媳妇今天帮忙照顾一下娘,你们赶紧吃早饭,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提前喂好猪和鸡的石久把盆放到一边,交代一声出了院门。 第四百一十四章 光明正大 石惠心端着碗面疙瘩放在了屋檐下的小方桌上。 “薛姐姐,快吃,快吃。” 昨天兜里得了二两多跑腿钱,石惠心早上也不吝啬了,揉了白面,做了面疙瘩。 “石妹妹,你不吃么?”薛小苒扶着腰慢慢朝屋檐下走去。 “我给娘端了早饭就来,你先吃着,不用等我,我哥一会儿就回来了,速度得快。” 石惠心瞧她走路都困难,也知道她伤得厉害,赶紧摆摆手,让她先吃。 薛小苒应了一声,咬着牙坐到了很矮的木凳上。 因为凳子太矮,坐下来的时候,特别费劲,疼得她脸都扭曲起来了。 缓了口气,才慢慢把面疙瘩吃了下去。 加了葱花香油的面疙瘩,比昨天的白面好吃一些。 薛小苒也不挑食,把一大碗面疙瘩如数吃到了肚子里,天知道下一顿热饭会在什么时候,有得吃的时候,赶紧填饱肚子。 石久一回来,跑到厨房里,三口两口把他的面疙瘩呼噜进嘴里。 “行了,咱们快走,城门开了。” 牵出了昨天借的马车,石久示意薛小苒和石惠心赶紧上车。 想到太守府那婆子可能已经发现她跑了,薛小苒也不磨叽,咬牙踩着马镫爬上了车辕,然后继续爬进车厢。 “……” 石久和石惠心瞧着,不由面面相觑。 这大概是他们见过的最不注重形象的闺阁千金了。 “娘,我和惠心出去一趟,可能晚些才回来,老山媳妇中午会过来帮你做午饭。” 石久凑到东厢房与他娘叮嘱几句,这才牵着马匹往院外走,锁好院门,再把钥匙给隔壁老山媳妇,马车开始“踏踏”往城门方向跑去。 天空依旧黑蒙蒙的,周遭的光线很是暗淡,不过,路上已经有行人走动的身影。 薛小苒扶着坐垫和车厢,尽量让自己保持平衡,“你哥今天不用去衙门么?” “大概让隔壁老山帮忙请假去了。”石惠心撇嘴说道。 “老山也是捕快么?”薛小苒好奇问道。 “不是捕快,是站堂的衙役,都是同一个衙门的。”石惠心解说完,又嫌弃道: “我哥和其他捕快相处不好,人家嫌他抢饭碗,不排挤他就算不错的了,哪里还会帮他请假。” 石惠心扁扁嘴,他哥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没几个捕快会和他交好。 薛小苒嘴巴微张,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石久的性格说起来,也是仗义有正义感的人,只是这样的性格对于同行来说,大概就是不讨喜的了。 “咳,惠 心,小姑娘家家的,别学那些长舌妇背后嚼人舌根,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车门没关,只挂了张竹帘,赶车的石久耳朵又不聋,怎么会听不到来自妹妹的吐槽声。 “切,我明明是当面说的,哪里是背后。” 石惠心小姑娘理直气壮,一张小圆脸仰得高高的,用她的鼻孔对着她哥。 “……” 石久回头看了眼隐在竹帘后的小妹,实在有些头疼,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伶牙利嘴的,以后也不知道哪个男娃子受得了你。” “哼,你还操心你自己吧,哪个女娃子受得了你这么爱管闲事的操蛋性子。”石惠心不甘示弱。 “石惠心,说话不许那么粗俗。”石久回头瞪了她一眼,连名带姓警告。 石惠心缩了缩脖子,轻轻哼了一声,没再多话。 薛小苒吐了吐舌头,是她带坏了小姑娘,她昨天用的词,石惠心就现学现用了。 石惠心瞧见她做鬼脸,不由咧嘴一笑。 马车辘辘向前驶动,很快抵达了西城门。 前往怒涛江的方向,就得往西走。 “石久,你小子这么早出城干嘛?有案子要查呀?” 刚到城门,已经有人和石久打起了招呼。 “不是,我妹要去上香,我送她过去。 ”石久找了个借口。 “哦,惠心在车里呀。” “虎头哥。”石惠心从竹帘后探出了头,和守城的士兵打招呼。 “惠心,去上香呀。”虎头瞧着竹帘后隐约还有个穿着红衣裳的女子,“车上还有谁呀?” 薛小苒顿时有些紧张,她没路引,也没身份证明,不会过不去吧? “隔壁家的姑娘,最近城里不是闹失踪案嘛,惠心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有人陪着安心些。”石久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虎头点头,不过,随即他又调笑道:“你家惠心这么凶悍,谁敢惹她呀,怕是嫌命长了呢。” 坐在车里的薛小苒挑挑眉,这虎头和他们兄妹很熟呀,这都敢打趣。 “呸,虎头哥,你说啥?”石惠心一张圆脸横眉怒目。 虎头立即作揖求饶,一旁的守城士兵都笑了。 “再凶悍也是个小姑娘,行了,虎头,我们先走了,回头再聊。”石久挥手。 虎头忙让出道来,“行,下次一起喝酒。” 石惠心朝他重重哼了一声,虎头忙朝她讨好一笑。 竹帘放下,马车驶动,离城门越来越远。 终于出城了,薛小苒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躲在竹帘后的她却没瞧见,对面驶来的一辆马车从他 们的马车旁快速驶过。 赶车的人正是她熟悉的阴九。 阴九车上拉着那具女尸驶向灵安府城门,守城的士兵将他拦下,准备例行检查。 结果,一枚做工精致的令牌出现在士兵面前,那士兵脸色一变,认真看了一眼后,态度立即变得恭敬无比。 阴九一甩缰绳,马车辘辘驶进城内。 “靠,虎头,你怎么让那辆马车就这么过去了?他递过来的令牌是哪的?”一旁过来一个守城士兵。 虎头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那是七皇子府的令牌。” 守城士兵顿时瞪大眼睛,“七皇子府的令牌?是在边境五战连胜的七皇子?他的手下怎么会出现在灵安府?难道七皇子降临我们灵安府了?” “虎头,你没看错吧?”另一个守城士兵也凑了过来。 “老子眼睛还没瞎,皇子府的令牌都认不出,还当什么城门守卫。”虎头瞪了他们一眼。 “卧槽,那真是七皇子驾临灵安府了?” 城门口处开始喧哗沸腾起来。 阴九可不管身后如何闹腾,他接到了雷栗的消息,让他光明正大带着女尸到灵安府来寻他们。 既然是光明正大,那就不用掩藏身份。 这就意味着,他们昨夜谋划的目的达成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一早谋算 黎明的天空渐渐泛起一层薄薄的鱼肚白,皇宫内悬挂的七彩宫灯依旧亮着盈盈灯光。 一大早,天还未亮,酆王在宫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把昨日抓捕到的女子押送进宫,一行人径直朝雍宁宫的方向奔去。 酆王抵达雍宁宫的时候,精神大不如前的武轩帝还未起床,李全德在瞧见那女子后,脸色变了又变,这才小心唤醒了武轩帝。 武轩帝被叫醒后,精神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听完他的回禀后,脸上黑云遍布。 闻讯而来的郁风扬,立即劝说道:“圣上,您现在的身体,不宜动怒。” 师父临行前,可是千叮万嘱过的。 武轩帝深呼吸几次,缓解涌上头的情绪,“李全德,把人带下去,不拘用什么方法,把她的嘴撬开,审讯清楚。” “是。”李全德神色一凛,领命而去。 “圣上,请记住,不能动怒。”郁风扬再次重复。 武轩帝瘦得凹陷的脸显得有些阴霾,他看了眼高瘦清俊,却一本正经的郁风扬,眼神不由柔和了些。 “风扬啊,朕知道了,小小年纪的,别那么啰嗦。” 濮阳轻澜不在的日子,都靠郁风扬帮着扎针煎药,武轩帝对于他还是很和善的。 “圣上,您要记住,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 的命重要。”郁风扬不厌其烦,再次重申。 要是武轩帝再出什么事情,师父回来后,非揍他不可。 武轩帝闻言,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没错,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等到李全德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武轩帝用了早饭和汤药,正在廊檐下缓步走动,郁风扬板着一张略显稚嫩的脸跟在他身后。 “怎么样了?” 武轩帝瞥了他一眼,李全德作为内侍总管,手下掌管着全皇城的内侍,赏罚规矩自有他的一套,刑讯问话的手段虽然阴毒,但也很有效果。 “回圣上,冷月都招供了。” 没错,那女子就是庭华宫的冷月,冷月在庭华宫多年,一直非常低调,但是,再低调,李全德与武轩帝也都是见过的。 毕竟,段飞妍在后宫盛宠了十几二十年,她行事又那般乖张跋扈,底下的人想低调,又能低调到哪儿去。 “上次食盒中毒,那小太监确实是被庭华宫收买的。” 武轩帝的一双眼皮有些耷拉着,显得有些暮气沉沉。 “继续。” 他的声音平淡毫无波动,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可李全德却瞧见了他微微颤抖的手。 李全德看了眼一旁蹙眉的郁风扬,犹豫着不敢开口。 “说下 去,朕还死不了。”武轩帝抬眸,一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眸,此时一片阴霾。 “是,圣上,您千万别动怒。”李全德暗暗埋怨了酆王一句,他扔下一个大麻烦,自己就溜去上朝了。 “圣上,您还是坐下听李公公回禀吧。”郁风扬也没办法,只得上前扶着武轩帝往偏殿走去。 武轩帝沉默,由着他搀扶到偏殿上。 等他坐到了紫檀镶理石靠背椅上,李全德才缓缓开口。 “御花园里的那些毒粉是冷月亲自洒上去的。” 不消说,背后也是段飞妍指使的。 武轩帝胸膛开始起伏,很好,他给了她半辈子富贵荣华,无上荣耀,也挽不回她那颗无情无义的心。 郁风扬默默拿出了针灸包,随时准备进入抢救状态。 “殿下,您消消气,后面还有很多内容呢,您这样,奴才是真不敢再继续了,濮阳神医离开前,可是一再叮嘱过的,您这病一不能大喜大悲,二不能动怒受刺激,三不能饮酒多吃肉,奴才可是都记在心里。” 李全德如数家珍般,把濮阳轻澜叮咛的话复述了一遍,武轩帝要是这时候出了事情,他们这些近侍都脱不了干系。 武轩帝闻言,一张瘦得像老树皮似的脸,突然就笑了。 “放心,朕的命金 贵着呢,说吧,朕倒要看看,她这些年都在暗地里做了些什么。” 这些日子,备受病痛折磨的武轩帝,也渐渐回味过来,很多事情,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不乐意去面对,现在,经历了几次病危后,他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李全德瞧着武轩帝还算平静的脸色,整了整思绪后,尽量保持语气平顺,“高离秋虽然不是皇贵妃的人,可也是经由她安排入宫的。” 高离秋?!制造助阳丹药的道士,也是她计划好的?武轩帝听到这,眸中不可抑制地迸射出熊熊怒火。 难怪,前些年他在床笫间表现得有些力不从心时,她却一反从前清冷的模样,千娇媚地往他身上凑。 他的男性自尊不允许他拂了美人的邀约,于是就开始调养服药,又或寻找偏方,效果都不甚理想,直至后来,高离秋的出现,丹药服下,雄风立现。 武轩帝再次享受到恣意淋漓的快感,以及征服美人的舒畅感,所以,就算后来裴神医一再警告,他也没能戒掉用丹药助性的习惯。 最终,丹毒入骨,差点一命呜呼。 一切,原来都是她一早谋算好的! “把庭华宫围起来,宣皇贵妃觐见。”武轩帝心头的怒火源源不断上涌,他要亲自去问问那女人 ,这么些年,她对他难道都是虚与委蛇? 李全德忙去安排,郁风扬默默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后,让一旁的内侍端上了白开水。 “圣上,这是静心丸,您先服用三粒,预防万一。” 瞧着那黑黑乎乎的几粒药丸,武轩帝眨了眨浑浊的眼眸,原本腾起的怒火似被大雨浇了透个透心凉,火气迅速熄灭,最后仅余一抹青烟。 他不生气,不能生气,最近吃到肚子里的药丸,分量简直比米饭还要多了。 现在他看到药丸,都有种反胃的感觉。 平心静气,不要动肝火,药丸太难吃了,不能再增添药丸的分量了,武轩帝强力自我催眠。 最后,在郁风扬紧盯的视线下,硬着头皮吞服下三个药丸。 庭华宫外,禁卫军把四周严严实实围堵起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没一会儿工夫各大宫殿内都收到了消息。 整个后宫顿时沸腾起来。 打探消息和看热闹的人群远远围着庭华宫,不断议论纷纷。 穿着缂花紫锦含苞对襟大袖收腰宫装,戴着凰羽翟凤紫金珠冠的段飞妍,妆容精致,华贵冷艳地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庭华宫的大门。 她神情冷漠骄傲,不见一丝慌乱,仿佛外面围堵的官兵是来迎接她似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大眼瞪小眼 同一时间的灵安府,街道上同时涌现好几队来自太守府的搜寻队伍。 搜寻的目标据说是太守府的婢女,偷了主家非常重要的东西跑了,所以正全城抓捕。 还在清点财物的李芳华收到消息时,一张圆润的脸上勾起了冷笑。 “偷东西逃跑的婢女?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件事情?走,过去看看,他古亦衡想搞什么鬼?” 她穿着宽松明艳的紫色缠枝牡丹花通袖衫,头戴金凤衔红宝石金步摇,领着一群仆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古亦衡暂居的院落走去。 古亦衡顶着一张被挠得青红交织的脸,正在厅堂内来回踱步。 微微颤抖的下唇,泄露他此时惶恐不安的心情。 昨夜古亦衡与李芳华闹了一宿,几乎没怎么合眼,结果,天不亮就听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消息。 昨日他让两个心腹去深山埋尸,结果被一个漂亮少女撞见,他们把人敲昏,带回了府内,让金婆子看着,金婆子昨夜瞧着人没醒,又被捆着,就把门锁起走了。 早上起来金婆子过去打开门一看,捆着的少女没了,从窗户逃跑了。 这才慌慌张张找了两个管事,赶紧跑来回禀,古亦衡听完后,吓得魂飞魄散,事情闹大发了。 那少女是知道他们去深山埋尸的 ,一旦泄露出去,他的名声就要完了。 古亦衡两眼通红,狠狠踹了几脚两个心腹后,让他们赶紧把全府上下搜一遍,没搜到人,就往外继续搜,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给跑了。 两名管事也吓得屁滚尿流,主人要是出事,他们帮忙办事的下人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灵安府最大的鸿运客栈内,裹着白布的女尸被摆在了跨院一角。 阴九和方魁垂手立在客房边上。 雷栗正在回禀关于太守府内的消息。 “这么说,县主是自己跑掉了?”一夜未眠的连烜,冷寂僵直的嘴角总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屋内几人的心里也同时暗松一口气,寅时收到酆王殿下的喜报,都没能让七殿下的脸色缓和一下,听到县主的消息,满屋的霜冷总算降低了一些。 要是再没有县主确切的消息,他们几个怕是要提着脑袋来见殿下了。 “咔嚓咔嚓”屋内响起了细碎的咀嚼声。 视线刷的一下就集中了过去。 书案边的太师椅上,阿雷手里拿着花生正啃得欢。 经过一夜的休息,昨日受到惊吓的阿雷,精神好了许多,但是,它现在有些粘人,放它到外面玩,它都不干,非得溜进屋里,跟连烜待着。 知道它还没从昨日惊吓中走出来,连烜 也没撵它,让人买了它喜欢的干果,给它啃着吃。 “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连烜看向方魁。 昨夜能飞渡怒涛江过来的人手不足十人,以昨夜的情形,想要大范围搜寻灵安府根本不大可能。 “最快,也得到午时。”主要是绕开怒涛江耗时颇久,方魁小心答话。 连烜眉头重新蹙起。 “灵安府的二把手是谁?” “是灵安令甄源。”雷栗忙回答,他已经打听过了。 甄源?真圆?这名字让屋内几人的嘴角不同程度地抽了抽。 “阴九领人抬上女尸,跟我去见灵安令,雷栗方魁领人跟在太守府搜寻的队伍后,见机行事,记住,绝不能暴露县主的身份。” 连烜看了眼窗外淡淡的晨光,决定先把古亦衡的事情解决掉。 他的亲卫队午时才能抵达灵安府,连烜眼眸沉了沉。 小苒很机灵,趁夜溜出了太守府,连烜相信,以她的聪慧,定然是躲在某处,静待时机。 可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还有太守府的人在满街搜查,加上,昨日掉落江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连烜的心情轻松不起来,因着小苒的事情,太守府那边不能直接和他们对上,他让灵安令去把古亦衡拉下马。 小苒被掳走的消息不可 以泄露出去,这不仅关乎着她的清誉,更牵连到两人将来的亲事上。 就算是再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曾被人掳掠过的女子肯定是过不了御史和宗人府那边的关卡的。 所以,薛小苒落水失踪的消息,他都封闭得紧紧的,连师兄那边都没透露。 他起身刚走一步,一旁的阿雷蹭的一下,往他身上扑去。 “……” 转头看着挂在臂上的猴子,一人一猴,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 连烜木着脸,伸手捏住了它的脖子,想要把它扯开。 “吱吱”阿雷立即抗议,抱着他的手臂就是不撒手。 那一双大而黑亮的眼睛带着几分委屈和慌张,让连烜想起了它的主人。 心一软,捏着它脖子的手不由松开,抚了抚它脖子上柔软的毛发,他抿着一双薄唇,一言不发出了房门,任由它挂在手臂上。 “……” 原本想上前把阿雷抱下来的方魁与雷栗互看了一眼,殿下手臂上挂着一只猴子就出门了? “阴九,一会儿你试着把阿雷从殿下手上抱下来。” 方魁交代阴九一声。 “那猴子不听我的。”阴九招呼手下抬担架,把女尸弄出去。 “那也得试试啊,让殿下手臂上挂只猴子,算是怎么回事呢。”雷栗也说了一句。 “那,一会 儿我试试吧。” 阴九无奈应下,他与阿雷真的不大熟啊,也不知道,他硬抱它,它会不会挠他。 灵安令是灵安府衙最大的长官,太守是他顶头上峰,整个州府的令长都在他的管辖方位内。 这日,灵安令甄源早上到府衙应卯时,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他揉了又揉,还是不见好转,情绪不免有些烦躁。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一大早是什么鬼征兆? 正想着,一衙役疾步跑进来,神色慌张的禀告,七皇子驾临府衙。 七皇子?!甄源先是一愣,随即瞳孔一缩,失声重复:“七皇子驾临?” 衙役连连点头,一开始来人报上名号他也不敢相信,可他只瞧了七皇子一眼,就知道,那绝对是皇子无疑。 甄源慌慌张张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太过慌乱,还绊到了桌腿,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衙役急忙上前搀扶,两人踉踉跄跄跑到了大堂里。 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英伟男子在大堂上负手而立。 他仅着一身玄色劲装,除了腰间的佩剑,一样饰物皆无。 可那通身威仪和凌冽的气势,无不彰显出皇家烜赫的风仪。 旁人只要瞧上一眼,绝不会有人敢质疑他的身份。 只是,七皇子手臂上挂着的是什么? 一只,猴子? 第四百一十七章 意外之喜 “下官灵安令甄源参见七皇子殿下。”甄源其实是见过七皇子的。 边境大捷的时候,甄源正好回京述职,七皇子凯旋回京,他远远瞧见过一次。 只要见过七皇子的人,都不会忘记他那龙章凤姿的绝代风仪。 “甄大人。”连烜扫了眼身材圆滚,圆头大耳的甄源,真是人如其名。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阴九。 阴九立即上前,“甄大人,我家殿下昨夜在怒涛江旁的一座深山里发现了一具年轻的女尸,听闻灵安府今年发生三起年轻女子失踪案件,均未破案,殿下体恤百姓苦楚,亲自把女尸送过来检验,甄大人,还不快请仵作来验尸。” 他板着一张脸,神情肃穆,如若不是耳畔有几道明显的爪印,会显得更威严些。 那几道抓痕,就是他试着把阿雷抱离殿下手臂时,被挠抓的痕迹。 光是这几句话,已经让甄源的脸色变了又变。 三起失踪案均未破案,身为灵安令责任重大,可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呀,不是他不想查,是不敢查呀。 府衙内早就有捕快发现了失踪案的线索,可线索指向太守府。 太守古亦衡是六皇子妃的亲大哥,太守夫人李芳华是太尉嫡孙女,哪个都是 他一个小小的灵安令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他哪敢轻易动弹呀。 现在,七皇子殿下亲自过来了,他就是再不敢,也得有所作为才行,要不然,他顶上的乌纱帽也不用要了。 甄源脑子急速运转几圈后,当机立断命令衙役寻了仵作过来。 有七皇子顶着,他奉命行事,上面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他身上来。 甄源哈着腰,请七皇子入二堂休息。 连烜冷着一张脸摇头,阴九开口:“殿下记挂着案件的进展,甄大人还是尽快把案子查得水落石出比较好。” 言语间的暗示够明显了吧,阴九板着一张脸紧盯着甄源。 他们殿下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快些去把古亦衡那家伙给抓起来,以解殿下心头的火气。 甄源只觉得汗珠从额头冒出来,他扯了抹笑脸,“是,下官立即审理。” 七皇子这是要在现场监督了,一股巨大的压力顿时压在了他背上。 “老山,去把石久找来。” 他转身,朝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衙役招手。 名叫老山的衙役面有难色地小跑过来,“大人,石久今天请假了。” 还是他亲自帮忙请的,老山咽了口唾沫,谁知道,今天府衙里会有如此尊贵的客人驾临啊。 “混账东西,他怎么可以随便请假,去他家里把他叫来。” 臭小子,需要用到他的时候,他居然请假了。 平日甄源虽然不怎么待见石久,因为他事儿特多,又喜欢多管闲事,经常给府衙里添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不能否认,他查案的本事比别的捕快都强。 这种时候,没有他在可不行,很多线人证据都需要他整理出来。 “可是,大人,石久出城去了。”老山磕磕巴巴解释。 “他去哪了?又帮谁查案去了?混账东西,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见天把别的事情揽身上。” 甄源怒急,说话间口水直往老山脸上喷。 可怜的老山被喷了一脸口水,却连躲都不敢躲,“说是要去怒涛江那边,有线人提供了线索,他去查看。” 怒涛江?!甄源一楞,这么巧?七皇子刚才怒涛江那边挖出了女尸,石久也往那边去了。 那小子果然有门道。 一旁的连烜一直注意着他们的谈话,听到那捕快前往怒涛江时,他幽深的眼眸闪了闪。 “他和谁去的?”甄源追问一句,怕是又有哪个线人给他提供了消息。 “和他妹妹,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老山回道。 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 太早,天都没亮,老山没看清马车里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个穿着红衣裳的年轻姑娘。 连烜听到这,垂在两侧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他眼眸微眯看向老山那张黝黑老实的脸。 真是收获了意外之喜呀,他万万没想到,会在府衙的一个衙役嘴里,得到薛小苒的消息。 那年轻女子十之八九会是她。 “年轻姑娘?”甄源也是一愣,线人是个年轻姑娘,这倒是有些奇怪了,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把人找回来。 “你骑着马,往怒涛江方向找去,赶紧把他叫回来,就说失踪案有进展了,让他赶快回来破案。” 石久偷偷查失踪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有七皇子坐镇,破案的时机近在眼前,石久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的。 等这案件一破,他得给这小子往上升一升才行。 老山领命而去。 连烜也坐不住了,他朝阴九看去,阴九立即上前。 连烜低声吩咐一句,“我有事出去一趟,这里你盯紧,一定把事情办好了。” 他冷眸一眯,阴九领悟,立即绷紧身体回话,“是,殿下,您放心,属下明白。” 连烜转头,冷着 一张脸看向甄源,“甄大人,请尽快破案,还被害家属一个公道。” “是,七殿下,下官定当竭尽所能。”甄源诚惶诚恐地弓下身。 连烜说完,大步朝府衙外走去。 身旁居然没带一个护卫。 甄源大惊,转头看向阴九,“这位大人,殿下身旁不需护卫随行么?” 阴九淡淡看了他一眼,“甄大人是忘了我们殿下的身份了么?” 身份?!甄源顿时想了起来。 是了,战神般存在的七皇子,武艺超凡,鲜有敌手,据闻,曾有很多不服气的江湖高手去挑战七皇子,都大败而归。 甄源顿时冷汗连连,难怪那身威仪如此迫人,多看一眼都要哆嗦一下。 连烜一出府衙,就带着阿雷翻身上马,踏雪还在药王岭那边,身下的马匹是在灵安府现买的,速度当然比不得踏雪。 清晨的主干道上,行人并不多,连烜拍马急驶,阿雷窝在他怀里,倒也安静乖顺。 怒涛江的方向在西城门,西城郊的村子比较稀少,所以进出城门的百姓也不多。 马匹“踏踏”急驶的脚步声从城内响起,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 “下马,出示……”虎头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闪而过的令牌噎住了剩下的话。 第四百一十八章 撕破脸 马匹从城门处飞速而过,留下一串粉扑扑的尘土。 “虎头,你认识马背上的那个人呀?怎么就让他这么嚣张地骑马出城了?” 旁边的守城士兵不满地说道。 虎头咽了口唾沫,侧目看他,“你没瞧见那人出示了令牌么?” “他动作太快,我就看见了一个影子。”那士兵犹豫了一下,那令牌好像是…… “先头不是有七皇子府的令牌出现么,刚才那块令牌也是七皇子府的。” 虎头看着官道上那个远远的背影,隐约觉着那马背上的人物非同小可,他就那么冷冷扫了自己一眼,自己的话都噎在嘴里说不下去了。 那士兵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七、七皇子真的到我们灵安府来了?” “还能有假?谁敢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冒充皇子出行。”虎头白了他一眼。 几个守城士兵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没多会儿,却又瞧见一匹马儿朝城门方向急驶而来。 “嘿,怪了啊,今天这么多人闯城门。” 瞧那马匹也同样没有减速的意思,士兵们都默契的摆好了阵仗。 “咦,那不是老山嘛?”有眼尖的士兵认出了马背上的人。 “老山,这么着急,这是要去干嘛?”虎头大声问了一句。 “快让一下,大人有令,让我去 寻石久那小子回来。”老山因为要去马厩牵马,速度上稍慢了一些。 士兵们一听,灵安令有令,赶紧让出了道。 “老山,石久不是送他妹去上香嘛,大人找他干嘛?”有士兵忍不住问。 老山骑着马从他们身边驶过,“上个屁香,府衙来了大人物,大人让他回去把失踪案破了。” 一句话后,马匹已经跑远。 守城士兵面面相觑。 “大人物?是七皇子吧?” “肯定是,失踪案都搁置多久了,怎么突然就要破案了?” “不是都在暗传,凶手是某位大人物嘛,如果没有人撑腰,大人敢动手么?” “哇,又好戏看了,交班时间怎么还没到呢?” “就是,就是,赶紧去府衙那边凑热闹去。” “……” 雍宁宫的大殿内的雕镂漆金的宝座上,坐着瘦得脱相的武轩帝。 他身旁左右立着李全德与郁风扬。 段飞妍一身雍容华服,明艳无比地站在大殿中央,见了武轩帝也不行礼,亦不说话,就这么下巴微扬,一脸高贵地与宝座上的武轩帝对视。 在禁卫军把庭华宫围堵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虽然心中一度慌乱,可骄傲如她,却不允许自己失了风度和仪态。 她把自己装扮妥当好,才走出了庭华宫。 走进雍宁宫大殿内,看到一旁跪着浑身都是血迹的冷月,段飞妍清楚,一切都要结束了。 明明是七月酷暑,她的手心冰冷一片。 武轩帝看着倔犟高傲却依旧明艳照人的段飞妍,陷入了恍惚回忆中。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脸上就带着这种骄傲又倔犟的神情。 “你是谁?竟敢闯入本公主的闺房,我要让父皇把你大卸八块。” 娇艳无匹的容颜,搭配着娇柔清脆的声音,在静谧香甜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动人心魄,就那么魅惑了他的一颗心。 当时,武轩帝在与西芪交战中,屡战屡胜,年少轻狂,意气飞扬,潜入了太离城后,听闻了西芪第一美人的大名。 打听到段飞妍正好不在皇宫大院内,他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于是乎,那夜,被段飞妍倾城国色迷惑了眼的他,强行让她成为了他的女人。 也许,从那一夜起,她就一直恨着他吧。 武轩帝的眼眸里有一瞬间的后悔,不过,很快,那点后悔就被他抛诸脑后,他从小出生皇室,身份尊贵不凡,一生行事,顺心妄为,从不知道后悔这一词,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觉着自己需要后悔。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盯着她沉声问道。 段飞妍冷冷盯着眼前这个让她恶 心痛恨了半辈子的男人。 “我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她的声音冷然而决绝。 “很好,段飞妍,冷月已经全都招供了,如果你不想辩解,那你犯下的罪行,足以灭了九族。” 武轩帝想到他好几次差点就抢救不过来了,心头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哈,可笑,有本事你就去整个西芪,哦,还有,你那骄傲的儿子,也在要灭的范围内呢。” 段飞妍讽刺一笑,抹了朱红口脂的笑颜,美得惊心动魄。 武轩帝微微愣神后,被她说得话,气得脸皮一抖。 “段飞妍,你还敢这么跟朕说话,往日的小意逢迎,果然都是虚情假意。” “没错,你现在才知道你有多恶心么?你以为你是祁国天子,全世界的女人就该围着你转么?你以为这后宫各大美女,都因为是你的女人而骄傲么?呸~” 段飞妍狠狠呸了一口,反正已经撕破脸了,该说的话,她都敢说,“如果不是你强取豪夺,有几个女人会真正倾心于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张脸。” 美人就算是做出粗俗的举动,同样还是很美。 不过,武轩帝已经没心情再欣赏她的美了,她嫌弃厌恶的口吻深深刺激了武轩帝的自尊心。 “来人,把这毒妇给朕绑起来,打入天牢,等待秋后 问斩。”他怒火中烧,下达了命令。 李全德却俯身凑近了武轩帝耳畔,极力劝说,“圣上,使不得啊,斩了皇贵妃,您让七殿下该如何自处呀?” 武轩帝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对啊,要是把段飞妍秋后问斩了,连烜在这朝堂上该如何自处? 他脑门一时就冒出了汗,差点被这毒妇激得犯了大错。 连烜绝不能让她给连累了,她现在不但不能问斩,还得好好活着。 短时间内,暂时不能动她。 内侍上前抓住段飞妍,段飞妍也不挣扎,只冷冷讽刺地看着武轩帝。 “等一下。”武轩帝看了眼李全德后,李全德忙领会,喝住了内侍。 段飞妍嘴角讽刺的笑容就更深了,她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了。 她那好儿子,还真是她的护身符呀,她笑得越发肆意。 武轩帝阴沉着一张脸,“庭华宫的侍女内侍全都抓起来,打入天牢,重新换一批服侍,皇贵妃病了,以后就在庭华宫养病,无召不得出殿门。” 李全德示意殿旁的内侍把段飞妍拉下去。 “李全德,你去安排妥当。”武轩帝看着段飞妍被内侍拉走,神情显得很是疲惫。 “是,圣上。”李全德忙指挥内侍清整后续事宜。 郁风扬扶着一脸黯然的武轩帝离开了正殿。 第四百一十九章 来晚一步 “不是这里,是在瀑布之前,我要是从那么高的瀑布上被冲下来,还有命站着这里跟你们说话呀。” 瀑布声轰隆隆在耳畔回响,薛小苒站在怒涛江的岸边上,指着前方不远,气势磅礴的巨流大声说道。 石久载着她们沿着怒涛江一路寻过来。 薛小苒只记得那片江面是在瀑布前端的拐弯处,具体是哪就不清楚了。 “那还得往前一些。”石久瞧着那轰鸣倾泄的水流,笑容有些干。 确实,从那么高的距离被冲下来,大约没几个能保得住小命。 他挥挥手,招呼她们往马车的方向走。 “这里的水流也太汹涌了,薛姐姐,你命真大,掉进去了,还能游上来。” 石惠心仰头看着飞流而下的水面,惊得嘴巴大张,她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近这片瀑布。 薛小苒点头,表示认同,可不就是命大么。 马车继续向前,坐在车里的石惠心往薛小苒的挎包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问道: “薛姐姐,你这兜是自己做的么?” 兜?薛小苒笑,把挎包往前移了移,“这是挎包,出门在外,可以装不少小东西。” 这次出门她特地背了个大的挎包,就是为了出门能多带一 些东西。 几次出行的经验总结,是要随时预防遇上各种突发事件。 所以,必要携带的随身物品,都得带上。 此时,自然就需要一个大包。 石惠心凑近,左右仔细看了看,眼睛闪过一道精光,“这种挎包好,斜背着很方便,比搭在肩头的褡裢方便多了。” 薛小苒解开扣子,让她看了看整体构造,不过,包里装着喷雾器,就没让她看里面。 “这种粗布厚实紧密,可不便宜呢。”石惠心一摸料子就知道,这种粗布比细棉布料还贵一些。 “所以比较经久耐用啊。”薛小苒把扣子扣好,昨天泡了半天水,挎包除了有点味道外,别的都还好,质量还是很不错的。 “嗯嗯,我给我哥也做一个,他们干捕快这一行,身上经常要带不少东西,褡裢没这种好用。”石惠心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似在考虑什么问题,好一会儿后, “薛姐姐,你说我能专门缝制这种挎包拿去卖么?” 刘绣娘家的成衣铺子,就在他们巷口外不远,把做好的挎包挂到铺子里去寄卖,应该能挣到钱吧。 石惠心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 看着石惠心目光灼灼的样子,薛小苒哂 然一笑,可真是贼精贼精的小姑娘,一眼就瞧出了包包的商业价值。 她笑着点头,只要小姑娘愿意干,没什么不可以的,要是做挎包卖,能给她家里增添一些进项,也是件好事。 薛小苒甚至还把做挎包的一些细节,以及款式大小等问题,都告诉了她。 石惠心听着听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红衣绿裙,忸怩了一会儿,“薛姐姐,对不起了,昨天我买衣裙的时候,挑的颜色有点太艳了。” 薛小苒听了,顿时哈哈大笑,因为笑得过猛,腰背都疼得一抽一抽的。 “你这破孩子,让你干点事,心眼还这么多。”石久也听到了,转头就瞪向自家小妹。 石惠心扁扁嘴,还不是因为他老是喜欢多管闲事,她不高兴,对待客人的态度,自然就不大好了。 “没事,没事,红衣绿裙也挺好的。” 薛小苒忙替小姑娘解围,她能体谅石惠心的心情,家里的境况本就不怎么好,石久还总是带人回家借住蹭饭,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石惠心能高兴才是怪事。 石久仗义助人是好事,可连累家里人一起受苦就不大好了。 “薛姐姐穿红色也好看。” 小姑娘嘴甜的补了一句。 石久顺着她的话,看向一旁红色的身影。 薄薄的竹帘后,隐现一张雪白秀美的脸,石久恍惚了一下,赶忙转头继续赶车。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往这上去,有个小道,可以通向怒涛江。”石久对灵安府附近的地形很是熟悉。 薛小苒在石惠心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 抬眸往上看去,三面环绕的树木郁郁葱葱,还未走近,已经有阴凉的山风从里面拂来。 “好像,就是这里。” 薛小苒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看了山的高度和林的密集程度,应该就是这附近。 石久面露喜色,他把马车牵到一旁栓好。 “薛姑娘是在哪个地方被打晕的?” “应该往上一点吧。”薛小苒也不肯定。 “我们上去看看。”石久从车辕上拿下一把锄头,这是他特地带过来的。 薛小苒提着裙摆往小道上走去,这片山林不高,但树木比较紧密,走上山道,光线一下就弱了下来。 果然是这里,那天也是这样的情形,外面还挺亮堂,转个弯光线就变暗淡了。 虽然她依旧腰酸背痛的,可也咬着牙往上。 没多会儿就找到了昨天她被打 晕的那丛灯芯草堆。 “昨天就是躲在这被打晕的。” 石久一听,追问起具体的情况,在听到埋尸的地方就在附近后,立即行动起来。 石惠心也跑去帮忙搜寻。 薛小苒左顾右盼,没瞧见阿雷的影子,她朝石久喊了一声,“石捕快,我去江边看看。” 石久听到,犹豫了一下,“惠心,你陪着过去,要小心,有事就大声叫唤。” 他急着寻找女尸,可又不放心她自己一人跑到江边。 转过那道大石缝,远远传来水流哗哗的声音。 小姑娘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薛小苒倒不好多做什么了。 她径直往昨天爬上岸的转弯走去,杵在岸边的那根树枝上,她挂在上面的坎肩已经没了踪迹。 薛小苒瞧着,嘴角不由弯起。 连烜果然过来了,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不过,她的心已经能安定许多。 “昨天我就是从那里爬上来的。”薛小苒指着江面转弯角,笑着对石惠心说。 看着涛涛翻滚的江面,石惠心就是一阵惊呼赞叹。 两人在河边兜了一圈,又转回山林那边。 石久此时正黑沉着一张脸,立在一个被挖空的土坑边上。 他们来晚一步,尸体被人挖走了。 第四百二十章 有人来接 仔细看了看土坑新鲜挖掘的痕迹,薛小苒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女尸很有可能是连烜他们挖走的。 自己昨天在这消失,连烜一定让人把附近都搜查了一遍,新埋的土堆这么明显,他们不可能不发现。 让石久白跑一趟了,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昨天那两人说,今年一共埋了三具,那其他两具女尸会不会也在附近?” 石久眼睛一亮,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 三人开始分开搜寻。 皇天不负有心人,半个时辰后,石久在稍远的山坳后,挖出了另一具白骨森森的女尸。 薛小苒只瞧了一眼,就吓得赶紧躲了老远,她怕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 反倒是石惠心小姑娘,胆子大得惊人,不但不害怕,还在一旁与石久嘀嘀咕咕分析案情。 薛小苒很是佩服,她躲在一棵树干后,远远瞅着他们。 正探着脑袋,薛小苒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叫声。 “阿雷?!” 薛小苒转身朝声音来源处跑去。 那边的石久和石惠心注意力都在女尸身上,一时没留意她的去向。 “吱吱”猴子叫的声音越发明显,薛小苒提起裙摆朝山下的方向奔去。 转过一道弯后,只见一道影子在眼前一晃,她还没反应过来,整 个人就被揽入了一个炙热而坚实的怀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熟悉的气息让薛小苒突然有点想哭。 “你,从哪过来的?” 她一把揽上了他精壮紧实的腰身,把脸闷在他胸前,即便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汗酸味,她也觉着是好闻幸福的。 连烜胸膛有些起伏,深吸几口气,稳住上涌的情绪,“从灵安府,你还好么?” 他扶着她的肩头,把她往后推移,然后俯下身仔细看她。 她换了身衣裙,鲜艳的颜色在青翠的山林间显得格外亮眼。 乌黑的长发简单梳拢在脑后,雪白的脸颊上带着几道淡淡的刮痕。 连烜眉头蹙了起来,伸出大手,抚上她的脸颊的伤痕。 “还伤了哪?” 薛小苒抬眸,乌黑清澈的眼眸中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深沉的川字纹让薛小苒有些心疼,想到那日,他从崖壁上飞身而下的情形,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那是万丈悬崖呀,就算他武技高强,也一样是危险的。 不由的,她也伸出了手,指腹轻轻揉着他的眉心,轻柔且缱绻地说了句,“别总皱着眉头。” 两人抚着对方的脸,眼眸中皆是彼此的影子。 “吱吱”阿雷不知从哪蹿了出来,一把抱着了薛小苒的大腿。 薛小苒回过神,低头看向叫声有些凄厉的阿雷,心疼地伸手抱起了它。 “好阿雷,昨天是不是被他们给打了?伤到哪没有?” 她把它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好几遍,没瞧见伤口才松了口气。 “吱吱”虽然没伤到哪,可看得出阿雷吓得不轻,看到她后,一双黑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薛小苒一瞧,鼻子也酸溜溜的,一人一猴泪眼朦胧地对视着。 “……” 连烜木着脸,不顾阿雷的反抗叫唤,拎起它的脖子,随手把它放在了胳膊上,让它扒在上面。 “你跟那个捕快过来的?”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连烜冷眸扫过半山腰的方向。 “你怎么知道的?”薛小苒感到惊奇。 “一会儿再说,你的身份没告诉他吧?”连烜把她耳畔的碎发挽到了耳后。 要是身份透露出去,那就得麻烦一些。 薛小苒忙摇头,她就知道,身份不能随便泄露。 “我只告诉他们,我姓薛。” 连烜点点头,“很好,那我们先离开,后面有府衙的人寻过来了。” 薛小苒楞了一下,“那,我去跟他们告个别吧,不能就这么突然消失不见了呀。” “去吧,速度快些。”连烜点头。 “哎。 ”薛小苒应了一声,急忙提起裙摆向上跑去。 跑动的时候不免触动到腰背的伤口,疼得她的脸扭曲了一下。 连烜看在眼里,刚刚松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那个,石捕快,我得先走一步了。” 石久和石惠心刚发现她没了踪影,正要寻过来,薛小苒就跑了回来。 “啊?!薛姑娘要去哪里?”石久大吃一惊。 怎么突然之间,她就要走了?他还想让她作为证人,为失踪案作证词呢。 “我家里人过来接我了,我得先回去了,石妹妹,谢谢你昨夜的款待,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见。” 薛小苒朝石惠心粲然一笑,转身离开。 “薛姑娘,你等等……”石久扔下手里的锄头,就要追上去。 突然,膝关节处一麻,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石惠心瞧着,吓了一大跳,连忙跑了过去。 “哥,你怎么啦?” 石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抬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他不死心,一瘸一拐地跑到了山道旁,往下看去,除了一片满山的翠绿,别无他物。 “哇,薛姐姐跑得也太快了吧,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影子都不见了。”石惠心也惊呆了眼,“她不是身上有伤么?怎么会跑得这么快?” “……” 石久看着空空的山道,膝关节的隐隐疼痛,让他惊疑不定。 真的有人来接她了? 暗处还有高手护着她。 山风拂动满山的绿叶,泛起一片碧波,石久只觉嘴里莫名生出一股酸涩。 “石久——” “石久——” 兄妹两人正呆愣着,远远传来了呼唤声。 “咦,这不是老山的声音么?”石惠心侧耳一听。 石久面容一肃,老山正当值,他寻过来定然有事。 “老山——我们在这——” 山林中回荡着他的声音。 老山骑着马,很快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石久,快,快回灵安府,大人找你,说是让你今天要把失踪案给破了。” “什么?!” 石久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灵安令让他今天把失踪案给破了?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寻到了女尸的?灵安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通了? “七皇子的属下在怒涛江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那女尸应该就是最近失踪的杂货铺的女儿。” 老山气喘吁吁爬下马,老胳膊老腿了,骑马飞奔了一路,他还真是吃不消。 七皇子?石久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那被人先一步挖走的女尸,是被七皇子的属下挖走的?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 霸道鬼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隐身在山林间的连烜,把薛小苒从树桠上抱了下来。 “他们走了?” 薛小苒揽着他宽阔结实的肩头,由着他把她抱下。 轻盈纤柔的身体柔柔依偎在他胸膛前,连烜只觉肌肤上泛起一片酥麻。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一手绕过她的大腿处,直接抱着她往下走。 “……你,放我下啦。”被他以抱孩子的姿势抱着,薛小苒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别乱动,你不是伤着了么,扶好了,我抱你下去。”连烜伸手拍了她的腿部一下。 “……” 薛小苒垂着眼睑瞪他,却在瞧见他眼眶下微微的青时怔了一怔。 她伸手摸了摸近在眼前的他。 “你昨晚一夜没睡?” 连烜转过头,幽深如潭的黑眸里似有涟漪在荡漾。 “嗯,你没找到,我怎么能睡得着。” 醇厚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一根绵软轻柔的羽毛轻轻挠动薛小苒的心。 她的手抚在他坚毅的下巴处,微微冒出的胡茬扎着她细嫩的手心,那种刺刺挠挠的感觉,让她更加心痒难耐。 她抿唇轻笑,迅速在他的唇角边上亲了一下。 “可我,昨天睡得挺香的呢。” 她拉开距离,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他。 连烜眸色陡然一深 ,“你,想表达什么?” 声音更为暗哑了些。 手心上的肌肤似火般,温度烫得有些过火。 薛小苒不敢再撩拨他,笑嘻嘻地把脑袋依在了他肩头上,“大概是想表达我太过没心没肺吧。” 垂眸看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抵在他下巴处,连烜唇角微翘,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嗯,确实是没心没肺的。” 薛小苒蓦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她瞪大眼睛的样子映在连烜眼眸中,显得格外生动可爱。 眼底的温柔缱绻几乎要溢出眼眶,她没事,实在太好了。 “你放我下来,怪沉的。”薛小苒拍了他肩头一下。 “你比阿雷重不了几斤。”连烜轻笑一声。 “瞎说,我至少有十个阿雷重。”薛小苒白了他一眼。 “就算有一百个阿雷重,我也抱得动。”连烜抱着她不大想放。 他们也没动,只是站在树下笑闹着。 阿雷在不远处的树桠上,啃着不知从哪摘下来的果实。 “咱们现在要去哪?回药王岭么?哦,那些黑衣人都抓起来了么?你九弟他没事吧?明月现在在哪呢?你们的计划进展得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句巴拉巴拉从她嘴里冒出来。 连烜沉吟了一会儿,“先去一趟灵安府,把失踪案给 结了,你昨晚是怎么从太守府跑出去的?我把太守府都找遍了,也没瞧见你。” 想到这,连烜身上的气压又沉了下去。 “昨晚,你们就到太守府了?”薛小苒一惊,敢情她昨天千辛万苦溜出太守府,却阴差阳错的错过了他们。 她就把昨天落水后的事情一一复述了一遍。 连烜听完,沉吟了一会儿,“那个石久倒是个机灵的,胆子也够大,我们先回灵安府去。” 说着,他抱着她转身想要往山下走。 树桠上的阿雷瞅见了,飞身一扑,一把挂在了连烜另一边的胳膊上。 “……” 连烜垂眸,盯着手臂上的猴子。 阿雷睁着大大的黑眼睛,有些无辜地回望他。 连烜冷冷扫了阿雷一眼,这猴子,还真当他的胳膊是它的专属挂位不成。 “咳,你放我下来,我牵着阿雷走。”薛小苒又拍了拍他的肩头。 连烜这才放下她,薛小苒赶紧把阿雷从他胳膊上抱下来。 “阿雷,自己走,你这么懒动可不行,会长成胖猴子的。”薛小苒把它放地上。 “吱吱”阿雷有些委屈,撇了撇嘴,这才紧跟在她身旁下山去。 连烜从一处山坳后牵出了马匹,先扶她坐了上去,再把阿雷拎到了她身前,最后自己翻身上马 。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薛小苒看看头顶,这几日的太阳并不强烈,总有一种想要下雨,又下不成的阴沉。 连烜观察了一下,“应该是巳时了。” 巳时,薛小苒默默把时辰换算了一下。 差不多是十点了。 难怪她肚子有些饿了。 天不亮就从城里跑出来了,一碗面疙瘩到现在早就消耗完毕了。 瞧着官道两侧并没有人,薛小苒往后靠了起来。 她腰背疼,骑马颠得慌。 连烜伸出一个胳膊把她揽入怀中。 “你们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薛小苒抬头问他,这是她现在最关切的问题。 千里迢迢从京城跑过来,为的不就是这件事情么。 连烜把昨夜转变的计划告诉了她,包括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薛小苒听完,顿时来了精神。 “这样的话,皇贵妃是不是就翻不了身了?” 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掐住她的三寸,一击命中。 连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确切消息还没收到。” 薛小苒在他沉默的时候,双手就抚上了他的大掌上。 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生母,他心里多少是会难过的。 “那个,你九弟怎么样了,他好像被弩箭射中了吧?有事没事呀?” 薛小苒赶紧移开 了话题。 “有师兄在,他能有什么事情,休养几天就好了。”连烜知道她的意思,垂下脑袋,用下巴在她的头顶上轻轻磨蹭了一下。 他扎人的胡茬不时压在她头顶,薛小苒顿时躲了开去,用手撑开了他的下巴。 “讨厌,不许扎人。” 连烜轻笑,故意在她手心上磨蹭,惹得她娇笑连连。 马匹匀速向前跑着,路旁渐渐有了路人的踪影。 薛小苒坐正了身体,悄声说道:“连烜,咱们这么骑到灵安府,不大合适吧。” 是不大合适,他自己无所谓,可不能影响了小苒的清誉,连烜眉目一凝。 一刻钟后,连烜驾着一辆不甚显眼的马车缓缓朝灵安府驶去。 这是他们在路上换来的马车。 一匹马换一辆马车,还给了人家二十两银子,车主果然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连烜,我跟你说,我现在骑马的技术杠杠的了。”薛小苒坐在他身后,开始吹嘘她这几日训练的成果。 “嗯,我听说了。”连烜甩着缰绳,嘴角带笑,“回去我送你一匹撵月白龙驹。” “啊,可是,我有云青了呀。”薛小苒还是挺喜欢云青的。 “云青给小磊骑,你骑我送的。”连烜一锤定音。 霸道鬼,薛小苒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第四百二十二章 谁还有此殊荣 临近午时,城门守卫已经换了一波当值。 换值的士兵在看到令牌时,腿脚就是一哆嗦。 七皇子驾临灵安府的事情,已经在衙门士兵内部传开了。 听说,七皇子还亲自去了一趟府衙,灵安令和府衙的衙役有幸得以拜见。 他们这些换值的士兵,也都是听上一波城门守卫说的。 亲自看到七皇子府的令牌时,又是另一种感受。 实在是赶车的男子,一身霜冷如刃的气势太过骇人,士兵被他的冷眸一扫,七月天里都觉得背后发凉。 马车往城内驶去,守城士兵还弓着腰直不起来。 “卧槽,刚才那个男子身上的气势好骇人啊。” “不愧是七皇子身旁的人,不仅气势惊人,连长相都这么贵气俊朗。” “城里的小姑娘们瞧见了,非变成一群花痴不可。” “可不是么,七皇子可是五战连胜的常胜将军,祁国的战神呢,他的手下也都深藏不露啊。” “哇,好想去瞻仰一下七皇子的英伟风姿啊,谁帮我轮一下值啊?” “呸,老子还想去呢,谁替我轮值,我还他两倍时间。” “……” 城门处争论不休的动静,坐在车里的薛小苒听了个大概。 没想到,连烜在外面的名声居然这般响亮。 她眼睛骨碌碌一转,往前凑了凑,“咱们现在去哪?直接去灵安府府衙么?” 那一会儿不是又得与石久碰上么? “去客栈,你跑了一天一夜了,乖乖去休息。”连烜头也不回说了一句。 “哦。”薛小苒扶了扶酸痛的老腰,她是该休息了,“那你呢?” “去把古亦衡的事情解决掉。”连烜薄唇勾起一抹冷笑。 以为天高皇帝远,没人敢管他,变态龌龊的本性就暴露出来,半年内就虐杀了三个年轻的女子。 要是不收拾掉他,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他糟蹋了。 这样的人,多留在世间一天,他都嫌污秽。 薛小苒就想起,昨夜古亦衡与李芳华大打出手的情形。 “昨晚那个李芳华与古亦衡闹和离,你瞧见没有?真是太巧了,古亦衡的事情暴露前,她就和离了。” “那是她的运道。”连烜淡淡说了一句,“和离后,古亦衡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当然,如果她没参与失踪案,就算古亦衡被抓捕,她也不会有事,只是名声上会有些损失罢了。 “是啊,还真是她的运道。”薛小苒也点头同意,“不过,和离不是应该还得去衙门办理手续么?现在应该还不算和离吧?” 如果 不是她亲身经历了整件事情,她还真不大相信,事情能如此凑巧。 “有双方的签字和手印,问题不大,她爷爷是当朝太尉。”连烜简单解释一句。 娘家势大果然有底气呀,所以,李芳华敢直接和古亦衡对上。 两人说话间,马车停在了鸿运客栈前。 马车一停,雷栗的身影立即从客栈大堂跃了出来。 “殿下,您回来了,找到县主了?” 竹帘后的红色身影隐隐约约,雷栗有些惊疑不定。 太守府的管事领人把太守府附近都搜查了一边,没有搜寻到人,但打听到昨夜有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在商业铺那边出现过,后来,还跟着一个石捕快走了。 探听到消息的管事,吓得脸色发白,赶紧领人回了太守府汇报。 雷栗让冷三跟去了太守府继续盯梢,他和方魁一个回了客栈,一个去了府衙。 他刚回客栈不久,殿下就驾着马车回来了。 连烜抬眸扫了他一眼,雷栗打了个寒颤。 是他犯傻,居然问了这么蠢的话。 除了县主,谁还有此殊荣,能让殿下亲自为其驾车。 “雷护卫,好久不见。” 竹帘一掀,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熟悉俏脸。 “县主,您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雷栗一张硬 朗的脸露出了粲然的笑容。 天知道,这两天,他们对着殿下这张冷如冰霜的脸,是如何的小心翼翼。 县主平安归来,殿下总算能放下心来了,他们也不用面对殿下那张冷冰冰的脸了。 连烜瞥了笑得有些过于灿烂的雷栗,翻身下了马车。 薛小苒从车厢里抱起阿雷递给了他。 “……” 连烜脸皮一抽,有些嫌弃地接过,转手就塞给了身旁的雷栗。 雷栗笑呵呵接过,他与阿雷混得不错,毫不介意地抱着它。 薛小苒白了连烜一眼,这才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他们包下了客栈内最大的跨院,薛小苒坐到堂屋里的红木靠背椅上瘫着,再不愿意动弹了。 “好饿,好累……” 有连烜在,她整个人呈现放松瘫痪的状态,一直刻意忽略的疼痛酸麻感,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让她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样。 “雷栗去点菜了,一会儿你吃完就歇着。”连烜走近她,紧蹙着一双浓眉。 “哦,你不和我一起吃完饭先么?”薛小苒歪着脑袋看他,一点也不想动弹。 连烜沉吟了一会儿,那个石久和老山把第二具女尸拉回了府衙,现在应该也到了,仵作验尸确认身份也需要一些时间。 “好,我陪你 吃午饭。”他撩起衣摆,坐到了她身旁。 薛小苒朝他眯眼一笑,在一身红杉映衬下,灿若桃花。 连烜眼眸闪动,伸出了大掌。 “把手伸出来。” 薛小苒眨眨眼,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 大手抚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眉头越蹙越紧,“伤哪了?” 脉象明显有些虚弱,昨日落水后,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腰背磕到了石头上,破皮红肿了。”薛小苒老实回答,“不过,我擦了表哥给的药膏了。” 连烜的脸沉了下来,开始训斥她,“以后做事不要这么冲动,这次只是磕到了腰背,下次可不一定就这么幸运了。” 薛小苒撇撇嘴反驳,“难道,让我看着阿雷被弩箭射中啊。” “……” 他很想说,她的命比猴子重要,可她想来是不爱听这话的,连烜有些恼怒地瞪着她。 “哎,我知道了,你就别再训我了,我的命可宝贵了,不会随便乱挥霍的。”薛小苒瞧他黑着一张脸,忙表面了她的态度,她也不想这么冒险的呀。 “我还要活到一百岁呢。” 连烜被她这话给气笑了,就她这样冒冒失失的性子,还妄想长命百岁。 一瞅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心里腹诽她,薛小苒朝他做了个鬼脸。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八宝鸭、松子鱼、鱼香肉丝、清蒸排骨、素三鲜、冬瓜龙骨汤…… 热腾腾的饭菜摆了一桌,都是清淡不辣的菜式。 薛小苒也不挑,颠簸流离近两天,她可能又饿瘦了两斤,现在有热饭热菜吃,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鸿运客栈不愧是灵安府最大的客栈,做出的饭菜味道都很是不错。 薛小苒吃得津津有味。 瞧她吃得香,连烜都跟着多动了几筷子。 吃饱喝足,薛小苒抚着胃部心满意足。 雷栗过来回禀,绕过怒涛江的亲卫队到了。 他先回客房,换了身衣裳,慢慢走了出来。 换下低调暗沉的玄色劲装,穿上一身华丽贵气的淡紫色银丝暗纹杭绸长袍,顶上扣着白玉冠,腰间系着玉腰带,走动间,大袖衣袂翩翩。 配上他那孤高冷漠的俊颜,端是清贵不凡。 薛小苒眨着眼睛欣赏冰山美男,美男缓缓朝她走来。 “我去灵安府衙一趟,你下午好好休息,不许乱跑。” 仔细叮嘱她一句,看到她老实点头,连烜深邃的黑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客栈大堂内外,气氛一片肃然。 列队整齐的亲卫队身姿笔直挺立在马匹,肃杀威严的气势震慑着围观的人群。 七皇子驾临灵安府的消息像长了翅 膀般,传遍了整个灵安府。 听闻七皇子在鸿运客栈落脚,附近的百姓纷纷涌了过来。 连烜的身影一出现在大堂处,早就在一旁恭候着的掌柜和伙计,立即跪下磕头高喊,“叩见七皇子殿下。” 他们声音带了些几分颤抖兴奋,他们竟不知,昨夜包下最大跨院的几人中,尽然有七皇子殿下。 围在外面的人群顿时跪地,山呼着,“叩见七皇子殿下。” 五战连胜,战功赫赫的七皇子呀,他们居然有幸能够见到。 连烜面色无波,优雅从容地走出客栈外,亲卫牵过踏雪,他利索地翻身上马。 亲卫开路,威仪烜赫的队伍慢慢朝灵安府衙驶去。 太守府内,古亦衡接到最新传来的消息后,一张被挠花的脸惨白如纸。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昨天还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一个晚上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后宅的母老虎要求和离,掩埋女尸的事情出了岔子,捉来的女子逃跑了。 原本都不算什么大事,可偏生,女尸被人挖出来了,还是被七皇子的人手给挖出来的。 七皇子竟然亲自把女尸送去了灵安府衙,要求甄源那老家伙即日破案。 消息如同惊雷般在他脑袋里炸响,惊得古亦衡差点魂飞魄散。 七皇 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灵安府?还管起来失踪案的事情? “……” 古亦衡的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颤。 完了,事情闹大发了。 不行,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得赶紧走,回京找沐瑶去。 有沐瑶在,他会没事的。 他想起,她曾言之凿凿,她将来会嫁给六皇子,会成为一国之母,会让他成为一步步位极人臣。 她做到了,她嫁给了六皇子,让他调任了灵安府太守,一切都朝着她说的轨迹前行。 以后她也会成为皇后的,所以,有她在,他会没事的。 古亦衡跑向他的临时房间,随手收拾了几样东西,就往外冲。 他要回京去,躲到六皇子府内,就没事了。 才刚跑出跨院门,就瞧见一群人簇拥着李芳华过来了。 古亦衡恨得咬牙切齿。 先前,她就跑过来质问他婢女逃跑的事情,被他赶走才多久,又来了,这个毒妇,就是想让他的日子不好过,她就开心了。 “哟,这是准备去哪呀?居然还拿着包袱?”李芳华圆润丰腴的脸上,闪过看好戏的表情。 她也接到了府衙那边的消息,结合起早上古亦衡闹腾的动静,她隐隐有了猜测。 “李芳华,我们都和离了,你还赖在太守府干嘛?”古亦衡不答话 ,反而呵斥起她来。 李芳华冷笑一声,“哼,我当然会走,不过,不是现在,倒是你,这么急匆匆的,是准备去逃难么?” 古亦衡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后,眼睛发狠起来,没时间了,他不能和这蠢妇再纠缠了。 “让开,我有公务在身。” 他想从一群人中间硬挤过去。 李芳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他离开。 “拦着他。” “滚开,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 太守府的奴仆多是李芳华出嫁时带过来的,很显然是古亦衡使唤不动的。 于是,场面开始陷入闹闹哄哄的状态。 古亦衡气急败坏,拳打脚踢,却挣扎不出包围圈。 正闹着,有小厮飞奔过来禀告。 “七、七皇子与灵安令过来了。” 闹腾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古亦衡一张脸刷的变了颜色,两腿一软差点摔倒。 李芳华沉下一张脸,他这样的反应,那三件失踪案难道真是他犯下的? 王八蛋,在她这里像个软脚虾,转身就去虐杀了三个平民女子。 她当年到底眼瞎到什么程度,会嫁给这么一个窝囊又变态的男人。 “呵,七皇子来了,正好,快扶老爷去厅堂,别让七殿下久等了。”她冷笑一声开口。 立马有强壮的婆子架起了古亦衡, 往厅堂走去。 被架着走的古亦衡反倒冷静下来了。 他,是灵安府太守,六皇子的大舅兄,没人敢轻易动他。 就算是七皇子也一样。 想清楚后,他用力挣脱了两个婆子,冷哼一声,自己往厅堂的方向走去。 “跟上去,把具体的情况回禀上来。”李芳华吩咐一旁的婆子。 婆子连忙跟了上去。 太守府前院的客厅里,气氛严肃而安静。 甄源与石久垂手恭敬立在一旁,边上还有仵作衙役以及两具女尸。 连烜端坐堂中央,看着被抓得一脸伤痕的古亦衡进来。 瞧他佯装镇定上前跪下问安,连烜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甄大人,开始吧。” 他没让古亦衡起身,淡淡看向了甄源。 甄源抹了把汗,硬着头皮上前,开始宣读失踪案调查的状况。 从年初开始,失踪的三个平民姑娘,都有与太守府管事接触的痕迹,有线人亲眼瞧见太守府两名管事亲自在深山掩埋尸体,挖出的两具女尸身份已经确定,就是失踪的女子。 还有一具没有找到的女尸,已经有衙役去挖掘了。 古亦衡冷汗淋漓,脑子飞速转了一圈后,勉强抬头看向甄源,“甄大人的意思是,我家管事是杀人埋尸的凶手?” 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第四百二十四章 长点记性 四周的眼神顿时变得诡异起来,事到临头,古亦衡这是想把罪责都往管事身上推,真是卑鄙无耻。 可惜,他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甄源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带上来。” 衙役压着两名管事,还有一名婆子进了厅堂。 “古太守,他们都招供了,三名女子都是你虐杀而死的。”他们刚进太守府,已经有人压着三人等在一旁了。 三人皆是面如土色,一问便老实招供了。 这手笔,不消说,是七皇子属下动的手。 古亦衡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如毒蛇般盯着抖如筛糠的三人, “他们这是污蔑,我堂堂灵安府太守,父亲是礼部尚书,亲妹是六皇子妃,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努力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可惜,他青红一片的脸上,只有滑稽和强辩。 证据确凿,还想用势压人。 连烜冷笑,如若不是他在这,也许还真的会被他把罪名推到管事身上。 他冷冷瞥了甄源一眼。 甄源顿时打了个寒颤,挺直了腰背,“咳,古亦衡,证据确凿,不容得你狡辩,来人把他捆起,押解监牢。” 石久与另外一名衙役上前拧住他的胳膊,古亦衡大惊失色,奋力挣扎,“我是冤枉的,七 皇子,你们不能把罪名强加于我,放开我,我要进京面圣,洗刷冤屈。” 连烜瞧着拼命挣扎的古亦衡,他淡淡开口了,“你以为你还会有机会面圣么?那年画舫花娘虐杀案,你当别人都不知道么?” 他话一落,古亦衡挣扎的动作僵了下来,惊恐彷徨地盯着堂中央的他,他居然知道那件事情? 石久他们趁机把他捆了结实。 直到他被拉出去,他都没再敢吱声。 李芳华就在二门垂花门处等着消息,婆子急匆匆跑过来,把厅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回禀,她的一张圆脸由白变红。 好你个古亦衡,原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犯案了。 她居然和一个杀人犯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想到这,李芳华就气得浑身发抖。 抓得好,最好判个斩立决,省得再祸害人间。 “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主家出了事,婆子也有些惶恐不安。 李芳华瞪了她一眼,“怕什么,我与他已经和离了,他犯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七皇子还在厅堂么?” “在的。”婆子忙点头。 李芳华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衣裙,大步往前去。 “臣女李芳华拜见七皇子殿下。” 她自称臣女,自是要撇清与古亦衡的关系。 “李 小姐免礼。”连烜抬眸看了她一眼。 李芳华作为太尉的嫡孙女,两人当然是见过的。 李芳华也不多话,直接拿出了昨夜签好的和离书递上去。 一旁的阴九接过,连烜扫了一眼,示意他拿给甄源看。 甄源原本还有些稀奇李芳华不吵不闹的态度,等他瞧见那张和离书时,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特别是瞧见落款日期时,更是惊呆了眼。 难道这两口子未卜先知,知道今天古亦衡要倒霉,所以,先把和离书签好了? “李小姐既然与古亦衡和离,此案件如果李小姐没有参与其中,大可不必担忧。” 李芳华与古亦衡两人感情不和,不知情的状况居多,他可以卖一个情面给太尉府。 “多谢七皇子殿下,臣女与他早就貌合神离,确实不知他是这样人面兽心的畜生,望七殿下明察。” 李芳华听了他的话,心头大松一口气。 “此事交由甄大人全权负责,甄大人查明后,会给李小姐明确回复。”连烜瞥了眼甄源。 甄源忙挤出笑容点头,“李小姐放心,下官定当尽快查明。” 她与古亦衡和离,身后就是太尉府在撑腰了,甄源自然不敢轻怠。 李芳华一张圆脸含笑,向七皇子行礼,“多 谢七皇子深明大义,臣女回京后,定当让父亲亲自去致谢。” 她这话,也传递了一个意思,他们太尉府并不是六皇子派系的人马。 这两年,她与古亦衡的感情不和,古亦衡让她把太尉府拉拢到六皇子派系,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古亦衡也因此怀恨在心,对她越发不待见起来。 连烜瞧了她一眼,微微点头,“李小姐,不必客气,本就是按程序办事。” 李芳华审时度势的态度,可比古亦衡强多了,可惜,当初眼瘸被那样一个男人给蒙蔽了双眼。 灵安府失踪案一天之内告破,凶手居然是灵安府太守,消息一出,轰动了整个府城。 三具女尸也被找到,女尸家属的恸哭声响彻了府衙内外。 甄源忙得团团转,在得知七皇子在客栈落脚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令人整理了府衙后宅,恳请七皇子移驾。 七皇子拒绝,直接表明,明日一早,他们即将启程回京,不必徒添麻烦。 甄源心惊,古亦衡的案子还得上报朝廷审查复查,一套程序下来,很有可能哪里会出现岔子,七殿下一走,他这腰背可就挺得没那么直了。 连烜一瞧就知道他的意思,沉吟片刻后,留下一队人马,让他派遣衙役 把古亦衡以及相关犯人押解往京城。 甄源大喜,立马点头,古亦衡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大,不是他这等小官管得起的。 押解进京后,事情就不归他管了。 安排好灵安府衙的各项事宜,申时过半,连烜回到了鸿运客栈。 薛小苒一觉睡到了太阳下山。 等她洗好脸拉开房门,屋檐下都挂起了红灯笼。 瞧见对面连烜的房门开着,薛小苒兴奋地跑了过去。 “抓到人了么?”她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坐在书案前动笔写信的连烜抬头看了她一眼,瞧她睡得红扑扑的脸蛋,眼角不由弯起了弧度。 “嗯,抓到了。”他伸手摸了摸她脸颊上的刮痕,“搽药了没有?” 薛小苒摸了摸脸,“昨天搽了。” 连烜的脸顿时阴沉下来,手指捏着她的下巴用了点力气。 “哎呦,你掐疼我了。”薛小苒瞪他。 “还知道疼。”他也瞪了她一眼,翻出药膏。 扣住她的脸颊,把她拉近,往她脸上抹了一大坨药膏。 “哎呀呀~疼,你轻点~” 薛小苒被他捏着脸,说话都不清楚起来。 “就是得让你疼些,才长点记性。”连烜沉着一张脸,给她涂抹药膏,“药膏不搽,想变成丑姑娘么?” “……” 第四百二十五章 我已经有媳妇了 “肿么就会变丑姑娘?”薛小苒不服,眼睛在他光洁的脸上溜了一圈,“泥以前的伤口隔了半年都养好了。” 脸颊被他捏在手里,说话都有些变调起来。 连烜垂下眼帘,深幽的黑眸扫向她,面无表情道:“爷们的脸糙点就糙点,你一个姑娘家能一样么?” “……”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好像是她从前说过的话,薛小苒嘿嘿一笑,眼睛在他脸上飘着。 视线一时落在了他的眉骨之上,那处的皮肤有些许不大平整,仔细看,能看得出受伤过的痕迹。 不由的,她伸出了手指抚了上去。 “果然留疤了。” 柔软的指腹轻轻触摸着他的眉间,连烜的眼眸幽光闪动。 长臂一揽,把她扯入怀中,径直坐到了他的大腿之上。 高大的男子搂着纤柔的少女,熟悉的男性气息萦绕在她四周。 纤长的手指还搭在他的脸颊边,人却深埋在他怀中,薛小苒的脸瞬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你放开我!”她挣扎着想起身,扭动间他禁锢在她腰肢上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腰伤。 一时间,她又“嘶嘶”抽起气来。 连烜眼神一沉,松开了他的大手,“腰疼?” “嗯,疼。”她一脸控诉地 看着他。 “没搽药?”连烜幽暗的黑眸微微一眯。 “额,昨个儿搽了。”她偷瞄了一眼他阴沉的脸色,越说越小声。 果然,话一落,那张俊脸就更黑了。 他恼怒地瞪了她几眼,薛小苒只能无辜地眨眨眼,微弱地辩解一句,“早上起太早了,没来得及搽药。” 下午,她又太困了,吃饱后就爬上床安心地睡着了。 两人此时的距离离得很近,她眨着清亮透彻的大眼睛,朝他讨好一笑,连烜被她这一笑,弄得脾气都没有了。 不过,他依旧板着脸,反手把她转过来,伸手掀开了她红色的上衫。 天气热,薛小苒只穿了一件外衫,里面是件鹅黄色的小抹胸,他这么一掀,背后的肌肤就直接曝露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啊?!”薛小苒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她一张脸红成了蜜桃,扭着腰就想跳下他的大腿。 被眼疾手快的连烜一把揽住了腰身。 “别动。”他的话里含着隐忍的怒意。 顿时,让薛小苒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雪白的背脊上,青红交错,红肿脱皮,擦伤淤青,伤痕遍布,还有一些涂了金疮药的疤痕。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薛小苒抿着嘴躲开了 他的视线。 “伤得这么重,居然还不懂得搽药。”连烜恨不得重重在她脑袋上一敲。 “我昨天抹了金疮药了。”薛小苒小声重申了一遍。 “过来,我给你搽药。” 他起身,放她下地,牵着她的手往内室走。 “我,我自己搽就成了。”薛小苒有些别扭 “过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霸道鬼,薛小苒内心再次腹诽,被他拉扯进了内室。 “趴到床上去。” “……”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暧昧呀,薛小苒耳根就红了起来,唇角蠕动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连烜翻出金疮药与玉肤膏,转头看向她,眼眸微眯,“要我亲自动手?” 薛小苒对上他幽光深深的黑眸,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老实趴到了床边,嘴里却是不服气。 “你这么霸道蛮横可不行,不讲道理的男人,以后会娶不上媳妇的。” 连烜在她身旁坐下,闻言漫不经心说了句,“我已经有媳妇了。” 薛小苒侧着的脸变得红扑扑一片,依旧和他唱反调:“有媳妇也有可能被你吓跑了。” “跑不掉的。”他掀开她的桃红色上衫,伸手把她绿色裙子的腰带顺手解开。 薛小苒没注意,继续和他 抬杠,“哼哼,那可不见得。” “哦,想试试?”把她的绿裙往下拉了拉,露出尾椎骨上伤得最厉害的一片青紫,连烜眼眸沉沉,话里不自觉带了几分严肃。 薛小苒侧着脑袋斜眼瞧了瞧,脸可真黑,她缩回了脑袋认怂,还是别和他杠了吧。 腰背间撒上了金疮药,又抹上玉肤膏,他的手却没停歇,一路继续往上,已经触碰到她抹胸的绑绳。 薛小苒反手揪住了他的大手,红着脸颊瞪他,“上面不用搽了。” “有淤青,搽了药膏好得快些。”连烜在她手腕上一点,薛小苒的手就无力的垂了下去,他接着往上抹。 薛小苒羞恼地瞪着他,哼,当她怕他不成,从前在河边满是比基尼游泳裤,露个背算得了什么。 瞧她不再阻拦,只红着脸趴着,连烜的手顿了一下。 红杉下的黄抹胸突然显得格外惹眼,背部虽然一片青青紫紫,可纤柔的曲线和盈盈一握的腰身映入他的眼帘,让他心神一荡。 “搽好了没,我起来了哦。”薛小苒忍不住撑起了上半身,压在木板床上很不舒服。 她这样一撑,腰背处的曲线就更明显了。 连烜喉头一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快速涂抹一遍后,把 她的红色上衫赶紧拉了下来。 脑门上不知不觉浮现了一层细汗。 “好了?”薛小苒一瞧,翻身坐起,却突然发现,她的裙子松松地直往下掉,低头一看,艾玛,腰带都被解开了。 她急忙扯住了腰带,然后抬眸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咳,你尾椎的位置伤得很厉害。”不解开裙子,上不了药,连烜解释一句,随即移开话题,“等会儿,让人去买几套襦裙,暂时不要穿这种扎腰的裙子了。” 薛小苒气鼓鼓地系上腰带,“让谁去买?” 今天过来的,不都是他的亲卫队么? “一会儿我自己去。”还能让一群大老爷们帮她去买裙子不成。 “吃了晚饭,我陪你去。”连烜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不成,你现在哪走得出去,灵安府的百姓都盯着你呢。”今天中午,他从客栈走出去的盛况,她可是瞧见了。 “不要紧,换身衣裳,不从前面出去就好。”连烜不以为意。 从前他跟着师兄师父没少出门,只要衣饰低调普通,不熟悉的人是不会立刻认出他的。 薛小苒眨眨眼笑了,“行啊,你好像没有和我逛过街呢,咱们晚上去逛逛。” 她的话,让连烜的眸子柔和下来,“好。”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许声张 连烜换了身石青色长衫和黑色短靴,走在街上,果然没有那么打眼了。 薛小苒和他并肩走在灯光昏暗的街道上,虽然也有人回头向他们张望,但都没认出连烜是七皇子。 想来也是,在皇权至上的时代,遇见皇子,平民百姓大多不敢直视皇子的面容,就那么一扫而过,能有多深刻的印象,就算有印象,也是对那一身华服威仪有印象。 酉时一刻,正是晚上最热闹的一段时间。 他们一路向东,路上的行人反倒渐渐增多。 “东门夜市果然很吸引人呀,你看,这么多人呢。” 他们出门前,连烜让雷栗向店里伙计打听过晚上比较热闹的夜市。 “嗯,别东张西望的,跟紧了,丢了我可不管你了。” 看她高兴,连烜不由也跟着笑,说出的话都带上了逗弄的口吻。 不期然的,他收获了一枚白眼。 “我又不是小孩,还能走丢了。”薛小苒朝他哼唧两句,转头又兴奋起来,“我还没逛过你们这边的夜市呢,不知道夜市有什么好吃的。” “……不是刚吃了晚饭么?”连烜无奈。 “我那不是特地减少了饭量么,留着空余的肚子呢。”薛小苒朝他露齿一 笑。 因为要出门,她特地梳了双环髻,高高挽起的发髻,让她纤细的脸显得更为小巧了。 一笑之下,一张细白的脸在灯火下笑得格外灿烂。 脸上的刮痕抹了药膏后,遮掩了淡红的印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 少女娇俏的笑颜格外引人注目,四周不时有行人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加上,虽然认不出连烜是七皇子,可他通身的气势和轩昂的外表,依旧引来不少路人的瞩目。 瞧着一些探头探脑的男子,视线落在薛小苒身上,连烜的眉头蹙了起来。 “我们先去成衣铺。”他不动声色地领着她往路旁的成衣铺走去。 随意走进去的成衣铺并不大,选择的余地自然也不多。 加上薛小苒个子偏娇小,最后只挑了一身淡蓝色对襟齐胸襦裙。 “去换上。”连烜问了店家有换衣间后,让薛小苒去换上。 “回去再换吧。”多麻烦呀,薛小苒蹙眉。 “换上,你有腰伤。”连烜沉声,束腰的衣裙会磨蹭到伤口。 薛小苒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捧着衣裙进了换衣间。 等她换好襦裙出来,一张月白色的面纱罩在了她的脸上。 “……干嘛。”薛小苒 愣愣地看着他把面纱给她系上。 “遮一下。”连烜面无表情地给她扎好面纱,然后拉着她出了铺面。 薛小苒一脸纳闷地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大晚上的,至于么?她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你现在暂时不适合出现在灵安府内。”连烜瞧她郁闷,低声说了一句。 是这样么?薛小苒瞟了他一眼,好吧。 两人随着人流继续往东。 一路的行人越来越多,街边的小摊小贩也多了起来,各种叫卖声源源不断入耳。 薛小苒瞧着新奇,多瞅瞅西看看,蒙着面纱还是挺方便的,她凑到人堆旁,旁人看她一眼也就转开了头。 连烜负手跟在她身旁,一身青衫,浑身上下什么饰品都没有佩戴,但他挺拔的身姿,深邃的五官和英俊的脸庞,依旧吸引着不少姑娘家偷偷瞧过去。 只是,他神色冷峻,气势迫人,也没人敢往他身旁凑。 灵安府靠西,喜食羊肉,所以,薛小苒瞧见有羊肉饼卖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 “饼好大个,肉给得也多,一定很好吃,不过,我可能吃不完,连烜,你吃一半好不好?”她睁着溜黑的眼珠子看他。 连烜并不怎么喜欢羊肉,嫌 羊肉腥膻,可她满眼希翼地看着她,他又不想拒绝,心里叹口气后,点了点头。 薛小苒露在面纱外的眼睛笑成了弯月状,喜滋滋买了一个,然后让卖饼的摊贩帮她把饼切成了两份。 她撩开面纱一口啃了下去,咀嚼着厚实热乎的羊肉饼,薛小苒满足地笑眯了眼。 结果,一路走,一路吃,什么泡儿油糕、酿皮子、油饼子、葫芦头…… 才走到半道,薛小苒已经吃不动了。 连烜肚子也跟着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吃得比她还要多,因为,她饭量小,买一份总是吃不完,剩下的就塞给他。 连烜很是无奈,硬着头皮吃下这些他平日碰都不会碰的吃食。 好在,她很快停手了,实在吃不下了。 “哎呦,不行了,吃撑着了。”薛小苒抚着胃,感觉有些难受。 她从前就有这个毛病,吃多了胃就容易不舒服,已经好久不犯这毛病了,今天一时管不住嘴,悲催了。 “难受?”连烜脸色有些沉。 薛小苒干干一笑,她今天有些忘形了,他难得有机会陪她逛街,她的关注点居然都在吃的上面。 “手。”连烜睨了她一眼,伸出了大手。 薛小苒左右看 了看,附近人很多,还有好几个一直盯着他们在看,一时就有些踌躇。 垂放在裙边的手被握到了他温暖的手心上,他把她牵过一边,避开一些人的视线。 道力从指关节处一下下传来。 “按这里可以缓解胃痛?” 薛小苒就忘了别的事情,仔细盯着他揉捏指关节。 “嗯。”连烜轻轻应了一声。 他的道力很大,却又不会捏疼她,薛小苒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定是因为,有他在身旁,她才会这般得意忘形,把胃都给吃撑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在灯火下闪动着熠熠光辉,连烜一抬眼,就瞧见她看着他专注的眼神。 被她这样注视着,连烜心头软绵绵一片,手上的动作不由就缓了下来。 一声惊呼从不远处传来,两人回过神,连烜放开了薛小苒手,转头看过去。 只见石久和几个男子一脸见鬼般,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们。 “参见七……”石久刚想跪地,突然膝盖一僵,居然跪不下去。 “停,不许声张。”连烜冷眸一扫,眼前几人原本弯下的膝盖顿时又挺直了起来。 石久眼珠一转,他们先头可瞧得真切,七皇子牵着身旁那姑娘的手。 难怪不许他们声张。 第四百二十七章 保护 薛小苒瞧见石久,下意识的就往连烜身后一躲。 走动间带动脸上的面纱,她才想起自己戴了遮面面纱。 呼,好悬。 还是连烜聪明,知道未雨绸缪,让她换了衣裙,又戴了面纱,她连发髻都换了一个。 石久应该认不出来了吧,薛小苒有些庆幸。 她伸手摸了摸面纱,确定好好戴着,她心里松了口气。 可惜,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石久是因为今日破了失踪案,甄大人又明确表示,他的位置可以往上挪一挪了,石久一时高兴,就请了几个同衙门的哥们吃酒。 几人喝得有些晕乎乎的,刚从酒馆结账出来,就碰到了微服出门的七皇子,一惊之下,酒气都全吓没了。 “石捕快,这是与同僚聚会呢。”连烜瞧着他们喝得有些通红的脸。 对于石久,他印象还是挺深刻的,不说他收留薛小苒一晚的事情,单说他今天在失踪案件上的表现,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整个案子几乎都是由他从头到尾负责捋顺,各种线人和证据也多是他的功劳,难怪甄源一听关乎失踪案,连忙派人把石久找了回去。 “回殿下,今日失踪案告破,小人心里痛快,所以请同僚喝了点小 酒。”石久躬身回话,他身后几人也跟着老实垂立在一旁。 “石捕快仗义执言,一心为民,实乃衙门表率。”连烜对于这种胸有气节,又有本事的人才,也有爱才之心。 石久闻言,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多谢殿下夸赞,这些都是小人分内的事情。” 连烜点点头,眼瞧着这边的动静已经有人驻足观看了,于是挥了挥手,“你们且先行离去吧,此间的事不要外传。” 石久抬眸飞快瞥了眼七皇子和他身后的女子,恭敬回道:“是,小人等谨记,先行告退,殿下注意安全。” 虽然知道,七皇子武艺高强,石久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连烜微微颔首,石久朝身后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一直不敢喘大气的几名衙役忙跟着他往前,老山也混在其中,“你小子胆子可真大,和七皇子说话都面不改色。” 离开稍远后,老山悄声说了一句。 石久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那戴着面纱的女子仰头朝七皇子说了句话,七皇子那张冷峻的面容竟然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石久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可随后他瞧见一样更让他瞠目结舌的东西,那女子走动间 ,露出一双红色绣着并蒂莲花的绣鞋。 石久惊得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难怪刚才他一直觉着那女子有些眼熟。 原来是她。 她,怎么会和七殿下走到一块的? 她说,有人来接她了,说的是七皇子?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石久看着那两道身影越走越远,眼睛都没眨一下。 “石久?石久?回魂了~”老山猛地摇晃他的肩头。 终于把他摇回了神。 “你小子怎么了?七皇子都没影了还看什么?”老山疑惑地看着他。 石久面容一整,盯着眼前几人,“你们今夜没瞧见七皇子,也没瞧见旁的人,别往外乱传,小心祸从口出。” 七皇子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行踪,是为了保护薛姑娘吧。 石久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弯道。 薛姑娘被太守府的人掳掠进府,于名声上是大大的有碍,万一传出去,她的名节就要毁了。 刚才七皇子的表情,足以说明,薛姑娘对他是很重要的人。 所以,七皇子为什么突然出现灵安府,就解释得通了,定然是为了寻薛姑娘而来的。 查办失踪案应该是故意为之,谁让太守府那群蠢货,居然掳走了七殿下心上的人呢。 不铲除他们 ,难消七皇子心头之恨吧。 石久发挥了他办案的效率,飞快理顺了因果关系。 “石、石久,这么严重啊?”有个衙役有些磕磕巴巴地问了一句。 “当然,你刚才没听见七皇子说不许外传么?你们难道以为七皇子在开玩笑么?亏你们还是府衙里的老油条。”石久板起一张脸。 几个衙役互看了一眼,忙用力点头,一致表示,绝不会外传。 石久点头,转头看了眼早已没了踪迹的两人,眼神有些复杂。 翌日,天还没亮,鸿运客栈上下已经忙得团团转了。 七皇子早早要离开灵安府,弄好全员上下的早饭,就是一项大工程。 七皇子入住他们鸿运客栈,那是三生有幸的大喜事。 要是连早饭都招待不好,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在灵安府混下去。 所以,丑时过半的时候,掌柜的就亲自爬起来监督厨房准备的早饭事宜了。 薛小苒是被连烜叫醒的,他在房门外叫了好多声,她才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好不容易爬起来坐了一会儿,又倒回床上躺了一下,半夜三更爬起来的日子,实在太悲催了。 就连睡在屋角的阿雷都不乐意起床呢。 等她洗漱干净穿好衣裳梳好头 发,拉开房门,发现他们都在等她了。 一时,她的脸就红了起来。 “过来,先吃早饭。”连烜往跨院里的厅堂走去。 “雷栗他们吃了么?”薛小苒招呼睡意朦胧的阿雷过去。 “他们吃过了,我们吃完,就该动身了。”连烜把一碗骨头粥移到了她面前。 “哦,是要趁着城门一开,就走么?”薛小苒给阿雷递了个肉包子,然后舀着肉粥吃下去。 “嗯,要是等天亮才走的话,百姓就太多了,那些官员还要来送行,所以早些离开,免得麻烦。” 薛小苒的身份不能曝露,早点离开为妙。 “嗯嗯,我马上就好。”薛小苒点头,大口舀着粥进嘴里。 “别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连烜无奈,生怕她呛着。 “一会儿,我先骑马领着亲卫队离开,你和阿雷稍晚一点,雷栗驾马车带你们离开。” 薛小苒点头,他们名分未定,不适宜一同出现在公众面前,她理解。 原以为他们赶在天不亮的时候,城门一开启就离开,肯定不会有什么人欢送。 结果,他们低估了灵安府各个官员的消息,早在客栈半夜点灯做早饭的时候,灵安府众官员就飞速赶往了西城门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人气还真是旺呀 瞧着夹道欢送的长长队伍,骑在踏雪背上的连烜嘴角抽了抽。 这是全城的官员和家眷都出动了吧。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甚至还有几岁的幼童揉着惺忪的眼睛被长辈牵着。 连烜面色微沉,身上那种冷峻的气息更凛冽几分,他向来不喜这种劳师动众的迎送举动,所以才想着早早驶离灵安府,谁知,他小瞧了这些钻营巴结的官员。 “哥,哥,哪个是七皇子?” 石惠心拉着石久的胳膊,努力垫起脚尖,伸长脖子往缓缓行来的队伍看去。 “还能是哪个,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那种出自皇族的威仪岂是普通人能装得出来的,石久一眼瞧见了骑在高头骏马上,身躯凛凛,清冷高贵的七皇子。 石惠心狠狠瞪了她哥一眼后,继续扒着他的胳膊伸头张望,等她瞧到马背上冷俊无双的七皇子时,一张小圆脸上,半张的嘴巴合都合不拢。 “行了,快收起你的花痴样。”石久伸手捏住她脸上的肉。 石惠心脸颊一疼,顿时对他怒目而视,“谁花痴了?这么好看的七皇子,看看都不行呀?你瞧附近的姑娘,谁不看得眼睛都不带眨的 。” 机会难得,不抓紧这次多看几眼,可不就亏大发了么。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并不敢高声喧哗。 石久的眼睛往四周一扫,果然,无数闺阁少女一脸崇敬着迷地看向马背上七皇子。 “你看,甄大人家的大小姐,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石惠心捅了捅她哥,示意他往甄源的方向看去。 石久下意识转头,只见一个身材丰腴的妙龄少女,穿着玫瑰红缕金百蝶穿花襦裙,戴着满头珠翠,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七皇子,抹着口脂的红唇就差没流下口水了。 可不就是甄家大小姐么,他唇角一抽,“她就是眼睛看抽了也没用。” “那不一定吧,七皇子可还没定亲呢。”石惠心瞧着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忍不住一再赞叹。 “那也轮不到她。”石久说得非常小声。 古亦衡被拉下马,灵安府如今最大的官员就是甄源了,他当然不会犯傻得罪人。 “甄大人的品级是不够,可是,甄大小姐的外祖父不是正三品的观文殿学士,分量不轻吧。”石惠心和她哥咬耳朵。 “你也知道是外祖父啊,那是两码事。”石久撇撇嘴。 最重要的是, 七皇子已经有了心上之人,想起昨夜瞧见的情形,石久心绪有些复杂。 那边,队伍渐渐驶近,甄源领着一众官员参见七皇子,路两旁的人如数跟着跪下。 连烜让他们起身后,冷眸横扫了甄源一眼,把他扫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蠢货不仅把全城的官员都叫来了,连衙役仆从都遣来凑数了,瞧着那些穿着整齐统一的丫鬟仆从,连烜脑门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这种撑场面,讲排场的事情,最令他厌恶不过了。 连烜冷眼扫过他们后,不再多言,拍马往城门方向赶。 “啊?爹,七皇子殿下怎么就这么走了?”原本还装出一副羞答答模样的甄大小姐急了,“您快唤住七殿下呀。” 她还想在七殿下面前表现一番,好留个好印象呢,他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甄源闻言,脸色一变,瞪了女儿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吗,那是七皇子,是你想叫住就能叫住的吗?” 他这女儿,真是让她娘给宠坏了,居然不分场合犯花痴。 “可是,爹,咱们来送行的,跟殿下道别不是很正常的么?”甄大小姐甄香却很不以为然,她爹就是个胆小的, 讨好逢迎的话都不敢开口。 “香儿说的对,你怎么就这么嘴笨,连道别欢送的话都不敢开口。”一旁体型圆润的甄夫人也开口了。 “别废话,没看到七殿下脸色不好么。”甄源狠狠瞪母女两人一眼。 “哪有,七殿下的脸色明明挺好的。”甄香不服气,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狠狠跺了几下脚,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想要再遇上七皇子就难了。 不行,她得回京城,住到外祖父家里去,“娘,咱们也回京城去吧。” 甄夫人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小心思,七皇子还没有娶妻,以女儿的身份,想当正妃是有些困难,可,不是还有侧妃的位置么。 “不行,你趁早歇了那些心思,七殿下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灵安府离京城不算太远,只要稍微留意京城的消息,就能知道,七皇子的各种小道消息。 甄香顿时瞪大了眼睛,“是谁?” 声音不自觉带上了愤愤不平之意。 “无论是谁,都没你的份,你老实在灵安府待着。”甄源不想与她多言。 七皇子已经慢慢走远,夹道欢送的人群开始散开,主干道上人群和马车乱糟糟一片。 雷栗赶着 马车从他们中间驶过。 薛小苒把车窗拉开了两指的缝隙,外面都是人和马车,吵吵嚷嚷的,不住谈论着七皇子。 她仔细听了听,大多都在说他从前的丰功伟业、俊朗外貌、皇族气势,以及未来妻室等等。 说什么的都有,还有叹息他因为身份问题,继承不了大统的事情。 当然,讨论得最多的,还是那些未出阁的少女们,很多关注京城局势的官员都得到了消息,七皇子有了心仪之人。 那些少女们纷纷痛惜、哀叹、甚至还有人垂泪。 “……” 薛小苒听着听着,用力抿起了双唇。 哼,人气还真是旺呀。 雷栗甩着马鞭,让马车加快了速度,他自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 特别是那些少女们争风吃醋,含沙射影的言语,雷栗只觉得脑门的汗冒个不停。 殿下为了寻县主,连百丈悬崖都说跳就跳,他们这些手下,如何不清楚,县主在殿下心中的地位。 可不能让这些叽叽歪歪的少女们,影响了县主的心情。 他努力想把马车赶快一些,可主干道上乱七八糟的都是人和马车,速度不仅快不起来,还被几辆倒车的马车,堵在了路段中间。 第四百二十九章 桃花朵朵 外面闹闹哄哄的,薛小苒又往车窗外看去。 结果,一眼瞧见了路旁的石家兄妹,吓得她赶紧往边上躲了躲。 “……哥,薛姐姐突然就走了,她那身衣裙怎么处理呢?那布料老值钱的呢。” “洗干净了,好好收着,以后还给人家。” “哥,你就是想要还给人家,也得知道她是谁,住在哪里才行呀?” “她住京城,等我有机会去京城,就拿去还给她。” “……” 车厢内的薛小苒心中大惊,石久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昨夜他认出她来了?可她当时蒙着面纱呀? 薛小苒额头有些冒汗,连烜说,她被掳走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的。 这该如何是好? “哥,你知道她是谁呀?”石惠心也吃了一惊。 “咳,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干嘛,把衣裙收好便是,你可别见钱眼开,拿去卖了啊。”石久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 “知道啦——” 石惠心朝她哥做了个鬼脸,声音拉得老长,“你啥时候去京城,也带我去呗,我都没去过京城呢。” “你也去,那娘咋办?”石久抛出一句话。 石惠心立即没了声音。 “行了,等以后有机会,哥再带你去吧。”石久拍 拍她的脑袋。 这些年,家里多亏了有精明能干的小妹在,他出门在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石久牵着妹妹跟着人流慢慢往回走,经过一辆停滞在路中间的马车时,他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马车的方向往城门方向,车夫是个高大冷硬的男子,虽然不认识,可他穿着玄色劲装却有些眼熟。 石久目光一闪,瞥见了车夫足底的官靴。 七皇子离去的队伍里没有马车,也没有女子,那…… 他的眼睛盯在了车厢上。 里面坐着的,是薛姑娘吧。 想到那张宜喜宜嗔的俏颜,石久牵着妹妹的手就是一紧。 “哥?”石惠心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雷栗觉察到他们的停顿,锐利的眼神朝兄妹两人扫射过来。 石久心中一突,牵着石惠心慢慢向马车反方向走去。 “……惠心,以后在外面不要提及薛姑娘被掳走的事情,这关乎到女子清誉问题,懂么?” 走到车厢尾部,他以一种不大不小的声调轻轻说道。 “嗯,我知道的,哥。”石惠心点头,她年纪虽小,可该懂的事情她都懂。 “很好,咱们回去吧,娘也该醒了。” 石久回眸,看了眼缓缓驶离的马车后,牵 着石惠心大步离开。 灵安府西郊外的官道上,一队人马匀速向前驶动。 队伍中间,夹杂着一辆简单低调的青帷马车。 此时,连烜正坐在马车里,听薛小苒说话。 “你说,他是怎么发现我的?昨天晚上,我明明戴着面纱,发髻也换了,衣裳也换了,连挎包都没有背。”薛小苒靠在他肩头纳闷道。 连烜眉头轻蹙,把她上下扫了一眼,视线落在她那双红艳艳的绣花鞋上。 “这是他妹妹帮忙买的?” 他指着绣花鞋道。 薛小苒把脚抬了起来,露出小巧莹亮的脚踝,她的脚不大,红艳艳的绣花鞋套在脚上,显得更加纤细几分。 “啊,你是说,他从这双鞋上,发现是我。”薛小苒恍然,“这个石久,眼睛可真毒,夜市的光线那么暗,还能看得清。” 连烜的视线落在那截莹润的脚踝上,他抿了抿薄唇,把她的腿压下。 石久当时还喝了酒,连烜想那那张微红的面孔,石久确实是个人才。 “你说,他最后那几句话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他怎么知道我在车上的?”薛小苒坐直身体,眼睛瞪得溜圆看他。 连烜沉吟,这辆马车是昨天他们花钱换的马车,很普通 ,没有什么特色,问题不是出在马车上,那就是出在赶车的人身上。 透过竹帘往外看,雷栗高大的身躯,挺直有力地坐在车辕上。 石久没见过雷栗,应该不认识,但雷栗身上的衣裳和靴子可能露了马脚。 “大概是认出了雷栗吧。”连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石久也太精明了,一点点细节就能推敲出好多事情,他居然说,要把我留在他们家的衣裙送到京城来,你看,他连我是谁,都猜出来了。” 薛小苒感慨,“人才呀,可惜,好像一直不怎么受上面的官员待见,嫌他太喜欢多管闲事了,没事尽给府衙里添麻烦事,所以,他的同僚都不怎么待见他。” 连烜挑了挑眉梢,心里有了计量。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手指捏着她的指关节。 “我胃好了,不难受了。” 薛小苒垂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红润干净,看得她心头有些痒痒。 “晕车么?”连烜的手转了方向。 薛小苒眨眨眼,“好像也不晕。” 连烜抬眸,“腰呢?” “额,有点疼。”薛小苒老实承认,马车颠簸,怎么可能不疼。 连烜反手把车门掩上,“过来,搽 药。” “……” 薛小苒眼珠骨碌转一圈,“回去再搽吧,不是说,下午就到药王岭了么。” “到了药王岭,还得进山,现在才是卯时。”连烜面无表情。 外面的天空只有远处浮现浅浅白光,近处的官道,还有些黑乎乎的,离下午远着呢。 薛小苒扁了扁嘴,掀起裙摆,转身背向他。 车队抵达药王岭山下已经是未时,再走过那条弯弯曲曲还带着天然阵法的小道,已经是未时过半了。 连烜领着人马进到药王岭后,立时被药王岭的村民们围了起来。 纷纷嚷着,“二公子,您许久未回药王岭了。” 下了马车的薛小苒有些惊奇的发现,连烜向来冷峻的脸在面对药王岭的村民们时,居然变得缓和了许多。 看来,药王岭对他的意义还是挺不一样的呢。 薛小苒瞧他面色温和的与村民们叙旧,也不打算打扰他,想着自己先往上走,去看看皇甫连辕与董明月。 可就在她准备转身时,一个清丽纤柔的身影出现在连烜身旁,那双脉脉含情,又雾气蒙蒙的双眸,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 这又是什么个情况,薛小苒眨眨眼,为啥他身旁到哪都有桃花朵朵。 第四百三十章 与我无关 “二公子,您有四年未回药王岭了。” 那清丽的女子面露哀愁,眼神忧郁,加上她一袭素白的衣裙,衬得她整个人像朵娇柔的水仙花般,惹人垂怜。 “苏灵,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连烜看向她的眼神倒是一向的清冷平静。 薛小苒一双大眼睛微微眯起,叫苏灵的女子年纪很明显不大,四年前,应该还是个半大的小姑娘。 “可不是么,二公子,苏灵可是盼星星盼月亮般,终于把您盼回来了。”一旁有村民笑道。 他话一路,苏灵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三叔,你瞎说什么呢。” 那娇羞的表情,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蕊般。 “三叔可没瞎说,你这丫头,天天往山道上跑,我们可都瞧见了。”苏三叔笑呵呵打趣道,却没瞧见连烜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那是因为,二公子说要带我们去京城游历的。”苏灵羞怯地看了连烜一眼,却见他面色深沉地看向一边。 苏灵下意识转头看去,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一个身材玲珑,秀美盈盈的女子身上,苏灵心头咯噔一下。 这女子她见过,是前两日与大公子一道进来的姑娘。 她不是 大公子的朋友么?怎么又与二公子牵扯在一起了?苏灵咬了咬下唇。 她悄悄往二公子的方向挪了挪,佯装有些着急的解释,“二公子,您别听三叔胡说,我,我没有那样。” 分明是故意越描越黑。 “……” 薛小苒觉着自己好像在看一场戏,演戏的人表演痕迹过重,实在算不得高明。 她垂眸,嘴角微微向下,演戏么,谁还不会呢。 伸手扶着腰,慢慢抬起了腿,以一种略显艰难的姿态向山道上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数到七步时,薛小苒的脚步顿了一下,难道,她演得不够像? 身后传来轻而熟悉的脚步声,薛小苒忙压下上扬的唇角。 “啊?!”一声轻呼从她嘴里叫出。 她被人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 惊楞的眼眸向上看去,落入了一双眼含戏谑的黑眸里。 她的演技果然也没过关,这不,被他逮了个正着。 薛小苒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连烜啼笑皆非,抱着她大步往半山腰上的佰草庄走。 后面传来一阵抽气声,一向清冷如玉,不喜生人靠近的二公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了这样的惊人之举。 那姑娘到底是二公子什么人? 苏灵一张白皙的脸,惨白如纸,袖口下的一双手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四年未见,二公子已然有了心上之人了么? 虽然,她也曾有过这样的顾虑,可是,他那般冷寂孤傲的性子,她以为他是很难被别的女子打动的。 苏灵看着那对渐渐远离的身影,毫无血色的下唇都咬出血来。 “你说,你的桃花为什么这么多?”薛小苒从他的臂弯探出头,悄悄往后看了几眼。 离得太远,她已经看不清苏灵的表情,可那身影分明透着顾影自怜的哀怨。 “不许瞎说,我最后一次见到苏灵,她才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哪来的桃花。”连烜睨了她一眼。 “哼哼,你就自欺欺人吧,她那眼神举止,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薛小苒朝他哼哼两声。 “那是她的事情,与我无关。”连烜摆正自己的姿态, “药王岭的村民算是师父的外门弟子,他们的子弟大多都跟着学了不少医药方面的知识,以往,师父在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带上几个出门游历,师父不在了,带外门弟子游历的事情,就落在了我和师兄身上。” “我的 身份在药王岭并不公开,所以,他们不知道我是祁国七皇子,四年前我去了边境,师兄带着风扬大江南北地跑,这些外门弟子就被忽略了。” 连烜说着,陷入了沉吟。 这事,确实是他们疏忽了。 黑漆大门缓缓打开,董明月从里面的阶梯上一路跑了下来。 “小苒——” 清亮有力的声音几乎要穿透云霄。 “放我下来。”薛小苒赶紧挣扎着要下来。 “哦,现在腰不疼了?”连烜眉梢微扬,眼中带笑看着她。 “你先放我下来。”薛小苒瞪着他,一双黑眸里尽是他的影子,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般乎眨着,显得生气勃勃,又挠动人心。 一时,连烜就感觉怀里纤瘦的小身板,像着了火似的,燃起了腾腾热气,灼得他胸口都发烫起来。 他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俯身把她放下。 “啊——小苒——你终于回来啦——” 董明月像一只欢快的大鸟般,朝薛小苒飞扑过来。 可惜,近在眼前的人影,突然被人移过了一边,她扑了个空。 “……” 环抱空气的董明月差点一咕噜冲下了山道。 董明月一扭头,就瞧见,连烜揽着薛小苒 的腰身,轻轻巧巧地把她移过了一边。 她原本欣喜若狂的脸,顿时变得哀怨起来。 “七殿下,你这么能这样。” 薛小苒有些讪讪然,她把连烜放在她腰间的大手移开,朝董明月走过去。 连烜一双冷眸警告似地扫了董明月一眼,“她腰上有伤。” 可经不起她这样扑来扑去的。 董明月一惊,也不计较连烜恶劣的态度了。 她拉起薛小苒的手,眼带忧心问道:“你撞到腰了?” 她仔细一看,薛小苒的脸颊上还带着树枝的刮痕,突然间,董明月的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薛小苒吓了一大跳,这可是一向自称坚强勇敢的董明月呀。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董明月哭起来却是有些止不住,宝珠忙掏出了手帕递给她。 “县主,您掉下崖壁后,小姐担心坏了,这两天一直没睡好。”宝珠红着眼眶解释道,加上,要照顾中毒受伤的九皇子,她们家小姐,几乎两天都没合眼了。 薛小苒闻言,鼻头一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董明月见状,一把抱住了她,哭得更来劲了。 “……” 瞧着抱头痛哭的两人,连烜只觉一阵头疼。 第四百三十一章 愧疚 濮阳轻澜从山腰上下来的时候,两个抱头痛哭的姑娘,终于止住了眼泪。 “有事的时候要哭一场,没事了也要哭一场,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姑娘家。”他摇着头走了过来,“表妹,你没事吧?” 虽然,早得到她平安无事的消息,但看到人完好无损的时候,濮阳轻澜还是松了一大口气。 从那么高的崖壁上落下去,只受了一点轻伤,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薛小苒抹干净脸上的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事。” 董明月哭得眼睛红通通的,嗓子也哑了起来,“她腰伤到了。” “没事,已经搽过药膏了。”薛小苒忙解释。 “嗯,有小七在,这点小伤不会有问题的。”濮阳轻澜看了眼一旁双手抱臂的连烜,“你还不赶回京城?” 修改的计划成功钓出了背后主谋,他这个最重要的谋划人,该回去收拾残局去了。 薛小苒立即转头看向连烜。 连烜扫过她细白的小脸,那有些发红的眼眶,让他眸色微敛,“今夜赶回去。” “你又要赶夜路呀?”薛小苒蹙起了眉头。 她知道,他得赶回京城处理后面的事情,可是,就不能白天再赶路么。 “晚上 道路通畅,适合赶路。”连烜朝她一笑。 薛小苒抿了抿嘴。 “小七,你过来。”濮阳轻澜看了看天色,招呼他上去议事。 连烜点头,他也有事和师兄商量,“小苒,你们先去休息一下。” “哦,知道了,你去忙吧。”薛小苒挥挥手。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她才招呼董明月往上走。 “明月,你没受伤吧?” 当时的场面太过混乱,薛小苒也没注意到,董明月有没有受伤。 董明月摇摇头,“我没受伤,但是,九殿下被弩箭射中了大腿,伤得有些厉害。” “那弩箭有毒,毒解开了么?”薛小苒想起那寒芒中诡异的绿光。 要是阿雷的小身板被那弩箭射中,怕是没等解毒,就要挂掉了。 说起阿雷,薛小苒四处张望了一下,刚才一下车,它就溜得没有踪影了。 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有你表哥在,毒早就解开了,但是弩箭扎得深,取出来的时候很困难,九殿下遭了很大的罪。”董明月神情有些憔悴。 皇甫连辕是为了保护她受的伤,弩箭差点穿肉而过,紧紧扎进了大腿,取出来的时候,捧出来那一盆盆血水,差点让胆大的董明 月都想晕厥过去。 董明月十分愧疚,这几天,一直在帮着照顾他。 “那他是不是得在这里休养一阵子?”薛小苒问道。 “嗯,濮阳神医说,最少得静养七八日才能动身回京。”董明月点头。 两人慢慢走回她们暂居的院落。 清宁从屋里迎了出来,“县主,热水已经准备好,您先清洗一下吧。” 她们刚才抱头痛哭的时候,连烜就吩咐了清宁去准备热水。 薛小苒看向清宁,“清宁,那天你伤着没有?” “多谢县主关系,奴婢没有大碍。”清宁受了点轻伤,包扎好上了药,将养几天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薛小苒瞧她气色还挺好,知道她没在说谎。 她点点头,因为腰伤,她这几天就没怎么好好洗澡洗头,昨天晚上在成衣铺买的襦裙也有点不合身,正好可以换回自己的衣裳。 “明月,我先洗个澡,你不是几天没睡好了么,去休息一下吧,晚点我们再说话。” 董明月抱着她哭了一场后,心情似乎舒爽了不少,人一放松,眼皮就重了起来,她点点头,与薛小苒约好了一起吃晚饭,回房休息去了。 “县主,奴婢服侍您沐浴吧。”清宁从箱笼里翻 出 淡红色对襟罗纱齐胸襦裙放在洗漱间的红木矮几上。 “不用,不用,我的伤好多了。”薛小苒摆手,只要手脚没断,她坚决不让人帮忙洗澡。 清宁恭顺地退出了房门,立在了门外面。 薛小苒瞅着装了大半浴桶的水,先舀出水洗好了头,才脱了衣裙,站到了浴桶里。 她腰上的伤痕刚结疤不久,不宜浸泡,她就这么站着洗好了澡。 换上合身的衣裙,薛小苒用干布巾绞着头发。 她的头发如今已经长过了肩胛骨,基本的发髻都可以挽起来了。 “县主,奴婢帮您绞干头发。”清宁拿着干布巾过来了。 薛小苒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没有驳她的意,让她帮忙绞干。 弄干头发,清宁帮她梳了个分肖髻,清宁的梳头手艺比不上清月,可比起薛小苒自己梳的发髻,却又好多了。 发髻上簪了支白玉嵌红珊瑚如意钗,耳坠也换上了同样的款式。 “县主,殿下叮嘱了要搽药膏。”清宁瞧着她脸颊淡淡的红印子,忙说道。 薛小苒翻出了挎包里的玉肤膏,对着铜镜先搽了脸,然后把药膏递给了清宁,让她帮忙搽背后。 挽起裙摆后,清宁瞧着她青紫一片的 背后,倒吸一口冷气。 “县主,您受苦了。” “还好,用这点苦换阿雷一条小命,我还是很乐意的。”薛小苒不以为意,没断手断脚已经是佛主保佑了。 搽好背后的药膏,薛小苒把膝盖、小腿、手肘上的各种淤伤都搽了一遍。 清宁瞧她几乎是遍体鳞伤,搽药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喊疼,心中有些敬佩。 有些千金小姐,手上被割一小道口子,都要哭天抹泪了,要是像这样的伤,估计早就躺下哀嚎了,哪里还会有心思四处溜达。 清宁跟在薛小苒身后,不时注意着她的脚下,生怕她一个腿软,从台阶上滚下去。 “连烜?表哥?”薛小苒凑到他们的议事厅外探头进去。 “小七回他屋子里去了。”濮阳轻澜在议事厅里提笔在写着什么,听到她说话,随口应了一声。 “他屋子是最上面那间小院么?”薛小苒问清楚。 “对,就是最上面那间。”濮阳轻澜头也不抬。 “那我去找他。”薛小苒与他说一句,抬脚就往台阶上爬。 连烜晚上就要赶回京城了,而他们可能要过五六天才能回去,薛小苒心中有些不舍,想趁着离日落还有些时间,和他说说话。 第四百三十二章 好 整个佰草庄盘旋在倾斜的半山腰,上上下下都是石阶。 石阶旁长着不少叫不出品种的树木,蓊蓊郁郁,苍翠繁茂,把各处院落半遮半掩起来。 薛小苒“吭哧吭哧”爬到最上面的院子,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县主。”阴九和方魁立在院子两边。 “你们殿下呢?”薛小苒缓和着有些急促的气息。 “殿下在后面。”方魁指着院子正屋后。 “我去找他,清宁,你不用跟着我,去忙你的事情吧,一会儿我自己下去。” 她想问问连烜关于皇城内的事情,清宁跟着不大方便。 清宁恭敬应是,退出了小院。 薛小苒抬脚往正屋后的方向走去。 小院不小,正屋三间,两侧厢房各四间,前院就挺宽敞的,没想到屋背后还会更宽敞。 四角都有不少高大葳蕤的树木,中间是一片青砖铺陈的练功场,边上还有一个四角凉亭。 连烜正负手立在灰色的墙头之上,山风拂动他衣袂,黑色的长发也随之飘动。 听到她轻巧的脚步声,他转头,居高临下看着她,垂着眼帘的黑眸闪动着细碎的光。 “连烜~” 熟悉清亮的呼唤声让他唇角上扬。 “来。” 他朝她伸出宽 大修长的手。 薛小苒提起裙摆,走到了高墙边,仰起一张白润的小脸看向他。 墙比足足高了三个头,连烜站在上面,犹如巨人般高大。 “上面的风景比较好么?”她朝他眯眼一笑,眼角翘起的弧度,带着俏皮娇媚的甜美。 一道身影自高处飘落在她身旁,大手在她腰间一扣,她整个人被他揽着腾空而起,下一秒已经站到了高墙之上。 “你自己欣赏看看。” 她身上有沐浴后的清香和玉肤膏的药香,香味沁入鼻端,似带着丝丝甜意,连烜忍不住把下巴抵在了她头顶上。 “别压着我,你好重的。”薛小苒嘀咕一句。 立在高高的灰墙上,瞧着前方开阔的视野,整个药王谷的景色尽收眼底,景色果然比较赏心悦目。 薛小苒的小手抱住了他精瘦结实的腰身,怕自己不小心眼晕,一脚踩空下去。 连烜轻笑,下巴离开她发顶,脚下一点,带着她落到了一旁古树的枝干上坐下。 古树比灰墙高了一大截,坐在枝桠中间,视野更为开阔。 “以前,我练功累了,就喜欢坐在这里休息。”连烜侧坐在枝干上,懒洋洋地往树干上靠。 薛小苒被他夹在怀里,脸色 有些发红,可她纤细的手腕却攀着他的坚实的胳膊,不大敢放手。 这棵古树实在太高,往下一瞧,比站在墙头还要眼晕,手里没揽着东西,真是没有一点安全感。 “你在药王岭住了多少年?”她不敢看下面,视线落在了他幽深的眼睛上。 “有十年了吧,四年前离开后,也许久未回来了。”连烜的大手扶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漫不经心道。 十年?那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呢,薛小苒抿了抿嘴,“你和那个苏灵岂不是青梅竹马的小伙伴?” 连烜闻言,怔了怔,瞧她一脸不愉,他突然就笑了。 掌心稍一用力,把她拉入怀中。 他笑着埋头在她粉颈之中,口鼻喷出的热气把薛小苒烫得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 “你好好说话,这里可是树上,掉下去会变成肉饼的。” 薛小苒想推开他烫人的大脑袋,却哪里推得动。 连烜笑得更肆意了,薛小苒被他紧紧揽着,他这一笑,薛小苒的脸瞬速染上了一片红晕。 推不动他,又不敢乱动,薛小苒还好红着脸,等他笑够了再说。 连烜笑停了,脑袋却依旧抵在她脖颈间,闻着她特有的体香,平复上涌的热意。 “热, 能放开我么,我都出汗了。”薛小苒小脸红扑扑地揽着他的肩头。 “山风舒爽,哪里热了。”连烜不想动。 “你跟个火炉似的,怎么会不热。”薛小苒抗议。 连烜轻笑,薄唇在她鬓角上亲了一下,这才放开了她,“让你抱个火炉,辛苦了。” 薛小苒脸颊带着粉色,额头和上唇处果然有细细的汗珠冒出,他伸手,指腹在她的上唇边上轻轻一抹,幽深如潭的黑眸落在她粉润的红唇上。 “你看,太阳都下山了。”被他盯得面红耳赤的薛小苒,生硬地说了一句,哪里还记得刚才她问了些什么。 夕阳西斜,四周有蝉鸣声不时传来。 瞧着她粉如桃花的脸颊,连烜喉头移动了一下,终于有些不舍地移开眼眸,“嗯,吃过晚饭,我就启程先回京了,你和师兄他们晚几天再回去。” 薛小苒赶紧点头,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急着赶回京,定然是快马日夜兼程。 “这次事了,我就让父皇给我们赐婚。”他的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脸上。 赐婚?薛小苒楞了。 瞧她一脸呆滞,连烜的眼眸微敛,“怎么?你答应好的事情,还想反悔不成。” “……” 薛 小苒回过神,发现对面的男人脸色不对,她赶紧朝他讨好一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着有点太快了。” “快?你今年几岁了?”连烜眸光幽深。 “我,十九啊。”还很小好不好,薛小苒噘起了嘴,“我们那里至少得二十岁以后才能成亲的。” “这不是你们那里,在祁国,超过十八岁还没成亲的姑娘家可没有几个。” 想拖到明年,绝对不成,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变数,先把名分定下来再说,连烜一脸坚持。 薛小苒嘴角嗫嗫,“你表妹都没成亲呢。” “那是因为师兄是头倔驴。”连烜横睨了她一眼,“不想嫁给我?” “嘿,不是了,就是觉得早了点。”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连烜沉默片刻,伸手握住她一只手,“皇室倾轧,向来血腥,阴谋诡计,防不胜防,将来的变数太多,趁着这次难得的好机会,先把名分定下来,防止小人在背后利用这件事情作祟。” 他醇厚的声音冷静低沉。 薛小苒看向他,他亦看着她,目光坚定而沉稳。 薛小苒深呼一口气,缓缓点了头。 “好。” 看着他蓦然亮起的黑眸,薛小苒抿着的唇角开始上扬。 第四百三十三章 没有万一 “我记得你说,你的生辰在七月末,是哪日?” 连烜拉她入怀,下巴抵着她得额头,问了一句。 “额,七月二十二日。”她好像在丛林里随口说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薛小苒抬头,看着他下巴冒出的小胡茬,就想起了他一脸胡子的时候,不由的,就伸手朝他下巴处摸了上去。 短短硬硬的胡茬扎在她细嫩的手心上,只觉一阵麻痒,她就咯咯笑了起来。 连烜垂眸看她甜美的笑脸,低下头,用下巴朝她脸颊扎去,薛小苒笑着躲避。 两人在树干上笑闹着,好一会儿才停下。 “你要是把我给弄掉下去,我就变成厉鬼天天跟在你背后,哼。”薛小苒被他扎得气喘吁吁。 “好。”连烜一点也不着脑,伸手帮她把散乱的碎发往后拨去。 薛小苒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心中一角变得柔软起来。 她伸手过去,揽住他的肩头,主动在他唇瓣上亲了一下, “连烜,我跟你说哦,我小气又善妒,你以后要是喜欢上别的女人,直接跟我说,我们和离,然后你可以再娶,但是,没和离之前,你绝对不能沾上别的女人,要不然……” 她威胁的狠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狠狠堵住。 他挟着怒火的唇毫 不温柔地一路攻占。 半响过后,差点缺氧而亡的薛小苒无力地拍打着他的脸,连烜这才松开了她的唇。 薛小苒大口地喘着气,连烜大手捧着她的脸颊,指腹在她被吻肿的唇瓣上划过,眼眸沉沉道:“再让我听到刚才的话,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 薛小苒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领会过来后,脸刷的一红,也怒道:“我说的是万一,都说丑话说在前头,把事情说清楚,对大家都好。” “不会有万一的,我敢许诺,就一定会兑现,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张口闭口就说什么和离,成何体统。” 连烜的一双大手由她是脸颊滑落,径直扣在了她纤长白皙的脖子上,那模样,仿佛她敢再说那样的话,就要扭断她脖子似的。 薛小苒咽了口唾沫,虽然知道,他肯定不会这么干的,但是,看着他黑沉的眸子,她还是挺紧张的。 “我说的是万一而已。”她气势小了下来。 “没有万一。”连烜冷着脸瞪她。 居然敢质疑他的承诺,真是气煞人也。 被他冷冽又阴沉的眸子一瞪,薛小苒缩了缩脖子,怂了,“好嘛,没有万一,行了吧。” 连烜“哼”了一声,往怀里掏了掏,手再 拿出来的时候,多了一样东西。 “伸手。”他的声音硬邦邦的,显然还在生气中。 薛小苒瞧他眼眸中涌动的暗云,小心地伸出了手。 纤柔的小手被他扯了过去,一串红珊瑚手串撸进了她的手腕上。 朱红的红珊瑚粒粒莹润饱满,一看就非凡品。 “生辰礼物。”连烜板着一张脸,“你过生辰的时候大概是赶不上了,提前给你。” 薛小苒眨了一下眼睛,眼里染上笑意,她倾身过去,揽住了他的胳膊,朝他甜甜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连烜抬眸,在她还有些红肿的唇角上停顿了一会儿,这才抿了抿唇。 “喜欢就好。” 薛小苒连连点头,“嗯嗯,很喜欢,谢谢连烜。” 她靠在他肩头上,偷瞄他的脸色,直到他唇角不再那般生硬,薛小苒才松了口气。 这家伙,脾气还真大。 “那庭华宫那位,皇上打算怎么处理?”薛小苒转移了话题。 连烜沉默了一下,“现在暂时囚禁在庭华宫内。” 顾虑到他的处境,武轩帝没有立即处罚段飞妍,打算先囚禁一段时间,等连烜大婚后,再悄悄让她病亡。 薛小苒听了,有些恍然,难怪他要急着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万一皇贵妃病亡 了,连烜是要守制的吧。 日头渐渐隐入远山之中,坡下的已经燃起了点点灯火,四周古木参差,树影婆娑。 连烜揽着薛小苒的腰肢,一跃而下,平稳落在了青石板上。 “去看看九弟,一会儿得启程了。”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前院也挂上了红纱灯,方魁与阴九依旧立在门边。 瞧见他们在,薛小苒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可怎么使劲也抽不出来。 薛小苒狠狠白了他一眼。 “方魁,你留下,负责护送县主回京。”连烜走过去交代了一声。 “是,殿下。”方魁领命。 “行了,你们去吃饭吧,吃完该启程了。”连烜挥手让他们下去吃晚饭。 方魁阴九应了一声,瞬间消失在门后。 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可薛小苒的脸依旧有些火辣辣的。 她知道,他们肯定看到了,只是装着没看到而已。 “走吧。”连烜牵着她,慢慢走下石阶。 薛小苒又是无奈,又是甜蜜,拿他实在没有办法。 只好跟着他往下走,等到了皇甫连辕住的院子时,薛小苒想出其不意抽出自己的手时,连烜正好放开。 “……?!” 薛小苒被自己往后抽动的道力,拉扯得直往后倒 ,惊得她差点叫了起来。 结果,她的手瞬间又被连烜拉住,扯了回去。 站定后的薛小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连烜抿着嘴角,眼眸的笑意却遮都遮不住。 薛小苒气恼,狠狠瞪了他一眼。 连烜的心情顿时大好,放开她的小手,大步朝院子走去。 “促狭鬼,哼。”薛小苒朝他的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这才跟了进去。 他们还没走进屋子,董明月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九殿下,您居然偷偷自己下地了?” 她原本清亮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尖锐,显然是被惊到了。 “濮阳神医说,您的腿十天内不可以下地走动的,要不然会影响后续恢复的,您怎么能这么任性。” 董明月气得说话都抖了。 “嘿,没那么严重了,我就是移到那个桌子边倒了杯水而已。”皇甫连辕的声音却带着几分轻快。 “外面明明有服侍的人,您招呼一声不就行了么,非要自己下地折腾干嘛。” “我都躺了快三天了,起来活动一下而已,没有扯动伤口,明月,你就别生气了。” 居然直接叫她明月,薛小苒有些吃惊,不由看向身旁的连烜。 连烜面无表情,眼眸却闪动了一下。 第四百三十四章 我先走了 “七哥,县主,你们回来了。”皇甫连辕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待瞧见他们走近来的时候,一张带着点婴儿肥的脸笑出了两个可爱的梨涡。 他早就收到消息,知道他们都平安无事了。 “嗯,你的伤怎么样。”连烜走了过去。 “七殿下。”董明月屈膝行礼,向来爽朗的脸上,带了几分不自在。 刚才她对皇甫连辕大喊大叫的,被他们都听到了吧。 “没事,已经开始结疤了,过几天就好了。”皇甫连辕靠着四方枕坐在床边。 “别逞能,回头跛了有你哭的时候。”连烜面色无波地扫了他一眼。 皇甫连辕脸上的笑僵了好一会儿,“哪有这么严重,我是扶着椅子挪过去的,伤腿一点没用力呢。” “濮阳神医都交代过好多次了,您偏不听,你看,七殿下也这么说了吧。”董明月立即跳了出来。 皇甫连辕一张笑脸有些耷拉下来,“我这不是躺着太闷了么。”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腿开玩笑呀。”董明月蹙着眉头,义正言辞指责着。 皇甫连辕蔫巴巴认错。 薛小苒左瞧瞧,右看看,觉着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连烜和皇甫连辕说话,薛小苒拉着董明月出了院子。 “你和九殿 下怎么了?”她悄咪咪问了一句。 董明月眨眨眼,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叫怎么了?” “……” 难道是她猜错了,薛小苒打量了她几眼,“我可听见了,九殿下叫你名字了。” 董明月压下一双英气的眉毛,“那是他非要叫的,说什么,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叫名字才亲切。” 薛小苒挑眉,“这话也没错。” “对吧,对吧,他硬要叫,我也没办法。”董明月寻到认同感,非常高兴。 “可是,他不是比你小么?”薛小苒再次提问。 “是比我小半年没错,可让他叫我姐,他才不干呢。”董明月撇着嘴。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嘛。”薛小苒抿着唇轻笑。 “那是,我跟你说,小的时候,不懂事,我还和他打过几架呢。”董明月就说起当年的光辉事迹起来。 她从小习武,皇甫连辕也从小习武,不过那时,他习武也就意思意思,比划着玩一样,根本不认真。 后来,与董明月的几次打架,皇甫连辕都以失败告终。 这种结果,当然深深刺激到皇甫连辕弱小的心灵。 所以,自打那以后,皇甫连辕习武,就拿出了认真的劲儿,一年年练下来后,成就还算不错的。 董明月絮絮叨叨 地与薛小苒说着从前的事情,薛小苒听得津津有味。 等连烜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脑袋还凑得紧紧的呢。 “……”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女人也差不多了,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起劲。 “咳,先去吃饭吧。” 他轻咳一声,提醒她们。 “哦哦。”薛小苒回过神,笑着拉上董明月往回走,“连烜,一会儿别偷偷溜了啊,等我送你到村口。” 连烜嘴角一翘,“好。”应了她一声。 薛小苒才放心地拉着董明月回院子吃饭去了。 连烜往濮阳轻澜的院子走去。 饭菜已经摆好,濮阳轻澜招呼他坐下。 “我们这边大概得五日后才动身,路上走三日,八天后抵达京城,这期间,你父皇那里,你得多跑动一下,风扬还小,镇不住场面,太医院那些老家伙们,又个个滑头得不像话,什么都怕担责。” 濮阳轻澜边吃饭,边发牢骚。 “开的药方也是温温吞吞的,平日治点小毛病还行,一到关键时刻,就畏手畏脚,也不想想,你老子万一有事,他们就跑得掉么,真是愚蠢至极。” “嗯,我会注意的。”连烜点头。 “你老子现在不能有事,一旦他倒了,京城 也要乱了,你自己悠着点吧。”濮阳轻澜嘴巴塞得慢慢的,说话也含含糊糊。 连烜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这次去京城,我会挑几个一起去历练的,等圣上的病好转后,我带他们游历去,你不用担心,师父的重担我会挑起来的。”濮阳轻澜刨着饭进嘴里。 连烜咀嚼的动作明显一顿。 他瞟了濮阳轻澜一眼。 见他假装吃饭,看向别处,连烜嘴角一抽,又想溜。 呵呵,要是让他这么溜走了,以后再想逮住他就更难了,连烜默默吃着饭,心里却在计量着。 晚饭后,薛小苒去送连烜,董明月也要跟着。 两人带着清宁和宝珠把人送到了药王岭出口处。 却发现,出口处有几个提着灯笼等候的女子。 其中,就有那个水仙花一样的苏灵。 她们也同时瞧见了她,一时,脸上都有几分不自然。 “二公子,您怎么只在岭上待半天就走了呢?”苏灵人如其名,声音轻灵如莺啼。 如果,她没有用那种雾气蒙蒙又带着幽怨的眼神看连烜的话,薛小苒还挺喜欢她说话的声音的。 董明月也瞧见出了不对劲,这女的,娇娇柔柔的走近七皇子,一双眼睛像钉在他身上一样。 她身后拉了拉身旁薛小 苒,下巴往他们的方向扬了扬。 薛小苒失笑,她又不眼瞎,当然看到了。 “外面还有事,苏灵,游历的事情,师兄会安排的,你们商量清楚后,去跟师兄汇报吧。”连烜冷着一张脸,面容毫无波动。 苏灵脸上一白,下巴轻颤。 连烜已经转头,向薛小苒她们走过来。 “小苒,我先走了。”他只说了一句,但他幽深的黑眸里,那种带着眷恋的眼神却那么深沉。 薛小苒的心都快被他看化了,她抿了抿唇,“嗯,路上小心,回去帮我看着点小磊他们。” “放心好了。”暗淡的灯火下,她瓷白的脸上,一双黑眸深深地映着他的影子,连烜眸色微敛,“记得要搽药。” 薛小苒忙点头。 连烜深深看了她几眼,转头看向一旁看戏的董明月,“董小姐,你的信会尽快转交给令尊的。” “是,多谢七……”殿下两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薛小苒拉了拉衣袖。 连烜皇子的身份,在药王岭并没有公开。 “那,我先走了。”连烜朝薛小苒一笑,转身走向踏雪,利索翻身上马。 “二公子~”轻柔婉转的声音带上几分焦虑。 连烜没停留,一甩马鞭,踏雪飞驰而去,一旁等候着的人马,立即追了上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与他无关 一身素白长裙的苏灵面色哀戚地看着黑暗深沉的山道深处。 “她这是什么作态?”董明月挑眉看向薛小苒,瞧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七皇子什么人呢。 “……” 薛小苒也挑眉,不过吧,连烜的态度已经表明得很清楚,她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 “不用管她,我们回去吧。”薛小苒挽起董明月的胳膊,反正连烜走了,她们爱看就看吧。 那边的苏灵却转头看了过来,瞧着她们两人想要离开,她咬了咬下唇,眼神柔柔地看向身旁一个长相普通穿着紫衣的少女。 那少女一咬牙,抬腿往前拦住了两人。 “这位姑娘,请留步。” 薛小苒有些惊讶,淡淡问了句,“有事?” 原本离得稍远的方魁,扫了眼随后跟上来的几个少女,沉着步子立到了薛小苒身后。 那少女瞥了眼咬着下唇的苏灵,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二公子的什么人?” 下午的时候,二公子抱着她回佰草庄的情景,她们都瞧在眼里,可到现在,她们还是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一向冷若冰山的二公子会有那样的举动。 “呵。”一旁的董明月嗤声笑了,没想到在小小的药王岭里,也能遇到 这种戏码, “她是什么人,要向你们交代么?你们又是什么人,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拦着我们?” 少女面上微僵,她又看了眼苏灵,眼珠转动一圈道:“我们都是与二公子一道在药王谷长大的,我叫苏青,她是苏红,那个是唐娇,还有是苏灵。” 她一一介绍过去。 薛小苒听濮阳轻澜说过,药王谷里有苏、唐、苗三姓人。 其中苏姓人家最多。 “一起长大?七,额,二公子在药王岭是待了挺长时间,不过,以他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性子,加上他对练武的执着,哪有空闲理会你们,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董明月直接开怼。 沾点关系就往上凑的戏码,她瞧过太多了,董明月一眼看穿她们的小伎俩。 “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二公子面虽然冷,可心却是好的。”苏灵开口了,抿着唇,一脸不许你说他坏话的样子。 董明月哑然,她看了眼老神在在的薛小苒,失声笑了出来,“你不管管?” 她用胳膊肘碰着薛小苒。 薛小苒白了她一眼,“管什么呀,连烜说了,她们与他无关,自然也与我无关了。”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回去睡觉呢,她今天又是起了一大早 ,早就有些犯困了。 她话一落,苏灵的脸色又是一白,二公子是这么说的么? “苏姑娘,天晚了,有话改天再说吧,我们先回去了。”薛小苒拉过董明月,绕开前面的苏青往佰草庄上走。 苏青没敢再拦,实际上,她们都知道,能入住佰草庄的人马,大多都是有身份的人。 药王岭不会在岭上接收病人,能进药王岭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或者有关系的人。 像这次,大公子带回的客人,皆是仪表堂堂,风姿不凡的年轻客人。 气度、相貌都不似普通身份。 要不是苏灵哀求,苏青也是没胆敢拦下人问话的。 瞧着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苏青走到苏灵身旁,“苏灵,你还是别惦记着二公子了,我听我爹说过,二公子的身份很不一般,他就算要娶妻,也得娶门户相当的千金小姐。” “二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苏灵白着一张脸看她。 “具体是什么,我爹也不知道,只说是很尊贵。”苏青摇头。 老一辈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但是,不轻易告诉小辈。 “苏青,你这话也不对,我们药王岭从前可是江湖门派,江湖人士哪有那么多规矩,只要两情相悦,门户 什么的,也不是很重要。”唐娇不服气了。 苏灵眼睛微亮,似乎看到了光芒。 “唐娇,你傻了吧,咱们药王岭隐退江湖多少年了,哪还是什么江湖人士,再说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二公子对苏灵可没什么特别的,哪来什么两情相悦。” 苏红瞥了眼苏灵,直言不讳说道。 苏灵眼眶一红,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即垂下眼眸,“嘤”的一声,疾步朝自家方向走去,掩在唇畔的手却握成了拳头,一双泛红的眸子更是带上了深深的阴霾。 “姐,你干嘛这么说话,苏灵多伤心呀。”苏青与苏红是两姐妹。 “哼,我是让她清醒些,别再做白日梦了,二公子不是她能肖想的。”苏红撇撇嘴。 “可是,二公子以前对苏灵挺好的呀。”唐娇为苏灵抱不平。 “怎么个好法?你们瞧见了?”苏红反问,她年长些,考虑的问题也多方面一些。 苏青与唐娇互看了一眼,她们是没瞧见过,都是苏灵自己跟她们说的。 “你们呀,多长点心眼吧,二公子都四年没回药王岭了,四年前苏灵才十二三岁,谁会对这么小的丫头有想法。”苏红就是怕她们被苏灵带歪了,所以才跟着过 来的。 苏青唐娇抿了抿嘴,都不敢接话了。 一点小插曲,没有薛小苒的好心情。 她早早上床,赶好蚊子,放下纱帐,睡了个好觉。 一连几天都起了个大早,终于能睡个懒觉的薛小苒,睡到了日上三竿。 董明月叫了两次,她才慢悠悠起床。 “阿雷都在山上绕了好多圈了,你总算起来了。” 董明月边抱怨,边拉着她上了饭桌。 “你们可以先吃嘛,不用等我。”薛小苒睡饱了,精神自然也很好。 “不行,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呀,你不在这几天,我可憋闷了。”董明月把肉包掰成两半,啃了一口。 “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从怒涛江里逃生的?” 昨天她刚回来,董明月还没来得及问她的事情呢。 薛小苒想了想,就把她落水后的事情讲了一遍,当然,把她被掳走的事情给略了过去。 “哇,你那天买了大葫芦还是很有用的嘛,会游泳真的很重要呀。”董明月就想起了她给自己的两个大葫芦。 “嗯,能学最好学一学。”薛小苒点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意外的状况发生,多一门技艺傍身总不会错。 “小苒,你教我学游泳吧。”董明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第四百三十六章 活得简单 药王岭西边,有一处水质非常清澈的水潭。 水潭不算深,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董明月穿着雪白的亵衣亵裤,肩膀上用绸缎绑着两个大葫芦,造型奇特地站在潭边。 此时,她盯着褪下衣裙的薛小苒,眼睛瞪得老大。 薛小苒身上穿的粉色亵衣亵裤是改良过的款式,短袖短裤的样式,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毫不在意,自顾走到潭边,坐到一块岩石上,把小腿伸了进去。 “沃,好凉快呀。”薛小苒感叹一句。 “你,怎么能把亵裤改这么短呢?”董明月跑到她身旁,眼睛盯在她身上。 “穿在里面的短裤,又没人看到。”薛小苒不以为意,她这还是保守的四角短裤呢,没裁成三角短裤就够低调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是不是有点太暴露了。”董明月瞧着她衣襟上的扣眼,新奇地伸手去摸。 “暴露啥,谁让你穿出去了。”薛小苒任她摸。 衣扣也是改良过的,原本交叉捆绑的款式,全换成了扣子的款式。 “自己穿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呢。” 白生生的胳膊和大腿露在外面,多不自在呀,董明月嘴里这么说,可眼睛却没能从她身上移开。 “没啥不好意思的,短袖短裤夏天穿着多凉快呀。 ”薛小苒用雪白的脚丫撩起一串水花。 董明月低头看看自己长到脚踝的亵裤,抿了抿嘴唇。 “宝珠,你过来。”她把一旁的宝珠叫了过来,指着薛小苒道:“好好看一下这身是怎么缝制的,回去给我缝几套出来。” 宝珠大惊,她刚才瞧见县主这身特殊的亵衣亵裤时,根本不敢直视,她们小姐居然也要学着县主穿这么……那个……露的亵衣亵裤。 “小姐,这不好吧,夫人不会同意的。” 宝珠欲哭无泪,只能搬出了夫人。 “那你不用管,只管给我做出来就行,看好了,款式要一样的,像这样的粉色,还有黄色的,白色的,淡绿色的都弄一套,嗯,短袖短裤,嘿嘿。” 一旦下定决心,董明月就放开了心怀,笑眯眯地数着喜欢的颜色。 “小苒,这盘扣是木头做的吧。”她凑近了仔细看。 “嗯,是木头做的,你也可以用玉、玛瑙、水晶那些东西来做。”薛小苒笑笑。 董明月连连点头,“宝珠,都记好了。” 宝珠苦着一张脸应下。 “小苒,你膝盖和胳膊肘好多淤青呀,很疼吧。”董明月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膝盖上。 “落水的时候磕到的,搽了几天药膏,已经好多了。”薛小苒摸了摸膝盖,痛了好几天 ,今天总算好多了, “你自己先扑腾着学吧,我腰上有伤,暂时不下水了。” 四周都有护卫围了起来,她们可以放心地玩水。 “哇,小苒,又鱼耶~” 入水后的董明月小心在水位浅的地方走动,清澈的水潭里,大大小小的鱼儿四处游动,竟都不怎么怕人。 “水里有鱼不是很正常的么,等你游完了,咱们试着抓鱼回去烤着吃。”薛小苒伸手往她的方向撩水。 “好啊,好啊,可我没有捉过鱼呀,小苒,你会捉鱼么?”董明月兴奋极了。 “我会,可现在不行。”薛小苒大言不惭说道。 她用抄网捉过好几次,虽然没有一次成功过。 “清宁,你会捉鱼么?”她转头看向立在不远的清宁。 清宁楞了一下,脸上有些迟疑,“县主,奴婢没捉过鱼。” 她们从小接受训练,大了以后,被挑选进府宅服侍主人,如果不是跟着县主,她连京城都没出去过。 “没事,一会儿让方魁他们来,他们肯定能捉到鱼。”薛小苒笑着摆摆手,“不过,自己捉鱼比较有乐趣些。” “你是怎么捉鱼的?”董明月肩头捆着两个葫芦,她半浮在水面上,顺势划拉着水面。 “用抄网捞,这里没有。”薛小苒看着她的动作,“明月, 你会游泳嘛,动作还像那么回事的。” 董明月嘿嘿一笑,继续划动手脚,“以前学过,后来被呛水多了,就不想学了,有了大葫芦,沉不下去,我安心多了。” “嗯嗯,不错,不错,趁这几天把游泳学会了,以后就不怕水了。”薛小苒连连点头。 董明月在水面上划动得更加卖力了。 “小姐,那边水深,您别往那边去。”宝珠却很忧心。 她也不会水,旱鸭子对于水总是自带一种敬畏感。 “没事,葫芦捆得扎实,掉不下去。”薛小苒笑着安抚她。 她们是吃了午饭后过来的,正午过后,是一天之中温度最高的时段,正是最合适游水的时候。 等到太阳微微西斜,在水里泡了半天的董明月终于游累上岸了。 湿哒哒的衣裳黏在她身上,透出里面红色的抹胸。 嗯,身材真好,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身量高挑,起伏有致。 薛小苒盘腿坐在岩石上,笑眯眯地观看美人出水。 宝珠上前,帮忙解下捆葫芦的带子后,扶着董明月避到了一簇高高的草丛后,换起了衣裙。 薛小苒也起身把自己的衣裙穿好,光着手脚小半天,穿起又宽又长的衣裙,还真是不大习惯。 等太阳落入树梢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佰草庄。 方魁他们收获颇丰,野鸡野兔还有鱼弄了一大堆。 “咱们今晚烤鱼吃。”薛小苒和董明月正笑呵呵往上走,就瞧见皇甫连辕坐在他的院门外,黑着一张脸瞪她们。 “九殿下,您怎么又跑出来了?”董明月一惊,忙跑了过去。 “你们玩得高兴,就把病患丢一旁去了。”皇甫连辕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您这不是受伤了么,又不能跟着去。”董明月扁扁嘴,“而且,小苒去教我学凫水,您还想跟着去呀。” 瞧过他的伤腿没事后,董明月撇着嘴反问他。 皇甫连辕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九殿下,我们捉了鱼,一会儿烤鱼吃。”薛小苒打着圆场。 受伤不能四处乱动,确实挺烦闷的,她能理解。 皇甫连辕闷闷地点了点头,“等我腿好了,我给你们捉鱼去。” “哈哈,等你腿好了,我们都要回京去了。”董明月哈哈大笑。 皇甫连辕怒瞪她一眼,“京城附近不一样有鱼。” 董明月想了一想,眼睛亮了起来,“好啊,到时候,我也去。” 她今天光看方魁他们捉鱼,她都没能亲自动手。 瞧那两人开始兴奋的密谋,回京后如何去捉鱼,薛小苒笑笑,这也值得那么高兴。 活得简单,果然是快乐之本。 第四百三十七章 凶悍 一连四日,她们一群人,吃过午饭就往水潭边跑。 董明月如愿学会了游泳,不用绑上大葫芦,都能在水潭里游个来回。 薛小苒的腰伤也好了很多,可以下水陪董明月玩几圈。 董明月体力好,学会游泳后,在水里像条鱼儿般灵活,薛小苒反倒是赶不上她了。 “嘿嘿,小苒,你得加油啊。”董明月在水里扑腾着,得意洋洋回头看她。 薛小苒没心情追她,自顾往后一仰,浮在水面上向后慢慢游动。 董明月眼睛一亮,“我也要这样游。” 她开始学着薛小苒的样子后仰,一开始没掌握好技巧,很是呛了几口水,折腾了好一会儿,在薛小苒的指导下总算浮了起来。 正当她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靠近岩壁的水面上,漾起了异样的涟漪。 水潭里的两人都没注意,反手继续划拉着水面。 这里四周是被护卫们清理过的,危险的动物都排除掉了,所以,她们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动物,也就没有警惕的心里。 薛小苒背部有伤,不能下水太久,开始转了方向,往岸边游去。 她先在水浅的地方站直身体,顺手拧了拧衣角的水滴,转头不经意 看向董明月,她瞳孔一缩,猛地叫了一声,“明月,快回来。” 她的叫声带了几分急促的尖锐,让游得正欢畅的董明月吓了一跳,出于对薛小苒的信任,潜意识就开始转弯向她游过去。 “快过来,那边有蛇。”薛小苒瞧她快速游动,自己也忙着从水里上来。 董明月听到有蛇,吓得脸色发白的同时,动作也变得更快。 宝珠和清宁原本坐在树荫下乘凉,听到叫声,立即跑了过来。 清宁从腰间抽出了她的软剑,奔向潭边,“董小姐,这边。” 吐着蛇信子的长虫在水面上快速游弋,跟在董明月身后不远,清宁的脸也白了一圈。 “小姐,快过来。”宝珠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但凡是个女的,就没几个会不怕蛇的。 薛小苒从水里起来,光着脚飞速跑到一旁的矮树边上,“咔嚓”一下,掰断一条长树枝。 然后急匆匆冲到了水潭边,董明月已经靠近潭边,黑色带斑纹的蛇跟在她身后不远。 “啪”的一下,长树枝狠狠拍打在董明月与蛇之间的水面上。 那蛇果然受惊,不敢再往前。 “给我起开。”薛小苒瞪着那条蛇,凶狠地抬起树枝 ,又是狠狠一拍,溅起一片水花。 那黑蛇吓得立马调转了脑袋,呲溜溜往另一个方向游去。 岩壁一侧,一处狭窄的洞穴口处,灌木杂草丛生,一双眼睛闪着怒火瞪向潭边那个衣不遮体的身影。 明明看准了她在水里,一转头她就跑到了岸边,真是个狡猾的狐狸精。 穿着那样伤风败俗的亵衣亵裤,好不要脸。 居然不怕蛇,还敢那么凶悍地掰断树枝打蛇?这哪里会是什么千金小姐的作态。 “明月,先换好衣裳,我让方魁他们过来捉蛇。”薛小苒把蛇赶跑后,宝珠和清宁已经把董明月拉上了岸边。 董明月脸色有些发白,她扯了扯嘴角,“小苒,刚才多谢你了。” 亏得她及时用树枝拍走了那条黑蛇,要不然,她有可能会被咬上一口。 “先别说这些,赶紧换衣裳。”薛小苒朝宝珠示意。 宝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扶着董明月往边上走去。 两边各自寻了隐秘处换衣裙。 洞穴后那双眼眸恨恨地瞪向草丛背后,可恶,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却失败了。 “簌簌”洞穴响起细微的声音后,再没了声息。 方魁他们过来的时候,用了半刻钟 的时间,就把那条黑蛇捉住了。 “黑眉蝮蛇,剧毒啊,被咬上一口,可不得了。” 蛇被一剑刺穿七寸,鲜红的血正沿着剑尖滴落。 方魁的脸色很是不好,他走到薛小苒身前不远,单膝下跪,“都是属下疏忽了,没把附近危险的动物清理干净。” 要是县主或者董小姐被黑眉蝮蛇咬上一口,他难辞其咎。 “方魁,你起来吧,这也怪不了你们,荒郊野外的,蛇是穴居动物,防不胜防。”薛小苒摇头。 这种事情,怪不了他们,蛇的藏身处多了去了,坑坑沟沟,犄角旮旯,洞穴泥地,哪里是那么容易排查清楚的。 方魁起身,面带愧色。 “方头,岩壁那边那个很窄的洞穴,里面原本堵住洞口的石头有松动的痕迹。”一名护卫过来禀报。 方魁面色一整,难道蛇是从那边爬过来的,他告罪一声,朝岩壁方向走去。 这边他们原先当然检查过,不过,因为洞穴口杂草丛生,又窄又矮,还有石块堵着,所以看过后,就没仔细搜查。 他凑近一看,果然,碎石坍塌了一半,低矮的洞穴里黑漆漆一片。 “这洞穴通向哪里?” “方头,洞口那么 小,爬不过去呀。”一旁的护卫比了比大小。 是很小,成年男子很难钻得进去,如果是小孩还有可能。 方魁用剑鞘捅了捅碎石,没有看到什么异常,这才皱着眉头转身。 因为有了遇蛇事件,一行人也早早返程。 “表哥,让厨房捉一只老母鸡炖龙凤煲。” 回到佰草庄的薛小苒,与濮阳轻澜招呼一声。 “你们捉到蛇了?”濮阳轻澜这几日一直比较忙,他许久没回药王岭,积攒了不少事务。 “嗯,在水潭边突然冒出一条黑眉蝮蛇,吓到明月了。”薛小苒此时还拉着董明月的手呢。 董明月一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蛇从水面上哗哗游过来,好像随时都能爬到身上一样,太吓人了,多亏了小苒,掰了一根树枝,气势汹汹地把那条蛇给拍走了。” “黑眉蝮蛇?毒素不小,附近可不多见,人没事就好,明早就动身回京了,你们别到处乱跑了。” 濮阳轻澜皱着眉头,眼前两个姑娘很明显晒黑了一圈。 薛小苒和董明月都老实点头。 “谁被蛇咬了?”皇甫连辕的声音从石阶上传来。 只见他拄着腋下拐杖,黑着一张脸立在斜上角的院门前。 第四百三十八章 回程 “没人被咬。” 回到佰草庄,董明月被吓走的精气神又回来了,被皇甫连辕这么一吼,顿时给了他一个白眼。 “那你脸色干嘛这么差?”皇甫连辕有些不信。 “看到蛇被吓着了呗。”薛小苒挽着董明月往上,“表哥,我先上去了。” “哎,别急,你那拐杖的图纸帮我多画一份。” 皇甫连辕拄着的拐杖是前天赶制出来的,薛小苒拿着图纸过来找他的时候,濮阳轻澜看着图纸一头雾水。 她解释过后,濮阳轻澜瞬时就惊呆了,这样的拐杖,对于腿部患重疾的病患,该是多大的福音呀。 等拐杖正式做出来,皇甫连辕拄着拐杖随意走动时,濮阳轻澜心里那个激动呀,简直恨不得把薛小苒供起来。 “好,一会儿就画。”薛小苒笑着点头,拐杖能得以推广在最有用的地方,她也很高兴。 “行,今晚给我就成,明早我们就出发了,你们今天早些休息。”濮阳轻澜交代一句。 两人点头应下,拾阶而上。 “真没被蛇咬到?”走到皇甫连辕的院子前,他把两人上下看了一圈。 “没有,蛇被小苒强悍地打跑了,后来被方魁捉住了,晚上咱们吃龙凤煲。”董明月有些心气不顺。 明明她会武胆子也大,怎么到了外面,她显得那么笨拙呢,小苒甩着 树枝拍蛇的样子,勇猛得实在太出乎董明月的意料之外,她觉着很郁闷。 原本,她是不吃蛇肉的,可一想到这事,她就恨不得把那条蛇的肉都啃进肚子里。 龙凤煲?皇甫连辕哑然。 作为不怎么出过京城,身娇肉贵的皇子殿下,龙凤煲这种东西,他只听人说过,从未自己品尝过。 她们,真要吃? “哈哈,你敢吃么?”薛小苒先头给她解释什么是龙凤煲时,董明月的脸色可不怎么好。 “哼,你敢我就敢。”董明月挺直了背脊,一脸不服输。 “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蛇肉什么的,她吃得不要太多,薛小苒哈哈一笑。 董明月紧抿着嘴,腰杆却一直挺直着。 皇甫连辕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可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小苒先回了院子,她要赶回去在画一份拐杖的图纸给濮阳轻澜。 她一走,皇甫连辕拄着拐杖走到董明月身旁。 “你真的要吃那个龙凤煲呀?”他把声音压低。 董明月嘴角蠕动一下,脸色虽不怎么好,可眼神是坚定的,她夸下的海口,含着泪也要把它完成了。 “……” 皇甫连辕瞧着,眼皮就是一跳,他也不大敢尝那种滑溜溜的生物,“要不,你尝一口就成了,别硬撑着,县主不会笑你的。” 他 给她出着主意。 董明月却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句,“不行,做人要言而有信。” 她随意行了个礼,蹭蹭地带走宝珠往她们院子走去。 皇甫连辕只觉一阵牙疼,他明明是好意,反被她曲解成小人了。 可恶,真太可恶了。 等龙凤煲真的被端上桌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锅里,切成一段段的蛇肉让董明月变了变脸色。 这几天,她们出门学凫水,回程时,总能带回一堆野味。 烤的,烧的,卤的等等,变着法地弄吃的,董明月觉着,吃了几天,她都有点变胖了。 可今天的龙凤煲,实在太挑战她的胆量了。 一段一段还带着纹路的蛇肉,让她当真难以下筷。 她们吃饭的时候,没让宝珠清宁她们在一旁服侍,要不然,宝珠肯定也要变了脸色了。 “蛇肉的味道其实挺好的,烤着吃的时候不用放盐,味道都很鲜。”薛小苒夹起一块尝了尝,味道不错。 董明月瞧她真的放进了嘴里,盯着那锅龙凤煲眼睛有些直。 “吃不惯你就别吃了,或者吃老母鸡就成了。”薛小苒笑道。 “不,我可以的。”董明月咬牙。 硬着头皮夹起一块,看都不看就往嘴里塞,扭曲着一张脸咀嚼。 薛小苒忍住笑意,又夹了块蛇肉,陪她一块吃。 董明月嚼着嚼着,脸色 渐渐变回了正常,她吐了块骨头出来后,有些惊讶的开口,“味道挺好的呀,鲜美细嫩,还有嚼劲。” 她原以为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呢。 “本来就挺好的,蛇肉大补呢。”薛小苒继续吃,一大锅龙凤煲,应该不止眼前这一份。 另一边,濮阳轻澜也正陪着九皇子吃饭。 一锅龙凤煲已经去了二分之一。 皇甫连辕看他面不改色,吃了一段又一段的蛇肉后,好奇心爆发,犹豫着要不要尝尝。 “蛇肉大补,殿下可以试试。”濮阳轻澜舀了碗汤慢慢喝,“你七哥住在药王岭,不知霍霍了多少条蛇了。” 皇甫连辕听着,有些不信,“七哥喜欢吃蛇?” “也不是,是雷栗喜欢,雷栗闲着没事,就到处捉蛇回来加菜,你七哥也就跟着吃了。”自然也少不了他的份了。 “雷栗那家伙,居然有吃蛇肉的喜好。”皇甫连辕嘀咕着,终于试着尝了一块,发现味道没有想象中的奇怪,反而还挺有嚼头。 等一顿饭吃完,边上摞起的蛇骨已经变成一堆。 翌日一早,天边刚刚浮现一抹光亮。 佰草庄里忙碌一片,回程需要准备事情很多。 箱笼行李,药材器皿一一往车上搬运。 薛小苒她们吃了早饭,从院子里走下,皇甫连辕拄着拐杖也慢慢移了下去。 “ 九殿下,您让护卫把您抬下去不是更快些。”董明月站在他身旁,看着他一步一挪直嘀咕。 皇甫连辕横睨了她一眼,“不用,我自己能行。” 拐杖很方便,只要配合好,就算走山路都没问题。 濮阳轻澜站在下面,仰头看着他使用拐杖的情况。 薛小苒绕过皇甫连辕,先走到了濮阳轻澜身旁。 “表妹,这种拐杖能让很多腿脚不便的病患,重新有了自由移动的能力。”濮阳轻澜再次赞叹,一再夸赞她做了件多么了不得的壮举。 薛小苒可不敢居功,也一再表示不是她发明的。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一路往山下走去,路旁已经聚集了很多欢送的村民。 濮阳轻澜上前与众人辞别,薛小苒招呼东溜西荡的阿雷,走到了云青身旁。 好些天没骑马,她自觉技术又有点生疏了,正摸着云青的脖颈,薛小苒感觉到背后有视线盯着。 转头一看,苏灵牵着一匹枣红马立在不远处,眼眸幽幽地盯着她,见她望过去,这才慢慢移开了眼。 苏灵身上穿着素色骑装,背上背着一个包袱,一看打扮,就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她身旁,还有一个苏红和三个年轻的男子,皆是一样的远游装扮。 薛小苒这才想起,濮阳轻澜说过,这次入京,要带上几个外门弟子出门游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意有所指 此番跟着濮阳轻澜去京城的一共五人,二女三男。 女的是苏红和苏灵,男的是唐宇、唐峰和苗安。 其中苏红与唐宇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两人准备游历一年后,就回药王岭成亲。 唐峰是唐宇族弟,苏红与苏灵也算是表亲,小地方的三姓人家,多数都带了些亲戚关系。 五人都是小辈中,武艺医术比较优秀的人选。 “……” 薛小苒瞅了眼那个苏灵,想起她前几日的行为,心里有些不得劲,她居然也要跟着去京城。 不过,这是他们药王岭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蜿蜒曲折的山道上,长长的队伍缓缓向前移动。 薛小苒依旧坐马车,董明月也跟着挤了进去。 “数了数日子,咱们出来十一天了,时间过得真快。”董明月掀开竹帘四处张望,嘴里感叹道:“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再到药王岭来了。” “想来随时可以来,问题是你来这要干嘛?” 薛小苒从南向北,游历了太多地方,已经没啥好感叹的了。 “说得也是,这里除了你表哥还有七殿下,咱们谁也不熟。” 董明月想了想就把感叹抛诸脑后,随即说起了别的事情, “哎,那个 苏灵居然跟来了,你怎么不和你表哥说一声呀。” “说啥?”薛小苒就知道,她会说起苏灵。 “她纠缠七殿下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瞧见,她去京城,你放心呀。”董明月白了她一眼。 “有啥不放心的,你觉着她能对连烜做些什么?”薛小苒对连烜还是挺有信心的。 “额……”想起那张冰山脸,董明月噎了一下,又嘀咕道:“也不好说呀,万一她厚着脸皮一直跟在七殿下身旁,看着也够膈应人的呀。” 薛小苒想了想摇头,“连烜忙得很,哪有空理会她。” “难说,你也别太大意了,那个苏灵也是朵小白花模样,我跟你说,男人都喜欢这种看起来娇娇柔柔,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她和古沐瑶不都是一个类型的么。”董明月意有所指。 七皇子既然曾被古沐瑶吸引,对于同类型的苏灵,不定也是个隐患。 “……” 薛小苒抿了抿唇,明白她的意思。 “你看,像我这种大喇喇的姑娘,就不招男的喜欢。”董明月很有自我嘲讽的精神, “可我又装不来那种娇娇怯怯的样子,看见只蟑螂都要尖叫半天,一个鞋底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往男的身后躲,切 ~不喜欢就拉倒,随便他们。” “瞎说。”薛小苒笑骂一句,“世人千千万,性格也千万种,每个人都不尽相同,各有各的特性,你就别拿性格说事了,分明是你自己看不上别人,才用性格作为借口。” “嘻嘻,你倒是挺了解我嘛。”董明月凑到她身旁挤眉弄眼。 “没个正形,快坐好,山道都够陡的了,你还挤来挤去的。”薛小苒笑着把她推过一边。 马车里嬉闹的声音隐约透出。 骑马跟在车队身后的苏灵一双漂亮的杏眸中,翻滚着浓重的黑云。 很小的时候,她就一直仰望着佰草庄。 因为庄子里住着那个光芒万丈的二公子。 他性格冷漠,不苟言笑,与大公子一起出入药王岭的时候,也是冷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苏灵自己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那时,每天一睁眼,就绞尽脑汁如何能凑到二公子身旁,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她费尽心思的结果,当然比别人更多机会在二公子面前露脸,可惜,那时的她太小,在二公子眼里,就是小孩子,没能打动二公子的心。 后来,二公子离开药王岭四年都没什么消息,苏灵 差点就绝望了。 好在,皇天不有心人,她总算等到了二公子再次回药王岭。 苏灵眼神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苏灵,你这么盯着人家马车干嘛?”苏红骑着马走到她身旁,小声告诫道:“你可是答应过你爹娘,不能随便生事的。” 苏灵换上一张浅浅的笑脸看向她,“苏红姐,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很久没出药王岭了,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哼,最好如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二公子和大公子的身份都不是普通人,不会娶平民姑娘为妻的。”苏红盯着她一一告诫。 苏灵垂眸,眼里闪过细碎的光芒,不能为妻又如何,只要能常伴二公子身旁,让她为妾她也愿意。 苏红一瞧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劝告听进耳朵里, “苏灵,你别以为就你聪明,昨天下午你从西山山腰的洞穴爬出来,做什么去了?”苏红狠狠瞪了她一眼。 苏灵心头一突,面上却不显,泰然自若道:“去采箭头风了,苏红姐也知道,我娘有经水不利的症状,我准备出岭了,自然得把草药都给娘准备好。” 箭头风清热燥湿,止血, 止带、截疟。 苏红有些狐疑地盯着她。 苏灵故作一脸坦然。 “最好如此,苏灵,你要做什么事情之前,最好想想你爹娘和兄弟,别把一家子都拖累了进去。” 要不是看着同族的份上,苏红也懒得管她这么多。 苏灵扯了扯嘴角,算是应答。 苏红摇摇头,不再多言。 魏冥的人马早在捉住夏蠡那群黑衣人的第二日,就压着人进了京。 所以,他们这次的车队相比来的时候,规模小了不少。 因为皇甫连辕的腿暂时还经不起长途颠簸,所以,一路上都是走走停停。 到了平整的官道上,薛小苒被董明月拉着一道骑马。 几日下来,她的马术在董明月的鞭策下,有了长足的增长,已经正式脱离马术菜鸟的行列。 “不错,不错,进展神速,下次咱们可以骑马去皇家马场玩赛马了。”董明月策马奔到薛小苒身旁,笑得一脸灿烂。 “皇家马场?你能进去?”一听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我不能,可你能啊,你带我进去不就成了。”董明月乐呵呵道。 薛小苒瞪大眼睛,“我能进?” “当然能,你可是德福县主。”董明月白了她一眼。 第四百四十章 冥顽不灵 薛小苒眨眨眼,是这样的么?她还真弄不大清楚,原来当了县主还有这种小福利。 “你要进去,干嘛不跟我说。”坐在车辕上吹风的皇甫连辕有些不愉地瞪着她。 阿雷蹲坐在他身旁,“咔嚓咔嚓”地啃着松子玩。 皇甫连辕因为伤了腿,不能骑马,特地央了薛小苒,借阿雷过去解闷。 薛小苒只说,他能让阿雷自动过去,她就不管。 皇甫连辕也是贼精贼精的,他让仆从买了一堆开心果、松子、米锥、瓜子等坚果类的食物,很顺利地阿雷拐到了他的车上。 混了几天后,也就混得很熟起来。 “跟你说干嘛,我们姑娘家去玩,你一个男孩子凑啥热闹。” 最近,董明月与皇甫连辕越混越熟,说话也就越来越随意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凑热闹,还有,我和你一样大,请注意你的口气。”皇甫连辕板起一张略带婴儿肥的脸。 董明月笑嘻嘻地,丝毫不把他的态度看在眼里。 薛小苒瞧着两人例行吵闹,颇觉有趣。 另一边,苏灵看着他们嬉闹的场面,握着缰绳的手心满满都是湿意,她心中的翻滚也久久不能停息。 这 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得知了眼前这些人的具体身份。 一个皇子、一个县主、一个将军千金,全都是身份显赫的祁国贵族。 最令她震惊的,还是二公子的身份。 他居然是赫赫有名的祁国七皇子。 就算身处消息封闭的药王岭,他们也都听说过他的威名。 难怪二公子要掩饰他的身份。 苏灵的心神恍惚了两天,总算从震惊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祁国的七皇子与德福县主,身份上果然很相配。 苏灵瞧着那匹骏马上的女子,心中满是酸涩与不甘。 “苏灵。”隐含警告意味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苏灵垂下了眼帘,遮住眼底的愤然。 “既然知道二公子的身份,你还这副样子,想干什么?”苏红瞪着她。 他们一群人,在得知二公子的身份时,也都惊呆了。 虽然二公子喜武不喜医,可毕竟也是裴神医亲传的二弟子,与药王岭的关系不可谓不亲。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他们药王岭将来的路只会越走越广阔。 可,苏灵却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 就算知道二公子那天抱起的女子是德福县主,她还是阴阳怪气的。 苏红已经被 她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苏红姐,我没想干嘛呀,我只是想看看,县主与普通人有些什么区别。”苏灵眨巴着一双杏眼,一脸无辜地看她。 “苏红,你就别老说苏灵了,她又没干嘛。” 浓眉大眼,方脸剑眉的唐峰忍不住替苏灵说了句话。 苏红眼皮一跳,睨了唐峰一眼。 “唐峰,那是苏族的事情,你少插嘴。” 同样是国字脸,眉粗鼻挺的唐宇呵斥了唐峰一句。 苏红瞧了,眼神微柔,唐宇比唐峰懂事多了。 “哥,苏红老针对苏灵,苏灵又没干嘛。”唐峰不服。 两人是族兄弟,平日的关系也挺亲的。 “苏红是什么样的个性你不知道么?她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么?”唐宇狠狠瞪着唐峰。 苏灵是药王岭的一朵娇花,是年轻一辈的少年们都想摘取的高岭之花。 可苏灵本人,却谁都看不上,她的目光聚集在那最高之处。 唐宇是从苏红那里知道的消息,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他也发现,苏灵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前面,那个骑着骏马的德福县主身上。 其中的意味,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体会出来。 唐宇就与苏红一样,开始担忧起来。 生怕苏灵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从而影响了他们药王岭的未来。 “好了,好了,大公子看过来了,你们别再吵了。”瘦高个的苗安赶紧做和事佬。 几人顿时停住了嘴。 裴老神医去世后,整个药王岭就陷入了死气沉沉的状态,大公子偶尔会回一趟药王岭,二公子干脆四年没回过一次。 这次,大公子好不容易记起他们这些外门子弟,要是才出药王岭,他们就闹出事来,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游历的机会了。 苏红警告似地瞥了苏灵一眼,这才骑着马往后退了几步。 去了京城后,她得好好看着苏灵才行,省得把苏族给祸害了,她暗下决心。 苏灵却不理会她,只是朝唐峰柔柔一笑。 唐峰瞧在眼里,黝黑的脸浮现一道红晕。 苏灵转头,半垂的眼眸里带着几分讥讽。 唐宇拉着唐峰的手臂退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巍巍高耸,雄伟壮阔的城墙,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 “哇,终于回到京城了。”董明月骑着她的红云兴奋地奔向城门处,她已经远远瞧见,迎送亭旁,有 她爹和她大哥的身影。 此时,已经接近酉时,太阳只剩一点余晖洒落在古朴苍莽的城墙之上。 淡淡的余晖下,路旁的迎送亭,立着好几道熟悉的身影。 身躯笔挺,冷眉冷眼的连烜,高挑优雅,一脸期盼的永嘉郡主,个头瘦小,满脸喜悦的薛小磊,还有正用力挥舞着手臂,兴奋的乌兰花。 薛小苒眼睛闪亮亮一片,一甩马鞭,朝他们飞驶过去。 董明月已经一马当先奔到了那边,一个利索地翻身,跳下了马背,笑着扑向她高大威猛的老爹。 “爹,大哥,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这个时候到的?” 她挽着她爹,高兴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辅国大将军一脸威严的胡须也笑得颤抖起来,“七皇子和永嘉郡主过来接九皇子,还有德福县主,你爹我当然也得来接你了。” 他伸手拍拍女儿的肩头,上下打量几眼后,蹙起了眉头,“怎么好像瘦了?” 董明月脑门一头黑线,她瞪了眼睁眼说瞎话的老爹,“明明都长肉了。” 这几天,天天变着花样的吃各种野味,她都感觉腰上长肉了。 “有么?”董骏揉揉鼻子,看着女儿傻笑。 第四百四十一章 还嫌脸丢得不够么 “爹,明月没瘦,但是黑了,所以看起来可能有点瘦。” 董明月的大哥董展鹏掐了把妹妹的脸。 立即惹来一枚大白眼,“大哥,我跟你说,我学会凫水了,现在能把咱家的池塘游个来回了。” 董明月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董家两父子却同时瞪大了眼睛,“明月,你居然敢偷偷下水。” 董骏怒目圆睁。 “没有偷偷,小苒会凫水,她教我的。”董明月朝刚下马的薛小苒招手。 薛小苒哪里来得及看她,她先看了眼一旁沉静如山的连烜,冲他粲然一笑后,转头跟永嘉郡主打招呼,接着跑到了薛小磊和乌兰花身旁。 乌兰花挽着她的手肘,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县主,您总算回来了。” 十几天没见薛小苒,乌兰花心里那个激动呀。 “嗯,我回来了,家里没什么事吧。”薛小苒伸出手拍拍薛小磊的肩头。 “家里一切都好,姐姐不必担忧。”薛小磊隐忍着眼底的喜悦。 “县主,孟少主到京城了,云想阁也开张了,开张那天,孟少主亲自去揭牌,引起了好多人围观,轰动了整个武宣正街。” 乌兰花手舞足蹈地说起那天开业的盛开,孟丞泽那张美得雌雄莫辩的脸,站在云想阁的店门外就那么一小会儿工 夫,云想阁的门槛都要被那群疯狂的女人踩烂了。 “昨天,我还跑去云想阁逛了一圈,正好遇上了孟少主,他留我说了好久的话,说是等您回来,要过来拜访您。” 说起孟丞泽,乌兰花一时就有些滔滔不绝。 原本负手立在不远处的连烜,一个冷眸扫了过来。 兴奋的乌兰花突然觉着背后一片冷嗖嗖的,她回头一瞅,一堆要说的话,顿时吞回了肚子里。 薛小苒瞧了,就嗔了他一眼。 这人,吓唬乌兰花干嘛呀。 连烜扫了她一眼,见她精神不错,冷然的面色缓和了一下。 “小七。”濮阳轻澜骑着马过来了,瞅见了连烜身旁的永嘉郡主,他目光顿了顿,“永嘉,你也来了。” 赵永嘉仰头,就朝他一笑,笑容明媚如三月春花,闪得濮阳轻澜的眼睛都花了。 他楞是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移开眼。 “七哥,怎么只有你过来了。”坐在车辕上的皇甫连辕抱怨一声。 马车缓缓是过来,车上的阿雷从车辕上蹿下,呲溜溜跑到薛小磊脚边,顺势就爬到了他怀里,样子甭提多老实乖顺了。 薛小磊抱着阿雷就笑眯了眼。 薛小苒心头却是一酸,她家阿雷差点就回不来了。 她无法想象,要是阿雷没能跟着回来,小磊会 哭成什么样。 阿弥陀佛,好在,阿雷有惊无险地平安回来了。 “你还想要谁来接你?”连烜淡淡扫了他一眼。 “……” 皇甫连辕被问得一愣,随即撇了撇嘴。 虽说皇族的手足之情单薄,甚至有可能同室操戈,兵刃相见,可他因为是老小,又没争权夺势的念头,几个兄弟对待他的态度,还是比较友好的。 以至于,他都忘了,几个兄长的立场是对立的。 “九殿下,您的伤好些了么?”董骏大步走了过来。 他早就收到了消息,九皇子为了就明月,被弩箭射中了大腿。 “董将军,没事,小伤而已,现在已经好多了,濮阳大哥说,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地走了。”皇甫连辕忙回话。 “多谢九殿下搭救之恩。”董骏一脸感激,好在明月无事,要不然,他可没脸见明月她娘了。 迎送亭边上热热闹闹,后边的苏红他们下马后,立在原处。 苏灵看着人群中,那个身躯凛凛,丰神俊朗,冷寂孤高的身影,眼眸都要瞧得发痴了。 苏红与唐宇对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浮现出忧虑。 唐宇趁机拉过唐峰,让他瞧清苏灵那副痴缠的脸。 唐峰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垂下了脑袋。 天色渐晚,城墙上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不见。 大地开始进入夜的篇章。 迎送亭边上的人群开始散开。 董明月跟着父兄走了,薛小苒也重新上了马背。 “县主,您会骑马了?”乌兰花感到惊喜。 “嗯,学会了,改天你也学起来。”薛小苒笑得有几分自得。 她只在来回的路上,学了几天,就能练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表哥都夸她有几分天赋。 乌兰花连连点头。 “明天我让人把那匹撵月白龙驹送过去。”连烜也骑上了踏雪的背上。 “哦。”薛小苒笑眯眯应了一声。 家里有两匹马也好,她可以带着乌兰花一起去学骑马,至于薛小磊嘛,他现在暂时还没有学骑马的空闲,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他们说着话,就往城门口走。 不远处的苏灵,猛地一咬牙,冲了过去。 “二公子。” 她停在马匹旁不远,仰起一张清丽的脸,眉目轻愁地看着马背上的男子。 连烜转头看过去,师兄带着外门弟子到京城,他是知道的。 可没想到,人员里居然会有苏灵。 师兄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不远的薛小苒,只见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好戏似的。 连烜心里暗哼一声,冷下一张脸。 “苏灵,有什么事?” 毕竟 是药王岭里的人,虽然只是外门弟子,可也算是师父的徒子徒孙,他总得照应着点。 苏灵闻言,面露喜色,一双杏眸氤氲如雾,“二公子,我们五人随着大公子进京,这才知道了您的身份,您看,以后苏灵该唤您二公子还是七殿下呢?” 她眼含希翼,满目柔情,声音轻灵而娇柔。 “……” 薛小苒把她的表情看得真切,原本看好戏的脸,逐渐沉了下来。 这些天,她在药王岭闲着,被濮阳轻澜捉去扎针,扎了好些天后,她的视力果然好转了很多。 如今就算天色昏暗,她也瞧清了苏灵那一脸的痴缠。 “这种小事,勿需纠结,以后你们跟着大师兄,听从大师兄的指示,别的不用多言。” 连烜只扫了她一眼,抽从缰绳,调转了方向。 “小苒,走吧。” 他看着她不甚高兴的脸,朝她伸出了一只大手。 薛小苒原本不想理他,可瞥了眼依旧待在原地的苏灵后,伸出了她的手, 手被握紧,踏雪带着云青,两匹马并肩缓行,渐渐走远。 只留下苏灵惨白着一张脸立在原地。 苏红快步走到她身旁,想拉她回他们的队伍,苏灵却不愿意动,苏红低声骂了一句。 “你还嫌脸丢得不够么?” 苏灵踉跄着脚步,被拉了回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谁让他那么倒霉 “郡主和九皇子还没走呢。” 瞧见苏灵被连烜的冷眼冷语扫退,薛小苒抿嘴浅笑,转头看到永嘉郡主还在与皇甫连辕说着话。 “没事,有师兄在。”连烜头也不回,牵着她的手往城门处走。 薛小磊他们坐在马车上,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匹马,还有那两双握在一起的手,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 天色暗沉,路上行人渐少,但城门守卫的士兵不少。 薛小苒抽回了自己的手,连烜看了她一眼,唇角轻抿,由着她抽了回去。 “古亦衡怎么样了?”薛小苒小声问他。 古亦衡早两日被押送回京了。 “关押进天牢,罪名已定,判了秋后问斩。”连烜简单说了几句。 “那,古沐瑶是什么态度?”薛小苒好奇。 毕竟,古亦衡口口声声嚷着,他的妹妹如何如何,看得出,古沐瑶挺在乎她这个哥哥。 连烜唇角扯出了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她还能如何。 “不用管她,证据确凿,任他如何抵赖,也翻不了案,半年内接连奸杀了三名女子,罪无可赦。” 薛小苒当然拍手称快,不过,同时她也有些忧心。 “可是,我听古亦衡那口气,不知为什 么,似乎对古沐瑶能当上皇后很有信心的样子。” 她怕其中会有些什么不简单的事情。 连烜一张冷脸没有波动,他们骑着马过了城门,慢慢朝城南华安街驶去。 “这些皇室纷争,你就别管了。”他不想她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没想着要管,可是,你不得想想,她古沐瑶哪来的底气,觉着六皇子一定能上位么?”薛小苒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窥一斑而见全豹,从细微处分析全局,才是本事嘛。” 华灯初上,四周的街景在朦胧的灯光中。 连烜转头看向她,瞪着他的黑眸中闪着盈盈光芒。 他轻笑一声,“放心,他没那个能力。” 他话里带着强大的自信,仿佛他说的,就是既定事实一般。 薛小苒眨眨眼,“虽然自信是好的,可过于自信就变自负了,低估对手,很有可能会吃亏的哦。” 她不想打击他,可她有时候觉着,过于自信也不是件好事。 连烜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说的没错,他不就是吃了一个大亏么。 他深邃的眼眸盯着她,幽深中带着几分郁闷。 古沐瑶何止上蹿下跳,她简直感觉要疯了。 事情怎么会变 成这样子? 上一世,她哥一直没什么出息,跟嫂子李芳华的感情也很不好,可到她死去的时候,他都活得好好的。 她不过是动用了关系,把他调任灵安府太守,结果居然变成了这样。 半年内奸杀了三个平民女子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偏偏撞到七皇子的手上。 古沐瑶收到消息的时候,简直是晴天霹雳。 两人是嫡亲的兄妹,自小就比较亲厚。 她原想着让他去灵安府任职几年,调回京城后,就可以顺理成章一路往上升了。 虽知道,这一去,竟然成了他的催命符。 听到秋后问斩的判决后,她直接晕厥了过去。 因为这事,父亲感到没脸见人,称病不出门,母亲则一病不起。 家里没人为她哥奔走,她只能打起精神,四处求援。 可惜,药王岭的事情败露,皇贵妃如今被禁锢在庭华宫内,已经自身难保了。 六皇子也同样因为药王岭败露的事情,有些惶惶不安。 虽然,皇贵妃没有攀扯上他们,但是,现在不攀扯,不代表将来不攀扯。 所以,六皇子这些天也是心烦气躁。 古沐瑶求到他那里,他就没好气地说道:“你哥奸杀了三个女子 ,证据确凿,你让我怎么救他?” “可是,殿下,妾身就这么一个亲哥哥了,而且,不过是三个平民女子而已,多给些补偿不就行了么。”古沐瑶哀哀戚戚地靠着他, “妾身也不求改判哥哥无罪,您想办法让他们判个斩监侯吧,毕竟他也是您的大舅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您的身份朝廷也要顾及一番才是,您说是不是?” 改判斩监侯的话,其间的操作空间就大很多了,至少一年内,她哥的性命是无忧的,只要打点得好,就有免除死罪的可能性。 六皇子听她这么一说,沉吟了一会儿。 古沐瑶说得没错,虽然他对古亦衡的生死并不怎么在意,可是,毕竟是他的大舅兄,在外人眼里,他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他有事,自己不帮忙,面上说不过去。 而且,古亦衡还是被老七给逮住的,他不做些什么,那他的颜面该置于何处。 “我试试吧,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谁让他那么倒霉,让老七直接逮住了。” 古沐瑶心喜的同时,面色又有些难看起来。 是啊,她哥怎么就那么倒霉,远在灵安府都能遇上了那个冷面阎王,古沐瑶恨得一口银牙都快咬 碎了。 “谢谢殿下,您最好了,您毕竟是七皇子的兄长,他多少得给您些面子才是。”她娇娇柔柔依偎进六皇子胸前。 六皇子美人在怀,倒是有些志得意满,不过,听了她这话,他的眼神就有些晦涩不明。 想要老七给他面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回到府中的薛小苒,美美睡了一个大觉。 太阳升到了树梢上,才懒洋洋爬了起来。 洗漱干净,换了身月白齐胸襦裙,慢慢朝前院走去。 她最近因为腰伤的关系,天天穿着宽松飘逸的襦裙,都有些习惯了。 如今腰伤好得差不多了,她还是习惯性地穿了一身襦裙。 “县主,快来吃早饭,都凉了。”乌兰花从拱门处蹦了过来。 “天热,凉了正好。”薛小苒不以为意。苒吃得小肚子都鼓了起来。 “县主,我跟您说,最近这京城里,热闹的消息 方娘子熬了清淡爽口的山药排骨粥,搭着油条豆浆,薛小可多了。”乌兰花一脸八卦凑了过来。 上次,薛小苒给了她不少银子,让她没事出去溜达,顺便探听些京城内外的消息。 乌兰花就把这事,当成了自己的任务,没事就带着李海或者杜山溜达出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又要倒霉了 “说说。”薛小苒也来了兴趣,拎过一把绢扇,挽着她往一旁的花厅走去。 乌兰花眼睛就亮闪闪地说起了最新消息。 “最热闹的就是前两天的案件,六皇子妃的亲哥被判了斩立决,这案件轰动了整个京城,判定那天,顺天府衙的衙门外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遍。” 但是,乌兰花和李海还是硬钻了进去围观。 当时,只有礼部尚书古霖渊去了判案现场,可古霖渊嫌丢人现眼,几乎全程都绷着一张脸。 古亦衡在短短几天内,感觉从天堂跌落地狱,看见他爹时,痛哭流涕地求他爹救他。 可惜,人证物证俱全,古亦衡还在灵安府的口供上签字画押,证据确凿,这案件又是七皇子坐镇,想要翻盘,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加上在早朝时,酆王殿下亲自过问过此事,让顺天府尹秉着公正严明的态度办案,顺天府尹当然一点都不敢懈怠。 “哼哼,判得好。”薛小苒想起那三个无辜的姑娘,年纪都比她小,却都被那变态的畜生凌虐致死,薛小苒觉着他死有余辜。 “嗯嗯,老百姓也都拍手称快。”乌兰花连连点头。 她又说起另一件事。 “我在北鸣楼那边听说,那个夕颜县 主的禁足令被解除了,县主,您出门可要小心点,别被疯狗给咬着了。” 夕颜县主?薛小苒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谁。 “不是说禁足三个月么,这么快就解除了,啧啧,这圣旨也够儿戏的。”薛小苒撇撇嘴。 “说是安王去求了老皇帝,老皇帝就把禁足令解除了。”乌兰花也有些忿忿,“她那么害人,就这么点惩罚,也要缩水。” “谁让人家的父亲是安王呢。”薛小苒摇着绢扇,本来嘛,特权阶层,哪有什么公平公正而言。 乌兰花眼珠骨碌一转,“说起来,我们云想阁开张,也很是热闹了好些天。” 薛小苒就笑,“因为孟丞泽?” “一半是因为孟少主,另一个半是因为咱们的包。”乌兰花有些得意, “那些女的,冲着孟少主那张脸进店里去逛,都被那些漂亮别致的包给吸引住了。” 孟婉娘非常有生意头脑,知道祁国这边高门贵女的喜好,偏向繁复华美,奢华精致,所以,各种手提包、挎包、单肩包、梳妆包等,都设计了华贵精美的图案。 加上前些日子,她们送给永嘉郡主与酆王妃的礼物,或多或少让不少贵女们都有了印象。 所以,各式华丽的包一 亮相,立即吸引了众多贵女们的眼睛。 “孟小姐说,开业这几天,她们请的绣娘,都在日以继夜地赶制各种包,就是这样,都有好几款包卖脱销了,一时半会供不上货。”乌兰花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云想阁她们县主有三成利润,卖得越多,县主也挣得越多。 “云想阁卖的包,还贼贵。”乌兰花一想到那虚高的价格,就倒抽一口气。 “那也是应该的,毕竟绣娘绣那些繁复的图案,是很费时间和精力的。”薛小苒对于孟婉娘定制的高价,很是赞同。 本来云想阁走的就是高档路线,华美的衣裙配上精致的包,定价太低,只会拉低衣裙的档次。 乌兰花虽然还是有些不理解,不过,既然县主赞同,她自然也赞同。 她絮絮叨叨说起另外一些杂事。 薛小苒也仔细听着。 濮阳轻澜把苏红几个扔在他府中,由忠伯负责招待,自己就进宫去了。 瞅见鬓角又添白发的武轩帝时,濮阳轻澜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好在,把脉过后,病情并没有加重,这才松了口气。 李全德瞥见他脸色不大好,心头暗自忧心。 “圣上,最近几日忧思过重,睡眠也不好,所以又添白发了。 ”濮阳轻澜毫不掩饰地指出重点。 武轩帝瘦得只剩一张皮的脸抽动了一下,不自然地摸了摸鬓角的白发。 自从他病后,已经很久没照过镜子了。 段飞妍的事情虽然已经告一段落,可对武轩帝的打击却实在不小。 一连数日,他都没睡好觉。 “轻澜啊,你回来就太好了,你不在,朕着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武轩帝扯出有些干巴巴的笑脸。 濮阳轻澜闻言,一张脸却更臭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非得让他待在宫里,武轩帝才踏实? 那他还如何离开京城,带着那些外门子弟去游历。 可这话,他又不能这么直接对武轩帝说。 “圣上,众皇子下了朝,来请安了。”有内侍过来禀报。 武轩帝想了想,示意让他们进来。 高矮不一的众皇子依次进入雍宁宫大殿之内,规规矩矩地给武轩帝请安。 “儿臣见过父皇。” “嗯,都起来吧,连烜,你九弟呢?”武轩帝数了数一溜的人头,少了好些天都没瞧见的小九。 “连辕腿伤还没愈合好,还得过几天才能进宫请安。”连烜回答,声音依旧冷然。 “小九也是犯傻,明知做局,也要跟上去,得到教训了吧。” 刚结束 禁足没几天的厉王,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武轩帝一个冷眼扫过去,厉王合不上的两片嘴唇立即紧闭起来。 不论武轩帝如何生病,只要他一天还在,就是这大祁国的国主,他们这些皇子除非要造反,不然都得继续看着武轩帝的脸色行事。 “禁足在家都禁不住你那张惹是生非的嘴,做什么局,你到是说说看。” 药王岭的事件一出,虽然事情被下了封锁令,并没有外传,可他们这些从小在皇城内长大的皇子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消息呢。 众人或多或少都能猜到,这是一早计划好的,可知道是一回事,当众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厉王的话一出,其他几个皇子都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厉王又要倒霉了。 “……”厉王的嘴巴张了闭,闭了又张,瞧着武轩帝难看的脸色,到底没敢再说什么,“是儿臣错了。” 瞧着一旁看好戏的几个兄弟,他只能憋屈地认错。 “哼,说话不经大脑,就得好好修修德行,从今日起,罚你禁足十日,着张老翰林去给你重新讲解一遍《周礼》。” 武轩帝面沉如水。 从前还觉着这个儿子的性格于他相似,现在一看,又蠢又鲁,哪有一点像他。 第四百四十四章 缘由 图嘴巴一时痛快的厉王,哭丧着脸退到了一旁。 武轩帝的心情本就不怎么好,被他一气,一张脸就更黑了。 几个皇子互看了一眼,都知道,皇贵妃的事情虽然已经有了定论,但是,这事依旧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 一时,众人的视线就落在了连烜身上。 他的母妃犯事,他却一点没受到波及,反而还因此更得父皇的信任,和厉王这一对比,在武轩帝眼里,孰轻孰重就很容易看出来了。 从前志得意满的厉王,渐渐被武轩帝不待见起来了。 即便被一群兄弟们看着,连烜的面色依旧是一贯的没有表情。 “最近,朝廷事多,你们几个,没事就好好协助老大把朝政理顺,不要多生是非。” 武轩帝把他们好好敲打一遍。 省得一个个上蹿下跳的,都当他病入膏肓了不成。 得到整齐统一的回答后,武轩帝这才挥挥手,想让他们都退下。 酆王却站了出来,温和地笑着恭贺。 “恭喜父皇,昨个九弟、轻澜,还有德福县主归来,顺利从药王岭摘取了灵青草,您身上的余毒必定能尽早拔除。” 原本在听到酆王提药王岭的事情时,武轩帝的脸就有些阴沉起来,听到后面,他阴沉的脸色才消散开来。 是了,轻澜他们去 药王岭,可是有任务的,为的可不就是采摘灵青草么。 “嗯,多亏轻澜,还有德福县主的那只猴子。”武轩帝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脸。 一旁的厉王听了,气得鼻子都歪了。 同样提了老九和药王岭,他就要受罚,老大却得到了笑脸。 “也是父皇福泽深厚,自有灵猴相助。”一边的六皇子不甘示弱,也拍起了马屁。 这话倒是让武轩帝听得顺耳,他的笑容就更深了些。 “连烜啊,明日让德福县主带着她的那只灵猴进宫,朕想看看灵猴的样子,还得好好赏赐它一番才行。” 武轩帝龙心大悦,一张皱巴巴的脸笑出了菊花样。 赏赐一只猴子?众皇子面色各异。 连烜素寡着一张脸,躬身应下:“是,父皇。”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记住了,谨言慎行,不要随意散布不实讯息。”武轩帝直直看向厉王的方向。 把厉王看得冷汗连连,忙着低头称是。 走出雍宁宫殿门,厉王的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瞧见一脸冷然的连烜大步往外走,他怒从心底起。 他大步冲了过去,一旁的酆王瞧了,拦住了他,“五弟,你这是干嘛?” 酆王沉着一张脸,面上透出了几分严厉。 他坐镇监国的位置,身上那种威严的气 势越发浓重起来。 厉王眯眼看了他一下,咬了咬牙,满心不情愿,可他现在又不敢与他对上。 “五哥,这才走出宫门口,你这样,父皇知道了,倒霉的可是你自己哦。”六皇子假意要拉开他。 厉王转头看了眼雍宁宫高大的殿门,总算扯回几分理智。 他拨开六皇子的手,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哎呀呀,五哥这脾气,可得改改才行,真像个炮竹似的,一点就着。”六皇子轻甩衣袖,假模假样地弹了弹上面的灰。 连烜扫了他一眼,转身抬步离开,根本没打算接他的腔。 酆王岭王顺王互看了几眼,也跟着往外走。 六皇子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一双黑眸微微半眯,等着瞧,总有他们对他俯首称臣的时候。 他大袖一甩,跟着离开。 连烜去到薛府时,里面一片热闹。 孟家两兄妹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拜访了。 许久未见的孟丞泽,穿着雪白轻衫,白衣黑发,玉冠丝带,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手上的洒金扇挥动间带着阵阵幽香,沁人心扉。 斜长的凤眸转动间,自带一股风流韵味,端是惹人注目。 连烜已经见过孟丞泽,他刚到京城时,就给七皇子府递了拜帖。 连烜考虑了一会儿,最终接见了他。 孟 丞泽是个非常有眼力,也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很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与他打交道,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不该问的话,孟丞泽也绝对不会问。 “连烜,你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早?”薛小苒听到柳莺回禀时,还以为听错了呢。 这还不到中午,他就有空出宫门了? 不过,从他一身靛蓝色蟒袍可以看出,他是直接从宫中过来的。 “嗯,有点事,你准备一下,明日带阿雷进宫,父皇要见你和阿雷。”他是来通知她这件事情的。 趁还有些时间,她进宫的礼节还是要加强一下,以免到时候出岔子。 薛小苒闻言,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进宫?我带着阿雷去?” “对,父皇对阿雷能摘取到灵青草的事情,很感兴趣。” 连烜想摸摸她的发梢,可惜,厅内一群人的眼睛太过晃眼。 “七殿下。”孟丞泽与孟婉娘齐齐给他行礼。 “不必多礼。”连烜看了眼摆放在桌椅上摞得高高的礼盒,挑了挑眉梢。 “七殿下是刚从宫里出来吧。”孟丞泽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他从孟婉娘那里得知两人的身份后,心里的震撼端是无法形容。 一开始,他就觉着连七的身份不简单,可他万万没料到,连七居然就是祁 国七皇子。 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祁国七皇子因何会流落到黎国去,还混得成了那副样子。 他曾派人一路查了过去,他们出现在一个叫苦岭屯的小村子里。 两人如何进村,又如何离开,他都查得清清楚楚。 连七当时的状态很是凄惨,眼盲口哑,行动不便,走出山林的时候,还断了一条腿。 在小山村里休养了一个月左右,才雇车离开了苦岭屯。 离开苦岭屯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口齿不清的姑娘和一个身份不详的小子。 也就是乌兰花和薛小磊两人。 就这样,在路上遇到了他们的车队。 孟丞泽虽然查清了他们一路的事情,可他依旧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黎国。 直到他让人在京城探查了七皇子这一两年的行踪后,他才渐渐理顺了事情的缘由。 七皇子遭人算计,中毒后一直下落不明,不知因何原因落入丛林中,被薛小苒所救,两人一个伤一个弱,艰难地相互扶持着走出山林,然后一路往北,返回祁国。 所以,才有了薛姑娘是七皇子救命恩人的说法。 这境遇,实在是太过离奇,也太过巧合了。 如果不是孟丞泽的商队在他们赶路的半道上遇见他们,他还真不大敢相信他们遭遇的这种状况。 第四百四十五章 他真的很幸运 连烜没有逗留太久,他与孟氏兄妹寒暄几句,便叮嘱薛小苒一些注意事项,又与红姑交代了些话,就离开了薛府。 临走前,他对送行的薛小苒低声嘱咐,让她下午好好跟着红姑学习进宫礼仪,所以,别留客太久。 薛小苒乎眨着一双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他这是让她赶客人走么?想想今日的客人,又看着他板起的面孔,薛小苒掩唇轻笑。 他这是怕她看美男看花了眼,所以,才会这么说吧。 如若不是连烜向来沉得住气,还真被她笑眼弯弯中闪烁的揶揄,戳破了绷着的表情。 他轻咳一声,睨了她一眼后,出了薛府,直接去了郎署。 “殿下,六皇子正四处打点关系,想让古亦衡改判斩监侯。” 连烜刚回到办公署,雷栗就进屋禀报。 他靠坐在梨木官帽椅上,半阖的眼眸透出冷芒。 “把古亦衡的事迹大力宣扬出去,重点宣传判定结果。”他淡淡说了一句。 他倒要看看,有谁能在全城百姓的注目下,擅自修改判定的结果。 “是。”雷栗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魏冥那边没有什么消息?” 魏冥带走夏蠡与一群黑衣人,刑讯的结果却迟迟没有出来。 “魏首领说 ,夏蠡虽然开口了,可他只承认是受了皇贵妃的驱使,不承认与远安候的关系。”雷栗回道。 “哼,倒是个护主的。”连烜半垂着眼眸,“那群黑衣人呢?” “说是撬开了几个人的口,但是,都不清楚他们的主子是谁,只是听从有数几个头领的指挥,这次领她们出行的头领在云霄崖上,已经自尽身亡。” 意思很明白,查不到是谁给段飞妍提供了那么多死士。 “这么多死士,想要混进边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些人十之八九不是远安候派来的。”连烜修长的手指在官帽椅的扶手上敲动。 “属下认为,应该是六皇子那边的人手。”雷栗刚毅的眉峰竖起了几道深深的纹路。 “他们手上的路数,与上次冷一伏击您的那批黑衣人是一致的,冷一很有可能是被六皇子给策反了。” 说起冷一,雷栗的眼眸中就闪过一串怒火。 他与冷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跟随殿下很多年了。 两人的交情虽然算不上很好,也曾经同甘共苦过不少日子,殿下面上虽冷,可对待他们这些下属都是极好的。 受伤或者命陨的抚恤金都旁人高好几倍。 冷一身为暗卫头领,更是深受殿下的 信任,受到的待遇都是最高等级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背叛了殿下,投靠了六皇子。 连烜沉默了一会儿,“有冷一的消息么?” 离上次丛林刺杀,也快有两个月了,冷一的伤势应该恢复五六成了。 雷栗摇头,“您又不是不知道,冷一那王八羔子最擅长隐匿和追踪,方魁这方面比冷一还是差一点。” 连烜冷眼扫了他一下,“怎么,技不如人,还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雷栗挠着大脑袋讪讪一笑。 “继续盯紧六皇子府,还有古沐瑶那边,也要仔细盯着。” 古亦衡对古沐瑶将来能当上皇后的底气来源于哪里?连烜也感到有些奇怪。 “是,殿下。”雷栗忙应下。 “留意石久那边的动静,仔细观察一下,他的为人处世以及办案的手段能力。” 连烜对石久还是挺惜才的,如果他的背景和人品没问题,可以考虑把他调任京城。 薛小苒招呼了孟氏兄妹在家里吃了午饭。 连烜没留在薛府吃饭,自然也是因为,要避嫌。 毕竟,他们的名分未定。 而且,就算名分定下来,未成亲之前,两人都不适宜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亲近。 午饭后,众人移到了花厅 喝茶。 薛小磊中午休息,也跟着过来招呼客人。 “县主,云想阁开业这几日,生意很是不错,孟某觉着趁热打铁,在同样热闹的延寿西街也开上一间,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孟丞泽摇着他的洒金扇,扇子扇动间带着一股幽幽檀香味。 他斜眉侧眼瞥向她,一双漂亮婉转的凤眸,转盼多情。 薛小苒眨眨眼,从他那张眉目如画的俊脸中移开视线,“咳,孟少主,你这速度够快的呀,这边才开业几日,就准备第二间分店了。” “这还不是托了您和七皇子的福气。”孟丞泽勾唇一笑,邪魅中带着几分诱惑。 “……额,做生意是孟少主的强项,你觉着合适就成,不过,延寿西街的店面很贵的吧。” 薛小苒把视线移到他执扇的手上,免得被他无时无刻四散的魅力给迷花了眼。 孟丞泽的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与连烜小麦色的肌肤略有区别。 “先期的投入算不得什么,后期很快会赚回来的,只要县主同意就成,别的事情,县主就安心交给孟某操持好了。”孟丞泽笑容中带着自信从容。 有七皇子与德福县主做后台,就算开个十家八家的分店,他也是有信心盈利的。 薛 小苒点点头,孟丞泽有这个能力和资本,“那你们看着办好了。” “薛姐姐明日要入宫面圣,定然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我们兄妹就不打扰了。”孟婉娘拉了拉孟丞泽。 他们都听到了七皇子的话,这种时候,当然不适宜过多停留。 孟丞泽仔细看了眼薛小苒,她今日穿了身草青色缕金折枝花对襟襦裙,轻柔丝滑的衣料一看就知道是今年京城最时兴的云雾绡。 发髻换上了少女样式的百花分肖髻,簪着八宝攥珠飞燕钗,耳垂上坠着一对红宝石石榴花耳坠,衬得她水润的脸颊,泛着莹莹光华。 与当初那个梳着妇人发髻,衣饰简朴的女子,似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但她秀丽柔美的五官,从容镇定的表情,却依旧和那时是一个模样。 说话的语气神态,都没有因为身份的转换而转变。 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神就是这般清澈坦然。 孟丞泽瞧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女子,面对他时,能这般一如常态,坦然自若的女子真的很少见。 当然,也许也是因为七皇子本身就俊美无俦的原因。 孟丞泽莫名的对那个冷峻孤高的七皇子,起了羡慕嫉妒的心态,他真的很幸运。 第四百四十六章 姐不紧张 马车渐渐驶离薛府大门,华安街附近住的都是京城贵胄,每户人家大门前都立着威武凛然的石狮子。 孟丞泽没有骑马,与孟婉娘一道坐着马车离开。 他目光有些深沉地看着帘子外的街景。 “婉娘,你说七皇子有没有机会登上大统?” 虽然他也听说过祁国文人注重血统,有外族血统的岭王与七皇子都被排除在继承大统的范围内。 可是,在他们黎国,只要皇帝的儿子,都有争夺宝座的机会,他觉着,七皇子未必会拘泥于这些外界原因。 孟婉娘却摇了摇头,她来京城的时间比较久,汲取到的消息也比较多。 “现在祁国由酆王监国,政局走向还算平稳,酆王一向仁厚温和,很得民心,与七皇子的交情也不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酆王胜任的几率比较大。” 孟丞泽点头,他的这个妹妹从小聪慧通透,她既然这般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厉王和六皇子虽然也有竞争的能力,不过,酆王是皇后所出,即使嫡,又是长,光这点,其他的皇子就望尘莫及,要不是从前的武轩帝不怎么待见酆王,太子的头衔早该落在酆王身上了。” 孟婉娘继续说道,她要嫁到京城来, 这些朝政大事就关乎她的将来,所以,她一直关注着这方面的消息。 孟丞泽若有所思,“酆王与七皇子私交好,要是酆王上位,对我们孟家而言,也是件好事。” 有七皇子做后台,生意做得再大,也不怕人眼红。 “可是,哥,云想阁那时只给了县主三成利润,是不是太少了些?” 当初还没知道他们的身份,觉着三成多了,现在一想,只有觉着少的份了。 “云想阁的利润已经签好了契约,不好改变了,要是以后还要开拓别的生意,就让出一半的利润。”孟丞泽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朝中有人,生意才能做得大,不然的话,再有本事,也抵不过权贵们的一句话。 分掉一半利润,看起来是吃亏,实际上,是他们赚大发了。 多少家财万贯的有钱富商,就是捧着银子送人,都找不到合适的门路。 孟婉娘点头赞同,“要不是县主的关系,我们孟家只不过是黎国一户普通的商户而已,如何能攀得上七皇子,确实该如此。” “而且,七皇子对县主好,我们家只要与县主交好,就等同于与七皇子保持友好关系。” 孟婉娘的话,让孟丞泽的眼眸闪动了一下,“七皇子 对她很好?” “挺好的,我到薛府做客,好几次能碰到七皇子,县主与七皇子说话的态度很是亲昵。” “可是,他们没有定下婚期吧?”孟丞泽无意识地摇动着他的洒金扇。 “还没有,不过,我估计快了。” 想到明日薛小苒要进宫面圣,孟婉娘直觉感到会有事情发生。 她的直觉确实很敏锐。 薛小苒天还没亮就被叫了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衣裳是繁复精致的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宫裙,质地偏厚重,穿上身有些沉甸甸的。 发髻挽了个坠马髻,插上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戴着点翠垂珠蓝玉耳坠,还把连烜送的红珊瑚手串也戴到了腕上。 在清月一双巧手下敷粉施朱,点翠描眉,没多会儿,一张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的脸在折枝花螺钿镜中渐渐浮现。 薛小苒仔细看着镜子,镜中美人随着她抿唇浅笑,同样笑脸盈盈。 不由的,她就感慨起来,化妆不化妆的区别还是挺大的,难怪化妆会成为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确实很有很有讲究。 没化妆的时候,她能算个普通美人,画了妆后,她大约能算上比较精致的美人了。 她看着镜中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县主,您瞧,您这一打扮起来,端是明艳照人,平日里,就该多装扮一些。” 清月忍不住嘀咕起来,往日县主在府里总是素面朝天,偶尔出门,也只是用螺子黛画一画眉毛,脂粉什么的,一样不抹,与素颜没什么区别。 “大热的天里,涂一层脂粉出门,等汗珠子一落,脸上一道一道的,多尴尬。”薛小苒不以为然。 这时期的胭脂水粉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她年纪轻轻的,没必要每天涂脂抹粉的,省得弄坏自己的皮肤。 清月一噎,有些说不出话来。 早餐,红姑只让薛小苒吃了个半个白馒头和半碗豆浆,防止她入宫后,寻找净房失了仪态。 阿雷昨夜被薛小磊捉去洗了个干净,早上起来的时候,毛发有些蓬蓬乱,薛小磊赶忙用梳子把它的毛发梳顺滑。 “阿雷,进宫后老实跟着姐姐,不许乱跑,不然会被人捉走的哦。”薛小磊抱着阿雷不住叮嘱。 “阿雷,我们都没能进宫里,你倒是比我们厉害啊。”乌兰花一脸羡慕地摸摸阿雷的脑袋。 薛小苒端着仪态,一步步往马车边上走,这身宫裙,裙摆很长,身后明显拖了一截,转身的时候,要是不注意,很有可 能会踩上,那可就糗大了。 所以她走得很是小心。 清月扶着她上了马车,薛小苒端坐整齐,阿雷也跟着上来了,呲溜溜凑到了她身旁。 “姐姐,你别紧张,七殿下应该在宫里等着你呢。”瞧她坐姿笔直,薛小磊忍不住说了一句。 “姐不紧张,我是怕不小心踩到裙尾了。”她毕竟第一次穿这种宫裙,还没能熟练掌握穿宫裙的技巧。 “……” 看着她身下长而华丽的裙摆,薛小磊也说不出话来了。 乌兰花伸过脑袋,忍不住就偷笑起来,“县主也不好当呀,这么长的裙摆,是得小心些,踩着了可就出大糗了。” 薛小苒睨了她一眼,“兰花,你是在幸灾乐祸么?” “冤枉呀,县主。”乌兰花赶紧收敛笑意,“我是觉着县主也不容易啊。” “好了,好了,赶紧出发了,迟到了就不好了。”红姑拍拍乌兰花,示意车夫准备启程。 “县主,您别紧张,进了宫后,殿下会跟着一道去面圣的,您只要注意基本仪态就行了,清月进不了宫门,您跟着内侍前行即可。” 红姑把事情又交代了一遍。 薛小苒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她真的不怎么紧张,她更担心的是踩裙摆的事情。 第四百四十七章 塑料姐妹 祁国的皇城雄伟宏大,崇阁巍峨。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那琉璃瓦重檐的屋顶上,显得格外璀璨夺目。 清月被留在了内城口,薛小苒跟在一个内侍身后,缓步向前,阿雷跟在她身旁,它动作快,可又被薛小苒拘在身边,只好一路走走停停。 七月末的天气,早晚比较凉快,她穿着一身略显厚重的宫裙,才不至于汗流浃背。 “德福县主,您这边请。” 内侍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面对她的时候,很是恭敬友善。 薛小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烜关照过,她拿出红姑给她准备的红色荷包,塞了一个给他。 内侍诚惶诚恐地接过,腰身弯得更下了一些。 肯定是被连烜那张冷脸吓唬过了,薛小苒瞧他腰都快弯成九十度了,心里嘀咕了一句。 一路走去,殿檐斗拱,金顶石壁,玉栏绕砌,赤柱挺起,景致端是雄伟壮丽,气势非凡。 薛小苒双手交握于腹前,腰背挺得笔直,跟着内侍走了两刻钟总算停在了某个宫殿门外。 她背后都沁出了一层薄汗,阿雷也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县主,这是圣上养病的雍宁 宫,您稍等片刻,七殿下马上就过来了。” 内侍把她领到了宫殿一侧的游廊边上等候。 “吱吱”阿雷是只闲不住的猴子,它爬到了游廊的长椅,想四处晃悠一下。 “阿雷,不许乱跑。”薛小苒低声告诫。 阿雷回头,用它黑亮的大眼睛看她,眼眸里明显带了几分委屈。 “你要是乱跑,一会儿被人捉走了,可别哭鼻子啊。”薛小苒吓唬它道。 “吱吱”阿雷黑眼珠向上看她,嘴角却向下,一副很不高兴模样。 那内侍瞧着猴子脸上人性化的表情,很是新奇。 “咦,宫里怎么会有猴子?”一道有些耳熟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薛小苒眉头一蹙,转头看了过去。 两个宫装少女在一众宫娥的簇拥下,从游廊另一边朝他们走来。 其中一个穿着大红色牡丹团花宫裙的少女,薛小苒瞧着很是眼熟,仔细想了一下后,眼眸微微一眯。 不就是那个从郡主被降为县主的皇甫夕颜么。 艾玛,真是狭路相逢呀。 薛小苒把阿雷牵到自己身旁,以免让这个小心眼的女人使袢子。 “奴才参见朝华公主,夕颜县主。 ” 身旁的内侍跪地请安。 薛小苒见状,放开阿雷的爪子,按着品级规矩给穿着鹅黄色缕金百蝶穿花宫裙的少女行礼。 “见过朝华公主。” 她与皇甫夕颜同等级,并不用行礼,薛小苒自然不会多此一举。 皇甫夕颜眉头一蹙,微眯的眼神中透出几分阴戾之色。 “她是谁?”见了她居然不行礼。 瞧着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谁,长得还挺招人,偏生没点教养。 要不是瞧着那身华丽繁复的宫裙,皇甫夕颜就一大耳刮子打过去了。 “回县主,这是德福县主,圣上召见,在此等候。” 内侍心中暗自焦急,夕颜县主是出了名的刁蛮跋扈,与德福县主又有旧怨,万一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可就糟糕了。 所以,他一开口就指出了德福县主进宫的目的。 皇甫夕颜的脸果然大变。 居然是她。 皇甫夕颜仔细一看,眼前的女子画了淡淡的妆容,但眉目五官没有改变,上次她们只照过一面,她一时半会就没认出来。 顿时,一张明艳的脸扭曲起来,“居然是你这祸害。” 她眼冒怒火,大步朝薛小苒冲过 来。 薛小苒眉头一蹙,心中暗自后悔,怎么没带她的喷雾器来。 内侍脸色就是一变,闪身立到了两人中间。 “夕颜县主,德福县主奉诏入宫,正等着圣上召见。” 他再次大声重申。 宁可得罪了夕颜县主,也不能让德福县主吃了亏,要不然,七殿下非要了他小命不可。 皇甫夕颜闻言,急刹住了脚步,脸色忽白忽红地瞪着阻拦在前面的内侍。 “夕颜啊,你别胡闹,这里可是雍宁宫。”一直没有动弹的朝华公主慢悠悠出声了。 “朝华,她就是害我被降了品级的罪魁祸首。”皇甫夕颜愤恨地盯着一脸从容的薛小苒。 皇甫朝华缓步向她走去,一张姣美的脸顾盼生颜,很是妍丽。 薛小苒不得不赞叹,武轩帝那个好色鬼,把那么多的第一美人收入后宫,生下的孩子,果然一个比一个漂亮。 “知道你生气,不过呀,这是雍宁宫,可容不得你胡闹,一会儿父皇见了该呵斥我了。”皇甫朝华冲她浅浅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薛小苒眉头轻挑,不知这是那个宫的公主,这般作态可真让人不喜。 连烜还 有这么个妹妹,也真是够够的。 瞧这话说的,要是这里不是雍宁宫,那那个皇甫夕颜是不是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而她,不过是为了不让皇甫夕颜连累她自己而已。 啧啧,这也是塑料姐妹情呀。 皇甫夕颜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总之她只是狠狠地瞪着薛小苒,放出了狠话,“你给我等着,出了宫门后,总有你好看的时候。” 薛小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似笑非笑道:“夕颜县主,你说话前,可要想清楚后果,要不然,等我出了宫门,要是有个好歹,可不就得找你负责了么?” 傻到这样放狠话,看来是个真傻子。 薛小苒好整以暇地地看着她。 皇甫夕颜楞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一时,脸色又难看起来,虽然有心要教训她,可她现在的身份不同,如果追究起来,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哎,夕颜这是开玩笑的,德福县主,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是吧,夕颜。” 塑料姐妹慢悠悠地开口帮皇甫夕颜解围。 “哼,对,我开玩笑的。”皇甫夕颜恨恨道。 薛小苒差点笑喷,就这智商,还想吓唬人。 第四百四十八章 反目 “夕颜县主,我和你并不是很熟,所以,有些玩笑最好不要随便乱开,你说是不是?” 瞧着朝华公主轻轻拉了一下皇甫夕颜的袖摆,又给她使着眼色,薛小苒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 此处是雍宁宫,眼前这两人,一个是安王那个刁蛮跋扈,做事不经脑的女儿,一个是没怎么听说过,心机不良的公主。 想把她当软柿子捏,让你们尝尝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她淡淡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把勉强压住怒火的皇甫夕颜又点炸了。 “没有教养的东西,也敢这么与我说话。” 父亲是权高位重的安王,皇甫夕颜自小就是天之骄女,往日蛮横起来,根本不会顾及别的事情。 她迈着大步就冲过去。 一直拦在两人中间的内侍脸色大变,伸出双手试图阻拦,“县主,使不得,使不得。” 薛小苒悄悄往边上移了两步,同时示意阿雷爬上游廊顶去避一避。 阿雷动作很快,顺着红色圆柱哧溜一下爬了上去。 而恼羞成怒的皇甫夕颜被内侍拦着,怒急生恨,“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了内侍脸上。 内侍那张白净无须的脸迅速浮现一个明显的 巴掌印。 “你们都是死人么,给我把他拉开。”皇甫夕颜尖锐的叫声在静谧的大殿四周响起,她身后不远的宫娥嬷嬷连忙上前帮忙。 皇甫朝华掩唇轻呼一声,眼睛却满场乱转,显然并不焦急,反倒有种看好戏的样子。 守在雍宁宫门前的内侍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三四名内侍急匆匆跑了过来。 领路的内侍被宫娥嬷嬷拉住,皇甫夕颜怒着一张扭曲的脸,朝薛小苒的方向扑过去。 薛小苒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的左手向后一揽,提起长长的裙摆,一个闪身从边上往皇甫夕颜身后蹿去。 “夕颜县主,上次的事情,你还没向我道歉呢,这次还敢动手打人,你眼里还有王法么?” 虽然穿着一身略显厚重的宫裙,但并没有影响薛小苒灵活的脚步,游廊的面积不大,她躲闪的方向,不偏不倚,笔直奔向朝华公主那群人。 皇甫夕颜怒火更盛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让我给你道歉。” 她怒目圆睁紧追不放,眼见薛小苒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她加快速度冲过去,抡起手臂就是一个巴掌甩过去。 穿着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宫裙的身影突然向 左一跃,露出皇甫朝华那张惊得粉唇半张的脸。 皇甫夕颜同样惊得瞳孔一缩,可已经收不住急甩过去的巴掌了。 “啪”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在游廊内响起。 皇甫朝华被天外飞来的一巴掌打懵,要不是下巴处火辣辣的疼痛,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哎呦呦,夕颜县主,你可闯大祸了,公主的脸要给你毁容了。” 薛小苒趁着两人都在惊呆状态,伸头看了眼皇甫朝华,状若惊恐地叫了一声。 她左边脸红了一片不说,上面还有三四道红艳艳的抓痕,很明显是被皇甫夕颜的指甲给划伤了。 “啊——” 尖叫声划破天际。 她毁容了?皇甫朝华的手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疼痛感灼烧着她的神经。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让廊檐里拉扯着内侍的宫娥嬷嬷都停下了手。 “……皇、甫、夕、颜……”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那个,朝华,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贱人,突然躲开了,我,我不小心的。”皇甫夕颜也有点慌张起来。 “夕颜县主,口下留德,你自己犯的错,可别往别人身上栽赃,你瞧你把公主 那张漂亮的脸打成什么样子了,三四条锐利的抓痕,血珠子都冒出来了,这一个不好,可要留疤了。” 薛小苒睃了她一眼,张口闭口就是贱人,不给她添点堵,还真对不起自己。 皇甫朝华的脸色果然变得铁青,瞪着皇甫夕颜的眼神满是阴戾,右手想也不想就甩了过去。 “啪”第三个耳光声在游廊里响起。 薛小苒心里那个爽快呀,差点都想拍手称快起来,不愧是塑料姐妹花,反目起来也格外干脆利落。 “……朝华,你,居然敢打我?”皇甫夕颜一脸不敢置信。 公主的品级虽然比郡主县主都高,可因为武轩帝膝下实在太多公主了,所以,有些存在感不高的公主混得比郡主县主还不如。 朝华公主是六皇子的亲妹,贤妃娘娘的女儿,待遇地位自然比普通的公主高一些,不过,因为六皇子一直想拉拢安王,对待皇甫夕颜的态度就比较讨好迎合一些。 皇甫朝华是六皇子的亲妹,与皇甫夕颜的关系,自当偏向于小意逢迎。 皇甫夕颜捂着脸一脸震惊,她居然敢甩还一个耳光。 “啊——” 她尖叫着怒起,就想不管不顾冲过去找回场 子。 雍宁宫门前那几个内侍已经跑了过来,立即把她们隔了开去。 皇甫朝华有一瞬间的慌张,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就算是误伤,也是她先动的手,而且,这蠢货还把自己的脸都挠出血来了。 “朝华公主、夕颜县主、德福县主,圣上有请。” 去雍宁宫内禀报的内侍跑了过来传了口谕。 两个塑胶姐妹花互相狠狠瞪了一眼,各自脸色铁青地跟在内侍身后。 薛小苒安下心来,她小心放下裙摆,压住唇角的憋笑,端正仪态缓缓跟了上去,下了台阶后,把阿雷从游廊顶招呼下来。 “县主,您受惊了,七殿下了朝就赶过来。”领路的内侍压低了声音说道。 “谢谢公公。”看着他被打红了半边脸,薛小苒有些过意不去,是她牵连了他。 “县主折煞奴才了。” 内侍躬身领着她进了雍宁宫的大殿上。 庄严气派的大殿内,板着一张脸的武轩帝坐在雕缕金漆宝座上。 众人依次见礼。 薛小苒跪拜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身旁的阿雷被肃穆的气氛惊得有些慌张,抱住她的肩头不肯松手。 武轩帝瞧着那只毛色光亮的猴子,眼睛亮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置身事外 武轩帝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那只会采药的灵猴,大殿内已经响起了哭哭啼啼的吵闹声。 “父皇,您要为朝华做主呀。”皇甫朝华捂着脸冲到了武轩帝身前。 武轩帝眉头一蹙,眼眸看向她,瞧见她红肿了半边脸的样子,眉头更深了几分。 “朝华,这是怎么了?” “是夕颜打的。”她转头怒瞪同样肿着脸站在殿前的皇甫夕颜。 武轩帝转头一看,安王那个爱闯祸的女儿也肿着半边脸。 “夕颜,这是怎么回事?”他沉着眼眸一扫。 “皇上,朝华她也打了我。”皇甫夕颜捂着脸,同样委屈。 “起因缘何?” 武轩帝对这个被安王宠坏的皇甫夕颜,没什么好印象,可谁让她爹是安王呢,安王的面子总要顾及的。 皇甫夕颜就对一旁的薛小苒怒目而视,“还不都怪她。” 薛小苒老神在在,神色从容地垂眸挺立。 要不是她大腿处抱着一只猴子,那身淡定娴雅的气质,还真让人暗赞一句。 “德福县主怎么了?”武轩帝有些凹陷的眼睛落在了扒着薛小苒大腿的猴子身上,小猴子扒着大腿的样子,还真可爱。 “她,她出言不逊,我想教训她一下,可 她跑到了朝华那边,我,不小心打到了朝华身上。”皇甫夕颜捂着脸有些支支吾吾。 看她语焉不详的样子,武轩帝嘴角翕动,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全德。 李全德领会,朝一同进入大殿内的领路内侍走去。 把他叫到一旁,问清楚情况。 就在此时,有内侍回禀,一众皇子们过来了。 武轩帝脸色有些沉。 这些混小子,昨个儿才来烦了他一遭,今个儿又一个个蹿过来干嘛,是知道有热闹要看么。 听到连烜他们过来了,薛小苒原本就冷静的心,更多几分心安。 一溜身着蟒袍的皇子们规规矩矩给武轩帝行礼问安后,视线都落在了大殿上的几个女孩子身上。 特别是皇甫朝华与皇甫夕颜红肿的脸。 连烜眼眸泛着冰碴子,冷冷扫向皇甫夕颜,他还没走到雍宁宫就收到了消息。 皇甫夕颜被他冷眼一扫,只觉背后发凉,想起了他与德福县主的关系。 心中这才隐隐有了悔意。 “朝华,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毕竟是胞妹,六皇子吃惊地看向皇甫朝华。 皇甫朝华眼圈一红,“六哥,我是不是毁容了?” 说着,她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胡闹!”听完 李全德回禀的武轩帝,用力拍了一下紫檀嵌玉云龙纹案桌。 他沉着脸,狠狠瞪了眼皇甫夕颜。 安王这闺女从小到大简直就没做过一件好事,见天就会惹祸闹事。 “皇甫夕颜,你作为皇族贵胄,气量如斯狭小,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你的皇家礼仪学到什么地方去了?” 皇甫夕颜闻言就是一抖,她咬着下唇,垂下眼眸,发红的眼睛却恨恨地扫向不远处的薛小苒。 都怪这个贱人,要不是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局面。 “你父王刚给你求情,解了禁足令,这才多久,你又故态复萌,没有一点反省的样子,居然连朝华都打成了这样。” “李全德,把她领回去给安王,让她继续禁足,禁满三个月,少一天都不行,让她在家好好学学贤良淑德的品质。” 一天天的尽帮这闯祸精擦屁股,武轩帝也烦了,要不是她老子是安王,他连看都懒得看她多一眼。 连朝华都敢动手,可见平时的脾性有多嚣张跋扈。 性格刁蛮任性也就算了,皇族贵胄本来也有任性的资格,可偏她还蠢笨如驴,尽招惹些不该招惹的人和事,真是愚不可及。 安王再来求情,他也不管 了。 皇甫夕颜闻言,一张脸青白交错异彩纷呈,高声呼喊道:“皇上,夕颜错了,您大人大量,网开一面饶了夕颜吧。” 想到要被禁足三个月,皇甫夕颜想死的心都有了。 “县主,奴才劝您安静离开,不要再惹圣上发怒了,省得加重处罚。”李全德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皇甫夕颜顿时蔫不拉几地跟着李全德走了,她回去找父王哭诉去。 没了大吵大闹的主,大殿上的气氛安静了许多。 对于皇甫夕颜的惩罚,一众皇子都没有什么异议,对于这个不讨喜又蛮横的远堂妹,也没几个人喜欢得起来的。 “朝华,回去搽药。”武轩帝瞧她那张姣美的脸上几道刺眼的抓痕,很是烦心。 “可是,父皇,这种抓痕,得抹生肌玉肤膏才消得干净,您让濮阳神医给朝华一瓶吧。”皇甫朝华趁机提及了这事。 濮阳神医的生肌玉肤膏向来有市无价,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看着她肿了半边的脸,武轩帝虽然对膝下的一群公主没太多的疼爱,但还是朝左倾看了一眼,让他去问一声。 “濮阳神医说没有,他最近很忙,没空炼制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左倾照 着濮阳轻澜的原话说了一遍。 “……” 大殿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价值千金的生肌玉肤膏在濮阳轻澜的眼里,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大约也只有他敢这么说了。 薛小苒忍俊不禁,却又不敢在脸上浮现笑意,只得把脑袋往下压了压。 连烜余光扫到她憋笑的模样,唇角跟着翘了起来,同时他的目光在四周一扫,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武轩帝摸摸鼻子,濮阳轻澜最近一直都在皇城里帮他调养身体,确实也没什么时间炼制别的药膏。 “朝华,你先回去吧,等会儿让太医院把最好的养肤膏送去。” 他只能这么说了。 皇甫朝华很是委屈,可看着武轩帝已经不耐烦的表情,一句话也没敢多说。 她蔫巴巴地告退,走过薛小苒身旁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皇甫朝华也回过神来了,夕颜那巴掌为什么会甩在她的脸上,还不是因为这个德福县主把人引向她那边。 弄到最后,她和夕颜两败俱伤,她却老神在在的置身事外,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皇甫朝华带着满心地怨愤离开了雍宁宫。 武轩帝感觉耳根终于清静了,有些凹陷的眼睛落在毛茸茸的猴子身上。 第四百五十章 求父皇成全 “它是叫阿雷吧。”武轩帝的身体忍不住向前倾了一下。 “回圣上,是的,它叫阿雷。”薛小苒作壁上观半天,心情颇为不错,笑盈盈回话。 “听说,它能听懂人语?”武轩帝对这只通人性的猴子还挺感兴趣。 “懂一点,也不是全懂。”薛小苒回答得慎重一些。 万一,这个瘦巴巴的老皇帝,闲着无聊,想要把阿雷留在宫里,那可糟糕了。 “它多大了?” “你养了它几年?” “它平时都吃点什么呀?” 武轩帝颇有兴致地问了不少关于阿雷的事情。 薛小苒一一回答。 一众皇子的视线也落在了毛发光亮的猴子身上。 阿雷被一群陌生人看着,显得很是不安,突然呲溜溜跑到了连烜身旁,前后爪并用爬到了连烜的胳膊上,牢牢抓住。 “……” 薛小苒扶额,自从上次,连烜让阿雷挂在臂上一段时间后,阿雷也许就觉着连烜的胳膊上特别有安全感,所以,没事就想在他胳膊上挂着。 众人惊呆的同时,又颇感新奇。 就连武轩帝也从座位上起来了,慢慢走到了连烜身旁。 “老七,你与这猴子也很熟悉呀。” 武轩帝忍不住伸出手指摸摸 猴子柔软的毛发。 “回父皇,这猴子跟在县主身旁很久了,与儿臣确实挺熟的。” 连烜瞥了眼把脑袋窝在他怀里的猴子,这猴子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连烜,它身上好干净呀,是不是洗过了?”岭王个子高,探过脑袋仔细观察起猴子。 “嗯,它经常洗澡,还会自己刷牙。”要不是它还算干净,休想爬到他身上来。 “哇——” 他话一落,围观的几人都惊呼起来。 猴子还会自己刷牙?真是天下奇闻了。 等听说它还会用筷子吃饭,又是一阵哗然。 武轩帝笑眯眯地摸着阿雷滑溜溜的脑袋,就是一阵感叹,“难怪它能下云霄崖采摘灵青草,这么聪明的猴子,也不多见呀。” “可不是么,真是灵猴呀。”六皇子连忙跟着拍马屁。 “它能为父皇摘取到灵青草,实乃大功一件。”酆王跟着笑。 一向不怎么出声的顺王看着阿雷也露出了笑容。 薛小苒立在一边,看似安静地等候,实际上,却一直在打量几个皇子。 酆王年龄最长,长相清隽,气质儒雅,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一看就知道,是个脾性温和的人。 岭王个子比连烜还要高 那么一点点,五官深邃立体,眼眸有些凹陷,看得出有异域的血统,有一种独特的俊朗英挺,他的母妃淑妃娘娘是蒙族第一美人。 顺王个子偏矮,总是习惯性低垂着脑袋,脸上有些深深浅浅的坑印,应该是染上天花的后遗症。 倒是奇怪,厉王今日居然不在。 六皇子个头中等,身量瘦长,五官秀气,一双眉毛也不够有型,虽然长得也不错,但少了些男子气概,气质也偏阴柔。 看了一圈下来,薛小苒发现,连烜反倒有几分像瘦不拉几的武轩帝。 武轩帝瘦归瘦,从他的五官还是能看得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 他们把连烜围起来,阿雷窝在他肩臂,感觉很安心,所以,也就任他们围着看。 过了半刻钟后,武轩帝终于满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嗯,这次药王岭之行,辛苦你们了,青灵草难得,灵猴也遭了难,理应犒赏,德福县主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瞧着机灵通透的猴子,武轩帝的心情一时大好。 他从魏冥那里得知了后面的事情,猴子差点被弩箭射中,县主救猴心切,掉落了危险的云霄崖,连烜为了救他们,也跟 着下崖。 武轩帝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硬是消化了良久才确信。 这两人为了救一只猴子,居然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 别的人他不好过问,可连烜,怎么能这样呢?身为祁国七皇子,身份非同小可,他怎么就敢这般任性跃下崖壁去救人。 就算是艺高人胆大,也不该如此呀,武轩帝闷声良久,才给他找了个借口。 大概是因为德福县主曾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武轩帝看看双手抱臂的老七,又看看挺立端正,长相姣美的德福县主,神情若有所思。 连烜说过心悦薛小苒的事情,并没有传到武轩帝耳朵里,他一直病着,这些事情,他不问,也没人会告诉他。 有什么想要的赏赐?薛小苒愣住,下意识就往连烜的方向看去。 连烜正好也转头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突然朝她浅浅一笑,随即面容一整,大步上前两步,把阿雷从手臂上抱下,一撩蟒袍,跪在大殿之上。 “父皇,儿臣心悦德福县主,求父皇赐婚成全。” 他的话一落,大殿内立时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他,说什么? 薛小苒有些怀疑自己幻听了。 六皇子皇甫连砾同样怀疑自己的听力,他是听闻过,老七说心悦德福县主的事情。 可是,他不敢相信,老七居然真的会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做正妃。 没有显赫的身世,丰厚的资产,长相也只是中等偏上,这样的正妃娶回去,有什么用处?能帮得到他什么?难道凭着喜欢一词,就能长长久久么? 酆王岭王顺王倒是没什么异议,反倒乐见其成。 毕竟,以老七的年龄,早该成家了。 “心悦德福县主?”武轩帝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 “连烜,你确定?” “是,儿臣确定,求父皇成全。”连烜回答得很肯定。 武轩帝沉默了。 连烜早就到了该大婚的年龄,那年因为裴老神医去世的原因,他自请守孝三载,去了边境。 二年多后,凯旋回到京城没多久,就遭遇了精心策划的算计,流落在外一载有余。 好不容易解了毒回京,武轩帝自己又病倒了。 连烜的婚事自然是拖了又拖,武轩帝一时就觉着有些对不住他。 “父皇,当初儿臣凯旋归来,您可是答应了儿臣,婚事由儿臣自己做主。” 瞧见武轩帝久久没吱声,连烜谨慎的再次开口。 第四百五十一章 恭喜 武轩帝看他一脸坚毅,清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既然你的确定,那父皇自然要成全你。” 连烜娶了德福县主也好,她没有显赫的背景,也没有强硬的娘家势力,不正好表明连烜没有争夺大统的野心。 武轩帝瞟了眼有些呆滞的德福县主。 长得还算不错,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可也有小家碧玉的姣美,脾性瞧着也是个懂事的。 虽然刚才夕颜与朝华互扇耳光的事情,是因由她而起的,不过,武轩帝倒没觉着这是她的错,要是性格过于软弱可欺,那作为皇家媳妇也是不合适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连烜自己喜欢,况且,她不仅是连烜的救命恩人,同时也献药有功。 说起来,两人的缘分也是始于千里之外,算得上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武轩帝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儿媳妇挺不错的。 得到武轩帝的应允,连烜心头一喜,压抑着上扬的唇角,“多谢父皇成全。” “恭喜七弟。”酆王一脸喜色,“大哥可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多谢大哥。”连烜回头看了眼明显有些晕晕乎乎的薛小苒,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恭喜恭喜,老七总算娶上媳 妇了。”岭王朝他挑眉弄眼。 “多谢二哥。”连烜忍着朝他翻白眼的冲动,淡淡回了一句。 “七弟,恭喜。”顺王用他暗哑的声音开口祝贺。 “多谢三哥。”连烜点头。 “呵,恭喜七弟心想事成,能迎娶心悦之人了。”六皇子有些皮笑脸不笑的恭贺。 “多谢六哥。”阴阳怪气的恭贺,连烜干脆冷下了脸。 六皇子嘴角一扯,笑容有些僵硬。 这老七可真是不给他脸呀,很好,很好。 他眼帘微垂,眸中迸射出冷芒。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连烜,赐婚的圣旨,等朕拟好后,会让李全德去宣旨的。” 武轩帝身体还很虚弱,处理了两件事后,已经感到疲惫了,他得去休息一会儿才行。 “把阿雷好好照顾好,没事多带它进宫来玩,朕让左倾他们准备好它喜欢吃的干果。” 他瞧了眼又扒上连烜胳膊上毛茸茸的猴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连烜自是应下。 众人告退,鱼贯而出。 薛小苒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神情还带着几分恍惚。 他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她瞧着前面,穿穿石青色五爪蟒袍,腰束玉带的连烜,有些不敢相信。 昨个 儿明明说是武轩帝要见一见阿雷,刚才也说是要赏赐阿雷,怎么转眼他就求起了赐婚呢? 薛小苒微微眯起眼睛,他,是不是早有预谋的? 出了雍宁宫,几个皇子在一处岔口停下。 “咳,弟妹,恭喜你们了。”岭王高大的身躯往前迈了一步,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嬉笑的恭贺。 一声“弟妹”让薛小苒红了脸颊。 “岭王殿下,圣旨还没下,还请慎言。”她努力板着一张脸,不让红彤彤的脸颊出卖自己的紧张。 “圣旨这两三天应该就会宣读了,提前恭喜一声弟妹,也没错。”酆王也凑了过来,一张温和的脸也带上了笑意。 顺王跟在他们身后,虽然没出声,但表情是带笑的。 六皇子有些不情不愿,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 薛小苒被他们叫得有些绷不住脸。 “大哥,我送县主出宫,先走一步。”连烜走过来解围。 “去吧,去吧,把人安全送回去。”酆王笑着挥手。 “走吧。”连烜深深看了她一眼,侧过身子,示意她先行。 薛小苒强自镇定,挺胸收腹目不斜视,径直向前走去。 转过一道朱红色宫墙后,只有原先那个领路的内侍 ,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薛小苒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阿雷依旧挂在他肩膀上不动弹,连烜揪住它的脖子,把它拎到了地上,低声冷喝,“自己走。” “吱吱”阿雷撇着嘴,溜回了薛小苒身旁。 连烜也慢慢走近她,垂着一双深幽的黑眸,“嗯,趁着父皇心情好,正好把我们的事情落定了,怎么?不高兴?” 他声音压得很低,醇厚深沉似在耳畔响起。 薛小苒听着,只觉得耳根有些痒痒,她脸颊微红,轻垂眼眸,退后两步,“不是,就是有些突然。” 清晨的朝阳倾洒在她白皙轻柔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像把鸦羽色的小刷子般轻轻眨动,抹着口脂的双唇,如同红樱桃般惹人垂涎。 连烜眼眸蓦地一深,伸手将她有些松散的鬓发拨向她的耳后。 “在药王岭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了么。” 薛小苒抿了抿唇,虽然说过了,但真到了这种时刻,还是觉得有些突然,“你昨天干嘛不提醒我一声?” 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昨天你不是有客人么,而且,告诉你的话,怕你更紧张了。”连烜瞥见了她手腕间那抹亮红 ,那是他送她的生辰礼。 他唇角微翘,心情愉悦,以后,他可以光明正大给她送东西了。 牵起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那个小公公因为拦着夕颜县主被打了一个耳光。” 手被包裹在他的掌心中,薛小苒的心情有些甜又有些酸,不过,瞧着身后还有人,就想起了先头的事情。 “嗯,他做的好,今天的事情,你做得也对,不过,以后在遇到那个刁蛮的皇甫夕颜,不要这样激她,她就是个被安王宠坏的蠢货,万一不管不顾的发起疯来,你还得防范着被疯狗咬,太不划算了。” 听他这么一说,薛小苒忍不住笑喷,他嘴还挺毒的嘛。 “安王当年从龙有功,一直坚定的支持父皇,所以,父皇对他向来比较宽和。” 皇甫夕颜每每闯祸,都是安王帮忙善后,武轩帝看在安王面上,也多有偏袒,就因为这样,才纵容了皇甫夕颜嚣张跋扈的个性。 “既然她与你不和,以后想办法把她弄出京城去,省得在京城里碍眼。” 连烜原本是懒得与皇甫夕颜这样没脑子的女人计较的,可她总是针对薛小苒,就不能放任她像只苍蝇似的在他们身旁“嗡嗡”作响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不是好事么 “弄出京城去?怎么个弄法?”薛小苒好奇地看着他。 “她总要嫁入的。”连烜随意一应。 “那也得她爹同意才成吧。”按理说,安王宠溺女儿,不可能把女儿外嫁到远方。 “自然有让他同意的法子。”连烜放开她的手,把爬到墙头的阿雷拎了下来。 薛小苒抿嘴轻笑,“她不是被禁足三个月了嘛,先别管她了,一时也蹦跶不起来了,倒是那个朝华公主,是哪个娘娘殿里的。” “朝华是十八公主,贤妃娘娘所出,是老六的亲妹。”连烜给她说起皇室那些公主。 武轩帝膝下的女儿很多,不过,能健康长大的只有十一个。 大部分公主都已经大婚,宫里还剩三名未成亲的公主。 皇甫朝华就是其中一个。 “是六皇子的亲妹啊,难怪个性与他这么像,都是那种小心眼又自以为聪明的人。” 面上好像在劝和,言语中又夹杂着戳火的言辞,总之,就是个虚伪自私的主,不愧是六皇子的亲妹。 连烜唇角微翘,“你不喜欢,就别搭理她。” “嗯,好在不是你亲妹。” 他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按着亲疏关系,保持好一定距离,就成了。 要是连烜有亲妹妹,意义又不一样 了。 连烜闻言,笑意敛了起来,“我的出生已经让她难以忍受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妹妹。” 薛小苒微愣,这才想起,他说的她是谁。 忽地就想起了他幼年时艰难的处境,薛小苒有些替他难过起来。 她悄悄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两根手指,然后朝他浅浅一笑。 手指传来温热的触感,让连烜心悸的同时,又有些啼笑皆非,握着他两根手指算是怎么回事。 他反手就把她的小手整个包在了掌心里。 连烜直接把她送到了宫门外,车夫早已等候在宫外不远处。 清月扶着薛小苒小心上了马车。 “哎,端着样子走路,真是比爬山还要累。”薛小苒上了马车后,就毫无形象地往车厢上一靠。 “……” 连烜无奈,他刚还想夸她今天的仪态保持得很不错,这刚上马车,就显出原形了。 清月跪坐在车辕外,小心看了眼七殿下,县主在殿下面前也太放松了。 “回去休息吧。”连烜看着她把长长的裙摆嫌弃地移过一边,眼中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清月正巧瞥见,惊得连忙垂下脑袋,殿下待县主真真是极好的。 马车辘辘前行,薛小苒打了个哈气,阿雷也困得蜷缩在一角。 为了准备 进宫,他们起了个大早,沐浴洗漱,梳妆打扮都耗费了好长一段时间。 “县主,今日进宫可还顺利?”清月从车厢内的壁柜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各色糕点。 薛小苒眼睛一亮,她捻起一块豆沙酥就放进嘴里。 “哎,跑了一个早上,连口茶都没能喝到,饿死人了。” 早上本来就吃得少,又一直四处走动,连拜见老皇帝的时候,都是一直站着的。 耗费了大量体力,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清月连忙拿过青瓷冰纹茶壶,给她倒了杯清茶。 薛小苒不客气地接过,咕噜噜喝了下去。 “进宫倒是挺顺利。”就是出来的时候,多了个身份。 这事,薛小苒可不好意思自己往外传。 等到圣旨颁下来再说吧。 只是,她没往外说,不代表旁人就不知道。 安王回到府中时,仆人急匆匆跑去回禀,夕颜县主在她的院子里大发脾气,砸坏了一屋的东西。 刚刚听到的消息,安王的头就更疼了一些。 无奈之下,他还是大步往女儿院子里走去。 还没走进跨院,已经听到里面一片喧杂声。 “……你这都是第几次了,还这么胡闹?”威严肃穆的声音从正房处传来。 “我没有胡闹,都是 那女人的错,她卑鄙无耻,陷害我。”皇甫夕颜的声音显得声嘶力竭,显然情绪很是激动。 安王蹙眉走了过去。 丫鬟恭敬地把湘妃帘掀开。 “父王,你要给女儿做主呀。”一瞧见安王进来,皇甫夕颜就扑了过去。 “王爷,您可不能再这么骄纵着她了,看看,这次连殿下都直接训斥她了。”沉着一张脸的安王妃怒气冲冲走了过来。 皇甫夕颜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都得怪这个过分宠溺女儿的安王。 安王摸了摸鼻子,伸手拍拍女儿,“夕颜,这次,父王可帮不了你了,老实禁足满三个月吧。” 他自己还被武轩帝叫过去训斥了一顿。 “父王——”皇甫夕颜尖叫着不想相信。 “你把朝华都打了,才被禁足三个月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安王摇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可不是么,公主你都敢打,你就是个欠收拾的。”安王妃气得直哆嗦。 皇甫夕颜大声喊冤,直说是被陷害的,然后把今天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那也是你挑的事,明知道圣上要见德福县主,还敢在雍宁宫外打人,你这脑子都长到什么地方去了?”安王妃可不会站在她那边。 “夕颜,你也别怨 了,下次你再见那个德福县主,怕是得向她行礼了。” 安王打断了不停抱怨的皇甫夕颜。 “……为什么?”皇甫夕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七皇子求了圣上赐婚,下次再见德福县主,她的身份就是七皇子妃了,你说为什么。”安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是震惊。 七皇子居然会娶一个没背景没关系的德福县主为正妃。 皇甫夕颜惊得倒退两步,“……这,不可能吧,那女人明明长得不怎么样,七哥为什么要娶她?” “这是真的?”安王妃也吃惊,“圣旨下了?” “是真的,圣旨这两天就要宣布了。” 皇甫夕颜呆若木鸡,那女人居然要嫁给冷酷孤傲的七堂兄了。 同一时间,厉王收到消息,直接跳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老七居然要娶那个女人?他脑壳坏了么?” “殿下,这不是好事么?”厉王妃却想到了另一方面。 好事?厉王先是一愣,随即挑高眉头。 “是好事呢。”他回过神后,脸上浮现喜色,“老七娶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女人,可不就是件好事么。” “只是,妾身想不明白,圣上怎么会同意呢?” 七皇子自从那年凯旋而归后,就成了武轩帝眼前的红人。 第四百五十三章 看得透彻 按着常理,武轩帝应该给七皇子挑一个身份匹配的贵女作为王妃才对呀。 “那是老七自己请求的,父皇肯定不会驳回他的请求,而且,德福县主的表哥是濮阳轻澜。” 那女人也不算一无是处,至少,武轩帝现在最为看重的就是濮阳轻澜。 厉王妃点点头,有些不甘心道:“一个小地方来的女人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刚封了县主才几天,身份又上了一个台阶,想想以后还得喊她七弟妹,真是让人糟心死了。” 厉王睨了她一眼,“人家能麻雀变凤凰,也是本事,你别什么事都要拈酸吃味,一副小家子气模样。” 喊七弟妹怎么了?老七娶了这样的媳妇才让人安心不是?他要是娶了朝廷上哪个重臣的女儿,他们才更该忧心了。 厉王妃脸色就是一变。 这些日子,厉王被禁足在府内,闲着无事,整日就窝在后院各处嫔妾的院落里,她自然心生怨怼,不时找那些嫔妾的麻烦。 厉王说这话,不就是借题发挥,说她气量狭小么。 “行了,我去后院走走,你自己反省一下吧。”厉王懒得理会她,一甩衣袖起身离去。 厉王妃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古沐瑶从六皇 子那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呆愣了半响。 “他,亲自请求圣上赐婚?” 她不死心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就当着我们一群人的面。”六皇子冷哼一声。 “……” 古沐瑶一张粉白的脸渐渐失去了血色。 她最近,总有一种感觉,似乎当初的某些抉择,她选错了。 如果,那时她选择没有算计七皇子,一切事情的走向,是不是又是另一番景象? 皇贵妃依旧会被软禁么?她大哥还会虐杀三个平民少女么?有七皇子在,六皇子最后还会登上宝座么? 她很迷茫,一点都不敢肯定。 “他娶了女人也好,娘家没有势力,以后也就没法多帮他什么。”六皇子冷讽一笑。 不过,当他看到神游太空般的古沐瑶时,一张脸渐渐沉了下来。 他娶了古沐瑶,她的娘家也不见得有多得力。 古尚书其人,很是狡猾难定,虽然古沐瑶已经是六皇子妃了,可他在朝堂上的立场,分明没有过多站在自己这边,大多时候,都是保持沉默。 还有古沐瑶她哥,也是个蠢货,口袋里有钱,哪里买不到漂亮女人,非要偷偷摸摸把人掳走,掳走就算了,还要变态的把人凌虐致死,自找麻烦。 他这两天派人四处打点,想要帮这个蠢笨的大舅哥改判斩监侯,可是,各部门都在跟他打太极,谁都不敢应承此事。 “沐瑶,你哥的事情,可能很难办了。”他想了想,直接告诉了古沐瑶。 古沐瑶一个激灵,回过神。 “为什么?”她下唇有些哆嗦。 “审判那天,太多人围观了案情,所以,现在满京城都知道,灵安府太守是六皇子妃的亲哥,奸杀了三名良家女子,罪名判了斩立决,现在,全城人都在盯着,谁都不敢随意改判了。” 六皇子派人四处查探后得知这样的消息,也很是头疼。 那就意味着,她哥没救了?古沐瑶的脸刷的一白。 “殿下,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秋后问斩呀,沐瑶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哥了。” 她挽上六皇子的手肘,白惨惨的脸上满是哀戚娇柔,自带一股楚楚可怜的韵味。 “沐瑶,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没人敢在风口浪尖上做手脚啊。”六皇子瞧着她娇怯的小脸,一时也有些不忍。 “我们先等等看,现在离霜降还有两三个月时间。” 他拍着她的肩头好生安抚。 古沐瑶果然镇定下来。 每年的秋后问斩一般都设在霜降后,也就是说, 他们还有两三个月时间可以谋划。 “那,殿下的意思是……” “先缓缓,等这事的风头过去了,再慢慢操作,事情应该有转圜的余地。”六皇子说道。 古沐瑶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沐瑶都听殿下的,殿下英明神武,聪明厉害,沐瑶相信,您定然能把哥哥救回来的。” 马屁一波波拍过去,六皇子面露得色,很是受用。 永嘉郡主、董明月还有孟婉娘像约好似的,翌日一早出现在薛府厅堂上。 “你们的消息也太灵通了。”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 她回府后,根本没把这事告诉谁,想着等圣旨下来,府里人就知道了,不必提前告诉他们。 谁知,眼前这消息灵通的三人,一大早就不约而同出现了。 “我昨个儿下午就收到了消息,只是想到你刚从宫里回来需要休息,所以才早上来的。” 赵永嘉握着薛小苒的手,满眼都是欣喜与羡艳。 “我是昨晚听我爹说的,小苒,七殿下速度可真快,这刚从药王岭回来,你们就准备定亲了。” 董明月也是一脸羡慕。 “恭喜薛姐姐,贺喜薛姐姐,可算是听到你们的好消息了。”孟婉娘连声恭喜 。 原本孟丞泽也想一道过来贺喜的,孟婉娘拦住了,她知道,永嘉郡主与董明月两人肯定也会跑到薛府贺喜的。 他一个大男人夹在她们中间,就显得尴尬了。 “这,圣旨还没下呢,你们现在还是当做没这回事吧。”薛小苒拉着她们落座。 清月她们去沏茶去了,厅堂内只有她们三,以及她们带的丫鬟。 正好,府里没人听到这事。 董明月就乐了,“圣旨这两天就下来,你还想遮掩到什么时候?” “等圣旨下来再说。”薛小苒撇撇嘴。 “你呀,总是这么低调也不行呀,好歹也是未来的七皇子妃,气势威仪总要摆出来的。”赵永嘉也笑了。 “一码归一码,气势威仪什么的,不是摆了就能唬住人的。”薛小苒不以为意。 她该啥样就啥样,就算当了皇子妃,她的个性也不可能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就不是她了。 “薛姐姐聪慧通透,这些事情难不倒她的。”孟婉娘笑盈盈的,对薛小苒很是有信心, “她现在啊,就是想躲懒,趁着圣旨还没到,享受几天悠闲时间。” 屋内几人的眼睛同时看向她,不得不说,孟婉娘那双漂亮灵气的大眼睛,果然看得最为透彻。 第四百五十四章 何必虚与委蛇 清月带着小丫鬟上茶,四人移到花厅喝茶聊天。 “昨个儿的事情,我听说了,小苒,你胆子可真大。”赵永嘉满眼佩服地看着薛小苒。 “什么事?什么事?我怎么没听我爹说?”董明月连忙追问。 孟婉娘也一脸好奇地看着永嘉郡主。 他们孟家也只是打探到部分消息,宫里发生什么具体情况,当然是不知晓的。 薛小苒想了想,“你是说夕颜县主与朝华公主互扇巴掌的事情吧?” 她话一落,几双亮如灯泡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她们两人互扇巴掌?哇,这么有意思的场面,我怎么就没能在场呢?”董明月兴奋得脸都亮了,“小苒,快说,是怎么一回事?” 薛小苒笑着把昨天碰到她们的事情说了一遍。 “哇哈哈哈哈——”董明月笑得前仰后翻的,“笑死我了——” 孟婉娘虽然也在笑,不过,笑中透出了点担忧,“薛姐姐,她们以后会不会为难你呢?” “没事,本来与她们就不大可能和平共处。” 薛小苒表示无所畏惧,皇甫夕颜原本就是有仇,皇甫朝华是六皇子亲妹,也意味着以后不可能是朋友。 既然如此,何必虚与委蛇,挑明立场,各站一方就好。 赵永 嘉也没有担忧这些,皇城内长大的皇室中人,就算不站派系,心里早有这方面的计较。 如果六皇子与七皇子非要选一边站队,赵永嘉毫无疑问的会站在七皇子这边。 “嗯,这种事情,没必要担忧,昨天的事情,小苒做得对,如果你不反击,倒霉的一方,就会变成了你。”赵永嘉表示赞同, “将来,你与七哥大婚后,态度更该强硬些,以免被当成软柿子来捏,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嘿嘿,我们小苒可不是软柿子,她心眼可多着呢,谁敢小瞧她,就等着被收拾吧。” 笑得东倒西歪的董明月坐直身体,对着薛小苒一顿夸。 薛小苒失笑,“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什么叫心眼多呀?” “我是夸你聪明,懂的事多,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哪有损你呀。”董明月噘起了嘴。 薛小苒哈哈一笑,“哎呦,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夸呀,哪有什么七窍玲珑心,你想太多了。” “薛姐姐是看事情通透,想得更远。”孟婉娘适时插了一句。 “要说通透,谁能有婉娘看得透彻呀。”薛小苒就把这词还了回去。 几人笑笑闹闹,时间流逝得飞快。 薛小苒说要留她们吃饭,孟婉娘有些歉意 表示,她中午约了人。 董明月也不情愿地起身,“我爹要和我去九皇子府,去看望九皇子。” “九殿下的腿好些了吧。”有几天没见皇甫连辕了,昨个在宫里也没瞧见他。 “好些了,不过,要完全养好,还是得多静养。”说起这事,董明月有些蔫巴巴的。 皇甫连辕因为腿伤,回京后也没能去国子监上学。 她爹把她说了一顿,说她白学了那么多年武,关键时刻,还好人救。 董明月也懊恼,这几天一直拉着父兄练腿脚。 “他身体好,表哥说,过些天应该不用拐杖就可以走了。”薛小苒知道她一直有些愧疚,出声安慰道。 她把董明月和孟婉娘送出了薛府。 转回头继续和赵永嘉喝茶闲聊,先想了想中午的菜谱,再讨论了一下昨天那对塑料姐妹花的事情。 赵永嘉就微微咬了咬下唇。 “小苒,你上次说的那件事,你觉着什么时候施行会比较好?” 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薛小苒看着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说的那件事是哪件事。 “这个啊,至少也得等表哥能出宫吧,要不然,他老在宫里待着,你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呀。” 赵永嘉点头,“我知道,我问过皇 舅舅了,等他身上的丹毒清理得差不多,你表哥就可以出宫活动了。” “那得多长时间?” “嗯,可能还要十天半个月吧。”赵永嘉也不肯定。 “那也没多久时间了,你可以先计划一下。”薛小苒凑了过去。 赵永嘉眼睛一闪,也往她的方向凑去。 两人嘀嘀咕咕半天,等到吃了午饭,还凑在一起叨咕了半个时辰。 赵永嘉这才起身告辞。 送走了客人,庭院两旁的蝉鸣声叫得扰人清净,薛小苒却在这长长的鸣唱声中,打起了哈气。 回到屋里一骨碌爬到床上,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太阳有些西斜。 洗漱干净后,薛小苒摇着绢扇慢悠悠往院外走。 “清月啊,北地的雨水怎么这么少呀,我到京城那么久,好像就下了一两场雨。” 天空不是晴天就是阴天,雨天基本都缺席了。 “这一两个月,雨水确实偏少了些。”清月仰头看着红彤彤的太阳,也有些郁闷。 “老不下雨,地里的收成可能会不大好。”薛小苒有些怀念南方下雨滴滴答答的日子。 虽然潮湿水汽大,可也生机勃勃。 “可不是么。”清月也点头。 两人闲聊着走到小花园处,乌兰花带着阿雷在花园荡 秋千。 “县主,您醒了。” “兰花,你啥时候回来的?” 乌兰花最近没事就出门晃悠,薛小苒有时候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好一会儿了,县主,我今天瞅见一件超级好笑的事情。”乌兰花一脸神秘溜到薛小苒身旁。 “什么?”薛小苒也来了兴致。 乌兰花凑了过去,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薛小苒听得就有些呆了。 因为云想阁有她们三成利润,乌兰花几乎每次出门,都要往那边逛一逛。 今天也一样。 结果,被她瞧见,孟丞泽被一群贵女们堵在了云想阁里。 那群贵女们中,不乏眼熟的贵女,乌兰花只认得柳凤青、沙慧娘,还有几个曾经见过的贵女。 她们毫不顾及形象地围着孟丞泽,不让他离开。 一个个如狼似虎般盯着他,像盯着稀世宝贝一样。 鉴于这群贵女身份特殊,孟丞泽也不好让掌柜伙计采取强制措施。 最后,他被挤到柜台边上,迫于无奈,翻身爬到柜台上,狼狈地从后面溜了。 “哈哈~”薛小苒呆愣之余,笑得肚子都疼起来。 孟丞泽大概万万没想到,北地的贵女们这般彪悍,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堵在了自家店里。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苍郸城的时候,她们也曾经听说过,孟丞泽的高人气。 说是只要有他在店里坐镇,店铺里基本都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店铺的货物也比平日畅销两三倍。 那些爱慕他的女子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没想到,他才到京城没几天。 这样的状况,竟然又发生了,不单被围在店面里,那些女的还彪悍的不让他离开,逼得向来风度翩翩的孟丞泽翻过柜台才能脱身。 薛小苒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县主,您不知道,孟少主最近在京城里可火了,听云想阁的伙计说,连那些县主、郡主什么的,都假装到云想阁买东西,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眼孟少主。” 乌兰花一阵唏嘘。 她知道孟丞泽长得确实好看,可那群贵女们也不至于这么疯狂吧。 “咦,不对呀,那个柳凤青不是连烜的仰慕者之一么?怎么一眨眼工夫,就移情别恋了?”薛小苒回过神,上次在酆王妃生辰宴上,柳凤青对她的态度可怎么友好。 “那应该也没有,孟少主虽然好看,可他是商人,是配不上那些贵女们的,身份摆在那,再好看也白搭,她们大概也只能去看看,臆想一下而已。” 乌兰花最近经常往外溜达,不仅眼 界开阔了许多,话也说得越发顺溜了。 不仔细听,没人会发现她口齿不清的毛病。 薛小苒点头,这些姑娘的行为就像追星一样,只是一种表面上的追逐与迷恋。 如果真要上升到谈婚论嫁的程度,百分之九十的贵女们都会被孟丞泽商户的身份退避三舍。 士农工商,这时期就算再大的富商,在那些世家贵族眼里也是低他们一等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乌兰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县主,咱们什么时候去大安慈寺?” 她最近把京城都跑了个遍,很想往城郊去看看。 大安慈寺是京城附近最有名的寺庙之一,每天烧香拜佛的人潮源源不断,名头很是响亮。 大安慈寺呀,是得去,薛小磊改生辰八字的事,还没落实呢。 薛小苒想了想,这两天得在家里等圣旨,不能随便乱跑,万一宫里来人传旨,她却不在家里,不就麻烦了么。 “过几天吧。” 乌兰花点头,又道:“县主,我在南北货铺子买到了红蓝草和黄栀子,咱们来做五色饭吧。” 薛小苒眼睛一亮,“好啊。” 赐婚的圣旨在七月二十八日正式宣布,也就是薛小苒出宫后的第三天。 消息传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 无数怀揣着王妃梦的贵女们心碎成一片。 左相府内,柳凤青激动的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不可能!七殿下怎么会娶那样的女人为妃?一定的弄错了!” “浑说什么,圣旨都颁下去了,怎么可能弄错,凤青,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左相夫人蹙眉瞪着她。 “可是,娘,那不过是个乡下小地方来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格成为七皇子妃?” 柳凤青很是不服,她不就是靠着救了七殿下的性命,才有了德福县主的封号,那女人居然还不知足,肖想着不属于她的东西。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得算的,圣上同意了,她就是既定的七皇子妃了,你不要头脑发懵,跑去闹事。”左相夫人慎重告诫她。 “娘~”柳凤青感觉整个胸肺都堵满了烦躁和郁气,“那我怎么办?去年六皇子被古沐瑶那贱女人抢走了,今年七皇子又娶了别的女人,难道我还得去候着九皇子不成?” 左相夫人闻言,眼眸闪动。 “也未尝不可。” 早在前年,柳凤青刚及笄的时候,他们一家就想方设法为她争取六皇子妃的位置,原本,一切进行得还挺顺利,就连圣上都有意把柳凤 青指给六皇子。 可谁知,就在他们觉着事情十拿九稳的时候,杀出了一个古沐瑶。 古沐瑶不知用什么打动了皇贵妃,当时还是盛宠不衰的皇贵妃一开金口,武轩帝立即就改了口风,没多久,赐婚的旨意就颁了下去。 左相一家吃了个哑巴亏,虽然心中气恨,可面上却一点不敢显露。 等七皇子回到京城后,他们的注意又打到了七皇子身上。 七皇子战功赫赫,俊美无俦,也让柳凤青心动不已,于这件事情上,她的态度倒很积极。 可她积极殷勤地凑到七皇子面前时,他一个冷眸扫过去,柳凤青的心就如同大冬天里被浇了一盆冷水,冻得她直哆嗦。 所以,柳凤青虽然很想试着接近七皇子,但是,那双带着冰冷中带着威严的黑眸,实在太让她紧张,好几次都被那双冷眸一扫,不敢上前,后来干脆就放弃了。 想着以后要是真的能成为七皇子妃,她再试着努力,结果,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娘,九皇子比我小呢。”柳凤青气恼。 “小一岁而已,有什么关系。”左相夫人不以为然,她盯着柳凤青道:“如今只剩九皇子没有定亲,你要是放弃,皇子妃的位置就没你的份了 。” 她话一落,柳凤青的脸就一变。 “可是,九皇子的母族式微,以后又不能继承大统。” 柳凤青犹豫了一下,以她的相貌身份,不能嫁入皇室,她很不甘心。 “只要圣上的身体没问题,以后的局势谁又能说得准呢。”左相夫人轻笑一声,“况且,他母族式微,不正好要借助未来王妃的势力么。” 柳凤青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七皇子被赐婚的消息迅速席卷了京城上下。 全城百姓,老老少少都在谈论此事。 城西的永福堂是间小有名气的医馆。 医馆经营也才几年时间,因收费合理,效果显着,所以每日来看病的人不少。 坐镇医馆的大夫叫苗永福。 “……永福叔,外面的病人都在说,七皇子即将大婚,这事是真的吗?” 苗永福正给一个病人把着脉,苏灵白着一张俏脸跑了过来。 “苏灵,没瞧见永福叔在给病人把脉么?”苏红从后院端着熬好的汤药出来,看见苏灵一脸失魂落魄地跑进问诊室,就追了上来,低声呵斥。 苏灵轻咬下唇,面露哀色地看着给病人把脉的苗永福。 苗永福瞧着就叹了口气,明明是个漂亮聪明的姑娘,偏要执着于不属于她的东西。 第四百五十六章 忧心 苗永福是药王岭三姓人家出来的人。 药王岭有不少外门弟子分散在祁国各处开设医馆药铺。 当然,他们不能打着药王岭的名头,除非有特别难治的病患或者遇到特别的困难,才有可能回药王岭求助。 苗永福是在裴老神医去世后,把医馆迁到了京城的。 大公子带着徒弟四处飘游,居无定所,二公子身份尊贵,志不在此。 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也是跟着老神医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眼瞧着药王岭越来越萧条,苗永福就关闭了原来的医馆,全家搬迁往京城。 就在离大公子府不远的街道上租了店铺,开设医馆,想着可以离大公子近一些,至少可以多了解一下大公子的行踪。 谁知一晃三四年,大公子的影子都没瞧见过一次。 正当苗永福苦恼要不要再搬迁的时候,大公子却突然回京了。 不仅大公子回京了,失踪了一整年的二公子也一道回来了, 大公子一回到京里,就被武轩帝召进了宫里,久久才能出宫一趟,这么久了,苗永福也只见过大公子一面。 而二公子连一面还都未曾见过。 但是二公子的身份,他们药王岭老一辈的老人都是知道的。 苗永福把病人的药方写好, 让病人去抓药,这才对苏灵开口说道: “苏灵,你既然知道那是七皇子,就该清楚,皇族内是事务不是我们能置喙。” 苏灵紧抿着一双唇,“永福叔,我知道,可是,那个德福县主从前也是个普通百姓身份,不过是机缘巧合救了二公子,她,这不是挟恩图报么,脸皮也太厚了些。” 她到京城这些天,已经把这个德福县主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在得知她是靠着救命恩情以及献药有功,才被册封了德福县主后,苏灵心头涌现一抹窃喜。 他们作为医者,一辈子要救治多少人的性命,可谁会像她这般挟恩图报,她虽然不是医者,可也不能这么不要脸皮吧。 “……” 她以为她的话会得到他们的认同,谁知,屋内却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中。 “咳,苏灵,你是不是对二公子有什么误解?以二公子的脾性,怎么可能会因德福县主挟恩图报,而迎娶她为正妃呢。” 唐宇手里拿着包好的药材,忍不住说了一句。 “就是,这一路,二公子对待德福县主的态度有多与众不同,你眼瞎还是眼瘸了,没看到么?”苏红说话可不会那么客气。 苏灵眼眶一红,死死咬住下唇。 不,她不相 信,那女人有什么好的?性情不好,长相也一般,论漂亮还比不过自己呢,凭什么能让二公子另眼相待。 她一定要去问问二公子,他,是为了报恩才会娶那个女人的吧。 井岚巷,孟府。 京城的宅院,有的地盘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下来的。 井岚巷地段不错,离皇城距离不远,与权贵云集的华安街也近,此间住的人家,一样非富即贵。 孟家在购买这座不算很大的府宅时,很是耗费了一番周折。 光是打点的费用都能再买一间同样大小的府宅了。 孟婉娘带着秋雨往听澜院走去。 孟丞泽正在书房里批示着苍郸城传过来的消息。 黄花梨木的平角书案上摆放着各种账本与信笺。 “哥,今天没有出去啊?” 孟婉娘从秋雨手里,把雪梨燕窝端放在他的桌面上。 孟丞泽把账本和信笺移过一边。 “不去,京城的那些贵女们太疯狂了。” 他端起燕窝慢慢舀进口里。 孟婉娘“噗呲”一声,掩唇笑了出来。 “相比之下,咱们黎国的贵女们可含蓄多了,对吧。” 她哥被那群贵女们逼到了角落,不得已翻过柜台才避开她们,这事都已经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 资了。 孟丞泽撇撇嘴,继续把燕窝大口往嘴里塞。 孟婉娘抿嘴轻笑,“哥,你听说了吧,七皇子与薛姐姐的婚事定下来了。” 孟丞泽的动作一顿,“嗯,武轩帝给他们赐婚了。” 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明天我去薛府,要带些什么贺礼比较好呢?” 这么大的喜事,她当然得去恭贺一番。 “店里不是新出了秋季新款成衣么,你身量与她相似,送衣裙比较合适,再添些宝芳斋新出衣饰首饰,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你还不是把事情处理得有条有理的。” 孟丞泽把吃完的空碗放过一边。 “哥,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事情,还是得哥出面才行的。” 祁国对女子的限制还算宽松,可再宽松,也没有女子抛头露面去做生意的道理。 “嗯,等桂祥斋和百味斋开业的时候,我把司阆叫上,以后,这边生意上的事情,让他也帮忙顾着些。” 他毕竟不能长期呆在祁国这边。 孟婉娘脸颊微红,“他,不会做生意呢。” “哪有什么事情是天生就会的,放心,知道他是读书人,不会让他为难的。”孟丞泽叹了口气。 孟婉娘有能力管理好店铺的诸事,可 有时候有些事情,却必须要男子才能出面才行。 赐婚的圣旨虽然颁下来了,但具体的婚期还得等上一段时间,等候钦天监算好大婚的日期。 不过,按着惯例,天家赐婚,不会拖太长时间。 所以,薛小苒能在薛府待的时间不长了。 薛小苒开始忧心起薛小磊来了。 他才十三岁,一个人在薛府待着,能适应得了么? 圣旨颁下来这日,他们吃完晚饭,薛小苒把薛小磊和乌兰花都叫到了花厅里。 “县主,今天七殿下不过来么?” 乌兰花奇怪地看了眼外面,往日有空,七殿下总会过来与县主他们一道吃晚饭。 今日赐婚的圣旨都颁下来了,殿下居然没来,不合常理呀。 薛小苒嗔了她一眼,“管他来不来,我叫你们是有话要说的。” 薛小磊静静看着她,似乎懂得她要说的是什么。 “姐,你放心,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虽然只当了她半年的弟弟,可薛小磊却能真切感受到她对他的真心相待。 薛小苒轻抿着嘴,心里感觉有些酸涩,她从前收留他是有私心的。 想着薛家有了男丁,她以后就算不嫁人,也有个依托。 谁曾想,事情发展的方向,这般脱离她的预想。 第四百五十七章 关系 她到祁国没多久,就被连烜把她最初的预想,给狠狠扭转了方向。 现在,连赐婚的圣旨都颁下来了,她想躲都躲不掉了。 “唉~”薛小苒幽幽叹了口气。 “小磊,你还小,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姐也不放心你。” 薛小苒挠着头,脑子飞快转动,想着用什么可行的法子把小磊安顿好才行,要不然,她出嫁了也不能安心。 “姐,我能行的,苏夫子说,我最近学得不错,九月份的入学考有很大的把握能考上去,等我考上了书院,就天天上学了,在家待的时间就少了。” 薛小磊挺了挺胸膛,努力证明自己能行。 可看着他比同龄人瘦小的身躯,薛小苒怎么也放心不起来。 “姐,七皇子府离这里又不远,你要是不放心,经常回来看看就好了。”薛小磊露出腼腆的笑容。 薛小苒抿着嘴,心头轻叹。 “县主,您别担心,我留下来照看少爷。”乌兰花站了出来。 薛小苒一愣,“你不跟我过去么?” 她从前一直嚷着要跟在自己身旁,薛小苒以为,她会跟着自己去七皇子府的。 “七皇子府规矩太大,我去了怕是适应不了,还是留在薛府,帮着 照看少爷吧。” 乌兰花拍拍胸脯,她和薛小磊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有她帮忙照顾,县主肯定能安心许多。 而且,县主身旁有清宁清月服侍,有时候,她根本插不上手,所以,才闲得每天溜达出去打探消息。 薛小苒心中很是触动。 她知道,乌兰花这是为了帮她。 并不是真的怕七皇子府规矩大,她连红姑那关都过了,规矩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 她有些犹豫,乌兰花留在薛府,当然是好的,她与小磊从小一块长大,以前刚出苦岭屯的时候,小磊信任她多于自己。 从这就能看得出,两人是有革命友情的。 “县主,等以后少爷成家了,我再服侍您去。”乌兰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兰花姐,你跟着我姐去七皇子府吧,我不要紧的,我一个男子汉,一个人待着有什么关系,姐姐嫁到七皇子府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更需要你。” 薛小磊却有另有一番见解。 他这么一说,乌兰花果然犹豫了。 薛小苒无奈地摇摇头。 “行了,这事先不着急下定论,还有时间呢,等到婚期定下来,再商量吧,你们都别较劲,两边府宅不远,来往也方 便。” “姐,你嫁的可是皇室,没有个忠心的丫鬟服侍怎么能行呢。” 薛小磊跟着苏夫子学习久了,不论眼光还是见解都成倍的翻长,担忧的事情也就多了。 薛小苒笑笑,笑容从容又淡定, “你呀,不用操心我,你姐姐我呀,脾气看着虽然好,可是啊,绝对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谁敢算计我,我就让她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 薛小磊和乌兰花相互看了一眼。 薛小磊带着阿雷先回了西跨院,乌兰花留在了花厅里。 “县主,那阿雷呢,带到七皇子府里,还是留在薛府?” 她看着阿雷蹿到薛小磊的肩背后,不由问道。 “嗯,先让阿雷留在薛府一阵子,它喜欢和小磊一起住,有空我再带它过去住一段时间吧。” 薛小苒又叹了口气。 这还没成亲呢,麻烦事情就一波又一波的。 “那也行,有杜山和李海帮忙看着,少爷就算去上学,也没事。”乌兰花点点头,又道: “县主,能不能换个人来教我们练武。” “哦,现在教你们练武的不是雷栗他们?” 薛小苒没注意早上的事情。 “不是,现在是个姓冷的护卫在教,不是说 他教的不好,是他的态度有点问题,不能因为姓冷,整个人就真的很冷吧,一个早上时间都说不了十句话,吓得我和少爷也不敢说话了。” 乌兰花开始吐槽。 “什么时候换的?我都不知道,那你们喜欢谁来教,我帮你们问问。” 薛小苒想起来了,连烜身旁有个叫冷三的暗卫,就是那么冰冷又寡淡的人,难道是他? “让雷护卫或者方护卫吧,我们比较熟悉些,不过,听说他们每天都有任务,也不好太麻烦他们了,换个别那么冷冰冰的护卫就成了吧。” 乌兰花不好意思要求太多。 “行,我帮你问问。”薛小苒点头。 等连烜过来的时候,时辰已经是酉时过半了。 薛小苒从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香味。 “你去喝酒了?”薛小苒有些惊讶。 她可很少见他饮酒的,还以为他不会喝酒呢。 “嗯,大哥二哥拉我去喝酒了。” 实际上是岭王起哄,酆王只是跟着而已,因为赐婚的圣旨颁下,连烜心情大好,就没有拒绝。 “你和他们两人的关系倒是挺好的嘛。” 薛小苒把他拉到梨花木的玫瑰椅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放凉的茶水。 喝了酒的连烜,果 然感到口渴,一口把茶水灌了进去。 “与大哥的关系还可以,二哥嘛,关系普通,他就是个爱起哄,爱抬杠,又喜欢冷眼旁观,比较特立独行的一种性子,不过,他不拉帮结派,也不偏向哪一方,一直保持中立姿态,在父皇面前,也是有分量的。” 连烜就跟她仔细说起,他与众皇子之间的关系。 顺王低调,除了大朝会,平日连早朝都不去,所以他们只算是点头之交。 厉王暴躁蛮横,向来看他不顺眼,没少挑衅于他,每次挨打都不长记性,下次再见又继续挑衅,总之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蠢货。 连烜最后总结,是他下手太轻了,所以,厉王才会这么不长记性。 “……” 薛小苒听他这么一说,再想起上次,厉王被打的部位,她的眼皮就抽动起来。 厉王那家伙,果然是皮粗肉糙,被打得这么狠都不长记性。 而六皇子就是个披着羊皮野心勃勃的狼,脸上总带着那种假惺惺的谦和恭顺,自诩是礼贤下士的谦谦君子,实则就是在背后捅刀子最凶残的那个人。 “上次,追杀咱们的黑衣人,是六皇子派去的?” 他话刚落,薛小苒立马想到这件事情。 第四百五十八章 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 连烜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浅地笑。 虽然那次被冷一领着死士一路追杀,过程挺惊险,但是,也正是那次,他和小苒的关系得到进一步的加深。 让她一直躲闪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 “虽然没有找到证据表明是他,但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你明明不是竞争皇位最大的对手,他干嘛这么针对你?”薛小苒觉着有些奇怪。 连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虽然不是皇位竞争者,可大哥是,他怕我回来给大哥撑腰,所以,想在半道先截杀了我,好一劳永逸。” 薛小苒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策反了你的暗卫,再用你曾经的暗卫反过去刺杀你,啧啧,心思可真毒。” “不过,他如果驱使得动冷一,那策反你暗卫的人应该是古沐瑶吧?她是怎么做到的?” 薛小苒联想到了这事,这两口子沆瀣一气,合起伙来对付连烜,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连烜摇了摇头,“还没查到。” 薛小苒“啧”了一声,“我记得你说过,暗卫都是从无父无母的孤儿里挑选出来训练的,那他们应该没有亲人了,一个暗卫为何会背叛,待他不薄的旧 主,原因不外乎几个。” 一是金钱权势,二是美人柔情,三是血缘亲情。 “如果不是为了钱,难道是因为美人?冷一喜欢古沐瑶?” 薛小苒天马行空地猜测道。 “……” 连烜瞥了她一眼,果断摇头,“不可能。” 薛小苒撇撇嘴,“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自己都受楚楚可怜的美人蛊惑了,还不兴冷一也别迷惑了呀。” 连烜顿时觉着今天的酒有些上头了,太阳穴都突突跳了起来。 “没有的事情,不许胡说八道。”他冷着一张脸瞪她。 薛小苒朝他吐吐舌头,“咳,如果两者都不是,那冷一可能还有血缘亲眷活着,被人逮住了,用来威胁于他。” 这些年的小说电视,可没白看,各种狗血和套路她还都记得。 连烜闻言,倒是慎重考虑起来。 他想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出了花厅。 “冷三。” 站在庭院中,他唤了一声。 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瞬间单膝跪在了连烜身前。 扶着门框的薛小苒眼睛瞪得溜圆。 这速度也太快了,她都没看清冷三到此从哪个方向落下了。 “让人去把冷一的身世再重新彻查一遍,着重查一查他有没 有血缘至亲活着。”连烜冷然深沉的声音在庭院中低低响起。 “是。”冷三的声音透着一种毫无波动的寂然。 下一秒钟,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庭院中。 薛小苒瞧着满心惊叹。 “冷三是不是你身旁武艺最高的护卫?”她凑到连烜身旁。 连烜垂眸瞥了她好奇的脸一眼,“算是吧。” “那他和冷一比起来呢?”薛小苒依旧很好奇。 “两人擅长的方面不同,冷一追踪和隐匿方面是高手,冷三刺杀和轻功比较厉害。” 连烜也不避讳,把他们各自擅长的方向告诉了她。 “哦,难怪了,刚才冷三嗖的一下,就没了踪影,轻功果然非常了得。”薛小苒止不住的赞叹。 连烜定定看了她几眼,然后伸手把她细白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喜欢速度?” “嗯?!”薛小苒瞧着他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揽上她的腰,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她连忙摇了摇头,“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她想起了上次,他把她拎到了九层塔的事情。 吓得又摇了摇头。 虽然在高处观星感觉很是奇妙,可她怕高,也怕蚊子咬。 连烜哂然一笑,把她揽入怀中。 下一秒,他们 已然落在了屋顶之上。 “你、你、你,我都说不喜欢了。”屋顶虽然不算太高,可对于平衡感不太好的薛小苒来说,还是有些发怵的。 连烜揽着她坐了下来。 晚风徐徐吹过,带着隐隐的桂花飘香。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后,老实窝在了他怀里。 在高处,她就少和他唱反调了,省得他心血来潮,把她又拎往别的地方。 “小九年纪小,加上母族式微,大家都会让着他一点,从前我们的关系倒是挺一般的。” 连烜继续给她普及他与其他皇子的事情。 薛小苒点点头,这次因为皇甫连辕跟着去了一趟药王岭,他们的关系稍微好了一些。 “我瞧你九弟好像对明月挺上心的。” 薛小苒想起皇甫连辕对董明月的态度,不由八卦起来。 连烜睨了她一眼,“这种事情,你别掺和,与皇子结亲,关系到方方面面,董家未必会让董明月嫁给小九。” “我没掺和,就是冷眼瞧出了点端倪。”薛小苒把他的几根手指握在手里,用力握了握。 连烜嗤笑一声,她这点力气,随她折腾。 “兰花说,早上教他们武艺的护卫不喜欢说话,能不能换一个。”薛小 苒想起这事。 “不喜欢说话?”连烜挑了挑眉,最近雷栗他们比较忙,他就把这事交给了冷三,这家伙派了谁过来? “嗯,冷冰冰的,一个早上说不了十句话,兰花和小磊都有些吓到了。” 教武艺又不是训练暗卫,这样的态度,可不大行。 连烜想了想,暗卫那群家伙大多都是冷脸王,“我知道了,回头还是让雷栗和方魁他们轮着过来吧。” “可他们每天都有事呢,是不是太麻烦了,要不我专门给他们请个武术教习好了。”薛小苒也不好意思老麻烦雷栗他们了。 “没事,就是早上一个时辰而已,他们多是轮值,又不是天天都那么忙。”连烜摇头,“这事就这样定了。” “哦,好吧。”薛小苒也不跟他争辩,他觉着行就行。 连烜反手把她的手摊开,小麦色的手指与白皙的手指纠缠在一起。 “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他的声音低沉暗哑。 “有什么不同?”薛小苒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耳根不由红了起来。 “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了。”连烜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小手紧紧裹在掌心里。 薛小苒只觉得那只手都快被他火热的掌心给捂熟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低语呢喃 未婚妻?感觉还真有些奇妙。 掐指一算,她落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一年时间,居然就莫名其妙地拐到了一个未婚夫,还是那种霸道郎君范儿的未婚夫。 天了噜,她才十九岁好么,怎么就要准备嫁人成亲了? 薛小苒有些不想面对,她噘了噘嘴,能耍赖不认账么? 眼帘微垂,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上。 她伸出另一只手,掰开他裹着她手心的大手。 然后摊开五指,与他的大手掌心相对,两只手一对比,他修长的指节长出了一大截。 连烜一声不吭,嘴角噙笑任她摆弄。 “婚期会定在什么时候?”薛小苒揪着他的指头问。 “应该会在过年前。”连烜把下巴抵在她额头上。 年前?现在都快八月了,那不就没多久了么? “那,我要准备些什么?”薛小苒有些紧张起来。 这边的女子成亲,女方好像都要准备很多嫁妆,她虽然口袋有钱,可具体要准备些什么,她还真是一头雾水。 “不用你操心,那些东西,我会让人准备好的,你安心做新娘子就好了。”连烜哪里会不知道她担忧什么。 这姑娘,有时候看起来很精明能干的样子, 有时候又迷糊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该懂的事情不懂,不该懂的事情倒是知道不少。 像这种风俗礼节,人情交际的东西,她最是迷糊不过。 “嘿嘿,这样是不是不大好。”薛小苒抬头,谄着脸对他笑。 连烜垂眸看她,抽出手在她的笑脸上掐了一下,“你想自己弄?” “……不想。”薛小苒老实摇头,抿着唇朝他轻笑,“表哥把银票给我了,分一半你,剩下的你拿去让人置办嫁妆吧。” 从药王岭回来那夜,濮阳轻澜派了忠伯给她送来了一匣子银票,整整八万两。 他们搬离了九塔巷的三进宅院,那宅院收回了濮阳轻澜手里,也就没有用银票抵扣,这八万两是购买回心菇的银子。 连烜对此不置可否,她觉着心里舒坦,那就按着她的意思办好了,反正,等她过了门,这些东西还不都得她来管。 说到银票,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这些银票我不应该拿的,可表哥坚持要给。” 她靠着献药有功,都混了个县主身份了,濮阳轻澜还非得拿那么多银子给她,让她感觉好像有点不厚道。 “没什么不应该拿的,你表哥什么不多,就是钱多,别 替他操心。”连烜不以为意。 师父留下的财产也非常丰厚,他们两人都没动用过。 “你这么坑你师兄,不怕他找你算账么?”薛小苒笑倒在他怀里。 “他坑我的时候,我找谁算账。”连烜挑眉。 “哈哈,你们师兄弟就是以互坑为乐是吧。”薛小苒乐不可支。 看她的笑脸灿如春花,连烜的眼角跟着扬起。 “那匹撵月白龙驹可还看得顺眼?” “雪玉一根杂毛都没有,可漂亮了,云青也总是往它跟前凑,可雪玉傲娇得很,都不搭理它,云青好可怜。” 说起他送来的那匹白龙驹,薛小苒眼睛就闪动起盈盈波光。 “嗯,叫雪玉,名字倒挺贴切的。”连烜点点头,“你先和它熟悉几天,驾驭起来会轻松些。” “我打算后日与小磊他们去大安慈寺,找了明大师。” 薛小磊也是有休息日的,薛小苒想借着休息日把他修改生辰八字的事情,赶紧办好。 “后日。”连烜想了想,后日他要到禁卫军大营去巡视,他压了压眉毛,“后日我不在京城,让雷栗陪你们去吧。” “你要去哪?”薛小苒从他怀里移开一些,乌黑的眼珠在夜色中闪动着细碎的光 芒。 “到营地例行巡视,要不你们等我回来,我陪你们一道去?” 回到京城后,他一直在忙,还没什么时间陪她四处逛过,连烜觉着有些歉意。 “不用,你忙你的,我们自己过去就成,也不是什么大事。” 了明大师虽然比较难见,不过,她现在有县主的身份,大师多少还是会抽出点时间的。 “等过了中秋,我带你们去枫叶镇玩几天。”他把她揽回胸前。 “枫叶镇?” “嗯,离京城不远,整个镇子四周都是百年枫叶林,一入秋后,景致很是别致。” “百年枫树林,那一定很漂亮,你去过么?” “和师父他们去过一趟,不过那时是夏天,枫叶还没泛红。” “那好,正好可以看看层林尽染的景致有多迷人。” 夜空下,屋顶上,依偎着的人影,低语呢喃到深夜,似有说不完的话般。 薛府大门外,一队护卫队整齐立在边上。 “我给你牵着雪玉,你骑上去试试。” 董明月拍着小厮李海牵过来的雪白的骏马,一脸爱惜。 “真要骑马去呀?”薛小苒穿着一身珊瑚色骑装立在雪玉身旁。 今天是他们去大安慈寺的日子,董明月昨日来贺喜 的时候,知道他们要去大安慈寺,也非要跟着一道来。 这不,一大清早,她就跑过来了。 “怕什么,七殿下送的马,性格温和着呢。”董明月抚摸着雪玉雪白的鬃毛,纯色的白马可不是那么容易寻得到的。 “可是要骑着它穿过半个京城呢。”薛小苒嘀咕一声。 他们要往城西方向,可不得穿过半个京城才出城门么。 “我还是骑云青好了,出了城门再换雪玉。” 毕竟她和云青比较熟悉一些,雪玉还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她一个菜鸟级别的骑手,慎重些比较好。 省得在闹市里出糗,可不得了了。 “行啊,那把雪玉借我骑吧。”董明月眼睛一亮。 “骑吧,骑吧,你是早打它的主意了吧。”薛小苒笑着摇头。 董明月是个真正爱马懂马之人,她自己的马厩里就养着六匹各色骏马,云青也是她从小养大的。 每次一看到骏马,她就有种心痒难耐,想要试试的感觉。 得到主人同意,董明月毫不客气地翻身上马。 她动作利爽潇洒,一身水红色合身骑装在雪白的马匹映衬下,整个人显得格外明艳俏丽。 “走咯~”她两腿一夹,雪玉优雅地迈开长腿。 第四百六十章 真巧 雷栗天没亮就到了薛府,教导乌兰花与薛小磊武艺后,护送他们前往大安慈寺。 “雷护卫,今日麻烦你了。”薛小苒骑上云青,驾着它缓缓往前。 “县主客气了,不用跑营地巡视,属下乐得轻松一天。”雷栗一张冷硬的脸笑出一口白牙。 薛小苒闻言,不由疑惑,“去营地巡视很辛苦么?” 雷栗一听,知她误解,有些尴尬道:“不是辛苦,属下的意思是,不用去面对一群训练得臭烘烘的男人们。” 薛小苒哑然。 完了,要是殿下知道他口无遮拦的对县主说这些,怕不得剥了他的皮了,雷栗汗珠子就从脸颊边上滚了下来。 “这么热的天气,营地里也每天在操练么?”坐在马车上的乌兰花从车窗内探出头。 “是,只要在营地,日常操练都是必须的。” 雷栗用衣袖随手把汗珠抹了去,被晒得有些黝黑的皮肤上有些泛红。 乌兰花瞧着他黑黝黝的肌肤,突然担心起来,转头看向薛小苒道:“县主,您还是坐马车去吧,太阳太大,小心把您晒黑了。” 过几个月,县主就要大婚了,黑乎乎的新娘子就不大好了。 薛小苒 抬头看看天空,早晨的太阳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徐徐洒在一旁屋舍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淡淡黄光。 “没事,早上的太阳不晒。” “可您过阵子要当新娘子了,晒黑的新娘子就不好看了。”乌兰花皱眉,继续劝说。 就是在他们村里,准备成亲的姑娘,都知道要在成亲前捂捂白,不下地少外出,尽量把皮肤养白些。 薛小苒一听,耳根就是一红,她嗔了眼乌兰花,正要说话,董明月骑着雪玉过来了。 “兰花啊,你太杞人忧天了,你瞧你们郡主,从药王岭一路骑马回来,也没晒黑几分,不用担心了。” 董明月骑着马与薛小苒并肩骑行,“你瞧,我倒是晒黑不少,回去的时候,被我娘教训了好久呢。” 她伸出手,与薛小苒对比,肤色果然略黑。 薛小苒抿嘴偷笑,“你娘骂你了?” “本来就不白,还要跑去晒,晒成黑炭,看你还怎么找婆家。”董明月捏起嗓子,学她娘骂她的语气。 薛小苒忍不住“噗呲”一笑。 “也没那么黑,就是健康的小麦色而已。” “我娘可不这么看,她最近都不许我出门了,昨个说来你家 贺喜,她勉强同意了,今天,是我爹和大哥给我打掩护,我才偷偷溜出来的。” 董明月压低声音,面带自得地跟她说道。 不远处,骑着红云的宝珠,不由扶额,哎哟喂,她的小姐呀,偷偷溜出来就算了,能不能别到处宣扬呀。 薛小苒被她逗得哈哈直笑,“那你回去不得又挨骂呀?” “挨骂就挨骂好了,我娘刀子嘴豆腐心,给她骂骂有什么关系。”董明月看得很开, “我娘呀,从小就是扮黑脸的,我爹和我哥他们护着我,她也没辙。” 董明月和她嘀咕起她小时候,如何捣蛋,如何让她娘气得跳脚,然后她爹和她哥如何帮忙灭火。 薛小苒听着,就笑了一路。 董将军与董夫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恋人,感情特别的好,董夫人生了二个儿子,一个女儿,董府后宅没有妾身也没有庶出的子女,一家人的感情很是和睦,羡煞京城内一众后宅女眷。 出了城门后,她和董明月换了雪玉,车队继续往大安慈寺的方向走。 大慈安寺坐落在西郊一角,需要转上好几道弯路。 进入八月,路旁的麦田已经金灿灿一片。 金色的麦穗 随风起伏,漾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涛,空气中飘散着麦子清香与泥土的芬芳。 看着两边的麦田,骑着雪玉的薛小苒心情很是舒畅。 “我以为,京城好久不下雨了,会影响农作物的收成呢。” “今年北地的雨量确实偏少,有些作物是会歉收,不过还好,南方的稻谷今年收成比往年好些,两边均衡一下,对于民生影响不会太大。”雷栗解释道。 关乎民生问题,一群人都听得很认真。 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了马蹄急驶的声音。 雷栗眉头一蹙,谨慎地转头看去。 只见三匹快马从远处驶来。 为首的一个男子,一身白衣,身姿翩翩,风姿不凡。 “他怎么来了?” 薛小苒也瞧见了。 “哇,好俊俏的一个公子哥呀,小苒,那是谁?你认识?”董明月轻呼一声。 “他是婉娘的大哥。”薛小苒笑道,“以前不是说过么,婉娘与她大哥很像,你瞧像不像?” 董明月定睛一看,那双斜长的凤眸,和精致的五官,与孟婉娘可不就是很像么。 “他就是婉娘的大哥呀,那个苍郸城第一美男子,果真是俊逸非凡呀。”董明月盯着飞驰 而来的男子,就是一阵感叹。 说话间,三匹快马已经近在眼前。 “吁~”孟丞泽一扯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停在原地。 “孟少主,好巧啊。”薛小苒朝他挥挥手。 “县主,这是去大安慈寺?”孟丞泽拱手施礼,一双斜飞的凤眸轻转流盼,不经意流露出的多情魅惑,端是闪花了众人的眼眸。 董明月双唇半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精雕细琢般的脸庞。 “咳,是啊,去大安慈寺,孟少主,这是去哪呢?”薛小苒也是好不容易才移开了双眼。 这厮,一身雪白轻衫,衣襟袖口用银丝绣着繁复华贵的图案,高高束起的黑发扣着通透白净的白玉冠,白玉冠两边垂下金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一身高调奢华的装扮,衬着他那张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唇似涂脂的脸,更显华贵邪魅,俊美惑人。 真是太骚包了,薛小苒心里默默吐槽。 “真巧,孟某听闻大安慈寺是京城附近香火最为鼎盛的庙宇,特地抽空过来参拜一番。” 孟丞泽的声音如玉石相击,清亮悦耳,使他更添几分魅力。 那还真是巧了,薛小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太过招人 昨个儿孟婉娘还到薛府送了一堆贺礼,自然也听说了她要到大安慈寺的事情。 孟丞泽今日的出现,若说是碰巧还真是奇怪了。 不过,既然他说是巧合,那就是巧合吧。 薛小苒朝孟丞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然后给他介绍起董明月与雷栗他们。 两边寒暄几句后,就继续往大安慈寺走。 “小苒,这不会是你的爱慕者之一吧?”董明月把薛小苒拉过边,压低声音问道。 薛小苒嘴角一抽,斜眼瞪了她一下,“不要乱说话,他们都是会武功的。” 董明月猛地闭住了嘴,随即又忍不住,用手掩住她的嘴凑近薛小苒的耳畔。 “可他瞧你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薛小苒横睨着她,也压低了声音,“他那种,大概就叫多情桃花眼,看谁都转盼多情。” 董明月一惊,抬眼又盯起孟丞泽,仔细体会她说的多情桃花眼,到底是什么眼。 孟丞泽唇角的笑意差点没绷住。 “你行了啊,这么直勾勾看着人家,可不是件礼貌的事情。”薛小苒扯了扯董明月的衣角。 董明月悻悻然地收回了视线, “我想起来了,前些天我二哥带着我二嫂去宣武正街新开的那家云想阁,结果,碰到 了一群贵女去围堵云想阁的少东家,那少东家长得太过俊美,那群贵女因为他都快成花痴了。” “后来才想起来,云想阁是孟家的产业,那少东家就是婉娘的大哥,原来就是他呀,果然是祸水呀。” 董明月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结果,人家的眼睛正好向这边看过来。 瞧见她时,还微微颔首致意,董明月被他流转多情的眉眼吓得连忙转回了头。 “阿弥陀佛,果然是多情桃花眼呀。” 董明月亲身感受后,眼珠子再不敢乱瞄了。 难怪那群女人们会变花痴,她居然能感受到她们的心情了。 “没那么夸张了,你多看几次,瞧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薛小苒无奈地笑笑。 “那也不容易能瞧习惯呢。”董明月甩甩脑袋,“婉娘那张脸瞧着也没那么大的魅力呀,怎么换在男子身上,就好像变得很不一般了呢。” 她一路和薛小苒嘀嘀咕咕。 大安慈寺占地面积广阔,各处大殿修建得雄伟高阔,太阳照耀在琉璃瓦上映出一片金色的光芒。 氤氲飘渺的烛火从各处大殿内飘散而出。 寺庙外的香客已经开始排队进入。 “一大早,居然这么多人。”薛小苒下了马后好生感 叹。 从那些香客的衣着打扮来看,普通百姓居多,坐车驾马来的香客也不少。 停放车辆马匹的场地上,已经摆放着不少车马。 “县主,我们直接去找了明大师么?”乌兰花下来马车后,凑了过来。 “雷栗说,他先派人把帖子递过去,我们可以先去逛一逛。” 雷栗找了知客僧递贴,安排客房,他们可以先去大雄宝殿逛了两圈。 “孟少主,大安慈寺到了,你可以随意逛逛,我们就不叨扰你的兴致了。”薛小苒看向孟丞泽。 她可不想与他一道进出寺庙,没瞧见,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都钉在他身上了吗? 这厮,相貌太过招人,也是个容易招惹是非的家伙。 他们还是各走各道比较好。 孟丞泽从来就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自然不会做那让他们不待见的事情。 他很爽快地告辞,带着手下先一步进了寺庙。 孟丞泽一离开,四周聚集的视线就散去了很多。 “哎呀,被万众瞩目的感觉,也不是太美妙呀。” 走了这一路,董明月也从对孟丞泽的惊艳中清醒过来了。 “可不是么,每个人都眼睛都盯着你,就是想放个屁都得憋回去。” 薛小苒摇晃着脑袋。 “噗”董明月笑喷,“你,居然说得这么粗俗。” “难道你不会放屁?”薛小苒睨了她一眼,“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会有各种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她抬脚慢慢往石阶上走去。 董明月悄咪咪憋红了脸,还别说,今早上她娘让厨房熬了紫薯粥,她吃了两碗。 这一路肚子都有些咕咕响,浊气自然憋不住往外飘。 难道小苒听到了,所以才这么说的? 董明月的脸红扑扑的,暗暗发誓,下次出门,再也不要吃紫薯粥了。 “小姐,快跟上,县主都走好远了。”宝珠奇怪地看着自家小姐有些涨红的脸。 “哦。”董明月有些扭捏地上了石阶。 大雄宝殿内,香客进进出出,显得很是拥紧。 薛小苒只在外面看了几眼,就没打算往里走了,“小磊,咱们往边上走走,这里人太多了。” 薛小磊一向以她马首是瞻,自然没有意义。 董明月走上来的时候,瞧了眼大殿里热闹的景象,也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眼。 “明月,你来过这几次?”薛小苒等她过来,开口问道。 “嗯,五六次吧,都是我娘非要拉着我来的。”董明月撇撇嘴,她自己可不喜欢烧香拜佛。 不过,能出门 游玩,她还是乐意的。 “县主,客房已经备好,是继续逛还是去客房休息一下?”雷栗走了过来。 “先去客房喝口茶吧,问好了明大师什么时候有空见我们。”薛小苒和董明月商量了一下决定。 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小跨院中。 一行人刚走进跨院,原本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吹来了层层叠叠的云层,天色开始慢慢变得暗沉。 “要下雨了?”众人都抬头观望。 “这鬼天气,刚才太阳还明晃晃的呢。”董明月嘀咕一句。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着急,就当休息一下。” 小跨院的房间不少,他们来的人也不算多,安顿好众人是阔阔有余。 薛小苒和董明月盘腿坐在厢房内的竹榻上喝茶,丝丝凉风从敞开的窗棂外吹入室内,带走屋内闷热的气息。 “果然是下雨了,你瞧,雨滴落下来了。”董明月撑着下巴看窗外。 “下吧,也该下雨了。”薛小苒倒是挺希望下一场大雨的,可以缓解近期一直没下雨的干旱天气。 两人说着话,小跨院的院门前,突然变得喧哗起来。 薛小苒与董明月互看了一眼,同时跪直起身,从窗棂处探出脑袋,向院门处看去。 第四百六十二章 狗仗人势 “……沙弥说几个跨院都已经让人先一步订走了,只有小禅房那边有空余的厢房了。” “……混账,那边都是些散乱的香客借住,怎么能让夫人小姐在那种地方休息,让这间跨院的主人腾一半厢房出来,我家夫人自当有重酬。” “……此处我家主人已经定下,尔等另寻他处落脚。” “……放肆,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么?敢这么说话?” 大雨即将来临,呼呼吹动的风中已经夹杂着几颗雨滴,院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越发显得喧杂。 “我去看看,谁家那么嚣张。”董明月跳下竹榻,趿上鞋子,一脸兴奋地拉开房门跑出去。 薛小苒无奈,也下了榻,穿上鞋跟了过去。 在隔壁厢房待着的乌兰花、宝珠和清宁也跟着走了出来。 “这间清思院是大慈安寺最幽静整洁的院落,往日我们夫人小姐来礼佛总是住这个院落,今日,被你们早一步定下,让你们腾出一半厢房已经是客气的了。” 一个身穿丁香色绣如意纹褙子的婆子领着几个丫鬟在院门口处不断叫嚷。 守门的护卫冷着一张脸,并不打算理会她们,只在她们想要闯进去的时候拦住她们。 “哦,不客气的话,你们又当如何。”董明月笑意盈盈地走到院门处。 那婆子定睛一瞧,眼底闪过几分顾忌,有些不情愿地屈膝行礼, “原来是董小姐先人一步定了清思院呀,我们夫人与小姐今日来得比较突然,没来得及预定休息院落,董小姐可否行个方便,腾出一半厢房于我们相府,夫人定当感谢董小姐的大度包容。” 瞧瞧,这一顶顶大帽子压下来,似乎董明月不给她们腾厢房,就不大度包容似的。 薛小苒立在董明月身后,挑着眉看戏,也不吱声,她在京城内,还算是生面孔,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嘿,不好意思了,这个不是我大度包容就能做得了主的。”董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这婆子她认识,是左相夫人身旁得力的婆子。 上次,她娘带着她去左相府做客,左相夫人一副对她不甚满意的高傲姿态,让董明月生生呕了半天气,她娘再提及左相府想要联姻的事情时,她就坚决拒绝了。 她娘对左相府的态度也不怎么满意,所以,就不再提及这事了。 你左相府的门槛高了不起呀,看不起武将的女儿,还提什么联姻,一副屈尊纡 贵的高傲姿态,让人倒足了胃口。 “董小姐,您看,这都要下雨了,我们夫人和小姐总不好没地方落脚吧,您这样不识大体,可不是世家贵女该有的风范。” 婆子言辞犀利,有些咄咄逼人,薛小苒眉头就蹙了起来。 还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呀,左相府出来的一个婆子都敢对着辅国大将军的女儿这般说话。 左相是几品来着?辅国大将军又是几品?薛小苒有些弄不清楚他们的品级,不过,照着婆子这般有恃无恐的样子,左相应该更高一些。 “哟,这就是左相府教出来的下人呀,在别人定好的院落前大呼小叫,以势压人行不通,就无端指责别人不识大体,嘿,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横行霸道的婆子。” 董明月双手抱臂,仰起了下巴,眼带蔑视地盯着她,“就你这样蛮横不讲理的态度,本小姐就一句话,不腾。” 看着一群人被董明月气得跳脚,忿忿离去。 薛小苒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回家后,怕不得被你娘揪着耳朵咆哮吧。” 董明月扬起脖子,像一只战斗胜利的大公鸡。 “不怕,左相府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是种什 么德行,我娘也清楚得很。” “董小姐,你爹官大还是左相官大?”乌兰花忍不住问了句。 薛小苒也竖起耳朵。 “当然是,额,左相官大了,要不然,他们敢这么对我么。”董明月有些悻悻然, “还有,那些文官向来看不起武官,就算同品级的官员,他们心里也一样觉得高人一等。” “凭什么呀,没有武官守护边境的和平,哪有百姓安定的生活,要我说,武官比文官更重要才对。”乌兰花愤愤不平。 “就是,就是,可是朝廷风气如此,那些文人骚客觉着武官太过粗俗,只懂得舞刀弄枪,所以心里大多看不起武官。”董明月哼哼两声,对乌兰花的态度很是认同, “不过,因为我们圣上也是武将出身,对我爹也很看中,所以本朝对武将的态度还算好的,没人敢过多在武将身份上大做文章。” 薛小苒听着连连点头,“这也是上行下效的原因。” 这么说来,连烜也算是武将,可谁敢对他有轻视之心,这些所谓的文人骚客也是看人下菜,双标得很。 几人说着话,慢慢走回了厢房外的屋檐下。 清思院有个院中院,薛小磊被安排在了那 个单独的小院子里。 他虽看起来瘦小年幼,毕竟也是个大男孩了,需要避一避嫌。 风呼呼地吹,院子里的松柏被吹得哗哗直响。 雨滴开始大滴大滴落下。 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 薛小苒和董明月回屋继续喝茶,大雨倾然而下。 云层翻滚,电闪雷鸣,天空呼得黑了一大片。 “你说,左相夫人和柳凤青这个时候,是不是正在破口大骂。”董明月笑得一脸得意。 “不是还有空余的厢房嘛,有那时间骂人,不如早点躲雨比较实际些。”薛小苒摇头,对左相一家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 “就是。”董明月把那婆子骂了一通后,心情舒畅,咕噜噜喝了一杯茶。 雨势有些大,已经开始从窗棂洒入,薛小苒起身,正待关窗,院门处又有声音传过来。 “难道她们还不死心?”董明月也听见了。 “小姐,奴婢去看看,您就别出来了。”宝珠从隔壁厢房拿着油纸伞往院门方向走去。 薛小苒看着董明月哈哈一笑,“你瞧,宝珠多了解你。” 知道董明月闲不住,干脆自己先去探一探情况了。 董明月撇撇嘴,嘴里嘟囔着,宝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这是拿她当了筏子 宝珠很快过来回话,左都御史夫人与小姐在路上被大雨淋了半湿,想借两间厢房稍作整理。 左都御史夫人?薛小苒仔细回想一下,应该是沙慧娘和她母亲吧。 “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往大慈安寺跑。”董明月嘀咕着看向薛小苒,“小苒,是沙慧娘和她娘,你看,要不要给她们腾两间厢房?” 她虽然偶尔会嘲笑沙慧娘胆小,学了多年马术,还不敢策马奔腾,但人家沙慧娘的性子比尖酸刻薄的柳凤青可强多了,虽然以前和沙慧娘玩不到一块,但也能和平共处。 薛小苒倒没所谓,只是,“这样合适么?左相府来问不同意,左都御史来问就同意,会招左相府记恨的吧?” 她是怕董明月被人捉住话柄。 董明月眼珠骨碌转了一圈,把宝珠招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宝珠就撑着油纸伞去传话了。 没过一会儿,宝珠回话,“御史夫人说,左相夫人已经在隔壁的清风院落脚了,不会为这点小事与小辈计较的。” 董明月顿时喜笑颜开,“小苒,让她们进来吧,有御史夫人顶着,那边两个蚂蚱蹦跶不起来的。” “行啊,你做主好了。”薛小苒 虽然不大懂其中的弯道,不过,董明月既然这么说,她没道理不同意。 宝珠忙去传话。 薛小苒趁机问,“为什么御史夫人在,她们就蹦跶不起来?” 董明月抿嘴一笑,“左相虽然比左都御史品级高,可他也怕被御史弹劾不是,整个朝廷,敢得罪左都御史的官员可没几个。” “为这点小事,得罪御史夫人,她们不会那么傻的。” 能让柳凤青她们母女两吃亏,董明月心情倍好。 薛小苒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沙慧娘她们来的时候,即使撑着油纸伞,半身衣裙也都湿透了。 两边打了个招呼后,宝珠领着人往一边的空厢房去。 等她们换好衣裙,梳洗干净,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大雨稍微小了些,乌黑阴沉的天空也没再雷声轰鸣。 左都御史夫人请了她们到隔壁厢房喝茶。 “明月啊,多谢你了,要不然我和慧娘都淋成落汤鸡了。”御史夫人看起来很年轻,肤色白润,气色很好,眼角唇边也没有明显的细纹,样子娟秀明丽。 与一旁的沙慧娘看起来,倒像两姐妹一般。 “夫人,您客气了,这里不是我定的,是县主定的,我就是跟着来蹭玩的。”董 明月大咧咧地拍了拍薛小苒的肩头。 蹭玩都说着这么理直气壮,屋内几人对她也是服气。 “是,县主,也要多谢你了。”御史夫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夫人客气了,只是,你们来礼佛也没预定好厢房么?”薛小苒有些奇怪。 她话一落下,对面母女两人的脸都微微变色。 “怎么没定,隔壁的清风院就是我们定好的。”沙慧娘忿忿道。 因为大慈安寺的跨院不小,御史夫人原本与相熟的夫人约好了一起的,可她们来晚了些,路上又遇到暴雨。 本想在附近的茶棚避一避雨的,那茶棚挤满了避雨的路人,她们不好硬挤进去,只好冒雨冲到了大慈安寺。 结果,到了寺内发现,清风院已经让左相府以强硬的态度入住了另一半院子。 御史夫人会派人到清思院来问话,也是因为左相夫人假模假样道歉后,向她们提议的。 董明月与薛小苒面面相觑,没想到兜了一圈,还是让她们给绕进去了。 “她们先前派了个婆子过来,趾高气昂地让我们腾半边院子出来,我没答应,她们就把方向转到了隔壁院子。” 董明月也没隐瞒,把前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御 史夫人一张白皙娟秀的脸沉了下来。 可恶,这是拿她当了筏子。 另一边的柳凤青正得意地吃着新剥的橘子。 “娘,我出的主意好吧,董明月那蠢货,果然让沙慧娘她们进去了。” 左相夫人却没她那么轻松。 “这事,可能会让御史夫人把左相府埋怨上。” “娘,不就是换了个院子住嘛,我们抢了这边,让她们住那边,还不都一样。”柳凤青不以为然。 左相夫人白了她一眼,“这怎么能一样,人家也不傻,也罢,我们左相府也不怕他们御史府。” “哼,还不都怪那个董明月,居然敢这么不识好歹。”柳凤青一双眼睛迸射出怒火。 左相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她是和德福县主一道来的,那院子是县主定的,她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有倚仗。” “一个小地方来的女人,封了县主又怎么样?” 柳凤青忿忿,本来出门礼佛是散心来的,偏生还要遇到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封了县主是不怎么样,可人家马上就是七皇子妃了,嫁入皇族,身份何等尊贵,凤青,你也是大姑娘了,说话前要过过脑子。”左相夫人板起脸训斥。 柳凤青撇撇嘴,“娘,她 抢了七皇子妃的位置,你还想要我对她和颜悦色么,我才不呢。” 左相夫人对这个小女儿是在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件事已经是定局了,她身为皇子妃身份上就是高人一等,你要是不想以后见了她就要行礼,除非你也能成为皇子妃。” 柳凤青的脸变了变,最后恨恨地咬牙,“可是,九皇子好像不怎么喜欢搭理我。” 往日遇到九皇子,他总是喜欢往董明月那群武将子弟边上凑,她与他打招呼,也是爱理不理的。 柳凤青从没想过会与他有瓜葛,自然也心高气傲的不搭理他。 这回好了,整个皇城,除了九皇子就再没有未婚的皇子了。 如果不做九皇子妃,除非她愿意去做侧妃,才有机会嫁入皇子府了。 可侧妃什么的,对她的身份而言,那是一种侮辱,不单父母亲不愿意,她自己也不愿意。 “九皇子还小,于男女之情还未开窍,就应该趁这种时候,多接触一些。”左相夫人苦口婆心劝导。 柳凤青勉强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娘。” 她不能再把九皇子也错过了,一个个身份不如她的贱女人都做了皇子妃,她要是嫁得比她们差,脸要往哪儿搁。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不许尖叫 大雨下了大半个时辰后,渐渐停歇。 燥热的空气一扫而光,凉风伴着湿润的气息吹拂在人的身上,倍感舒爽。 雷栗派了护卫来回禀,了明大师得到下午未时才有空见客。 “未时啊,还有好久呢,咱们去后山逛逛吧。” 她们来得早,就算休息了快一个时辰,离未时还远着呢,董明月有些闲不住。 “行啊,四处逛逛,等吃了中午饭,歇一会儿,刚好去见了明大师。” 薛小苒算了算时间,点头同意。 “叫上慧娘不?”董明月问她,毕竟暂住在同一个院子。 “去问问吧,也许她们另有安排也不一定。” 两人往隔壁厢房走去。 御史夫人乐于见到女儿与同龄姑娘一起玩耍,所以很是赞成。 “慧娘,你们一道去玩吧,娘点了长明灯,再去听了悟大师说经,你素日也不喜欢听经,就与县主她们去玩吧。” 既然沙慧娘一道去,薛小苒就不好把薛小磊一起带去了,她去了趟小院子,给乌兰花塞了几锭碎银子,让她和薛小磊去四处逛逛。 三个姑娘带着丫鬟护卫,缓缓往后山方向走去。 雨后的山寺自有一股清新的景象。 林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树叶上不时有水珠滴落,三人踩着未干 的青石板一路慢行。 “慧娘,你们今天怎么也跑到大慈安寺来了?”董明月随口问道。 “今天初一呀。”沙慧娘看了她一眼,“为了让佛祖菩萨感受到凡人的诚意敬意,大家都喜欢初一十五来上香,你们不也一样么?” 薛小苒与董明月互看一眼,有些尴尬了,她们还真不是因为算好日子才来的。 “难怪今天那么多人都往大慈安寺来。”董明月想起路上遇到的孟丞泽。 “早知道那么多人,换一天就好了。”薛小苒也有些懊恼。 “明月,你们还遇到谁了么?”沙慧娘好奇地问。 “嗯,遇到了一个超级美男子。”董明月夸张比划了一下。 沙慧娘眼睛一闪,能称得起超级美男的人,还会有谁,“是那个云想阁的少东家么?” “……你知道他呀?”董明月有些惊讶。 沙慧娘脸颊微红,有些支支吾吾。 薛小苒就想起乌兰花说过,孟丞泽被一群贵女围堵在自家店铺的事情,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孟少东家真的也到大慈安寺来了?”沙慧娘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是,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他说到寺庙礼佛。”薛小苒点点头。 沙慧娘一双眼睛就亮了起来。 “怎么,你想扔下 我们,去找美男子么?”董明月瞧着,打趣她道。 “没有的事情,你别瞎说。” 沙慧娘眼神有些躲闪,上次她溜出去,与一群相熟的少女们围观孟少东家,不知怎的,被她娘知道了,她被狠狠训诫了一顿,并且,还被禁了足。 这次,要不是她娘亲自带她出了,她现在还在屋里待着呢。 虽然,她心里很想去,可她没那个胆子。 几人说说笑笑间,拐过了几个弯道,渐渐开始往上攀爬。 山道两旁树木葳蕤,各种植被枝繁叶茂,山风一吹,通体生凉。 几人走着,也不觉得热。 “要爬到山顶么?”薛小苒抬头看着林木茂密的高处。 “上去才好玩,上面有个修建在岩壁上六角凉亭,站在那里可吹山风可舒爽了。”董明月指着山上某处。 “行啊,我没问题,慧娘,你爬得上去么?”薛小苒转头看着偏娇小的沙慧娘。 “我,我当然也可以。”沙慧娘看了看高高的山顶,咽了口吐沫。 “哈哈,你别逞强,累坏了你,等会要害我被你娘骂哦。”董明月哈哈大笑。 沙慧娘瞪了她一眼,“我也爬上去过的,好么。” 住在京城的闺阁千金,谁没到过大慈安寺。 薛小苒也跟着笑,“ 行,咱们上去。” 她和董明月依旧穿着一身骑装,两人都不喜欢动不动就换一身衣裙,带了备用衣裙,也懒得去换,此时,穿着爬山正好合适。 沙慧娘却是一身草青色襦裙,爬起山来当然没有她们方便。 走了半刻钟后,她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不过,为了不被董明月嘲笑,她咬牙跟着不掉队。 “咱们到了山顶,然后从另一边下山,最后那个请客喝茶。”董明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薛小苒白了她一眼,“你这不是欺负我们两么,不干。” 沙慧娘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自己体质最弱,德福县主是在维护自己。 “那先到那个请客,我泡好茶等你们。”她大笑一声,迈着大长腿,蹭蹭蹭往上跑去。 宝珠无奈,只好飞快跟上。 薛小苒摇摇头,等着沙慧娘慢慢往上。 到达山顶时,四周空茫茫,哪还有董明月的踪影。 薛小苒环顾左右一遍,四周林木茂密,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儿鸣叫一声,安静得有些诡异,她有些担心董明月。 招来两个护卫,让他们顺着山道下去,把人找到护着。 她身后跟着四个护卫,雷栗没有跟过来。 “慧娘,你还能走么,这里太安静了,我 们也下去吧。” 沙慧娘胆子更小,虽然她腿脚很累,也忙不迭地点头。 山上容易下山难,看沙慧娘和她的丫鬟累得汗流浃背,薛小苒让清宁帮着扶一扶沙慧娘。 好不容易快走到山脚边,扶着沙慧娘的清宁脸色一变,放开了沙慧娘,抽出腰间软剑,一个跃起往前蹿去。 空气中传出了兵刃相接的撞击声。 两名护卫立马抽出佩剑护在了四周。 沙慧娘吓得脸色发白,凑近了薛小苒。 薛小苒仔细倾听,好像有董明月呼喝的声音,顿时眉头一皱, “清宁,带着他们过去帮忙。” “可是,县主,您这需要人护着。”清宁犹豫。 “我们在后面,远远跟着。”薛小苒神色肃穆,董明月此刻需要帮助,她扶着沙慧娘,示意他们加快速度。 清宁一咬牙,招呼护卫,提剑往前冲去。 打斗声看似离得远,实际转了个大弯后,视线豁然开朗。 略显空旷的山底下,横七竖八躺着的死尸显得很是血腥,薛小苒忙止住去势,把沙慧娘拉过一边的树干后躲避踪影。 “不许尖叫,小心招来坏人。” 她瞅着沙慧娘与她的丫鬟一脸想尖叫模样,赶紧制止住她们。 沙慧娘两人煞白着脸,死命捂住唇。 第四百六十五章 居然还有好友 空地上,董明月挥舞着手里不知从哪捡来的一把长剑,与几个蒙面人对阵,她身旁,宝珠同样执着兵器帮忙。 两人身上都带着血迹,薛小苒看得心惊胆战。 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衰神附体,怎么好像每次出门,总要遇到些祸事。 雷栗的手下围在她们身旁,顶着外围几个蒙面人的攻击。 而另一边,薛小苒赫然发现,孟丞泽带着他的随身护卫,也正奋力地抵挡着蒙面人,他的四周,已经倒了一地的尸体,四处血迹斑斑,可见战况有多惨烈。 孟丞泽雪白华贵的轻衫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大片的血迹,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这些难道是,孟丞泽的仇家?不应该呀,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跨越国界千里迢迢来刺杀他? 咦,好像不对,他身后护着的人,又是谁? 一个穿着石青色长衫的男子倒在灌木边,他身旁有两个浑身是血,护卫打扮的人护着。 看来他才是被追杀的目标了。 清月领着两个护卫冲过去,立即把原本对峙着的局面打破。 蒙面人节节败退。 眼看着任务没法完成,一声哨响后,对方开始扯呼。 留下一地的鲜血和尸首。 董明月 提着剑,还想追过去,那边倒在地上的青衫男子叫了一声,“别追了。” “姜大哥,你没事吧?”董明月朝蒙面人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没有大碍,明月,这次多谢你了。”青衫男子艰难地从地上坐起,露出一张清俊消瘦的脸庞。 “还有这位兄台,多谢拔刀相助。” 他朝孟丞泽拱手致谢。 “兄台客气了,孟某也是因为看到董小姐帮忙,才出的手。” 孟丞泽这话,既给了董明月面子,也说明了,为何素昧平生也愿意出手相助。 青衫男子点头,对他坦承的态度很是欣赏。 “孟少主,多亏了你出手,要不然,这么多蒙面人,我们还真是对付不了,谢谢了。”董明月扔掉手里血淋淋的长剑走了过去,认真道谢。 “董小姐客气了,董小姐既是县主的朋友,孟某自当不能袖手旁观。” 得,这话一出,薛小苒也得感激他一番了。 薛小苒扶着沙慧娘一路走过去,对孟丞泽的说话之道,实在深感敬佩。 不过,他一身白衣几乎全部染成了血红色,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难,他的两个手下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再看他四周倒下的一圈蒙面人,很显然,主要 攻击的目标都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他的出手确实值得众人感谢。 “小苒,你怎么知道要派护卫过来帮忙?” 董明月瞧见了她们从树干背后走出来,忙迎了过去,要不是有护卫的帮忙,她们一主一仆肯定撑不了这么久。 “哎,你先别管这些,赶紧看看该怎么善后才对。” 这一地的尸体和一群伤号,都得先处理好。 “这个啊。”董明月挠挠头,“姜大哥,我派人去给太师府送信吧,让他们过来接你。” 青衫男子显然受了伤,他面色很白,似乎坐着都费劲。 “好,麻烦你了。” “这些尸体嘛,姜大哥,要通知顺天府尹吗?”董明月犹豫着问道,都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得问一下他的意见。 青衫男子神情有些暗淡,他摇了摇头,“等府里的人来处理吧。” 通知顺天府尹不过是家丑外扬而已,何必。 “可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多时辰吧,这么多尸体放在这,要吓坏旁人的。” 薛小苒身旁的沙慧娘都吓得快晕倒了,她想了想,让护卫去把雷栗找来。 “姜大哥,你们身上的伤挺严重的,大慈安寺有懂药理的僧人,你们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伤势吧。”董 明月走了过去。 青衫男子微微颔首,他的手下不知从哪拿过来一双拐杖。 薛小苒瞧见那双拐杖,眼睛猛地睁大。 这不是腋下拐杖么?他怎么会有?难道已经这么快传开了? 青衫男子由手下扶着,艰难起身,然后熟练地拄上了拐杖。 他正想开口说话,一道迅疾的身影闪现在空地前。 “雷栗?” 看清来人后,他轻呼一声。 雷栗听到属下的传话,吓得一路急驶而来,贼娘养的,到大慈安寺礼个佛,都要碰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要是县主被磕着碰着,回去后,殿下非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他还没来得及向县主行礼,就被一旁的叫唤声吸引了注意力。 “姜公子?!”雷栗同样惊呼一声,“是您被人伏击了?哪个王八蛋的胆子这么大?” 青衫男子苦笑一声,“你就别打趣我了,你们殿下来了?” 雷栗是七皇子的近卫头领,他在这,那七皇子应该也在吧。 “没有,殿下去营地巡视了,没空过来,我是跟着县主过来的,这是德福县主。”雷栗瞧着县主身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给两人介绍起来, “县主,这是姜澈姜公子,是姜 太师的嫡孙,殿下的好友。” 连烜居然还有好友,她怎么都不知道? 薛小苒一愣过后,显得很是高兴,她屈膝行礼,“见过姜公子。” “失礼了,德福县主,惊扰诸位,实在不该,也多谢您的护卫救护之恩。”姜澈白着一张脸,客气寒暄。 “没事,意外之事,谁能料到。”薛小苒摇摇头,看他一脸惨白,实在不忍多聊, “雷栗,先让人扶着他们去疗伤吧,这里的尸体,你也和姜公子商量着处理吧,这种事情,你应该很熟悉了吧。” 她得赶紧把沙慧娘扶回去。 “……是,属下会处理的。”雷栗嘴角微抽,虽然他很想说,处理尸体什么的,他其实也没那么熟悉。 “明月,你伤哪了么?”薛小苒扶着沙慧娘绕开地上的死尸走了过去。 “受了点小伤,问题不大,宝珠好像伤得厉害点。”董明月绕着宝珠一圈,“背后被划了一剑,难怪脸色这么难看。” 董明月心疼起来。 “我那有上好的金疮药,赶紧回去上药。”薛小苒招呼她们。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姜澈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微微垂下眼眸看着腋下的拐杖,原来,就是她发明了这种东西呀。 第四百六十六章 真是可惜了 处理好董明月与宝珠的伤势,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期间,沙慧娘与她的丫鬟虽然脸色白惨惨的,可薛小苒问她,要不要把御史夫人叫回来的时候,沙慧娘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用她的话说,就是让她娘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她可能半年内都出不了他们家后院了。 薛小苒无奈,“可是,庙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娘应该也会听说的吧。” “没人瞧见我在那,就不会有事的。” 姜澈他们应该也不会把她们这些姑娘牵扯进去吧,沙慧娘有些庆幸。 包扎好两人的伤势后,屋里的众人总算都松了口气。 “宝珠啊,这是玉肤膏,还剩一点点,等你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就抹上去,消除疤痕效果很好。” 薛小苒把她手头剩下的一点生肌玉肤膏递给了宝珠。 “玉肤膏?可是你表哥制作的生肌玉肤膏?哇,那可是价值千金,还有价无市的宝贝呢。” 董明月凑了过来,她把瓷白小瓶一打开,一张脸耷拉了下来, “哎,怎么就这么一点了?” 薛小苒有些心虚,她上次腰背磨破皮,抹了好多次,感觉有点浪费了。 “我也听说过,说是消除疤痕最佳的药膏了,好多人高价求都 求不来呢。”沙慧娘也凑了过去。 “额,别看我,我手头也没有了,表哥最近一直在宫里,没空炼制这些零碎的小玩意。” 这是濮阳轻澜的原话。 几个女孩子顿感嘴角苦涩,这么好用又珍贵的药膏,在濮阳神医的眼里,就是零碎的小玩意。 “县主,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们那群伤号,他们伤得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沙慧娘小心翼翼提议。 董明月笑着睨了她一眼,“你是想去看孟少东家吧,刚才我可瞧见了,你吓得脸色发白,还一直偷瞄人家。” 沙慧娘的脸就刷的红了起来,嘴角翕动,小声辩解,“我那是看他一身鲜血,太吓人了。” “行了,明月,不许乱说话,孟少主是黎国人,他到京城是为了主持婉娘的婚事,等婉娘成亲后,就要离开京城了。” 薛小苒的意思很明白,孟丞泽不会留在京城,他就是长得再帅再好看,也是镜花水月,让这些怀着少女情怀的小姑娘们,认清点现实,别把自己陷进去了。 董明月撇撇嘴,“我知道了。” 她看到好看的美男子,也觉着赏心悦目,不过,她心里可不会抱着什么奇怪的念头。 刚才还一脸通红的沙慧娘,听完她这番话后,脸颊瞬 间又变回了白惨惨的肤色。 沙慧娘幽幽看了眼薛小苒,扁了扁嘴,似乎觉着她打破了自己小小的幻想。 “慧娘多大了?”薛小苒仔细瞧了瞧沙慧娘。 个子和她差不多,也是娇小玲珑的身材,相貌上看着偏小,皮肤白皙,五官秀气,唇红齿白,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比我小两个月,也十七了。”董明月大咧咧地说道。 “哦,那和你一样,还没定亲么?”薛小苒顺口一问。 董明月是家里宠着护着,十七没定亲,依旧活蹦乱跳的,沙慧娘看着家教挺严的,要是定了亲的话,应该不会对孟丞泽还抱着幻想吧。 她话一落,沙慧娘的脸色更加苍白几分,董明月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薛小苒顿时意识到她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她以前定过亲的,不过,定亲的对象得了急病走了。”董明月小声解释道。 “啊,慧娘,对不住了,我问了不该问的话。”薛小苒连忙道歉。 沙慧娘缓缓摇了摇头,情绪有些低落,“县主不必道歉,这事大家都知道的。” “慧娘,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这也不是谁的错。”董明月忍不住劝了一句。 沙慧娘抬眸看了她一 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屋内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燥闷。 “你们都认识那个姜澈呀?”薛小苒赶紧转移开话题。 “他啊,以前可是咱们京城顶顶有名的无双公子,要不是当年出了事,现在也该在朝堂上大展手脚。”董明月叹了口气。 “是啊,无双公子风头鼎盛的时期,出入文松学院时经常被一群小姑娘围着。”沙慧娘回过神,也跟着叹息一声,“实在是太可惜了。” 薛小苒挑了挑眉,想起他拄着拐杖的样子,难道是…… “那些绑匪真是太可恶了,绑人换取赎金就算了,还把他的一边脚筋都给挑断了。” “就是,太坏了,挑断了脚筋扔进了深山了,姜府的人手寻到他时,命都快没了,脚也保不住了,听说姜老夫人被吓得晕过去,差点没救回来。” “唉,被救回去后,无双公子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内了,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董明月叹了又叹,一脸惋惜。 “我也好久没见无双公子了,要不是你叫出声,我差点认不出来了,他清减了好多。”沙慧娘也一脸沉重。 “脚筋断了?当时没接上么?”薛小苒听得有些入迷。 “接上?怎么接上?”董明月和沙 慧娘同时转头看她。 薛小苒这才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这时期哪有所谓的缝合修复手术,脚筋断了,就直接变成了废人了。 真是可惜了。 “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忍不住又问一句。 “去年初,就在七皇子大捷回京前不久,姜大哥就出事,七皇子回京后,动用了亲卫把那股劫匪全部抓获。”董明月有些激动。 七皇子亲自带队把劫匪抓捕归案后,审讯出的结果,震惊了整个京城。 姜家在京城是名副其实的勋贵世家,姜澈的祖父是正一品的姜太师,父亲是正三品的光禄大夫,叔父是正四品的中书舍人,族中还有不少在朝为官的姻亲,整个家族在朝廷上极有影响力。 而绑架案的策划者,正是姜澈同父异母的庶弟姜玦。 姜澈从小聪慧过人,每年书院的考核都能拿到甲等优绩,而他的庶弟姜玦资质平平,考核成绩自然也平平。 偏生他们同在文松书院,不免总被人拿来比较。 他们的祖父和父亲从小把姜澈当做未来的姜氏继承人培养,对待嫡子嫡孙的态度,与庶子庶孙的态度当然是大相径庭的。 日积月累之下,姜玦压抑的各种怨恨、嫉妒达到顶点,就谋划了这一起绑架案。 第四百六十七章 恍如隔世 “有些人的心可真是黑暗呀,可他为什么要让绑匪把姜澈的脚筋给挑断了?”薛小苒感叹后,又问了一句。 “因为姜氏继承人不能由一个瘸子当任。”董明月指出重点。 “还有他想看无双公子低落到尘埃的样子。”沙慧娘补充。 “这些,都是他被抓捕后说的,据说当时他的情绪可激动了,被抓以后破罐子破摔,骂了好多难听的话。” “要不是有人拦着,姜太师气得都想一剑了结了他。” 两人七嘴八舌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仿佛她们亲眼所见似的。 最后的结果,姜玦被逐出了族谱,判了流放,他的姨娘被送到了家庙常伴青灯。 虽然姜玦被严惩大快人心,可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一半,姜澈也再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姜澈了。 他的左腿最终还是瘸了。 瘸了腿的姜澈消失在公众眼中,一年多的时间,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 “那这次的袭击又是怎么回事?” 不怎么出门的姜澈,一出门就遇到了这样刺杀? 董明月与沙慧娘也摇头,表示不清楚。 “我一下山,就瞧见一群蒙面人在围堵他们,蒙面人很多,原本我是不敢 管的,可看到是姜大哥,又不能不管了。” 他们这群京城子弟,都有比较玩得来的圈子,姜澈有个妹妹与董明月还算合拍,没出嫁前她们都在一起玩,所以,她与姜澈也很相熟。 朋友有难,自当不能见死不救,董明月咬牙就冲了过去。 对方人多,她和宝珠也只能帮姜澈那方减轻一点压力,姜澈带的两个护卫身手不凡,可架不住她们人多,渐渐也开始顾不上主人,姜澈因此负伤。 好在,孟丞泽带着他的手下及时出现,后来,薛小苒的两名护卫也赶来帮忙,形势才算缓和下来。 等清月领着护卫过来帮忙,总算打跑了那群蒙面人。 董明月当然也不知道,是谁会派遣那么多蒙面人来刺杀姜澈。 薛小苒听完后,若有所思,联想到姜澈有些苦涩的态度,十之八九是牵扯到他们家族内部的暗斗。 几人说着话,院子里有丫鬟回禀,御史夫人派了婆子回来,询问她们的安全问题。 沙慧娘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自己出去应付婆子去了。 薛小苒趁空让护卫去找找薛小磊他们,大慈安寺很大,袭击的蒙面人没有惊动前面上香拜佛的 香客,大雄宝殿那边依旧人声鼎沸。 薛小磊和乌兰花不知到哪处玩耍去了,还是得确认一下他们的安全才行。 打发了婆子,三人决定先去探望一下伤者。 他们所在的院落,是清修院,离清思院不算太远。 找了沙弥带路,不一会儿就到了,一进去发现他们都聚集在院中高大的槐树下。 有监寺正在与姜澈说话,后山脚下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又死了那么多人,大慈安寺不可能装聋作哑,而且,姜澈虽然瘸了腿,背后代表的依旧是整个姜家,谁都不敢轻视于他。 孟丞泽换了身葛黄色素面细布袍子,颜色暗淡的长袍与他俊逸艳魄的脸很是不搭,一看就不是他平日会穿上身的衣裳。 “县主,诸位小姐,今日受惊了。” 虽然穿着不甚适合的长袍,孟丞泽唇角的上扬的角度依旧那般邪魅狷狂,潇洒不羁。 一旁的沙慧娘想到先前薛小苒和董明月的话,她是忍了又忍,才勉强做到不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孟少主,伤势如何?可有大碍?”薛小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劳烦县主记挂,孟某并无大碍。”孟丞泽拱手施礼。 他 略一弯腰身上葛黄色宽松长袍就松垮垮地往前坠,薛小苒瞧着忍不住眯眼一笑。 对于向来喜好华丽贵气的孟丞泽来说,这身猪肝色中又带点土黄色的衣袍,大约是他穿过最丑的一身衣袍了吧。 瞧她笑眼弯弯,孟丞泽下意识往身上看了一眼,顿觉有些无奈。 寺庙内只提供这种宽大松垮的衣袍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暂时穿上了。 “让县主见笑了。” 薛小苒连忙摇头,随口就夸道:“孟少主人中龙凤,穿什么都无损你的英雄气概。” 哦,这回不说他是多情桃花眼了?孟丞泽嘴角微抽。 “孟少主,你武功很不错呀,学了几年了?”董明月对他的武艺很感兴趣。 “董小姐谬赞了,在下自小习武。”孟丞泽转头看向董明月,笑容和煦又带着些许不羁。 两人就武技交流了起来,一旁的沙慧娘羡慕地看着董明月,却没敢插话进去。 薛小苒往大槐树下看去,姜澈坐在树下的藤椅上,同样换了一身葛黄色长袍,脸色明显不大好。 监寺问了些问题后就离开了,也没有过多盘问。 这种事情,自有专门管理的人来管,轮不到他们寺里 插手,只要确认贵客平安无事,旁的事情他们也就不管了。 “姜大哥,你没事吧?”见监寺离开,董明月这才走了过去。 “我没事。”姜澈摇摇头,清俊的脸带上几分浅淡的笑意,“今日多谢你们了,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姜大哥这话就见外了,有空到我家坐坐,我哥他们也好久没见你了。”董明月咧着嘴笑。 姜澈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姜大哥好。”沙慧娘瞧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垂着脑袋凑过去行礼。 “慧娘也来了,刚才吓坏了吧。”沙慧娘从小胆子就小,一个圈子里长大的人,大家当然都知道。 “没有,姜大哥,你没事,太好了。”沙慧娘的眼神很是真诚。 姜澈的神情就有些恍惚起来,有多久没瞧见这些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了,竟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要不是连烜回京后,给他送了对拐杖,他甚至连在院子里活动都很困难。 有了拐杖,让他至少能不靠旁人的搀扶自行走动,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大愿意走出自己的院门。 这次到大慈安寺,还是母亲的再三要求。 结果…… 姜澈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 第四百六十八章 朋友不在于多 传讯的人,带着姜府大批的人手过来,薛小苒她们见状,辞行离开。 “刚才听那边的下人手,姜大夫人听闻姜澈被袭击,人都吓晕过去了。”董明月叹着气摇头。 “可不是么,姜大哥好不容易出门一趟,都要遇到这种糟心事。”沙慧娘也摇头。 “好了,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你们也别唉声叹气的了,慧娘,瞧,您娘回来了。”薛小苒下巴往前面一扬。 御史夫人领着一群丫鬟婆子急匆匆而来,想来也听到了风声。 在看到沙慧娘平安无事后,板着脸叮嘱她们回院子里休息,不要到处乱跑,然后就往清修院看望姜大夫人去了。 姜家来了一大群人手,估计要把附近都盘查一遍,她们这些女眷也不好到处溜达,干脆就回了院子。 薛小磊和乌兰花被护卫找了回来,知道事情经过后,乌兰花拉着薛小苒悄声道:“县主,一会儿您到大殿上求一枚平安福吧。” 连乌兰花都觉着她最近有些霉运缠身了是吧?到哪都能遇到麻烦事,薛小苒无语望天。 几人在院子里吃了素斋后,各自回厢房歇午觉。 将至未时的时候,薛小苒带着薛小磊去了了明大师的 禅室。 许是庙里发生了刺杀事件,了明大师面色有些沉重,匆匆给小磊侧了字,算了时辰,然后把修改后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红字上递给了他们。 薛小苒也不在意,从清宁手里接过提前准备好的封红递给了了明大师,带着薛小磊告辞离开。 “姐,日子推后了两天。”出了禅房,薛小磊小声说道。 “嗯,也就是七月十六日,可以,我们小磊以后每年七月十六日过生辰。”薛小苒也瞧见了,笑眯眯拍着他的肩头。 身世和生辰八字问题一直是压在薛小磊身上的一块大石头,虽然,薛小苒根本不相信这种,可架不住这里的风俗环境如此。 如果修改一下生辰八字,能让薛小磊放宽心一些,那何乐而不为呢。 瞧着薛小磊眼底露出几分喜悦,薛小苒觉着,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两人往清思院的方向走去,既然把事情办好了,那就赶紧回去吧,后山死了一大群人,待在这里也不大好。 “……抢了人家院子,还好意思说风凉话?脸可真大。” 还没走到清思院,董明月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薛小苒一听,这又是与谁杠上了? “……胡说,那是人 家赵夫人乐意腾出厢房让给我们的,可不像某些黑心黑肺的人,明明有空房也不愿意腾出来。” 柳凤青略显尖细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艾玛,两人又对上了。 薛小苒带着薛小磊走过去的时候,董明月与沙慧娘一边,柳凤青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小姐一边,正吵得不亦乐乎。 瞧见他们姐弟俩过来,两边的战况总算停了下来。 那个不知名的小姐拉了拉柳凤青的衣袖,用眼睛询问她。 眼前这位可是圣上亲封的德福县主,按理她们都是要见礼的。 柳凤青心里怄气,哪里愿意,她转过头,假装看不见。 那小姐无奈,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行礼。 董明月就给沙慧娘使了个眼色,沙慧娘领会,两人同时屈膝行礼,故意大声道,“见过德福县主。” 这回看你们怎么装聋作哑,嘿嘿,董明月调皮地朝薛小苒眨了眨眼。 薛小苒忍着笑,也故意端起了架子,回了一句,“不必多礼。” 然后,众人的视线就落在了柳凤青那边。 火辣辣的视线盯得柳凤青脸皮都快被灼烧起来了,柳凤青一口银牙快要咬碎。 不得已,她只得绷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勉强行 了个礼,“见过德福县主。” 她身旁的那位小姐忙跟着行礼。 “哟,我娘整天对着我说,你看看你,规矩礼节都学到狗肚子去了么,动作仪态没有一点规范,正是应该让她来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不规范。” 董明月佯装掩唇轻笑,眼底满满都是讽刺。 柳凤青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瞪了眼董明月后,拂袖而去。 “切~吵架吵不过,打架也打不过,最会的就是瞪人和放狠话。”董明月朝她们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薛小苒哈哈一笑,她反倒很喜欢董明月这种敢作敢为,直爽利索的性子。 一个人落入这陌生的异世,除开在丛林那段时间有些随性肆意外,踏入人烟的地方后,她在外人面前都慢慢收敛了外放的性子。 面对陌生的人,陌生的世界,陌生的风俗与观念,大多数人都会竖起一道自我保护的围墙,她也不例外。 在丛林里,穿着兽皮草鞋,身边只有一只猴子,和一个口哑眼盲的男人,她想干嘛干嘛,毫无顾忌。 出了丛林,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群,自我约束的事情就渐渐多了起来。 一开始,没有身份,没有路引,害怕被当成流民被 捉起来,到现在,成了濮阳轻澜的表妹,御赐的德福县主,过不久还会变成七皇子妃。 这一切身份的转变,不过经历了短短半年时间,薛小苒有时候会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所以,现在除非在熟悉的人面前,她才会放下心里竖起的那道防备,变得活跃开朗些。 “好了,你就别老和她吵架了,等你娘知道,你又要挨骂了。”沙慧娘扯了扯她的衣角。 “哼哼,对上这种人,就不能忍,越忍她越来劲,非得狠狠扇回去,把她打疼了,下次就不敢来惹你了。” 董明月不以为然,在这个圈子里,她的人缘虽然不大好,可真正敢惹她的人也不多。 她乐意这样活着,那些假模假样的人,她还不愿意跟她们做朋友呢。 沙慧娘与她的个性却相反,她是个谨慎细微又有点胆小的人,向来做不来这种得罪人的事情。 刚才跟着董明月逗弄柳凤青,在她看来,已经很不符合她平日低调的个性了。 薛小苒更喜欢董明月的个性,但也不排斥偏柔弱的沙慧娘,人嘛,总是各有各的脾性,只要合得来就可以当朋友,合不来,那就不要勉强。 朋友不在于多,而在于真诚。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太过殷勤 一行人整理好东西,从清思院离开。 沙慧娘还得留在院子里等御史夫人,只得依依不舍地挥别了她们。 未时过半,来上香的香客已经不多,长长的台阶上没了来时人潮汹涌的景象,她们的马车和马匹都已经等候在空地上。 “宝珠,你背后有伤,跟兰花坐马车吧,让清宁骑马。”薛小苒把她们的位置换了一下。 宝珠看了眼董明月后,屈膝道谢。 “咱们走吧,回到家太阳也该落山了。”薛小苒抬头看了看天色。 “走。”董明月利索地翻身上马,动作潇洒又帅气。 薛小苒可没那么厉害,她个矮,马背高,只能双手抓着马鞍借力上去,费了些劲才坐得稳妥。 “雪玉啊,咱们回去吧。”经过早上的一段试骑,薛小苒感觉,她与雪玉已经建立了良好关系。 知道她是初学者,连烜挑选马匹时,主要也是以性情温顺为主,很容易磨合熟悉。 她伸手摸摸雪玉白色的鬃毛,两腿一夹,马儿嘚嘚向前跑动起来。 车队刚刚驶上官道,背后有马蹄声响起。 薛小苒转头一看,艾玛,换了身月白色云纹团花劲装的孟丞泽骑着他的骏马过来了,身后黑压压地跟了一串护卫。 先头去太师府报信的人,也给孟府报了信,他手下的人马呼啦啦就过来了,还特地给他带了替换的衣衫。 “……孟少主,你身上还带伤呢,能骑马么?” 记得他伤得也不轻呢,不能换辆马车坐么,非要骑马受罪。 “县主不必担忧,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孟丞泽一甩他手里的缠着金银丝的马鞭,嘴角勾起半边弧度,带着一种坏坏又洒脱不羁地笑。 小样儿,刚包扎好伤口就这样嘚瑟,等你伤口被颠裂开,就知道错字怎么写了,一个伤患还想要耍帅,薛小苒径直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孟丞泽被她的白眼唬得一愣,他说错话了么?怎么好端端地赏他一个白眼?会对他翻白眼的女子,她还真是第一个呢。 这个白眼翻得还挺可爱的,孟丞泽感觉很是新鲜。 “孟少主,你这匹马是什么马呀,看着品种很稀缺的呢?”董明月被他胯下的骏马吸引住眼球。 马匹高大雄健,浑身好像朱砂点染,四蹄矫健,奔跑有力,很是神骏。 董明月瞧着两眼放光。 “这马是火骝驹,虽然神骏,但性子刚烈,不易驯服。”孟丞泽拍了拍火骝驹脖颈,它嘶鸣一声,气息雄厚,表情凶 狠,一看就不是匹好惹的马。 就连董明月胯下的红云都不自觉移开了两步。 “啧啧,果然凶悍如斯呀,我们红云都被它唬住了。”她嘴里啧啧有声,眼底却闪着跃跃欲试的光亮。 “明月,不可以。”薛小苒落后他们几步,一眼瞧见了董明月的表情,立即出声阻止。 董明月表情微僵,回眸幽幽看了她一眼,“你又知道我要干嘛?” “……我眼又不瞎,你眼里就差没写着我想骑,我要骑了。”薛小苒没好气道。 孟丞泽抿了抿唇角,压住上涌的笑意,“抱歉了,董小姐,这火骝驹脾气确实不是很好,恕在下不能把马借给你骑了。” “驯服烈马才有成就感。”董明月嘀咕一声。 “那你去跟你娘说起,她答应了,你再说话。”薛小苒不急不慢地跟在他们身旁。 “哼。”个个都知道拿她娘来压她,她朝薛小苒做了个鬼脸,到底没再坚持要骑马,“孟少主,这马是从哪买到的?” 她问起别的问题。 孟丞泽瞧她的注意力都在马匹之上,倒是有些意外,当然,他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一一回答。 他们的话题围绕在马匹上,薛小苒悄悄瞥了眼孟丞泽。 这家 伙,跟着跑这趟是为了什么? 作为无利不起早的精明商人,她可不大相信,他会没有目的地跑这一趟。 等见到孟婉娘得好好问问才行,这厮心眼太多,还是婉娘可爱些。 一行人回到西城门,已经到了申时。 早上的一场大雨似乎把城墙冲刷一新,远远看着似乎还泛着光泽。 华安街与井岚巷在同一个方向,而董府走到一半就得换了方向。 董明月依依不舍地挥手归家去,薛小苒瞅着孟丞泽开了口。 “孟少主,可是有什么事情?” 孟丞泽惊讶,她居然问得这么直接。 “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好解决,你可以说说看,当初连烜答应过你的事情,肯定是算数的。” 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薛小苒觉着他应该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才会跟了这一路。 当然,也幸亏他今天跟来了,要不然,姜澈和董明月大概就不会这么好运,能全身而退了。 孟丞泽眼眸微闪,他这趟跟着去大慈安寺,其实并没有怀着什么目的。 说出来,可能他自己都不信。 昨个儿听婉娘说起这事,他还没怎么注意,等到了早上,心血来潮般带着两名护卫就跑来了。 可她这么一说,好像不说出 什么目的,更加不对似的。 不过他不否认,他对眼前这女子好奇感满满,所以有些刻意地想要接近。 孟丞泽沉吟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我们孟家打算在京城再开一家桂祥斋和一家百味斋,县主觉着可行么?” “行吧,为什么不行呢,只要是正当生意,没什么不行的,你们百味斋的菜式偏南面口味,在京城应该挺有市场的,不过,桂祥斋又是卖什么的?” 薛小苒在苍郸城的时候,好像没瞧见过桂祥斋。 “是糕点铺子,等到开张那日,给县主送些糕点尝尝,都是以南面的糕点为主。”孟丞泽笑着介绍。 “好啊,不瞒你说,我也喜欢你们那边的吃食,以后说不得会是你们店里的常客了。”薛小苒本就是南方人,口味自然也偏向南方。 “荣幸之至。”孟丞泽眼波流转,笑颜粲然,自带风韵。 雷栗驾马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瞧着孟丞泽眼角眉梢流露出的转盼多情,还有雌雄难辨的魅惑俊颜,他心里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这孟氏少主是不是太过殷勤了些。 要是让殿下瞅到了,醋坛子打翻,有他好瞧的。 想起自家殿下那张冷得掉冰碴子的脸,雷栗咽了口唾沫。 第四百七十章 能有个姑娘样么 大慈安寺的事情,已经飞鸽传书上报给了殿下,殿下很快要赶回来了。 不过,让县主差点陷入危险的境地中,他就老实等着被训吧,雷栗有些蔫巴巴地扫了眼孟丞泽。 心里腹诽一句,你小子最好不要对着县主笑得那么荡漾,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阿嚏”孟丞泽用力打了个喷嚏,震得他身上的伤口隐隐有裂开的迹象,原本嘴角噙着的笑意,就变得有些扭曲。 这是谁在背后惦记着他,让他在八月天里打喷嚏。 孟丞泽抿着唇四下看了几眼,对上了雷栗那双幽幽的黑眸时,皮肤晒成古铜色的大个子,眼神有些晦涩莫名地盯着他。 聪明如孟丞泽,脑子那么一转,就知道他为何要这么盯着自己了。 这是七皇子身旁的得力护卫,如今护在德福县主身旁,说明了什么?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来。 孟丞泽想起第一次同时见到两人的场景,当时他们衣着简单,言行低调。 一个高大粗犷气势惊人,一个娇小俏丽活波爱笑,那时孟丞泽还觉着,这对夫妇组合有些怪异偏又让人觉得挺和谐。 谁曾想,他们当时只是对假扮的夫妇。 可就是假夫妇,当时男子那种带 着温柔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孟丞泽看了眼白马背上那抹珊瑚色的身影,眼神有些复杂,说起来,七皇子运气还真好,中毒负伤眼瞎口哑那样悲惨的状态,都能遇到好心的姑娘相助,最后,还抱得了美人归,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呀。 薛小苒若有所觉,侧头往他看去,被他满眼的复杂盯得莫名其妙,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 一回到薛府,被留在府内的阿雷呲溜溜就跑了过来。 围着他们“吱吱”乱叫了一通,很显然,是在指责他们不带它出去。 薛小苒笑嘻嘻地蹲下地,摸摸它的脑袋道:“我们去大慈安寺,可不敢带你,万一你调皮惹怒了佛祖,被镇压在五指山下,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薛小磊和乌兰花听着听着都纳闷起来。 他们都听不懂,阿雷就更加了,它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溜到薛小磊身旁寻求安慰去了。 薛小苒自娱自乐地哈哈笑起来。 回到院落,洗了把脸,离晚饭时间还有一段距离,薛小苒直接往罗汉床上一躺,踢飞了脚上的鹿皮靴子,把脚丫搭在了罗汉床的扶手上。 “好累啊~”脑袋枕在靠枕上,薛小苒长舒一口气。 今天一整天 在骑马爬山,体力有点透支,薛小苒打了个哈气,阖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坐到了她身旁,薛小苒吓得猛一睁眼。 熟悉的面孔印入眼帘。 “咦?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明日才回么?”薛小苒一看是他,也不管了,继续以放松的姿态躺着,脚丫照样挂在罗汉床的扶手上。 连烜本来有些沉着的脸色,瞧她懒散自在的样子,脸就有些绷不住了。 “你呀,还能有个姑娘样么?”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我怎么就没有姑娘样了?”薛小苒不服气,即使躺着也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 连烜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起伏的曲线上。 她身上穿着合身的珊瑚色骑装,贴身的设计让她纤瘦玲珑的身型显得起伏有致。 连烜半垂的眸色一深,喉头缓缓移动,他移开视线,伸手搭在她的肩头,一把把她扶起。 薛小苒一时不查,整个人被他抓起,一时有些晕头晕脑,扑向了他怀里。 连烜唇角微翘,神情坦然地把她搂在怀里。 薛小苒微愣了一下,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一掐,扎实的肌肉却让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干脆哼了一声,把脑袋埋在他肩头上不动弹。 女子 侧靠在他脖颈间,露出一截纤细粉颈,白润细腻的肌肤一直延续到珊瑚色的衣襟内,略微松散的衣襟中露出一条粉色的细绸带。 连烜突然觉着被她依靠着的胸膛似着了火一般,烧得他浑身的血液冲向了某处。 他猛地攥紧拳头,失策了,原以为换个姿势会好一些,结果,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那个姜澈是你的好友?” 薛小苒一无所觉,只懒洋洋地靠着他打哈欠,原本她都快睡着了。 “……嗯。”他轻缓地呼了口气。 “他今天被一群蒙面人追杀呢,伤得好像不轻。” 早上的一场大雨,带走了闷热的空气,屋内的温度也凉爽了几分,薛小苒就这么靠着他,声音带上了几分懒懒散散的慵懒。 连烜把视线从那粉色的细绸带移开,“……嗯,我知道。”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两分,沙哑中还透着隐忍。 薛小苒若有所觉,想坐直身体,却发现肩头被他大掌给按着,不许她动弹。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么?干嘛压着我?” “……咳,别动,我没哪不舒服,就是想这样抱着你而已。”连烜不自然地干咳一声,干脆两只手都环在了她身上,防止她起身, 看到尴尬的一幕。 他的话让薛小苒红了脸庞,心里有种甜丝丝的感觉。 她没想太多,伸手揽住了他精瘦结实的腰。 “姜澈的那双拐杖是你送给他的?”继续聊起姜澈的话题。 “是,他一年多年左腿腿筋被绑匪挑断,伤得太过严重,连走路都很困难了,当初,你让木匠做出拐杖给我用的时候,我就想着回到京城,给姜澈做一副。” 他说话的声音缓慢而醇厚,自带一股催眠的韵律,薛小苒又打了个哈气,随口说了句: “可惜了,如果早些时候,他的脚筋没萎缩,也许还能接起来。” “……接起来?”连烜楞了一下后,垂眸看着她半阖的眼睑,“怎么接?” “额,就是把断了的两条筋用针缝合起来,然后固定好,等断掉的筋自己长好。”薛小苒见他感兴趣,从他怀里扬起了头。 “……又是你们那里的法子?可有治愈的例子?”连烜垂眸看着她,眼神颇为慎重。 薛小苒眨巴着眼睛就笑了,“当然有治愈的例子啊,这种开刀治病的外科手术,你师兄不是也做过么,只要条件允许,应该是不难的。” “什么条件?” 连烜的手搭在她肩上,把她扶正了坐好。 第四百七十一章 你是谁的姐姐 “这个啊,就是病人的条件和手术的条件啊。”薛小苒被他推开,也清醒了起来, “可是,首先你这病人的条件可能就不大合适了,他的脚筋断的时间有点久了,脚筋大概已经萎缩了,手术的困难度就高了。” 本来手术条件就差,病人自身又有问题,薛小苒对此可不抱乐观态度。 连烜摇摇头,“他的筋骨应该没有你说的那种萎缩状态,那时我给姜澈开过一个接筋续脉的方子,他家里人一直按着方子给他浸泡脚踝。” 要不是姜澈的脚筋断得太彻底,那药方本该起到接筋续脉的功效才对。 “这样啊,那接筋的手术应该是可以做的,不过,这事你得把你师兄找来,嘿嘿,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可没本事自己动手。” 薛小苒盘腿坐好,手术这等大事,也不是说动手就能动手的,就算是濮阳轻澜这样的神医,也得找几头猪或者羊来练练手才行。 连烜伸过手,把她睡得有些散乱的碎发往后拨去。 “姜家有个姑太太是宫里的太皇太妃,太皇太妃无儿无女,姜澈小的时候经常入宫陪伴太皇太妃,我和姜澈是从小就认识的,那时,他在宫里很照顾 我。” 连烜回忆往事,神情带了几分怅然。 他小的时候日子很不好过,受伤是常事不说,还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 “……哥哥,给你吃。” 四岁的白胖娃娃从他的小兜里拿出一块雪花糕,睁着明亮纯净的眼睛,看着躲在御花园太湖假山洞里,瘦小冷漠的男孩。 男孩略大,眼带警惕地看着他,虽然雪花糕的香味很是吸引他的味蕾,可戒备的心态让他绷紧着一张略显瘦弱的脸。 “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糕点了,哥哥,给你吃。” 白胖娃娃奶声奶气地把雪花糕硬放到了男孩手里,“我姑祖母说了,好孩子要多吃饭,长多多的肉肉才好看。” 男孩看着手里被捏得有些变形的雪花糕,再看看白胖白胖的小娃娃,嘴角用力抿了起来。 他知道小娃娃是谁,夜宴的时候见过,他记性一向好,更何况是这么胖的小娃。 被整个姜家捧在手心的宝贝嫡孙姜澈。 五岁的连烜已经开始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孔,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蜷缩在假山山洞一角。 他不想待在庭华宫,总是想方设法溜出宫外,宁愿四处躲藏也不愿回到那个令他厌恶的地方。 每次 被人送回去,那女人总会冷冷地说,“有种你就死在外面不回来。”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死在外面也不回去,可宫里所有的人找到他时,都直接把他往庭华宫送,年幼的他能做的只有沉默以待。 小胖子像个弥勒佛般,总是笑呵呵跑到他身旁,掏出随身带着的糖或者糕点分给他。 “哥哥,给你吃。”小胖子从小兜里掏出一块糕点放他手里,这次换了玫瑰糕。 有时候在假山洞,有时候在凉亭后,有时候在轩榭一角,小胖子姜澈每次进宫总会想办法找到他。 那时的连烜虽然总是板着脸,可小小的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小胖子的好意,一来二去,两人似乎就有了默契。 太皇太后因病早逝,后宫内辈分最高的就是太皇太妃,加上姜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武轩帝对太皇太妃的态度还算不错。 姜澈在宫里的待遇自然也高,小小的白胖娃娃身后一般都跟着三四个宫娥。 宫娥把这事禀告了太皇太妃,太皇太妃召见连烜,瞧着瘦小孤僻的他,很是怜惜,向来不管后宫诸事的老太妃,破天荒地找来了庭华宫的皇贵妃狠狠训斥了一顿。 皇贵妃虽然恼恨, 但在每日的饭食上,总归不敢太过苛责对待了。 “可怜的娃。”薛小苒听完,心有点抽疼,她依了过去,把脑袋凑近他肩头,把他的大手握在手里抬起,靠近嘴边亲了一下。 “以后姐姐疼你。” 原本有些许涟漪荡漾开的气氛,顿时僵住。 “咚”的一声,脑门被敲了一下。 “你是谁的姐姐?”一个冷刀子扫到了她的脸上,当他是阿雷么? 薛小苒摸着被敲的额头,嬉皮笑脸地靠过去,“我是连烜小朋友的姐姐啊。” 连烜很想绷住脸继续呵斥她,可瞧她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小无赖的模样,他那颗冷硬的心实在硬不起来。 “原来姜澈小时候是小胖墩呀。”薛小苒见好就收,赶紧移开话题。 “嗯,他家里一直被宠着,小时候都挺胖的,后来去了文松书院,被同窗嘲笑了,才下定决心减了下来。”连烜回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 “果然,每个胖子瘦下来都是潜力股啊,姜澈要是没瘦,哪来的无双公子呢。”薛小苒感叹。 又说些他听不懂的话,连烜睨了他一眼。 “明天我让师兄回来一趟,你和师兄把手术的事情商量一下。” “他能回来 了么?”薛小苒忙问,上次永嘉郡主说还得等一小段时间呢。 “父皇身体好转不少,师兄应该可以回府住着,白日再进宫诊治。”连烜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姜澈的腿拖的时间越长,接起来的难度越大是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你说他一直泡着接筋续脉的药材,短时间的变化应该不是太大吧。” 薛小苒也不敢肯定,“等你师兄过来看看再说吧,手术不是那么容易能做的,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尽管说,我尽量给你们找来。”连烜把她发髻上松乱的发簪拔了下来。 薛小苒挠挠头,“等我和表哥商量以后再说吧,我没学过医,只是听说过这么一件事,要是不成功,可别怪我呀。” 她不是学医的,手术要准备些什么,她真的也不算很清楚,得好好回想一下才成。 “放心,不会有人怪你的,相反,只会感谢你。”连烜把她拉到怀里,在她鬓角的发丝上印下一吻。 “无论结果如何,你的初衷都是好的,我们知道。” 他继续在她唇畔亲了一下。 温润的唇印在她唇边,似灼烧的火焰般,瞬间把她的脸颊染成了绯色。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不许浪费 连烜在薛府,陪他们姐弟俩吃了晚饭后,直接去了太师府。 此时的太师府,经历过下午的大动荡后,气氛沉重又阴郁。 连烜的到来没有惊动太多人,他径直去姜澈所在的明辉院。 姜澈正由贴身丫鬟服侍着在浸泡药材。 “你来了。”姜澈对他的到来没有感到意外。 今日在大慈安寺遇见德福县主后,姜澈就知道,他今天肯定要赶来一趟的。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连烜也不与他客套,坐到了他身旁。 丫鬟行礼问安,又奉上茶水后,退出了屋内。 “没什么大事。”姜澈清俊的脸上显得有些黯然。 “查出结果了么?”连烜问得直接,他知道姜澈听得懂。 “没捉到证据。”姜澈双唇紧抿。 “哼,不是你那狡猾奸诈的叔父,就是那贪婪好色的仲父,总之,都盼着你死了,大房断子绝孙,他们就好从中谋利了。” 连烜说话很直,这就是家大业大的通病,为了利益和权势,各种明争暗斗,甚至绑票刺杀。 “明明吃了一次大亏,出门在外,还这么大意。” 连烜看着他眉头紧蹙,一股低沉的气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姜澈苦笑地自嘲一声,“谁知道他们 连一个瘸子都不想放过。” “那还不是因为你祖父坚持你继承人的地位,所以那群饿狼才急红了眼。”连烜看得透彻。 姜澈叹息一声,“祖父有时候也执拗了些。” 他这样子,还如何当得起姜氏继承人的身份。 “你先别管这些烦人的杂事,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有,明天傍晚我派人来接你,你去让我师兄看一下。” 现在的状况,先让师兄检查一下他的脚,看看能不能接好他的脚筋才是重点。 “不必麻烦你师兄了吧,我这脚也就这样了。”姜澈垂眸看着浸在乌黑药盆里的左脚,“有你送的拐杖,我去哪也方便多了,你别替我担心,我会好好活着的。” 看他一脸认命的样子,连烜额上的青筋就猛地一跳。 “说什么丧气话,让你过去自然是有事找你,别磨磨唧唧的。” 姜澈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想了想后点头,去就去吧,正好也可以让自己彻底死心。 “行了,别胡思乱想的,去见了我师兄就知道答案了,那我先走了。”连烜起身,“你别送了。” 七皇子驾临太师府虽然只有少数人知道,可就是这少数人,心里都打起了小九九。 姜澈是废了,可姜 太师依旧把他捧在手心,姜澈还有七皇子这么一个挚友,想要弄倒他,绝非易事。 今日刺杀的事情又暴露了目标,再想动手就更难了。 笼罩在太师府上阴郁似乎变得更浓重起来。 二日,下了早朝后,连烜去了雍宁宫,把薛小苒的意思告诉了濮阳轻澜,濮阳轻澜激动地原地蹦了起来。 “嘿,我就知道,她懂得好多事情,就像一座宝藏似的,总有挖不完的惊喜。” 他大力拍打着连烜的肩头,一脸羡慕,“还是你小子有福气呀,娶了这么一个浑身是宝的姑娘。” 连烜冷冷地横睨了他一眼,“你羡慕?” 濮阳轻澜被他冷眼一扫,一个激灵回过神,扯了扯嘴角,转开话题,“你去让你老爹同意我们出宫去。” 把让武轩帝同意的重任交给了他。 连烜睃了他一眼,朝武轩帝所在偏殿走去。 自从阿雷把灵青草摘回来后,武轩帝身上的余毒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排除。 当然,速度虽然慢,但效果是好的。 武轩帝的精神状态最近已经好了不少,只要情绪不大起大落,基本问题不大。 所以,听到连烜的请求后,他沉吟半响,最终点头同意了。 濮阳轻澜从回京到现 在,几乎一直待在宫里,以他从前闲云野鹤般的性子,困在宫内这么久,已经很为难他了。 所以,带着武轩帝封赏了的一大堆东西,濮阳轻澜和郁风扬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终于在未时左右出宫去了。 濮阳轻澜指使着郁风扬把行礼和奖赏的物品送回九塔巷,他自己则直奔华安街的薛府。 路过宣平侯府的时候,他还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 李海来禀,濮阳轻澜到访时,薛小苒和乌兰花正在花厅里做新包的款式。 瞧他急匆匆地大步走进来,薛小苒笑着朝他挥挥手。 “表哥,好几天没见你了,快坐吧。” 有客到,乌兰花自觉起身,从梨花木八仙桌上倒了杯放凉的茶端到了濮阳轻澜的手上。 濮阳轻澜一点没客气,端起茶咕噜噜喝了下去,把茶杯让茶几上一放,就急不可待地追问起如何能把脚筋接起来的事情。 薛小苒昨晚就做好了准备,她拿出几张宣纸,抽出其中一张,指着上面的图画解释如何用特制的针线缝合脚筋。 “表哥,你不是帮病患做过不少外伤手术嘛,其实,道理也差不多的,你可以找一只羊或者猪先做几次实验,能找到手感,效果应该差不多了 ,哦,当然,消毒和手术器皿也很重要,那个消毒酒精最好能研究出来。” 濮阳轻澜认真捋着她说的话,“用猪蹄或者羊蹄来练手?” 他有些犹豫地重复问一遍。 “对啊,不用羊或者猪,难道你要用人呀。”薛小苒瞥了他一眼,“上哪找那么合适的病患?” 濮阳轻澜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他也知道,不容易碰到合适的病患。 “表哥,难道你以前都没用动物练过手,直接就在人身上动刀了?”薛小苒瞪大眼睛问。 濮阳轻澜有些尴尬,“不是,其实,我没做过几次这种手术,以前是在战场后,在几个不动手术就会死的士兵试过。” 薛小苒表示理解,大概是因为,这时期敢在人身上动刀子的大夫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就更得在动物身上多练手了,不论成不成功,各种肉总是可以不浪费的。” 连烜一进花厅,就听到了她这番理论。 “用来练习手术的动物,还能拿来吃?” 他就蹙着眉头走近他们。 “为什么不行,又不是中毒,也不是发瘟,正常处理的羊肉和猪肉,当然能吃。”薛小苒白了他一眼,“不许浪费食物,懂么?” 屋内两个大男人互相对视一眼。 第四百七十三章 这个可以 “我派了人去接姜澈了。”连烜坐到了八仙桌旁,“一会儿,师兄先看看他的状况吧。”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乌兰花上前给他倒了杯茶。 “你今天也回来得那么早。”薛小苒歪着脑袋看他。 看来姜澈在连烜的心中还是挺有分量的嘛。 瞥见她骨碌乱转的眼睛,连烜捧茶的动作顿了顿,她脑子里又在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姜澈那小子也是个倒霉催的。”一旁的濮阳轻澜拿起他喝空的茶杯一屁股坐到八仙桌旁,自顾给自己又倒了杯茶。 能从宫里出来,他心情舒爽,连茶水都能多喝两杯。 “姜家那一大家子也是个大泥沼。” 同样出身世家的濮阳轻澜对这种事情最是清楚不过,他当年也一样因为家族丑陋的利益纠纷而深受其害。 “脚筋被挑断,我遇到过这样的病例,断得彻底的话,腿基本就是废了的,小苒说的接筋法虽然听着有些匪夷所思,但可行性应该还是有的。” 濮阳轻澜把薛小苒画的图纸又拿过来仔细看起来。 “只要条件适宜,断了的筋肯定是能接回来的,我爷爷亲自瞧见过有接好的例子。” 薛小苒又把她爷爷给抬了出来。 像这种断筋治愈的例子 ,他们村就有一个村民,酒后与人打架,被人割断了手筋,去省城大医院接筋成功,后续再忍痛做了好长一段时间康复训练,手腕才算恢复正常。 “令祖父实乃惊世之奇人,所闻所见都独具一格,令人敬佩瞻仰。”濮阳轻澜对于她口中这位爷爷的崇敬之心,如同滔滔江水。 “……哈哈。”薛小苒笑容有些干,“他也就是见识比较多一点而已。” 连烜瞥了她一眼,指头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缠枝莲纹茶盏。 “小苒,这画的是什么?匕首?”濮阳轻澜指着另一张宣纸上画的图案。 “哦,那是手术要用的工具。”薛小苒起身走了过去,“手术刀、小钳子、小镊子、小剪子、缝合针之类的东西。” 据她所知,手术的工具,光是手术刀就有很多种,还有各种旁的辅助工具,可那都不是她能记得清楚的。 能记住这几样,已经是她回想了一晚上的成果了。 “这刀面要薄而锋利,小剪刀要细长,缝合针是弯的,小镊子有尖头的,弯头的和平头的……” 薛小苒指着宣纸上的工具一一比划。 连烜盯着上面的图案,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他想起了她给他的那把能折叠的银色小刀。 他 寻来了京城内最好的铁匠,让铁匠仿照着打制一把折叠匕首,成品倒是做出来了,可没能像银色小刀那般精巧顺畅。 濮阳轻澜从一开始的惊愕,渐渐变得狂热,拿着图纸不断追问细节问题。 薛小苒用她有限的知识点努力回答他的问题。 连烜在一旁仔细听完后,深深看了薛小苒一眼。 姜澈过来的时候,连烜已经派人把图纸拿打造了。 拄着拐杖的姜澈,穿着石青色素面轻衫,衣饰简单低调,显得有些清瘦。 “你小子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惨。”濮阳轻澜撇着嘴摇头。 濮阳轻澜的脾气向来恣意任性,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大多时候不会那么中听。 姜澈似乎也习惯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姜公子,伤势可好些了么?” 薛小苒瞧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由问了一句。 “多谢县主挂怀,在下并无大碍。”姜澈拱手致谢。 “好了,先别废话,过来这坐着,给我看看你的脚。”濮阳轻澜把他拉到八仙桌旁坐下。 半蹲下地,就要掀开他的裤脚。 姜澈猛地往后一抽,“濮阳大哥,县主还在这呢。” 她可是连烜的未婚妻,如何能在她面前失礼。 连烜同样眉头紧蹙, 他转头看向薛小苒。 濮阳轻澜也抬头,“小苒,他的伤口你要不要看看?” 毕竟以后要开刀手术,他想让她帮忙分析一下,往哪动手比较合适。 “师兄,她不是医者。”连烜冷冷扫了他一眼。 “可这方面她懂得比你多。”濮阳轻澜白了她一眼。 看一眼脚腕而已,用得着这么小气么。 “不行。”连烜甩了个冷刀子给他,直接拒绝。 “你个木头愣子。”濮阳轻澜气骂一句。 连烜懒得理他,站起身子冷着脸走到薛小苒身旁。 薛小苒朝他抿嘴轻笑,“表哥,我就不看了,看了我也不懂,你自己观察看看,他的筋有没有萎缩状态就行了。” 连烜的冷脸这才缓和了一些,随后牵着她的手出了花厅,去了一旁的敞厅。 乌兰花端上茶水后,好奇地看了一眼姜澈,也跟着离开了花厅。 “连烜与德福县主的感情很不错啊。”姜澈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只大致听说过他们的事情,并没有仔细问过连烜,这些事情毕竟是比较隐私的问题,再好的朋友也不好开这个口。 “哼,那是当然,这么好的姑娘,他不好好护着守着怎么能行。”濮阳轻澜掀起他的裤腿,开始摸 索着他的伤处。 “德福县主真的是你表妹?”姜澈忍不住问道。 “不是我表妹,还是你表妹不成。”濮阳轻澜捏着他的腿筋断裂处。 姜澈牙根一紧,不再开口。 “你说的那种酒精,我已经让酒坊的人,按着你说的法子试着在做了。” 连烜牵着薛小苒在敞厅里坐下。 “哦,就是那度数不好掌握,大约是要蒸馏两次到三次这样,七八十度的酒精是最合适的,程度大概就是喝一口辣得喉咙都快烧起来的样子。” 薛小苒当然不懂酒,但他爷爷喜好杯中物,每天必定都会小酌几口,没事的时候招呼几个老友到家里喝酒闲侃,说起酒来总是头头是道,耳濡目染之下,薛小苒也知道一些。 “达到酒精的程度可不能喝了,喝多了会酒精中毒的,还有,就用普通的酒来蒸馏就好,用太好的酒了蒸馏也是浪费。” 薛小苒絮絮叨叨地说着她记得的有些注意事项。 “嗯,等做好了,拿给你试试。”连烜听懂了大部分。 “姜澈的接筋手术,你让师兄自己弄,别去掺和。” 他看了她一眼后,交代一句。 薛小苒憋笑,“那我去看他给羊做接筋手术好了。” 连烜想了想点头,“这个可以。” 第四百七十四章 把话说死 申时过半,濮阳轻澜从薛府回到了他自己府中。 忠伯笑着迎了上来,“大少爷,您可算不用长住宫里了。” 回京快一个半月了,大少爷在自家府中都没住过几晚。 “嗯,忠伯,苏红他们最近怎么样?” 濮阳轻澜往自己院子走去,药王岭跟来的那几个年轻人,一到京城就扔给了忠伯,让他安排着去了永福堂。 “回大少爷,他们每日卯时三刻出门,酉时回府,一切正常。” “嗯,等他们回来,让他们到书房来一趟。”濮阳轻澜其实很不喜欢管理这些杂事,可没法子,谁让他是师父的嫡传大弟子呢。 药王岭总不能在他手里衰败下去。 而且,他只是不喜欢管理杂事,但他真心喜欢医术,更想让师父传给他的一身医术发扬光大下去。 回到熟悉的宅院,濮阳轻澜洗漱一番后,忠伯过来禀报,药王岭的人回来了。 濮阳轻澜去了书房。 苏红几人到京十天后,终于又见到了濮阳轻澜,一个个脸上都有些激动。 濮阳轻澜挨个询问了他们的近况,知道他们在苗永福的教导下,都受益匪浅,他这才点了点头。 “永福叔有多年开医馆的经验,你们 跟着他先学习一阵子,都是药王岭出来的人,彼此互相照应着些。” 众人齐声应是。 “好了,你们忙了一天也累了,下去吃了晚饭休息吧。”濮阳轻澜挥挥手。 几人正待离去,一旁的苏灵却往前走了两步。 她素白着一张芙蓉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红见状,忙上前拉她,她却不动,有些哀哀地看着濮阳轻澜,“大公子,不知二公子何时有空到访?” 濮阳轻澜诧异。 “苏灵,你疯了么?”苏红低声斥骂。 “苏红姐,我只是问一下二公子的消息而已。”苏灵微咬下唇,红着眼眶,一脸娇柔轻语。 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悄悄打听到七皇子府在哪,却不曾想,离九塔巷的距离非常之远,坐着马车都得半个多时辰才能到达。 前天,她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叫了马车前往七皇子府,到了地头发现,那附近都是高大气派的宅院,朱红色的大门外有肃穆威严的士兵守卫。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前,想要求见七皇子,却被门房要求递上帖子,再等候消息。 苏灵从小生活在药王岭,偶尔跟着长辈出门,也是在附近的县城村落,哪里知道这些高 门大户的规矩。 她忍着羞辱感在那条大道角上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见到七皇子的身影。 思来想去,苏灵最终决定向大公子开口。 “他公务繁忙,最近没空过来。”濮阳轻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那,大公子可否替苏灵给二公子带句话,只说苏灵想见二公子一面。” 苏灵一听,心中焦急,不管不顾开口请求。 大公子也很忙碌,如果没能抓住这次机会开口,下次见面还不知在什么时候呢。 苏红只觉满脸羞愧,恨不得不认识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濮阳轻澜眼睛微眯,他,这是给小七和表妹找了个麻烦来了吧。 “苏灵,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我说就成,二公子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那他就干脆把话说死好了。 苏灵的脸色果然大变,“可是,大公子,苏灵有话想对二公子说。” “有什么话好说的,他最近忙得很,圣上赐了婚,他要做好各种准备迎接他心爱的王妃。” 濮阳轻澜从来就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他挥挥手,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就别去烦他了,他一个要当新郎官的人,现在不适宜与别的女子单独见面, 好了,你们去休息吧。” 苏灵惨白着一张脸被苏红生拉硬拽走了。 “啧,小七又招了朵莫名其妙的桃花,唉,这事可不能让小苒知道,万一她生气了,耽搁了大事就不好了,等过阵子,把这个麻烦调走才行。” 濮阳轻澜盯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暗自嘀咕。 薛府,陪着姐弟俩吃完晚饭后,连烜没有急着离开。 此时,两人在花园里缓步走着。 路旁的红纱灯映得四周幽静朦胧。 薛小苒手里拿着绢扇驱赶着蚊虫。 “下过雨后的花园,蚊虫可多了。”她嘴里嘀嘀咕咕。 连烜笑笑,从怀里拿出一个丁香色香囊,俯身亲自帮她挂在了腰间。 “这是驱蚊专用的香囊,带着蚊虫就不咬你了。” “还有这么好用的香囊。”薛小苒低头凑近香囊闻了闻,味道有些复杂,但不难闻。 连烜伸手把她牵到了一旁的凉亭里坐下,亭角悬挂着两盏五彩宫灯,四周的光线比旁处显得更光亮些。 几点星光在夜空中闪烁,虫鸣声的鸣唱绵绵于耳。 “十五快到了耶。”薛小苒看着树梢上还是一轮弯月的月亮。 “嗯,钦天监已经算好了日子。”连烜答非所问地说了 一句。 薛小苒楞住。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么快算好了?” 她还以为得等好些天呢。 连烜睨了她一眼,“你嫌快?”他还嫌慢呢。 “额,呵呵,没有,是哪天呢?” 对上某人有些冷嗖嗖的眼眸,薛小苒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十二月二日。”正好在年前,连烜对这个日子很满意。 “十二月二日,寒冬腊月里呢,好冷的。”薛小苒抿了抿嘴。 北地的十二月,可是最冷的一个月份了,据说雪厚的时候,一脚踩下去都起不来了。 这种时候当新娘子不得裹得像熊一样呀。 薛小苒开始犯嘀咕。 连烜听着,有些啼笑皆非。 “出门的时候,你披上一件貂皮斗篷就成了,进了屋里就有地龙,不会冷着的,哪里就用裹成熊。” “这样啊。”薛小苒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你是不是得骑着马去迎亲呀?也很冷的吧。” 连烜幽深的眼眸沉沉看向她,“想到那日是你我成亲的日子,这心头就如同烧起一把火,我只会觉着热,又怎会感觉到冷。” 他牵起她的一只手放在他胸口。 艾玛,这可不像是他会说的话呢?薛小苒顿时觉着有些面红耳赤。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一群麻烦的姑娘 薛小苒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热意,伸手往他脸颊上捏去。 “说,你是谁,跑来冒充我家连烜小朋友。” 她捏着他的脸颊,假装恶狠狠凶道。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女子,连烜抓下她的手,把脸缓缓凑近她,用低哑暗沉的声音引诱她,“想知道我是谁,亲一下就告诉你。” 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张俊颜,薛小苒心脏加速的同时,又感觉有些震撼,原来,他还有这么那啥,厚脸皮的一面。 “嗯,不愿意?” 他高挺的鼻尖轻触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肌肤上,薄而有型的唇似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粉润的红唇。 薛小苒被他撩得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她稍稍往后,拉开了些距离,红着脸咬了咬下唇,“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一只公狐狸精。” 公狐狸精?连烜的脸差点没绷住。 “那,母狐狸精是谁?”他压着上扬的唇角,伸手把她拉回了身边。 “这我哪知道,反正不是我。” 薛小苒把手从他大掌里挣脱,两只手捧住了他的下巴,“亲爱的狐狸大人,您跑到我们连烜小朋友身上干嘛呢。” 他有些扎手的胡茬在手心中刺刺痒痒,薛小苒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连烜看着她的笑,如同看到三月盛开的鲜花,心 情如斯明媚。 他定定看着她,很多时候,即便身处在人群之中,他也会感到孤单寂冷,那种孤寂似深入骨髓,总会在不经意间跑出来狠狠地扎他一下。 这种孤独清冷已经跟随了他很多年。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那种刺骨的孤冷开始渐渐消散,不再如影随形。 脑海里更多浮现的,是一个咋咋呼呼,絮絮叨叨,喜欢充当别人姐姐的奇怪姑娘。 看他明显有些失神,薛小苒伸手在他眼前一阵摆动,“……回神了,连烜小朋友,快把狐狸大人从身体里赶走。” 瞧,他就是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姑娘,连烜的嘴角忍不住扬起。 一只手伸到她脑后,俯身堵住她爱絮叨的唇。 灼热的气息牢牢覆在了她的唇上,薛小苒听到了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声。 在这寂静的深夜,彼此的呼吸声都近在耳畔。 一个亲吻,似短短刹那,又似绵绵无期。 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再忍一忍。 她终究会是他的王妃的。 随后的日子,濮阳轻澜早早进一趟宫里,诊治好武轩帝后,出了宫门就往薛府跑。 得知连烜让酒坊开始试着蒸馏酒精后,濮阳轻澜气得跳脚。 “你这臭小子,早些时候,让你把酿酒师傅借给我,你还跟我玩 计谋,现在要用上了,才开始着急了。” 连烜不理他的跳脚,“我这一天天那么多事要忙,如果不是要用上,谁老记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呸,亏你还是师父的徒弟,开刀动手术这么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你居然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濮阳轻澜更加炸毛了,跳起来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连烜权当陪练,陪他在院子里过了几招。 郁风扬、薛小苒姐弟俩、还有乌兰花和阿雷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磕着瓜子看热闹。 “濮阳公子气急败坏动作有些散乱,七殿下游刃有余还有些心不在焉。”乌兰花客观点评了一番。 薛小磊和郁风扬抿着嘴偷笑,却都没敢像她那样大胆点评。 濮阳轻澜一个眼刀子扫向乌兰花,乌兰花窃笑着就往薛小苒身后躲了躲。 “呸,不打了,浪费我的时间,你把酒坊的地点告诉我,我亲自去瞧一瞧,小苒说的,度数很重要,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濮阳轻澜停下动作,没好气地瞪了眼气定神闲的连烜。 “你跟着阴九去吧,这事他负责,哦,还有,手术工具那边你也去看看吧,应该差不多了。” 有人去监工,连烜乐得自在。 濮阳轻澜一听,颠儿颠儿地带着郁风扬跟在阴九身 后走了。 二日巳时,濮阳轻澜带着一套打好的手术工具,兴高采烈地跑到了薛府。 一进前院才发现,永嘉郡主和董明月都来了。 原本咧到嘴角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永嘉郡主瞧在眼里,原本笑盈盈的脸也浮现了一抹苦涩。 薛小苒看着忍不住摇头。 这两人的僵局得赶快打破才行。 “濮阳大哥,听说你准备给羊开刀做手术?”董明月却没想那么多,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刚才听说的事情上了。 这几日,濮阳神医出了宫门就往薛府跑,董明月就知道肯定有些什么事情。 所以,今日永嘉郡主约她一起过来的时候,她二话不说过来了。 薛小苒也不隐瞒,把手术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永嘉郡主的反应还好,她知道濮阳轻澜曾经做过这些,董明月就比较咋呼了,直嚷着还有这么神奇的法子。 濮阳轻澜看了眼薛小苒,似在问她为什么把事情告诉了她们,毕竟是还没有定论的事情。 薛小苒秒懂。 她笑着摆摆手,“表哥,你要相信自己,这事能成的。” 只要没出大的岔子,肯定能成,薛小苒对濮阳轻澜很有信心。 濮阳轻澜闻言,端是楞了一下。 她,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么? 一时,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 “不过,事情没办成之前,明月,郡主,你们还是帮着保守一下秘密啊。”薛小苒补充了一句。 “小苒,你放心,事情的轻重我们分得清。”赵永嘉慎重点头。 “我知道的,小苒,我可不是个多嘴婆。”董明月也点头,“不过,我想过来看看,手术是怎么做的?” 她眼睛亮晶晶的,对这件事情很是感兴趣。 “血淋淋的,姑娘家别瞎掺和。”濮阳轻澜毫不客气的拒绝。 董明月撇撇嘴,“小苒,他歧视姑娘家。” 薛小苒一乐,“动手术确实是血淋淋的,你又不是学医的,还是别凑热闹了。” “可我好奇。”董明月是个精力旺盛的姑娘,精力旺盛有时候也等同于好奇心重。 薛小苒笑了,这么直白的姑娘,也是没谁了。 “行,到时候做好了给你看一眼。” 好奇心也是学习的一种动力,对未知事情的探索,薛小苒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赵永嘉眼睛一闪,她瞥了眼脸色不愉的濮阳轻澜后,小声开口,“小苒,我也想看看。” “行啊,你们都来吧。”薛小苒耸耸肩,“就当增广见闻。” 濮阳轻澜白了她们一眼,真是一群麻烦的姑娘,不过,到底也没出声反对。 看就看吧,到时候别吓得哭鼻子就好。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一套一套的 濮阳轻澜正是动手的日子,是在八月五日这天。 酒精的纯度经过两次的测试,虽然不敢保证是一定是七八十度,但应该相差不远,就是老酒鬼喝上一口,都直呼受不了。 地点选在了离厨房不远的一间仓库里。 仓库里的东西都已经清理干净,还用醋把场地都喷洒了一遍。 手术对象是一只羊。 给羊灌了麻沸散后,先在外面把它羊腿上的毛刮了个干净。 然后抬到消毒过后的方条桌上。 “进入手术室,要穿着特制的手术帽、口罩和白大褂,手术工具还有你们的手都得经过消毒……” 薛小苒戴着白帽,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鞋底还套着长长的白鞋套走进库房后,自行用边上准备好的白布帕,沾上酒精后,把手擦拭了一遍。 跟进来的濮阳轻澜、郁风扬,还有连烜也同样裹得像只傻笨的白熊,三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站在窗外看热闹的董明月她们,个个看懵了眼。 “他们穿得这么古怪有什么作用?”董明月低声嘀咕。 “县主说,平常穿的衣裳看似很干净,其实会带着一些眼睛看不见的脏东西,这些脏东西接触到伤口,容易引起别的坏毛病,比如发脓、发炎之类的症状,所以,穿着特制的消毒过的衣裳,就能减少脏东西接触伤口的几率。” 乌 兰花把刚学到不久的理论一一摆出,看着她们听得一脸认真,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虽然,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平常穿的衣裳有脏东西?”赵永嘉下意识往身上看去。 她今日特地穿了件新制的鹅黄色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颜色亮丽莹润,轻薄的料子净洁清新,哪里会有什么脏东西? 董明月也往自己身上瞅了瞅,同样一脸疑惑,哪里脏了? 其实,不单是她们疑惑,濮阳轻澜他们同样一脸茫然。 只是,薛小苒坚持这么做,不换上这一身白,就不许进入这临时布置的手术室。 要给羊接筋,就得先把筋弄断了,这个过程有点血腥,当然,这都不用薛小苒操心。 等他们弄好后,薛小苒凑过去发现,桌上并没有显得很血腥,原来濮阳轻澜用银针止住了流血的穴位。 “表哥,你还学过兽医呀?”薛小苒赞叹一声。 “咳,跟乡下的兽医学过一点。”濮阳轻澜有些尴尬。 “不错,不错,触类旁通很厉害呢。” 他们都戴着口罩,说话显得有些闷声闷气的。 “用消毒过的镊子把断了的筋找出来……” 薛小苒没有继续废话,开始指挥濮阳轻澜干活。 连烜双眸清冷沉稳,他站在不挡光的一边,挑着一个特质的白纱灯笼给濮阳轻澜打光,他特地早早 把一天的事情处理好,硬挤出时间,也要跟着进到手术室观摩。 郁风扬作为助手负责打下手,他也是经过提前培训过的,各种工具和流程基本都已熟悉。 这孩子从小跟着濮阳轻澜四处飘荡,也是见多识广的一个孩子,心理素质是杠杠的,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临危不乱。 薛小苒当然就是个纸上谈兵的指挥者,用她那点少得可怜的基础知识从旁协助。 最主要的灵魂人物,还是濮阳轻澜,他收拾起平日任性不羁的性子,满眼皆是谨慎认真。 都是摸石头过河的新手,一场手术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永嘉郡主几人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探头探脑,时间一久,就坐到了端来的杌子上等候。 库房的门被打开后,濮阳轻澜和郁风扬抬着用竹板固定好伤口的羊出来了。 一股血腥味夹杂着浓重的酒味从屋里飘了出来。 羊圈早就清理得干干净净,同样用醋消毒过,把羊抬进去小心放好,等它自然醒来。 “艾玛,热死人了。”薛小苒解下口罩帽子鞋套,放到门边准备好的竹筐里,“都放进去,洗干净后,拿去消毒,下次可以继续用。” 这可是绣娘连夜赶出来的活计。 连烜把手里的一堆白都扔进了竹筐了。 “这样就行了?”董明月她们呼啦啦跑到羊圈旁观看。 “得观察十 天左右,当然其间还得上药换药,伤口好之后,需要康复训练,等完全愈合后还得拆除缝合的丝线。” 薛小苒抹着汗走了过去。 濮阳轻澜脱下帽子口罩,大口呼了口气。 他从前缝合过外伤,但接筋是第一次,虽然对象是只羊,可他丝毫没有松懈。 “辛苦了。”赵永嘉小声说了一句话后,给他递上一杯茶。 濮阳轻澜看了她一眼,默默接过了茶盏。 “可是,这羊醒了之后不会到处乱跑么?”董明月盯着光了一条腿的羊问。 “所以给它固定了竹板啊,而且,这不是故意挑了个小的羊圈么,就是为了让它别四处乱窜,它也怕疼的。”薛小苒站在羊圈外摩挲着下巴观察, “明天再捉一只猪来试试。” 连烜眼皮一跳,斜睨了她一眼。 他还没开口说话,那边的濮阳轻澜就抗议起来了,“小苒,猪味道大,还是用羊好了。” 这种短毛羊清洗过后,身上的味道还没那么大,接触过各种臭烘烘猪圈的濮阳轻澜,对猪直觉有些抗拒。 “买头小一点的猪,洗洗干净就好,也没那么臭的。”薛小苒坏笑道,“得多用不同的动物,才能从它们的不同之处找出相同的法子嘛。” “还有啊,表哥,你缝合的手法不行啊,找块牛皮把缝合的针线活好好练一练才行。”薛小苒止住上 扬的嘴角,努力义正言辞地道: “缝合时间耗费得太久,会增加手术风险,所以要快、准、稳,相信表哥多加练习后,会做得到的。” 濮阳轻澜看着她,嘴角微抽。 这丫头有时候口里一套一套的,有些词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唬起人来很是那么一回事,让他一时还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的眼睛就瞄像一旁作壁上观的连烜,用眼神示意,你小子不管管你媳妇? 连烜回瞥他一眼,眼睛一转,视线飘落在院角那棵香椿树上。 濮阳轻澜顿感牙根一阵痒痒。 “小苒,伤口是用针缝合起来的么?”董明月一脸好奇,“就像我们平日做针线活那样缝合么?” “嗯,类似。”薛小苒点头,“等拆了竹板就可以看见伤口的缝合了。” 董明月若有所思,“那缝合术不应该是姑娘来做比较合适么,男子可不擅长针线活。” “哈哈,这样说也对,不过,能有几个姑娘家看到血淋淋的伤口会不害怕的。” 就是在现代,女性外科医生也是偏少的,各种原因都有,主要还是男女体力上的差异问题,一场手术需要耗费太多体力,女性体力先天就偏弱势。 “我倒不害怕伤口,可是,我针线活也不好。”董明月笑得大咧咧的,丝毫没有为此感到羞愧。 边上的人瞧着,都摇着头笑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倒霉的也不是她 “咩咩~” “哼哼~” 库房边上新建的羊圈与猪圈里,两头猪两头羊各自不停叫唤着。 两边的食槽里都堆得满满的,可猪和羊都瘸着腿哼哼唧唧,颇有些疼得精神不济的样子。 姜澈瞧着它们绑着竹板的左腿,表情很是震撼。 那日,濮阳轻澜给他检查过断脚处的情况后,只说了他的筋脉恢复得还算正常,旁的也没多说什么,就让人把他送了回去。 姜澈当时一头雾水。 这次,再次被连烜派人接过来,姜澈看到瘸了左腿的猪和羊,心中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等连烜开口跟他解释完毕后,姜澈就彻底惊呆了。 “那只羊是最早动的刀,现在的状态比后面那只好一些。” 连烜指着一只羊角上绑着红绸缎的羊说道,“红羊的筋脉接了第六天了,你看,它现在虽然也跛,可比绿羊走路稳妥一些。” 另一只绑着绿绸带的羊明显瘸得厉害些。 “猪圈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连烜示意他往另一边的猪圈看去。 姜澈压抑着浮起的激动情,拄着拐杖往一边的猪圈走去。 两头半大的白猪哼哼着吃食,猪蹄上同样绑着红绿绑带。 “红的恢复得好一些,绿的还疼得不爱吃食,两只羊和两头猪的接筋手术很成功,师兄缝合的技巧也提升了不少,等过了十五,找个合适的时间,就帮你把筋脉接上。” 连烜伸手拍拍身旁清瘦的姜澈,对比从前胖乎乎时期的他,连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莫名想起薛小苒的一句话, “姜澈胖的时候,一定很可爱。” 连烜眼神有些复杂地盯着他,随口说了句,“你还是养胖些比较顺眼。” 姜澈正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就被他这话给僵住了。 斜斜睨了他一眼,抿着嘴闷声道:“当年我多辛苦才减肥成功,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 他从小一路胖到八九岁,每顿饭都能吃三碗,为了减肥,三碗饭变成了一碗饭,各种肉菜换成了素菜,每天饿得他两眼发绿。 偏生祖父母和爹娘都心疼他,总是变着法地想让他多吃点。 就这么减减又增增,耗费了差不多两年时间,总算慢慢瘦了下来。 旁人都赞无双公子玉树临风,惊才绝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么些年他忍得多辛苦。 他祖父就偏胖,父亲也发福,两个叔父同样属 于身宽体壮的身形,可想而知,他也是容易发胖的身材,为了维持住体重,多吃一口肉内心都要经过一番挣扎。 连烜却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当年让你习武,你才学了几天,就放弃了,这点苦都吃不了,减肥能不辛苦么。” 在这件事情上,他可一点都不同情姜澈。 不熟悉的人都觉着姜澈温文尔雅,才高八斗,实际上,这家伙只不过是个娇气包,什么苦都吃不得。 从小骑射马术之类的课程就是最差的一名,让他习武,练了两三天,就嫌累嫌疼不学了。 减肥这事,如果不是为了他那点的自尊心,他才撑不到最后呢。 “习武,呃,不适合我等凡人。”姜澈看到了腿脚复原的希望,心态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连烜睃了他一眼,嘴角一翘,语气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接筋手术后的康复锻炼可是很疼的。” 筋断了这么久再接上,复健运动肯定是很疼的,不能因为怕疼不锻炼,当然,也不能锻炼过度,伤了断筋处,这个度还得把握好。 这些,都是薛小苒在手术台上细细碎碎说过的。 姜澈脸色刷的一白,上次断腿就已 经让他痛不欲生了好久,这样的痛苦再经历一次不算,后续还得继续折磨。 “放心,我能坚持住。”姜澈咬牙。 做了一年多的瘸子,让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姜澈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能有重新走路的机会,就算再疼再困难他也得忍着。 送走了姜澈,连烜也准备离开。 “你不留下吃饭么?”薛小苒有些奇怪。 眼瞧着天都快黑了,他还急着干嘛去? 连烜轻咳一声,他最近频频在薛府出入,已经被言官惦记上了,大哥婉转地提醒他在成亲前注意点。 “这几日,我白日就不过来了,十五那日,你准备好,宫里办了中秋宴,你到时候和永嘉她们一道去。” “我也得去么?”皇帝没有召见,她能不去么?薛小苒对于这种皇家夜宴可没什么好奇心。 她最近觉着,自己有点霉运,每次出门总要有点事发生,所以,老实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嗯,你是御赐的德福县主,你说要不要去?”连烜伸手戳了戳她的粉颊。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 “父皇身体好转,此次夜宴也是特地举办的,父皇太久没上朝,文武百官都有 些浮躁,所以,这次的夜宴会办得比较盛大。”连烜解释道。 “哦,行吧,我和郡主她们一道去。”即是如此,那她就去吧。 反正,就算是霉运,最后倒霉的也不是她。 薛小苒脸上带着几分坏笑,她已经总结出了这几次出门的经验。 脸颊就被一双带着薄茧的手给掐了一下,“笑得这么诡异,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低沉的声音近在耳畔。 薛小苒一侧头,就瞧见他黑沉的双眸,她脸颊微红,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好好说话,凑这么近干嘛。” 每次摸他的下巴,手心总会被他新长出来的胡茬扎得刺刺麻麻,让她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总忍不住用手心轻轻摩挲。 连烜似乎也很享受她的摩挲,非但不移开脸,还把脸靠到她的脸颊边,故意用脸扎着她。 薛小苒捧着他的脸,笑得四处躲闪。 连烜心里唾弃着自己幼稚的行为,却在她欢畅肆意的笑容中,把那点唾弃扔到了九霄云外。 “你和永嘉在密谋些什么?”两人玩了一会儿后,连烜把她揽在怀里,想起她们最近有些鬼祟的样子。 “……哪有。”薛小苒表情就是一顿。 第四百七十八章 支持 “没有?”连烜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他的眼睛。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她,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薛小苒眼珠微微一转,她不能把永嘉郡主的事情提前泄露出去。 可他的大掌扣住她的下巴,让她想耍赖躲过都难。 他宽大的指节托着她纤细的下巴,指腹就在她的唇边,薛小苒心一横,低下脑袋张口咬住了他的食指。 指头间微微的疼痛感和濡湿绵软的触感,让连烜瞳孔猛地一深。 薛小苒趁他不觉,推开了他扣着她的大手。 然后笑嘻嘻跑离了他身边,“快走吧,回去吃你饭去。” 既然他不留在这里吃饭,当然就回他的皇子府吃饭去了。 指头酥酥麻麻的感觉似乎犹自在心头,连烜攥紧拳头,眼眸幽深地盯着躲在门扇背后探出脑袋的那个姑娘。 他抿了抿薄唇,眸中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面上却是一片冷然,大步往外走去。 在他经过门槛的时候,薛小苒以为他要离开了,也就不再躲着他了。 谁知,就那么一瞬间,她都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他拉了进去,然后压在了墙壁上。 他棱角分明的唇覆上她丰 润的粉唇时,她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一句话,她这是被壁咚了么? 离中秋还有几日,薛小苒老实待在府里,哪也没去。 每天与乌兰花做一下新款包,又去观察一下羊和猪的状态,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 哦,红姑还给她普及起管理中馈的各种事项,以及人情往来的礼节礼单,说是以后进了七皇子府都要用得上。 薛小苒当然就得跟着学起来。 还有,濮阳轻澜几乎每天下午都要过来看一看瘸腿的羊猪,顺便捉住薛小苒问一堆关于手术的问题。 薛小苒的日子也是过得忙忙碌碌的。 这日,辰时过半,薛小苒正和红姑在准备中秋的礼单,永嘉郡主来了。 赵永嘉看着摆满了桌子的礼单和账本,就感慨道:“你也到了学习管理中馈的时候了。” 薛小苒随手拿起一本账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一串记录,就觉着脑门疼。 不就是一个账本么,干嘛记得那么费劲呀。 一个东西什么价钱,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货,每一样都要记上,算数的时候,就算,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也得耗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算清。 明明做好一份记账表格就很容易算 清的事情,偏要耗费那么多精神。 薛小苒决定,等她成亲后,找几个聪明能干的丫鬟婆子,教会她们用阿拉伯数字记账填表格才行。 “你游泳学得怎么样了?”薛小苒压低声音,问了另外的问题。 赵永嘉微微一顿,瞥了眼不远处的红姑一眼,也压低声音道:“挺好的,可以在池塘里游个来回了。” 薛小苒点头,“不错,不错,大葫芦还是挺有用的。” 赵永嘉抿嘴轻笑,“明月特地跑过去教了我两天,还是很有效果的。” “嗯嗯,傍身技能学会了,很好。”薛小苒也看了眼红姑,“红姑,你把这些先收起来吧,今天不学了。” 她把红姑支使开。 赵永嘉也把身后跟着黄穗遣到了门外候着。 “地点呢?”薛小苒凑了过去。 赵永嘉犹豫了一会儿,“小苒,你觉着中秋宴怎么样?” “中秋宴啊,应该可以吧,不过,宫里不确定的因素是不是太多了些。”薛小苒有些担忧,人多事杂,到时候不一定会照着她们的计划进行。 “那我们见机行事吧,实在不行,就停止,另外换地方。”赵永嘉同样担心。 “行,这事也不能太急 ,急了容易露出马脚。”薛小苒同意。 赵永嘉点头,她伸手握住薛小苒的手,一脸恳切,“谢谢你了小苒,这种时候,有你陪着,我才会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薛小苒拍拍她的纤瘦修长的手,“有时候,有些事情,就必须得自己去争取,去把握,如果一直站在原地等候,也许一辈子都等不来结果,两边就这么都错过了。” 赵永嘉用力点头,表情很是郑重。 “对付表哥这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人,就得使用非常手段,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所行动的。”薛小苒与濮阳轻澜接触久了之后,对他也有了深刻的认知, “不过,你可要想明白了,真要在他这棵软硬不吃,脾气贼臭的树上吊死吗?外面还有大把多树可以选择呢?” 薛小苒忍着笑问。 赵永嘉脸颊飞红,她嗔了眼薛小苒,“如果还能选择,我哪会等到现在。” 要不是认定了他,早在三四年前,她就可以选择某个京城俊杰成亲了。 薛小苒耸耸肩,“好吧,你想好就成吧,我全力支持你,一举把他拿下。” 她用拳头做了一个攥紧的姿势。 赵永嘉红着脸抿着唇,用 力点了点头。 宣元二十二年,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 未到酉时,薛小苒已经装扮整齐,准备出发。 皇宫盛宴,四品以上官员可携女眷入宫。 薛小苒是御封的县主,也在入宫的范围之内,薛小磊白丁之身,不能一道随行。 “小磊,你和兰花、阿雷一起拜月赏月吧,不用等我,我可能会比较晚回来。”薛小苒有些抱歉地摸摸小磊的脑袋,中秋佳节,本该一家人共同度过才对。 “县主,您放心好了,我们摘了蜜桃,一会儿时辰到了就拿蜜桃月饼拜月。”乌兰花啃着削好皮的蜜桃笑眯眯道。 “嗯,多吃点,蜜桃的结果期接近尾声了,再不吃也没有了。”薛小苒笑道。 这些日子,她没少拿这些蜜桃送人,主要结果期太密集了,不送也吃不完,送了还能多送个人情。 在清月的搀扶下,薛小苒拎起裙摆上了马车,马车先往宣平侯府方向驶去。 她与永嘉郡主约好了时辰,去到的时候,她们的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 中秋之夜,华灯初上。 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百姓纷纷涌上街头,感受节日气氛。 车队缓缓朝皇城方向驶动。 第四百七十九章 你给我等着 第二次进宫,薛小苒显得更从容了些。 有永嘉郡主在身畔,她们几乎是一路畅行无阻。 中秋夜宴照例设在御花园中,一路上宫灯闪耀,彩绸飘扬,灯下的繁花开得咤紫嫣红,给节日的气氛平添了五彩缤纷的颜色。 此时的御花园已经热闹非凡,各色人群各成一圈相互客套寒暄,杯觥交错。 嫔妃、皇子、公主、王公等依据身份都划分好了区域。 薛小苒当然不能与永嘉郡主坐在一起。 她县主的身份,自当混在县主堆里。 没错,就是堆。 嫔妃成堆,皇子成堆,公主成堆,郡主也成堆,而县主呢,薛小苒眼睛就这么一扫,尼玛,前后足足十二个位置。 果然,在京城里,宗亲满地走,勋贵多如狗,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中一个三品官员。 县主身份什么的,还真是不大值钱啊。 入眼处皆是锦衣华服,珠翠环绕,各种脂粉熏香也是扑鼻而来。 宴会的场地大得有些吓人。 偌大的宴会场地在各色宫灯的照耀下亮如白昼。 同一区域的桌位,分成了两排。 她们县主这堆,最前面的位置是六个座位,身后同样有六个,她被安排在了前面的第一个位置。 还没落座, 就已经被身旁各式各样打量的目光包围住了。 各色华服美人,环肥燕瘦,妍丽清秀,姿态各妍。 只是她们的目光多是带着审视估量的意味,并不显得怎么友善。 “……她就是德福县主呀,长得也没多美嘛。” “嘘,人家可是未来的七皇子妃。” “那又怎么,还不是乡下小地方来的女人。” “你可闭嘴吧,人家表哥是濮阳神医,又是御赐的德福县主,以后还会是七皇子妃,你要是脑壳坏了,我得离你远些了,免得给你连累了。” “你,你这是势利眼,没有骨气。” “呵呵,也不知道是谁从前一天到晚扒着夕颜县主拍马屁。” 薛小苒刚落坐,还什么都没干,就亲耳经历了一场翻脸戏码。 薛小苒很是无奈,这两位不认识的姑娘,背后说人闲话,能不能离她远些再说。 身旁坐着的是一个穿着明红色遍地金宫裙的女子,长相端正秀气,头发高高挽起,梳的是妇人发髻。 薛小苒不认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人家搭个话,毕竟还要坐一晚上呢。 那边,董明月穿着一身明艳的大红色长裙走过来了。 “小苒,你们怎么都不等我。”她噘着嘴,把不高兴写在 脸上。 “你不是要和你的嫂子们一道进宫么?”薛小苒忍不住笑起来。 董明月哼哼两声,“那也可以一起嘛,你们两个最近老混一起,都不带我。” 她还朝郡主席的方向睨了一眼,正与旁人说话的赵永嘉觉察后,转头朝她们一笑。 董明月撇撇嘴,勉强回了一笑,薛小苒瞧着颇为有趣。 “明月,县主,你们来得好早啊。”沙慧娘跟着她母亲走过来了。 薛小苒和董明月忙上前与御史夫人招呼。 因着大慈安寺的事情,御史夫人对待她们的态度很是亲和友善。 四周瞧热闹的人群,看向薛小苒的眼神又变了变。 无论是左都御史还是辅国大将军,都是手握实权的朝中重臣,能与他们两家交好,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缘。 德福县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县主,看来也不容小觑呢。 离中秋夜宴开席的时辰还有一小段距离,皇城外的大道上,依旧有车队往城门方向赶。 六皇子因事耽搁了些时辰,赶车的车夫把马匹抽得飞快。 好在皇城大道附近行人较少,马车飞奔而过,也没惊到路人。 六皇子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病重的武轩帝身体渐好,酆王监国仁厚温和的形 象深得人心,厉王那蠢货被打压嫌弃,而他自己,最近被古亦衡的事情牵扯上,行事也不得不更低调收敛。 各种不顺心的事情,实在让他憋火得很。 夜风从敞开的车窗处呼呼吹入,六皇子烦躁地往外扫了一眼。 他瞧见了什么?六皇子眼睛闪了闪,让车夫减缓了速度。 路旁的榕树下,一个纤细玲珑的身影扑倒在老七脚下,一张芙蓉花般娇媚的脸上泪珠闪动,表情哀戚婉转。 她轻启樱唇仰着梨花带雨的脸,怯怯柔柔地对着老七述说着什么。 老七依旧是一张冰块脸,还没听她说完,就冷淡地说了句话,然后转身要离去。 那娇柔美丽的女子一脸悲切和不甘,纤柔的身子猛地朝老七扑去。 不出意料的,她扑了个空,径直滚路在路旁的草地上。 老七翻身上马,策马离去前,冷厉的眸子往他这边扫了一眼。 六皇子不躲不避,只挑眉地朝他笑了笑。 真没想到,冷峻如老七,都有女人前赴后继地朝他扑去。 看着狂奔而去的身影,六皇子转头,若有所思地瞧着依旧倒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女子。 老七在她身旁留了个护卫,应该是要护送她回去,看来是认识的人呢。 六皇子眼眸闪过一丝光亮,转头吩咐暗卫,跟上他们。 这才让马车快速赶往皇城,时辰有些晚了。 他赶到御花园,夜宴已经开始,武轩帝携皇后坐到了主位之上。 六皇子的晚到着实引起不少人的注目,即便他立马请安告罪,武轩帝看向他的目光也隐含了些许不满。 六皇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余光扫向皇子席上,老七一脸从容地端着茶杯轻啜。 一时,他牙根就恨得直痒痒。 就是为了看他的热闹,才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大糗。 连烜冷冷扫了他一眼,便淡然移开了眼眸,仿佛他是不值一哂的小人物一般。 六皇子气得鼻子都歪了。 老七,你给我等着! 连烜懒得理会他,眼眸淡淡地往斜对面的女眷方向看去。 薛小苒今日穿了身淡粉色彩蝶戏花宫裙,梳着坠马髻,簪着金步摇,薄施脂粉,在宫灯的映衬下,显得姣美灵秀。 只见她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唇角带着得体的浅笑,与平时俏丽活波的样子截然两样。 不过,那不时溜溜转的眼眸却曝露了她的本性。 连烜瞧着,忍不住唇角微翘。 一直盯着他的六皇子捕捉到他那一抹浅笑,立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第四百八十章 看戏 薛小苒腰背挺直,坐姿规范,眼珠却不住的打量四周。 六皇子进来的时候,嫔妃席上一个穿着妃红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的美貌女子变了脸色,应该是六皇子的母妃贤妃娘娘, 她身旁那位穿着紫华广绫牡丹罗袍,五官深邃明艳的嫔妃,大概就是岭王的母妃,蒙族第一美人淑妃娘娘。 再过去,是个稍有年纪,但风韵犹存的妃子,薛小苒猜测是厉王的母妃,德妃娘娘。 剩下最后一个美貌妃子,年纪明显比较年轻一点,应是最小的皇子皇甫连辕的母妃,惠妃娘娘。 四妃的位置最是接近帝后,薛小苒虽然没见过她们,但也能估摸着猜了个大概。 六皇子晚到,武轩帝不悦,他的生母当然也会跟着紧张。 这不,王妃席上的古沐瑶,还有公主席上朝华公主同样神情微变。 旁的嫔妃皇子皆是一副看戏旁观脸,其中的差异不要太大。 薛小苒眼珠在场上溜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斜对面的连烜身上,额,还有他身旁的六皇子身上。 那厮,眼带不善地盯着她干嘛?难道是连烜害他迟到的?所以,连带把她怨恨上了? 薛小苒的眼眸瞟向连烜,却见他唇角带着 浅笑看她,根本没理会身旁的六皇子。 薛小苒悄咪咪瞪了他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 参加夜宴的人实在太多了,位置稍远的地方,怕是连主席台上说些什么都听不到。 她还是得低调点,省得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今天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呢,没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想到这,薛小苒不由又扫视了对面一眼,发现濮阳轻澜的位置,就在离连烜不太远的地方。 排位还挺靠前,看得出武轩帝对他的重视。 主席上的武轩帝心情很是不错,病了两个月,经历了几次濒死状态,他甚是珍惜活着的日子。 一扫两侧聆听他说开场白的百官朝臣,武轩帝心情大好,举起李全德递上来的酒杯。 “开席——” 李全德高声宣布开席。 席间所有人起身谢恩。 活跃气氛的乐舞丝竹渐渐响起,席上的众人也轻松了许多。 武轩帝不能喝酒,酒杯里盛的自然是白开水,他喝了口后,嫌弃地撇了撇嘴。 王皇后见状,笑着劝说,“皇上,轻澜说了,您现在可不能喝酒,您尝尝这道香煎茄饼,这是御膳房按您的口味烹制的。” 说着,给武轩帝夹了块香煎茄饼。 武轩 帝不仅要戒酒,连肉也不能多吃。 看着一桌偏素的菜,武轩帝原本大好的心情微微荡了下来。 “娘娘,今日中秋佳节,总该让皇上吃得顺心些,您说是不是?” 贤妃笑着开口了,武轩帝从前总是大鱼大肉的,眼前这些偏素的菜式显然不合他的口味。 “是啊,皇上圣体康复了,吃些肉食应无大碍才是。”德妃也附和道。 她们都是入宫多年的妃子,对于皇上的喜好最熟悉不过。 他有多喜欢吃肉,就有多讨厌吃素。 武轩帝瞧着她们席上的各色肉菜,只觉口涎泛滥。 那肥瘦相间,色香味浓的红烧肉,色泽酱红,油润光亮的酱牛肉,还有香甜可口,外酥里嫩的糖醋里脊,一道道都曾是他的最爱啊。 王皇后瞧着武轩帝眼睛冒光的样子,又如何会不知他的喜好,只是…… 她悄悄看了眼斜下角的位置。 果不其然,濮阳轻澜正冷着一张脸看向这边。 “咳~皇上,您还是尝尝这个吧。”王皇后给武轩帝使了个眼色。 武轩帝回过神,不敢看向濮阳轻澜的方向,连忙夹起碟子里的香煎茄饼,一口咬下去,装模作样夸赞道: “嗯嗯,味道不错。” 李 全德也跟着微微抹汗。 濮阳轻澜离宫前,把武轩帝日常要注意的事情一一列举好,一再叮嘱他们要注意的事项,饮食问题就是重中之重。 可他们,有时候也劝不住武轩帝呀。 那边的贤妃与德妃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久未见皇上,不曾想,从前专横恣意的他,一场大病后,性格居然转变如此巨大。 皇贵妃没有出现在席上,同处后宫,嫔妃们或多或少听到一些风声,幸灾乐祸的同时,又发现七皇子似乎一点没受到皇贵妃的影响,依旧深受皇上器重,这让嫔妃们不由又心存疑虑。 弄不清武轩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席间一曲已毕,身着彩衣的舞姬们缓缓退下。 王公席上的安王乘机起身,举杯像武轩帝敬酒:“臣敬皇上一杯,祝贺皇上圣体安康,愿皇上福寿绵绵。” 因皇甫夕颜的事情,惹得武轩帝对安王也动了薄怒,安王借着中秋夜宴的机会主动示好。 武轩帝哂然一笑,拿起桌上的白开水,一饮而尽。 安王开了先例,旁边的王公贵胄们当然不甘示弱,开始争先恐后地举杯敬酒。 武轩帝喝了三倍白开水后,脸色就开始沉了下来。 要是酒 杯了倒的是酒也就罢了,喝个十杯八杯的他也乐意奉陪,可里面装的分明是寡淡无味的水,谁乐意在宴席上灌一肚子水,没得一会儿还得跑净房。 他脸一沉,晚一步敬酒的官员立即识相收回了举杯的手。 这一切,薛小苒瞧在眼里,觉着甚为有趣。 这些官员察言观色的本事可都是一等一的强呀,上面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立马就要做出反应来。 薛小苒夹起一粒肉丸,小心放进嘴里,然后抿嘴轻嚼,眼睛继续转溜溜地四处看戏。 连烜那边,皇甫连辕正凑在他身旁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说什么。 另一边的六皇子皇甫连砾倒与向来不合拍的厉王说起话来。 最近一直被禁足的厉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夹着一口菜嚼着应两声,眼睛却不时往对面瞟去。 薛小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边分明是嫔妃席。 他看嫔妃席干嘛?难道和他母妃在进行眼神交流? 薛小苒心里犯嘀咕,借着夹菜的动作身体向前微微倾斜,换个角度把厉王瞟去的方向扫了一遍。 果然发现了某个亮点。 在一众打扮得华丽贵气的嫔妃中,一个穿着粉霞色纱纹长裙的年轻妃子长得格外娇美动人。 第四百八十一章 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那妃子十八九岁的模样,梳着飞仙髻,缀着点翠步摇,晶莹若雪的小脸上,眼眸盈盈如水,清纯和娇媚并存,十分的引人注目。 武轩帝后宫还有这么年轻的嫔妃? 薛小苒转头看看武轩帝那张因过分消瘦而显得干巴巴的脸,再看看那妃子娇嫩如玉的少女脸庞。 呸,这个老色胚,她心里暗骂一句。 不过,话又说回来,厉王是在看那年轻的妃子么?那可是他父皇的小老婆呀?他胆子不会那么大吧? 薛小苒把一粒肉丸又塞进嘴里,借着咀嚼的动作继续盯着斜对角。 厉王偷瞄的频率并不高,但隔上一会儿总要看一看,六皇子与他说话,也是爱答不理的。 丝竹声响起,第二波舞姬翩然而至。 舞姬在场中飞舞,自然拦住了薛小苒的视线。 她只好收回了目光,专注品尝起食物来,说起来,宫里的宴席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些凉了,可在这样的天气,并没有太大影响。 难得吃一趟宫廷夜宴,吃饱了才划算。 等场上三曲舞姬散去,晚宴接近尾声,御花园里悬挂起数不清的各色花灯。 武轩帝大病初愈兴致颇佳,遣了百官先散去,留下皇子皇孙公主郡主等一众亲眷赏花灯 。 薛小苒和濮阳轻澜都被留了下来。 武轩帝的皇孙不少,酆王膝下一儿一女,岭王两儿两女,顺王一儿两女,厉王一女。 除开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没来,旁的皇孙都到场了。 八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凑在一起,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一路惊呼不已,场面着实热闹喧哗。 武轩帝被一众嫔妃簇拥着,皇子公主们缓缓随行,人群渐渐开始分散。 永嘉郡主悄悄溜到了她身旁,两人慢慢落在人群后,她在薛小苒耳畔小声说了几句。 薛小苒点头,轻声叮嘱一句,“那你小心点,计划赶不上变化,要是有变数,就赶紧撤,以后还有机会的。”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谢谢你小苒。”永嘉郡主轻拥她一下,明丽的脸上满是坚毅, “那我先去了,你小心些,去跟在大嫂身边,有事她会护着你的。” “行了,你别操心我了,连烜不也在么,你担心我干嘛。”薛小苒笑道。 永嘉郡主也跟着笑,她一时把她七哥给忘了。 看着她悄然离去的背影,薛小苒转身往前走去。 原本长长的队形已经散开,人群三三两两凑到一起看灯。 御花园里小道阡陌纵横,薛小苒穿着略长的宫裙,不宜 大步走动,她也不着急,附近有宫娥执灯而立,四周被各式花灯映得璀璨如白昼。 转过一个弯道,前方是一片菊花园,晚风拂动间,菊花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菊花园中间有个宽绰的八角凉亭,武轩帝与王皇后坐在凉亭里,正和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说话,旁边站着笑意满满的酆王和酆王妃。 很显然,那男孩应是酆王的嫡子。 武轩帝脸上难得浮现了温和之色,一旁的王皇后更是一脸温柔。 一众妃子立在凉亭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嫉妒羡慕皆有之。 皇子和公主们各自凑在一起说着话。 连烜负手立在稍远处,濮阳轻澜皱着眉头和他嘀咕着什么。 几个半大的孩子在四周叽叽喳喳地看花灯。 薛小苒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那边的武轩帝大手一挥,让围在凉亭四周的众人各自去观赏花灯,不要杵在原地当木杆子。 一众人等都忙着谢恩,随即三三两两四散而去。 带着皇孙的几个王妃留在原地看顾孩子。 早已看见薛小苒的连烜,大步朝她走来。 濮阳轻澜也跟在他身后。 “永嘉呢?刚才不是和你在一起么?”连烜蹙眉,要不看永嘉与她在一起,他怎么会留她在后面 。 “她呀,去净房了。”薛小苒瞥了眼濮阳轻澜。 濮阳轻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看我干嘛。” 薛小苒朝他做了个鬼脸,“这么好的月色,表哥不去找郡主么?” 濮阳轻澜横睨着她,哼了一声,“嫌我碍眼就直说。” 他大袖一甩,抬脚随意朝一边的小径走去。 “哎,我可没这么说。”薛小苒一听,这家伙,一说起永嘉郡主就炸毛。 哼,她也用力哼一声,过了今晚,看他还死鸭子嘴硬不。 连烜瞧她幼稚的动作,嘴角翘了起来。 “跟我来。”他低声唤她。 “哦,去哪呢?”薛小苒随口一问,脑袋依旧朝濮阳轻澜离去的方向观望。 也不知道,一会儿红绸找不找得到他。 手突然被温热熟悉的大掌包裹住,薛小苒忙回头。 “专心点。”他捏了捏她的掌心,旋即又放开,这附近有好些宫娥,他们现在还不宜有太过亲昵的动作。 “哦。”薛小苒老老实实回答。 连烜在前方领路,她提着裙摆跟上。 小道拐了好几个弯后,提灯的宫娥没了踪影。 连烜这才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去哪呢?” 薛小苒抬头,圆月如盘挂在半空,皎洁的月色倾洒在大地之上, “今天的月亮好圆呀。” 她感叹一句。 “嗯,十五的月亮能不圆么。”连烜觉着她的话有点傻,但又觉着傻得有些可爱。 “人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天晚上,月亮应该更圆才对。”薛小苒依在他身旁,突然觉着心情十分明媚。 这样的节日,有他陪在她身旁,真好。 连烜牵着她走到一处太湖假山旁。 “看,这就是我小时候经常躲藏的地方。” 他指着假山洞口处,洞口不大,里面黑幽幽一片,小孩钻进去还成,大人就有些费劲了。 “这么小的洞口,姜澈那个小胖子钻得进去么?”薛小苒第一反应就想起了这事。 “……他,那时才四岁。”四岁的孩子再胖能胖到哪去,连烜瞥了她一眼。 薛小苒嘿嘿一笑,左右看了一眼后,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你那时也才五岁呀。” 她抬头看他,圆月在脑袋后形成一个光圈,他的眼睛逆着光,看得并不真切,但她能感受到他深沉而执着的注目。 把手环上他的脖颈,脚尖踮到极致,才勉强在他唇畔上印下一吻。 “连烜小朋友,不怕,以后有姐姐在,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再也不用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还有谁配得上我 一瞬间,向来冷硬坚固的心房,轰然倒塌,露出里面柔软温暖的一面。 连烜的眼眸深沉如海,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却波涛翻涌,冲击着他的心潮阵阵激荡。 把她拉入怀中,箍紧她纤柔的腰身,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你是谁的姐姐?” “噗”薛小苒在他怀里笑喷,仰头看向他,“有姐姐心疼不好么?你都不知道,我多想有个哥哥心疼我。” 她是家里老大,除了弟弟就是堂弟他们,没有哥也没有姐,小时候,她可羡慕有姐姐或者哥哥的小伙伴了。 “嗯,那我给你当哥哥。”连烜垂下脑袋,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好不好?” 他暗哑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尤为显得诱惑。 薛小苒咽了口唾沫后,小声笑道:“行啊,但是,哥哥得听妹妹的话哦。” “哦,是这样的么?”连烜挑眉,看着近在眼前的粉唇,他的声音不自觉又压低了两分,“那,你是姐姐又当如何?” “嘻嘻,当然弟弟要听姐姐的话了。”薛小苒厚着脸皮嬉笑道。 连烜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幼稚,看着她耍赖嬉 笑,他也觉着有趣可爱。 这,大概是因为喜爱吧。 因为喜爱,幼稚的事情也变得可爱。 他眼眸泛起了一圈圈地涟漪,薄唇在她鼻尖印上一个亲吻。 缓缓向下移,粉润的唇带着魔力考验着他意志。 就在他们两唇触碰的一瞬间,连烜突然僵住了身体。 他恼怒地移开了脸,锐利的眼神扫向小径深处。 “怎么啦?”薛小苒眨眨眼,从微醺的状态清醒过来。 连烜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揽着她的腰轻轻一跃,两人就立在了太湖假山的一个凹陷处,只要没人爬到假山上,就绝不会有人看得到他们。 薛小苒依着他,左右看了看,这处估计也是他小时候的躲藏之地吧,她抬头朝他就是一笑。 连烜的眼眸闪动着细碎的光,俯下脑袋,接着把刚才未完成的事情干完。 下面的小道上,女子说话的声音渐渐清晰。 “……嫂子,母妃让我问你,你怎么还没有好消息呢?你看,刚才那样的情形,我们多吃亏呀。” “……我也想呀,可是,这也不是急就行的事情呀。” “你和六哥成亲都快两年了,母妃说了,再没消息,就该停 了后院的避子汤了。” “好朝华,母妃最疼你,你有空帮嫂子母妃面前说说好话,嫂子那里新得了一匣子东珠,下次给你送来打新首饰,你看好不好?” “嘻嘻,是么,那就谢谢嫂子了。” 古沐瑶嘴角的笑容有几分苦涩,这个贪财的小姑子不知从自己这里敲走了多少好处,才得她在贤妃面前说几句好话。 “嫂子,你说,七哥真的会娶那个乡下女人么?”皇甫朝华想起上次挨的一巴掌,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 虽然那巴掌是夕颜打的,可说到底,也是那女人故意引过来的。 后来越想就觉着越气,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唉,赐婚的圣旨都颁下去了,你说是不是真的。”说起这事,古沐瑶也觉着心口堵得慌。 “好讨厌呀,以后居然得叫那女人七嫂,一想起来,我就火大。”皇甫朝华恨恨地剁了剁脚。 假山上,连烜放开了呼吸有些急促的薛小苒,把她整个人揽入怀中,锐利如鹰的眼睛扫向下方叽歪个不停的两个女人。 “那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对你七哥有救命之恩呢。”古沐瑶故意说了一句。 “挟恩图报 什么的,最不要脸了。”皇甫朝华果然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古沐瑶唇角微翘,挽着她慢慢往前走,“你想想,要不是这个原因,你七哥会娶那个乡下小地方来的女人么?” “对,没错,京城那么多贵女小姐,哪里会轮到她,不过,嫂子,母妃说了,让七哥娶了她也好,七哥的本事够大了,如果再娶一个世家贵女,那就更不妥了。”皇甫朝华听了,也觉着有几分道理。 “话虽如此,可那女子毕竟配不上你七哥。”古沐瑶幽幽轻叹。 “还不是七哥自找的。”皇甫朝华哼了一声。 “那,他也是有苦衷的吧。”古沐瑶依旧小声辩解。 “六哥说他乐意得很。”皇甫朝华不甚高兴。 “……他是有苦衷的。” 随着两人越行越远,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薛小苒懒洋洋依在连烜怀里,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膛,“嗯,你是有苦衷的?” “当然没有。”连烜抿着唇,握住她的手。 “我挟恩图报?”薛小苒有些气不顺,明明是他硬压着她表态。 “不是,是我想以身相许。”连烜很自觉。 薛小苒被他逗得绷不住脸。 “我 配不上你?”她硬是问完最后一句。 “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我?”连烜反问一句。 “呸,自恋狂。”薛小苒终是被他逗乐。 连烜揽着她跃下了假山,两人慢慢往回回转。 薛小苒的心神开始有些不宁,眼睛四处张望。 “干嘛呢?”连烜瞥了她一眼问道。 “这附近有池塘么?”薛小苒忍不住问。 “当然有,不过,莲花都凋零了,你想去看看?”连烜瞧着她。 “嗯嗯,想去看看,我们去池塘边走一圈吧。”薛小苒眼睛一亮,忙拉着他的衣袖道。 连烜盯了她几眼,点了点头。 两人顺着小路绕过了几道弯路,这边的灯光明显暗淡了许多。 他们走在路上,四周寂静得只有虫鸣声。 “你在找谁?”连烜掐了她的手心一下,“永嘉么?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们这几天都有些鬼鬼祟祟的。 薛小苒有些心虚,“哪有,就是过来看看,我还没瞧见过御花园的池塘呢,一定比别的地方都大很多呢。” “呵呵。”连烜盯着她呵呵一笑后,眼睛看向池塘的方向,“等会就知道你们搞什么鬼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溜不掉了 中秋的圆月高高悬挂在天上,柔柔的月色洒在凋败的荷塘上,别有一番清冷的风韵。 御花园的荷塘很大,想要绕上一圈都得耗费不少时间,薛小苒拉着连烜开始在荷塘边绕圈。 岸边的花木间闪烁着错落有致的各色花灯,不过,并没有人特地跑到荷花凋零的荷塘边赏花灯。 两人走了一会儿,也没遇到什么人。 薛小苒微眯着眼睛四下扫射,虽然到处都是花灯,可灯光照耀的范围有限,稍远的地方还是比较昏暗。 他们跑哪去了?不会是有什么原因中止了吧,薛小苒心里嘀嘀咕咕,眼睛还在继续搜索。 连烜任她拉着,气定神闲得跟在她身后。 他倒要看看,她们两人到底在捣鼓些什么。 绕过一片垂柳坡,远远瞧见一间水榭里似乎有人影晃动。 薛小苒顿时一喜,脚步开始放慢,还没动静,不要急着过去。 以连烜的目力当然瞧清了水榭中的人影,他悄然一笑,原来是在算计师兄呀。 “连烜,你瞧,有莲蓬。”薛小苒干脆停下了脚步,指着荷塘里的莲蓬道。 这话转得可就生硬了,满池的莲蓬只要眼没瞎,谁会看不到。 “你帮我摘几 个莲蓬吧,拿回去剥莲子吃。”薛小苒抬头笑眯眯看他。 找点事给他干,顺便拖一拖时间。 连烜垂眸盯着她,认真考虑着要不要直接戳穿她,省得她给他找麻烦。 “摘嘛,摘嘛,阿雷也喜欢吃,多摘几个。” 为了让他别破坏她们的计划,薛小苒挽着他的手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听她用比平日软绵的声音说话,连烜暗暗眯了眯眼,轻咳一声后,“摘几个?” “五六七八个吧。”薛小苒眼睛笑眯成一条线。 就不该答应她,连烜斜睨了她一眼,无奈地往池塘边走去。 结果,两人刚走到池边,还没来得及伸手,就听水榭的方向响起“扑通”一声。 连烜神情一紧,立即站直了身体,朝水榭方向看去,“……永嘉落水了?” 薛小苒也连忙跟着看了过去,他们这个角度,隐约能瞧见池塘里有人在扑腾着水花,再往水榭边看去,青蓝色长衫的影子在岸边晃动。 连烜抬脚就要往前,却发现衣袖被人拽着,他回头沉声道:“永嘉不会凫水。” “那个表哥不是在么?”薛小苒乎眨着大眼睛小声提示。 原来是这等着呢。 连烜 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胡闹,万一出事,有你们两人哭的时候。” 他们说话间,那边又是“扑通”一声。 青蓝色的身影跃入了池中。 薛小苒忍不住露出了成功的笑容,“你看,表哥不是跳下去救人了么。” 她们事先当然是做好了充足准备的。 “来人啊——救命呀——郡主落水啦——” 红绸的惊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嘹亮。 明明有人下去救人了,还非嚷得人尽皆知。 果然是好谋算,师兄这回溜不掉了。 连烜瞟了眼笑得像只小狐狸的薛小苒,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就是一掐。 “这种事情,以后不许瞒着掖着,你们胆子还真大,万一永嘉没救上来怎么办?” 薛小苒拉下他作怪的手,哼了他一声,“你以为我们会那么笨呀,郡主她已经会游泳了,这几天,天天躲在家里学习呢,而且,你对你师兄是不是太没信心了,郡主落水,他会见死不救么?” “你们可真行,这事谋划很久了吧,永嘉还特地去学了泅水,她也真是下了狠心了。” 连烜瞪了她一眼后,转头看向水榭旁。 那边,落水的两人已经游 到了岸边,四周有人往水榭边涌去。 “你过去吧。”他示意她过去。 “你呢?”薛小苒问。 “一会儿人都过去了。”他们现在的身份还是得避嫌一些。 她领会过来,抿嘴一笑,提起裙摆,“那我过去了。” 薛小苒跑过去的时候,皇甫朝华与古沐瑶也正好走了过来。 濮阳轻澜把落水的赵永嘉抱上岸边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看到岸边涌来的人群后,眼眸更是晦涩难明。 但他依旧托紧了怀里有些瑟瑟发抖的赵永嘉,把她抱到了岸边。 “咳咳咳~”被水呛着的赵永嘉浑身湿哒哒的,头发披散而下,水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低落,衬得那张明艳的脸,多了几分柔弱清冷。 想起她刚才的决绝,濮阳轻澜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他有什么好的,她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小心地把她放到岸边,一旁的红绸飞快地拿过莲青色云锦披风把人裹上。 “天啊,永嘉表姐,你怎么会掉水里去啦?”皇甫朝华惊呼的同时,眼珠在两人之间不住转悠。 “是啊,永嘉,好好的,怎么掉池塘里去了,你没事吧?”古沐瑶同样在两人身上不停打量。 她 有种不大妙的感觉,两人这样一番亲密接触,婚期看来也不大远了。 赵永嘉是武轩帝心爱的外甥女,濮阳轻澜是七皇子的师兄,这两人一成亲,只会让七皇子那边的势力更加强势。 “郡主,你没事吧?”薛小苒挤开她们两人,凑近永嘉郡主,眼睛盯着她乎眨了一下。 裹着披风还有些发抖的赵永嘉脸色有些发白,看向她的眼睛却闪动着光亮。 “别说废话了,红绸,先带郡主去换衣裙。”濮阳轻澜瞧着那颤抖的身躯,他沉着一张脸对红绸唤了一声。 红绸迅速瞟了他一眼后,走到郡主身旁,扶着郡主往御花园旁的偏殿走去,薛小苒也扶着另一边,跟她们一道离开。 自始至终,赵永嘉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濮阳轻澜的眼眸闪过几分挣扎与苦闷,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眉头蹙成了川字纹。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往这边过来了,濮阳轻澜冷着脸根本不理会她们,踩着湿漉漉的脚印离开了池塘边。 离开前,他转头看了眼水榭的方向,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不是说过来说清楚的么?怎么最后,反倒更说不清楚了? 濮阳轻澜烦闷地挠着头走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定局 一掩上房门,薛小苒就跳到赵永嘉身旁,压抑着兴奋的心情低声叫了句,“成了。” 赵永嘉双唇紧抿,眼眸有盈盈水光闪动。 “嗯,成了,谢谢你,小苒,多亏了你帮我细细谋划。”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滴落,这一天她等得太久了。 “别哭呀,这是好事,总算用迂回的手段驯服了一头倔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你苦头吃的。” 濮阳轻澜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任性乖戾,薛小苒可不觉得成亲后他们的日子就会顺风顺水,磕磕绊绊应该是少不了的。 赵永嘉流着泪笑了,“嗯,我知道的,我从小就认识他,能不知道他的脾气么。” “啧,表哥上辈子也不知道修了多少福,这辈子才会有这么一个傻姑娘,愿意无私忍受他一辈子的坏脾气。”薛小苒感叹。 “瞧你,有你这么说你表哥的么。”赵永嘉忍不住嗔了她一眼。 “你还没成为我表嫂呢,就开始教训起表妹来了。”薛小苒故作生气道。 两人笑闹成一团,红绸拿来了备用衣裙换上。 赵永嘉重新梳洗,挽上了发髻。 武轩帝派人来传唤。 薛小苒看了眼赵永嘉,她的脸上明显闪过了羞赧之色。 “咳,你要克制好,别让表 哥发现了猫腻。”薛小苒凑到她耳畔小声嘀咕。 赵永嘉忙收敛了表情,换了副清冷黯然的面孔。 薛小苒掩唇轻笑,“不错,不错,表情很到位。” 赵永嘉嗔了她一眼。 御花园的清莲亭里,武轩帝用力抿着嘴,强忍着涌上来的笑意,实在是边上的濮阳轻澜脸色太臭,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欢喜。 本来就该是一对佳偶的两人,却为了某些令人遗憾的原因变成一副僵持的局面,终身大事一拖就是三四年的时间。 德康长公主因为永嘉的事情愁得头发都白了,这回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能拥有一个神医外甥女婿,武轩帝当然也是很高兴的。 换了身月白色绣云纹蜀纱长裙的赵永嘉,平添了几分清丽之色,人如玉兰花般盈盈而立在亭子中间。 濮阳轻澜瞧着她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心口有些闷疼。 “永嘉啊,身体可无碍?”武轩帝关切地问了一句。 “惊扰到皇舅舅了,都是永嘉的错。”赵永嘉扯动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又带着几分苦涩地笑。 薛小苒在一旁瞧着,忍不住偷偷伸出了大拇指,这表情好,瞧那边那个闹别扭的表哥,眼里可不就透着点点愧疚感么。 “永嘉啊,一会儿让 御医把把脉,天气凉了,女孩子落水问题可大可小,不能忽视了。”王皇后提醒一句。 赵永嘉恭敬应是。 “咳,轻澜啊。”武轩帝瞧了眼濮阳轻澜,“你今天救了永嘉,实该大大的褒奖一番,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 边上候着的众人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赵永嘉眼眸微垂,唇角微抿,面上看似平静,衣袖下的双手却早就紧紧绞在了一起。 濮阳轻澜的视线就落在她不断搅动的衣袖下,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她一紧张就绞手指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改。 他往前跨出两步行礼,正色道:“今日之事,虽事出意外,但也是轻澜唐突了,如果郡主不嫌弃,轻澜愿求娶郡主为妻。” 说完,他朝赵永嘉深深作揖。 赵永嘉只觉泪意上涌,眼泪差点径直掉落。 这一刻,她像是等待了千年。 “哈哈~太好了,永嘉,轻澜,朕给你们做主赐婚,今年内就完成大婚。” 武轩帝心情大好,大手一挥,亲事就成了定局。 一旁的厉王和六皇子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多添了几分深深的戒备感。 濮阳轻澜与赵永嘉成亲,等于老七那边的势力更盛几分,对于他们来说,着实不是什 么好消息。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又添一位了不起的外甥女婿。”贤妃眼睛微转,先开口恭贺。 她一开口,一众嫔妃自然跟着附和。 一身粉霞色纱纹长裙的美貌妃子也跟着众妃盈盈道贺。 薛小苒偷偷瞥了眼一旁的厉王,果不其然,这厮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了那妃子娇媚的脸上。 啧啧,这色胚子,居然对他老子的小老婆起了歪心思。 一番恭贺后,事已成定局,濮阳轻澜余光扫了眼赵永嘉,发现她眼角晶莹水润,微垂的眸子里一片水光涟漪,顿时,心中抽疼。 是他,太过执拗,耽搁了她这么多年,以至于,让她有了轻生的念头,想起她跳落池塘的那一脸决然,濮阳轻澜悔得肠子都青了。 连烜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清莲亭内,师兄懊悔的表情让他唇角微抽。 要是,师兄知道他是被那两姑娘给忽悠了,不知表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怕是会气得一跳三丈高吧,连烜有些恶趣味地想着。 这样也好,这个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坏脾气像那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有人能收拾得了他,连烜乐得看热闹。 中秋夜宴正式散场,一大群人有内侍领着往宫门外走去。 前面一群女 眷轮着向赵永嘉道喜,濮阳轻澜黑着一张脸与连烜走在最后。 “师兄,你,今天怎么跑去找永嘉了?”连烜忍不住开口问道。 按他平日能躲就躲的态度,今天没道理会送上去自寻烦恼。 也不知道那两姑娘是怎么把他套去的,连烜很是好奇。 濮阳轻澜的脸就更臭了。 今天宴席还没开始的时候,赵永嘉与薛小苒两人早早来了场地,与众人寒暄说话。 这种场合,男宾客与女眷打招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永乾侯夫人领着嫡次子马永明到郡主席那边与赵永嘉说话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濮阳轻澜。 他坐在对面,正好把马永明一脸殷勤的样子看在眼里。 就想起连烜曾说过,永乾侯府想让嫡次子马永明娶永嘉郡主。 一时,他就心火难耐,心里不断扒出马永明不适合她的理由,什么他从前是个胖子,学识不怎么样,个子也不够高,年纪还比她小,笑得太猥亵,眼神不够清正…… 总之,一个宴席的时间心里都记挂着这事。 等到去赏花灯的时候,他的一张脸都是黑沉沉的。 所以,红绸找到他,并说郡主想要和他把话说清楚时,濮阳轻澜脑子一热,就去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投怀送抱? 水榭中,彩灯悬挂在四角,映出赵永嘉一张明丽姣美的脸。 濮阳轻澜许久没有正视她的面容。 从前青涩稚嫩的小姑娘,转眼已经到了盈盈绽放的花信年华。 濮阳轻澜莫名一阵心软和烦闷。 两人对视良久,都没作声。 “咳,永嘉,那个马永明有个叔叔身患癫痫,癫痫这种病症家族近亲很容易遗传,所以,马永明将来的孩子也有可能患上此病,他并非良配,你要慎重考虑。” 濮阳轻澜面容肃穆道。 赵永嘉唇角微动,要不是气氛需要凝重,她说不得就要笑了出来,他还真的是为了马永明的事情过来的。 小苒的方法还真管用,先用马永明扰乱他的思绪,请他过来的时候,他记挂着马永明的事情,就不费什么工夫了。 当然,她面上没有显现,只是这么瞧着他,“他非良配,那谁会是良配?” 看着她明媚的眼睛染上轻愁,濮阳轻澜紧抿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水榭中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彼此静静地看着对方,往事似乎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伯昀,你们也相识了快二十年了吧,这是我们第几次一起 看月亮了?” 良久,赵永嘉微微侧开眼眸,看向水榭外那轮温柔似水的圆月。 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她身上,如同罩上了一层白色的轻纱,那般飘渺清幽。 濮阳轻澜看得眼眸轻柔。 他们一起看过多少次月亮了?五次、六次还是七次?他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无忧无愁的日子里,与她共度的时间总是轻松又愉快的。 “你,真的不愿意,余生与我一道共赏明月么?”赵永嘉的眼眸哀伤中带着几分坚毅。 濮阳轻澜心头猛地一跳,半响,他才语带艰涩地开口,“永嘉,你知道的,我不能……” “为了我,也不能么?”她眼眸带着浓浓的哀伤。 濮阳轻澜嘴巴轻启,又闭上,眼中有着痛苦的挣扎。 赵永嘉把他的挣扎看在眼里,牙根一咬,他既然做不出抉择,那她就帮他一把。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轻轻点头,随后一脸决绝地看了他一眼,大步往低矮的栏杆外一跃。 没有多余的话,就这么跳落池塘中,这也是小苒的意思,不要说太多话透露了某些信息,防止以后濮阳轻澜找到话柄,到时她还可以耍赖 一番,蒙混过去。 随着“扑通”一声落水声,濮阳轻澜惊得目瞪口呆。 他从未想过,赵永嘉会有轻生的想法,她向来都是坚强又大气的姑娘,怎么会有那种为情轻生的念头呢? 所以,赵永嘉落水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想到她那一脸决绝,濮阳轻澜有一瞬间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随后想也不想就向池塘里跳了下去。 环抱住水里挣扎的人,濮阳轻澜有种得而复失的庆幸感。 等他听到红绸的呼救声时,就想到了后果。 但这些已经不是他会顾虑的事情了。 “也许,师兄的婚期会在我之前也不一定。” 听完濮阳轻澜的话,连烜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地笑。 濮阳轻澜横睨了他一眼。 队伍已经行到宫外,各府的马车早就整齐等候在空地之上。 看到连烜往薛小苒的马车旁走去,六皇子眼珠微微一转,踏上马凳的脚收了回来,转头朝他们走去。 薛小苒与赵永嘉正在话别,眼睛一瞥瞧见了嘴角带着诡异微笑的六皇子过来了。 “刚才恭贺了永嘉,忘了恭贺德福县主呢,你和老七的婚期也差不多临 近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笑着恭贺。 “……多谢六皇子殿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薛小苒同样皮笑肉不笑地回礼。 六皇子脸色一僵,心里暗哼一声。 连烜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六哥,还没准备走么?” 眸色冷刃如刀般扫在他的脸上,六皇子脸皮一抽,好得很,看你等会儿还笑得出么。 “当然要走,只是,老七啊,你都是准备大婚的人了,外面那些投怀送抱的美人,你还是得注意一下啊,不然啊,置我们未来七弟妹的脸面于何地呀,你说是吧?” 六皇子好整以暇,一副好心劝说的模样。 投怀送抱的美人?薛小苒挑眉,有些疑惑地看向连烜。 连烜抿着唇畔,冷峻的脸依旧像个冰块。 “就说今天在城门外的那个姑娘,长得那般水灵灵的,又哭得哀怨凄婉,虽然不知到她为何对着你哭得那么悲切,可是,你一个即将要大婚的人,行为总该收敛些,是吧,外面那些相熟的姑娘赶紧处理好才对。” 六皇子为你好的模样,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多谢六哥关心,不过,不要用自己的经 历来教导小弟怎么做,还有,也不要随便认定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份,不懂装懂,最是要不得,六哥说是不是?” 连烜冷冷扫视着他,想要看戏,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六皇子一噎,唇角扯了扯,“老七,六哥是为了你好,你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他眼带深意地看了眼薛小苒,这才转身离去。 薛小苒和赵永嘉同时看向连烜。 “七哥,谁这么不怕死,敢跟你投怀送抱了?”赵永嘉心情好,连声打趣起来。 薛小苒眨眨眼,她这么说,好像也对哦,敢对连烜投怀送抱确实得有不怕死的勇气才行。 这样想着,原本还有些疑虑的心,瞬间全都放开了。 同时笑眯眯等着他的答案。 “没有的事情,别听他瞎说。”连烜当然否认。 那女人根本没碰到他一点衣角,哪来的投怀送抱。 “投怀送抱没有,那女人总是有的吧?”薛小苒瞪大眼睛问。 连烜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回答。 “啊哈哈,小七,你做坏事情了?”濮阳轻澜也跑过来凑热闹。 连烜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他那边的人害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 百般滋味 濮阳轻澜莫名其妙挨了眼刀子,疑惑问道:“怎么?” “回去吧,很晚了,有事改天说。” 四周的马车有意无意地放缓速度,都等着看热闹,他可不想成为看戏的对象。 薛小苒瞄了他一眼,她是不相信,精神洁癖如他,会随便接受哪个女子的投怀送抱,可是么,她也想知道,那女子是谁? “嗯,回去吧。”他总会告诉她的,她笑着朝赵永嘉挥挥手,由清月扶着上了马车。 赵永嘉看了眼濮阳轻澜,正好,他也在看向她,两人眼睛在空中交汇,凝视过后,各自转头移开,耳根都微微泛起了红晕。 中秋之夜,宵禁的时辰向后推移,此时虽然接近亥时,但路上依旧有不少兴致勃勃的游人。 濮阳轻澜和连烜骑着马,颇有默契地一路把薛小苒她们送往华安街。 “师兄,这次药王岭出来的外门子弟中,有个叫苏灵的,你,下次回药王岭把她送回去吧。” 骑着踏雪的连烜缓缓开口。 “在城门外拦住你的,是她?”濮阳轻澜吃惊。 “嗯,她等在皇城门外的路上,驾马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冲了出来,我还以为她有什么事情,下了马在路边问了她几句,谁知……” 连烜没往下说,濮阳轻澜也懂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小到大,连烜遇 到的各色桃花就多不胜数。 他们跟随师父四处游历的时候,送花、送食物、送手帕、送香囊的姑娘就没断过。 即便连烜一张脸冷得像冰山,也阻挡不了那些爱慕者的热情。 “我知道了,下次有人回去就把她送回去。”濮阳轻澜黑着脸点头。 上次苏灵要求见连烜的时候,他就觉着有问题了,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大胆,自己跑到皇城外堵人起来。 哎,烦心事一波又一波,想到赐婚的圣旨,濮阳轻澜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殿下,先前是因为七殿下的事情,所以晚到的?” 高大气派的马车行驶在悬着各式彩灯的道路上,古沐瑶依在六皇子身旁,轻声漫语。 说起晚到的事情,六皇子脸黑了下来,父皇现在难得在群臣面前露脸,偏偏在这种时候,他惹得父皇不高兴了,整个晚上都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你也别说我,你看看今晚的情形,就连老五都靠着一个小丫头片子让父皇笑开怀。”六皇子心绪烦躁,看谁都不顺心, “你的肚皮什么时候才能争口气,给我添个大胖小子?” 皇室的隐形规矩,嫡子出生前,那些受宠的嫔妃们是必须得服用避子汤的,避免生出一堆庶子与嫡子将来争夺位子。 古沐瑶脸色微变,手心抚上了扁平 的小腹,牙根紧咬,一个晚上她因这个问题,已经心塞了数次,未曾想连他也这般埋怨她。 “殿下,妾身也想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呀,可是,这也不是光想就能成的事情呀。”古沐瑶扯了抹娇柔的笑脸,带着委屈的腔调依上前, “妾身可是打听过了,大皇嫂成亲快三年才生了长女,二皇嫂是一年半,三皇嫂是两年,五皇嫂也是两年多时间,可没谁一成亲就能怀上的呢。” 她也是做了功课的,不能生育的大帽子可不能扣在她的头上。 “那就更应该早些怀上,让她们眼红嫉妒才对。”六皇子在席上受了冷遇,当然也不会有心情去哄人。 古沐瑶只好耐着性子,小意逢迎,“妾身也希望如此,可殿下,您都好几天宿在别的院子了,您也该多体恤妾身才是。” 她压着双眉,一脸轻愁,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六皇子在外需要维持贤良清明的模样,后宅内院的嫔妾并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刚成亲哪会儿,他倒是乐意天天待着主院里,可时间久了之后,就渐渐露出了本性,每个月总有一半的时间在别的嫔妾院子中度过。 任古沐瑶如何小意讨好,也只能让他多待一小段时间。 说到底,男人都是性好渔色的伪君子,再美的宝珠,他们看 久了就变成了鱼目珠子。 说到内宅这些事,六皇子的神情略显尴尬,“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叨念着你哥的事情,我听着心烦,自是想避了开去。” 古沐瑶依着他的身体就是一僵。 她哥被判了斩立决,她能不焦虑担忧么?他作为夫婿,不安慰心疼她就算了,居然觉着心烦,特地避开。 古沐瑶一颗心渐渐冷了下来,男子的薄情寡义她不应该早就看透了么? “是妾身让殿下烦心了,殿下在外劳碌一天,妾身还给殿下添麻烦,是妾身的错。”她眼睛泛起雾色,轻声娇语认着错。 六皇子瞧着,面色果然大缓,把她搂入怀里安慰起来,“你哥的事情得缓缓,过阵子看看情形,再做打算,放心,我也不想大舅哥有事的。” “嗯,妾身多谢殿下怜惜。”古沐瑶声音带着感激,但半垂的眼眸却毫无波动。 过了霜降,问斩的日期就要临近了,离现在也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男子口里应得天花乱坠,实际根本瞧不上她哥,只会觉着她哥给他添麻烦了。 这事,还得她自己想办法才行,古沐瑶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六皇子怀抱着娇妻,看她眼眸泛着水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今天拦着老七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身量高挑,纤秾合度,腰身如柳, 梨花带雨的脸也美得让人侧目。 啧,老七真是道貌岸然,送上门的美人都往外推。 想到那张美人垂泪的脸,六皇子心头有些火热。 翌日,濮阳轻澜与永嘉郡主赐婚的圣旨一颁布,朝堂上下又是一阵哗然。 永嘉郡主身为武轩帝的亲外甥女,身份向来矜贵。 但她以二十有二的高龄依旧云英未嫁,也一直被人在暗地里诟病。 她和濮阳轻澜的事情,只有少部分皇族世家知道,大部分人都以为,是永嘉郡主眼光太过挑剔,才会蹉跎到了这个年纪。 圣旨一出,不少人都觉着,圣上老谋深算,用外甥女套牢了濮阳神医。 “那为何不干脆赐婚公主呢?” 有人就好奇了,武轩帝还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公主,招为女婿,关系不是更亲近些么。 “你傻呀,驸马是那么好当的呀,有能力有本事的人,谁会想当天家的驸马爷。” 驸马不能从官,不能领兵,不能科考,还不能纳妾,成亲后得住进公主府看公主脸色过日子,有骨气的男子谁会喜欢过这样仰人鼻息的日子? 要是强行让濮阳神医做了驸马,神医不高兴了,如何能尽心为圣上问诊治病。 永嘉郡主就不同了,身份高贵不说,本身也没有那么多框框条条的限制。 众人恍然,都觉着在理。 第四百八十七章 帮你还是帮我 “昨天离宫后,居然发生了这么了不得的事情。”董明月围着薛小苒惊呼不已, “郡主与濮阳大哥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哈哈~” 她乐得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你这么高兴?”薛小苒哭笑不得。 “高兴啊,前几日我去宣平侯府教郡主凫水,长公主拉着我说了好多关于郡主的事情,濮阳大哥一去几年不回京,郡主那几年的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听着心里可不是滋味了。” 董明月从前与永嘉郡主走得并不近,对她的事情也只是有所耳闻。 接触多了以后,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很替郡主心疼,偷偷埋怨濮阳轻澜太过偏执顽固。 “嗯,有些人啊,就是猫憎狗嫌的脾气,非得别人在背后使上一把劲才能戳得动他。” 薛小苒插着茶几上粉彩莲纹碟子里的蜜桃,一口放进嘴里。 把那两人的事情搞定,她也跟着轻松许多。 董明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随即,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往薛小苒身旁凑了过去,“昨个郡主落水的事情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要不然,前段时间怎么会突然找自己去教她凫水 ,而且,郡主明明游得挺不错的,就算落水应该也能自己游回岸边才对。 董明月的眼睛定定盯着她。 薛小苒瞟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董明月哪还不知道,顿时瞪大双眸,忿忿不平指着她,“你们两个居然背着我偷偷计划,太不讲义气了。” “这事关乎到郡主的名声问题,不好让太多人知晓。”薛小苒压低声音,她自己猜出来的,就没法子了。 “我知道啊,可我又不是那多嘴的婆子。”董明月撇撇嘴。 薛小苒插了块蜜桃递到她嘴巴,“嗯嗯,知道。” 董明月顺嘴吃了下去后,也就没有继续揪着这事不放了。 毕竟是不宜声张的事情,她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 “明天我们去皇家马场,你去不去?”董明月想起了来此的目的。 “去皇家马场?”薛小苒楞了一下,“跟谁一起去?” 不是说皇家马场不能随便进出的么? “九皇子的腿养好了,以前我们不是约定了让黑旋风和红云比赛么,所以,昨天他约了我们去皇家马场。” 董明月对于赛马的事情还是很热衷的。 薛小苒眨眨眼,昨个中秋夜,皇甫连辕的腿才好没 多久,就跑去约董明月赛马。 嗯,司马昭之心呀。 “都有谁去?”这种场面,当然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过去。 “九殿下请了国子监的几个同窗,我邀了慧娘还有平日来往的几个姑娘。” 能与她来往亲密的,多是武将的女儿,马术一般都不会差。 薛小苒就笑了,“那你可别欺负慧娘啊,她骑术可不怎么好。” “你不去么?”董明月追问道。 “表哥明天要给姜澈动手术,我不能去,你们去玩吧,如果凑不够人,把婉娘叫上也可以,或者把孟丞泽也请去好了,他们兄妹骑术都不错。” 薛小苒给她出主意。 董明月眼睛一亮,想起了孟丞泽那匹桀骜不驯的火骝马,“好呀,一会儿我就给让宝珠去给婉娘递话去。” “你请人家可以,但是,可别任性非要骑那匹性子不好的马,万一摔花你这张漂亮的脸,你爹非把孟丞泽的脖子给拧下来不可,你别祸害了人家。” 薛小苒提前告诫她。 董明月闻言,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蔫蔫应承了下来。 “姜大哥明天动手术么?怎么都凑到一块了,我也想留在这里看他们动手术。” “你先应了那边,还是去赛马吧,手术你又不是没看过,也就那样,血淋淋的,没啥好看的。” 薛小苒挥挥手。 “给动物动手术,和给人动手术能一样么。”董明月嘀咕。 “行了,你玩回来过来看看就成了,这事先别在外面提起,懂么?”薛小苒又交代一声。 开刀动手术的事情,在这时代,还是属于比较骇人听闻的。 不了解的人,偏见也很多,在没有彻底治好姜澈之前,濮阳轻澜让姜澈连家里人都暂时隐瞒着。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分寸都没有么?”董明月白了她一眼。 薛小苒笑嘻嘻看她。 羊和猪的恢复情况都不错,圈里每天都有人专门清扫消毒,卫生状况优良,伤口没有发炎脓肿的状况。 濮阳轻澜每天下午过来查看的时候,眼睛总是闪着炙热的光芒。 他还在薛小苒的建议下,把动物的手术过程,和恢复情况,都仔细记录了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把每个病例都记录下来,以后你带徒弟的时候,讲解各种病例,就不用那么费神了。” 瞧他在宣纸本上,用柳炭笔细细记录着过程,薛小苒负手 走到了他身边。 看到他写得有些歪七扭八的字体,还有晦涩难明的语句,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表哥呀,你这语句得写得通俗易懂一些,写那么高深晦涩,是想让你的徒弟去考状元么?” 濮阳轻澜瞟了她一眼,“这都不能理解,还学什么医,你以为他们的学识都跟你似的,连文章都看不懂么?” 相处久了,濮阳轻澜对这个表妹也多了几分了解。 你说她聪慧嘛,一本书看下来,好些字都认不全,你说她笨嘛,又懂得很多,常人所不知的事情。 濮阳轻澜经常觉着看不透她。 薛小苒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明明可以写得简单易懂一些,非要弄得晦涩拗口,还对我人身攻击,等我表嫂过来,看我怎么告状去。” 濮阳轻澜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自己绊倒,他转头幽幽看她,“那,我能跟小七告状么?” “可以啊,看他帮你还帮我。”薛小苒理直气壮地哼了他一句。 顽钝固执的老顽固,就听不得人好声好气相劝,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什么帮谁?” 说曹操,曹操到。 一身象牙色素面长衫,面带轻笑的连烜从拐角走了过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谁能撬得动试试 薛小苒就拿过濮阳轻澜手上的宣纸本。 这还是她建议郡主给他弄的本子呢。 她哼哼瞪了他一眼。 濮阳轻澜撇撇嘴,不以为然。 薛小苒就指着上面晦涩难懂的语句,让连烜评理。 “你说,他们收徒是得从小培养起来的吧,一个孩童的理解能力有多强,能看得懂这些拗口生涩的词汇,明明有通俗易懂的大白话,非要描述得那么艰涩难懂,这不是阻拦徒弟的进学之路么?哪个小孩子理解能力那么强?” 噼里啪啦一大段话砸下来,濮阳轻澜的嘴角就是一抽。 “放心,风扬可不像你,他看得懂。” “难道你一辈子就收这么一个徒弟?”薛小苒反问。 “收徒讲究的是一个机缘,不是随便会收的。”濮阳轻澜伸手拿回自己的记录本。 “表哥,你这样的态度可不对了,你潜心学医二十载,学了一身本事,一辈子却只收那么一两个徒弟,是打算一生所学带进棺材里去么?”薛小苒继续问。 瞧这话说的,什么叫带进棺材里去,濮阳轻澜白了她一眼。 “精力有限,一辈子能教出一两个出色的徒弟,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师父膝下也就两个徒弟。” “所以,你们药 王岭一代代传来了,都开始凋零了呗,你师父不也遗憾,没能把药王岭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下去。” 上次去药王岭,听了很多药王岭从前的事情,薛小苒对药王岭有了个新的认知。 连烜瞧着两人你来我往,他也不插话,就这么静静观战。 “那倒是,师父确实感到遗憾。”濮阳轻澜没否认这事。 “那你不就更应该把你师父的遗憾给填补上么?” “不想,我没那么多空闲教那么多徒弟。” “那是你方法用不对,你看,你们药王岭不是很多外门弟子么,他们也有很丰富的诊治经验,只要,你们整理出一套适合的教学材料,然后选定几个有责任心的外门弟子作为基础教学的先生,等学生们经过考核过关后,再由你教授一段时间,这样两边就都不耽搁了么。” 濮阳轻澜闻言,心头一动,照她这么做的话,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师父一生的遗憾,也是没能把毕生所学的医术发扬光大传承下去。 濮阳轻澜虽然继承了他大半本事,却也不敢拍着胸脯说,他已经把师父所有的本事都学会了。 “这样能行?”他犹豫着看向薛小苒。 “当然能行了,我们那里都是这样培 养人才的。” 先学基础,然后一路考核,基础知识学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换高一级别的导师来教授了。 濮阳轻澜看了眼连烜,连烜默然。 “按你的意思,如果这样教徒弟的话,一次要收多少个学生合适?”他试着问道。 “这要看你们的规模了,多的几百个,少的一二十个,一个班一个班的教,固定好教材和先生,其实是不难的,就像私塾那般,一批一批地教。” 说到后面,有点偏离了原来争论的主题,薛小苒摸了摸鼻子。 “这事可以考虑一下。”濮阳轻澜点头,“不过,等我忙完这阵子再说吧。” 虽然可行,但实施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哦,要开医学院的话,我可以提供点意见,别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总归我也不是学医的。”薛小苒耸耸肩。 医学院?这名称听着还挺不错。 濮阳轻澜与连烜对看了一眼。 费了一通口舌,薛小苒口干舌燥,自顾去前院找水喝,连烜跟在她身后一路过去。 “不是说,要减少过来的次数么?”薛小苒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后,才给他也倒了一杯。 “嗯,明天不是要给姜澈做手术么,我过来看看有什么 需要帮忙的。”连烜啜了口茶。 “手术室换到了一边的厢房里,已经让人打扫消毒好了。” 看得出他对姜澈的重视,薛小苒也很认真的把手术注意事项又检查了一遍。 原本濮阳轻澜是想在自己府上设置手术室的,可是,连烜觉着薛小苒出入濮阳府上不是很方便,最后还是决定让姜澈在薛府动手术。 “话说回来,昨天那个投怀送抱的女子是谁?”薛小苒撑着下巴看他,她可没忘记这事。 连烜无奈,瞧着她一脸好奇的样子,开口解释道,“没有投怀送抱,只是站在路旁说了几句话,那是苏灵。” 苏灵?薛小苒瞪大眼睛,一脸恍然。 是她呀,那就难怪了。 “她来找你干嘛?”连烜即将大婚的消息应该传遍京城了吧,她既然知道了,还要拦着他,是存了什么歪心思? “咳,就是听说了你我的婚讯,来恭贺一番。” 她确实是恭贺来着,只是后面还多说了些废话,连烜眼眸微垂。 “哈,你当我三岁小孩么,这话你能信?”薛小苒细白的双手撑着下颚,朝他皱皱鼻子。 “你觉着她还能说些什么?”连烜无奈反问一句。 薛小苒眼珠滴溜溜一转。 “她知 道你要成亲,还非要跑去找你,可见心里存了念想,嗯,我猜她一定是先向你表白爱慕之心,然后,大概是想为奴为妾也要留在你身旁,对吧?” 她当时是不是偷偷躲在一旁看着,不然怎么会猜得这么准确? 连烜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哼哼,我猜对了吧。”这种套路不要太常见。 “师兄会把她送回药王岭去的,你别担心。” 瞧着她眼珠溜溜转的机灵样,连烜觉着好笑。 “我才不担心呢,你这种冷酷大冰山,谁能撬得动试试。” 要是那么容易被人撬了墙角,那她也大可不必守着一棵树了。 她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她眼神带了几分凶狠,像足了小奶狗假装恶狠狠的模样。 连烜就忍不住想逗弄她,“要是被人撬动了,你当如何?” 薛小苒放下了支撑下巴的手,她把身前的茶杯放回了托盘上,然后指着他前面的茶杯道: “你看,这是一棵树,这里是一片森林,我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但是,如果这棵树被人撬走了,那么,我还有后面这一大片森林可以选择。” 连烜凝神想了一会儿,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张俊脸就沉了下来。 第四百八十九章 来一个打一个 “哪来的一片森林?”他沉着脸,伸手指着托盘里码放整齐的茶壶茶杯。 薛小苒嘴角勾起调皮的笑意。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呀,我这么可爱,又这么好看,那有什么办法呢。” 她学着某个样子,微微侧着脸,朝他乎眨着眼。 连烜端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伸手抚上她的脖颈间,把她带到他面前,俯身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后,眼眸深邃如墨盯着她。 “一大片森林?嗯?” 他锐利的眼眸杀伤力太大,薛小苒嘿嘿笑了一下,就想往后缩,可是,他的大手抚在她脖子上,她退无可退。 无奈之下,她眼睛向客厅外扫过去,小声嘀咕道,“天还没黑呢,注意些形象啊。” “外面没人。”连烜的唇在她脸颊边上,似有若无地触碰着。 薛府的下人不多,红姑管理起来很方便,前院服侍的人都很机灵,连烜侧耳一听就知道,外面没人候着。 “没人你也不能这样呀。”薛小苒脸颊微红,伸手抵着他的脸,想要把他推开,却又哪里推得动。 “哦,我哪样了?”连烜存心逗弄,唇在她鼻翼旁碰了一下,又在她唇畔碰了一下,转头往她的耳垂处也碰了一下。 “这样? 这样?还是这样?” 薛小苒被他温热的气息喷得脸上一片酡红,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油滑了,“你快放开。” “不放,为了防止你被一大片森林拐走,从现在开始,你得绑在我这棵树上了。” 连烜干脆把她整个人抱到了怀里,禁锢在他的臂膀之下。 薛小苒被他热腾腾的怀抱住,只觉得熏得有些发晕,于是赶紧求饶,“连烜,我错了,森林什么的,都是幻影,嗯,我只要这么一颗树就成了。” 她揽住他的胳膊,讨好一笑。 “哦,要是有人来撬树呢?”连烜瞥了她一眼。 “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踹一双,誓死扞卫树的所有权。”薛小苒双眉一竖,气势汹汹道。 连烜嘴角忍不住翘起,“嗯,这话可是你说的。” “嗯,是我说的。”薛小苒的腰被他火热的大掌轻抚着,都觉着有股热气烧得慌,哪里还敢挑衅他。 她那副认真虔诚的表情,成功取悦了他。 薛小苒趁他手劲一松,赶紧从他腿上跳了下来。 坐到了离他较远的椅子上,天干物燥,容易擦枪走火,保不齐这家伙哪天就化身为狼,把她拆卸下腹了。 二日,正午过后,日光微微朝厢房偏斜,光线从透亮的窗棂 处照耀进去。 姜澈躺在泛着白醋味的临窗大炕上,太阳映射在他的身上,让他的精神一时有些恍惚。 刚才服下了麻沸散,药效已经开始蔓延。 “姜澈,别担心,会成功的。”裹成白熊的连烜沉声说道。 姜澈微微点头,他看着连烜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知道。” “你放松心情,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薛小苒也轻声安慰了一句。 “谢谢。”姜澈转眸看向同样被一身白裹住的她,认真地道了声谢。 随后他的眼神慢慢涣散,意识慢慢模糊。 “可以开始了。” 濮阳轻澜深呼一口气,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手术了,他必须全力以赴。 经过了几次的实验和配合,在场的几人都能从容镇静地面对真正的接筋手术了。 乌兰花带着阿雷在厢房外,一边剥瓜子玩一边等待里面的消息。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高高挂着的太阳,缓缓偏西。 乌兰花和阿雷把瓜子都剥完了,又剥了一捧花生继续剥。 厢房的门打开了,血腥味伴随着酒精味飘散出来。 解开口罩帽子的薛小苒率先走了出来。 “县主,怎么样了?接得成功了么?”乌兰花对这种把人断 开的筋用丝线重新接起的手术,一开始也是感到震惊不已。 后来,特地买来做实验的羊和猪,复原得都还挺不错的,乌兰花就被鲜活的例子给折服了。 “嗯,应该成功了吧。”薛小苒抹了把汗。 为了营造消毒环境,里面连窗都没有开,只在屋角放了个冰鉴,八月中旬的天气虽然开始凉了,可关在屋里,还是很闷热的。 “风扬,今天的缝合口缝合得很不错呢。”薛小苒瞧见郁风扬走出来,笑着夸赞他。 郁风扬已经用各种猪皮牛皮练习缝合术好一阵子了。 缝合的手法比濮阳轻澜还显得很专业些。 “谢谢县主夸奖。”郁风扬是个沉稳懂事的性子,交代他对缝合术多加练习,他就天天练习,这孩子向来不用濮阳轻澜操心。 “呼,好了,等他醒了,观察一下可以把他转移到我那边去了。”濮阳轻澜伸了个懒腰走出来。 他个子偏高,炕有点矮,做手术的时候,他弯腰弯得有些久了。 “是成功了吧。”乌兰花跳了过去问一句。 濮阳轻澜点点头。 不枉费他私下让人买回牛筋,又偷偷练习缝合了好几回。 “哇~太厉害了,以后再有人这种意外,就不用害怕会变成跛子 了。”乌兰花欢呼一声。 “这可不好说,毕竟懂得开刀动手术的人实在太少了,就是想救,也得有机缘才行。”薛小苒摇摇头。 整个祁国也就濮阳轻澜一个敢真正意义上动手术治病的大夫。 旁的大夫就算也动过,也是私下偷偷动的,而且各种准备工作和器皿都没有他们这边专业。 濮阳轻澜看着薛小苒,心头端是感慨万千。 就因为她的几句话,把他带入了一个医学上新的境界。 虽然她只是牵了个头,也没有具体的操作经验,可理论和方法却是对的。 她的来历颇为古怪,不过,连烜都没深究,自然轮不到他置喙,他乐得有这么一个与众不同,有着各种奇思妙想又有理有据的弟妹。 动完手术的姜澈被抬到了另一边厢房里。 濮阳轻澜坐在桌子边上,提笔写着术后的注意事项,薛小苒在一旁瞅着,不时补充几句。 “让姜澈住你那里去,最要紧的就是消毒卫生状况,你可别大意啊,这个很重要,我这的猪圈羊圈每天都定时清理三次呢。”薛小苒提醒。 她话一出,屋里的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把人和猪羊比较合适么?那猪羊满地撒尿拉屎,卫生状况肯定是不一样的。 第四百九十章 小聪明很多 “人还不是要吃喝拉撒睡,别以为人就比猪羊干净很多,没受伤的时候,脏点无所谓,有伤口的时候就大大的不同了,懂不懂?” 薛小苒义正言辞地指出。 濮阳轻澜横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他的厢房我已经让人照着你说的法子清扫消毒过了,席子褥子枕头也都在太阳下曝晒过了。” “嗯嗯,白布要在滚水里煮开曝晒才能用,别看着以为它是干净的,实际上面可多脏东西了,高温煮过才能灭掉,还有每次换药都得先用酒精消毒……” 薛小苒一一指出要注意的事项。 濮阳轻澜抿着嘴,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提笔记上了。 等姜澈清醒的时候,脚踝传来的疼痛感,让他一张清瘦苍白的俊脸,眉头蹙出了川字纹。 “醒了,感觉怎么样?”沉稳醇厚的声音在床沿边想起。 “……疼。”千言万语似乎只汇聚成了一个沙哑的疼字。 “疼就对了,麻沸散的药效退了,不疼才麻烦了呢。” 一张白皙俏丽的脸从连烜身后笑眯眯地探出头。 姜澈抬眸看了眼连烜,她这么大咧咧出现在男子床前合适么? 连烜读懂了他眼里的问句,板着脸道: “你现在是病人。” 而她勉强算半个大夫。 这话是薛小苒说的,先前他就想让她避一避,她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动手术的时候,又没瞧见你说要避嫌,动完手术了,反倒要避嫌了,你这样的行为可是大大的不对哦。” 他能说什么呢?师兄毕竟是第一次给人开刀动手术,这人还是姜澈,为了以防万一,薛小苒也跟着近了手术房。 “你和我回去住一段时间静养,稍晚我让人给你家里传消息。”濮阳轻澜走过来给他诊了诊脉。 “谢谢。”姜澈的脸色因失血有些发白。 “先让他把药喝了,一会儿再走。”郁风扬已经把熬好的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薛小苒端了起来。 连烜瞥了她一眼,伸手拿过,“我来。” 薛小苒狐疑地看着他,“你喂过人么?别把病人给呛着了。” “……我师父是谁?”连烜木着脸问了她一句。 “裴神医呀。”薛小苒答完,回过神。 是哦,他总跟着裴神医四处游历,喂药这种事情,应该没少做才对。 “哈哈,小苒,你就别为他操心了,别看他每天板着个脸,一副很高冷的模样,实际上很多事情,他比我可懂得多了。”濮阳 轻澜哈哈大笑。 连烜懒得理会他,舀了药递到姜澈嘴边。 “……要不,你把安生叫过来吧。”姜澈瞧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他身上麻沸散的药效还没完全消退,手使不上劲。 安生是他的贴身小厮,也跟过来了。 连烜瞟了他一眼,“不早说。”说完,把碗放回了矮几边。 他来的时候有些晚,没瞧见安生的身影。 你也没问呀,姜澈无奈地扯着嘴角苦笑。 安生过来的时候,脸上那个激动呀。 “大少爷,您的腿真的能恢复正常么?” “现在还不好说呢,后期康复训练很重要,安生,赶紧的,给你们少爷喂药,我们要走了,天都快黑了。” 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到了树梢后,从华安街到九塔巷还得耗费大半个时辰,濮阳轻澜不耐烦地挥挥手。 “是、是、是,濮阳公子,小的马上。”安生忙把姜澈扶起,端过药碗,小心喂药。 薛小苒瞥了连烜一眼后,抿嘴轻笑,这才是喂药的正确姿势嘛,哪有让病人躺在床上就喂药的道理。 连烜对她的窃笑视若无睹,只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门。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姜澈满眼复杂。 连烜刚回 京城的时候,因为自己的腿伤着,他并没有过多解释,他消失那段时间的事情。 所以,他的婚事传出来以后,姜澈还以为是武轩帝强制赐的婚事呢。 后来才知道,是连烜自己求来的赐婚。 那样清冷孤高的性子,居然会亲自求了圣上赐婚,姜澈对那个从未见过的德福县主充满了好奇心。 直到那日,在大慈恩寺里遇袭,她的护卫与朋友帮他打退了袭击的敌人,他才知道,那个临危不乱,处事从容的少女就是德福县主。 这个笑容明媚,遇事不惊不嚷,态度不亢不卑的德福县主,还有一些比较奇怪的本领。 那个腋下拐杖,还有这次接筋的手术,都是她的意思。 真是个奇特的女子,难怪连烜待她如此特殊。 连烜牵着薛小苒在游廊下慢慢走着。 “师兄和永嘉的事情,是你给永嘉出的主意?” 其实不用问,他已经知道答案了,要是永嘉有这样的胆子,她和师兄的事情哪里会僵持到现在。 “嗯哼,不行么?”薛小苒抬头看他,这事本来就不时他们两人的错,明明对对方都很在意,却蹉跎到现在。 “做得好。”连烜眼眸微垂,勾了勾唇,“不过,下次要做什 么,得提前告诉我。” 薛小苒抿唇轻笑,眼睛弯弯似月牙。 “怕你说我们胡闹,不认同我的主意呀。” “虽然是胡闹了些,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不错的。”他慢腾腾表扬了一句。 薛小苒嘿嘿一笑,绕到他身前,拉着他的手倒退着走路,“我聪明吧?” 连烜低笑一声,“投机取巧的小聪明是很多。” 薛小苒噘嘴,脸颊有些气鼓起来,“什么叫投机取巧的小聪明,明明就是大智若愚的大聪明,他们要是能解决问题,还能把事情拖到现在?我是好心帮忙,居然说是投机取巧,哼!” 她扯开了他的手,转身欲走。 却冷不防被一双大手箍紧了小腰,一把拽了过去。 “哎、哎,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干嘛呢?”薛小苒瞪着他,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让他太过靠近。 他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她,深邃浩瀚的黑眸似有星光闪动。 他的睫毛长而浓密,看着她的时候,不时会轻轻扇动,扇得薛小苒有种心痒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就伸手覆上了他的双眸。 被她手心盖住后,那纤长的睫毛加速了扇动的频率,轻轻刷着薛小苒的手心,挠得她一颗心都觉着痒酥酥起来。 第四百九十一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西落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斜斜照耀在游廊下。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下重叠在一起。 连烜拉下她细白纤柔的手,在她掌心上印下一吻。 “别闹,一会儿我跟师兄去一趟九塔巷,晚上就不过来了,你和小磊自己吃饭吧。” 他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薛小苒的脸感觉有些烧得慌,老实地点头应了一声。 走到前院的时候,两人在庭院边上的大榕树下落座。 清宁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端上了茶水后,就悄然退了下去。 “红姑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你让她干嘛去了?”薛小苒喝了半杯茶,精神起来。 捧着青瓷缠枝茶盏的连烜顿了顿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猜。” 居然让她猜,薛小苒狐疑地盯着他,脑子急速转了一圈。 然后,眼睛忽地大睁。 不会是给她准备嫁妆去了吧? 她骨碌一转,小声猜了一句,“准备嫁妆去了?” 连烜轻啜一口茶水后,斯条慢理回道:“整个七皇子府就没几个管事嬷嬷,红姑不帮忙,还有谁能胜任。” 真是帮她准备嫁妆去了,难怪最近总问她一些喜好问题,薛小苒有些讪讪。 “不对,清月说,你院子里还有两 个贴身大丫鬟呢。” 她想起这事,眉头不由蹙起来。 贴身大丫鬟这词,可不怎么顺耳呢,怎么个贴身法才算是贴身? 连烜眼眸一扫,就知道她脑袋瓜子里想些什么。 “迎香迎玉是我院子里的大丫鬟,不过,不是贴身大丫鬟,我向来不喜人近身服侍。” 他神色从容,语气平静。 不躲不闪的态度让薛小苒的眼睛忍不住笑眯起来。 “她们也到了适龄婚配的年纪,等你进府,她们的去留你自己看着办吧。” 直接把她们的去留问题甩给了她。 啊?薛小苒就一愣,这些也是她要操心的事情么? “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问红姑就好。”知道她没经历过这些事情,连烜把红姑留给了她。 “哦。”薛小苒点点头,有红姑在,有事也不至于抓瞎就对了。 “那个,连烜,中秋晚宴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她想起了某件事。 “什么?”连烜抬眸看她。 却见她有些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那个厉王,他一个晚上都在偷瞄你父皇的嫔妃,就是那个穿着粉霞色长裙非常年轻漂亮的妃子。” 连烜眼眸微闪。 厉王向来好色放荡,偷看嫔妃不稀奇,因为武轩 帝喜好美人,整个皇宫内院中,几乎都是美貌惊人的嫔妃。 可如果固定窥觊某一个,就有些问题了。 回想了一下那晚的情形,厉王表现得果然有些心不在焉。 粉霞色长裙的年轻妃子?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前年西芪送来的新一任的西芪第一美人季嫔。 “认识她不?”薛小苒悄声问。 “嗯,那是季嫔,前年边境大捷,西芪求和,把她一道送了过来。”连烜的手指在茶盏上轻轻摩挲。 老五最近看着老实,实际上私底下的小动作也不少,老六甚至还试着放下从前的争端,想要拉拢住他。 “哎,打仗输了,还把女人作为赔礼,这西芪不但窝囊,还很没品。” 把女人当货物礼品什么的,最是让人不忿了,虽然知道这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可如此轻贱女性,薛小苒也很是忿忿。 连烜瞧着她气鼓鼓的脸,想起西芪那边原是把季嫔送到他在边境的府上,他没收,才又转送到了京城。 咳,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妙。 “你说,厉王这么盯着你父皇的嫔妃,他意欲何为?我瞧那季嫔,虽然总是低垂着脑袋一副腼腆文静的模样,可好像也会偷偷瞄对面一眼,就是不 知道是不是在看厉王了。” 薛小苒又压低了声音,这种事情可不能随意声张,万一泄露出去,大概会掉脑袋的吧。 她是脸虽然看似平静,可那眼睛里跳动的小兴奋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这姑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呀,连烜无奈。 “嗯,这事我知道了,你别瞎掺和,我会让人留心的。” 知道她是好心提醒,他也懂得要挖掘其中的猫腻,但这不意味着,他会让她见到阴暗角落下那些龌龊腌臜的事情。 “哦。”薛小苒口里应着,心里却在嘀咕,这种皇子勾引嫔妃的戏码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的。 那季嫔生得那般美貌,可武轩帝年纪大又有病,从前是偏宠皇贵妃,现在么,就算他想要宠幸谁暂时也无能为力。 厉王有心想要引诱季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人说着话,姜澈被架在担架上抬出来了。 “小苒,我把他抬到我那边去了,过几天你过来看看他恢复得怎么样吧,这边的猪羊,我让风扬过来观察,我暂时就不过来了啊。” 濮阳轻澜出了宫后,多的是王公贵胄来找他治病。 他推了一,推了二,可总有三或者四找上门。 对于符合他治病条件的病 人,他还是得抽空去走一圈的,加上每日还得进宫半日,他的时间也是紧巴巴的。 “好的,我知道了,过个五六天我去瞅瞅吧,姜公子,那个你的脚虽然疼,可是,也是要每天小范围活动一下的,不能老不动,知道吧,记得按着术后恢复注意事项来办。” 对于濮阳轻澜的第一个手术对象,薛小苒也很重视,铆足了劲,把所有能想到的注意事项都写了出来。 躺在担架上的姜澈有些尴尬,用这样的姿势说话,感觉实在很不舒坦。 “是,多谢县主。” “嗯,过几天我陪她过去。”连烜点头。 “好了,走吧,天都要黑了。”濮阳轻澜不耐烦地挥挥手。 众人刚抬脚,董明月来了。 看到担架上,左腿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姜澈,她惊呼一声跑了过来。 “姜大哥,你的手术成功了?” “咳,应该是成功了吧。” 仰面躺着的姜澈一脸尬笑,即便腿疼得厉害,也抵不过他浑身的不自然。 “行了,明月,你和小苒玩吧,我们先走了。”濮阳轻澜耐心有限,挥手让抬担架的小厮赶紧撤离。 姜澈也松了口气,示意安生赶紧走。 “他们这么着急干嘛呀。”董明月一脸莫名。 第四百九十二章 苛责 “他们要赶回九塔巷,那边比较远。”薛小苒招呼她坐下,“姜澈的腿带伤,马车得慢行。” 清月把旧茶盏端下去,换了新茶上来。 董明月点头,有些懊恼,“是我来晚了。” “今天去马场好玩么?”薛小苒就问起了她们今天去马场的事情。 “嗯,可有意思了,孟丞泽带了两匹骏马,其中有一匹玉顶骥黄鬃马叫疾风,哇,可厉害了,整个马场都没有跑得过它的。” 说起马场的事情,董明月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孟丞泽与孟婉娘两兄妹像一对发光的明珠似的,一去到马场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他们带来的马匹神骏有型,更是夺人眼球。 皇甫连辕也带了好几匹骏马,一瞧之下,哪里肯服气。 自然要在赛马场上一较高低。 皇甫连辕赢了孟丞泽另一匹马,但孟丞泽那匹玉顶骥黄鬃马却跑赢了场上速度最快的几匹马。 皇甫连辕最后输得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直嘟囔着,要去借他七哥的踏雪,再较量一番。 孟丞泽则笑着表示,疾风已经配种成功,最近另一匹母马准备要生产了,要是能生下纯种玉顶骥黄鬃马,就把小马驹赠予他。 皇甫连辕听了,果然心情大好,拍着孟丞泽的肩膀夸赞他鉴赏马匹的本事。 就是孟婉娘胯下的骏马,也是少见的紫骝驹,神骏异常,速度也很快。 董明月的红云与她赛了一场,勉强赢了一个马头的距离。 “婉娘是故意让着我的。”董明月噘起了嘴,她看得出来,孟婉娘没有使尽全力策马。 薛小苒笑笑,“孟家是富商,家中资产丰厚,舍得花费大价钱去添置这些东西,你就别和人家比较这些了。” “我知道,可那匹疾风实在太好看了,我也好想要疾风的纯种小马驹呀。” 被九皇子预定走那匹小马驹,董明月有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薛小苒失笑,“那没法子了,谁让你晚了一步呢。” “我哪知道他的疾风已经配种成功了,嗷嗷~”董明月捶胸顿足,“孟丞泽太不够义气了,有这么好的小马驹怎么就没留给我呢。” “哈哈,他可不敢随便给你送东西。”薛小苒哈哈大笑。 孟丞泽可以把小马驹送给九皇子,旁人最多说一句他攀附权贵,要是敢送给董明月,那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这时期,马本来就是贵重物品,神骏的好马更是贵中之贵。 董明 月尚未有婚约,他一个小国富商,送上这么贵重的礼物,说好听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难听点,就是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董明月也懂得这个道理,她蔫蔫地趴在石桌上叹气。 几场比赛下来,孟丞泽兄妹两出尽了风头。 兄妹两人一个长得阴柔俊美,风姿卓越,一个美丽清艳,眉目如画。 吸引了大部分少男少女的视线,在听说孟婉娘已经有了婚约后,好些个国子监的学生都偷偷惋惜。 这两兄妹在这种交际场合,果然最是游刃有余。 “慧娘是不是一直盯着孟丞泽?”薛小苒想起了沙慧娘。 “可不,而且,因为大家都在看孟丞泽,她也光明正大地跟着看,连平日的害羞都抛到脑后去了。” 董明月撑着下巴,啧啧几声。 “以后有孟丞泽的地方,还是别让她去了吧,万一她太过迷恋他,可就不好办了。” 薛小苒担心起这事来,自由恋爱她当然不反对,可也要分什么情况来看了。 孟丞泽是黎国人,光是这一点,两人之间就不大可能。 而且,孟丞泽那老奸巨猾的个性,怕也不会瞧得上沙慧娘那种温室小花。 所以,别给他们制造凑堆的机会比较 好。 董明月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个理,“嗯,要是有下次,我会注意的。” “那个,慧娘定过亲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薛小苒想起了这事。 “那个啊,慧娘定的是娃娃亲,对方是前工部尚书家的嫡次子,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亲事了,可是,慧娘十二岁那年,对方得了急病死了,亲事当然就不作数了。” 说起这事,董明月脸上隐现几分恼意。 “怎么,其中还有什么事情?”薛小苒隐约能看出一点端倪。 这种事情,女方就算没错,大概也会被冠上不大好的名声。 果然,董明月很是忿忿道:“那尚书夫人死了小儿子,原本也是个可怜之人,可她悲痛之余,却向亲近的夫人哭诉,说是不该过早给孩子定了亲,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觉着慧娘克死了自己的儿子。” 因为这事,御史夫人气得咬牙切齿,也向亲近的夫人哭诉,当初两家之所以会定下娃娃亲,都是对方殷勤地走动,一个劲的游说,他们才点头同意的。 结果,对方孩子出了事情,就把锅甩到沙慧娘身上,实在太令人心寒。 最终,曾经是通家之好的两家,关系降为了冰点。 沙慧娘的名声也因 此蒙上了层阴影。 所以,沙慧娘的婚事才会拖到现在,还没定得下来。 越是高门世家,越是在乎这些明面上的东西。 世家大户暗地嫌弃沙慧娘的名声,小门小户御史夫人又有些看不上。 沙慧娘现在的状况,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僵持着。 只能怪这社会对待女子太过苛责。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女人要是敢红杏出墙,就得浸猪笼,男人死了妻子,有钱没钱都能再娶,女人要是死了相公,各种唾沫星子喷在脸上不说,想要再嫁,更得忍受旁人的指指点点。 “这事要是放在我家,我爹非把对方家砸到稀巴烂不可,真是太可气了。” 董明月一巴掌拍着石桌上,结果,坚实的石板让她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不过,他们家也没讨到好处,得罪了左都御史,一家人从年头被御史参到年尾,前年,被贬官出了京城,外放去外地为官了。” 董明月哈哈大笑,“解气得很。” 薛小苒点点头,果然,左都御史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官员的私生活不检点到工作效率低下,都在都察院的监察范围内。 一旦得罪了左都御史,只要随便揪住某一点错处,就能被御史们集体弹劾。 第四百九十三章 慎重 “我过来的时候,九皇子也想跟着过来,我没让他跟着,他还不高兴来着。” 董明月喝了口茶,悻悻道。 姜澈在这边动手术的事情,需要保密,她找借口不让九皇子跟过来,他那张脸可拉得老长的。 薛小苒抿嘴轻笑,皇甫连辕对董明月的心思很明显,董明月却一无所觉。 这事,她也不好说什么,站在董将军的立场上,未必想把董明月嫁给九皇子。 她还是别瞎掺和为妙。 “我昨天找郡主去赛马场来着,可她定了亲后,要忙着准备嫁衣嫁妆什么的,近期都不打算出门了。”董明月叹了口气, “唉,好像每个定了亲的姑娘都一样,一旦定了亲,就得老老实实在家绣嫁衣,备嫁妆,学习管理中馈,根本就不要想着出门了。” 薛小苒一听,笑得有些讪讪。 那,像她这么清闲的待嫁新娘,岂不是非常与众不同。 董明月也看向她,“你的嫁衣准备好了?” “连烜说,宫里尚衣监会准备凤冠霞帔。” 薛小苒眨眨眼,要是让她自己准备嫁衣,不是要了她小命么。 她现在的针线水平,缝制一身素面衣裙没问题,但是,要在上面绣满各种繁复精致的图案,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也对,你嫁的是 皇子,嫁衣当然不用你自己准备。”董明月点头,不过,随即她又问,“那你的嫁妆呢,准备得怎么样了?” 嫁妆这些东西,可是很讲究的,薛小苒这边没有长辈亲族帮着操持,只能自己准备了。 “额,在准备中吧,离大婚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呢,急什么。”薛小苒自己是一点不着急的。 自从赐婚的圣旨颁布后,府里每日都有东西搬进来,应该都是红姑准备下来的嫁妆清单。 董明月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很多姑娘的嫁妆从及笄之日,就开始准备了。” 薛小苒嘿嘿一笑,“各有各的准备法子嘛。” 也是,董明月瞧她一脸洒脱,也不再纠结,他们两人是赐婚,光是来自宫里的赏赐,就能凑够很多抬嫁妆,再添一些必要的物品,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也不难凑齐。 “二十四日,顺王妃过生辰,你去不去?”董明月问。 像她这种备嫁新娘,各种宴席,去与不去都有足够的理由。 艾玛,又是一个王妃的生辰。 这一年到头,参加各种王妃的生辰都要忙晕头了。 “不清楚,等我问一下连烜吧,过几天再跟你说。” 顺王与酆王不同,他和连烜的关系,好像还可以,但也不见得有多好 ,所以,她还是问问连烜再说吧。 董明月点头,“我问过郡主了,她是要去的。” 永嘉郡主与几个皇子王妃的关系都不错,这些交际是避免不了的。 “嗯嗯,回头再跟你说。”薛小苒应她。 濮阳轻澜一行人回到府中,太阳已经下山了。 大门前的红纱灯早就点燃,照亮了门外雄健威猛的石狮子。 姜澈被抬了进去,就安排在濮阳轻澜的院落旁,方便他随时去观察姜澈的恢复状况。 打扫清整过的厢房里一股子醋味,薄被枕头甚至纱帐都是阳光照射后的味道。 确实严格遵守了薛小苒交代的事项。 连烜转悠了一圈后,走出了厢房。 濮阳轻澜的宅子,他当然不陌生,从前经常跟着师父住进来。 住在皇子府太过拘谨,师父和师兄都不喜欢到他那里,他也只好迁就他们了。 “二公子,您来了。”唐宇领着药王岭的众人前来见礼。 连烜扫了他们一眼,发现那个苏灵白着一张脸,也跟在人群后,眼眸不由冷了几分。 他淡淡应了一声后,便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走进了厢房里。 苏灵原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 那日,她打听到宫中会举行中秋宴席,知道二公子一定会去参加,她就早早装扮 漂亮侯在了一旁。 结果真让她等到了人。 可惜,她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残酷的现实,打得七零八落的。 二公子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他让她别痴心妄想,别再做无谓的纠缠。 那冰冷的目光,还有冷峻的神情,往日看着像神祗般高贵清华,那日却像被打入冰窖一般,冻得她瑟瑟发抖。 回到府里后,她龟缩在房里一整日,二天才蔫蔫上工去了。 再次看到二公子那冷如冰霜的眸子,苏灵知道,她今生已无望了,一时,她就悲从心来,哽咽着跑出了院子。 “哼,总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这回该死心了吧。”苏红瞧着她远去的背影,讥讽一声。 “算了,和她计较干嘛,过阵子把她送回药王岭,让她爹娘操心去吧。”唐宇劝了一声。 苏灵的问题,濮阳轻澜找苏红问过话,她的处理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 没人同情她,只怪她自作自受,只有唐峰,心里还存了些念想,不时跑去和苏灵说话。 “小七,这手术要是成功的话,以后战场上,那些被刀砍得开膛破肚的伤口,就有救了,只要做好消毒准备,缝合的伤口就会减少化脓发炎的可能性,存活下来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濮阳轻澜围着姜澈 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脚丫,感叹连连。 “蒸馏出酒精,用于消毒,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个举措呀,你媳妇的功劳可以载入史册了。” 从前在战场上,面对各种大面积伤口,虽然也能进行缝合,可缝合过后,死亡的几率依旧非常之高,想来就像薛小苒说的,是缺乏消毒意识,以及不够看中环境卫生的状况。 只要能有一半的存活几率,已经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了,濮阳轻澜的心,都兴奋得有些颤抖。 单就酒精消毒这一样功绩,薛小苒就能记一记大功了。 “嗯,这还得等姜澈痊愈后再说,这期间,你可以让永福堂试着用酒精消毒法治疗外伤伤口,小苒说了,不论缝合不缝合,伤口消毒后,可以减少伤口发炎发脓的状况。” 连烜不是不相信薛小苒,就是因为相信,所以更加谨慎。 濮阳轻澜用力点头,“要是能成,定然要禀告圣上,给小苒捞回一个大功劳。” 连烜瞥了他一眼,“这事再议,师兄,多实践一番再说,一个两个病例代表不了什么,别乱做主张。” 有些事情,没有定论前,不能随便乱定义,他不想让薛小苒为了这些虚名,被推到风口浪尖前。 濮阳轻澜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心思 京城西,永福堂对面的一间酒楼上,半敞着的窗棂内,一双眼睛盯着斜对面永福堂内的情形。 “濮阳轻澜最近在研究一种说是可以给伤口消毒的酒精,清理伤口的时候,用那种酒精消毒就不容易发生溃烂发脓。” 屋角一个衣着低调的男子恭声回话。 “嗯,他是个有真能耐的人,可惜啊,偏偏是老七的师兄。” 六皇子那张秀雅俊逸的脸带了几分惋惜。 “昨日太师府的姜澈去了德福县主府宅,出门时,是被下人抬上了马车,然后送到了九塔巷的濮阳府。”男子继续回禀。 “无双公子姜澈啊,呵呵。”六皇子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瘸了腿后,可好久不见了。” “是,当时濮阳轻澜和九皇子都在,姜澈伤的那条腿被竹板重新包扎过,看情形似乎是在治腿伤。” “治腿伤?哼,不可能,他那是被人挑断了腿筋,还没听说腿筋断了,还能治得好的,就算是当年的裴神医,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六皇子一脸不屑,这个姜澈,仗着祖父是太师,姑奶奶是太皇太妃,从小就是个讨厌鬼,小时候,自己听从母妃的话,邀请他来玩,他不去也就 罢了,偏偏又喜欢与老七玩在一起,明摆着在打自己的脸。 天知道,听到姜澈被绑匪挑断脚筋扔在山里的时候,他心里有多畅快。 什么天之骄子,无双公子,呵呵,瘸了腿都是瘸子一个。 筋断了,腿瘸了,就是再有才华也白搭,朝廷可不会录用身有残疾的官员。 “是,只是昨夜姜太师和姜大人都去了濮阳府看望姜澈,临出门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喜悦。” 喜悦?六皇子脸色渐渐沉了起来。 难道,濮阳轻澜真的能把挑断了的筋脉给接上么?怎么接?还能用针线缝上不成么?六皇子依旧不相信。 六皇子此时不知道的是,他也就随便那么一猜,居然就真的猜中了。 永福堂里去看病的平民百姓不少,大堂里一直有人进出。 一道素白纤柔的身影从大堂里缓缓走了出来。 酒楼上的六皇子眼睛就是一亮。 苏灵穿着一身细葛白裙,姣美的脸上一脸轻愁,纤纤柳腰不堪一握,轻轻蹙起的眉心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像朵被雨水打落的白莲花般。 因为她擅自去皇城外拦下二公子,大公子已经发话,让她过阵子返回药王岭去。 苏灵 去求了苏红,想让她帮忙求求情,苏红直接拒绝了,旁的几个,除了唐峰,连话都不大和她说了。 苏灵欲哭无泪,满心绝望,就算被二公子明言拒绝了,她也不想回去,日复一日面对着大山的生活太苦闷了。 她这样灰溜溜回去的结果,只能等着爹娘给她安排好亲事嫁人生子,成亲的对象就是岭上的男子。 苏灵不想回去,她想留在永福堂跟着习医,以后在京城做个医女也是好的。 但她又不敢违抗大公子,离开了永福堂,她能去哪里?苏灵为了这事已经哭了好几个晚上了,可谁又会怜惜她呢? 因为心绪不宁,在永福堂里还做错了不少事情,结果就被撵出来,让她去杂货铺采买包裹药材的油纸去了。 “这位姑娘,我们主子有请。” 苏灵心情郁郁地走在路旁,被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吓了一跳。 “你,你们主子是谁?”京城的达官贵人多如牛毛,苏灵有些惊疑不定。 “姑娘上去一见就知晓了,主子在二楼雅间等您。”男子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苏灵抬眸往上一看,一个年轻俊逸的男子在敞开的窗棂里朝她含笑不语。 顿时,她的心就 突突跳了起来。 他是谁?她不认识他呀。 那张温文尔雅又清俊不凡的脸,让她鬼使神差地上了二楼。 进入雅间后,苏灵才回过神,一时有些慌了神,她屈膝行礼,“这位公子,不知您唤小女子上来,可是有事?” 六皇子从她走进雅间后,眼珠就一直盯在她脸上。 肤色晶莹,眉目轻柔,轻轻抿着的樱唇如桃花般粉嫩,腰身如柳,婀娜有致,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欲语还休的娇怯婉柔,果真是个娇柔的美人儿。 不枉费他花费心思跑到这边来候着她,六皇子眼神闪烁不定。 “姑娘莫怕,你我也算见过面的旧识了,请坐。”六皇子一副彬彬有礼模样,招呼她落座。 看着眼前俊朗清贵气度不凡的男子,苏灵拘谨不安的同时,心思也跟着开始浮动。 “公子见过小女子?”难道是在永福堂见过她?所以认识她? 因她长得美貌,确实引得不少年轻男子瞩目,苏灵对她的美貌,还是很有自信的,岭上多少年轻男子为了她暗地较量,苏灵眼眸中浮现一抹得色。 “中秋夜,在皇城外见过姑娘一面。”六皇子面上带笑,给她倒了杯茶。 苏灵的脸 却刷的一白。 他是见到她被二公子拒绝那丢人的一幕么? “姑娘莫怕,那件事不是你的错,都是老七那木头不解风情,让姑娘受委屈了。”六皇子面上带着温柔的浅笑,把茶杯放到了她面前。 老七?苏灵眨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轻呼一声,连忙起身,提起裙摆跪倒在地,“民女见过皇子殿下。” 敢称呼二公子为老七的,也只有上面那几个皇子了。 “姑娘不必多礼。”六皇子走过去,俯身扶起了身姿曼妙的她。 苏灵瞧着他修长整洁的手抚在她的胳膊上,整颗心开始砰砰直跳,抬起眼眸怯怯娇娇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俊颜。 那张含笑的脸上,目光灼灼如火。 薛小苒提着一大盆卤蹄膀去了九塔巷看姜澈。 “吃啥补啥,这是特制卤猪蹄,味道可好了,姜公子多吃些。” “……谢谢县主。” 看着矮几上满满一盆油亮肥厚的卤蹄膀,姜澈的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 “他不吃这么肥腻的东西。”连烜双手抱臂笑得有些促狭。 “啊?那我拿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薛小苒瞪着他,就看着她费劲地把一大盆卤蹄膀搬来搬去的。 第四百九十五章 受宠若惊 “他不吃我吃呀,你表哥我喜欢,放着,一准不会有剩的。” 濮阳轻澜看着色泽油亮,肥而不腻的卤蹄膀直流口水。 薛小苒就白了他一眼,“你又没伤了脚,跟病人抢蹄膀吃干嘛呀。” “姜澈为了维持清瘦的身材,不吃这种肥腻的东西。”濮阳轻澜笑得像只狐狸。 “维持身材,也得等养好腿以后呀,腿重要还是身材重要,病人得补充适量的营养,表哥,你这就不对了啊,这种情况,作为大夫,你不劝说就算了,还想把送给病人的营养猪蹄膀占为己有,太不应该了啊。” 薛小苒开始数落濮阳轻澜。 濮阳轻澜脸上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他幽幽看了眼一旁看戏的连烜。 你真的不管管你媳妇么? 连烜挑了挑眉,从容淡定地移开了眼。 “表哥,他的腿恢复得还行么?”薛小苒把他说落一番后,问起了姜澈的具体状况。 “还可以,就是动的时候,疼得比较厉害。”濮阳轻澜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头几天也肿得厉害,我开了消肿散淤的药,外敷的药也每日都换,现在好了很多。” “嗯嗯,疼也得适当动动, 防止出现粘连的状态,表哥,你注意点这些事情就成了,以后也用不着我过来看了。”薛小苒有种功成身退的轻松感。 “那可不成,后面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你呢。”濮阳轻澜不同意。 “你十月下旬就要成亲了,不应该先忙活着婚事的问题么?”薛小苒问。 永嘉郡主和他的婚期果然比较早,定在了十月二十八日。 据说是德康长公主亲自去了一趟钦天监,要求把婚期定在最近的好日子。 濮阳轻澜比永嘉郡主大一岁,两人的年纪在这时期,都已经算老大不小了,所以,德康长公主又是高兴,又是心急。 濮阳轻澜闻言,耳根微热,他就瞪了她一眼,“这种事情,你也要操心,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薛小苒朝他做了个鬼脸,“过几天,你爹娘要来京城了,我们也不好过来打扰,有事你让风扬来找我吧。” 她虽然是他名义上的表妹,可实际与人家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怎么也得悠着点才行。 “劳烦县主奔波,姜某实在羞愧。”姜澈起身,用一条腿站着,给她作揖。 “哎,你赶紧坐好,万一站不稳可不是开玩笑的 。”薛小苒忙摆手,“你的腿能恢复如常,连烜他才会放下心来,所以啊,后期的康复训练,你还得努力了。” 连烜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姜澈,没有出声。 姜澈看了两人一眼,眼底露出温暖之色。 薛小苒和连烜出了濮阳府宅后,马车慢慢往城东方向驶去。 “既然出来了,我们去孟家的百味斋吃一顿再回去吧。”薛小苒扒在车窗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难得与他一道出门,这么快回去多扫兴呀,百味斋都开张好多天了,听婉娘说,因为多是南面特有菜式,生意很是不错,薛小苒早就惦记着想去尝尝了。 “还是你一会儿有什么事么?” 连烜垂下眼帘,瞧她一脸兴致勃勃,他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思。 “今天的事情,主要就是陪你。” 他这话一落,薛小苒夸张地“哇”了一句,“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该受宠若惊一下?” 她莹亮的眼眸泛着盈盈波光,双手捧着下巴,夸张地惊呼着。 连烜唇角一压,伸出大手屈指一弹。 “咚”的一下,薛小苒的脑门印出了个淡淡的红印子。 “哎呦,你真弹呀,这 么用力,是想把我弹傻了么?”薛小苒揉着脑门怒目而视。 “受宠若惊?嗯?”连烜斜睨着她,这意思是在控诉他平日对她不够上心么? “……呵呵。”薛小苒赶紧傻笑一下,打算蒙混过关,“你不是好几天没出现了么,还不许我高兴一下呀。” 自从那日送姜澈去九塔巷后,直到今天他才出现在她面前,隔了四天时间呢,薛小苒朝他皱了一下鼻子。 “昨天不是刚从禁卫军营地那边回来么。”连烜伸手在她脑门上的红印子揉了揉,真是娇气,没怎么使力都能弹出一个红印子。 “营地为什么建在那么远,每次去都得跑老远。”薛小苒嘀咕着。 两人说话间,到了延寿西街。 孟家的百味斋就在延寿西街上,一间三层高的店铺,被孟丞泽大手笔的买了下来,改建成了百味斋。 百味斋一开张,就以南面独特的菜式在酒楼饭馆林立的京城占据了一席之地。 很多图新鲜的公子小姐们都跑来一品北地不常见的菜肴。 遇上饭点的时候,场面之热闹,当真是一桌难求。 火爆的场面,当然会有那眼红嫉妒的人想要搞事。 可 孟丞泽是谁,他混迹商场多年,背后又靠着大树,哪里会怕这些麻烦,很快就锊顺了这些刺头,一点没影响他的生意。 薛小苒他们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申时,接近饭点,大堂上熙熙攘攘坐了不少客人。 “殿下,二楼三楼的雅间都被人定光了。”阴九沉着眉头回来禀报。 生意居然这么好,薛小苒啧舌,这才几点呀,就没位置了。 “那我们回去吃饭算了。”没位置了,总不能把人撵了出去吧,她可没那么霸道。 “去问问,孟丞泽在不在?”连烜蹙眉,一般这种酒楼都会为自家人预留下一两间雅间。 此时,他们站在大堂一侧,连烜虽然换了身浅色长衫,也特地压制了一身的气势,可一张冷漠清俊的脸,依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 娇小的薛小苒站在他身旁,反倒衬得他更加挺拔伟岸起来。 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一个被人从二楼簇拥下来的明艳女子,眼睛灼灼地盯在连烜身上。 “那是谁,长得可真俊,大哥,可以让他给我做驸马么?” 女子说话的腔调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在大堂中响起时,很是惹人侧目。 第四百九十六章 见一个爱一个 那女子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五官明艳,唇色绯红,端是明艳照人,一身热情如火的大红衣裙,贴身收腰的款式与京城这边的有明显的区别。 她身旁站着一个身材挺拔魁梧,深目高鼻,蓄着短须的男子,一身用金银丝绣着奇怪腾图的衣衫甚是惹人眼球。 这两人一瞧,就不似祁国人士。 女子的话让大堂内一片喧哗。 驸马?那这女子就是公主了? 哪国的公主敢这般大咧咧的,毫无羞耻之心的,指着好看的男子说,让他做她的驸马,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一时,众人的眼睛都盯在了美艳的红衣女子身上。 “别胡闹。”魁梧的男子瞪了她一眼。 “我没有胡闹,父皇不是说,让我自己挑选驸马么,我就挑他,怎么不行了?”红衣女子扭着腰肢指向连烜的方向。 因为要避嫌,薛小苒站的地方离连烜稍远,听完红衣女子的话,竟然出奇的没感到气愤,反而觉着她挺有眼光的。 薛小苒耸耸肩,她大概是被连烜泛滥的桃花运弄得见怪不怪了吧。 那边,连烜森冷肃然的气息无声无息释放开来,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冷冷往那两兄妹一扫 。 魁梧男子猛地绷紧了神经,眼神锐利如鹰地紧盯着对方。 红衣女子却眼冒星星,一脸痴迷更加深了几分。 “哇,真是太俊,太有型了。” 而连烜四周的人群则被强大的低压,迫得不敢高声喧哗。 气氛陷入一种紧张僵持的局面,两边盯着对方没有开口说话,吃瓜群众也吓得没了声音。 “七哥,你怎么来了?”一个熟悉的大嗓门打破了大堂的僵局。 皇甫连辕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下跳到了连烜身旁。 连烜转眸看向他,“你怎么在这?” 声音冷然醇厚,自带一种深沉的威仪。 皇甫连辕都不由缩了缩脖子。 “我和孟丞泽约在三楼吃饭,七哥,你们也是来吃饭的吧,咱们一道上去。” 自从上次去赛马场回来后,孟丞泽与皇甫连辕渐渐走动起来。 百味斋开张后,皇甫连辕经常跑到这边来吃饭,一来二去,两人就更熟络了。 “孟丞泽在啊。”薛小苒也走了过来,他在就好办了,可以找位置吃饭了。 “在的,我带你们上去,七哥,这百味斋的菜不错,好多我没吃过的菜式呢。”皇甫连辕亲昵地揽上了连烜的肩膀。 连烜淡淡扫了他一眼,他嘿嘿一笑,忙着把手收了回去,他们往楼梯方向走去。 就在众人以为,戏看完的时候。 “哎,你们不许走。” 红衣女子伸手拦着了他们前行的方向。 吃瓜群众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这不知是什么地方来的公主,还真是彪悍呀,大庭广众之下,指着男人挑选驸马不说,还直接拦上了。 对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这个公主不知是傻还是单纯,居然敢一直纠缠不放。 “哎,这位大姐,有事么?拦着我们干嘛呢?”皇甫连辕对上自家七哥会怂,对上旁人,可没有怂的可能。 他双手抱臂,仰着脑袋,一脸睥睨地瞪着对面一群人。 在京城皇城脚下,还没人敢拦过他皇甫连辕呢。 大姐?红衣女子被这个称呼惊得楞了一下,虽然眼前这个俊俏的男孩子是显得小一点,可是,也不能管她叫大姐吧。 她憋着气,“你们不许走,我是蒙国八公主,我看上他了,让他当我八公主的驸马吧。” 蒙国八公主?那不是淑妃娘娘的娘家人么?二哥的表哥表妹之类的亲戚,皇甫连辕憋着笑偷看了眼面色阴沉的七哥 。 这个不知死活的八公主,居然敢肖想他七哥,没看见他七嫂就站在一旁么。 “咳,我们可不管你是谁,我七哥已经有七嫂了,你少痴心妄想了。”皇甫连辕还是很讲义气的帮忙扫平眼前这几个拦路的垃圾。 “啊?他已经成亲了?”八公主惊呼一声,脸就耷拉下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顺眼的男人,居然已经成亲了。 “行了,别胡闹了。”魁梧男子把她拉过身后,拱手行礼,“对不住了,兄弟,我妹妹性子直,不会说话,得罪之处,多担待了。” 连烜冷冷扫了他一眼,这应该就是蒙国大王子乌力吉了,先前一直任由八公主胡搅蛮缠,等闹得差不多了才出来转圜。 “出了什么事情了?” 楼梯间,一身象牙白团花银丝暗纹长衫,俊美无匹,风度翩翩的孟丞泽翩然走了下来。 那原本暗淡了目光的八公主,眼睛瞬间又被点燃。 “哇哇哇~大哥,这个俊,这个俊,让他给我做驸马吧。” 她激动地拉着乌力吉,手指着孟丞泽脸都泛红起来。 一众吃瓜群众的嘴都变成了能塞下整个鸡蛋的形状。 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花痴真的 是蒙国八公主么?虽然长得很漂亮,可也太没有羞耻之心了吧。 薛小苒瞧着眼睛钉在孟丞泽身上的八公主,也是一阵无语,蒙国的女子都这么生猛么? “咳,其其格,别胡闹了,我们走了。”乌力吉拉了拉她的衣袖。 “不,不,不,我就要他当我的驸马嘛。”八公主却是不管不顾。 孟丞泽一张俊脸也变得黑沉沉一片。 “蒙国大王子,这是祁国的京城,最好管束好你妹妹的言行,不要惹出事了,再后悔莫及。” 连烜警告地扫视了两人一眼,冷如冰刃的眼神让对面两人背后一颤。 直到一群人走上了楼梯,八公主才回过神。 “啊,大哥,这男人真俊,可惜他成亲了,不过,后面那个男人也俊,我想要刚才那个男的做我的驸马。”她又开始鼓噪起来了。 “没看到人家不愿意么。”乌力吉沉着脸用力拉起她往外走。 刚才那个男子的眼神太过冷厉,绝非常人,他们在人家的地头上,还是不要乱树敌为妙。 “大哥——”其其格被一路拉了出去。 大堂中的众人,依旧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 蒙国的女人当真是彪悍如斯呀。 第四百九十七章 地主之谊 “那真是蒙国的王子和公主呀?”张口就要谁谁做她的驸马。 百味斋三层最靠右边的雅间,薛小苒从敞开的窗棂往下面的街道看去。 那群人的身影已经走远。 “应该是吧,长成那样,想要冒充也不容易。”皇甫连辕也凑到一边的窗棂看下去。 “蒙国使臣前几日就到了京城,父皇暂时没空接见他们,他们就一直住在馆驿里。”连烜负手站在他们身后说道。 蒙国地处西北角,位置偏僻,地界虽不小,人口却不多,国势偏弱,一直附庸着祁国存活。 岭王的母妃淑妃娘娘就是蒙国上一届王族的一个公主,乌力吉和其其格都算是亲戚。 “他们到祁国干嘛来了?”薛小苒好奇问道。 “蒙国虽穷,但山脉矿山多,这次他们境内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金矿,所在的位子离西芪边境很近,他们怕西芪抢了金矿,所以过来寻求帮忙。” 这事连烜是知道的,只是他还没见过蒙国使臣,没想到他们会派了王室的王子与公主过来。 众人恍然,居然发现了一个金矿。 蒙国还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生怕邻国过来哄抢欺压,就干脆直接抱上了祁国这条最粗的大腿。 “刚才那个八公主说,要挑选驸马,难道准 备靠联姻关系,来寻求支持?”薛小苒眯了眯眼转头地看着连烜。 连烜黑眸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往下压,“蒙国使团并没有提出这样的意思。” 意思是那个八公主自己贪图帅哥,所以上演了这出戏码咯? 薛小苒朝他挑了挑眉,只能怪他的男性魅力太过招惹美女青睐的目光了。 连烜却不着痕迹地看向了孟丞泽。 那八公主最后的目标可是转移了的。 薛小苒看懂他的意思,就悄咪咪朝他吐了吐舌头。 “早就听说过,蒙国人说话直白,性格鲁直,如今一看,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孟丞泽早从黑脸的状态恢复过来,嘴角露出一抹略带邪魅的浅笑。 “切,何止是直白,简直是花痴,看见好看的男人就往上扑,要是我们祁国的姑娘敢这么做,非让口水给喷死不可。” 皇甫连辕大步走到孟丞泽身旁,伸手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拍,“孟兄,你出入得当心些,那些犯花痴的女人,看到你都像饿了几天的恶狼似的,眼睛都散发着阴瘆瘆的光芒。” “……多谢九殿下提醒。” 孟丞泽无奈地朝他拱了拱手。 原以为祁国那些贵女把他堵在店铺里,已经算是很出格的事情了,谁知,遇到今天这 位蒙国八公主,就变成小巫见大巫了。 “难得七殿下与县主赏脸到百味斋吃饭,就不要说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了,我让伙计过来报菜名,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他招来了店伙计。 一串菜名报出来,薛小苒听完脑袋直晕乎,“我说,你弄几份菜单不更好一些么,这么个报菜单法,谁记得那么多呀。” 能到百味斋这种高消费的地方吃饭,应该大部分人识文认字,有菜单会方便很多。 “菜单?”孟丞泽顿了一下,用他那双斜长的凤眸看向她。 “就是把你们百味斋主要的菜名和价钱都写在一张纸或者一个小本本上,点菜的时候,把菜单给客人自己看然后点菜就成了。” 薛小苒比划了一下,“菜单可以弄得好看点,纸张厚实点,再配些好看的图,就显得很有档次,不用每次都报菜单这么麻烦了。” 她给他提着意见。 “这主意不错,还是县主聪明,每次听一串菜名,确实麻烦。”皇甫连辕听完连连点头。 孟丞泽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后,转盼一笑,“多谢县主的提议,此事店里会立即改进,为了答谢县主的好主意,请允许在下作为东道主略尽地主之谊。” “你不是喜欢那道松鼠 桂鱼和咕噜牛肉嘛,就点这两样吧。” 孟丞泽眉目间的笑意太过扎眼,连烜不动声色把薛小苒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嗯,我还喜欢那个,鲜菇虾丸汤。”薛小苒努力回忆在苍郸城吃到的菜式,“还有八宝豆腐,那个你也喜欢吃。” “县主对百味斋的菜挺熟悉的嘛,七哥没那么喜欢吃肉,应该会喜欢油焖笋尖。”皇甫连辕也凑热闹。 三人凑在一起把喜欢菜式都点上。 孟丞泽交代了伙计,准备好两桌饭菜,薛小苒还在奇怪,为什么要准备两桌的时候,孟婉娘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婉娘,你怎么过来了?”薛小苒笑着跑到了她身旁。 “过来陪你吃晚饭呀。”孟婉娘朝她眨眨眼。 孟丞泽知道两人到百味斋吃饭后,就遣了下人去把孟婉娘叫来作陪了。 “哎,那可真是麻烦你了,我们也是心血来潮,突然过来的。”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肯定孟丞泽顾虑着她,所以把孟婉娘叫来了。 “没事,大哥在这边吃饭,家里就我一个人,有你陪着一起,晚饭也能吃得香一点。”孟婉娘抿嘴轻笑。 两人去了隔壁的雅间。 “以后你和七殿下过来,直接上来就成,这两间雅间是专门留给自己人用 的,你们尽管过来,随时都有位置。” 孟婉娘在路上已经听说了在百味斋发生的事情。 她就有些后悔,应该早些把预留的位置告诉他们才是,要不然,哪里会遇到那些糟心事。 薛小苒想了想后点头,承了孟家这个情,百味斋的饭菜做得好,时不时出门打牙祭还是不错的,有预留的位置就方便多了。 “下次,把郡主和董姐姐一道叫来,我请大家吃顿饭。” 点好的菜式很快送上来,松鼠桂鱼、咕噜牛肉、八宝豆腐、油焖笋尖…… 孟婉娘给她夹了块咕噜牛肉。 “行啊,不过,郡主最近备嫁中,都不怎么出门了。” 薛小苒夹起牛肉放进嘴里,满嘴浓郁的肉香,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孟婉娘瞧她喜欢,又给她夹了一块,“郡主的嫁妆嫁衣什么的,康德长公主应该早就准备好了,郡主这是找借口不出门吧。” 她掩唇轻笑,定了亲的姑娘怕被人打趣,嫁人前不愿出门也是有的。 薛小苒点点头,“很有可能,下次有空我找她们过来,你家百味斋的口味,她应该会喜欢。” 孟婉娘含笑应下,“记得要叫上我哦。” “放心,总得让你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才行。”薛小苒夹朝她眨眨眼。 第四百九十八章 胡说八道 两人回到薛府,已经是华灯初上。 薛小苒先前遣了清月回来,让薛小磊自己吃了晚饭。 薛小磊与阿雷吃了晚饭,就带着阿雷去花园溜圈去了。 “三皇嫂那里,你去也成不去也成,看你自己的心情吧,三哥他们一向低调,就算举办宴席,也不会办得太大的。” 连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去不去?”薛小苒就问。 “会去露一面。”他答。 “那,我还是去吧。”薛小苒想了想,连烜既然去了,她也不好不去吧,“我和郡主她们作伴一道去。” “好,带上清宁,别乱跑,与永嘉她们待在一起。” 连烜沉声叮嘱,上次她在酆王府遇刺的事情成了悬案,没能把幕后主使人给揪出来,他一直记在心里。 虽然没有证据,连烜却知道,这件事不是皇贵妃派人干的,就是老六那边的人干的。 迟早他会把这笔账跟他们算清楚。 连烜眼里闪过一道冷芒。 “连烜,那个蒙国八公主的事情怎么办?”薛小苒想起那个明艳如火的女子,“她会不会直接捉了孟丞泽,来个霸王硬上弓,强召了他做驸马。” 口里啜着一口茶的连烜,差点把茶水喷了出去。 他斜斜瞥了她一眼,勉强把茶咽了下去。 “你觉着 孟丞泽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么?” 薛小苒嘿嘿一笑,“那倒也是,孟丞泽那只老狐狸滑不溜秋的,贼精的很,那个八公主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也得有那个魅力才行。” 瞧她左一句霸王硬上弓,右一句生米煮成熟饭,连烜就觉得有些头疼。 这姑娘,不该懂的事情,似乎都懂得不老少的样子。 他放下茶盏,起身把她拉了过去。 “干嘛?”薛小苒被他从座位上拉起,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说得好好的,又拉她过来干嘛呢? 瞧她粉白的小脸上满是戒备,连烜没好气地拧了她一下。 “这种时候,就知道有戒备之心了,嘴里还敢叨念着生米煮成熟饭,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么?嘴里就瞎念叨。” 被他这么一拧,薛小苒也气笑了,拉过他拧人的手,对着他的虎口就一口咬了下去。 “我说的话,我能不懂是什么意思么,当我是七岁小孩呀。”用力咬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的手。 连烜瞧着手上有些湿漉漉的红色牙印,眼神微微眯了眯, “还说不是小孩子,哪有大姑娘动不动就咬人的?” “还不是你招惹我的。”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 她今天穿了件粉红色对襟齐胸襦裙,胸前微微露出一小片雪白,齐 胸的襦裙边处粉色的系带在隆起处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连烜的视线落在那蝴蝶结处,眼眸有些移不开,他额间有些冒汗,目光勉强往上移了移,落在精致小巧的下巴上。 “你好像有很多粉色的衣裙。” 他的大手抚上她绣着精致莲花纹的衣襟上。 对他突然转移开的话题,薛小苒有些疑惑,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好多衣裙都是婉娘送的,她说我穿粉色的好看。” “……” 确实好看,粉嫩的红衬得她那身雪白的肌肤都透出一层淡淡的粉,让她整个人显得莹莹如玉,娇美动人。 “可我觉着这颜色有些太嫩了,有点装嫩的嫌疑。”薛小苒提着裙摆噘了噘嘴,虽然有点不想承认。 “……你本来就是个小姑娘。”他的手往上移,抚上了她纤柔的脸庞。 “哼,刚才还说我是大姑娘呢,你这话风转得也太快了。”薛小苒抬头朝他做鬼脸。 “大姑娘和小姑娘还不都是你。” 连烜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心里在计算着两人成亲的日子还有多久。 钦天监那群老家伙,把师兄的婚期定在十月末,却把他的婚期定在了十二月初,足足差了一个多月。 没有对比的时候,似乎没什么感觉,这一对比下来,就 让他心头有些着火了。 还得等两个多月,他才能真正拥有她。 连烜眼眸里翻滚着火焰,他用力把她揽入怀里,道力之大,让薛小苒觉着自己的腰快要被他折断了。 “哎、哎、哎,你是想把本姑娘的腰给折断了,好让你去当蒙国的驸马爷么?”薛小苒拍着他坚实紧绷的胸膛。 “胡说八道。”连烜气结,松开了她的纤腰。 薛小苒忙揉了揉腰,睨着他嘀咕一句,“谁让你那么用力来着。” 连烜闻言,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掌柜的,你们这有凉粉草卖么?” 专卖南北货的杂货铺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铺子里已经转悠良久。 “哎,客官,您也算是找对地方,那东西鲜少有人问到,整个京城估计也只有我这有卖了。” 掌柜忙从最里面的货柜里翻出了一摞干巴巴的枯草。 “这种草也就西南那一带的人们才用得上,京城有少数那边来的人家会寻这种草来做凉粉,客官,您要多少?” “都给我吧,也没多少了。”个子略显娇小的的姑娘把那摞凉粉草接了过来,“兰花,咱们回去做凉粉吃。” “嗯嗯,买了红蓝草和黄栀子,可以做五色饭。” “两位姑娘是南面来的吧,这些可都是南面的吃食 呢。”掌柜瞧着她们乐呵呵道。 做南北货铺子的,哪里会不懂得南北各地的风俗地貌。 一高一矮的身影互看一眼,随口笑嘻嘻应了一声。 等出了南北货铺子后,她们把手上采购的一大堆东西放到了马车上,让车夫先把东西拉回府里去放。 两人继续在东集上乱逛。 “好久不出门逛街,好热闹呢。”薛小苒挽着乌兰花笑眯眯地走在大街上。 她今日特地穿了身藕荷色素面褙子,发髻上只簪了支细细的珍珠发簪,低调简单地和乌兰花从后门溜了出来。 “县主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不能随便跑出来玩了。” 想起从前她们赶路的时候,每到一处落脚的地方,就四处溜达游玩,把那附近好吃的小吃都吃一遍,才心满意足的日子,薛小苒就有些惆怅。 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这样低调从简地出一趟门都被人阻了又阻。 红姑不同意,清宁要跟着,好不容易说服了红姑,又拦下了清宁,两人磨蹭许久终于从薛府后门出发了。 当然,一起出门的,还有赶车的车夫,以及隐在暗处的暗卫。 果然没有暗卫跟着,清宁怎么可能让她们两个出门。 薛小苒和乌兰花对看一眼,都重重叹了口气。 第四百九十九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县主,您大婚后,想要像这样出门,怕是更难了。”乌兰花也有些忧愁。 她不跟着县主去七皇子府,也有些这方面的顾虑,在她看来,皇子府与皇宫应该都差不多,想随意进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乌兰花从小村里长大,着实过不惯那种天天被关在内院后宅的日子。 “额,应该也不会太难……吧。”薛小苒也不敢肯定。 “皇族规矩多,听说他们府里有长史、内侍、掌事嬷嬷、还有各种丫鬟太监,人数多得不像样,以后像您这样的身份走到哪都得有人跟着。” 乌兰花跟着薛小苒出去的时候,关于皇子府的情况她打探了不少。 两人说着话,慢慢在东集街道上闲逛。 薛小苒听了她的话后,努力回想着关于七皇子府的事情。 “连烜他好像不喜欢用内侍,所以,你看,他身边一直没出现过内侍,掌事嬷嬷就是红姑,这没啥好怕的,红姑还是挺不错的。” “长史嘛,应该是封王以后才有的吧,连烜还没封王,这些也暂时不用管,丫鬟太监什么的,连烜自己也不喜欢用,以后我就是皇子府的女主人,规矩当然得由我说得算, 旁的那些叽叽歪歪的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薛小苒自认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是,绝不是那种绵软没有脾气的性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会跟他客气。 乌兰花想起他们路上遇到山匪时,县主彪悍的表现,不由嘿嘿笑了两声。 她们县主威武霸气得很,根本不用她担心。 “县主,我听那些王府下人说,以后要是新皇登基,旁的王爷很有可能会被遣到封地去。” 她想起那些老嬷嬷的谈话。 “去封地就去封地呗,你要知道山高皇帝远,离开了京城,还能活得更自在一些。”薛小苒倒是挺期待离开京城去封地过日子的。 没了顶头上司,去封地后,连烜就是老大,她乐得自在逍遥。 乌兰花听了,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那到时候,您可一定要带上我呢。” 她也不怎么喜欢呆在京城这种繁华地界里。 “嗯,这个呀,还早着呢,别想那么远了。” 武轩帝还活蹦乱跳着呢,哪有那么容易嗝屁,只要他活着,自然不会有什么新帝登基。 而且,就算是新帝登基,到底是哪个新帝还难说呢。 薛小苒想到,以 后还有可能会经历一场混乱残酷的夺权大战,她就觉着心颤。 好在,连烜的实力够强横,自身安全怎么也算有保障,她还是别想那么多先吧。 抛开这些恼人的问题,两个姑娘把东集从左到右逛了一圈,手里又添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心满意足往回走。 回到府里,两人在厨房折腾了一个下午,弄出了一大盆凉粉,煮了一锅薏米用水洗干净备用,调好糖水,再把蜜桃切成小块。 凉粉用刀划成小块舀到碗里,加入煮熟的薏米粒和蜜桃块,浇上适量糖水,最后添上冰块。 一碗冰凉美味的冰凉粉就做好了。 薛小苒用勺子舀了一大口放进嘴里,满足得全身毛孔都舒展开了。 “哇~好好吃哦~” 乌兰花一口气吃下半碗,冰凉舒爽又好吃的冰凉粉让她吃得眉飞色舞。 “好吃吧。”薛小苒有些得意地笑了,“可惜,做得有些晚了,过了中秋,天气都开始凉了,嘿嘿。” 早些时候她就想做来着,可一直没行动。 “县主,很好吃。”厨娘方娘子也连连点头。 “好吃,又冰又爽又甜。”乌兰花赞叹不已。 “给小磊和苏夫子送 两碗过去。”薛小苒笑眯眯地吃完一碗后,又做好两碗,特地给上面多加了几块冰。 “我去送。”乌兰花自告奋勇,端着托盘出了厨房。 “让红姑她们也过来尝尝。”薛小苒兴致勃勃招呼红姑和清月清宁她们过来品尝。 不出意外的获得了一致的好评。 乌兰花捧着空碗回来的时候,也收获两个大大的好评。 薛小苒心情大好,又让乌兰花给同在华安街的永嘉郡主送了几碗过去。 董明月和孟婉娘的府上有些远,她就不打算折腾了,送过去冰都化开了,以后有机会再请她们尝尝吧。 第二日,薛小苒和乌兰花又开始捣腾五色饭和糯米团。 弄到中午,一家人的午饭就是五色饭和糯米团。 对于这两样吃食,红姑她们的反应与昨日就不大相同了,喜欢吃糯米食物的人很喜欢,不喜欢吃的,就还是不喜欢。 薛小苒依旧给永嘉郡主送了些过去品尝,知道是她亲手做的,永嘉郡主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 “县主,德康长公主赏了我一个大金镯子。”乌兰花把手腕上沉甸甸的金镯子小心撸了下来。 昨个儿,送冰凉粉的时候,德康长公 主没在郡主的院子里,今天送五色饭的时候,就碰到了长公主。 “是么,给你就收着呗。”薛小苒瞧了一眼,嗯,分量不轻。 “可是,县主,好贵重的。”乌兰花颠了颠重量,有些啧舌,这么大个金镯子,能顶她好几年的月例了吧。 “别废话,赏给你的,你就好生收着就行了。” 薛小苒挥挥手,玩了半天,吃饱喝足,得继续与手里的新款包奋战了。 乌兰花咧嘴一笑,把金镯子又撸回了她手腕上,心里美滋滋地开始跟着干活。 二十四这日,天空一大早飘起了小雨。 空气变得湿润中带着凉意。 薛小苒的薄夏装换上了厚实的秋装。 她穿着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上衫,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长裙,鲜艳瑰丽的图案,衬得她水润的小脸,更加白皙动人。 “县主,您穿这身可真好看。”乌兰花赞叹不已。 乌黑的坠马髻上缠丝点翠金步摇微微颤动,耳畔的红宝石耳坠熠熠生辉。 一身明艳的装扮让薛小苒看起来添了几分少有的艳色。 薛小苒自己对着镜子也瞧了半天,心里有些美滋滋的,原来她穿这种艳丽多姿的衣裙,会这么好看。 第五百章 假笑多了脸会抽筋 马车在经过宣平侯府时,永嘉郡主那辆暗红色低调中又带着奢华的马车已经候在了门外。 “小苒,你今天这身很不错。”赵永嘉招呼她坐到自己马车上来。 薛小苒还没坐定,她就毫不客气地夸赞起来。 “你很适合穿这种繁复讲究的衣裙,平日里,你就是穿得太过素净了。” 瞧了眼她上了淡妆的脸庞,再看了看她发髻上的首饰,赵永嘉含笑频频点头。 “这颜色有点太艳了,平常谁穿那么红的颜色呀。”薛小苒摸了摸宽大衣袖上的精美刺绣,要不是去参加顺王妃的生辰宴,她也不会穿这种颜色。 “这明明是暗红色,没有很艳,你肤色白,五官明丽,撑得起这种颜色,趁着年轻漂亮就要多穿这样华丽,颜色浓烈的衣裙,正好,也符合你未来七皇子妃的身份。” 赵永嘉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 薛小苒有些赧然,她是真不大适应这种华丽的服饰,平日能简单些就简单些,哪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问题。 而且,一身叮叮咚咚的配饰,走起路来麻烦死了,腰上悬个玉佩,走路都得压着脚跟走。 “郡主今天这身也好看,你个子高,天生衣架子, 穿什么都好看。” 永嘉郡主穿的是水红色洒金五彩凤凰纹通袖长裙,她本身长相就大气明丽,这身贵气十足的衣裙,把她长相身高的优势都展现了出来。 “你这张嘴呀,什么时候也这么会说话了。”赵永嘉抿嘴轻笑。 “你可别诬赖我,我可不是那种睁眼说瞎话的人,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薛小苒板着脸端端正正坐着,穿上这种繁复讲究的衣裙,就是这样麻烦,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着仪态坐姿。 “是我说错话了。”赵永嘉笑着讨饶,自从圣上赐婚的圣旨颁下来后,她就对给她出主意的薛小苒满心感激。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建议,改变了她与他一直僵持不动的局面。 天知道,其实她早有快要撑不下去的感觉了。 薛小苒当初给她出主意,她惊楞了良久,不知道反问了多少句,这样也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喜欢他对吧?他也喜欢你对吧?你们两家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出现了一些避免不了的意外而已,因为这个意外,你们都蹉跎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要继续蹉跎下去么?” “用一种小小的 手段,就可以把事情解决掉,何乐而不为呢,是吧。” 她的话,让赵永嘉一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最终下定了决心。 结果,出人意料的顺利,顺利到赵永嘉时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感觉似乎白白浪费了好多年的光景。 顺王府位置稍偏,但同样气派宽绰。 两人的马车抵达顺王府时,门外已经停放了很多辆各色精致的马车。 永嘉郡主在红绸的搀扶中下了马车,就有同样来参加宴席的女眷们围了上来。 没一会儿,德福县主从郡主马车上缓缓走下,四周的女眷们都惊讶地互看了几眼。 永嘉郡主与德福县主的感情居然这么好么?连赴宴都共乘一辆马车而来。 众女眷对待德福县主的热情又高了几分。 这位以黑马之势杀入京城贵族社交圈的德福县主,如今可算是京城内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了。 不仅是御封的德福县主,还是未来的七皇子妃,有永嘉郡主这样的密友,还有濮阳神医那样的表亲,无论哪样身份,如今都不容旁人小觑。 两人被一群衣饰精美的女眷们簇拥着进了厅堂。 今日生辰宴的正主顺王妃含笑拉住了永嘉郡主的手,“你可 算来了,岚雪可一直在找表姑呢。” 一个五六岁,梳着包包头,长得可爱白嫩的小女娃从顺王妃身后跑了过来。 “表姑姑~”小女娃的声音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糯软萌动。 赵永嘉脸上的表情转瞬变得温柔,她俯身轻轻摸这小女娃柔顺的脑袋。 “岚雪,有没有想表姑姑呀?” 顺王膝下有一子两女,嫡女五岁,嫡子两岁,另还有一个庶出的女儿。 薛小苒与顺王妃打了招呼,送上贺礼后,就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尽量维持着规范的礼仪。 只是眼珠不时往四周扫视一圈。 酆王妃与厉王妃已经到了,酆王妃正抱着一个两三岁的胖男娃逗趣,厉王妃凑在一旁,眼中的羡慕之色遮都遮不住。 薛小苒就想起厉王府的状况,厉王膝下只有一女,还尚未有嫡子。 难怪厉王妃一脸羡慕,子嗣对于一个皇子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有了传宗接代的子嗣,于争夺大统之位会更添几分胜算的几率。 她们周围围着一圈女眷,脸上多数带着讨好逢迎的笑脸。 今日到场的女眷明显没有上次到酆王府的数量多,但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孔。 薛小苒东瞄西瞅一番后, 大致能把到场女眷的身份认出一大半。 嗯,还得努力认全才行,以免发生别人与她打招呼,她认不出人的尴尬局面。 正寻思着,门外有侍女领着人进来了。 六皇子妃古沐瑶穿着一身雪青妆花缎织彩白花飞碟锦裙走了进来。 纤柔清瘦的身形,配上她轻柔娇美,眉目微愁的脸,端是楚楚动人。 顺王妃在她素雅的衣裙上扫了一眼后,面上带笑迎了过去。 “六弟妹来了,今天这身衣裙选得好,真真是雅致清丽呢。” “瞧您说的,三皇嫂今日的穿戴也是喜庆贵气得很,这里恭贺生辰了。”古沐瑶面带浅笑,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多谢六弟妹了,你也太客气了,人来了就好。”顺王妃笑着接过锦盒,转身递给了身后的丫鬟。 瞧着她们客套虚伪的场面话,薛小苒嘴角不由向下抿了抿。 她决定,以后一定不办什么生辰宴,没得给自己找罪受。 假笑多了,脸会抽筋的好么。 心里正吐槽着欢,古沐瑶脸上继续带着浅浅的假笑朝她走来了。 “德福县主,今日来得好早呀。” 古沐瑶没有笑意的眼眸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 第五百零一章 不打起来就成 “六皇子妃好。”薛小苒微微扯动了嘴角,随意行了个礼,那么多人在场,非要跑到她面前来找不自在,她就呵呵一声。 那敷衍的表情和动作,让古沐瑶的表情就是一僵。 一旁跟过来的顺王妃停在了三步外。 同为皇族媳妇,谁不是精于世故的明白人。 眼前的两人,很明显是不对盘的。 顺王妃瞥了眼面色沉了下来的古沐瑶,心里闪过一抹冷笑。 你也该尝尝被人下脸子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了。 去年古沐瑶刚成为六皇子妃的时候,一脸的春风得意,那双眼眸看向她的时候,眼中的趾高气昂掩都掩不住。 那种得意劲,仿佛她已经站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一般。 顺王低调不争,连带着顺王妃也只能低调隐忍,所以,厉王和六皇子得势的时候,她在古沐瑶与厉王妃那里就没少受气。 好在,风水轮流转,七皇子回来了,温厚的酆王开始被重视,厉王和六皇子的运势渐渐走低,厉王妃与古沐瑶最近的言行也谨慎收敛了不少。 七皇子与厉王、六皇子向来不对付,古沐瑶想给德福县主脸色看,也要看人家甩不甩她才行。 “……县主,今日真是殊色惊人啊,越来越有贵女 风范了。”古沐瑶牙根暗咬,手上却拿起丝帕轻掩唇角。 越来越有贵女风范? 无非就是拿她的出身家世来嘲笑,薛小苒扯了扯嘴角,来来回回也就会拿这些事来说事了。 “多谢夸赞,六皇子妃看着倒是清减不少,可见最近忧思过虑,伤了元气,六皇子妃要保重身体呀。” 薛小苒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古沐瑶眉目间的忧愁,从前是装出来的,最近却是真的发愁了,古亦衡被判了秋后问斩,她如何能不愁。 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可谁也不会在古沐瑶面前提起,毕竟她还是六皇子妃。 薛小苒这话虽然没提起古亦衡的事情,可众人都联想到了他的事情。 两人的对话看似平淡无波,实则波涛暗涌,两旁的人不由屏息静气。 古沐瑶眸中怒火隐现,面上偏得维持她端庄温婉的形象,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多谢县主关心。” “咳,六弟妹这边走吧,大皇嫂二皇嫂在这边呢。”顺王妃心里憋着笑,走过来打圆场。 她作为主人,总不好让她们真的杠起来吧。 古沐瑶面色有些发青地跟着顺王妃走了,原想讥讽那女人麻雀变凤凰,没想到偷鸡不成 蚀把米,反倒被她给压制住了,这该死的贱女人。 她且忍着,只能忍着,古沐瑶一口银牙都差点被咬碎。 薛小苒腰板挺直,压着脚跟慢慢走到了永嘉郡主身旁。 赵永嘉朝她笑了笑,她刚刚的话实在刚得很,听着就让人心里也很舒爽。 薛小苒就冲她咧嘴一笑。 沙慧娘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笑眯眯凑到薛小苒身旁。 她压了压声音地说道:“县主,你今天这身可真漂亮。” 薛小苒睨了她一眼。 沙慧娘的眼睛朝古沐瑶方向瞄了一圈,又返回,给了她一个你懂的表情。 看来古沐瑶在她们所谓的贵女圈里,也不得什么人心呀。 薛小苒忍俊不禁。 “明月还没到么?”她左右看了看。 “好像没有,她应该跟她的嫂子们过来。”沙慧娘也瞧了瞧。 正说着,门外有侍女领人过来了。 高挑秀美的岭王妃出现在众人面前,令人意外的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美艳娇妍的身影,一身贴身的红色金纱裙摇曳生姿,走动间霞金闪动,夺人眼球。 “哇,好艳丽的美人呀。”沙慧娘轻声惊呼。 薛小苒瞧着那道曲线分明的身影眨了眨眼。 蒙国八公主居然来了。 岭王妃带着她 出现在厅堂里,瞬间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主要是那八公主的着装打扮太过惹眼,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果然是淑妃娘娘那边的娘家人呀,岭王妃也得出面招呼他们。 厅堂内热闹喧嚣,岭王妃给众人介绍蒙国八公主,薛小苒站在原地不动弹,她在想,一会儿要是这八公主认出她来,她该怎么应对比较合适。 结果,那八公主被一群好奇的女眷们围着问东问西,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和所有人都打上招呼。 薛小苒就与沙慧娘躲在角落说着话。 “你自己来的?” “和我嫂子一道来的。” “你嫂子是哪位?” “那个穿樱桃红长裙,和文惠县主说话的人就是我嫂子。” “哦,那个是文惠县主呀。” “……” 两人嘀嘀咕咕着,董明月与她的两个嫂子们进来了,她一进厅堂,左右一瞅,就瞧见了说着悄悄话的两人。 董明月抬脚想朝她们走过来,却被身旁的嫂子拉住了衣袖。 “先去和王妃们见礼。”两个嫂子相互使了个眼色,临出门前,婆婆可交代好几遍了,让她们盯紧了小姑子的礼节规矩问题。 就是因为小姑子太过随性,见到相熟的好友或者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情,就经常忘了基本的礼节,因为这些规矩礼节的事情,小姑子没少被人在暗地嘲笑。 婆婆心里恼火,小姑子偏又不以为然,她们作为儿媳,自当得把这事给担起责任来,所以,两人一左一右夹住了董明月。 董明月被她们夹在中间,只能无奈地撇撇嘴,跟着先去了另一边。 结果,刚和王妃们见完礼,董明月就被人群中的八公主给吸引住了视线。 薛小苒和沙慧娘正说着话,就听厅堂中间传出的吵闹声越来越大。 “……我大哥是蒙国第一勇士,马术、弓箭、摔跤样样第一,比武技从没输过。” 那口带着异域腔调的女声越说越激动。 “我们七皇子是祁国战神,前年对战西芪,五战连胜,这事,你们蒙国没听说过么?” 董明月铿锵有力的声音也越发高亢。 薛小苒闻言就是一愣,好好的,又扯上连烜干嘛? “她们吵起来了。”沙慧娘缩了缩肩头,她有些害怕这种场面。 薛小苒拍拍她的肩头,“没事,不打起来就行。” “……” 沙慧娘眼皮轻轻一跳,转头一脸古怪地看向她。 薛小苒嘻嘻一笑,牵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既然说到连烜,她自当得上前听一听。 第五百零二章 让他们打一架? “那是打仗,不是个人比武技,不一样。”八公主梗着脖子继续嚷道。 “哈哈,我们七皇子文韬武略,武功盖世,上得了战场,自然也比得了武技,我还没听说有谁能打得过七皇子的呢,你们听说过么?” 董明月傲娇地仰着头,高声问四周的众人。 “没有——” 答案整齐划一。 八公主明显是被气到了,一张艳丽的脸上,深邃的眼睛瞪得老圆。 “我大哥也从来没有输过。”她甚为不服气。 “其其格,好了,你是来参加宴会的,不是来吵架打架的。”岭王妃有些无奈地劝说。 这几日,蒙国派来使团,蒙国大王子和八公主也在其中,作为他们的长辈,淑妃娘娘不方便招待他们,岭王妃这个儿媳就得出面待客了。 待客原本也没什么,可偏偏这些客人都不是什么省心的货色。 特别是眼前这个八公主其其格。 前两天还一直嚷着,她看中了一个很俊的男子,想要让那男子当她的驸马。 岭王妃被她大胆直白的话,吓得心脏嘭嘭跳,就赶紧告诉了岭王,他却哈哈大笑,不以为意,说是蒙国的女子多是这般率直的性子,让她不必担心 。 岭王妃怎么能不担心呢,她瞧着这个叫其其格的八公主简直头疼死了。 这不,这才刚进顺王府不久,又开始惹事了。 董明月本来也是个爱闹事的刺头姑娘,碰上了轻狂不知事的八公主,就撞出问题了吧。 “我大哥就是没输过,不信,就让你们的七皇子与我大哥比试一下。”其其格挺着胸膛不肯低头。 “……” 听她这话,没人敢搭茬了,就算是董明月也不敢应声。 谁敢擅自做主,替七皇子揽下这种战局,是嫌命活得太长了么? 董明月的两个嫂子同时变了脸色,两人扒开人群,想把董明月往外拉。 董明月有些不服气,她左顾右盼一圈后,眼睛亮晶晶看向某处。 “小苒——” “……” 薛小苒嘴角一抽,有些不想应她。 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董明月的视线看向了她。 八公主也瞧见了她。 “啊,你是那天那个女的。”八公主有些激动地指着她。 董明月挣脱了两个嫂子的挟持,跑到了她身旁。 “小苒,你认识她?” “不认识。”薛小苒斜睨了她一眼。 本来看戏看得好好的,应要把她拉进戏里。 董明月 朝她讨好一笑,“真不怪我,都怪她爱吹嘘,说什么他大哥以一敌百,战无不胜,一人能扫平整个土匪窝,我瞧不惯,就顶了她几句,说着说着,就说到这份上了。” 薛小苒也瞧透了她,“你哟,这么经不起人激,以后可咋办哟。” “哪有,这不是因为她是个外族女子么,平时我也不会这样,是我错了。”董明月朝她双手合十讨饶。 两人说着话,那八公主过来了。 “那个男的呢?”她一开口就问了这一句,那天她回去后,比较了白日遇到的两个男的,第一个冷厉英俊,特别有男子气概,第二个俊美异常,潇洒多情,都让她心迷神往。 虽然知道第一个美男已经成亲了,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薛小苒气笑。 “八公主自重。”她只淡淡说了一句。 岭王妃走了过来,沉着脸拉住她,“其其格,你再这样胡言乱语,以后就不要跟着我出门了。” 其其格一愣,不服气地看着她,“表嫂,我说错什么了?” “哪有姑娘家问这样的话的,赶紧回去坐好。”岭王妃听到什么男子的,脑门就突突直跳。 “这有什么,我们那里喜欢谁都可 以大声说出来,你们祁国的规矩也太多了。” 其其格扫了一圈厅堂里的女人们,心里鄙视她们装腔作势的姿态。 岭王妃被她大胆的言论噎得说不出话来。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习惯,你既然到了祁国,自然得准守祁国的规矩民情,等你回了你的国家,你想怎么样说话,那就是你的自由了。” 薛小苒好整以暇地指出问题,可不惯着她这毛病。 对上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公主,她的态度还能这么从容不迫,着实让作壁上观的人群心中暗自吃惊。 其其格同样是一脸惊讶,她嫣红的红唇一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那边的岭王妃,已经让身旁的嬷嬷把她拉了回去。 顺王妃赶紧吩咐下人开席,再耽搁下去,她怕这个八公主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她作为主人,责不旁贷呀。 众人跟着丫鬟们转移到设宴的场地。 入秋后,菊花次第绽放,美不胜收。 顺王府的菊花同样开得灿烂娇艳,顺王妃就顺势办起了菊花宴。 宴席的场地设在了花园一角。 女眷们过去的时候,顺王与一众皇子已经在对面的轩榭里落座了。 男女宾客的席位隔得不远,中间 用盛开的鲜花摆成了几个种图案,把两边分成了两部分。 因为是顺王妃生辰,男客来得不多。 几个皇子还有顺王妃那边的亲眷友人,勉强凑了两桌,设在了一处轩榭里,隔着半敞的窗棂,能隐约瞧见里面有人影浮动。 女眷这边则开了六桌席面,比起酆王妃过生辰时的场面,确实低调了许多。 被岭王妃身畔的老嬷嬷盯着的八公主,噘着嘴一路不甚高兴地跟了过来。 她的眼睛不时瞟向另一桌上的德福县主。 知道她的身份后,其其格就在想,那天那个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她会跟在他身旁?难道她就是那个男的夫人?也不对呀,她梳着未婚的发髻呢。 经历了先头的争吵喧闹,宴席开动的时候,气氛一时还算平静清和。 宴席结束,女眷们开始三三两两在花园中结伴赏花。大 董明月躲开两个嫂子,溜到薛小苒身旁,“小苒,那个蒙国王子也来了。” 她指着轩榭小声说道。 “那又如何?”薛小苒睨了她一眼,“让他们打一架?” “嘿嘿,不是,难道你不想看蒙国大王子被七殿下揍倒的样子?”董明月朝她乎眨着眼睛。 第五百零三章 嗡嗡不停 厉王平日够嚣张了吧,可上次在酆王府却被七皇子打得嗷嗷直叫。 想起当时的情形,就让董明月觉得心潮澎湃,对七皇子那身超绝的武技,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想。”薛小苒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连烜不会为这种理由,和人比试的,他没那么闲。” 董明月撇了撇嘴,“这理由挺正大堂皇的呀,扬我大祁国国威,灭蒙国狂妄自大的心态。” “别想了,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喜欢看人打架,是什么心态,回去小心你娘又念叨你。” 薛小苒的下巴朝左边扬了扬,她的两个嫂子正沉着脸瞧她呢。 董明月吐了吐舌头,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能灭一灭那个蒙国八公主的威风,她还真觉着有些遗憾。 “看花去,养心静气,别那么浮躁。”薛小苒扯着她往边上开得正艳的菊花丛走去。 董明月不情不愿地跟着走去。 “啊——” 看似平静悠闲的气氛,被一声惊呼声划破。 岭王妃一听那声音,脸色就变了变,转头一看,四周哪有其其格的身影。 “这个惹事精。”她低低骂了一句,连忙起身领着一群人赶往轩榭那边。 薛小苒和董明月也听到了,两 人对视一眼后,董明月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就往轩榭方向走,有好戏看了。 那边的几个王妃也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也都起身跟了过去。 一大群人涌往轩榭处。 轩榭里,其其格正指着连烜,兴奋地拉着乌力吉尖叫。 “大哥,他怎么在这里?” “其其格,不许无礼,这是祁国七皇子殿下。”乌力吉先前见到七皇子的时候,也被惊楞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还为那日的事情,向七皇子道歉。 七皇子全程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地接受了他的道歉。 乌力吉就想起了关于七皇子的各种传言,祁国的战神,文韬武略,五战连胜,把西芪打得落花流水,连夜赔礼呈贡。 乌力吉瞧着七皇子那张过分英俊的脸,微微眯了眼。 关于祁国七皇子战无不胜的传言,他一直觉着太过夸大其词,也许是特地把所有的战绩都加注在七皇子身上,用以起到震慑周边诸国的作用。 事实上,确实也是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祁国边境这两年的局势一直保持平稳状态。 七皇子战神的事迹功不可没。 “他,他就是那个打仗一定能赢的七皇子?”其其格惊得 眼睛都大了一圈,手捧着脸颊一脸惊喜交加模样。 坐在席上的酆王等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红衣美人,都一脸惊讶。 这是蒙国公主?怎么突然跑到男宾客的席上来了,这也太没有规矩了吧。 乌力吉倒没觉着有什么大问题,像这种吃饭还有隔开老远的宴席,他还觉着他们太过矫情呢。 祁国就是规矩麻烦多,他盯着面色无波的七皇子眼睛微沉。 “大哥,她们都说他打架从来没输过,你是我们蒙国第一勇士,打架也从来没输过,你们比一比吧,看看谁才是真的勇士。” 其其格看着那张俊得让人着迷的脸,激动地鼓噪起来。 “……” 四周的男宾客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厉王瞧着那张美艳的脸,心里暗啐一口。 妈的,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却蠢得像头驴的性子。 敢跟老七单挑,想死不如自己跳河去,还省事些。 乌力吉却很心动,他对自己向来很有信心。 “七皇子殿下,乌力吉乃蒙国第一勇士,弓马娴熟,武技强横,能否邀七皇子比试一场,一决高低?” 其其格就欢呼起来,“喔~大哥最棒,不愧是我们蒙国第一勇士。” 乌力吉眼里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色,似乎对其其格的欢呼非常享受。 “……” 轩榭里一片静寂,众人以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两个闹腾的兄妹。 “其其格,你又胡闹,怎么跑到男宾客的席上来了。”岭王妃领着嬷嬷急匆匆赶来。 岭王瞧她急得满头大汗,不由笑了起来。 “没事,别急,反正事情都这样了。” 虽说这两兄妹算是他的表兄妹,可他也不想偏袒他们,乌力吉要送去给老七练手,他乐得观战。 酆王妃她们也赶到了,轩榭内外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薛小苒和董明月站在窗棂外,跟着凑热闹。 “老七,蒙国大王子既然有心,你不妨活动活动筋骨,陪人家练练手呗。” 厉王幸灾乐祸地看着身材魁梧的乌力吉。 以为长得壮就有用么?傻大憨一个。 “七皇子殿下,乌力吉真心讨教,咱们找个场所较量一下吧。” 乌力吉用力拍了拍宽厚扎实的胸膛,嘴角带着自信的笑。 “……” 真是不怕死呀,居然去挑衅连烜。 薛小苒笑着摇头,她垫着脚尖,伸头往连烜的方向看去。 却见他手里拿着个青花酒盅,正面无 表情地啜着一口酒。 哎呦,居然又喝酒了。 薛小苒蹙眉盯着他。 似乎感应到她灼灼的视线,连烜抬起了眼眸。 漆黑如墨的黑眸径直映入她的眼帘。 她就朝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连烜原本霜冷如冰的脸,渐渐软化成水,嘴角还噙上了一抹浅笑。 众人皆是一惊。 “七皇子殿下,您应承了?”乌力吉甚至以为他是准备应下了挑战。 连烜冷下脸移开视线,转头看向一直嗡嗡不停的兄妹两人。 这两人怎么像苍蝇似的,出现在视线内,就吵吵个没完没了。 “大王子若是闲得发慌,可以到禁卫军的演武场去找禁卫军比试一番,打得过他们再说吧。” 连烜起身抬步往前,不打算理会这两个无聊透顶的兄妹。 乌力吉却在他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想要动手去拉他,“七皇子殿下,您别小瞧了我乌力吉……” 手刚想抓住七皇子的手腕,乌力吉突然感到一阵凌厉的道力朝他袭来,他只来得及用手格挡一下,整个人就被巨大的道力踹得倒退了好几步,乌力吉深邃的眼眶不敢置信般瞪成了圆形。 “……” 整个轩榭的气氛,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第五百零四章 不耐烦 手臂上又麻又疼的感觉,乌力吉一脸震惊,旁边的其其格更是满脸不敢置信。 七皇子随便一脚,就把她大哥踢退了那么远? “哈哈,蒙国大王子,我七哥没有与人较量的习惯,想让他出手,那就是单方面的挨揍。”皇甫连辕大笑着朝他们走来, “我劝你还是离我七哥远点比较好。” 连烜瞟了他一眼后,朝乌力吉拱了拱手,淡淡开口,“得罪了,大王子要想切磋武技,郎署内有的是禁卫高手,随时欢迎大驾光临。” “咳,大王子没事吧,七弟不喜人太过近身,并非针对大王子。”酆王过来打圆场了。 这蒙国大王子,好生生的,非要自取其辱干嘛呢,连烜是那么好脾气的人么? 酆王支起了笑脸扮老好人,蒙国使团到祁国的目的是寻求盟友,面上工夫还是得做一做的。 “没错,就是我们兄弟几个,都不能随便碰我七哥,大王子这一脚挨得不冤。”皇甫连辕嬉皮笑脸地想凑近他七哥,就被他一个冷眼刀子给定住了脚步, “瞧,我要敢凑过去,也得挨上一脚。” 他摇着头,长叹。 “……” 整个轩榭的人,视线都落在了冷漠俊逸的脸上,气氛变得古怪又冷寂。 厉王不 由摸摸上次被揍的地方,一张脸就阴沉了下来,盯着连烜的眼神透着森森寒气。 薛小苒从窗棂外往里探了探脑袋,隐隐瞧见了连烜轮廓分明的侧脸。 同样是面无表情,可薛小苒,却瞧出了他隐忍着的不耐烦。 啧啧,果然很没耐心应付这种场面。 “乌力吉,其其格你们两个别去烦老七了,他可没什么耐心,惹烦了他,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岭王站了出来,两人是他们带来的,惹了事情也得连累上他。 岭王妃也赶紧把其其格拉过了一边,示意身旁的嬷嬷看紧了。 众人的态度皆是老七不好惹的态度,让一旁的六皇子也黑沉着脸。 一个两个的,都把老七当佛爷一样供着。 六皇子隐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身为皇子,为了不让父皇猜忌,他处处小心,事事谨慎,衣食住行都不敢过分张扬,生怕让他温良谦逊的形象受损。 明明他的身份比他高,还有继承大统的机会,可宫里宫外这些人,却对老七更加敬畏推崇。 就连在父皇面前,老七也比他们更有脸面。 如若不是朝中百官坚持维护正统血缘,老七怕是早就坐稳了太子之位。 六皇子看向那道走出轩榭的背影,眼中的 寒光一闪而逝。 连烜一走,围着轩榭的人群,也渐渐散开。 薛小苒瞧见连烜往一条小道隐去,左右看了眼,就提起裙摆,绕开人群往那边的方向走去。 董明月被两个嫂子拉住了,正好没人瞧见她。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压着悬挂在腰间的配饰,绕了个大圈朝连烜离去的方向追去。 “咦?人能?” 顺王府的花园同样很大,甬路相衔,山石点缀,绿树葳蕤,百花锦簇,凉亭轩榭隐匿其间。 薛小苒拐过弯道,入眼是一片油绿的芭蕉叶,芭蕉叶后不远,有间狭高的三层楼阁。 此时,过道上空无一人。 走得这么快?薛小苒耷拉下一双秀眉,不死心地又往前找了找。 芭蕉丛后也没人,再往前的太湖假山后也没有。 薛小苒哼哼两声,算了,不找了,腿长确实了不起,不是她这等小短腿赶得上的。 提起裙摆转身,正欲离开,“咚”的一下,脑袋上被什么东西砸中。 “……” 她下意识低头一看,是颗还泛着青的枣子,薛小苒就眯眼一笑,转头寻找砸她的凶手。 “你躲哪了?快出来。” 她左顾右盼寻找他的身影。 忽的,高处掠起一道身影,薛小苒刚一抬头,那身影已 经落在了她身旁。 长臂一揽,拥住她纤细的腰身,随后足下轻点,带着她整个人飞跃而起。 薛小苒依在熟悉的怀里,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两人落在了那间楼阁的第三层。 “你刚才躲这儿呢?”薛小苒从他怀里抬起了脑袋。 “咚”额头上就被弹了一下。 “不是让你跟着永嘉她们么,自己跑过来干嘛?”连烜垂下深邃的黑眸盯着她。 “跟着你过来的呀,谁知道你躲得那么快。”薛小苒揉着脑袋瞪了他一眼。 她今日穿着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上衫,繁复华美的图案让她小巧精致的脸庞,多添了几分艳色,瞪着他的眼睛都显得更加明亮鲜活几分。 连烜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顺手捏了捏,嘴角就翘了起来,“我本来就只是过来露个脸,应酬场面话留给他们去说。” 他不耐烦应付那些人,原想在这里等到宴会结束,再送她回去,没想到她自己悄悄溜过来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神情也有些漫不经心,与平日清冷的他,有着不同的样子。 连烜嘴角一扬,把脸凑近了她,“酒味很重?” 混着酒气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薛小苒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嗯 ,很重。” “波”的一声,连烜在她嫣红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讨厌,你故意的。”酒气在口鼻间萦绕,薛小苒红着脸用力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 连烜的肩头就开始耸动,笑着把她揽入怀中。 “哎,你别把我的发髻给弄乱了,你又不会帮我梳头。”薛小苒赶紧把脑袋移开了一些些。 连烜似乎真的有些醉了,揽着她一直不放开。 薛小苒只好自己调整了角度,避免发髻被他弄乱。 “这好高呀,可以看到的宴席那边的情况呢。”两人倚在三楼的栏杆旁,看着远处的人影。 “嗯。”连烜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蒙国使臣要在京城待多久呀?”薛小苒想起刚才那个八公主灼灼的眼神,就忍不住问道。 “等父皇召见,商定好采挖金矿的具体事宜,大约要半个月时间吧。”连烜不想理会他们,“不用管他们,蒙国这些事,有大皇兄和二皇兄操心。” “嗯,说起来,当个皇帝也不容易,困在皇宫那点地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政务和批不完的奏折。” 酆王现在只是负责监国,每日已经忙得团团转了,薛小苒能想象出,当了皇上以后,生活是如何的日复一日。 连烜盯着她,若有所思。 第五百零五章 你想不负责任 “你,不希望我坐上那个位置?”他问。 “嗯,当然不希望。”薛小苒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要是当了皇帝,我肯定不会高兴。” 不单不会高兴,还有可能要准备跑路,薛小苒抬眸斜睨着他。 “为什么?”连烜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还能为什么,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心眼小,嫉妒心重,我的相公多看旁的女人一眼,我都不会高兴,更不要说,与一群女人共侍一夫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薛小苒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嗯,除了这个原因呢?”连烜就笑,抚着她的脸颊,眼神幽深如黑潭。 “还有,皇帝这活太苦逼了,说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他有几何能走出皇城去看看,你父皇登基后,这么些年,出过几次皇城,你数过么?” “当个皇帝,连出行的自由都被剥夺了,有啥乐趣可言,天天蹲守在皇宫内院里,和蹲监都差不多了,想要出趟门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不是自找罪受么,当皇帝有啥好的。” 薛小苒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 听她这么一形容,皇帝好像还真是个苦差事,连烜 失笑。 他的手摩挲着她细滑的下巴,“你不喜欢母仪天下的感觉?” “不喜欢。”薛小苒直接摇头,然后抬眸看他认真问道:“你,想要争取那个位置?” 他这么问,定然有他的打算。 他的指腹有淡淡的薄茧,摩擦她的下巴时,带起一丝磨砺感。 “一会儿该搓红了。”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拉了下来,不让他再继续摩挲。 连烜轻笑,俯身在她唇畔又亲了一下,“娇气。” “明明是你手上有茧子。”薛小苒不服气,把他的手翻了过来,指着他食指上的薄茧忿忿道:“你看,那么粗粝。” 她伸出摊开手心,和他比较起来。 “瞧瞧,有区别么?” 她抬头瞪着他。 却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两人的手上。 他只是定定看着她的脸,目光深沉而悠长。 薛小苒眨眨眼,他,是喝醉了?还是怎么了? 瞧着她眼里的疑惑,连烜淡淡一笑,反手把她的小手抓在手心里。 “你不喜欢,那我也就不喜欢。”他说得很随意,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感觉。 薛小苒眼睛睁得老大,听出了他的意思。 一时,她就有些犹豫起 来,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连烜,你做出决定前,还是认真考虑一下。” 她的表情慎重起来。 这件事情的意义太过重大,薛小苒不想因为自己,左右了他的意见。 不要以后回想起来,变成了他的遗憾。 “嗯,认真考虑了。”连烜拉回她,不让她逃离他身边。 “……你这叫认真考虑了?”薛小苒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皱着眉头看他,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她突然说了一句, “其实,相对于皇后、王妃这些备受拘束的身份,我更倾向于普通人自由自在的身份。” 她话一落,连烜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就变了。 “什么意思?想把王妃的身份也放弃了?” 他的眼眸变得阴沉起来,相似暴风前的宁静般,乌云密布。 “……” 薛小苒瞧着,顿时一怂,嘴角嗫嚅,“也不是,就是,平常百姓没有那么多约束。” 想想她当了县主后,想出一趟门都不容易,等当了王妃后,怕就更麻烦了,从前自由自在的日子过惯了,薛小苒是真没多稀罕做什么王妃县主的。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人得言而有信。”连烜冷着一张脸,眼眸带着刀 子般把她扫射了一遍,“不守信用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被他冷刀子这么一扫,薛小苒咽了口唾沫后,有些不忿道,“那还不是你硬压着我答应的。” 连烜眼眸有些危险地半眯着,“你把我看了精光,你想不负责任?” “咳”薛小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她就推开他跳了起来。 “哪有的事情?” “第一次在丛林里,硬要扒掉我的衣裳给我上药,第二次,被冷一追在深山里,你偷看我在潭水里洗澡。” 连烜双手抱臂,一副看你怎么耍赖的样子。 “……在丛林的时候,那是为了给你上药,情况特殊,洗澡那次,分明是你故意跑到我面前的。” 薛小苒红着脸辩解。 “任你怎么辩解都改变不了,你要负责任这件事情。” 连烜瞧着她羞红的小脸,原本阴沉的气压,莫名又升了起来。 今日他喝了不少酒,因为某些事情心情有些起伏。 早上,庭华宫的内侍来禀,段飞妍病了,病得很厉害。 武轩帝遣了他与御医一道过去。 只隔了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曾经美貌冠绝六宫的段飞妍,就变了个人似的,她躺在病床上,头发散乱, 面色蜡黄,整个人显得黯淡无光,看向他的眼神阴毒得像条毒蛇。 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要破口大骂,连烜在她骂出第一句的时候,就用银针把她扎晕了过去。 她现在还不能死,所以,不能让她在御医面前胡言乱语,以免武轩帝一怒之下,要了她的小命。 连烜从庭华宫出来后,心情荡到谷底。 宴席开席后,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几杯。 喝多了,脑子也就有些飘,平日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涌了上来。 所以,他才会问出他平日绝不会问的话。 “我,我怎么就要负责任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薛小苒小声嘀咕着,不就是光膀子而已嘛,又不是全裸。 连烜耳朵尖,自然听到了她的嘀咕,闻言就气笑了, “这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你说说,什么才是真正大不了的事情?” 他大步朝她走去,薛小苒吓得连连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墙边上,退无可退,被他堵在了墙角。 “你,是不是喝醉了?”薛小苒往后缩了缩,总觉着他今天有些不对劲。 “别转移话题。”连烜深沉的黑眸紧紧盯着她,不许她顾左右而言他。 “……” 第五百零六章 不和你计较 “我们婚期都定了,还讨论这些问题,你不觉得有些多余么。” 好吧,被逼到墙角的薛小苒认怂。 “不觉得。”连烜没有放弃,继续追问,“你说说,什么才是必须要负责任的事情?” 他黑沉如墨的眸子盯着她不许她躲闪。 “哼,你一定是喝醉了。” 嗅着他身上的酒味,薛小苒皱起了鼻子,难怪他今天总问些奇怪的问题,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他。 “不说?”连烜眯了眯眼,双手捧着她的脸,“那这样是不是必须要负责的事情?” 他俯身,用带着酒气的薄唇撷住她粉润的红唇。 不同于平日的轻柔缠绵,攻势凶猛而炙热,如同破城而入的虎狼之师。 薛小苒差点被他吻得窒息了过去。 等他放开她的时候,要不是他揽着她的腰,她都腿软得站不起来了。 她喘着气,摸了摸红肿抽疼的唇,气得咬牙切齿。 伸手狠狠在他腰侧用力一掐。 手立即被攥住,往上扯了扯,又被印了个吻在上面。 薛小苒恨恨抬头,一张笑得有些猖狂的脸印入眼帘。 “这样,需不需要负责任?”他的声音暗哑醇厚如同陈年佳酿。 “……” 她要是敢说,不需要,他 接下来是不是会更加疯狂些? 薛小苒可不敢测试一个醉鬼的底线,她抿着唇,对他瞪了又瞪。 好吧,她不该和喝醉酒的男人计较。 等他酒醒了,也许根本记不得他到底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你喝多了,我不和你计较,等你酒醒了,你不跟我道歉,我就三天不和你说话。” 她唇角还在嘶啦啦的抽疼,这家伙,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亲人,薛小苒气鼓了一张脸。 连烜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刺眼得很。 薛小苒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枚大白眼。 回程的时候,薛小苒用素帕掩住了唇,拒绝了永嘉郡主同乘一车的建议,快速与董明月沙慧娘她们道了声别,就一溜烟躲进了马车里。 清宁虽然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一旁,双唇有些刺痛的薛小苒,依旧感到脸上火辣辣一片。 都怪连烜那家伙,没事喝什么酒,还敢号称千杯不醉,明明就是醉了。 肯定是喝醉了,醉鬼才会这般胡搅蛮缠的。 马车抵达薛府大门,薛小苒依旧捂着唇下了马车,她对着护送她回来的连烜哼了一声后,径直进了大门。 连烜笑得有些无奈。 先前,他心情低落,借着酒劲,行 为上确实有些莽撞了。 也难怪她气了一路。 抬眸瞧着微暗的天空,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惬意的笑,那种阴郁压抑的心情,似乎随着天边的浮云,已然飘向远方。 一场秋雨一场寒,滴滴答答的秋雨打在枯黄的落叶上,平添了几分萧瑟的忧愁。 穿着石榴红遍地金双层夹袄的薛小苒,在微凉的秋风中,打了个喷嚏。 “县主,您要不要添件坎肩?”依旧穿着单层上衫的乌兰花问了一句。 “……不用。”薛小苒揉了揉鼻子,她可不能这么娇气,乌兰花还穿着单层的衣裳呢,她都穿双层夹袄了,还添衣裳,脸可往哪放呀。 春捂秋冻,这还没入冬呢,不能早早把自己裹成了熊。 北地的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滴水成冰的天气,让人难熬。 “红姑说,过了立冬,炕就要烧起来了。”乌兰花手里绕着浅灰色的毛线球,兴致勃勃地说着。 她们都是从南面来的,从未使用过火炕,刚来的时候,就发现这边大部分屋子,临窗处总盘着火炕。 “嗯,到时候就得躲在屋里猫冬了。”薛小苒手里的毛线针上下翻飞。 天一凉,她就想起了她的毛线衣,所以,让红 姑寻了家织布坊做出了她想要的粗条麻线。 这种麻线是用细麻纱加粗制成,没有粗麻线那种粗粝毛糙感,这种细麻纱柔软绵实,比以前在苦岭屯的时候,奚木香家自制的那种粗麻线软绵许多,很适合用来织毛线。 等织布坊把成品送来的时候,薛小苒着实吃了一惊,这时期的织布技术比她想象中的先进多了。 她先与织布坊的坊主定好了麻线的颜色、粗细、数量,又与其商量试着定制一批纯棉粗毛线。 织布坊还从未制作过这种粗厚的线团,想要弄出成品来也是需要时间来回测试的。 坊主虽然不知道,定制这么粗的线团有何作用,但是,能为县主所用,他们自当是乐意效劳的。 “嗯嗯,我听杜山说,这里的雪呀,下得最大的时候,厚度能过膝盖呢。” 乌兰花啧舌不已,苦岭屯也会下雪,不过,多数时候的雪都是薄薄一层,她见过最厚的雪也就到脚脖子而已,那还是很少会出现的情况。 “所以啊,下雪的日子怕是只能呆在屋里了,我要让他们准备多多的毛线,到时候把毛衣、毛裤、毛袜、手套什么的,都织起来。” 薛小苒手上的动作没停,她要 给自己先织一件浅灰色的毛线衣。 “这毛线衣好复杂的样子,我怕学不会。”绕着线团的乌兰花有些苦恼。 “很简单的,量好尺寸,算好针数,先从最简单的平针开始学习,练多了就简单了。”薛小苒笑笑,“我从前也没特地学过,就是看我奶奶,额,也就我祖母每天做,就那么学会了。” “那我得好好学学,用这个做厚实的袜子,肯定很暖和。”乌兰花羡慕地看着她手里不停的钩织。 “木香妹妹也没学多久,她都很快学会了,而且,织不好也没事,拆了重新再织也是可以的。”薛小苒自己织毛衣的技术其实不咋地。 在家的时候,她连一件毛线衣都没完成过,只是偶尔会拿奶奶的半成品练练手。 因为针脚织得不够整齐,还被奶奶嫌弃,拆了重新织过。 不过,这种技巧靠的就是熟能生巧。 多练多织,手感熟悉了,慢慢就会好很多。 清月端着燕窝雪梨羹进来,瞧着桌面上的线团,眼眸有些移不开。 这线好粗呀,用这么粗的线来干嘛?县主手里的长针一直穿来绕去,又是做些什么呢? 看着县主手里那一截织好的成品,清月的眼睛闪动着好奇之色。 第五百零七章 试问 “清月,要是没事,过来学着织毛线衣吧,冬天到了,光穿棉衣可不够暖和。”薛小苒笑着招呼着清月一起来学织毛衣, “让清宁也过来一起学,等下一批毛线送过来,就让府里的人都学起来。” 趁着天气凉了,她打算把织毛衣的方法大力推广出去,所以,她向织布坊定制了大批量的各色毛线,把坊主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原以为德福县主做这些,只是小打小闹弄着玩耍,他们秉着讨好奉承的心态,觉着就算不挣钱,也要把粗线团给县主弄出来。 谁曾想,眨眼的工夫,大批量的订单就砸到了头上。 坊主再三确认,那种生怕弄错的态度,让薛小苒忍不住笑了,最后,预付了一半的定钱,坊主才晕晕乎乎离开了。 “这种粗线能织成衣裳?”清月把燕窝雪梨羹端放在桌子上,好奇地看着乌兰花把线绕成团,“兰花,你又在干嘛?” “把线绕成团,用起来就不容易搅成团。”乌兰花手里的动作很快,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个绕好的毛线团。 薛小苒抽出一根暂时用不上的毛线针递给清月,“拿这个做样本,让李海拿到木匠那里,先做个一百根。” “ ……一百根?”清月拿着细长的毛线针,有些啧舌。 “嗯,要是不够,以后再添,交代木匠,表面一定要光滑,要不然会勾丝的,哦,还有这种木钩针,也让木匠做一百根,手柄要粗一点。” 薛小苒细细交代细节,让清月先把工具的事情落实好。 她还在考虑要不要开一家专门卖各种毛线的店铺,买毛线包教会织毛衣,应该会有人买吧,她心里暗自计算。 不过,还是先从她身边开始普及一遍,试试众人的反应再说吧。 清月出去找李海,薛小苒把燕窝雪梨羹吃完,继续织她的毛衣。 董明月过来的时候,看到一桌子线团,一脸惊奇道:“这么粗的线是拿来干嘛用的?” 她坐到薛小苒身旁,睁大眼睛瞧着那上下翻飞的手。 “织毛衣用的。”薛小苒睨了她一眼,“你,最近怎么这么闲,下雨天还往外转悠。” 前天刚去了顺王府做客,今天又跑出来了。 董明月闻言,耷拉下双肩,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你也嫌我烦么?” “你不适合这种楚楚可怜的表情。”薛小苒很淡定地戳破她的表演。 董明月就撇撇嘴,坐直了身板,“哎,在家里,我娘太 能叨叨了,我听着不耐烦,就跑出来了。” “嗯,又说你啥了?”薛小苒手上没停,边聊边织。 “还能有啥,为了我的亲事天天着急上火呗,一早看见我就皱眉头,什么快入冬了,又一年了,过了年你就十八了,有哪个十八的姑娘还没定亲,巴拉巴拉的。” 董明月重重叹了口气,一手撑着下巴无力道:“你说,女孩子为啥就一定得嫁人呢?不嫁人不行么?一个人开开心心地过,也很好呀,非得嫁给一个陌生人给自己找不自在干嘛呢?” 她的眼眸里带着怅然和低落。 母亲焦灼的态度,也影响了她,她面上虽然不显,可心里还是有些惴惴难安的。 薛小苒织毛衣的动作就顿了一下,抬眸看她,嘴里安慰道:“这种事情不都得慢慢来,你娘着急也没用,你也不用太惆怅,都不像你的风格了。” 董明月扁了扁嘴,“我知道,我也就随便这么一说。” “京城的世家子弟,哪个你不认识,也不算陌生人了吧。” 以她的身份,门当户对的京城子弟,有哪个她不认识的。 “认识归认识,可是,熟悉的人不多。”董明月拿过一个毛线团捏了捏。 “那找 比较熟悉的人试试,嗯,比如姜澈?”薛小苒试着问道。 姜澈长相家世都很不错,如果不是因为伤了脚的原因,肯定会是京城闺阁千金的最佳夫婿人选之一。 “他呀,不行。”董明月闻言,用力摇了摇头。 “为什么呀?他的腿恢复得还挺好的,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能正常走路。” 郁风扬每天会过来观察猪羊愈合的状况,薛小苒从他那得知,姜澈恢复的程度。 “一呢,他不会武,二呢,他家里的情况太复杂,我家里都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董明月直接点明。 姜澈被绑架割断脚筋,就是他自己庶弟在背后下的阴手,虽然案件是破了,可他家里还有好多堂兄堂弟对他虎视眈眈。 姜家家大业大,姜太师三个儿子住在同一屋檐下,三个儿子又各自添了不少子孙,而最受宠的姜澈,自然成为众矢之的。 董家上下都不看好这样复杂的世家大户,董明月性子直,心思简单,不适合嫁到这种人家,董家早早就把姜澈剔除在女婿人选的名单中。 “你将来的夫婿,还得会武才成呀?”薛小苒楞了一下。 “会当然是最好的,要不然,万一动起手来,被我单 方面揍了,也不太好是吧。”董明月嘿嘿笑了一声。 “啧,那你这条件能筛选掉好多人选了呢,那些文官的子弟有几个是练武的。” 文官向来轻视武官,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子嗣勤加习武了。 “所以啊,我这不是蹉跎到现在了么。”董明月耸耸肩。 薛小苒眼睛微微一动,状似随意,继续试问道:“那,九皇子咋样?他会武,长得也不错,身份更加显贵。” 那日在顺王府,散席后,人们陆陆续续离开。 皇甫连辕就凑到了董明月身旁,说是孟丞泽准备送他的那匹小马驹准备降生了,等马驹生出来后,邀她到孟府去看一看。 董明月当时是心动了的,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时,柳凤青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九殿下,您和明月姐姐在说些什么呢?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 她面上带着温柔得体的浅笑,扫向董明月的眼睛却满是戒备和憎恶。 这个只懂得舞刀弄枪的粗鲁女人,九皇子竟然和她有说有笑的,实在让人心气难平。 董明月一瞧,柳凤青这虚伪的女人居然假装亲昵的叫她明月姐姐,她嗤笑一声,直接戳穿,“柳凤青,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姐姐。” 第五百零八章 是我错了 柳凤青脸色就是一变,她没想到董明月会这么不给她面子,连这种称呼问题都要计较, “明月姐姐说笑了,咱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叫一声姐姐不为过吧,九殿下,您说是不是?” 她转头看向九皇子,乎眨着一双盈盈眼眸,抹着口脂的红唇微微抿着,委屈的表情显得楚楚可怜。 她娘说得没错,如今皇室只剩一个九皇子没有婚配了,要是再错过九皇子,她想当皇子妃的愿望就要落空了。 所以,当她看到九皇子和董明月在说话的时候,心头的怒火那是腾腾直冒。 柳家最早看中的六皇子,被古沐瑶横插一杠抢走了,她自己看上的七皇子,又被圣上赐婚,便宜了那个乡下来的女人。 最后剩一个九皇子,董明月又冒了出来。 看着两人熟络交谈的样子,柳凤青气得肝都疼了。 于是,她憋着火气就跑了过来,故意站在九皇子身旁比较近的位置,想向董明月宣告,九皇子是她先看中的男人。 皇甫连辕冷着脸看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柳凤青。 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溜过来找董明月,她跑过来碍什么眼。 皇甫连辕蹙着眉头退离她好几步。 “你 和明月又玩不到一块,叫那么亲密干嘛,平日也不见你这么叫人,忽然跑过来叫她姐姐,人家没说你心怀不轨,已经是给你留面子了。” “……” 柳凤青嘴巴半张,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九皇子。 他,他在说什么? 董明月“噗呲”一声,憋着坏笑看向一本正经训斥柳凤青的九皇子。 “找你自己的玩伴去,别在这里叽叽歪歪的。”皇甫连辕瞪了一眼不识趣的柳凤青,宴席都散了,她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柳凤青的表情如遭雷击,嘴巴张了数次,却一个字都没说得出来。 皇甫连辕瞧她那副蠢样,干脆示意董明月往前,边走边问先前的问题, “明月,你到底去不去?” “看时间吧。”董明月想了想,有时候,她不一定能溜出来。 两人渐走渐远,留在原地的柳凤青依旧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九皇子什么时候被董明月勾走了魂?不仅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还私下约她出门? 柳凤青胸口一阵起伏,手中的丝帕生生被绞成了咸菜。 立在不远处花架下的薛小苒,全程看在眼里,偷笑之余,掩着红肿的唇从气得脸色铁青的柳凤青身旁翩然而过。 “九 皇子?他当然也不行。”董明月立即摇头。 “哦,这又为什么呢?”薛小苒问。 “首先,他比我小,其二,他性格不好,再来,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皇子身份,我爹说了,不要掺和进皇室纷争里去。” 董明月掰着手指说出了一二三点。 “……他性格不好?” 皇甫连辕听到理由后,怕是要吐血了。 “本来就是啊,年纪小偏喜欢指手画脚,不懂也要装着很懂的样子,比赛输了还不高兴,小毛病多得很。”董明月撇撇嘴。 “你观察得倒挺细致的嘛。” 既然董家不想让董明月嫁到皇室,薛小苒也不再多话,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低着脑袋继续织她的毛衣。 董明月也把注意力集中到她手上的毛线衣来,知道她是在织衣裳,她惊呼连连,摸了摸已经织出来的一截毛衣,厚实柔软的触感让她一阵感叹。 薛小苒让她跟自己学织毛衣,她又摇起了脑袋。 “女红针线什么的,我最不拿手了,宝珠,你过来,你跟兰花好好学一下,看看怎么织毛衣,好好学,等我也买一堆毛线给嫂子们,让她们学着织毛衣。” 董明月立即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她把 立在不远处的宝珠给叫了过去。 薛小苒就乐了,“你倒是懂得给你嫂子们找事干呀。” “那是,给她们找些有趣新鲜的活计,省得一个两个的,都盯着我,哼哼。”董明月就哼唧两声。 秋雨淅沥沥的一直下着,空气越发湿润清冷。 董明月在薛府玩了半天,准备天黑才舍得回去。 “阿嚏”薛小苒又打了个喷嚏,她放下手里的毛线衣,揉了揉鼻子。 “县主,您还是多添件衣裳吧,雨下了一天一夜,天气都变凉了。”乌兰花又劝了一句。 “可我不冷呀。”薛小苒抽了抽鼻子,她真没感觉冷,就是鼻子有些痒,难道谁在背后偷偷骂她? 乌兰花见状,也不多话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去把阿雷找回来,下雨天它也不老实,非要杜山带它到花园溜达。” “去吧,坐了半天,也该活动活动了。”薛小苒挥挥手。 乌兰花刚离开一会儿,连烜穿着一身墨黑长衫踏着细雨而来。 “伞呢?”瞧着他发梢肩头的雨滴,薛小苒就蹙眉瞪他。 “一点小雨,无妨。”连烜唇角轻翘,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径直插在了她高高挽起的发髻上。 薛小苒见怪不怪, 伸手又拔了下来。 那是一根雕着玉兰花的白玉簪子,样式虽简单,却精致典雅,质地细腻,色泽莹润,一看就价值不凡。 这是他这三日来,送给她的第三样礼物了。 薛小苒斜睨了他一眼,礼物她虽然喜欢,可是呢…… 她仰头定定盯着他。 连烜被她灼灼的眼神盯得嘴角一抽。 眼神自动转到了满桌的散乱上,他迈着长腿走到黄花梨木八仙桌旁坐下。 “这是什么?”他拿起了一团毛线球,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你这是准备织,嗯,毛线衣了?” 薛小苒把手里的白玉簪子往脑袋上一插,小声哼了一句,走过去把算乱的东西收到一旁的针线篓子里,并不打算回他的话。 她纤长的眼睫半垂着,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却连余光都没给他一丝。 连烜颇感无奈,伸出大手牵住了她的小手,这姑娘,有时候脾气也真是倔得很。 “那日是我错了,我道歉。”把她拉至身旁,揽住了她纤柔的腰身。 那天她说,不跟她道歉,就三天不和他说话,她还真是说到做到呀,连烜苦笑。 除了偶尔一两句话,旁的话真是一点都不搭理他,即便他给她送了三天礼物。 第五百零九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薛小苒压了三天的唇角总算可以翘起来了。 她垂下眼帘,看着近在咫尺熟悉的脸庞,就伸出了两只手抚在他脸颊上,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就想用力扯上一扯。 结果,两只想要作怪的手掌立即被连烜的一只大手卷了起来,顺势一拉,把她禁锢在了他腿上。 “不是道歉了嘛,还没消气?” 连烜扭着她的手,在她粉润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哼,晚了三天。”薛小苒扭开脸颊,不让他亲。 “那不是送了你三个礼物么,不能将功赎罪?嗯。”他凑到她脖颈间用下巴冒出的胡茬扎着她的软肉。 怀里的人儿果然不淡定了,开始挣扎起来,“好痒,你别扎我。” “嗯,我的道歉你接受没有?”继续用下巴蹭着她的锁骨边际。 “……啊,接受,接受,你别扎我,讨厌。” 那种刺刺麻麻的感觉,立即让薛小苒软倒在他怀里讨饶。 等薛小苒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她黑着脸瞪着眼前这个学坏了的人。 连烜却好整以暇地拨弄针线篓子里的毛线团,“准备织毛线衣?” 薛小苒气哼哼的,不想答他,却被他微眯着的,带着几分危险的眼神给威 胁到了。 “……是织毛线衣。”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可不想再被他扎一次,这家伙脸皮越来越厚了。 “给我织的?”瞧着浅灰色的线团,连烜嘴角扬了扬,这颜色还不错。 “哼,想得美,是我自己穿的。”薛小苒把针线篓子抢了过来,放到一边。 “哦,那也好,同样的颜色一人一件。”连烜心情颇佳,丝毫不介意她的抬杠。 “我说有过,要给你织毛衣么?”薛小苒嘴硬地撑着场面。 “不给我织,给谁织?”连烜答得理直气壮。 “你,脸皮越来越厚了怎么办?” “大丈夫能屈能伸。” “不符合你冷峻高傲的形象。” “那是你不够了解我。” “……” 屋外细雨绵绵,滴滴答答的水流顺着屋檐滴落而下。 屋檐下的红纱灯散发着盈盈灯光。 “阿嚏”薛小苒打了今天第三个喷嚏。 “着凉了?”连烜蹙眉。 “没有啊,就是鼻子有些痒痒。”薛小苒抽抽鼻子。 连烜朝她伸出了手,薛小苒老实把手腕递了过去。 “没什么问题,多喝些温水。”诊过脉后,连烜说了一句。 “是吧,本来就没事,说不定是谁在背后偷偷骂我。”薛小苒噘了 噘嘴。 连烜嗤笑一声,懒得理会她幼稚的言语。 “连烜,你说,我弄个专卖毛线的铺子怎么样?卖各种毛线,细麻毛线、棉毛线、羊毛毛线,还有可以分细、中、粗毛线,买毛线就叫她们织毛线衣的法子。” 薛小苒坐到连烜对面,和他商量卖毛线的事情。 “……这个好挣钱?”连烜拿起一团毛线,有些不敢确定。 他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他自己名下的产业,都是管事在打理,店面铺子其实并不多。 “肯定能挣,别看利润可能不是太高,可架不住它量多呀,毛线衣贴身穿,比那些什么料子都暖和,穿过的人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棉毛线和羊毛线贵些,可细麻线便宜呀,普通百姓都可以买得起,织两身厚毛线衣外面加一件薄棉袄就能过冬了,也算是造福百姓的一件好事了,自己织一件毛线衣总比做一件棉衣的价钱便宜。” 薛小苒掰着手指数毛线衣的好处。 连烜看着她若有所思,“你们那的人,冬天都穿这种毛线衣?” “……额,是。”顶着他幽深的目光,薛小苒硬着头皮应是,随即又快速把话题转回毛线的生意上, “不过,这里 好像没有羊毛线卖,可惜了,羊毛线织的毛衣最是暖和不过了。” 连烜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斯条慢理说了一句,“蒙国盛产羊毛,羊毛线那边应该有。” 蒙国?薛小苒就想起蒙国使臣团的那两兄妹。 “难道要跟他们合作?”薛小苒眉头微蹙,说实话,她自己对做生意也不是那么在行, “要不,咱们继续找孟丞泽合作吧,他对生意上的事情最精通,把事情丢给他就成了。” 连烜没有立即点头,沉吟半响后说了一句,“他毕竟是黎国人。” 薛小苒想了想,知道他的顾虑。 “要不这样,祁国毛线衣的生意不让他掺和,只给他在黎国境内开设店铺的权利,让他帮忙把京城的店面弄起了,再带熟几个掌柜,你说这样成不?” “这样倒是可以,只是,孟丞泽怕是不会乐意。” 祁国的利润和黎国相比,那差别可不是一点点,精明如孟丞泽哪里会舍得放弃那么大的利益。 薛小苒却摆摆手,“孟丞泽是聪明人,懂得什么事情可以争取,什么事情应该适当退步。”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嘛。”连烜眼眸沉沉地盯着她。 “……” 薛小苒就嗔了他一眼,“他那 种善舞长袖的人,如果不懂得进退得失,还怎么在商场上混。” “也没必要非得他不可,我让人给你找几个会做生意的管事过来。”连烜听着就有些不得劲了。 “管事是要找的,可是,和孟丞泽的合作也是必要的,就算我们不与他合作,你以为,以他的精明能干,以后他会仿制不出来一样的毛线么,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合作呢。” 薛小苒很认真的继续游说他,“要不,你出面和孟丞泽谈好了,不然,我和婉娘谈也成,婉娘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厉害姑娘。” 连烜瞥了眼她有些兴奋的脸,紧抿的薄唇微微柔和,薛小苒一瞧,就笑眯眯凑过去,“还是我和婉娘去说吧,你这么忙,就别管这些杂事了。” 瞧他点头同意,薛小苒心情大好,“等我定的毛线运回来,我就要在院子里开几天学习织毛线的课程了,这两天,我得赶紧把手感练一练。” 说着,她把针线篓子移到了身前,打算继续织毛衣。 连烜一把扯过,沉着一张脸,“先吃晚饭。” 都织了一个下午了,也不懂得休息。 “哦。”薛小苒心情大好,看什么都顺眼,对上他的冷脸也同样笑眯眯的。 第五百一十章 奇妙的人 孟婉娘来的时候,薛小苒已经织好了衣身,开始起头织袖子。 花厅里坐了一圈人,手头上都拿着细长的毛线针上下翻飞。 看到孟婉娘走进来,众人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织你们的。”孟婉娘瞧着她们手上的动作,眼里的精光闪烁不定。 敏锐的直觉让她洞察出这种毛线衣的价值所在。 薛小苒招呼她坐下,柳莺奉上了热茶后,就立在林娘子身旁,仔细观看林娘子织毛衣的手法。 身为薛府绣娘,林娘子学习织毛衣的能力比旁人都强,薛小苒示范了一遍,林娘子就很好的领会了其中的技巧。 只半天功夫,已经织好了半个衣身,动作不仅快,且针脚整齐,疏密有度,让薛小苒称赞不已。 反观乌兰花,她最早学习,也最早动手,速度慢不说,针脚也是粗细不一,开始的时候,还把成果拆了好几次,今天才勉强织得匀称些。 清月和清宁两人,清月手巧,女红方面比较出色,学习织毛衣上手也很快,清宁相对慢些,但也比乌兰花好不少。 孟婉娘拿起放在针线篓子旁的那件浅灰色像坎肩似的衣身,柔软、滑顺、温暖,可以想象冬日穿在身上会是怎样的暖和舒适。 只是,她用手比了比宽度,“薛姐姐,这衣裳是不是小了些? ” “不会,毛线衣是有弹力的,你看,扯一扯就拉好宽了,织太宽的话反倒没那么暖和了,这种紧身毛线衣是为了保暖贴身穿的。”薛小苒用力把两边拉开。 她也是故意织得紧身一些的,毕竟到时候外面还得穿棉衣棉裙,要是织得太松,到时候又穿上棉衣棉裙不得圆得像头熊呀。 孟婉娘眼睛盯得一眨不眨。 “这是穿在里面保暖的毛线衣,还可以织穿在外面的款式,开衫的、蝙蝠袖的、喇叭袖的、罩衫、斗篷等等,都可以织。”薛小苒继续解说。 把各种款式、质地、针法都解释了一遍。 孟婉娘听得眼里异彩连连。 “婉娘,我找你过来也是为了这事。”薛小苒也不绕弯子,把她拉到另一边的敞厅内,直接和她说起了合作事宜。 孟婉娘进屋没多久就猜到了些端倪,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合作,会把他们排除在祁国之外。 “我知道,这条件你们看起来有些吃亏,不过呢,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亏,云想阁冬日的成衣,你们可以把毛线衣挂上去卖,你们在款式、针法、质地上做好文章,其中的利润也不会少。” 薛小苒干脆把话说明白, “其实吧,主要原因你们也应该明白,你们毕竟是黎国人,两边做生意也得顾及一些朝政上的事 情,所以,黎国那边的毛线生意,就算给你们代理了,祁国这边,还是分清楚些比较好。” 孟婉娘连忙点头,“薛姐姐,这事我们心里都明白,您做生意,能在第一时间想到我们孟家,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她说的是实话,像他们这样的身份,要想找人合伙做生意,只要随便放出个消息,祁国境内有无数的商人会捧着黄金白银递到他们眼前,祈求合作。 不论什么生意,就算拼着不挣钱,也得把大腿抱实了先。 孟家当时也是运气好,才会在他们落魄的时候,抓住了机会,攀附上了这棵参天大树。 如今的孟家,单靠着这一层关系,对他们以后的前景就有不可估量的影响力。 所以,不论他们提出什么样的方案,只要不是太离谱,孟家都会毫不犹豫地应下来。 孟婉娘出了薛府后,径直回了井岚巷孟府。 孟丞泽正在马厩旁查看他从黎国千里迢迢带来的宝贝马匹,负责马厩喂养的马夫给他回禀几匹马的具体状况。 “黄鬃马的产期应该就在这两日,小的时刻都紧盯着。”马夫弓着腰小心回话。 “嗯,这匹马驹是要送给九皇子,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孟丞泽爱惜地看着马棚下几匹膘肥体壮的健马,这些可都是他耗费巨资才买 回来的骏马。 世家权贵喜欢附庸风雅,设宴皆喜吟诗作对,赏花逗鸟,春秋狩猎时节,猎兽赛马,饮酒作乐,好马美酒都是不可或缺的必备之物。 这不,靠着一匹价值不凡的玉顶骥黄鬃马,他和九皇子也日渐熟识。 “是,小的明白,定然小心侍弄。”马夫紧张恭敬回话。 有小丫鬟到马厩寻人,孟丞泽回了前院。 “不是去薛府了么?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他走进厅堂,小丫鬟端上了新沏的雨前龙井,孟丞泽落座后,慢慢端起了斗彩莲花茶盏。 孟婉娘等他喝了口茶后,才把薛府的事情娓娓道来。 孟丞泽听得很认真,捧着茶盏的手都没动一下。 “厚实的毛线衣?”他的眼神落在了黑漆螺钿高脚茶几上,上面放着一个小篮子,篮子用一块素布盖着。 孟婉娘掀开了上面的素布,里面是两个毛线球,一个淡青,一个浅红,粗长的线条很是显眼。 孟丞泽放下茶盏走了过去,拿起淡青色的毛线团扯出了线头。 “……用这么粗的线织成的衣裳?”他眼眸中带着震惊。 “是啊,薛姐姐那里已经织出了一件衣身,因为线很粗,不仅厚实,弹性也很大,摸上去就很暖和。”孟婉娘把在薛府见到的成品细节告诉了他。 孟丞泽拿着毛 线团沉默良久。 “德福县主真是个奇妙的人。” 与她接触下来,感觉她说话言行都让人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说不上是奇怪,但又有些与众不同,制作出来的东西也非常有她的风格,古怪中带着新奇。 孟婉娘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孟丞泽问道:“你答应她没有?” “应下了,快入冬了,这种新奇又保暖的衣裳一出,定然风靡全城,孟家虽然不能掺和进毛线的买卖,但可以把织好的成品衣挂在云想阁里售卖,两边并没有冲突。” 孟婉娘解释。 孟丞泽肯定地点头,“应得对,这事就算白干,没有丝毫利润也必须要帮忙。” “薛姐姐是想让咱们帮忙把店面人手都弄好,还有就是把蒙国那边的羊毛线生意谈成。”孟婉娘说出了薛小苒的意思。 趁着蒙国使团在,看看能不能把这单生意谈成,如果不成,就得派人往蒙国去一趟,毕竟那边盛产羊毛,羊毛线织成的毛线衣比普通的毛线衣更暖和一些。 蒙国使团?不就是那天的蒙国大王子和八公主么?孟丞泽蹙起了眉头。 他可没忘记那个八公主嚷嚷着要他做驸马的情形。 这事得绕开那个八公主才成,孟丞泽狭长的凤眸半阖着,捏着手里的毛线团,陷入沉思中。 第五百一十一章 拒绝无效 等到新一批的毛线送到薛府,孟婉娘带着她手下的七八个绣娘都过来了。 一群人在敞厅内围成了圈,各拿着分发到手的毛线针,开始跟着林娘子学织毛衣的基本针法。 没错,就是跟着林娘子学习。 经过几天的奋战,林娘子已经成功织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件毛线衣。 毛线裤也已经完成了大半,成功掌握了最基本的针法。 薛小苒很放心的把教授绣娘的任务拨给了她。 她自己的毛衣毛裤织好了一套,现在,正忙着用钩针钩袜子。 只见她臂上挎着个小巧的篮子,篮子里是浅蓝色的毛线球,圆滚的毛线不时被她拉扯着转动。 手上的袜子有了基本的雏形。 孟婉娘瞅见后,惊得眼睛瞪得溜圆,“这,这毛线还能织成袜子?” “这不是织,这是钩,你看,这钩针上面有钩钩,这样穿过去,然后钩住毛线往回拉……” 薛小苒给她演示怎么钩毛线。 来来回回几圈后,孟婉娘掩着唇轻呼一声,“这样的袜子,虽然暖和,可是不是太厚了些。” 她用的毛线是比较粗的毛线,袜子钩了一大半,已经能看出雏形,形状大小看着有点像绣花鞋那般大了。 “嗯,这是粗线,钩 好的袜子是厚了些,你也可以用细一点的毛线钩,那样会薄一些。” 薛小苒倒不在乎厚度,“这种可以在家里穿棉拖鞋的时候穿,出门的话,也可以穿大一点的鞋子,毕竟,寒冬腊月里,多厚的鞋袜也不嫌厚。” 孟婉娘目光灼灼,一双漂亮的眼睛盈盈如华。 薛小苒瞧着,忍不住伸手在她细滑的脸上掐了一下,打趣道:“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瞧见了心上人呢。” 孟婉娘顿时面上飞霞,就嗔了她一眼。 “哦,我跟你说,这织法和钩法其实还有很多种,可我都只记得最简单了几种,你可以让你家绣娘发挥她们的聪明才智,自己多创作几样,能用得上的就有奖励,重奖之下,说不定会百花纷呈,款式和样式的选择余地就更多了。” 薛小苒继续钩她的袜子,然后和孟婉娘叨咕着。 孟婉娘点头,“这我知道,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最基础的针法和钩法学好,现在离霜降可没多久时间了。” 霜降一过,离下雪的日子就不远了,他们云想阁要趁着下雪前这段时间,把各种毛线衣、毛线袜都备齐了,到时候可以顺便再造势一把,让云想阁的名头更响亮些。 薛 小苒点点头,“绣娘的手巧,学这些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我家绣娘就看了一两遍,就很容易上手了。” 她的话说得没错,绣娘们的果然都是女红高手,一个下午时间,已经掌握了基本的针法和钩法。 薛小苒环顾一圈后,忍不住大赞,“瞧这手艺,难怪我们云想阁的生意会这么好。” 云想阁才开没多久,渐渐在京城内打出了名气,不少名门闺阁的小姐们制作新衣的时候,都会参考着云想阁的衣料和款式。 无形中就给云想阁做了不少广告,云想阁的成衣销售蹭蹭直上,带动了各种包的销量。 随着各种包渐渐出现在京城各处,仿制品或者自制品就悄然兴起,如今出门,只要稍微注意观察,就能看到不少挎着或者拎着包的姑娘夫人们。 “用钩针,还能够出手套、帽子、围巾,好多种钩法呢,大家可以多研究研究,等我钩好了样品,给大家送去看看。” 检查了一圈成果后,薛小苒笑着说了一句。 结果,她就遭到了大家的围堵。 什么是手套?帽子怎么钩?围巾又为何物?一群人七嘴八舌发问。 薛小苒只好一一解释。 等到送她们出府时,孟婉娘悄声对她说,“店 铺已经看好了,在延寿西街上,位置离百味斋不远,您要不要去看看?” 薛小苒闻言,脸上就是一喜,孟丞泽的动作果然很快,三天就找好了店面。 “嗯,那好,明天我就去看看,到时候正好把明月和县主她们叫过去吃午饭吧,上次说要到你们百味斋聚一聚,也没抽出空来。” “好呀,明儿让厨房给大家做最拿手的几道菜等着你们。”孟婉娘连连点头。 送走了她们,薛小苒让乌兰花去给永嘉郡主和董明月传口信。 她继续钩她的袜子,她的活还很多,钩好了自己的袜子,还得给薛小磊和连烜也钩几双,毛衣毛裤也一样。 本来是想让绣娘给连烜织毛衣毛裤的,连烜知道后,脸就黑了一圈,说是贴身衣裳都是由家属女眷负责的,不能交给绣娘。 薛小苒就白了他一眼,“没有我之前,你就不用穿贴身衣物了是么?” “情况不同了,自然得区别对待。”连烜不理会她的白眼。 “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家属,有权利拒绝不合理的要求。”薛小苒笑眯眯的找借口。 “拒绝无效。”连烜把人拎了过来,用他的方式开始威胁恐吓。 薛小苒在他的威胁恐吓下,无奈的投降妥 协。 好在,离冷冬还有一小段距离,赶上一赶,还是可以赶得出来的,大不了,自己的毛衣毛裤让绣娘帮着织就好。 下了几场秋雨后,天气越发凉爽,庭院里的落叶早晚清扫,秋风一吹,照样落了一地。 乌兰花归来回禀,永嘉郡主和董明月都应承下来了,约好明日巳时过半,在百味斋门前见。 夜幕降临后,天空刮起了阵阵秋风,树叶被吹得哗哗响,落叶飞旋着卷往角落。 “京城的冬天,又干又冷,有时候风还很大。” 薛小苒听了本地人清月清宁的描述后,对冬日的京城,不抱什么期望了,打算老老实实呆在屋里猫冬算了。 “清宁说,护城河那边会结冰,大雪过后,河水冻住就可以去跑冰鞋、打滑挞、拖冰床,可有意思了。” 乌兰花对千里冰封的场景却是很向往,她没瞧见过河水冰冻的场面。 “嗯,应该挺有意思的,到时候,你和小磊去玩吧。”薛小苒笑着点头,“不过,记得要带上护卫。” 十二月她就要离开薛府,住进七皇子府了,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们了。 好在,两人也适应了一段时间京城生活,家里有熟悉的仆人和护卫,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一辈子的时间 连烜一身玄色锦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内,让洗漱干净后,正梳着头发的薛小苒吓了一大跳。 “你,你是贼呀,这么偷偷摸摸的。”她捂着胸口没好气地站了起来。 深秋的夜晚已经带上了寒气,薛小苒穿着一身淡红色改良后的中衣中裤。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脸庞边,让她粉润的脸颊看起来更小了几分。 连烜幽黑的眼眸在灯火的映衬下闪动着细碎的光芒,他迈着两条大长腿往罗汉床上一靠,慢悠悠说了一句,“你窗户没关。” “窗户没关,是你潜入女子香闺的理由?”薛小苒双手抱臂气势汹汹走到他跟前。 连烜挑了挑眉,看着她故作凶狠的小脸,眼角忍不住往上扬。 最近,他又因频繁出入薛府被御史弹劾,无奈之下,只得学那梁上君子,入夜过后,才从那高墙外潜了进来。 至少得先堵住那群,吃饱没事干的御史们的嘴。 “九月五日,北陵围场举行秋猎。”他把她拉到身旁坐下。 “秋猎?你也要去么?”薛小苒好奇问道。 “嗯,不仅我要去,你也要去。”连烜伸手把她长长的黑发挽到她耳后,露出她瓷白细腻的脸颊。 “啊?为什么?我又 不会打猎。” 薛小苒被他指腹的薄茧摩擦着耳畔,觉着有些麻麻痒痒,于是扭着脑袋躲避。 连烜却没让她躲,大手穿过她的黑发,抚上了她的脖颈,薛小苒顿时动弹不得,她就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他。 “因为,父皇也要去,四品以上官员女眷部分同行。”连烜懒洋洋解释一句。 “啊,你父皇病才刚好多久,就开始折腾了。”薛小苒嫌弃地啧了啧嘴,也是个不省心的老头子。 连烜嘴角轻抿,压一下上扬的角度,她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表哥大概要不高兴了。” 濮阳轻澜与永嘉郡主的婚期临近,宁伯侯夫妇从晋陵赶到了京城,为两人操持婚礼,他每日需进宫诊治,又得照顾姜澈,不时还得去永福堂观测酒精消毒的效果。 有时候还有求诊的病患要去诊治,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这个时候,武轩帝还要任性地亲自跑去秋猎。 武轩帝去了,濮阳轻澜就得跟着,他不气炸才怪。 “永嘉也会去的。”连烜补了一句。 “哦,那表哥的气会小一点。”薛小苒笑嘻嘻回道。 手上稍微用力,把她拉近了些距离,“大概会去五天,你准备一下。” 薛 小苒眼睛就大睁,“啊,不是就在京郊么?怎么还要去住五天?” 她还以为早上去,晚上归呢。 “虽是京郊,可北陵围场位置有些偏,且边上有北陵行宫,所以,父皇每次去围场狩猎,总要住上几天。” 以往也就住个两三天,这次倒好,直接定了五天。 得到消息的众人,均都觉着,武轩帝是因为病得太久闷坏了,所以,要在外面多住几日散心。 “都去了,那朝廷怎么办?不上朝了?”薛小苒有些不解。 “大哥二哥三哥留守朝堂,职务在身的官员也不用一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去的。”连烜解释。 薛小苒恍然,“难怪你父皇能随心出行了,有三个儿子帮他镇着朝廷上呢,当老大的作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哈哈。” 连烜漫不经心地抚着她的长发,武轩帝看似随意的安排,其实也是斟酌再三的。 酆王监国的日子,朝廷运行得还算正常,除了极个别大事需要武轩帝裁决外,基本没有大问题,所以,武轩帝依旧让酆王镇守朝上,带走了比较刺头的厉王和六皇子。 “嗯,山里秋风凉,记得带厚衣裳。”连烜交待一句。 “哦,我知道了,明月和慧 娘会去吗?” 一去就是五天,有熟悉的人总好过自己待着。 “会去,董将军负责围场外围,内场由我负责,左都御史脱不开身,御史夫人倒是会去的。” “那还好,就当去秋游好了,正好我也没去过。” “本来想着这几天带你去枫林镇看枫林的,看来是没时间了。” 连烜叹了口气,去枫林镇一来一回也得有个两三天,他最近抽不出时间来。 薛小苒把他揪着自己头发的手拉了下来,“没事,今年没时间去,明年后年总会有时间吧。” 听了这话,连烜的心情突然变好。 是啊,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把她拉入怀里,薛小苒把脑袋枕在了他肩头上。 听着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耳畔响着,在静寂深夜中,如同音色浑厚,低沉迷人的大提琴。 许是心安宁静,睡意渐渐涌上眼眸,在他暗哑磁性的嗓音中,靠在他肩头的薛小苒慢慢闭上了眼睛。 “……” 听着她匀称绵长的呼吸声,连烜嘴角微翘,下巴抵着她竟也有些睡意朦胧。 薛府后巷的墙头下,寂静昏暗的巷子里,越发冰凉的秋风吹入方魁的脖颈间,让他不由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抬头看向某 个漆黑的深处。 “冷三,殿下怎么还不出来?” 往日进去不到一个时辰肯定会出来的,可今天这都多久了? “……” 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冷三像看白痴一样,扫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会他。 方魁眼皮一跳,心里默念,老子大度,不与他计较。 秋夜无月,夜黑风高,暗巷内继续静寂无声。 薛小苒早上起来的时候是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的。 她只记得,和连烜说着话中,她就眼皮子犯困睡着了。 想来是他把她抱到了床上吧。 薛小苒不以为意,径直下床洗漱。 今日要出门,薛小苒穿了件浅蓝色地金通袖袄,和湖蓝色八幅裙,梳了百花分肖髻,插上连烜送的玉兰花白玉簪子,清清爽爽出了房门。 “小磊,我和郡主她们在百味斋吃饭,你中午和阿雷一起吃吧,别等我了,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一只葱油鸡。” 早饭桌上,薛小苒笑着交代一句。 “姐,不用带了,家里有饭菜。”薛小磊忙摇头。 “方娘子的厨艺,做不好南方的菜式,百味斋的南方菜就做得很好,你等着吃就成,别操心这些。” 薛小苒摸摸他的头。 薛小磊脸颊微红,小声应了一声。 第五百一十三章 她坚持 店铺的位置位于延寿西街北角偏后的位置,离百味斋隔了一小段距离。 一栋两层带后院的店铺,延寿西街上的店铺基本都是两三层的楼层,楼上可以商用,也可以住人。 “这里原先是茶馆,茶馆主人因各种原因不打算经营下去了,转手的消息一传出,我就让人抢先一步定下来了,县主,您看地方可合适?” 孟丞泽穿着象牙色宝相花刻丝锦袍,束青玉冠,系白玉腰带,宽大的袖袍上绣着繁复精致的纹路,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风雅。 配上他那张风流倜傥的俊美容颜,端是惹人瞩目。 这是个不知低调为何物的家伙,薛小苒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我觉着挺好的,不过,大堂可能要改动一下,卖毛线用不了这么大的大堂,这边可以隔出部分地方,摆上桌椅,给来买毛线的客人学习织毛线的技巧,墙上还可以挂一些样板……” 薛小苒比划着她想要的效果。 孟丞泽听了她的话以后,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县主,当真要把织毛衣的技巧免费教给买毛线的人?” 按着他的想法,他是不大赞同她的做法的,织毛线的技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才能更突显毛线衣的价值。 要是每个人都能织毛衣,那毛线衣的价值就和普通衣裳差不多了。 薛小苒却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没错,只要来买毛线,都可以免费学怎么织毛衣、钩毛袜、手套、围巾。” 这么做的目标不单是为了挣钱,也是为了尽把毛线衣推广开来,冬日寒冷,棉花的价格相对是比较高的,贫苦百姓家里制一件棉衣穿十年都不舍得换。 有了相对便宜的麻毛线,织一件毛线衣的成本可比做一件棉衣便宜多了。 把织毛线的技术捂在手里,只卖织好的成品,是可以把毛线衣的价钱抬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可普通百姓却得不到丝毫惠及,这不是薛小苒想要的结果。 只有让普罗大众都接受了,才能更好的体现出毛线衣的价值所在。 而且,别以为卖毛线不挣钱,它的利润单看虽然低些,可只要量上去了,其中的利润可并不少。 她坚持,孟丞泽自然不会过多置喙。 “县主,蒙国使臣那边,在下与他们的官员接触过了,他们对于羊毛线的生意非常感兴趣,那边的羊毛线多用于织地毯,做帐篷、披肩之类的东西,也用来织布,但那种羊毛布太厚重,做出来的衣裳不甚美观,有钱人家就算知 道羊毛布保暖,也不想用它,普通人家嫌贵,同样不会买它,所以,羊毛布的销量并不好。” 孟家名下有布庄,孟丞泽对这些布料来源地,还是挺熟悉的。 薛小苒点头,“我们只要干净的,颜色比较纯净的中等粗线,羊毛线的价格会偏高些,普通百姓舍得买的不多,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以相对便宜的麻毛线和棉毛线为主,羊毛线的采买量要控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 她细细说着各种毛线的优劣势,以及开店后的侧重点。 孟丞泽和孟婉娘不动声色地互看了一眼。 这个德福县主懂得的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多,而且,有她坚持的观点和原则,两人把眼中的惊讶之色压了下去。 把店铺上下看了一遍,又商量好具体的装修规划,几人出了店铺后,慢慢朝百味斋方向走去。 两家店铺间隔着十几间铺子,没走多久就到了。 时辰还早,永嘉郡主和董明月没到,孟丞泽兄妹两人请她上三楼雅间喝茶。 “咦?”走在二楼的转弯处时,一道纤柔的身影转入拐角一间雅间内。 薛小苒眨眨眼,那道身影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她又想不起是谁。 “薛姐姐,怎么啦?”孟婉娘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好像看到了个眼熟的人。”薛小苒嘀咕一声, 在京城她真正相熟的人不多,这种眼熟又想不起来的人,应该是打的照面不多,所以才会突然想不起来。 “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孟丞泽刚才也瞥了一眼,那是个身材纤柔,梳着未婚发髻,衣着不显的少女。 薛小苒摇摇头,想都想不起来,去打招呼干嘛,找尴尬呀。 三人继续往上走。 百味斋的三楼装修得宽绰气派,雅间与雅间之间隔得并不密切,雅间里的空间自然也不会显得逼仄。 敞开的窗棂,清凉的秋风徐徐吹入,带着深秋特有的气息。 伙计送上了新沏的雨前龙井。 薛小苒对茶叶什么的并不讲究,家里的茶叶是红姑负责采买的,也有连烜送的,她喝着都觉得不错。 百味斋的茶,她端起来观察了一下,茶香醇厚,茶汤清亮,一看就知道这茶定然不便宜。 “县主打算要开几家卖毛线的店铺?” 啜了口茶后,孟丞泽开口问道。 “现在才刚开始,想要推广开来,也需要时间,所以,暂时先开一家吧,等老百姓慢慢接受了新鲜事物,再慢慢递增。” 卖毛线毕竟是季节性比较强的生 意,春夏秋三季的销量肯定得会差很多,特别是夏季。 还是得谨慎些才行,虽然她现在不缺钱,可也不能亏损做生意不是。 孟丞泽笑着点头,“县主的做法很妥当,本来,卖毛线的店铺并不需要开在这么好的地段,成本太高了些,只是呢,这是您第一家店铺,所以想着开办在比较热闹的地段,后续带来的效益也会更好一些。” 不愧是经商经验丰富的商人,考虑问题的侧重点都从长远出发。 薛小苒很同意他的观点,对于祁国百姓来说,毛线和毛线衣什么的,都是新生事物,接受起来需要一个时间过程。 店铺开设在人流密集的延寿西街,单是宣传效应就是普通地点所不能媲及的。 “等这边一开张,云想阁那边也可以把毛线衣悬挂起来售卖了,两边这样一呼应,可以先把风气带动起来。” 孟婉娘也开口了,“薛姐姐昨天的建议非常好,府里的绣娘回去后,卯足劲的钻研起各种织法,她们把毛线拆了织,织了拆,别提多认真了。” 她掩着唇笑,与孟丞泽相似的凤眸流转着无限风情。 看着她的盈盈笑脸,薛小苒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眼熟的身影是谁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果然是她 那身素白的葛裙不就是药王岭,那朵叫苏灵的小白花专款么。 难怪她瞧着那么眼熟,记得从药王岭回京的时候,苏灵身上的衣裙不是素白,就是淡蓝或浅绿,都是素净淡雅突显娇柔的颜色。 她跑百味斋来干嘛?延寿西街与九塔巷离得可不近呢。 薛小苒眉头微蹙,总觉着有些古怪。 她起身,走到立在雅间门边的清宁身旁,附耳叮嘱了几句。 清宁应声离开了雅间。 “兰花,你到门口去等一等郡主和明月她们吧,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转头又吩咐了兰花一句。 乌兰花也应声而去。 “县主不必着急,我已经让伙计在门口等候她们了。”孟丞泽眼眸闪动了一下。 “哦,让兰花去候着吧,伙计不一定认得郡主她们。” 永嘉郡主近些年比较少出门,外面认识她的人不多。 “那也该让秋雨去才是,瞧您,把两个丫鬟都使唤上了。”孟婉娘笑着把她拉回了座位上。 “没事,她们待着也是闲着。”薛小苒笑笑。 孟婉娘失笑,德福县主有时候说话是真的很直率。 结果,郡主她们还没到,皇甫连辕反倒冒了出来。 “……你难道天天跑到百味斋蹭饭吃?”薛小苒瞧着笑 吟吟的他,有些无语。 “冤枉啊,七嫂,我可没有天天跑来。” 皇甫连辕连忙喊冤,他是昨天收到消息,知道她们要过来吃饭,所以才特地跑来的。 一声“七嫂”把薛小苒叫得脸都红了,她瞪着嬉皮笑脸的皇甫连辕一眼,“胡说什么呢,你是舒坦日子过久了是么?”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呢? 皇甫连辕就想起了他七哥,不由调侃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口气多像我七哥呀。” 薛小苒给他气笑了,“听说,郎署里的演武场,九殿下很熟悉呢。” “……” 皇甫连辕嘴角的笑就僵在脸上,眼神变得幽怨起来,每次被七哥叫去郎署,他身上的骨头就得叫嚣几天。 永嘉郡主和董明月上来的时候,瞧见皇甫连辕也在场,也都楞了一下。 “九殿下,您就是天天守着孟公子,小马驹也不会提前生产呀。” 董明月以为他是为了那匹未出生的小马驹,所以一直往孟丞泽这边跑。 门边的少女身材高挑,剑眉大眼,面容姣美,英气勃勃,一身淡紫色骑装更添几分英姿飒爽。 “不,不是,是百味斋的菜式好吃,我是过来蹭饭的。”皇甫连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口 里连声否认。 薛小苒就横睨了他一眼,皇甫连辕有些心虚地朝她讨好一笑。 “小九,你没去国子监?”永嘉郡主眉头也蹙了起来。 “去了,散了学我才过来的。”皇甫连辕一瞧,火力全都集中在他这,眼珠一转,赶紧移开话题,“表姐,你知道父皇要去秋猎的事情没有?” 赵永嘉点点头,“嗯,皇舅舅大病一场,想要出去放松一下心情。” 这话是武轩帝对康德长公主说的。 “父皇打算去五六天呢,表姐要把衣物准备好,北陵围场那边草木多,早晚可凉了。”皇甫连辕看了眼一旁的董明月,假装顺便道: “明月,你也记得带厚衣裳。” “哦,我娘会帮我准备好的。”董明月不以为意。 薛小苒嘴角一翘,这小子,年纪不大,人倒是挺滑头的嘛。 “小苒,你也要去的吧?”董明月的心情却很兴奋,“这次一去就是五天,到时候咱们比赛,看看谁猎到的猎物比较多。” “……” 董明月话一出就收获了两枚白眼。 “小苒才学会骑马多久,你就想当然的,要和她比赛狩猎了。”赵永嘉无奈摇头。 董明月嘿嘿一笑,“那咱们两个比。” 赵永嘉摇头,“我没空 ,你找小九去比赛吧,就你们喜欢捯饬这些。” 她的话正和皇甫连辕的心意,他忙点头,“明月,我和你比赛,到时候咱们一人拿一样东西做彩头。” 董明月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下,“行。” 他们在说着秋猎的话题,孟丞泽含笑立在一旁听着,孟婉娘则去了趟厨房。 等伙计开始上菜的时候,皇甫连辕磨磨蹭蹭不想去隔壁桌,“今天就别分桌吃了吧,都不是外人,一起吃饭热闹些。” 赵永嘉睨了他一眼,这个小九,实在有些不靠谱,什么叫都不是外人,她与孟丞泽不过见过那么一两面,和陌生人有什么差别。 “九殿下说笑了,隔壁已经准备好饭菜,劳您贵驾移过去一下。”孟丞泽一看永嘉郡主的脸色连忙打圆场。 皇甫连辕瞥了旁边一眼,不情不愿离开了雅间。 “这个小九可真是孩子心性。”赵永嘉摇摇头。 “就是。”董明月点头附议。 薛小苒笑而不语。 孟婉娘招呼众人落座。 热腾腾的菜式摆满了一桌,她笑着给众人介绍菜式。 白斩鸡、糖醋小排、黄焖栗子鸡、锅烧河鳗、芥菜笋尖…… “太多了,四人上了八个菜。”薛小苒摇头,女孩子又吃不了多 少,浪费了。 “难得贵客临门嘛。”孟婉娘笑盈盈的,“大家都别客气。” 她给身旁的董明月夹了块糖醋小排。 “最近都说百味斋的饭菜不错,我还没尝过呢,婉娘请客,我可得好好尝尝。”董明月不客气地把糖醋小排放进了嘴里。 大家正吃着,清宁回来了。 薛小苒忙告罪一声,起身走了过去。 “县主,果然是她。”清宁脸色有些古怪,瞥了眼席上几人,把声音压得极低,“她与一个男子在雅间私会,那男子是六皇子。” 六皇子?苏灵与六皇子? 薛小苒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看着清宁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是他,奴婢也有点不敢相信。”清宁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从他们遇见苏灵,再到两人走出雅间,隔了半个多时辰。 苏灵先走出来,面色潮红,发髻有些散乱,看着像似重新挽过,隔了半刻钟后,六皇子才走出了雅间,一脸的志得意满。 “……” 这是什么状况?苏灵那日还跑去皇宫外围堵连烜,这才多久,就换了目标,勾搭上六皇子了?还是六皇子为了撒气,故意勾引了她? 不论哪种情况,总之,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那个苏灵是药王岭的人。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不懂变通 “怎么啦?”薛小苒回到座位上后,赵永嘉瞥见她脸色有些不大好。 “一点小事。”她打起精神,这事还是让连烜他们解决吧。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赵永嘉表态道。 “知道了,快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吃。”薛小苒朝她笑笑,给她夹了块鸡肉。 孟婉娘瞧她们的样子,再想起清宁回话时的脸色,就留了个心眼。 董明月啃着排骨,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骨碌一转后道:“小苒,那毛衣毛裤,我娘和我嫂子们可稀罕了,一直让我帮她们再买些毛线团呢。” “卖毛线的铺子还没开成呢,你到我那边去选吧,等我的铺子开张后,记得去光顾呀。” 正好把开毛线铺子的事情告诉她们。 “那敢情好呀,我娘说了,要给家里每人都添几身毛衣毛裤,店铺一开张,保准是第一批去购买的客人。”董明月拍着胸脯保证。 “毛衣毛裤?”赵永嘉一脸问号。 她大婚的日子定下后,一直没怎么出门,连在同一条街上的薛府都没去串门子,自然就错过了不大少消息。 薛小苒就给她解释一番。 赵永嘉听完就轻呼一声,“你是说,用粗的麻线织成的衣裳?” “哈哈,可以 这么说,你等会儿去我那瞧瞧吧,趁着天气还没冷,可以让府里的绣娘过来学习织毛衣,天一冷就可以穿上了。” 薛小苒开始不遗余力地推广, “毛衣毛裤的保暖性好,款式和颜色也不少,也可以织成坎肩,斗篷之类的款式,尽管让人来学,过阵子云想阁也会推出新的毛线成衣。” 想让毛线衣物快速风行,就得先让这些上层阶级所接受,所谓上行下效就是这个道理,上面的人怎么做,下面的人就会跟风模仿。 赵永嘉点头,“等会儿我去你府上看一下。” “我也去。”董明月举手。 孟婉娘笑意盈盈,“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我府里的绣娘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婉娘,你们云想阁什么时候上毛线成衣,我带嫂子们过去看看。”董明月忙问。 “嗯,还得过一阵子,绣娘也需要时间熟悉织毛衣的技巧,还有具体的款式,面料,颜色搭配什么的,都得做好准备,等薛姐姐的毛线铺子开张那日,应该差不多了。” 孟婉娘解释道。 “怎么也得十来二十天的时间,你就别急了。”薛小苒想了想,“赶在霜降前吧。” 几人吃饱后,准备离开,“多谢婉娘的款待了,百味 斋的菜式味道果然很好。” 雅间门打开,众人走了出去。 “贵客光临,是我们店里的荣幸,以后尽管过来,三楼这两间雅间是不对外待客的,只给亲朋好友预留着,一会儿让掌柜的认认人,雅间随时给你们留着。” 孟婉娘笑道。 赵永嘉和董明月互看了一眼后,都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她的好意。 孟婉娘心中大喜,说起来,她能和这些祁国顶尖贵女攀得上关系,多亏了中间有个薛小苒,要不然,她一介商户女,哪里有能耐让这些眼高于顶的王公贵胄看在眼里。 “永嘉表姐,你们要走了么,回府还是去哪里?” 隔壁间的皇甫连辕蹦了出来。 赵永嘉就嗔了他一眼,“你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能稳妥一些么。” 皇甫连辕嘿嘿一笑,挤到了她身旁。 “我们去一趟薛府,你自己回府去吧,别在外面瞎溜达了。”赵永嘉说了一句。 皇甫连辕眼睛一亮,脑筋转得飞快,“我也去,我去看看阿雷,好久没见它了。” 很庆幸,薛府有只可爱的猴子,可以作为借口。 赵永嘉原本不想让他跟着的,他也是个十六七的少年郎了,不适宜跟一堆姑娘家混在一起,不过,听他要去 看阿雷,就犹豫了一下。 她看了眼薛小苒,征求她的意见。 薛小苒耸耸肩,“想去就去吧,阿雷最近也挺闲的。” 皇甫连辕顿时喜笑颜开,“一会儿我给阿雷买些干果过去。” 一群人下了台阶,出了大堂,董明月穿了一身骑装,是骑马来的,薛小苒和赵永嘉是坐车来的。 皇甫连辕正好骑着他的黑旋风与董明月的红云并肩而行。 赵永嘉坐在马车里,看着一黑一红的身影若有所思。 送走了一行人,孟婉娘拉着孟丞泽过了一边,把先前薛小苒让清宁去查探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回禀,脸色挺不好的,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孟丞泽面色一整,叫来了护卫问话。 问清楚后,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六皇子与一个女的在二楼雅间幽会。” 孟丞泽是见过祁国六皇子的,他最近与九皇子混得熟,某天曾在外面见九皇子与六皇子打过招呼,他身旁的护卫也见过,所以,认了出来。 孟婉娘的脸也变得古怪起来,“难怪,先头薛姐姐在二楼处嘀咕,说是瞧见了眼熟的人,说的是那女子吧。” 孟丞泽点点头,薛小苒应该是认出了那女子,所以才让清宁去查探了。 “这六皇子还颇有贤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人,大白天里居然与未婚女子私会,那女子还是薛姐姐认识的人。”孟婉娘摇了摇头。 “这事,咱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涉及皇族的事情,他们平头百姓,还是不要掺和为妙。 孟婉娘点头。 回到薛府,赵永嘉看了织出来的毛衣成品,惊呼出声。 皇甫连辕也跑到厅堂凑热闹,“这种毛衣是不是太小了些。” 他有些看不惯窄小的袖口和裤腿。 “这是有弹力的,你看。”薛小苒用力一扯,衣身拉宽了半截。 “感觉古里古怪的。”皇甫连辕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穿在身上会勒得慌吧。” 薛小苒瞟了他一眼,“不会,冬日寒冷,穿着贴身才会暖和,宽大空荡的衣服,只会让冷风灌进去。” “里面可以穿棉褂或者毛背心,照样暖和,这种毛衣的样子也太古怪了些。”皇甫连辕继续吐槽。 薛小苒嘴角一抽,她就猜到会有人不喜欢毛衣毛裤的样式,可没想到会是这个家伙, “你是十六岁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么?说这话时,怎么这么像七老八十,不懂变通的老顽固呢。” “……” 皇甫连辕一张有些婴儿肥的俊脸顿时僵了一片。 第五百一十六章 脸呢 余光瞥见咧嘴笑的董明月,皇甫连辕更是觉着脸上烧得慌了。 “哪有,我只是觉着这种袖口太过窄小,可能会勒得不舒服。” 他强自辩解。 “有啥不舒服的,你看。”薛小苒把手伸从毛衣领口伸到了袖子里,纤瘦的手从袖口穿了过去,“还有点松呢。” 她扯了扯袖口。 “嗯嗯,挺好的,冬天穿袄子的时候,袖口总会漏风进去,这样的袖口就不怕漏风了。”董明月看着直点头,“骑马也没那么冷了。” 薛小苒就笑着看向嘴角有些僵硬的皇甫连辕。 “……” 皇甫连辕用力抿了抿唇,显出了他的一对梨涡,随即他用力咳了一声,“是挺好的,贴身的穿在身上也不会显得肥大,明儿也让我家绣娘过来学习织法。” 这位少年郎?脸呢?薛小苒和赵永嘉同时眼带鄙夷地睨了他一眼。 原本心里只是隐隐猜测,现在,赵永嘉已经有了八成的肯定。 她这九弟对董明月有别样的心思。 这事,还真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董明月的身份家世都不错,只是,董家未必会愿意让董明月嫁入皇家。 而且,董明月比九弟还大半岁,虽然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不过,女孩子可能会比较在意。 赵永嘉就注意观察起董明月的 反应。 “这袜子好可爱呀。”董明月拿起一只蔚蓝色的毛袜,厚实柔然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边上还钩了只鹅黄色的小鸭,实在太可爱了。 “是给小磊钩的袜子。”薛小苒笑笑。 “这个怎么钩,宝珠,你快过来,跟县主学钩袜子。”董明月就把门外的宝珠唤了进来。 薛小苒见状,把清月叫了过来,让她教宝珠钩袜子。 赵永嘉一瞧,也让红绸跟上。 “……” 皇甫连辕瞅着就懊恼起来,刚才嘴巴那么快干嘛。 他左右看了看,身边带的只有小厮和护卫,想要派个人去凑近乎都不行。 “咳,那个九殿下,阿雷在花园玩呢,让杜山领你去看阿雷吧。”薛小苒忍住笑,唤来了杜山。 皇甫连辕有些哀怨地看了眼,注意力全在钩袜子那边的董明月,蔫巴巴地跟着杜山走了。 一群人围着清月,看她钩袜子,根本没人注意他的离去。 赵永嘉看着清月身旁兴致勃勃的董明月,默默替小九哀悼了一下。 很明显,董明月对他并没有额外的关注。 一群人开始围着清月学习钩袜子,每人手里都拿了个钩针,勾起了毛线。 就连董明月也兴致盎然,她看了清月钩袜子,觉着还挺简单,也就愿意尝试。 薛小苒拿着自 己的毛线球,开始织围巾,围巾可以用毛线针织,也可以用钩针钩,各有各的看头,她打算一样弄一条,做样品就好。 厅堂里热热闹闹的聚了一群人,柳莺过来回禀,郁风扬来了。 十三岁的小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瘦瘦长长的,像根修竹般。 赵永嘉瞧见他过来,眼睛就亮了起来。 郁风扬规矩地与众人见了礼,然后给薛小苒递上了一张信笺。 薛小苒打开一看,是濮阳轻澜要问的问题,他没空闲过来,每次就把想要问的事情写在一张纸上,让郁风扬拿过来问话。 最近姜澈要拆线了,起固定的竹板也不绑了,慢慢进入康复训练的状态,濮阳轻澜要问的问题就特别多。 其实,薛小苒也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和学习,哪里懂得那么多,很多时候,她也只能在问题下面写上不知道三个字,可濮阳轻澜依旧坚持不懈的提问。 薛小苒拿他没办法,每次只能尽量用她有限的知识点回上几句。 “嗯,我去答题,风扬,你等会儿啊,要去看猪羊就自己去,郡主,你帮我招呼一下风扬。” 她扔下一句话,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赵永嘉耳根微红,“风扬,你先喝杯茶,坐着等等。” “是,郡主。 ”郁风扬恭敬回话,再过一个多月,郡主就成为他的师娘了。 “你,师父在忙什么呢?”赵永嘉轻声问了一句。 “姜公子的腿伤拆线了,这两天在盯着姜公子的康复训练,每天都得活动,但又不能过激,怕里面的丝线断开……” 郁风扬就解释着师父每天要忙的具体事情。 赵永嘉听得很认真。 两人定了亲后,能见面的次数反倒是更少了。 能从郁风扬口里听到些他的消息,她也觉着开心。 等薛小苒写完答案过来,郁风扬也从猪羊圈那边过来了,结果信笺后,老老实实告辞离去。 “啧啧,表哥那么任性古怪的性子,收个徒弟倒是懂事又有省心。”薛小苒瞧着清瘦少年离去,口中就是感叹。 “你表哥,也没有很古怪吧。”赵永嘉忍不住说了一句。 薛小苒忍不住掩唇窃笑,“大概只有你这么觉着了。” 她前两天还挺风扬说,左相府的老夫人患了消渴症,请濮阳轻澜去诊治,结果他直接来了一句,“我治不了。” 把左相府气得跳脚,却又拿他没法子。 薛小苒听到的时候,倒没觉着濮阳轻澜是不想治,消渴症就是糖尿病,糖尿病放在现代都不能根治,何况是条件有限的古代呢。 赵永嘉红着脸瞪她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大概是这几年在外飘荡,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脾气渐渐大了许多。” 薛小苒点头,她能理解濮阳轻澜,就算是神医,也多的是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医患纠纷自古就有。 送走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薛小苒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瞅了瞅天色后,她自己一人溜到了庭院的墙角边。 “咳,冷七——” “还是冷五?” “今天是谁当值呀?” “冷七——冷五——” “出来一下——” 她朝庭院墙外小声叫嚷。 “……属下冷五参见县主。” 一个浅灰色身影“咻”的一下出现在薛小苒身后。 吓得薛小苒一个转身,“你不是在墙外么?” 这是连烜派在她身旁护着的暗卫,薛小苒只知道,有时候是冷五,有时候是冷七,具体是谁,就不清楚了。 “……属下刚才在树上。”冷五长着一张平凡的五官,是那种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长相。 “哦哦,呵呵,我还以为你在墙外呢。”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这样,我有事找你们殿下,你去告诉他一声。” 薛小苒觉着苏灵的事情,还是得尽快告诉他才成。 连烜昨夜来过了,今天未必回来,所以,她才把冷五唤了出来。 第五百一十七章 莫名其妙的她 连烜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过半了。 晚秋的冷风从敞开的窗棂中徐徐吹入屋内,薛小苒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织着围巾。 地上无声无息多了道人影,薛小苒一瞅之下,没好气地抬眸瞪过去。 “哪天把我吓得心脏病犯了,你就乐呵了。” “不许胡说。”深沉的声音带着斥责。 穿着银红色中衣中裤,披散着一头长发的薛小苒,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两根细长的毛线针,正鼓着大眼睛瞪他。 一身玄色长袍的连烜漫步走到罗汉床旁坐下。 “谁让你像鬼魅一样,来去无声的,大门是用来摆设的么?” 薛小苒把手里织了一大半的围巾放过一旁,双手抱臂仰着下巴看他。 连烜瞧着好笑,伸手把她纤细的下巴捏住。 “那你把窗棂开那么大干嘛,确定不是故意的?” 天气转凉,夜半的秋风吹入屋内带来也是凉嗖嗖的。 他伸出另一只手往她手上一摸,果然凉沁沁的。 “我开窗是为了通风。”薛小苒的下巴被他捏着,感觉说话都有些没底气。 “手凉成这样,还通风。”连烜放开她的下巴,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经水不利的症状才好了几日,就开始忘形了。” “哎呦。”薛小苒捂 着脑门哀怨地瞪着他。 连烜顺手把指头放在了她的手腕上,诊了诊脉。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哪有那么容易生病。”薛小苒拍开了他的手,“当初在丛林里,那么恶劣的条件,我不都挺过来了。” 她挺了挺胸膛,自觉还是挺骄傲的。 连烜的视线就落在了她挺起的胸脯上,银红色的素软缎丝滑亮泽,柔顺垂坠,她把交叉的领口改成了开胸纽扣样式,几粒圆润的木扣整齐缀于衣裳间。 两条腿盘在罗汉床上,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脚踝以及白润小巧的脚丫。 连烜的眸色就是一深。 “怎么没穿罗袜?”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一会儿就睡觉了,穿袜子干嘛,我可没有穿袜子睡觉的习惯。”薛小苒把腿移到了前面,并在一起摇晃着脚丫子。 薛小苒的脚不大,白润中带着微圆,看着有点白胖白胖的,带着几分逗趣可爱。 “姑娘家的脚不能随便露出来。”看着她摇晃的小脚丫,连烜板起了脸。 “我没有随便露呀,这不是在我房间里么。” 薛小苒斜斜睨了他一眼,心里嘀咕一声老古板,你要去跟我穿回了现代,还不得被满街的背心短裙闪瞎了眼。 她想象着他震惊得下巴掉地上的场景, 顿时笑得前仰后翻。 “……” 看着眼前笑得莫名其妙的她,连烜唇角就是一抽。 她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薛小苒笑到肚子疼,哎呦呦地倒在了他身上。 看她笑得停不下来,连烜臭着一张脸把她散乱的长发挽过了一边。 薛小苒笑了一会儿,坐正了身体后,手放在脚踝上用力往上掰,把一只脚掰到了脑袋后, “你看,我厉害吧。” “……”连烜只觉着着脑门的青筋突突直跳。 眼前脑路清奇的姑娘实在让他很是无语。 薛小苒没等到预期的惊叹声,噘着嘴把脚丫放下。 以前,她每次表演这个动作,边上的人都在后面惊呼,夸赞她的柔韧度。 当然,这种动作在一个武技高强的高手眼里,大概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你要知道,这动作多的是人完成不了,我已经很厉害了。” 薛小苒嘀嘀咕咕,再次把脚丫盘了起来,露出有些肉乎乎的脚指头。 “又不是练杂耍的,没事练这个干嘛。”连烜瞧着她白胖的脚指头,突然很想伸手捏上一捏。 “这不是可以拉筋么,人都说,筋长一寸,寿延十年,筋骨柔软,身体会更健康。” 薛小苒把脚心对立,做了个蝴蝶式,然 后指着自己的脚指头道: “咱们在丛林里走出来的时候,脚指头、脚掌、脚后跟都结了一层厚厚的茧,隔了好久才消掉,现在没有了。” 脚心平滑红润,脚背白皙嫩滑,确实没有一丝茧子的踪影,连烜盯着瞧了良久, “那时穿着草鞋,草鞋粗粝,磨出茧子才不会给蹭伤红肿。” 那段时间,她给他编了多少双草鞋,他都记不清了,一开始,草鞋穿上脚磨得到处都是伤,时间久了,长出了茧子,反倒很适应了。 “是这个理,所以啊,现在要是再穿草鞋,又得重新磨合一遍了,哈哈。”薛小苒自己笑乐了。 连烜却觉心生怜惜,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以后不会让你再穿草鞋了。” “哎,你这话可不对呢,草鞋怎么了,草鞋也是鞋,没有它,你说不定还走不出那片深山老林呢,不许歧视草鞋,草鞋有草鞋的作用,虽然它有些硌脚,可你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薛小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编织草鞋的情景,就忍不住一通长篇大论。 “……” 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还理直气壮,连烜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指头就在她手腕上的某个穴位用力一按。 “啊——”薛小苒惨呼一声,“好酸,好 麻,放手,放手——” 静寂的深夜,空旷的庭院中,哀嚎讨饶声格外远扬。 坐在屋内织毛线衣的红姑,手上的动作就顿了顿,抬头往声音飘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流露出欣慰温柔的慈母笑。 她跟在殿下身旁十余年,见到殿下的笑脸可以说是屈指可数,有时候,红姑还有种错觉,觉着殿下根本没有笑这一种表情。 可自从德福县主出现在殿下身旁后,殿下的笑脸就一日多过一日,特别是两人独处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殿下浑厚的大笑声。 一开始,红姑震惊到下巴险些掉地上,到现在,习以为常后,只剩下满心慰藉的心安。 他们殿下,总算有了正常人拥有的表情了。 红姑向来刻板的脸露出了一抹笑容,她垂下头,继续织着手里的毛线衣,这些天,整个府里都在学些织毛线。 县主把绣娘清月她们教会以后,就让她们把府里能动手的丫鬟婆子们都教了一遍,每人都发了足够的毛线,让她们各自织一身毛衣毛裤。 这种新奇有趣的织法,让大家都感到很新鲜,每天空闲下来,就拎着装毛线的小篮子开始练习。 红姑也不例外,白日的活计忙完以后,她也坐到了灯火旁,扯着毛线双手上下翻飞。 第五百一十八章 向往的生活? 薛小苒歪歪斜斜地靠在连烜身上,脸上还有些气气哼哼的。 这家伙不知掐了她哪个穴位,让她的胳膊又酸又麻。 连烜伸手捻开她散乱柔软的长发,“今天小九过来了?” “嗯,带了一堆干果给阿雷,阿雷这个月的零嘴不用再愁了。”薛小苒就笑了。 连烜看了眼笑盈盈的她,一时就有些忍俊不禁。 刚才还气呼呼的,没一会儿就雨过天晴了,心情转换得还真是快,这脾气就像六月天的阵雨一样。 他靠在罗汉床上,指头卷着她的长发,神情闲适。 薛小苒斜斜窝在他怀里,把今天去看店铺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嗯,盘下店铺的银子够么?”连烜想起她把卖回心菇的银子都给了自己。 “够的,我有钱。”薛小苒底气很足地说了一句。 连烜浅笑。 “哦,我叫你过来是有别的事情的。”薛小苒想坐直身体,可一动,发现头发在他的指头上缠绕着,白了他一眼后,把头发扯了过来。 然后,说起了苏灵的事情。 连烜原本舒适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苏灵居然与他搅合在了一起? 连烜深邃的眼眸微微一眯,那日在皇宫外引起了老六的注意,他就一直 盯着苏灵?他想要干嘛? “清宁说,苏灵出来的时候,发髻有些散乱,脸色也是红红的。”薛小苒朝他神秘地眨眨眼,这两人不知是谁搭上了谁,反正不会是只约了吃饭那么简单。 “……” 这么明显的提醒,连烜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呢。 只是,这位姑娘,你不该懂的事情,是不是懂得太多了些。 连烜瞟着她,眼神有些幽深。 “他们在雅间里待了大半个时辰,然后苏灵先走,六皇子隔了好一会儿才走,像做贼似的,还要分头走,两人肯定有事,那苏灵也真是厉害了,前脚才跑去跟你表白,后脚就和六皇子黏糊在一起了,这中间,也就隔了半个月时间。” 薛小苒尤不自知,继续叨咕。 瞧她又提起这事,连烜轻咳一声,“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夜深了,你先睡吧。” 他起身往窗棂走去,伸手把窗关好。 “可是,苏灵明知道六皇子府里已经有一堆嫔妾了,还凑上去,图的是什么呢?”薛小苒也站了起来,她有些想不明白。 苏灵长得好看,又会医术,靠自己明明也能过得很好,非上赶着去当别人小老婆干嘛呢? 连烜沉默了一会儿, “药王岭不缺吃喝,但毕竟清冷。” 药王岭不反对年轻人出去闯荡,但他们的父母亲族会不放心,所以,除非有人带着,要不然,岭上的年轻人也是很少有机会出门的。 被繁华城镇迷花眼的年轻男女并不是没有的。 “我倒是挺喜欢药王岭清净的生活,就是离城镇有些远了,采买不大方便,要不然,那真是绝佳的隐居之地了。” 薛小苒很习惯宁静祥和的乡村生活,若不是被连烜逮着不放,说不得她就找个合适的村镇过完下半辈子了。 隐居?连烜睃了眼她细嫩白净的脸庞,这是一个小姑娘会向往的生活? 他摸了摸她墨黑的长发,“以后我们老了,可以回药王岭生活。” 等他们老了,孩子大了,他就可以带着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那得多少年以后呢。”薛小苒扯了扯嘴角,“到时候腿脚都不利索了,还得爬山涉水的,我大概就没那心思了,只想在躺椅上躺着不动了。” “……” 连烜也扯了扯嘴角,一言不发地默默看着她。 薛小苒就朝他咧嘴一笑,“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规划那么远干嘛。” 谁知道能不能活那么久呢,这话她没敢说,怕 被他瞪眼。 薛小苒把他送出了房门,看他的身影在庭院内消失后,才关好房门,准备睡大觉。 连烜的身影落在薛府后巷,百无聊赖的方魁来了精神。 昨个儿,他们等到了半夜,殿下才从薛府出来,今天还好,只等了一个时辰。 “殿下,回府么?”方魁问,外面已经宵禁,他们要回府,当然得低调些。 连烜没动,只是蹙着眉头问,“不是让你们盯着六皇子府么?今天他到百味斋的事情没跟进?” “回殿下,跟进了,只是六皇子带了暗卫,百味斋的生意又十分火爆,属下的人手只能跟到了外面。”方魁忙解释。 要是百味斋没那么多人,他们还可以把隔壁的雅间包下了探听,可整个二三楼的雅间都有人了,他们也没法子呀。 连烜沉着一张脸,苏灵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才成。 翌日一早,黑着一张脸的连烜,让早朝的气氛也跟着有些阴沉。 这一大早的,哪个不要命的把七皇子给得罪了? 虽然七皇子常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可是,他阴寒的气势一外放,气温都要低沉上一圈,那种无形的威压,像块石头般压在四周官员的心头。 百官们不时互看一 眼,偷偷交流着眼神。 六皇子早上原本是唱着小曲来上朝的心情,被老七的黑脸一压,立即荡了下来。 尤其是,对方有意无意扫射过来的眼神,黑幽幽的眼眸里像藏了利刃似的,一刀一刀扫过来,割得他的脸生疼。 这家伙,又抽什么风?最近哪得罪他了? 武轩帝病体渐渐转好,让原本蠢蠢欲动的党派之争,又渐渐缩了回去。 六皇子就算再憋屈,最近也没敢有什么大动作,自觉老实规矩得很。 堂上的酆王等人,也感受到了连烜的低气压。 下了朝后,纷纷围住了他,“连烜,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酆王开口。 连烜摇头,“没事。”抬脚欲走。 岭王拦住,“不会是我那表妹又去扰你了吧?” 武轩帝已经召见过蒙国使团了,但是,金矿开采的具体事宜还没谈妥,所以,使团还在馆驿里住着。 其其格那个惹事精,这些日子没少给岭王惹事,若不是看在母妃的面上,他早就想甩手不理他们了。 “没有。”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移开了他的手。 那花痴敢出现在他三尺范围内,就让护卫把她扔出去。 他刚走一步,六皇子站到了他面前。 第五百一十九章 这就是个搅事精 “老七,你刚才瞪我干嘛?我得罪你了?” 六皇子原本没打算拦他的,可瞧见酆王岭王拦他都没问出什么话,脑子一热就站了出来。 连烜冷眸一扫,唇角噙着一抹凉薄的冷笑,“六哥何出此言,是自我感觉做了什么错事么?” 冷讽的言语,让四周的众人都心头一突,老六惹上老七了! 六皇子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有些怔忪,但更多的却是羞恼,“我能做错什么,还不是你自己一大早臭着一张脸,惹得大家都跟着不高兴了。” “哦,六哥要不是心虚,何以觉着我是在瞪你。”连烜冷傲的眼眸迸射出锐利的寒芒。 六皇子心脏猛然一缩,小腿有些打颤,他咬紧牙根,硬撑住了场面,“浑说什么,我是觉着你这样黑脸,弄得人人都怕你,耽误了早朝的时间。” “心里无鬼,又有什么好怕的。” 连烜深深盯了他一眼后,大步离开。 六皇子又怒又气,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吃了他。 “哎呦呦,老六呀,明知道老七心情不好,还凑上去找不自在干嘛。”厉王幸灾乐祸。 “呸,他不高兴,我还不高 兴呢。”六皇子胸膛一阵起伏,真当他怕他不成。 酆王和岭王互看了一眼,默契地不说话往殿外走去。 厉王眼珠骨碌一转,也没在多话,转身离开。 过几天就是秋猎了,这种时候闹出事情,不是找骂父皇么? 剩下六皇子驻足原地,脑子不停在转动,难道是老七发现苏灵的事情了? 这样的想法一浮现,他反倒不紧张了,正好,他也想把苏灵抬进府里去呢。 想起那张纤柔美丽的脸,婉柔缠绵的娇躯,把她抬进府里,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宠幸了。 六皇子嘴角翘起一个荡漾的笑,甩着衣袖往殿外走去。 连烜在雍宁宫内找到了濮阳轻澜。 两人在偏殿一侧说了会儿话后,濮阳轻澜黑着一张脸出了宫。 出宫后,径直往去了永福堂。 这时候,永福堂里看病的人不多。 众人瞧见他的到来,纷纷过来见礼。 濮阳轻澜黑眸一扫,没瞧见苏灵的身影,他往苏红看去,“苏灵呢?” 苏红心中一突,紧张回话,“苏灵说她有些不舒服,所以今天没来。” “那她昨天呢?” “昨天,昨天她来了半日,接近午时的时候,说 是不舒服回了趟府里,过了未时才回来。” 苏红脸色有些发白,苏灵最近总是找借口出去,她也觉着有问题,可是,她又不能整天跟着苏灵。 加上,觉着她过阵子就要被送回药王岭,大概心情不好,所以,也就没太管她。 难道,苏灵又惹事了? 濮阳轻澜板着一张脸,“你们几个,跟我回去一趟。” 药王岭来的几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永福堂离九塔巷近,很快,一行人回了濮阳府。 进到厅堂,濮阳轻澜吩咐丫鬟去把苏灵叫来。 苏灵穿着一身淡蓝色细葛裙,身姿婀娜地走了进来。 “大公子。”她屈膝行礼,有些苍白的脸,让她看起来像被雨水打过的白簪花般娇柔。 一旁的唐峰瞧着,眼眸就添了几分心怜。 站在他对面的苏红,心里暗骂傻蛋,苏灵那样的行径,丢尽了苏家的脸,只有唐峰这傻子,痛惜几天后,依旧往苏灵身旁凑。 人家苏灵连个眼尾都懒得多扫他一眼,他还一个劲想讨好她。 “苏灵,你这就收拾了行李,一会儿我让人把你送回药王岭去。” 濮阳轻澜也是心烦透了,他本来就忙得要命,这 一个两个的还不让人省心。 身为药王岭上的人,居然跑去勾搭六皇子。 他听到这消息,心肝脾肺肾都气疼了。 苏灵的脸刷的一白,她颤声道:“大公子,苏灵还不想回药王岭。” “不想回也得回,你来京城才多久,就惹了一堆麻烦,我不是你父母,不想给你扫烂摊子,你回了药王岭,想怎么作都是你们家的事情了。” 濮阳轻澜从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直截了当就驳回了她的请求。 “大公子,苏灵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您怎么就这么绝情呢?” 苏灵眼里带着雾蒙蒙的水汽,声音开始咽唔颤抖,看一旁的唐峰越发怜惜。 他不顾拉着他衣袖的唐宇,冲了过去,“大公子,苏灵从前只是仰慕二公子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您大人大量,就原谅她一回吧。” 濮阳轻澜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唐峰,又看了眼泪雨嫣然的苏灵,越发坚定了要送走苏灵的决心,这就是个搅事精。 “你要是不服气,就跟着苏灵一起回药王岭吧。” 他大手一挥,做出决定。 唐峰脸色一白,犹豫着看了眼苏灵,他也不想被送 回去呀。 苏灵原本就没指望他能起到什么作用,她垂下泪盈盈的眼眸,泣声哀求道: “大公子,苏灵从前不懂事,扰了二公子,以后不会了,您别赶苏灵走,苏灵这样回去,没脸见岭上的亲人了。” 厅堂上的几人,听着都有些不忍,确实,她这样灰溜溜被赶回去,定然会被岭上的人背后嚼舌根的。 “你还知道没脸见人?”濮阳轻澜冷哼一声,“你昨天中午去哪儿了?要不要我给你说一遍?” 他可不会惯着这种人。 苏灵原本哀戚美丽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一双漂亮的眼眸中带着震惊和惶恐。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要是不想让这事闹得众人皆知,就老老实实回药王岭去。” 濮阳轻澜沉声喝了一句,他没耐心和她扯来扯去的,浪费他的时间。 “我、我、我……”苏灵抖着下巴话都说不连贯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瞧这样子,苏灵又犯了什么大事了? “苏红,你去帮她收拾了东西,别墨迹,那个什么唐峰,你要是想一道回去,就趁早。” 省得以后又给他找事,早知道他们这么麻烦,他才懒得带他们呢。 第五百二十章 跑了 苏红看了眼哆嗦着的苏灵,应声而去。 唐峰吓得往后一缩,“大公子,我,我不想回去。” 他有些歉意地看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苏灵。 苏灵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惹怒大公子的事情,他也不是傻子,不能为了她,把自己的将来也毁了。 “不想回去,就得听从安排,再惹是生非,你们就全部都回药王岭去吧,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 濮阳轻澜沉着脸训斥他们。 唐宇立即压着唐峰诚恳道歉。 苏灵咬着下唇,眼眸中迸射出不甘和愤恨。 可她就是再不甘愿,也被送上了马车,由一个婆子陪同着踏上了回药王岭的路。 把人送走后,濮阳轻澜松了一大口气。 转身就去了姜澈暂住的厢房。 “今天怎么样?疼得厉害么?” 一进屋,就瞧见姜澈拄着拐杖在屋内慢慢移动,伤的脚踝并不下地,只是轻轻扭动。 “还行,比昨天好一些。”姜澈脑门有些汗,一旁伺候的安生忙递上了帕子。 “坐下,我看看伤口。” 姜澈擦着脑门的汗坐到了太师椅上,对检查伤口的濮阳轻澜斟酌着开口说道: “濮阳大哥,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应该可以回去慢 慢调养了,需要注意的事情,我都记下了,一定会小心的。” 濮阳轻澜与永嘉郡主的婚期临近,他们府里每日忙忙碌碌的,还要照顾他这病患,姜澈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早就想提出告辞了,只是怕耽搁了濮阳轻澜观察手术的过程。 这种接筋手术,也是濮阳轻澜第一次开刀动手,他比谁都紧张结果,生怕有个什么意外,导致前功尽弃。 姜澈也明白这种心情,他对濮阳轻澜有信心,但也害怕万一,所以,他一直在他们府上住了半个月时间。 就在他以为会被拒绝的时候,濮阳轻澜点头了,“也行,我给你开好内服和外敷的药材,五日过去看一趟,平日还得靠你们自己多注意了。” 姜澈就松了一口气,“是,濮阳大哥,我一定会注意的,毕竟是我的腿,哈哈。” 他自嘲地笑了几声,吩咐安生回府里叫人来接他。 “嗯,县主那边的猪羊,恢复状况也很好,足以证明,方法没错,现在只剩下好好调养和恢复训练,完全长好大概需要半年左右时间,你可以边静养,边准备明年的春闱了。” 两年前姜澈就过了乡试,就在他准备第二年的春闱时, 被绑匪绑走,伤了脚踝,春闱自然没法参加了。 明年二月春闱在即,到时候,他的腿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去参加会试了,以他的能耐,一路考过会试、殿试完全没有问题。 问题只在于,他能不能问鼎三甲而已。 毕竟因为脚伤,他荒废了一段时间学业,现在需要时间重新捡起来。 姜澈眼睛亮了起来。 是呀,春闱又到了,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他总算又有资格参加春闱了。 他用力握住濮阳轻澜的手,郑重地再次道谢。 濮阳轻澜哈哈大笑,“你别老谢我,要不是县主,我也不会想到,原来这样可以把筋脉重新接上,她才是你真正该谢的人。” 姜澈点头,“是,县主那里我也会道谢的,你们两人都是我姜澈的大恩人。” 光禄大夫姜大人亲自领人来接姜澈。 庶子姜玦买通绑匪,让绑匪把嫡子姜澈的脚筋挑断,这事让姜大人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 他膝下子嗣本就不多,这件丑闻,让姜家大房的子嗣一个被逐出姜氏族谱流放千里,一个被割断脚筋成了跛子。 巨大的打击差点摧垮了姜家大房,要不是姜太师对待姜澈的态度一直不变,二 房三房那两房人早就跳出来叫嚣了。 那段日子,姜家大房每日都如同乌云罩顶般,气氛压抑到不行。 找了无数有名的大夫来看过姜澈的脚,都摇着头走了,他们也慢慢接受了姜澈跛了的事实。 这一年时间里,开始忙着给姜澈挑选未来的媳妇,天之骄子的儿子跛了,再咬牙培养出杰出的孙子辈也是好的。 结果,从前上赶着想要结亲的人家,一个个都不吱声了,有些人家倒是愿意结亲,可多数都带着些不可言喻的目的。 挑挑拣拣,高不成低不就,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谁曾想,事情居然峰回路转,姜澈的脚有救了。 姜大人带着夫人过来的时候,感激得差点没给濮阳轻澜跪下。 这不,得知姜澈可以回家休养,姜大人就亲自来接人了。 对着濮阳轻澜感谢又感谢,终于把姜澈接走了。 姜澈一走,濮阳轻澜的时间似乎多了起来,他就把姜澈的病例都整理起来,以便以后作为教学参考。 正整理着,外面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回禀。 苏灵跑了! 马车赶到一个街口时,苏灵说,想要买些东西回药王岭,婆子不疑有他,就让她提着小包袱下了马车 ,两人在人群中走了一会儿,苏灵开始加快了脚步,婆子一时不查,两人隔开了一段距离,苏灵随即一转身,没入了人群没了踪影。 濮阳轻澜气得脸色都泛青起来。 等连烜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气得灌下了两壶茶。 “她定然跑去找六皇子了。”连烜冷着一张脸。 “那现在怎么办?把她捉回来?”濮阳轻澜烦躁不已,当初怎么就同意让这搅事精过来了呢。 “捉回来也没用,她还会因此心中生怨,随她去吧,不过,这事得告知她的父母,让他们过来自行处理,药王岭他们也别回去了。” 连烜冷冷说道,“苏灵成了六皇子的侍妾,就让她自己养活她的父母亲眷吧,我们别管了,以后他们也不是药王岭的人了。” 就等于把他们一家都逐出了药王岭。 濮阳轻澜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好,这事我让人去办,可是,六皇子会不会拿苏灵的事情来做文章?” “不用管他,这是苏灵自己选择的路,与我们无关,出了什么事情也不要找我们。”连烜淡淡睨了他一眼。 他们不是开善堂的,什么香的臭的都要管。 濮阳轻澜点头,“行,知道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谁笑到最后 连烜很快收到了消息,苏灵在六皇子府外等到了外出归府的六皇子。 六皇子对她的出现虽然有些吃惊,但更多的却是惊喜,亲自扶着她进了六皇子府。 “这事就是这样了,师兄,你处理好后续问题吧。”连烜冷着一张脸。 药王岭的村民算不得真正药王岭的人,但对药王岭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苏灵这样投奔到六皇子那边,与背叛药王岭没什么区别。 濮阳轻澜同样是一口气堵在胸腔,他恶狠狠道:“知道了,你自己注意些六皇子的动静。” 他担心苏灵会被六皇子利用来做什么对连烜不利的事情。 “放心,我心里有数。”连烜不想再谈论这事,起身挺立,“我先走了。” 他离开,濮阳轻澜就找来了苏红几人,把苏灵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苏红听完,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唐宇把她搀扶起来的时候,还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 苏灵居然跑了!而且跑去找六皇子了!苏红一脸不敢置信。 她不是一直仰慕着二公子么?怎么转眼就跟了六皇子? 不单是她傻眼,唐峰也懵了。 他这一整天,还因为没能与苏灵一道回去,而满 心愧疚呢。 谁知,原来人家早就做好了打算,根本没想着回去。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我会派人去把她爹娘接过来,以后他们一家都不必再回药王岭了。” 濮阳轻澜挥挥手,这事扰了他一天时间,让他烦躁得很。 这是要把苏灵一家逐出药王岭了。 苏红的脸就白了几分,苏灵把他们一家都给牵连进去了。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还不是苏灵自己作死。 古沐瑶收到消息的时候,苏灵已经住进了离书房最近的华清院。 六皇子还没有封王,后宅嫔妾共有十人,除开宫里赐下的两个教引宫女,剩下八人大多都是攀附六皇子的官员以各种名义送进府里的。 相对厉王府、岭王府内的嫔妾数量来说少很多,但又比顺王府和酆王府的嫔妾多不少,六皇子的嫔妾数量位于居中的位置。 古沐瑶心里虽然泛酸,但也不得不假装大度贤惠,安排每月服侍的人选。 可突然一听府内又进了新的嫔妾,还被六皇子直接安排在了最近书房的华清院,她就不淡定了。 装扮一新后,领着一群丫鬟婆子,气势汹汹过去了。 六皇子正在华清院的正房里,安抚 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儿,美人在侧,又是他垂涎已久的肥肉,自然免不了热潮涌动,耳鬓厮磨。 “殿下,昨日您约了苏灵在百味斋相见,不知如何被大公子知晓,所以,大公子才会动怒,要把苏灵送回药王岭去,您,可要为苏灵做主呀。” 苏灵被他抱在怀里上下其手,已然有些气喘吁吁,可她没有被他迷昏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六皇子揽着她纤柔的腰肢,他低头想要吻住眼前嫣红的粉唇,却被美人躲闪了开去。 他只好忍了忍,抚摸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抚道: “昨天的事情是本皇子疏忽了,连累了灵儿承受你们大公子的怒火,不过,濮阳轻澜现在是宫里的大红人,谁也不敢轻易动他,这事也不宜声张,不过,灵儿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细语柔声地想要凑到她粉颊旁,苏灵娇嗔着推开了他,“殿下要如何对灵儿负责呢?” 声音娇柔中带着糯软的嗔意,嗲得六皇子心痒难耐,他脑门一热,承诺就随口而出, “等本皇子封了王,就把灵儿升为侧妃,可好?” 苏灵一双漂亮的杏眼闪动着璀璨的光亮,她忍着内心 的激动看向六皇子,“殿下可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汉,说话要算数哦。” 王府侧妃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上的,她要是能变成六皇子的侧妃,也不枉她舍了脸面来找他。 “当然算数。”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六皇子,立即拍着胸脯保证。 苏灵“噗呲”一笑,氤氲迷蒙的脸上似娇花绽放。 六皇子瞧着心神荡漾,拥着她就亲吻上去,苏灵娇羞呢喃半推半就。 正当六皇子想要把美人抱上榻时,外面有婆子大声叫道:“六皇子妃到。” “……” 旖旎的气氛顿时荡漾无存。 苏灵僵在六皇子怀里,眼里闪过一丝胆怯,但很快,就被一种坚韧所取代。 皇子妃又如何,以后她也会是皇子侧妃,只要抓得住六皇子的欢心,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她抬眸偷看六皇子的表情,有羞恼,不耐,却没有害怕胆怯。 很好,六皇子对这个六皇子妃也不见得有多好。 她小心起身,假装手忙脚乱地整理衣饰,眼中带着怯怯的娇弱。 六皇子果然走过来安慰她,“别怕,有我在呢。” 等两人整理好衣裳,过了半刻钟才斯条慢理走出正屋。 古沐瑶早就 气得快要吐血了,可她却只能强忍着,六皇子是什么个性,她清楚得很,她要敢这种时候翻脸,那她以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了,只会白白便宜了别人。 等她看到与六皇子一道走出来的女子时,古沐瑶一口银牙就要咬碎。 娇柔如同雨中白莲般的女子,眉眼间那份如烟如雾的轻愁,轻轻一蹙就能搅动男子的心弦。 这般的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古沐瑶最是清楚,这样的女人有多容易引起男子的心怜,她自己就常年扮演着这么一种纤弱娇柔的角色。 “殿下,这是哪里来的妹妹,怎生得这般美貌动人。” 她恨得牙根紧咬,面上却带起轻柔温婉地笑。 六皇子喜欢大度温柔的女人,她从来都是知道的,给他足够多的面子,他的心才会偏向她多一些。 “咳,沐瑶,这是苏灵,额,是药王岭出来的人,她,嗯,以后就住在华清院了,你看着安排好了。” 六皇子没打算瞒着苏灵的身份,主要是想瞒也瞒不住,有心一打听都能查得出,还不如一开始直接表明呢。 古沐瑶轻呼一声,掩唇惊叹道:“殿下,药王岭的人可是,七皇子那边的人呢。” 第五百二十二章 谁的段位更高一些 古沐瑶是真的吃惊,但同时也故意加重了吃惊的语气。 他明知道是七皇子的人,还要把人带回府,可见不是有目的,就是真的为她着迷。 “她可不是老七的人,只能算是濮阳轻澜那边的人,他们进京主要是在医馆学习,本来她将来应该是个有才的医女才是。”六皇子笑意盈盈地看着苏灵, “不过,她现在跟了本皇子,以后就少了一名杰出的医女了。” 那带着宠溺的笑脸,扎得古沐瑶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苏灵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上前两步,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苏灵见过六皇子妃。” 古沐瑶衣袖下的一双手绞成了麻花,脸上却不得不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妹妹请起,妹妹不必这么客气。” “多谢皇子妃。”苏灵脸上依旧带着娇怯羞赧的浅笑。 “哈哈,好了,沐瑶,你来得也正好,让灵儿给你磕头奉茶,就把名分定下。” 他今晚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华清院了。 苏灵的脸染上一层红霞,娇羞至极。 古沐瑶的脸染上一层青白,阴郁至极。 薛小苒听到消息时,也呆愣半响。 这年头的姑娘,胆子这么大么 ?她与六皇子认识不到半个月吧,就这样不管不顾非要送上去给他做妾? “从中秋到现在,也才半个月时间,他们拢共见过几面呀,苏灵就敢拼着得罪表哥,也要跑去给他做妾。” 薛小苒摇着脑袋,表示不理解。 连烜敞着一双长腿,懒洋洋靠在罗汉床上,并不接话。 “古沐瑶怕是要被气死了吧。” 薛小苒突然笑了。 想到平日古沐瑶娇柔的作态,再与含羞带怯的苏灵做个比较,两人还真是小白花对上白莲花,呵呵,好戏开场了呢,这回看谁的段位更高一些了。 连烜瞥了自顾乐呵的她一眼,依旧不想接话。 那两人,不论是谁,都不是他想接话的对象。 薛小苒却不肯放过他,她把手里针线活放到一边,挤到了他身旁,对他挤眉弄眼道: “你说,古沐瑶对上苏灵,谁会笑到最后?” 连烜把长腿往边上移了移,不得已随口应道:“这谁会知道。” “嘿嘿,我觉着吧,古沐瑶应该会厉害些,毕竟她从小生活在那种宅斗的氛围里,应该深谙其道,能自由应对才是,苏灵嘛,一个刚才岭上出来的小姑娘,再怎么聪明估计也得 交点学费,才能从容以对。” 薛小苒靠着他,有种看好戏的心态。 连烜抿了抿唇,抓住了她的手,“管她们斗得你死我活,与你有何关系。” 薛小苒就转过头朝他努努鼻子,“谁说与我无关,那两个女的,可都曾经是你的爱慕者。” 当然也算她曾经的情敌。 “瞎扯。”连烜伸手拧了她的脸颊。 薛小苒瞪了他一眼,把他作怪的手拉下,“说来也有趣,她们爱慕不成,就都嫁给了你死对头,命运还真是奇妙呀。” “不许胡说,我一个有未婚妻的人,哪来的爱慕者。”连烜把她揽入怀中禁锢起来。 薛小苒在他怀里大笑,“这话我爱听,亲一个。” 她抬头在他下巴处亲了一下,然后,噘着嘴开始嘀咕, “你的胡茬长得也太快了,真扎人。” 连烜又好气又好笑,“是你自己喜欢被扎吧,每次都拿胡茬做文章。” 他把她压在他腿上,直接把脸埋在了她脖颈间,干脆把她扎开心些。 薛小苒果然被他扎得咯咯直笑,那种刺刺麻麻的感觉,让她觉着有趣又想要抗拒。 夜深人静的秋夜,笑声不断从厢房溢出。 清冷的夜空, 乌云悄悄遮住了半边月亮,仿佛也被逗得害羞起来。 九月初二,各学院的招生考试开始。 跟着苏夫子苦读了两三个月的薛小磊,终于要参加入学考试了。 一大早,薛小苒就爬了起来,洗漱干净后溜去了薛小磊的房间。 薛小磊也早早起来了,原本偏瘦的身板,喝了濮阳轻澜开的汤药后,渐渐开始长了些肉。 看着没那么矮小瘦弱了,加上习武的原因,从前那种畏缩孤僻的习惯,也渐渐改变了许多。 脸上多了些自信的笑容,腰板也挺得更直了些。 薛小苒感到很欣慰。 “小磊,你好像长高了些。”她比划了一下高度。 薛小磊有些腼腆地笑了,他都十三岁了,个子比同龄孩子还是矮一截。 “嗯,多吃饭,多锻炼,很快能赶上别人的。”薛小苒拍拍他的肩头, “一会儿,你跟苏夫子去考试,今天先去文松书院,明天去慈山书院,这两个书院,考上哪个就去哪个,澜竹书院太远了些,咱们就不去了,放轻松,要是今年没过也不要紧,苏夫子说,明年春还有机会。” “知道了,姐姐,夫子说,只要我正常发挥,入学考试问题 不大。”薛小磊也紧张。 他跟着苏夫子闭门苦读这么久,要是没过,那就有些丢脸了。 “嗯嗯,我觉着问题也不大,我们小磊聪明,又勤奋,考上只是时间问题。”薛小苒鼓励道,“走,先吃早饭,一会儿苏夫子该到了。” 两人走出了房门,阿雷从一旁的树上溜了下来,呲溜溜就想往薛小磊身上爬。 薛小苒眼疾手快地把它给逮住,“今天哥哥要去参加考上,你别把他衣裳弄皱了。” 她戳着它的脑袋教训。 阿雷黑眼珠滴溜溜转,也不去爬薛小磊了,转身往不远处的杜山跑去。 最近,阿雷一直由杜山和李海带着,与他们玩很亲近。 杜山瞧见它跑过来,也赶紧揪住了它准备上爬的爪子。 “阿雷,一会儿我要跟着少爷去考试,今天没时间跟你玩。” 薛小苒没好气地牵过了阿雷,“你们老是让它爬到身上,看把它惯得,尽喜欢往人身上爬。” “阿雷就喜欢爬到人的肩上。”薛小磊笑笑,他要是有空,是乐意陪阿雷玩的。 “不成,都是你们给它养成的坏毛病,你看,我不让它爬,它不也乖乖听话。”薛小苒数落着他们。 第五百二十三章 自信 到了厅堂,净手吃饭,阿雷拿了个馒头啃得津津有味。 “多吃点,多长个,才有力气练武上学。”薛小苒给他舀了碗肉粥。 薛小磊点头,埋头苦吃。 有苏夫子带着薛小磊去考试,薛小苒很放心,去参加考试的都是男子,她不方便陪着去。 送走了两人后,她和乌兰花聚到了花厅里钩袜子。 两人都有些替薛小磊担心,袜子也钩得漫不经心的。 “哎,又钩错了。”薛小苒一瞧,抿着嘴拆线。 “少爷聪明,肯定能考上,县主不必担忧。”乌兰花自己劝着,手上的动作却比平日慢了一倍。 “嗯,这次没考上也没事,还有下次呢,又不是要考状元,不急不急。”薛小苒让自己放松心情。 “考完了,还得一天才能知道结果,急也没用。”乌兰花也懂得这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说着些安慰的话。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薛小苒以为他们快回来的时候,连烜先到了。 “咦,你不是说,白天不上我这来么?” 不怕御史弹劾了?薛小苒笑眯眯地看他。 “今天小磊不是考试么,我来看看他,理由光明正大。” 连烜不以为意,他其实并不在意被那些御史弹劾,只是呢,弹 劾多了,对薛小苒这边也不太好,所以,他才会有所顾忌。 “小磊还没回来呢。”她们也在等他回来吃午饭。 “一会儿就回了,过应该是没问题的,问题是,你想让他上哪个书院?”连烜态度很从容。 “这个呀,文松书院作为第一大书院功课肯定比较严,我又不想让他考状元,学业不用压得那么紧张,我觉着慈山书院比较好,文风轻松些,学习压力也少一些。” 薛小苒想让薛小磊去慈山书院,经历过高考压力的她,深知考试压力山大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她自己都不喜欢那样的高压学习环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也不想让薛小磊学得那么累。 连烜瞥了她一眼,“我觉着,你应该问问小磊的意见。” “嗯,我会问的,也会尊重他的意见。”薛小苒点头。 很快,薛小磊和苏夫子相携归来。 一通见礼后,苏夫子明言,薛小磊定然能过,他已经从薛小磊的答题上分析过了。 看他说得肯定,众人自然也都相信,一时,厅堂里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 “那,明天的慈山书院还去考么?”乌兰花问道。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转头问薛小磊, “小磊,你想去文松书院念书, 还是慈山书院,文松书院相对比较严格,慈山书院的风气轻松些,姐姐并不想让你考状元什么的,只是想让你去跟着同龄人学习,还有多交些朋友,所以,你不必在课业上念得那么辛苦。” 薛小磊闻言,用力地摇了摇头,“姐姐,我想去文松书院学习,文松书院是祁国最好的书院,能考进去,我觉着很骄傲,夫子严格一些,是对学员的负责,我不觉得辛苦,别人可以做得到,我也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他从前害怕去最好的书院,是因为底气不足,害怕跟不上课业,给姐姐丢脸。 现在不同了,他跟着苏夫子学了一段时间后,渐渐自信了起来,那些以前觉着很难的课业,经过他这段时间的勤奋学习,发现并没那么难。 加上苏夫子对他的肯定,越发让他对自己有了信心,所以,他想去最好的书院上学。 “县主,文松书院位列各大书院之首,并非浪得虚名,书院的夫子,多是声名赫赫的大儒,或是博学多才的翰林,单是这一点,就是旁的书院所不能媲及的。” 苏夫子也开口了。 “……” 薛小苒点点头,表示明白,好吧,既然都赞同,她当然没理由反对了。 她用余光瞟了 眼老神在在的连烜,这家伙,是早就想到小磊的选择吧,所以,才会这般态度。 说了会尊重他的选择,自当不会干涉,“那,明天的慈山书院,小磊还去么?” “可以去的,让薛少爷感受一下两边书院不同的风气也是好的。”苏夫子道。 薛小苒看向薛小磊,他跟着点头。 “那行吧。”他乐意就成。 翌日,因为有了苏夫子肯定的态度,薛小苒她们也不紧张了,该干嘛干嘛。 等到了中午,去文松书院看榜的李海回来了。 不出所料,薛小磊考上了文松书院。 薛小苒和乌兰花欢呼一声,等薛小磊他们一回来,就把准备好的鞭炮燃放起来。 在“噼里啪啦”鞭炮声中,众人脸上的喜悦荡漾开来。 薛小苒特地吩咐了厨娘准备好酒菜,算是谢师宴,让薛小磊陪着苏夫子好好吃一顿,然后又给苏夫子封了个大红封,谢谢他这段时间不辞辛劳地天天给小磊上课。 苏夫子客气推辞,当然也没推辞掉。 谢师宴结束,并不代表苏夫子就不过来了,文松书院是九月十日正式开学,这段时间,苏夫子还得给薛小磊加强一下基础课程。 所以,还会继续教导薛小磊一段时间。 九月初五, 天家秋猎。 一大早,卯时过半,天空才亮没多久,天子宽绰气派的辇车缓缓驶出宫门。 雄健威武的禁卫军声势浩大地在前开道,随行的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有序地跟在辇车之后。 薛小苒的马车跟在永嘉郡主的马车后,一路慢慢前行。 “哇,去秋猎的人好多呀。”乌兰花轻声惊呼。 她从车窗往外看,前面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后面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尾。 “嗯,一半的官员女眷都陪同着去呢,人能不多么。”薛小苒也左右看了一圈,“一去就是五天,带的东西也多,每家每户至少都是三四辆马车,人不多才怪。” “你看,郡主府上是三辆马车,这都算少的了,还是因为康德长公主没去,要不然呀,八辆马车可能都不够用。” 薛小苒数了数,大部分王公贵胄的马车都是统一样式的,一眼晃过去,就能看出一家是几辆马车。 “是呢,咱们府上,只带了两辆,算是带的东西最少的一家了。” 乌兰花也数了好几遍。 “那边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车,一共十辆那么多,这是搬家呢。” 乌兰花咂舌。 薛小苒倒不觉着奇怪,大户人家就是繁琐事多,一天换个三五套衣裳都有可能。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不讲义气 能伴驾随行的官员女眷,个个都兴奋热切。 武轩帝病后,除了偶尔会召见几个重臣外,也只有中秋夜宴那晚出现在百官面前。 瘦得脱相的外形着实让文武百官大吃一惊。 好在武轩帝精神还算不错,言谈举止也很正常,官员们浮动的心才算滑落。 随着武轩帝病体开始慢慢痊愈,原本蠢蠢欲动的几个党派又龟缩了回去。 朝廷上下表面上暂时风平浪静。 举行秋猎的消息一传出,众人纷纷期待能伴驾随行。 后宫也有妃嫔伴驾随行,皇后乘着凤辇,身后跟着淑妃,惠妃以及几位昭仪贵嫔,单是后宫这一条队伍的马车就让人觉着看不到头尾。 “哎呦,人真是太多了。” 马车以牛车一样的速度前行,百无聊赖的薛小苒又拿出了她的毛线球。 “就是,慢悠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乌兰花也翻出了她的毛线球。 开发出毛线的织布坊已经让薛小苒给收购下来了,织布坊也不织布了,开始专门生产各种毛线,粗的、细的、麻的、葛的、棉的等等。 现在的薛府里,各种毛线堆满了厢房。 董明月和永嘉郡主都已经等不及,先从她那里买了一堆走了,就连皇甫连辕也跟着凑热闹,硬买了不 少回去。 毛衣毛裤、袜子围巾和帽子薛小苒都钩过了,她现在开始钩手套。 因为从前没钩过手套,薛小苒钩了拆,拆了钩,长针断针来回数,弄了两天愣是一只手套都没钩好。 “还不信了,弄不了你。”薛小苒不服气,继续尝试。 “县主,这么厚的手套套在手上,手还能干些啥呀。”乌兰花凑了过来,她现在只学会钩袜子,已经很高兴了,冬天她最怕冻脚,手倒还好。 “大冬天出门的时候,套上了防冻呗,还有骑马赶车的时候,有个手套戴着,不比光手受冻强多了。” 薛小苒一针一针仔细数着,“趁这次有空,兰花,你练一下马术,她们都会骑马,你不会骑多吃亏呀。” “嗯嗯。”乌兰花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练。” “你骑云青好了,云青脾气最好,雪玉有点小傲娇。”薛小苒嘴角微翘,雪玉虽然也温顺,但与云青待在一块,就是有些不愿搭理它。 “云青还总喜欢往雪玉身旁凑。”乌兰花也哈哈一笑。 北陵围场离京城并不算太远,就算车队慢慢悠悠前行,临近午时的时候,也抵达了北陵行宫。 行宫位于一片山脚下,占地面积不小,一行人浩浩汤汤缓缓驶进,也 能容纳得下。 在永嘉郡主的安排下,薛小苒与她住到了同一个院子里。 行宫的建筑风格偏向南面园林风格,精巧秀美,玲珑有致,假山水池相映成趣,佳木葱茏,繁花点点,亭台楼阁错落其间。 秀丽的景致与巍峨庄严的皇宫内院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她们住的院子布局精巧,结构紧致,廊庑回环,峰峦当窗,宛如天然图画,所以并不觉院子偏小。 “这里好多品种的花木呀。”薛小苒绕着小院走了一圈后感叹。 好多花木她都认不出来,有的还长出了颜色鲜艳的果实。 “嗯,行宫有专门的匠人打理这些花木。”换了身衣裙的赵永嘉摇着绫绢扇走过来,“咱们先吃午膳,你要不要换身衣裳?” “不换。”薛小苒摇头。 这次出门,她只带了乌兰花和清宁,动不动就换衣裳,得给她们增加多少工作量呀。 而且,坐车上啥也没干,就钩了半天毛线,也没出汗也没弄脏,换啥衣裳呀,一会儿她还想带兰花去骑马呢,不得又换衣裳呀。 赵永嘉笑笑,没再多话。 行宫内的侍女们端上了饭菜,坐了半天马车,两人也都有些饿了。 “明天才正式狩猎,我们下午可以四处看看。”赵永嘉喝了碗汤乌 鸡枸杞汤后,笑着说道。 “郡主去吧,我想带兰花去学骑马。” 薛小苒已经有了安排,趁着还有半天时间,让兰花先熟悉一下马术。 赵永嘉秀眉微抬,让兰花学骑马,还用她亲自跟着去吗? “我也顺便练习一下。”似乎知道她想些什么,薛小苒笑得有些讪讪。 她能骑马的机会太少了,上次骑马还是去大慈安寺那次,离现在都有一个月时间了。 赵永嘉失笑,“那我也陪你们一道吧。” 原本是想陪薛小苒逛逛行宫的,她既然不去,自己当然也不想去,北陵行宫赵永嘉从小到大都不知来过几次了。 “不用,不用,坐了半天马车,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我们自己去就成。”薛小苒摇头,不想麻烦她。 赵永嘉却笑着坚持。 薛小苒拗不过她,就随她意好了。 吃完午膳,众人换了身骑马的装扮,一群人径直去了行宫马厩,各自牵出了自己的马匹。 “咱们去东边,那边有跑马场。”赵永嘉利索地翻身上马。 “好。”薛小苒应着,转头叮嘱清宁,“清宁,你骑云青,带着兰花吧。” 清宁应下,随即牵着云青,让乌兰花先上马。 乌兰花虽然是第一次骑马,可她身量高挑,又跟着雷栗他们 习武颇久,身手自当不下话下,腿一抬脚一跨就上去了。 与薛小苒第一次上马的时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薛小苒瞧着不禁有些讪讪然,伸手揉了揉鼻子。 一行人正想出发,马厩外突然冒出两个人影。 “哼,你们太不讲义气了,去骑马居然没叫上我,要不是我去你们院子里瞅了瞅,还真让你们甩下了。” 董明月一身红色骑装气哼哼地大步走过来,宝珠急步跟在她身后。 “……” 薛小苒扶额,她不就想带兰花去骑个马么,这一个个的,都要闹的哪番? 董明月动作利索地把她们的马牵出来。 “走吧。”她英姿飒爽地骑上马,毫不客气地挥挥手,一马当先驶了出去。 赵永嘉和薛小苒互看了一眼,无奈跟上。 东边的跑马场围得很宽绰,四周有林木环绕,她们去的时候,跑道上空荡荡的,没有旁人的踪影。 “大家都在休息,只有我们溜达出来了。”薛小苒让清宁教乌兰花骑马,她自己开始绕圈练习马术。 久不骑马,她并不敢骑得太快。 赵永嘉和董明月却是兴起,两人开始绕着马场一路急驶比赛。 宝珠和红绸她们也绕着马场慢慢溜达。 众人自顾玩得起劲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第五百二十五章 什么叫般配 领头的几匹骏马上,是穿红着绿的华服少女们。 边上一个穿着银红色金纱裙的艳丽女子甚为眼熟。 薛小苒定睛一看,不由扁扁嘴。 这不就是那个到处抓人当驸马的蒙国八公主么,她怎么还没走? 孟丞泽很精明,他没亲自出面,而是让新招的管事出面,绕开蒙国大王子和八公主,与他们使团里的官员谈妥了羊毛线的生意。 薛小苒以为,蒙国使团应该离京返程了才对。 怎么又冒出来了。 她嘀咕一声,驾马走到永嘉郡主和董明月身旁。 “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们到了,她们就来了。”董明月也嫌弃的嘟囔一句,“小苒,朝华公主来了,你一会儿避着她点,她心眼可小了,小心她记恨你。” 她让朝华公主被夕颜县主打了一巴掌,朝华公主可一直耿耿于怀呢。 “不用理她,她不敢乱来的。”赵永嘉瞧向其其格身旁的皇甫朝华。 薛小苒嘿嘿一笑,她也不会怕她们,只要她们不来招惹她就成。 呼啦啦的人马很快进入马场。 “表姐,你怎么来赛马场也不叫我一声。”皇甫朝华径直朝她们过来了,娇嗔着看向赵永嘉。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赵永嘉淡淡一笑。 四周的少女们,相互见着礼。 “还不是思桐瞧见你们骑马出了行宫,也想出门骑马了呗。” 皇甫朝华笑嘻嘻地就把怂恿她们出行的人给拱了出来。 赵永嘉和董明月的眼睛就往她身后看去,一个肤色微黑,柳眉细眼,鼻翼两侧还带了几颗小雀斑的少女向后缩了缩。 “切,罗思桐,每次到哪儿你都阴魂不散的跟着。”董明月毫不客气地出声讥讽。 “跑马场又不是你家开的。”罗思桐瞥了眼作壁上观的皇甫朝华后,咬咬牙回讽道。 “围场那么大,非要跟着我干嘛呀,有意思么?” 董明月坐在马背上,双手抱臂,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薛小苒想了想,她知道这个罗思桐,父亲罗隆昌是忠武将军,立场与辅国大将军是对立的,两家经常闹矛盾,不过,董将军明显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罗家却一直视董家为眼中钉。 这边闹闹哄哄地吵个不休。 那边一身霞光闪烁艳丽迫人的其其格却驾马朝薛小苒过来了。 “你,是七皇子的未婚妻?” 别扭的腔调里带了几分质疑。 薛小苒转头看向她,微微躬身,“八公主。” “你配不上他。”其 其格明艳的脸仰了起来。 她的话让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安静下来,在场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到了她们两人身上。 薛小苒挑眉,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八公主是在质疑我们大祁皇帝的旨意么?” 其其格一噎,羞恼道:“你不够漂亮,配不上七皇子。” 薛小苒冷笑一声,“什么叫般配?他不喜欢你,你长得再漂亮,在他眼里也是块石头,他喜欢你,你就是母夜叉,他也觉着可爱,用漂亮不漂亮来讨论般不般配,本身就是可笑至极。” 她的话一出,四周人群皆默。 这时期的少男少女们,哪个敢把男女之间喜欢不喜欢的事情,挂在嘴边,就是私下悄悄说都会觉着脸红心跳,更别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种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说,七皇子喜欢你?”其其格瞪大眼睛不相信。 “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么?”薛小苒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白长了张艳丽的脸,脑子却没匹配上。 “哗”众人哗然。 她竟然毫不害臊地说,七皇子喜欢她! 就算她是七皇子的未婚妻,这言语也太出格了吧。 其其格也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般大胆。 “……” 她到祁国这 么久,接触到的女子多数都是婉转含蓄,故作矜持的性子,少有说话敢这么直接的女子。 赵永嘉脸颊微红,她驾马上前,“咳,八公主,你远来是客,我们祁国欢迎,但是,也请不要挑起是非,无端指责。” 她板着脸斥责了其其格几句,然后身后拉了拉薛小苒的袖子。 薛小苒撇撇嘴,扯动缰绳和她慢慢离开。 “哇,她真敢说呢,居然说七皇子喜欢她。” “可不是么,就算是未婚夫,这么说也不好吧。” “七皇子那张冷冰冰的样子,会真的喜欢她么?” “不都说,七皇子是为了报恩才会娶她么?” “就是,八公主说得也没错,她长得又没多漂亮。” “话虽如此,不过,要是七皇子真的不喜欢,谁敢强迫他。” “……” 众少女闻言,默然。 是啊,要是七皇子真不喜欢,谁能强迫他。 朝华公主瞪着不远处的身影,眼珠微微一转,“其其格,她是小地方来的女子,不懂规矩,你别和她计较。” “朝华,你不是说,你七哥不喜欢她么?” 其其格最近经常和皇甫朝华混在一起,从她这里听说了很多七皇子的事情。 皇甫朝华轻轻一笑,“ 她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护着她的颜面而已,七哥那么冷清高贵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小地方来的姑娘呢,其其格,你别信她。” 其其格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是啊,八公主,你瞧,德福县主长得哪有八公主漂亮,只要别人的眼没瞎,就能分辨出谁比较好。”罗思桐也凑了上来。 其其格得意地仰起了明艳的脸。 皇甫朝华与罗思桐互看了一眼,往其其格又凑近了一些。 马场另一侧,董明月笑嘻嘻地看着薛小苒,“你胆子真大,这话也敢说出口。” “我说啥了?”薛小苒想了想,“不就说了一句,他喜欢我嘛,还不让人说实话么?” 董明月与赵永嘉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微红。 虽然知道是事实,可这么大咧咧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的。 “咳,你和她争论这个干嘛,那其其格就是个缺心眼的,见天被人拿着当枪使。”赵永嘉小声说道。 “我才没争论呢,我是让她认清现实,说话做事不经大脑,会变棒槌的。”薛小苒不以为意。 “可不就是棒槌么。”董明月偷笑,余光瞥见其其格又朝她们过来了,赶紧通知道:“小苒,棒槌又来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 “我要和你比赛赛马。”其其格骑着她的红鬃马傲娇地立在了她们前面。 赛马?! 薛小苒眼珠一转,就捕捉到不远处皇甫朝华脸上的得色。 啧啧,果然又让人驱使来当棒槌了。 “八公主,你要和我赛马?” 她也不着急,只笑着把想要开口说话的永嘉郡主拦了拦。 “是,我要和你比赛,你输了就得跟我道歉。”其其格再次仰起了她的下巴。 “哦,不知我做错了什么事情,需要向八公主道歉?”薛小苒故作虚心地请教。 “……” 其其格一时语塞,她只听到她们让她去挑战德福县主,鉴于她对自己马术的自信,她想也没想就过来了。 皇甫朝华瞧见她一脸呆滞,心里暗骂蠢货,就朝罗思桐使了个眼色。 罗思桐领会,立即驾马过去,“县主信口开河误导八公主,不该道歉么?” “呸,罗思桐,什么都有你的一份,抱人大腿人家照样把你踢出来当枪使,自己还颠儿颠儿把脸凑上去,脸都不要了是吧。”董明月张嘴就骂。 罗思桐憋红一张脸,半响吐出几个字,“关你什么事。” 董明月撸起袖子就想上去干一架。 罗思桐立即严阵以待。 两人都是将门子弟,从小没少干架,经常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众人都见怪不怪。 薛小苒拉下了她的衣袖,没好气地笑道:“正说着赛马的话题,你这是要偏到什么地方去。” 董明月悻悻地放下袖子。 “我误导她什么了?”薛小苒好整以暇的接回话题。 “这……”饶是罗思桐平日再大胆,也没敢把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挂嘴上,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说,七皇子喜欢你,是骗人。”其其格可没那么多顾虑。 薛小苒就笑了,“八公主,你说话做事前是不是该用脑子好好想想。” “什么意思?”其其格有些发懵。 “我是什么身份?” “德福县主?” “还有呢?” “……不知道。” “噗”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笑喷。 这个蒙国八公主真是光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脑子却蠢笨如猪。 “她还是七皇子的未婚妻。”有人忍不住提醒了其其格一句。 其其格楞了楞,这个,她知道啊,那又怎么样? 薛小苒忍住笑,“没错,我还是七皇子的未婚妻,可以光明正大地说,他喜欢我,没错,他就是 喜欢我,我可没有信口开河,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 众女子眼睛同时瞪得溜圆。 她,她又说了一遍! 一旁的罗思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真不敢相信,这德福县主脸皮居然这么厚,又信誓旦旦说了一遍。 赵永嘉和董明月忍不住互看了一眼,两人脸颊都有些飞红。 “哼,我不管,我要和你赛马,输的人道歉。”其其格也听懂了她的意思,艳丽的脸上青红一片。 薛小苒双手抱臂,“八公主真要与我赛马?” “当然。”其其格大声道。 赵永嘉蹙起了眉头,正想开口喝止。 “八公主学习马术几年了?”薛小苒挑眉问。 “我五岁就能上马了。”其其格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哦。”薛小苒这一字故意拖长了些尾音,“也就是说,骑马骑了十几年了,嗯,马术一定很了得吧。” “那是当然。”其其格一脸傲娇。 薛小苒点点头,伸出细白纤长的手指数了数,“嗯,我呢,学习马术有,额,算一算,大概一个半月时间了。” “……?!” 其其格呆滞。 董明月突然明白了薛小苒的意思,忍不住就笑了。 “八公主 ,你一个骑了十几年马的人,来挑战一个刚学会骑马的人,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呢?”薛小苒朝她温柔地一笑。 何止胜之不武,简直是以大欺小。 四周同时静默。 赵永嘉掩袖而笑,这个薛小苒呀,还以为她想出什么招数呢,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你,你……”其其格指着薛小苒,一时话都不会说了。 她能说些什么,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学骑马么? “咳,八公主想赛马是么?我奉陪呀。”董明月驾着红云上前。 其其格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董明月,你凑什么热闹?”罗思桐又跳了出来,就算她不想承认,董明月也是整个贵族圈中,女子马术最好的一个。 “怎么,就许蒙国使臣挑战我们祁国女子,还不兴我们反过来挑战她们呀。”董明月冷哼一声。 罗思桐一噎。 “好啊,我们来比一场。”其其格也兴奋起来。 她们蒙国女子也是从小弓马娴熟,虽然比不上一些战场勇士,可她对自己的马术也很自信。 “来,这是彩头。”董明月解下腕上的十八子手串。 薛小苒和赵永嘉看得就是眉头一蹙。 这十八子手串 董明月经常戴在手上,价值不菲不说,听说还是董夫人特地求了明大师开光过的。 万一输掉,董明月大概会被她娘骂得狗血淋头了。 其其格立即从脖子间,解下一串红宝石项链,透亮晶莹的红宝石闪烁着莹莹光辉,同样价值不凡。 朝华公主在后面气得跳脚,这蠢货,这么轻易就被人拐了方向,真的跑去和人赛马。 赵永嘉上前,低声劝了董明月两句,董明月大手一挥,不就是串手串么,给她娘骂一骂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凭什么她就不能赢回一串红宝石项链。 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她哼哼两声,更加坚定了比赛的信念。 既然要比赛,那就先清场。 众女陆续出了马场赛道。 董明月与其其格脸上都带着自信的笑容,比赛正准备开始。 远远的,又有马蹄声轰隆传来。 一大波人群驾马过来了。 众女子纷纷转头看过去,其其格与董明月也停下了动作。 薛小苒心中直犯嘀咕,这些人到底是有多闲,她不过是带兰花来练习骑马而已,这一波两波非要凑上来是怎么个回事? 还能不能让兰花好好练习一下马术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惊得下巴掉地 领头的是几个锦袍翻飞的皇子们。 厉王、六皇子、九皇子当然还有连烜,他们身后还跟着蒙国大王子和几个权贵子弟。 薛小苒一眼瞧见了人群中,身穿玄色蟒袍身姿挺拔的他。 他居然和他们一起来了,薛小苒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五哥、六哥、七哥,九弟你们怎么也来了?”皇甫朝华一脸惊喜地迎上去。 众女子们纷纷下马见礼。 董明月和其其格也从马场上过来了。 “听说赛马场很热闹,我们就过来看看了。”六皇子笑得一脸文雅。 有些少女们瞧着他俊雅清逸的面容都微微红了脸。 “明月,你和谁赛马?”皇甫连辕早早瞧见了马场中的董明月,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前面。 他的举动让一众女子看向董明月的眼神都变了变。 皇家只剩下九皇子一人没有立正妃了。 有资格入选正妃的闺阁千金,也就是最顶尖家世的那一小撮人。 九皇子现在就是那香饽饽,哪个千金贵女都想咬上一口。 九皇子待董明月如此之亲近,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罗思桐那张微黑的脸,已经青红一片。 “与蒙国八公主,我们还下了彩 头。”董明月先给他行了个礼,然后大咧咧一笑,指着宝珠手上捧着的十八子手串。 皇甫连辕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是知道她这串手串的意义的。 “那是董夫人给你求的平安手串,你用来做彩头,是想被你娘骂得头臭么?” 他直言不讳地指出。 董明月抿了抿嘴后,瞪了他一眼,“就不准我赢了她么?” “这种事情,总要预防万一,给,用这个做彩头。” 皇甫连辕解下腰间的貔貅玉佩。 “那不行,怎么能用你的玉佩呢?”董明月摇头拒绝。 “没事,这就是普通的玉佩,再说,你不是说,你能赢么,怕什么。”皇甫连辕就把十八子手串收起来,再把貔貅玉佩挂到宝珠手上。 宝珠一愣,一脸为难。 董明月大惊,伸手想抢回她的手串,皇甫连辕已经把手串高高举起,避开她抢手串的动作。 他个子高,董明月又不能和他动手,围着他转了几圈,气得直跳脚。 “快还给我!” “不还,你就用玉佩好了。” “不用你的,还给我。” “不用就不还。” “……” 围观众人看着皆有些目瞪口呆。 厉王摸了摸下巴, 这老九居然还挺精明,要是娶了董明月,可不就等于有了董将军的支持了么?看来,往日还真是小瞧了他。 六皇子瞧着笑闹的两人,眼睛有些闪烁,以前,母妃也曾想让他娶董明月,毕竟有了辅国大将军的支持,就等同于有了一半军方的支持。 可惜,董家是个难啃的骨头,任他们如何示好,也无动于衷。 加上董明月的性子,他也不甚喜欢,最后就不了了之。 看来,是要便宜老九了。 七皇子连烜却懒得瞧他们,这两人在一起嬉笑打闹也不算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的视线落在薛小苒身上。 她今日穿的是芙蓉色云锦骑装,颜色偏淡雅,让她立在人群中像朵淡然静放的芙蓉花。 薛小苒也向他看过来,两人视线一对上,她的眼眸立即笑出了弯月状。 连烜瞧着,忍不住嘴角就是一翘。 另一边,其其格跑到了乌力吉身旁,“大哥,我要和她比赛,你把你的马借给我。” 她拉住了乌力吉的黑色骏马。 乌力吉的马是一等一的快马,比她自己的马速度更快一些。 那边抢不过九皇子的董明月耳朵很尖,听到了其其格的话,就快速搜 索起四周的马匹起来。 视线停在了七皇子的踏雪身上,她的红云在速度上还是差那么一点的,既然,其其格要换马,她自然也要换一匹速度最快的。 于是,她顾不上与九皇子纠缠,就溜到了薛小苒身旁。 “小苒,你去帮我借踏雪吧。”她朝薛小苒用力眨眼。 薛小苒失笑,“你自己去不行么,他难道还会不借给你么?” “那可难说,你去帮我借吧,你看那边那匹黑马,一看就很厉害,我的红云要吃亏的。”董明月朝其其格那边扬了扬下巴。 薛小苒瞧了瞧,那匹黑马毛色光滑,高大矫健,看着果然很厉害。 她点点头,牵着董明月朝连烜走过去。 “连烜,你把踏雪借给明月用一下吧。”她们走到他跟前,薛小苒抬头朝连烜笑笑。 四周的人在她们走向七皇子的时候,就纷纷竖起了耳朵。 在听到德福县主居然叫七皇子名字的时候,都惊得下巴快要掉地上。 连烜瞧了眼董明月,董明月朝他讨好一笑,“七殿下,您瞧,是她先换马的,那马我的红云估计要跑不过了,用您的踏雪才有可能比得上。” “赛马也需要与马有默契 ,临场换马也是大忌。”连烜提醒一声。 “没事,你瞧,八公主不也要和黑马适应一下。” 两边半斤八两,她还不信了,她就能因为默契原因,输了这场比赛。 “那你自己去牵吧。”连烜也懒得管她们。 小姑娘比赛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董明月大喜过望,脚步轻快地朝踏雪奔去。 皇甫连辕臭着一张脸也跟了过去。 “你怎么不借我的黑旋风用?”他黑着脸问。 “黑旋风没有踏雪快。”董明月白了他一眼。 她还没跟他算手串的账呢,他又跑过来找事了。 “谁说的?又没比试过。”皇甫连辕不服气。 “下次,你们比一比呗,反正我这次要借用踏雪。”董明月牵过踏雪,摸了摸它的脖颈,然后利索地翻身上马。 “我先跑两圈试试。”她兴奋地开始抽动缰绳。 踏雪动作轻快地动了起来。 皇甫连辕只好看着她的背影,胸膛一阵起伏。 他黑着脸走到了他七哥身旁。 “七哥,你干嘛要借马给她?” 他脑门上就挨弹了一下,这一弹,可不轻,立即让他疼得嗷嗷叫了起来。 薛小苒瞧着不由摸了摸自己经常被弹的脑门。 第五百二十八章 愿赌服输 连烜淡淡瞥了眼疼得嗷嗷叫的皇甫连辕,又转眸瞧向捂着脑门,一脸戒备的薛小苒。 “……” 薛小苒顿时收获一枚白眼,她讪讪一笑,把手放了下来。 “你们怎么也跑来了?” “小九收到消息,说你们在比赛,硬拉我过来了。”他瞟了眼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的皇甫连辕。 而厉王和六皇子他们纯属凑热闹,闲得慌跟风过来的。 他一身玄色蟒袍,负手立在边上长身玉立,冷俊慑人。 围在一旁的少女们,目光皆被牢牢吸引住。 薛小苒余光扫了她们一眼,扁扁嘴嘀咕道:“我是让兰花来学骑马,一个个都跑来凑啥子热闹,地方都给你们霸占完了。” 连烜闻言,左右看了一眼,就瞧见乌兰花正在杂木林外的空地上练习骑术,清宁在一旁指导。 他往薛小苒的身旁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围场西边有片平坦的草地,你们去那里练习也是可以的。” 两人本来离得就近,他这么一靠近,几乎都贴到了她衣裳。 众少女倒抽一口冷气。 冷峻孤高的七殿下居然自己凑到了德福县主的身旁说起了悄悄话。 一时,众人对德福县主先前那句“他喜欢我”,都有些相信了。 厉王和六 皇子看了他们几眼,各自露出冷讽的笑容,慢慢沿着马场围栏走着。 “六弟,听说你最近新纳了名如花美妾啊。” 厉王挑动的浓眉下,一双眼睛露出一种心知肚明的了然。 六皇子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他一眼,“五哥倒是很关系小弟啊,这么小的事情都传到你耳朵里了。” 小事?厉王嘴角一勾,撬了药王岭的墙角,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是小事,谁也没眼瞎,老七对上他时,那冷冰冰的眼神,都能让旁边的人打个哆嗦,他胆子倒是不小嘛。 难道他最近又开始有什么动作了?厉王眯着眼把他上下看了一眼。 六皇子微微仰着头,从容对视。 厉王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了,被武轩帝责罚了几次后,从前附翼于他的官员们都开始动摇了不少,六皇子这边根本不怕与他对上。 “哎,比赛开始了——” 一旁女子的呼喊声惊醒了对视的两人,两人各自冷笑,同时把视线移到了马场上。 同样是两匹黑色骏马,董明月骑的踏雪,四个蹄子是雪白的,而其其格骑的黑马,全身溜黑。 此时,两人已经停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边上立着朝华公主和永嘉郡主,蒙国大王子乌力吉也站在了她们身旁。 伴 随着一声号令,两匹黑色骏马急驶而出。 薛小苒跑到了马场围栏外,朝董明月的方向喊了声“加油”。 连烜悠哉悠哉立在离她不远处。 “踏雪能跑得过那匹黑马么?”薛小苒一脸紧张。 此时的战况,是两匹马相持着并排急驶,几乎分不出先后。 “难说。”连烜实话实说,对方那匹黑马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蒙国人号称马背上的民族,并非浪得虚名。 不过,董明月的骑术也很不错,加上她常年习武,身姿矫健,体力充沛,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薛小苒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只好紧张地揪着围栏,看着两匹并驾齐驱的马。 “其其格,加油~” 马匹回转到她们这边时,朝华公主叫了一声。 引得不少人的视线就瞥了过去。 她作为祁国公主,却为对方加油,不得不说,这一举动让不少人心中不爽。 赵永嘉就冷冷瞟了她一眼。 朝华公主浑不在意,继续挥动手,与身旁的罗思桐一道为其其格加油。 两匹黑马风驰电掣般,一路狂奔,时而是董明月快一些,时而又是其其格快一些,赛况一直僵持不下。 “这位小姐的马术真是不错,能与其其格跑得不相上下。”乌力吉惊 呼一声,对着马背上那英姿飒爽的身影满是惊叹。 一旁的皇甫连辕听了,不自觉就扬起了半边脑袋,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油然而生。 “快,快,八公主加油,最后一圈了~”一旁的罗思桐大声疾呼。 薛小苒眼睛一瞪,挥起了一只手,“明月,加油,拿下第一~” 她也开始为董明月摇旗呐喊。 “董小姐,加油——”乌兰花不知何时跑到了她身旁,大嗓门就开始跟着助威。 朝华公主转头瞪了她们一眼,“其其格,加油~” 薛小苒冷哼一声,看谁嗓门大是么,谁怕谁,“明月,加油~” “其其格,加油~” “明月,加油~” “……” 最后一段赛程,马场外的斗争几乎比场内还要白热化。 皇甫连辕也溜到了薛小苒身旁,呼扯着粗嗓门喊,“明月,加油~” 连烜负手立在不远处,淡淡瞟了眼与薛小苒凑很近的皇甫连辕。 两匹急驶的骏马在最后一个转弯处,显现出了差别,踏雪稳压对方黑马半个头。 其其格紧咬着牙,死命催动黑马,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上低落,可一直到抵达终点线的时候,黑马依旧落后半个头。 “喔~赢咯~”皇甫连辕欢呼一声。 另一边的 皇甫朝华脸色变得黑沉沉起来,眼眸盯着其其格,恨其不争的样子。 乌力吉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董明月兴奋地兜了一圈后,骑着踏雪眉开眼笑地过来了。 其其格沉着一张明艳的脸,怎么也不想相信,自己竟然输了。 “八公主,承让了。”董明月动作潇洒地翻身下马。 其其格哼了一声,从随身侍女手上把那串红宝石项链塞到了她手里。 “愿赌服输,给,这是你的了。” 说完,她黑着一张脸牵着黑马走到了她大哥面前。 乌力吉拍拍她的肩膀牵过黑马,没有多说什么。 “嘿,还挺利爽的嘛。”董明月摸了摸手里的红宝石。 薛小苒也点头同意,“嗯,是挺利爽的。” 她还以为,其其格会耍赖或者要求再比一次呢。 “无论如何,这次多亏了踏雪了。”董明月摸着踏雪黑油油的鬃毛,笑得一脸讨好。 皇甫连辕伸手拉过踏雪,一脸不服气地走到连烜身旁。 “七哥,你骑踏雪和我的黑旋风比一场。” 他话一落,脑门上又挨了个脑蹦子。 “哎呦呦~”皇甫连辕立即捂着脑袋嗷嗷叫。 连烜面无表情地牵过踏雪交给了身后的阴九。 皇甫连辕顶着一脑门包,哀怨地看着他。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你又调皮 董明月瞧着皇甫连辕脑门上的红肿,忍不住想笑。 “九殿下,踏雪刚比赛完,这时候再让踏雪比赛,可不公平呢。” “就是,踏雪现在需要休息。”薛小苒点头附议。 “我,我又没说现在就比。”皇甫连辕满心郁闷,挨弹脑蹦子的是他,她们干嘛都不帮自己。 连烜懒得理会他,目光转向了前面,刚才输了比赛的其其格又走过来了。 众人皆楞,她这是不服气?还是想干嘛? 其其格挽好了耳边的碎发,缓缓走过来,一身闪着霞金的衣裙,行动间曲线分明,婀娜多姿。 薛小苒瞧着都觉着魅惑又诱人,心里不住感叹,真是个漂亮性感的美人呀。 “怎么,八公主还想再比试一场么?”董明月站了出来,高挑健美的身形,却是一点都不比其其格差。 其其格看了她一眼后,摇头,“我有话想问七皇子。” 连烜闻言,眉头皱起。 他最近尽量避着这两个蒙国兄妹了,怎么还是扒着他不放。 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无声无息散发出去。 其其格瞧着那张冷俊不凡的脸,却越发可惜,他怎么就不能做她的驸马呢? “七殿下,这位德福县主说,您喜欢她,我们不 信,她说可以来问您。” 其其格的声音一出,四周静寂一片。 这蒙国八公主真是个棒槌呀,这样的问题,真敢直接问七皇子。 连烜原本冷俊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痕,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起来。 漆黑如墨的眼眸缓缓移向薛小苒所在的方向。 薛小苒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这八公主当真敢开口问。 她偷偷瞥了连烜一眼,发现他的一双眼眸黑如苍穹般盯着她。 薛小苒忍不住朝他露出一个小意讨好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一只小奶狗般,眼角弯弯地摇尾乞怜。 瞧着她的笑,连烜只觉一股甜味在胸口蔓延,向下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起来。 他迈着长腿朝她走去,在众人瞪大的眼眸中,立在她身旁。 “你又调皮。”他立在她面前,垂眸朝她轻笑。 那浅浅的笑容,就如同春日积雪消融般轻柔。 他没有直接回答其其格的话,但已然从行动上,证实了薛小苒说出口的话。 六皇子双手抱臂立在远处看热闹,一旁的厉王也同样若有所思。 “他对这个德福县主还真是特别呀。”厉王嘀咕一句,盯着那娇小玲珑的身躯舔了舔下唇。 老七倒是个有福的,那女人个子虽然偏娇 小,但身型凹凸有致,该瘦的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 “救命之恩,如何能不特别。”六皇子倒没太大感觉,老七愿意娶一个毫无身世背景的女人,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 管他是为了报恩还是真心喜欢。 厉王也想到了这一茬,没错,正该特别才对,免得老七换个正妃人选,他们还得更头疼。 一群人在马场上停留到申时,开始策马而归。 “明日一早,礼部的人会开坛祭天,祭天后,狩猎正式开始,你不懂用弓箭,就别跟着去凑热闹。” 回到行宫后,众人下马。 连烜乘机交代了薛小苒几句。 薛小苒点头,“我知道了。” 看他这么细心的叮嘱,赵永嘉抿嘴轻笑,忍不住打趣道:“七哥,我会仔细看着你的王妃的。” 连烜瞥了她一眼,“你也别大意,下个月就是新娘子了,别让自己磕着碰着。” 赵永嘉的脸立即酡红一片,她娇嗔地瞪了眼连烜,再不敢多话。 薛小苒掩唇偷笑。 两人回到小院,皆有些累了,端起茶盏喝下半杯。 “兰花,学得怎么样了?” 主要目的反倒被撂过一边了,薛小苒无奈。 乌兰花却很兴奋,“学得挺好的,可以不用清 宁牵着马,自己溜达一圈了。” “……学得可真快。”薛小苒羡慕。 运动细胞强的人,学习马术果然也强一些。 吃了晚饭,累了一天的众人各自回了厢房,薛小苒洗漱干净后,也不用她们服侍,关好门窗,吹灭多余的烛台,自顾爬上了挂在石青色纱帐的床榻上。 北陵行宫坐落在山林间,晚上的温度比白天下降很多,薛小苒盖上轻软的绸缎被子,舒服地吁了口气。 明日要早起,跑了一天的她沉沉睡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小院里的两人已经梳洗干净坐到了厅堂上。 薛小苒打了个哈气,眼皮还有些犯困。 “这狩猎祭天,也要这么早。”她嘀咕一声。 “嗯,这是一直以来的习俗,你昨晚没睡好么?”赵永嘉问了句。 “睡到半夜突然醒了,隔了好久才睡着。” 也许是突然换了新地方,薛小苒居然有些失眠。 “你应该唤人给你点一支安神香。”赵永嘉说道。 “我没点香睡觉的习惯。”薛小苒摇摇头。 这里的贵族女眷们,都时兴晚上点香助眠,薛小苒收到不少各色香料,可她并不喜欢睡觉点香。 “我也不是经常点,睡不着的时候点上一支安神香 ,效果还是不错的。”赵永嘉笑道。 薛小苒笑着点头。 两人吃了早饭,去了帝后所在陵澜院。 她们去到的时候,一众女眷早就在偏厅等候。 “县主,你们昨天去赛马,居然没叫我。”一身粉蓝骑装的沙慧娘不知从哪跑过来了。 “昨天不是舟车劳顿需要休息嘛。”薛小苒额头有些冒汗,这一个个的精力咋都这么旺盛。 “你们都去了,就剩我在这边,还要受到柳凤青她们几个的挤兑。”沙慧娘扁了扁嘴巴。 “你跟着你娘,还有人敢挤兑你?”薛小苒挑眉。 “我也没有老跟着我娘。”沙慧娘忸怩了一下。 她娘老爱唠叨她,她就自己带着丫鬟溜达出去了,本想去找董明月她们,谁知一个两个都跑去赛马场了,她心情低落地回头,碰到柳凤青几个,还被她们挤兑了一番。 “慧娘,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点,你怕什么,谁敢怼你,你就该狠狠怼回去,你爹可是左都御史,干的就是弹劾怼人的活计,你多少得接点你爹的优点才是。” 薛小苒伸手点点她的脑门。 沙慧娘有些腼腆笑笑,笑得跟只小白兔似的。 薛小苒和赵永嘉不由失笑,同时摇起了脑袋。 第五百三十章 闹腾货 祭天的活动由礼部负责,一群官员和女眷只远远看着就成。 狩猎祭天结束后,穿着明黄色骑装的武轩帝精神奕奕地骑上了他的坐骑。 武轩帝尚武,年轻的时候武技颇佳,骑马狩猎对于从前的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北陵围场更是他年年必到的消遣之地。 只是这些年纵情声色,弄垮了身体,身手大不如前,加上大病一场,瘦得只剩一身骨头,现在的他,骑骑马还成,挽弓射箭是没多大力气了的。 王皇后精神倒是不错,一身正红骑装也多添了几分飒爽之气,骑在马背上颇有几分英气。 其余众妃,都一身花枝招展的骑装,其中不乏年轻漂亮的妃嫔。 薛小苒的视线落在一个穿着水红色骑装,姣美明艳的嫔妃身上。 那是季嫔,新一代的西芪第一美人。 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娇媚动人,容颜最盛的年华。 她静静立在众妃中,都显得格外明丽娇艳。 薛小苒左顾右盼,在人群里发现了厉王的影子,那厮的眼睛果然不时往嫔妃群里偷瞄,仔细看,目标正是季嫔。 啧啧,瞧那贪欲的眼神,不愧是与喜好美色的武轩帝最像的一个皇子,瞧那好色的嘴脸,果然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人。 也不知道,连烜会 不会找到机会逮住这色鬼。 薛小苒又四处瞧了瞧,一身石榴红的厉王妃就在嫔妃身后不远,她身旁还有一身浅红的古沐瑶。 古沐瑶脸色不怎么好看,就算抹了粉,涂了口脂,也遮掩不住她眼里的阴郁。 呵呵,看来苏灵战斗力很不俗呀,这才进六皇子府多久,就让古沐瑶有些心力憔悴了。 薛小苒暗自揣测着,骑上了雪玉。 北陵围场离行宫很近,一刻钟后,被群山延绵环抱着的围场出现在众人眼前。 里面有大量的飞禽兽被提前从深山里赶入了围场,四周不仅有群山作为屏障,还有军队在外围巡视,以确保帝后出行的安全。 山脚下的一片平坦宽绰的草地上,已经搭建好了歇脚的各种帐篷。 武轩帝骑马到最大的帐篷前停下,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跟在他一旁的,正是濮阳轻澜。 他负责武轩帝出行这一路的健康问题。 分配好歇脚的帐篷后,兴致勃勃的狩猎人群开始三三两两四下散开。 山脚边上,有不少禁卫军围着巡逻,想要狩猎就必须进入更深一些的山林里。 “小苒,我们去打猎。”董明月像一阵风似地跑到了她们的帐篷里。 薛小苒依旧和永嘉郡主分在了一个帐篷里。 “你们去吧,我不会射 箭。”薛小苒想了想后摇头。 “不会也没关系,看我们打猎嘛。”董明月却很想拉她去。 “明月,你找慧娘去吧,我和小苒就不去了。”赵永嘉可记得昨天她七哥叮嘱的话。 董明月噘起了嘴,“慧娘那点力气,小鸡崽都射不中。” 她话刚落,沙慧娘就跳了进来,气呼呼道:“明月,你又说我坏话。” “我说的是实话,你哪次来围场,打中猎物过。”董明月毫不留情嗤笑一声。 沙慧娘一噎,嚅嗫着说了一句,“我,我射中过一只兔子的。” “哈哈,那兔子被射破了点皮,后来还不是跑了。”董明月哈哈大笑。 沙慧娘恼羞成怒,就伸出胳膊要捶她,董明月笑嘻嘻跳开,两人在帐篷里追打着。 薛小苒和赵永嘉瞧着笑弯了腰,好一会儿才拉开了她们。 “咱们一起去吧,你们不打猎也没关系,到那边的半坡上坐着,看我打猎回来,来了围场,总不能就坐在帐篷里啥也不干吧。” 董明月连扯带拉的把她们都推了出去。 薛小苒觉着她的话也在理,于是一群人拿上了不少东西,浩浩荡荡往董明月指的半坡上去了。 那处坡地位于高处,四周平坦,草地工整,铺上带来的竹席,坐在上面能看到周围的林子 里有不少人群在攒动,都忙活着狩猎。 “慧娘,走,去打头山羊回来。”董明月拉着不大情愿的沙慧娘先走一步。 薛小苒和赵永嘉盘腿坐在了竹席上,瞧着两人带着丫鬟护卫没入山林中。 “咦,那一身明黄不是圣上么,他也要进林子里呀。”薛小苒伸长了脖子,“表哥和连烜都跟在他身后呢。” 赵永嘉也瞧见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皇舅舅既然来了围场,肯定不会就坐在原地不动弹的。” “那也得他身体受得住才成呀。”薛小苒嘀咕一句。 大病初愈时期,又瘦又没力,骑个马都得喘气,非得四处折腾,这也是个闹腾货。 可别闹出问题就成了,现在祁国的形势,武轩帝活着,政局会稳定很多。 他要是死了,那才叫麻烦了呢。 “皇舅舅有时候,就是比较倔犟。”赵永嘉无奈笑笑。 “嗯嗯,那么多人陪驾,也不会有事的。”薛小苒从随身带的双肩包里拿出了她的毛线, “兰花呀,那边有块空地,你和清宁去那边练习一下骑马吧。” 放在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充分利用时间呢。 清宁有些犹豫,“县主,您身旁得留人服侍呢。” “不用,不用,我也不干嘛,就在这看看景,钩钩毛线,你们 去吧,半个时辰回来就成。”薛小苒挥挥手。 “县主,那我一会儿就回来。”乌兰花刚学会骑马,还处于兴奋期。 “去吧,去吧,不用着急,这多的是人手呢。”薛小苒让她们赶紧去。 “……” 赵永嘉瞧她拿出毛线球,也让宝珠把自己的毛线球拿出来。 她最近正学着钩袜子,她的婚期在十月末,趁着时间还算充裕,她想把认亲时候的鞋袜都给钩出来。 可她一瞧薛小苒手上的成品,就有些傻眼,“这是什么呀?” 又是什么新鲜事物? “手套啊,你瞧。”薛小苒把半成品套上去,“等五只手指都钩好,就成功了。” 赵永嘉有些目瞪口呆,“你,你怎么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濮阳轻澜说得对,她懂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这不怪呀,同样是毛线织品,哪里怪了。”薛小苒扁扁嘴,“毛线可以钩很多东西,也可以织很多东西,发挥一下想象力,什么都能钩得出来。” “你看啊,毛线还可以钩毛线鞋、毛线裙、毛线垫子、毛线头花,额,还有什么,毛线毯子、毛线玩偶等,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就可以钩,只是看你有没有这个心思去弄而已。” 薛小苒一番长篇大论。 赵永嘉看着她一脸佩服。 第五百三十一章 她抢我的猎物 董明月拉着沙慧娘驾马往山里蹿去。 “明月,这边也太偏了些。”沙慧娘瞧着密林里高大葳蕤的树木,心里有些发怵,“你都猎到了兔子和野鸡,咱们还是回去吧。” “嘘,不要说话,那些小东西算什么猎物,好歹猎上一头鹿或者羊,才算有收获。” 董明月一手拿着弓,一手驾着马,眼睛紧盯着前方。 沙慧娘手里也拿着弓,但多数时候,也只是拿着做装饰,她先前射了两箭,两箭都落空了,干脆也不射了。 前方左侧的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一抹棕红色的影子在绿叶总隐现,董明月眼睛一亮,迅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搭弓射出一气呵成。 箭矢带着呼啸的气势离弦而出。 与此同时,左边的空中,一支箭矢也朝草丛中飞射而去。 两支箭矢先后直没草丛,一道棕红色的影子扑腾了出来,倒在了草丛外。 “哇,是一只火狐,有两支箭射中了呢。”沙慧娘惊呼一声。 董明月蹙着眉头过去,翻身下马后,检查了一下箭矢,她的箭射中了火狐的腹部,另一支箭射中了腿部。 “董明月,那是我的猎物。” 柳凤青穿着一身鲜艳的明红色驾马从左侧跑进了密林。 “呵,柳凤青,你瞧清楚了,是我的箭先射中了火狐的腹部,你的箭才从侧面射中了它的腿部。”董明月指出了两支箭的位置,“你的箭晚了一步。” 马背上的柳凤青一噎,顿时恼羞成怒,“瞎说,我早就瞧见了它,不信你可以问她们。” 狩猎第一天,猎物虽多,但火狐却颇为稀罕,能猎到火狐,一会儿回到帐篷处,定然能大出风头一番,柳凤青可不会放弃这现成的机会。 她立即招呼了身后的几个贵女,一群人当然会偏向柳凤青。 “哼,你瞧见了猎物就是你的,那这满山的猎物被你瞧上一眼就都是你的了,可笑。” 董明月大咧咧地扫了她们一眼。 她身后的沙慧娘忍不住掩唇一笑。 柳凤青气得手都抖了起来,她爹是当朝左相,满京城的贵女谁见了她不礼让三分,只有这个董明月整天与她作对。 “董明月,你强词夺理,那火狐是我的,去,把火狐给我抢回来。”她指着身后一个护卫道。 “怎么,争辩不过,就想明抢。”董明月哈哈一声,把手里 的火狐递给了沙慧娘,“帮我拿着,我正好可以活动一下筋骨。” 沙慧娘提着血淋淋的火狐,咬着下唇有些担忧。 董明月扭动了一下脖子手腕,眼里的兴奋之色,让对面的几名贵女有些瑟缩,“凤青,算了吧。” 其中一名怯生生劝了一句,董明月的凶悍在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 “不行,绝不能算了,那是我的猎物。”柳凤青就更气了,朝身后几名护卫怒吼了一声,“快上,把火狐抢回来重重有赏。” 护卫们犹豫了一下,下马上前。 董明月身后的护卫立即围了上来,两边形成对立之势,战况一触即发。 “哎,你们在干嘛呢?” 伴随着一声轻喝,几匹骏马从右侧林子里蹿了出来。 领头的是六皇子、九皇子,以及蒙国大王子和八公主。 众人连忙下马见礼。 “狩猎场禁止私斗,刚才你们想干嘛呢?” 皇甫连辕上前两步,他可瞧见了,刚才对立的两边,董明月也在其中,他蹙紧眉头就呵斥一句。 “九殿下,她抢我的猎物。”柳凤青瞧见他们过来的时候,眼眸闪过了一抹喜色,忙换了一副娇柔怯弱的 表情。 董明月“切~”了一声,随即拿过沙慧娘手里的火狐,掷地有声道: “好好瞧瞧,火狐是先被我的箭射中了腹部,临死前蹿了一蹿,你的箭才射中它的腿,再仔细看,你的箭矢就射进大腿一点点,随便晃一晃箭就要掉下来,就这点道力,也好意思说火狐是你猎到的。” 她一样样分析下来,柳凤青娇怯怯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脸色变得青一阵白一阵。 皇甫连辕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火狐,立即称赞一句,“你这箭道力够强的,差点射了个对穿。” 正说着,火狐腿上那支箭晃荡着就掉到了地上。 “……” 众人瞧着掉地的箭矢,一时皆默。 柳凤青哆嗦着下巴,感觉难堪至极,咽唔一声掩面而去。 她身后的贵女们面面相觑,慌忙行礼后,呼啦啦地跟着走了。 “啧,董小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既然两支箭都射中了,各占一半不就成了么,看把柳小姐都气哭了。” 六皇子瞧着柳凤青远去是纤柔背影,不由怜惜一声。 柳凤青也曾是他的王妃人选,母妃把满朝适龄的贵女都筛选了一边,柳凤青无论是身 世还是相貌都是上上之选,如果,没有当时的皇贵妃为古沐瑶拉纤,他的王妃应该就是柳凤青无疑。 “是我射中的猎物,为什么要各占一半?” 董明月却毫不客气,“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才不会厚着脸皮抢呢。” “就是,明月猎中的火狐,凭她一支软趴趴的箭矢,就想分去一半,休想。”皇甫连辕用力点头, “还敢指挥护卫明抢,简直是土匪行为,就该去问问左相,他是怎样教女儿的。” “……” 六皇子瞧着这两棒槌,感觉和他们说话脑门疼。 这种时候,他就暗自庆幸,幸亏当时董家没同意让董明月嫁入六皇子府,要不然,他可能还真镇不住这憨傻不懂变通,脾气还暴躁的董明月。 “我们蒙国的规矩,是谁的箭先射中猎物,猎物就归谁,这火狐董小姐拿着没错,没必要分一半给谁。” 其其格照旧一身艳丽带着霞光的打扮,言语也同样心直口快。 “……” 六皇子扯了扯嘴角,昨天比赛输了董明月,今天居然就帮着她说话,这蒙国八公主真是白长了一张明艳妩媚的脸,简直是猪一样的脑子。 第五百三十二章 打脸 “这狐狸皮子不错,可惜,腹部和腿部都穿了个洞,董小姐应该射它的头部或者脖子。”乌力吉也饶有兴致地凑了上去。 “我是瞄准了脖子,可是它动了,所以就射歪了。”董明月也有觉着可惜。 “那是你射箭的速度慢了些,我大哥射出的箭,说射哪,就中哪。”其其格为她大哥感到一脸骄傲。 乌力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大王子的箭术这般了得?”董明月也听说过蒙国是马背上的民族。 “不信你过来看,我家的猎物,皮毛保存的最是完好。”其其格就拉着董明月去看他们的猎物。 看着一群人呼啦啦地凑成一堆,讨论射箭的技巧道力,六皇子觉着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他黑着脸,一甩衣袖,自顾走了。 董明月瞧他们的猎物果然都是一箭致命,射中的位置还都大体一致,顿时对乌力吉的箭术敬佩万分。 她是个直爽的性格,最是佩服有真本事的人。 其其格昨天愿赌服输的态度,也让董明月瞧着很顺眼。 一通接触下来发现,咋咋呼呼的其其格也没那么让人讨厌,她只是表达的方式太过直白,不懂得婉转含蓄为何物。 所以,很容易 让人产生误会,加上她美艳的外表,也让她在贵女圈中很不受欢迎。 来到京城那么久,除了负责招待他们的岭王妃,也就只有别有用心的朝华公主她们与她有所接触。 昨天,因为她输了比赛,朝华公主那边的人干脆不带她玩了,她就只能跟在大王子身后。 因为其其格喜欢七皇子的原因,朝华公主在她面前没少说薛小苒的坏话。 所以,昨天她才会说薛小苒配不起七皇子的话。 两个说话都直爽的姑娘混在一起,嘴里巴拉巴拉互通着情况,皇甫连辕和大王子竟然都插不上话。 大王子乐于见到其其格又交上了新朋友,于是,硬拉着九皇子去打猎,留下她们几个姑娘自己玩。 皇甫连辕苦着一张脸被大王子拉走。 董明月就唤上其其格,一道回了坡地上。 她们上坡的时候,薛小苒的手套已经钩得差不多了,抬眸一瞧,董明月沙慧娘身后居然跟着其其格,她眼珠差点瞪掉下来。 赵永嘉同样一脸惊讶。 昨个还在马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的,今天居然笑嘻嘻地走到一起了。 “小苒,郡主,你们看,我猎到火狐。”董明月笑得一脸灿烂。 火狐在北陵围场还是 比较少见的,就因为罕见,所以能在秋猎中猎到,就是一种好兆头,也难怪柳凤青非要争抢了。 沙慧娘踏着她的小鹿皮靴一路跑上来,一屁股坐到她们身旁就吧嗒吧嗒,把刚才狩猎的事情告诉了她们,当然,也顺带解释了其其格跟过来的原因。 竹席不是太大,坐不了很多人,董明月也不在意,直接坐到了草地上,其其格一瞧,同样盘腿坐了下去,两人就相视一笑。 赵永嘉和薛小苒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懵。 就算性格相投,两人的关系也转变得太快了些吧。 “德福县主,你们在干什么呢?”其其格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用奇怪的腔调问道。 薛小苒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起自己还与他们使团合作买羊毛线呢,这么一想,她就笑了起来。 “这是毛线钩的手套,刚好完工了,八公主要试试么?” 她把手套递了过去。 其其格一脸好奇地接过,“什么是手套?好像人的五个手指呢。” “就是套在手指上,用来保暖的。”薛小苒示意她把手张开,然后把手套给她套了进去。 “哇~” 好几声惊呼声同时响起。 其其格眼眸灼灼,泛出一片亮光,“这,这是 怎么做的?” 他们蒙国,冬季寒冷而漫长,最是稀罕保暖的物件,如果冬季有这种手套护手,外出的时候,手就没那么容易冻伤了。 “毛线钩的,呐,就是这种毛线。”薛小苒把毛线球拿给她看。 “哇,县主,这是怎么钩的,也教教我行么?”沙慧娘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 “行啊,你乐意学就成,你瞧,还可以钩袜子。”薛小苒指着赵永嘉手上的袜子。 沙慧娘和其其格又是一声惊呼,两人溜到永嘉郡主身旁,仔细观看。 薛小苒就朝董明月扬了扬眉,董明月嘿嘿一声,笑得有些讪讪。 她把想要让七皇子做驸马的其其格给带过来了,也觉着有些心虚。 “她说,七皇子既然是喜欢你的,那她就不会再缠着他了。”董明月在她耳边嘀咕一句。 薛小苒扫了眼兴致勃勃看钩袜子的其其格。 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挺好。 “她昨天的行为,是被朝华怂恿来的,朝华在背后可没少说你的坏话。”董明月打小报告。 薛小苒点点头,这并不意外。 “我觉着她虽然比较直白,不通世故,但人还是挺不错的,至少说话算话,也不矫揉造作,不是那种狡 猾善变的小人。” 董明月最讨厌像柳凤青、古沐瑶那种造作、虚伪、表里不一的人了。 面上是一朵小白花,实际一肚子坏水,还不如皇甫朝华这种,面色不善,实际也不善的人呢。 薛小苒听着,就忍不住笑,点头附和她的喜好。 她不也是这么觉着的么。 坡地上的气氛,一时就变得格外和谐友好。 等她们下坡往帐篷方向走去时。 诡异的阵容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昨天赛马场上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这才隔了一天时间,事情发展的态势,似乎开始反转。 朝华公主一行人瞧见的时候,脸色开始发绿。 这个其其格,不过是晾了她半天,她就改投敌营了?真是个毫无原则的蠢笨女人。 朝华公主咬牙暗骂,往身旁的罗思桐耳畔嘀咕了几句。 罗思桐瞧着一行春风得意的队伍,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走了过来。 “八公主,您这一早上去哪了?我们朝华公主一直在找您呢。”她一张微黑的脸带着勉强的笑意。 其其格闻言,眼眸一睁,“你们公主找我?先前打猎的时候,看到我怎么没说?” 直接耿直的打脸。 “噗”四周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五百三十三章 必须死 罗思桐大囧,她们一行人瞧见了大王子和八公主,却视而不见的呼啸而过。 皇甫朝华的脸也气得通红,这个缺心眼的蠢货,居然这么大咧咧说出这样的话。 “我,我们公主当时是没注意。”罗思桐勉强扯了个笑容,“八公主,您别生气,这不,朝华公主请您到帐篷里喝茶,您看……” 她话还没说完,八公主就摇了摇头。 “我不去,你们自己喝吧,一天到晚喝茶,还得费劲找茅厕。” “噗”四周笑喷的人更多了。 这个八公主说话实在是有些百无禁忌呀。 薛小苒掩着唇,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这个其其格实在太有意思了。 皇甫朝华的脸由红变绿,气得一口银牙要咬碎。 罗思桐回眸看了她一眼,她用力哼了一声,“既然八公主嫌弃我招待不周,那就让永嘉表姐和德福县主帮忙招待吧。” 毕竟是蒙国使团,她也不敢得罪狠了,她恨恨瞪了她们一眼,回了她的帐篷。 罗思桐赶紧跟上。 古沐瑶立在看热闹的人群后,眼眸阴冷地盯着前方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德福县主。 她没去狩猎,不想去,也没有心情。 府里来了个苏灵,堵得她胸口直疼,她派人查探 过后才弄清楚,那苏灵身份药王岭的人,为什么会跟了六皇子? 说到底,还不是德福县主容不下苏灵,苏灵遭到拒绝后,被色欲熏心的六皇子给勾住了,所以很快就换了目标,这不直接就住进了六皇子府。 一切祸害的源头,就是她。 她要是度量大些,把苏灵安置在七皇子府,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非要放那个娇柔造作的女人来恶心她。 古沐瑶深陷一种怨恨中,她如今的境况,非常很是不好。 兄长被关押在天牢,她好不容易进去看他,结果瘦了一大圈的他,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哭着喊着让她救他,还声嘶力竭地说,是李芳华害了他,让她替他报仇。 古沐瑶深感无力,他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还惦记着要找李芳华报仇。 李芳华手里捏着和离书,早就回了太尉府,进了太尉府后,基本就没出过门。 古沐瑶曾试着找她谈话,可太尉府直接拒绝,说是既然和离,就已经恩断义绝了,没什么话好说的,该说的话,在衙门审讯的时候,她已经都说过了。 就算她是六皇子妃,李芳华隐在太尉府避而不见,她也拿李芳华没有办法。 为了兄长的事情焦头烂额 ,在六皇子面前她却连一丝焦虑都不敢显露。 六皇子本来就不怎么想管古亦衡的事情,因为这事,夫妻两的关系已经有些冷淡,她要是再紧紧揪着不放,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如今又添了一个新宠苏灵,古沐瑶最近几日焦躁心烦,脸色难看到,脂粉都遮不住。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偏离的上一世的轨迹。 七皇子没死,武轩帝也活着,皇贵妃被囚禁,兄长被判了斩立决,酆王监国,而六皇子却还是六皇子,目前看不到问鼎大统之位的希望。 一切根源的转变,似乎就从七皇子没死开始。 他为何没死?因为他被一个女人救了。 那个女人就是德福县主薛小苒。 她要是死了,一切会不会回归前世正常的轨迹?这个念头一浮现,古沐瑶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是啊,把转变源头的祸害给解决掉,事情应该就能回转正常了吧。 她远远盯着那张笑容明媚的脸,嘴角勾起了一抹阴冷地笑。 这女人必须死。 但,不是现在,古沐瑶抿着嘴。 她手里现在能用的人太少。 冷一还有大作用,如今先把她大哥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还得等上一等,让这女人再多笑一阵子吧 ,哼。 她收回阴戾的眼神,换了副娇柔轻怜的表情,转身娉娉婷婷走回了她的帐篷。 六皇子也打猎归来了,她要趁着这几天,把他哄在身边,那些女人只是他取乐的玩物,她才是他的正妃,才会是他将来嫡子的母妃。 古沐瑶仰着她高贵的脑袋走了。 立在帐篷外的乌兰花,盯着古沐瑶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于是,趁着薛小苒走出帐篷的时候,在她耳畔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薛小苒听了,眉头轻蹙。 最近没怎么和古沐瑶打照面呀,她这么恨自己是为了什么? 为了连烜?可她都嫁给六皇子了,难道连烜要娶谁还得经过她的同意不成么? 薛小苒眯了眯眼睛,总觉得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难道是她揭发古亦衡奸杀三女子的事情,被古沐瑶知道了? 按理应该不会呀,除了连烜和石久没人清楚是她撞破的,就算是石久,他也不清楚她的身份。 如果都不是的话,她这么恨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做了什么事情,让古沐瑶这么痛恨自己呢? 薛小苒想不明白。 “她看您的眼神,就像一条剧毒的毒蛇一眼,阴恻恻的,可瘆人了。”乌兰花又补充了一句。 她个子高,视力好,把古沐瑶那变态的表情,瞧得真真切切。 薛小苒点点头,“我知道,你注意点就好,不要打草惊蛇了。” 她还是得注意点才成,背后有一条阴毒的毒蛇一直盯着她,去哪都得小心安全。 回到帐篷内,她的兴致明显比刚才低落了不少。 “怎么啦?”董明月瞥了眼就放下手里的毛线团过来了。 “没事,你确定要钩手套?手套被袜子难钩多了哦。”薛小苒打起精神,转移话题。 不要让这些无关的人,影响了自己的心绪。 “嗯嗯,要钩,冬日骑马的时候可以戴着,一定暖和。”董明月兴致很高。 “额,这么薄的毛线手套,下雪天戴着可不会暖和,要想下雪天能暖和,还得用皮子做的手套才会暖和。”薛小苒婉转的提了个建议。 董明月面上一喜,“能用皮子做?” “可以啊,就照着这个样子,让你家绣娘,用皮子缝制,里面最好是带毛的,就最暖和了。”薛小苒拿着自己做好的手套示意道。 董明月的眼睛一片明晃晃,赞叹道:“小苒,你懂得可真多。” 薛小苒干干一笑,不是她懂得多,是她们懂得太少了,所以才把她凸显出来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没空 临近正午,打猎的人群陆续归来。 武轩帝虽然没有亲自挽弓狩猎,但他身旁随侍的魏冥和李全德都是狩猎高手,随便哪个,只要往林子里走一圈,都收获颇丰。 所以,禁卫军们抬着一堆堆的猎物,堆放在帐篷前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都欢呼起来。 不少官员就溜到武轩帝身旁拍起了马屁,什么宝刀未老,雄风不减当年…… 走出宫门后的武轩帝心情一直不错,在山林里游了一圈后,兴致就更高了。 加上官员们溜须拍马,他更是乐得放声大笑。 秋猎的猎物会用于今晚的行宫的宴会,中午的饭食由行宫里的厨房送来。 整个狩猎活动,会持续到太阳落山。 饭菜摆上桌,薛小苒和赵永嘉没有马上开动,两人的帐篷离武轩帝的主帐篷不远,立在外面就可以看清主帐篷附近的情况。 半日没瞧见的连烜和濮阳轻澜,此时立在武轩帝不远处回话。 “老七呀,你怎么偷懒,一样猎物没猎到?你看老五、老六和小九,他们的猎物可都不少。” 连烜今日穿了身雨过天青色劲装,神情一脸淡然,“回父皇,儿臣负责围场内的巡防,没空去狩猎。” 他话一出口,武轩帝一张瘦巴巴的脸 就横睨了他一眼,“别拿这种借口来糊弄朕,巡防又用不着你亲自去,你就是偷懒,要不然,抽一点时间出来随便活动一下,都能是场上猎物最多的一个。” 武轩帝心情好,看到他那张熟悉的冷脸,也毫不介怀,反倒开始打趣他。 一旁的厉王脸色就变了。 “父皇,您瞧,儿臣半天时间猎了那么多猎物,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小瞧了儿臣。” 厉王不服气了,就算他比武比不过老七,可这狩猎靠的又不光是武技,他就不信,也比不过老七。 武轩帝就哈哈一笑,“不错,每次秋猎你都是狩猎最多的一个,今年怕是也不例外了。” 厉王仰了仰脑袋,一脸自得。 “那还不是因为,前些年老七都不在,没赶上时候。”六皇子瞧不得他那张狂样,就轻飘飘说了一句。 老七从前跟着裴神医东飘西荡的,经常不在京城,各种春猎秋猎活动,都很少参加,偶尔参加,也只是做做样子,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狩猎过。 厉王却不同,每次春秋猎都卯足劲,猎回一堆猎物,围场上最能出风头的就是他。 六皇子暗地妒忌眼红很多次。 “就算赶上时候,也未必就是狩猎最多的一个,狩猎靠的 可不光是武技。”厉王冷哼一声。 “那可难说,要不下午的时候,你们两人来个比赛,看看谁猎的猎物更多一些。”六皇子眼珠骨碌一转提议道。 “行,早上的猎物不算,下午重新记数,老七,咱们来比一场。”厉王对自己狩猎的本事很有信心。 “没空。”连烜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空气因为这一短暂而冷淡的词,变得有几分诡异的静寂。 厉王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瞪着他的眼睛像匹饿狼似的,凶狠又阴戾。 六皇子脸皮抽了抽,整个祁国,大约也只有这个老七敢这么直接下他们两人的面子了。 “咳,老七既然没空,你们下午就自己狩猎吧。”瞧着气氛诡异,武轩帝不得已做起了和事佬,“今天狩猎最多的人选,有赏。” 厉王和六皇子只能忍气应下。 “皇上,我大哥猎的猎物也很多。”一旁的八公主忍不住出声了。 武轩帝朝他们看去。 高大威武的蒙国大王子和高挑美艳的蒙国八公主身旁不远,堆放着不少猎物。 武轩帝的眼睛先在艳丽的八公主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带着几分遗憾转向了大王子。 要是放在从前,这么个妖娆妩媚的美人儿,说什么也 得收纳入宫里,一尝那迷人的滋味。 可惜,现在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武轩帝的视线停留在其其格身上太过明显,薛小苒离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他那种猥亵的眼神。 呸,这个老色鬼。 她心里暗骂一句,他后宫里已经收揽了那么多美女,看到年纪和他女儿一样小的小姑娘,还这么不知廉耻,看着真是让人恶心。 活该他被皇贵妃算计了去,要不是他从前那么好色荒诞,哪里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没有前事,也就没了现在的连烜,唉,果然还是脱离不了因果关系呀。 佛说,万事万物,一饮一啄,都在因果中。 那边,被人暗骂的武轩帝,正与蒙国大王子说着话。 乌力吉不仅猎物多,还都是一箭致命,毛皮保存得最为完好,武轩帝很是夸赞了一通,顺口又问了些蒙国近况,气氛一时倒显得颇为和谐。 武轩帝颇有兴致的把场上的猎物都看了一遍,在瞧见棕红色的火狐时,眼睛亮了起来。 忙问是谁所猎? 董明月大大方方站了出来。 武轩帝顿时盛赞她有乃父之风,不愧是董将军的女儿。 武轩帝向来看重辅国大将军,对待董明月也颇显慈眉 善目。 周遭一众人看在眼里,羡慕嫉妒皆有之。 另一边帐篷前的柳凤青,气得浑身直哆嗦,明明是她先看到的火狐,却让董明月捷足先登了,不仅害她在九皇子面前出糗,还抢去了属于她的风头。 她眼眸火星,恶狠狠盯着场上笑容灿烂的董明月。 武轩帝褒奖了董明月后,精神也有些匮乏,吩咐侍卫把猎物都送回行宫后,让李全德扶回了帐篷内。 四周的人群这才开始进食午膳。 “后面几天要一直狩猎么?”薛小苒端着碗问永嘉郡主。 “狩猎两日,第三日修整,第四日启程回京。”赵永嘉回答。 也就是说,五天的时间,来回的行程各占了一天,真正玩的时间只有三天,薛小苒点点头。 吃完饭,就是午间小憩的时间,下午接着狩猎,不少人帐篷都放下了帘子休息,养精蓄锐准备下午的活动。 薛小苒拉着永嘉郡主饭后散步。 她们绕到帐篷后,沿着密林边上走,树荫下,也有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们结伴闲逛,瞧见她们,都上前纷纷见礼。 两人就尽量绕开他们,往林子边上走。 “表哥~连烜~” 转过一棵大树后面,薛小苒一眼瞧见了立在斜坡上的两道熟悉身影。 第五百三十五章 你又了解 两个娉婷的身影,一个娇小一个高挑,仰头看向他们的眼眸都带着欣喜的光芒。 濮阳轻澜和赵永嘉的耳根同时微微泛红。 还有一个多月,两人就要成亲了,按理成亲前他们不应该见面才对。 不过,规矩什么的,都是死的,活人哪能让死规矩给束缚着。 薛小苒和连烜不也是即将成亲的未婚夫妻。 “咳,你们不去狩猎?”濮阳轻澜轻咳一声。 “我不会射箭,力气不够。” 薛小苒拿永嘉郡主的弓箭试过了,不知是她方法不对,还是力气不够,箭矢从她手里射出去都是歪歪斜斜的。 瞧她说得理直气壮,濮阳轻澜忍不住哂笑。 “不会射箭,还敢在山林里乱跑,真是怀疑你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会在山林挖到回心菇。” 他的话一落,赵永嘉就嗔了他一眼,“这样和你表妹说话,合适么?” 濮阳轻澜脸上有些讪讪,目光不敢在她姣美的脸上过多停留。 走了狗屎运的薛小苒倒是不以为意,反倒哈哈笑了起来。 “确实是走了狗屎运了,那天因为要赶走一条大蟒蛇,它正好钻到了长着回心菇的坑洞里,那回心菇红得发紫的样子实 在太过诡异了,想不注意到它都难。” 赵永嘉一听,吓得有些花容失色,“你为什么要赶大蟒蛇?” 蛇呀,她不害怕么? 薛小苒看了眼连烜后,嘿嘿一笑,“因为它霸占了一整窝野鸭蛋,我气不过,捡了一根很长的树枝,就把它赶走了。” 连烜想起了他们在丛林里的那段日子,看着她的眼眸不禁柔和起来。 “野鸭蛋?”赵永嘉懵,蛇与野鸭蛋有什么关联? “蟒蛇没毒,不用怕它,离它远些就成了。”薛小苒笑着摆摆手。 “没毒,它也是蛇呀。”赵永嘉脸色有些发白。 “哈哈,没错,没毒它也是蛇。” 果然和她一开始的想法一模一样,薛小苒大乐。 濮阳轻澜就睨了她一眼,“行呀,还会分辨哪种蛇有毒没毒。” 薛小苒扬起傲娇的小脑袋,“那是,当时没把那条蟒蛇捉去炖汤,已经算是便宜它了。” “嘿,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濮阳轻澜笑着和她斗起嘴来。 “你们从前在药王岭,也没少霍霍蛇好么。”薛小苒睃了他一眼。 “我们多数用来烤着吃,炖汤的时候可不多。”濮阳轻澜说着说着,有点怀念蛇肉的味 道。 薛小苒突然朝他挑了挑眉,“表哥,你和风扬晃悠到南边,有没有尝过那边的炸虫宴,蜂蛹、蚂蚱、蝎子、蜈蚣、蜘蛛……” 她话没说完,衣袖就被人给拉住了。 “别讨论这种问题,上面有棵栗子树,你要去瞧瞧么?”连烜瞥了眼赵永嘉发白的脸,抿着薄唇,把薛小苒往山腰上拉。 “……” 你都拉着我走了,还假装问我的意见,薛小苒心里嘀咕,脚上老实跟着他往山腰上走。 “伯昀,蝎子、蜈蚣能吃?”身后传来赵永嘉有些发颤的声音。 “咳,能吃是能吃,不过,吃的人不多,只有西南少部分地区吃这些东西。”濮阳轻澜瞪了眼薛小苒的背影,放柔声音解释。 “你,你吃过?”赵永嘉有些不敢相信,那些毒虫真的能吃? 濮阳轻澜嘴角的笑有些干,他还真吃过。 “表哥肯定吃过——” 已经往上一段路的薛小苒,转回头笑嘻嘻地嚷了一句。 按着濮阳轻澜的性子,虫宴什么的,肯定是小意思,有毒没毒他清楚得很。 濮阳轻澜噎住,没好气地瞪着她。 赵永嘉掩唇惊呼。 薛小苒哈哈大笑。 连烜无奈摇头,原 本拉着衣袖的大手,直接握上了她的小手。 “你吃过虫宴?” 竟然还敢这么大咧咧说出来,没瞧见永嘉的脸色都吓白了么。 薛小苒笑嘻嘻摇头,“我吃过烤蚂蚱,别的没尝过。” 他们村里以前有那种青头大蚂蚱,老是咬菜园里的菜叶子,他爷爷没事就逮几只大蚂蚱回来串起来烤着吃,小时候不大懂,也不会害怕,跟着吃过不少次。 烤蚂蚱……连烜抿了抿唇。 “你没尝过么?”薛小苒转头好奇问他。 他以前也跟着他师父走南闯北的,应该见过吧。 连烜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只牵着她往窄小的山道上走。 “嘻嘻,肯定尝过,不是蝉蛹就是蝎子。” 一瞧他的样子,薛小苒自顾笑眯眯猜测。 “你又了解?”瞥见她有些得意的脸,连烜忍不住问。 “因为这两样比蜈蚣、蜘蛛更让人接受一些。” 如果是她,她会蝉蛹和蝎子。 连烜嘴角一抽,他可没那种感觉。 想起从前,他被师父和师兄逼着吃虫宴的狼狈样,连烜抚了扶额头。 “你看,那是一棵栗子树。” 他干脆揽住她的腰,几个跳跃,站到了半山腰一块凸起的大 岩石上。 果然是一棵栗子树,泛黄的毛刺刺挂满了枝头,地上也开始有掉落的果实。 “好多板栗呢,可惜呀,都要烂在山里了。”薛小苒有些惋惜,“这附近没猴群么?猴子应该会喜欢板栗吧。” “就算有,也被狩猎的人群惊得躲起来了。”连烜又指着不远处,“看,那边有菊花丛,我带你过去看看。” 说着,大手揽起她的纤腰,纵身一跃。 带着菊花芬芳的秋风从耳畔呼啸吹过,薛小苒环抱着他宽绰扎实的肩膀,享受着飞跃在半空中的那种自由畅快的感觉。 直到两人落地,她还依在他怀里不愿动弹。 连烜垂着一双黑眸,瞧着依偎在怀里娇小的人儿,手上的劲道不由紧了紧。 坡上一片金灿灿的野菊花开得正娇艳,山风轻拂带来阵阵菊花香气。 “这里好漂亮哦。”站在半山腰的菊花丛中,遥望远山延绵,层林叠嶂,心胸都变得开口起来。 山脚下的空地上是一片大大小小的帐篷,午休的时间活动的人影并不多,看似一片宁静安然。 不过…… 薛小苒乎眨了一下眼睛后,突然半眯起来。 “连烜,你瞧,那是不是厉王?” 第五百三十六章 要动手就得一击致命 隔得有些远,薛小苒看得并不是太真切,只瞧见一道佛头青的身影蹿进了右边一处密林里。 今天穿这个颜色衣裳的,好像只有厉王。 连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身影已经没入林林中。 “那个颜色的衣裳,应该就是他,大中午的,他偷偷摸摸干啥呢?”薛小苒觉着有猫腻。 连烜眯着眼睛想了想,把她扶正站好,随即唤了一声, “冷三,潜过去看看。” 远处的一棵树木上“哗哗”一动,然后没了声息。 薛小苒一时目瞪口呆。 冷三居然一直跟在他们,那岂不是…… “冷三一直跟在后面?”薛小苒抬头,眼中眼藏不住的惊愕。 “……你们突然跑过来。” 他没来得及让冷三离远些,连烜抿了抿薄唇。 薛小苒脸颊飞起两团红云,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后退两步,“那你不会提醒我一下呀。” 刚才她还窝在他怀里半响,真是太丢人了。 薛小苒伸手抚住烧红的脸颊。 “咳,冷三有分寸,不会盯着这边瞧的。”连烜无奈。 “你在外面的时候,冷三一直跟着?”薛小苒问。 “嗯,有暗卫会跟着。”不一定是冷三,他们这样的身份,离宫后身旁定然会有暗卫护着。 薛小苒顿时警惕,左右看了一眼, “那,那个冷五还是冷七,是不是也跟在我身后呢?” “在下面候着呢。”连烜往山腰下指了指。 薛小苒抿了抿唇,因为最近比较少出门,她总是下意识忘了身后跟着个暗卫。 “郡主身后也跟着暗卫?” “没有,永嘉出门会带护卫,没有隐在暗处的暗卫。” 皇室成员也不是每个成员都会带着暗卫的。 “那,我出门也带护卫好,你把暗卫召回去吧,他躲在暗处,我有时候老忘了有人盯着。” 万一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被瞅见,可不就没脸了么。 连烜知道,她是不习惯,他想了想,“过阵子吧,等咱们成亲后,外面现在不太平,有暗卫跟着我放心些。” 薛小苒想到先前古沐瑶阴戾的那张脸,也只能点点头了,外面确实不太平,不能拿安全开玩笑。 她还是自己在外注意些行为举止吧。 冷三去的时间有些久,连烜带着她慢慢往山下走去。 “小磊去书院了,我都没能送他一送。” 薛小苒絮叨着,这两天小磊正好开学,偏偏她得外出,不能亲自送他去上学。 “有杜山陪着呢,不会有事的,小磊也是大孩子了。” 杜山就是专门挑出来陪读的书童,人很机灵,有什么注意事项会提醒薛小磊的。 薛小苒点头 ,“咱们是不是得在这边过重阳节了?” 她算算日子,一行人是赶不过去了。 “重阳登高祭祀后就回京城。” 武轩帝性格向来恣意不羁,就算秋猎的日子与重阳重合,他也不以为意,有言官反对,武轩帝就直接让留守在京城的酆王、岭王和顺王领着群臣祭祖。 两人说着话,冷三回来了。 那身影果然是厉王,他溜进密林的目的,让薛小苒很是吃了一惊。 “确定是两人私会,不是厉王见色起意?”连烜沉声问了一句。 “是,属下虽然离得远,可那季嫔脸上没有意外,也没有紧张,表情高兴娇羞,两人应早就有了私情。” 冷三平淡的声音缓缓陈述。 厉王身旁有厉害的暗卫跟着,冷三也只能潜伏在稍远的地方探查,所以没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果然有奸情呀。”薛小苒惊叹,“可季嫔一直身居宫内,厉王是怎样勾搭上季嫔的。” 连烜睨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冷三,“这事我知道了。” 冷三微微躬身,消失在两人跟前。 “不去抓奸么?”薛小苒有些兴奋。 抓住了两人,厉王大概就完蛋了吧,居然敢对自己老子的小老婆下手。 “大白天的,抓什么奸。”连烜捏了捏她兴奋得有些发红的脸。 薛小苒楞了 一下,“可素,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后面就不好找时机了吧。” 她脸被他捏着,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要动手就得一击致命,不能让他有翻身的机会。”连烜的语气冷如冰刃。 厉王其人,好色贪欲的本事比武轩帝有过而无不及,这毛病在武轩帝的眼中更本算不上毛病,他向来认为贪杯好色才是正真的男人。 这次也是因为病得半死,他才勉强把色这一字给戒掉了。 果然不是捉奸在床证据确凿是扳不倒厉王的。 两人下到坡处,濮阳轻澜与赵永嘉不知去了哪里。 “他们呢?”连烜朝坡下尽职立着的清宁问话。 “濮阳公子捉了只画眉鸟,帮着郡主拿回帐篷去了。”清宁回话。 “画眉?表哥居然这么有情趣。”薛小苒掩唇轻笑。 先前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躲着永嘉郡主,如今,关系确定后,还懂得给人家抓画眉了。 “你喜欢?”连烜在她笑盈盈的脸庞上扫了一圈。 “我不喜欢。”薛小苒懂得他的意思,她要说喜欢,他肯定就去抓几只给她养着。 家里有阿雷,要是养鸟,那泼猴非得把鸟儿吓死不可。 还是让鸟儿在山里自由自在活着吧。 “我先回去了,你忙你的吧,下午是不是要去狩猎?” “你有想要的猎物?”连烜却反问。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没有,不过,你要打到猎物,我一定赏脸多吃一点。” 她笑嘻嘻往山下走去。 连烜瞧着她轻快的身影,嘴角微微翘起。 午休一过,帐篷内外又热闹起来,众人准备好弓箭和箭矢,兴致勃勃地开始进山。 连烜牵着踏雪出来的时候,马鞍边上悬挂的弓箭和箭矢让一群人都盯住不放。 “哈,老七,你不是说下午没空打猎么?这弓箭又算怎么回事?”厉王洪亮的嗓音在帐篷四周回荡。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连烜身上。 “父皇下午不去狩猎,自然就抽出空来了。”连烜面色无波,缓缓把佩剑系在腰间。 武轩帝早上进了一圈山林,累得够呛,下午就不打算去了。 “哈哈,好,老七,多打些猎物回来,让他们好好瞧瞧。”武轩帝当然不会小瞧了他的本领。 “儿臣遵旨。”连烜好整以暇,翻身上马。 动作之潇洒,让围观的女眷们一阵惊呼。 厉王眼皮一跳,狠瞪了他一眼,“老七,既然如此,咱们下午就来比试一遭,看谁猎到的猎物多。” 骑在马背上的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马鞭一甩,踏雪飞驰而去。 厉王气得脸皮就是一阵哆嗦。 第五百三十七章 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六哥,咱们也去凑热闹吧,看看下午谁猎到的猎物多。”皇甫连辕兴奋起来,从侍卫手里牵过他的黑旋风。 “……” 六皇子沉着一张脸不想回应。 他是一群皇子里武技最差的一个,向来自诩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在朝廷上也是亲文官远武官,因此得到一群刻板守旧的迂腐文官拥护。 每次春猎秋猎,对于打猎能力不强的六皇子而言,都是比较难熬的时间。 偏生眼前这个不识趣的皇甫连辕,还提议什么比赛,他一点都不感兴趣,好么? “九殿下,乌力吉与你们一比。”乌力吉铁塔似的身形站了出来。 八公主兴致盎然地跟在他身后。 “好,大王子,咱们收工的时候比比,谁猎的猎物最多最重。”皇甫连辕志得意满地大笑, “父皇,且等着儿臣把最大最好的猎物呈献上来。” 武轩帝被小儿子的大口气逗得哈哈大笑,“很好,父皇等着。” 皇甫连辕雄赳赳气昂昂地翻身上马,临行前偷偷瞥了眼董将军家的帐篷,却没发现董明月的身影,他有些失望地走了。 大王子这边的人马也准备妥当,一行人声势浩大地离开了帐篷区。 六皇子见状,只得咬牙跟了上去。 就算知道要输,也得把 面上功夫做全,不能输得太难看不是。 打猎的主要人群一走,帐篷附近一下就清冷了许多。 董明月拉扯着薛小苒她们出门。 “郡主,往年狩猎您收获也不少,今年一动不动可不好,您和我去打猎吧,让慧娘陪着小苒玩。” 她凑到永嘉郡主身旁嘀嘀咕咕。 沙慧娘战斗力太差了,还不如永嘉郡主呢。 赵永嘉考虑了一会儿点头,也罢,来一趟围场,空手而归是不大好。 于是,这次赵永嘉与董明月去狩猎,沙慧娘和薛小苒再次坐到了坡地上。 “看来回去得练练箭术才行。” 瞧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薛小苒叨咕一句。 以后这种狩猎的场合大约不会少,她总不能每次来了都作壁上观吧。 她观察了一下,大部分女眷还是会亲自跑一圈山林做做样子的,猎上一两只野鸡或者野兔,有了收获便回歇脚的帐篷内喝茶闲聊了。 会兴致勃勃追着猎物满山跑的,多数都是年轻活泼,精力充沛的少男少女们。 “练箭胳膊会疼的。”沙慧娘蹙起了好看的秀眉。 她骑射的课业都不好,每次练习射箭她的胳膊都要酸痛一天。 薛小苒点头,“射箭要耗费很大的力气,胳膊疼也不奇怪,多加练习可以用技巧避开 体力的损耗吧。” 回去弄个射箭场地,每天早上练习一段时间,下次再有狩猎的活动,就不用这么干坐着了。 “兰花,你去练习骑马吧,早上已经骑得挺不错了。” 乌兰花力气大,体力好,马术练习时间虽短,但很快能掌握到其中的技巧。 “县主,兰花骑马的要领已经掌握得很好了,奴婢就不用跟着去了。” 清宁左右看了两眼,野外之地,容易有意外情况发生,她不该离县主太远。 “是啊,我已经能自己上下马了,不用清宁跟着了。”乌兰花立即点头。 薛小苒看了她们两眼,“去吧,小心点,别骑远了。” 乌兰花笑眯眯点头,牵着云青往不远处的平地走去。 瞧她居然还管丫鬟骑马的问题,沙慧娘有些稀奇。 当然她没有过多探究,毕竟她们的交情还没到达很深的程度。 她盘腿坐下,拎出从她们这边蹭到的毛线和钩针,开始认真地向薛小苒请教钩袜子的技巧。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悠闲自在。 可惜,也许是她们太过悠哉,让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所以,山坡上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朝华公主领着一群少女们拍马上到了坡地,薛小苒和沙慧娘只好从竹席上起身见礼。 “哈 ,瞧瞧我们看到了什么,居然有人跑到狩猎场做女红来了。” 朝华公主虽然不知道她们手里那些线和钩是干嘛用的,不过,肯定是女红之类的活计。 “慧娘,虽然知道你的骑射不好,可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吧。” 一旁的罗思桐也故意夸张地惊呼出声。 沙慧娘的脸颊有些涨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薛小苒对上一群衣着鲜亮的少女们,面色毫无波动。 朝华公主瞧着不由暗自眯了眯眼,这表情,居然和她那高冷肃穆的七哥有几分相似,真是让人讨厌。 “谁规定在狩猎场就不能做女红的?”薛小苒好整以暇,“皇后娘娘那边带着绣棚的娘娘公主可不少呢。” 薛小苒特地留意过,那些嫔妃和成了亲的公主们早上做做样子骑马溜达一圈后,多数回了帐篷处歇息,也有那么两三个闲着无趣,绣起了丝帕或打起了络子。 她的话一落,朝华公主的喉咙就哽了一下。 “那些是成了亲的妇人们才会做的事情。”罗思桐立马找到突破口。 朝华公主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罗思桐得意地扬起了一张微黑的脸。 “哦,罗小姐是对成了亲的娘娘与公主殿下们有什么意见么?” 想要看她笑话,先看看自身本事 硬不硬再说,薛小苒盯着罗思桐似笑非笑。 罗思桐背脊一凉,那抹得意就僵在了脸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以后难道就不会成亲么?居然会说出那是成了亲的妇人们才会干的事情,啧啧,这是看不起成了亲的妇人们么?” 薛小苒从容自若地继续追击。 一旁的沙慧娘眼里泛着崇拜的光芒。 罗思桐脸色吓得刷白,这话虽然是对方歪曲了她的意思,可要是传出去,她也没法做人了,罗思桐下意识转头看向朝华公主。 她们身后的几名贵女有些面面相觑。 朝华公主羞恼不已,心里暗骂一句废物,“咳,德福县主,你不要曲解了思桐的意思,她明明是说,你的身份与她们不同,在狩猎场上做女红未免有失你的身份。” 薛小苒嘴角一翘,面上故作天真道:“我和她们没什么不同的呀,我已经是你七哥的未婚妻了,再过两个月,你就该改口称呼我七嫂了呢。” 她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 对面一众少女都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让朝华公主改口叫七嫂。 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皇甫朝华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气得一口银牙想要被咬碎。 第五百三十八章 你脑子才有毛病 四周的气氛呈现一种诡异的静谧。 皇甫朝华深吸了一口气,瞧着对面那张状若无害的脸,勉强挤出了一抹笑脸。 “德福县主,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了。” “早么?也就两个多月时间,到时候,你们应该都会出席我们的婚宴吧,哦,公主到时候可能不能随便出宫,不过不要紧,你可以提前祝福一下我们。” 薛小苒脸上带着得体地笑,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我气不死你。 皇甫朝华的脸果然越发难堪,她咬牙切齿低吼了一声, “德福县主,我们是在说你们在猎兽场地上做女红的事情,不要把话题转到别处去。” 薛小苒耸耸肩,一脸不以为然, “我们不觉着在围场做女红有什么不妥的啊,人嘛,十指都有长短,何况兴趣爱好呢,你们喜欢打猎是你们的事情,我们喜欢做女红是我们的事情,公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话,也不能这么说,应该在什么场合就做什么事情才对。” 皇甫朝华嘴巴有些干,干巴巴憋出一句。 “那,公主殿下,您的意思是,在卧房只能睡觉,不能喝茶?在茶室只能喝茶,不能吃点心?围场 那么大,我们做女红也没干扰到任何人,反观各位,不去狩猎,反过来指责我们的不是,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薛小苒噼里啪啦一通看似讲道理的话,把对面一群少女差点绕懵。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骑射差,不会打猎。”皇甫朝华身后有个少女憋出了一句。 “我们骑射差,又如何呢,人无完人,何况是兴趣爱好呢,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样样都精通,十项全能呢,你,琴棋书画都很厉害么?那还有厨艺、刺绣、茶道、园艺那些,每一样都行么?” 薛小苒对着那少女就是勾唇一笑,她调整了一下语调, “会做菜么?会绣花么?会泡茶么?会养花么?你看,总有几样是不会的吧,你们都不会,凭什么指责我们骑射差呢,再说了,我们骑射差碍着你们了么?一群人围着我们叨叨不停,看来一会儿得找皇后娘娘问问,在围场里,有规定不能做女红么?” 好,好吓人,那少女脸色发白地咽了口唾沫,缩回了皇甫朝华的身后。 谁叨叨不停,不是你自己么? 皇甫朝华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可让她这么灰溜溜走掉,她又不甘心,脚下硬是 不肯移动。 她不动,旁边的少女当然也不敢动。 罗思桐刚才被怼了之后,也不大敢吱声了,生怕这个德福县主又给她脑袋上扣帽子。 一旁的沙慧娘抿了抿唇,这朝华公主越来越过分了,她们坐在这钩毛线干她们何事。 瞧她们依旧杵在原地不走,薛小苒有些烦躁,白费了她那么多口水,看来她得使出王炸了。 薛小苒假装不经意一转头,然后, “啊——蛇呀——” “……!?” 所有少女们的眼睛齐刷刷看过去,离她们不远的一处岩石大缝隙中,一条黄黑交错斑纹的蛇高高立起了脑袋,“嘶嘶”吐出了鲜红的蛇信子。 “啊——蛇啊——” 尖叫声整齐响起起,然后,立时作鸟兽散。 一群人呼啦啦跑了老远。 沙慧娘也吓得想跑,但她瞧见薛小苒不动,忙伸手想拉她一起跑,“县主,快跑!” “别怕,那就是条菜花蛇,没毒的。”薛小苒冲她咧嘴一笑。 “……” 沙慧娘傻住。 蛇,不是有毒没毒的问题吧? “我给你捉起来看看。” 薛小苒瞥了眼坡下惊魂未定的少女们,嘴角露出了恶作剧地贼笑。 “啊?别、别,县主, 别去。”沙慧娘惊得都结巴起来。 薛小苒朝她神秘一笑,走了过去。 她们的护卫此时已经用木棍把蛇敲死了,根本没啥可怕的。 薛小苒随意捡了根长木棍,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起了死蛇,让其尸体暴露在外,蛇不小,足足一米多长,分量还挺沉,挑起来的时候,薛小苒用了两只手。。 “啊——” 下面那群少女果然又失声尖叫起来。 “大家不用害怕,蛇呀,全身都是宝,蛇肉美味,可以做佳肴,蛇胆、蛇皮、蛇骨、蛇毒都是药材,整条蛇还可以用来泡药酒服用,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呢。” 她挑着蛇,笑眯眯地一一解释。 一群少女吓得脸色刷白。 “公主,她,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呀?好吓人呀。”罗思桐咽了口唾沫后,颤着声音道。 朝华公主也白着一张脸,她还没来得及表态,上面的薛小苒就毫不客气的训斥起罗思桐, “你脑子才有毛病呢,懂不懂一点医药常识啊,知道我表哥是谁不?濮阳神医听说过不?要是不信,你去问问他,我刚才说的,哪一点错了?” “还有啊,罗小姐,你身为将门虎女,居然连条蛇都怕, 单是这一点,你就比不上明月。” 薛小苒挑着蛇往前几步,吓得人群又后退几步。 事后的董明月听了她的话后,嘴巴微张,嗫嚅半天道:其实,她也挺怕蛇的。 而此时的罗思桐,一张脸被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一双眼睛恶狠狠瞪着坡上的人。 罗思桐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拿董明月与她做比较。 同是将门虎女,个子没她高,长得没她好看,武技没她厉害,亲爹都比她爹矮一大截。 就是因为这样,她最是讨厌董明月不过了,样样比她强不说,董家一家人还都像宝贝一样的护着董明月。 “不服气呀,那你拿着蛇试试胆量。”薛小苒瞧她眼里喷火,挑着晃悠悠的死蛇就往坡下走。 “啊——” 尖叫声四下散开,一群人跑的跑,上马的上马,没一会儿,人群就消失在坡地下了。 “小样儿,治不了你们。”薛小苒压着笑声,把死蛇和木棍扔过一边。 心情愉悦地转身往坡上走。 就瞧见几张呆若木鸡的脸。 “没事,她们走了,耳根清净了。”薛小苒拍拍手,走回竹席旁。 “县主,你真的不怕蛇呀?”沙慧娘颤着声音问。 第五百三十九章 走,告状去 “以前怕,现在还好,没毒的蛇其实也没啥可怕的。”薛小苒笑眯眯的,心情大好, “慧娘,你说,她们这么怕蛇,还敢进山打猎,是不是很矛盾呀。” “她们骑在马背上,又有护卫跟着,遇到蛇自然会有护卫赶走。”沙慧娘心有余悸地瞟了眼坡下的死蛇。 “哦,原来这样,难怪,拿着条死蛇也害怕。”薛小苒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不管她们了,清宁,我渴了,刚才说话说太多了。” “……” 你也知道话太多了呀,沙慧娘有些哭笑不得。 清宁从带来的篮子里,倒出了茶水。 薛小苒接过,咕噜噜喝了下去,“哎呀,舒服。” 沙慧娘也接过清宁递过来的茶水,小口小口喝了半杯,她刚才太紧张,也口渴了。 “怎么会突然有蛇出现呢?” 明明护卫们都检查过了。 她依旧有些紧张地四处看了看,生怕哪里又冒出一条冰凉凉的爬行动物。 “大概是躲在石头缝里,没被发现吧,刚才人多嘈杂它也被吓出来了。” 薛小苒在皇甫朝华她们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瞧见的时候,心里就嘀咕,这群女的要是没事找事,她就拿菜花蛇吓她们一 通。 果然,派上用场了。 薛小苒心胸舒爽,摆摆手朝沙慧娘示意,“过来坐,别理那些沙雕,咱们继续,我要把剩下那只手套给钩出来。” 沙雕又是什么?沙慧娘一脸懵懂地坐下,接过被塞进手里的毛线和钩针。 董明月和赵永嘉回来的时候,打了不少猎物,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不在猎物上。 那条死蛇还被扔在坡下一角,她们与朝华公主对上的事情,两人都听说了。 “朝华公主她们到处跟人说,你脑子有毛病,居然说蛇一身都是宝,拿着死蛇吓唬她们,说你精神有问题,配不上七哥什么的,蔫坏蔫坏的,气得我呀,真想上去把她们打一顿。” 一回来,董明月就赶紧跑到薛小苒身旁。 “小苒,这事,你得注意点,她们四处抹黑你,对你的名声可不大好。”赵永嘉忧心。 “还没完没了了。”薛小苒啧了一声。 “县主,这可怎么办才好?”沙慧娘大吃一惊,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明明是她们没事找事,还要往你身上泼脏水。” 薛小苒想了想,站起了身子,“走,告状去。” 告状?跟武轩帝告状? 几人面面相觑,这,这 好么? 薛小苒可不管,她让护卫把死蛇带上,一行人往回走。 朝华公主一群人也都回了帐篷处,此时,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用想,就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内容。 薛小苒冷笑一声,拿过护卫手里的死蛇,蛇头被野芋叶包裹着,长长的蛇身露在外面。 皇甫朝华正坐在嫔妃和公主群里,控诉着薛小苒吓唬人的行径,众人听了都惊呼连连。 “我们不过是想让她们跟着一起去打猎,没想到德福县主居然是那样的人,说什么蛇一身是宝,还拿死蛇来吓唬我们,哎呦,现在想起来,腿都还打颤呢。” 皇甫朝华用丝帕掩着唇作一脸恐慌样。 “朝华,也是你不对,如果不去找那样的人玩,不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古沐瑶同样掩着唇,看似责怪她,实则认定了薛小苒脑子有病的事情。 厉王妃坐得离她们稍远,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很好,姑嫂两人齐心协力一起抹黑德福县主。 她作壁上观,看她们斗法好了。 呵呵,以为老七是好惹的么?他看中的人,也不是个傻的,会任你们往她身上泼脏水。 鹬蚌相 争,渔翁得利,两边斗个你死我活最好不过。 厉王妃嘴角带着看戏的浅笑。 有那稍微年长些,有阅历的公主,犹豫着开口说了一句,“蛇确实是可以拿来做药的。” 皇甫朝华闻言,瞥了她一眼,又委委屈屈道:“那也不能拿死蛇吓唬人不是。” 众人就一阵安慰。 皇甫朝华远远瞧见薛小苒她们归来,眼里就露出了得意之色。 哼,敢吓唬她,就要承受她的怒气。 咦?她、她、她把那条死蛇拿回来了?这次居然直接用手拿? 皇甫朝华的眼睛越瞪越大。 她,她想干嘛? 皇甫朝华紧张到心跳加速,慌里慌张的从座位上起来,迅速躲到了人群后。 而那些在别处说着薛小苒坏话的少女们,也吓得脸色发白,甚至有一两个都尖叫起来。 纷纷手忙脚乱地蹿了起来,四处寻找躲避的地方。 帐篷附近一时,乱乱糟糟,喧杂不已。 武轩帝和濮阳轻澜,还有一个胡子有些发白的官员坐在主帐篷边上打着扑克牌。 听到四处慌乱的声音,同时抬起了头。 然后,就看见薛小苒拎着死蛇径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 这是个什么状况? 她 拎着条菜花蛇干什么?濮阳轻澜有些发懵。 四周的人群也有些发懵。 德福县主拿着条死蛇去见圣上,难道是把蛇当做她的猎物献上去么? 朝华公主见她没有拿着蛇冲自己来,就松了口气。 可瞧见她拎着蛇,往武轩帝方向走去,又隐隐觉着有些不安,好像事态的发展方向有些不对劲。 薛小苒在离主帐篷三丈之外被拦了下来。 魏冥看着这个拎着死蛇面不改色的姑娘,眼皮轻跳了一下。 “德福县主,您这是……?” “魏首领,我要求见圣上。”薛小苒已经从连烜那知道了魏冥的身份。 因为有一路同行前往药王岭的情谊,薛小苒朝他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 魏冥瞧着这张笑容甜美的脸,再扫射到她手里拖得长长的死蛇,一时有些犯难。 “魏冥,让她过来吧。”武轩帝的声音从主帐篷旁传了过来。 武轩帝好奇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手上。 他没瞧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条无毒的菜花蛇。 武轩帝年轻的时候,常年在外征战,也是见过各种蛇的,有毒无毒大致上分得出来的。 她拿着一条无毒的菜花蛇要干嘛?武轩帝还真的很好奇。 第五百四十章 踢到铁板了吧 “德福参见皇上。”薛小苒把蛇放过一边,恭敬行礼。 “免礼。”武轩帝这是第二次见到她。 瞧她一路神情镇定,态度从容,对上自己的眼神,也没有慌乱躲避,着实胆识过人。 薛小苒今日穿的是芙蓉色的骑装,浅色系列的衣群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清雅娴静,清丽有余,艳色不足。 算不上顶尖的美人儿,但她瓷白的肤色,娉婷的身姿,以及灵动的双眸,都给她增色不少。 武轩帝瞧着,不由点了点头。 老七这媳妇儿,也挺不错的,这气度胆识,一点不比京城里的贵女们差。 “小苒,你拿条菜花蛇干嘛?”濮阳轻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一旁花白胡子的官员同样一脸好奇。 “皇上,我是来告状的。”薛小苒一脸肃然,说出的话却让四周都哗然。 躲在人群后的朝华公主,被这句话猝不及防击中,她嘴巴大张,不敢置信地看着立在武轩帝前面不远的薛小苒。 她的另几个跟班,也同时吓白了脸。 这,德福县主,也太夸张了吧,这么点事情,居然直接上升到告御状的程度。 武轩帝却瞧着她一张面色无波的脸,颇 感有趣。 难道是被老七传染了,这种神情,与老七还真有几分相似。 “哦,告状的话,与这条蛇有什么关系呢?” 武轩帝负着手,兴致勃勃地绕到死蛇身旁。 “回皇上,有关系的,今天我的护卫打到了一条这条蛇,然后我跟有些人说,蛇浑身都是宝,蛇肉美味可口,可以做佳肴,蛇胆、蛇皮、蛇骨、蛇毒都是可以治病的药材,她们不信,还到处说我有毛病,我很生气,当然得来告状了。” 薛小苒指着蛇,面无表情却声音清亮地问濮阳轻澜, “表哥,你说说,我刚才说的话,有哪句是不对的么?” “……” 濮阳轻澜嘴角一抽,她说的确实没错,可是,这种菜花蛇的品种,就算捉住了,多数也只会是一锅龙凤汤,很少用来做药材。 当然,他也不会犯傻明说,没瞧见她表妹那张脸,已经快得小七真传了么,除了缺少些气势,还真有那么些唬人。 “咳,表妹说的,当然是真的,蛇从头到尾都可以做为药材,可以用在很多症状之上,比如,蛇胆能搜风祛湿,明目益肝,止咳化痰等,蛇皮可以治疗风火牙痛、白癜疯 等,蛇血可以治疗关节痛和变形……” 濮阳轻澜面色一正,用他字正腔圆的声音,开始大声普及医药知识。 “……” 四周的人群居然安静地听完了一段,关于蛇,全身上下有什么用处的演讲。 “咳,那个,是谁那么没常识,蛇能入药都不清楚?还敢大言不惭说德福县主有毛病的?” 武轩帝被迫听了一段冗长的医药知识,就想着赶紧把得罪人的罪魁祸首揪出来。 朝华公主下嘴唇都快要咬出血了,她的腿像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出去。 厉王妃站在一旁,瞧着她惨白的脸,只觉着暗爽。 厉王在老七那里吃过多少次亏了,以为他看中的女人,会是个善茬么? 踢到铁板了吧。 古沐瑶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尽量离皇甫朝华远一些,省得一会儿把她也牵连进去。 另一边的罗思桐一张微黑的脸上,唇上的血色尽褪,小腿已经打着哆嗦了。 这个德福县主为什么会这么大胆,就这么点小事也敢闹到皇上前面去,就不怕皇上治她的罪么? 赵永嘉几人同样面面相觑。 谁都没料到,薛小苒的胆子会这么大,说告状就真告 状。 瞧见没人应答,武轩帝眼眸一扫,帝王之威无形散发出去。 他当了二十多年最高掌权者,现在虽然病弱,可那种通身的上位者气势,还是非常强势的。 薛小苒神色不变,只用余光瞄了眼皇甫朝华的位置。 “父、父皇。”皇甫朝华最终咬牙走了过去。 武轩帝眉头一蹙,他对自己膝下的女儿并不太上心,可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她,“朝华,是你跟人说德福县主有毛病?” 瞧着父皇脸上很不好,皇甫朝华连忙垂着脑袋认错, “父皇,这事是朝华错了,因为缺少了药材方面的知识,可是,德福县主只把事情说了一半,还有另一半没说呢,她拿死蛇吓唬我们,也是事实,我们有好多人可以作证的。” 她余光瞥到了老神在在的薛小苒,气得咬牙切齿,拼着挨骂,她也要把这女人拖下水。 “拿死蛇吓唬你们?”武轩帝的表情倒是有些不以为然了。 死蛇有什么好害怕,就是活蛇,只要没毒,也都是小姑娘家的吵吵闹闹,不是很平常么。 倒是她们四处乱传老七媳妇儿的坏话,这就落了下乘了,这么小肚鸡肠,一点点 小事,就在背后说人闲话。 这要不是他的女儿,他非得好好教训一通不可。 “是,就是她拿死蛇吓唬我们。”皇甫朝华连连点头,以为武轩帝会站着她这边,虽然她并不受宠,可也是他的女儿不是。 所以,她赶紧往后示意,让她那群跟班们过来。 那几名少女,只得呼啦啦跑了过来,跪地见礼。 “公主有证人,我也有证人的。”薛小苒朝沙慧娘招招手。 沙慧娘深呼一口气,端起了最佳姿势走上前见礼。 “都免礼吧。” 面前突然多了一群水灵灵的小姑娘,武轩帝也不觉烦躁了。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清闲,每日吃药活动,打打牌摸摸麻将,悠哉得很。 当然,也挺无趣的,要不然,他怎么会坚持要来北陵围场秋猎。 既然闹到了皇上面前,一切就得展开来说了,朝华公主那边仗着人多,七嘴八舌说了一气。 武轩帝理了理头绪,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群吃饱没事干的小姑娘,跑去质问人家为什么在狩猎场上做女红? 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闲得扯淡,武轩帝就扫了她们一眼。 一群叽叽喳喳的姑娘们,顿时闭上了嘴。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我不怕 “皇上,她们说了一遍,那我补充一下吧,速度尽量快些,省得耽搁了您打牌的时间。” 她话一落,对面的皇甫朝华气得就的一个趔趄,这是说她们耽搁了父皇的打牌时间么? 薛小苒意简言赅,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讲到罗思桐说,成了亲的妇人们才会在狩猎场上做女红的时候,一直安静立在一旁的皇后眼皮抬了抬。 她这个下午没去狩猎,而是在给她嫡亲的皇孙绣香囊。 另一边,还有几个嫔妃公主也看了过来,虽然她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身份,可清闲的时间太多,也需要一些打发时间的兴趣爱好。 熟知女红本就是女子贤良淑德的品质之一。 罗家的姑娘居然称女红是成了亲的妇人们才会做的事情。 可不就是直接得罪了一票人么?四周的女眷看向罗思桐的视线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这个罗将军家的女儿,本来长相就不怎么出色,不喜女红就算了,还敢大放厥词,品行瞧着就有些问题。 众家的女眷心里已经把她重新估量了一遍,原本有心想联姻的家族也开始慎重考虑。 罗思桐心里那个后悔呀,早知道这个德福县主这么硬刚 ,真不该和她对上。 等薛小苒说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她就更后悔了。 “我用木棍挑着这条蛇想她们走过去,可不是想要吓唬她们,而是,罗小姐开口就说我脑子有问题,我跟她说,你一个将门虎女,居然连一条蛇都怕,她不服气地瞪着我,我是想让她拿着蛇证明她的胆量,然后,她们就说我拿蛇吓唬她。” 说完后,薛小苒乎眨着眼睛,表示无辜。 啐,你就是拿蛇吓唬我们,对面几个少女心里都有些憋火,可瞧着武轩帝有些不愉的脸色,众少女都不敢多言了。 既然炮火集中在罗思桐身上,就让她顶着吧。 罗思桐微黑的脸已然有些发青,她求助似地看向朝华公主。 “父皇,是个女子就会怕蛇,哪有人像县主这般,拿条蛇让人测试胆量的,她这种行为不是吓唬人是什么。” 皇甫朝华也不服气,就算瞧见父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依旧硬着头皮控诉。 “公主,此言差矣,首先,也不是每个女子都会怕蛇的,再来,这是条无毒的菜花蛇,还是死的,这点胆量都没有,却敢在背后道人是非,岂非矛盾。” 薛小苒面容肃穆振振有词,又把矛头转回 了她们背后恶意抹黑她的事情上。 武轩帝瞥了眼地上的菜花蛇,又瞧了瞧一群缩头缩脑的小姑娘们,对薛小苒的话,表示认同,一条死蛇有什么好怕的。 皇甫朝华气得跳脚,也顾不上失礼,指着薛小苒就道:“就算它是死蛇,也是蛇,哪有女子不害怕,你找几个出来看看?” 薛小苒眉梢轻挑,目光转到了三丈外候着的董明月。 董明月一瞧就明白她的意思,她嘴角一抽,咽了口唾沫,她,其实也怕蛇的好么。 “咳,我不怕。” 这种时候硬着头皮也得上啊,她不撑好友谁撑,而且,这事其实与她也有关系。 罗思桐那个蠢货,本来就是自己的死对头,找薛小苒她们的麻烦,肯定有她在背后怂恿的份。 死蛇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她给自己做了心理暗示,然后大步朝前方走去。 “我也不怕。”赵永嘉一脸沉着跟着走了过去,紧绷的下颚线却出卖了她紧张的心里。 薛小苒笑眯眼,俯身上前,依旧用野芋叶包裹着蛇脑袋,把死蛇提了起来,还故意在对面一群少女前甩了好几下。 看到她们齐刷刷的白脸,她心情顿感舒畅。 就是吓唬你们了,怎 么着吧。 “哈哈,董家丫头,不错,你胆量一向比小子强,永嘉啊,一会儿可别哭鼻子哦。” 武轩帝自小看着赵永嘉长大,对这个亲亲的外甥女怎么会不了解呢,从小看到小虫子都会害怕的人,怎么可能不怕蛇。 赵永嘉嗔了她舅舅一眼,“皇舅舅,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长大了,这点事情怎么会哭鼻子呢。” 这点事情? 四周的女眷都闭紧了嘴巴。 也就康德长公主没来,要不然,肯定不会允许她的宝贝女儿这样做。 董将军帐篷前,董夫人与御史夫人站在一起,两人的脸色倒没有显得太过凝重。 董明月这段时间与郡主、县主走得很近,董家乐见其成。 永嘉郡主即将要嫁给濮阳神医,那样的人物,平日捧着金银去求医的权贵世家,都不一定能见到人家的面。 董明月与之交好,先不说旁的,单是能与濮阳府上有来往,就不知妒红了多少人的眼。 还有那德福县主,身为七皇子的未婚妻,身份更是了不得。 七皇子的身份注定与大统之位无缘,与之结交,反倒不会被冠上党派之争名头,保持住董家中立的立场。 御史夫人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而且,也许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的原因,沙慧娘显得越来越内向胆小,不喜说话,好友也少,不出门的日子,整日躲在院子里。 御史夫人为这个女儿也操碎了心,每次带她出席各种宴会,就是想让她结交几个好友,心情开阔些,性格也能外向些。 德福县主很不错,爱笑开朗,乐于助人,还挺照顾他们家慧娘。 御史夫人把她们相处的过程,都看在眼里,她是非常赞成沙慧娘与她们多加来往的。 虽然,死蛇什么的,额,确实有些惊悚,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濮阳轻澜好整以暇地立在一边看热闹,赵永嘉看他的时候,他回以鼓励一笑。 赵永嘉想起午时他给她捉的那只画眉,心里就像喝了蜜水般甜。 当即,一股勇气涌上心头,她走到薛小苒身旁,毫不犹豫接过她手里的蛇。 “哇——” 一群人惊呼,郡主果然不怕蛇呀。 董明月眼睛一睁,郡主居然抢在了她前面。 当即不甘示弱,上前两步,瞧好叶子包裹的位置,一把拎过死蛇,还特地四下得意地向四周展示了一圈。 看吧,死蛇有什么好怕的。 她正得意着,一旁伸出一条有些哆嗦的胳膊。 第五百四十二章 训斥 董明月转头一瞧,居然是向来胆小的沙慧娘。 只见她紧抿双唇,以一种壮士断腕的惨烈脸色,咬牙接过了死蛇。 “我,我也不怕。” 薛小苒顿时有些感动了,记得在丛林里,第一次在河道边见到被连烜杀死的蛇尸体时,她吓得失声尖叫外加摔了个屁蹲,疼得她嗷嗷叫了半天。 普通人对冰冷滑腻的蛇都会心存恐惧,更别说是年轻的姑娘们了。 沙慧娘这般性子敢这么做,是真的需要鼓起很大勇气的。 站在不远处的御史夫人掩住唇,有些不敢相信,那是她那内向慎微的女儿。 “啪啪啪啪”薛小苒笑着给沙慧娘鼓掌,“慧娘真厉害。” 说完,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蛇,把蛇放到了一边。 沙慧娘顿觉,压力消弭,面上露出腼腆羞涩的笑。 先前,面对朝华公主她们的挑衅时,她就没帮上什么忙,这次,董明月和永嘉郡主都站出来了,沙慧娘觉着自己不能只顾着躲在背后了。 所以,即便再害怕,她也咬牙接过了董明月手里的蛇。 “行啊,慧娘,我对你是刮目相看呀。”董明月挑着眉毛拍拍她的肩膀。 武轩帝一瞧,沙爱卿府上那个有些胆小的闺女都敢拿过了蛇,不由哈哈大笑,这群小姑 娘可真有意思。 “不错,不错,都是胆识过人的好姑娘。” 武轩帝龙心大悦,他话音一落,四周的人群都闻弦知雅,知道这是圣心是偏向了哪一方。 一时,周遭就响起了一片夸赞声。 一旁的皇甫朝华她们,脸色青红交错。 胡子花白的官员抚着胡子赞道:“巾帼不让须眉啊。” “哈哈,李爱卿,朕可记得你家孙女也是个厉害性子。”武轩帝瘦削的脸庞笑起了道道折痕。 “哎,芳华就是因为太厉害了,所以吃苦头了。”花白胡子官员叹息一声。 薛小苒听到这,眼神微动。 这老者是李太尉,李芳华的祖父呀。 她的视线就往嫔妃方向扫射,果然瞧见了古沐瑶那张眼含愤恨的脸。 古亦衡被判斩立决,古沐瑶定然把李芳华恨之入骨。 对李太尉也不会有好脸色。 武轩帝对李芳华的事情,也有些印象,毕竟那古亦衡是礼部尚书古霖渊的儿子,老六媳妇的亲哥。 他被判斩立决后,老六两口子上蹿下跳好些日子,武轩帝都视而不见。 那古亦衡就是个蠢货,有钱有势的,要什么女人没有,非要为了满足他变态的喜好,掳了平民少女虐杀,简直愚不可及。 武轩帝虽是个好色狂浪之人, 可也没有虐待奸杀女人的毛病。 不过,古亦衡会有这般的行径,与李芳华确实也有关系。 李芳华强势厉害,压着古亦衡不许他往后院纳妾,时间久了,古亦衡可不就心理失衡了么。 古亦衡那孬货,夫纲不振,就打起了歪主意,这样看来,古亦衡的作为与李芳华的凶悍,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武轩帝一辈子声色犬马,最看不得这种不让丈夫纳妾的后宅妇人。 当然,事已至此,武轩帝也不会为古亦衡出头,那种畏妻如虎的蠢货,还敢虐杀三女,自己酿的苦果自己承受。 武轩帝把思绪拉回原地,脸色不变地看向紧咬下唇一脸不忿的皇甫朝华, “朝华,今天这事,是你做的不对,人家绣花还是摘花与你们何干,居然跑过去指责人家,自己胆子小,被死蛇吓跑,还在背后说人家坏话。” “作为祁国公主,这般气量狭小,小肚鸡肠,可不符合贤良淑德的女子风范。” 一字一句把几个少女训斥得脑袋垂到了胸口,皇甫朝华颤抖着下唇,不想相信,父皇不仅不帮她,还要斥责于她。 武轩帝正想该如何处理这群吃饱没事干的少女们时,打猎的人群远远归来了。 领头的人正是连烜,他身后的护 卫连成一串,抬着大大小小的猎物。 其中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大家伙。 八名护卫抬着一头沉甸甸的黑熊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惊呼声不断响起,就连武轩帝都不由伸长了脖子。 黑熊不仅凶狠,还不好寻,出现的范围多在深山老林里,想要打下一头黑熊,必须深入山林中,才有可能遇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长长的队伍里,不仅有黑熊,还有野羊、野鹿、狍子、猞猁等等,抬到后面的时候,有人发现了野狼。 “哇~七皇子还遇到了狼群~” 不是一头两头狼,而是十几二十头狼呀。 众人看着堆成小山堆似的野狼,眼睛都瞪直了。 就连一脸委屈皇甫朝华都暂时忘了武轩帝的斥责,盯着瘫在地上半人多高的大黑熊,惊得嘴巴都闭不起来。 “……” 瞧着摆了一地的猎物,薛小苒也惊呆了眼,这又是熊又是狼的,他是把老林子里最凶狠的猎物都给一锅端了么? 马背上的连烜,关注点却不在猎物身上,而是蹙着眉头看向主帐篷边上。 她们在那里干嘛? 他看了眼薛小苒她们,又扫向皇甫朝华那边,再瞧地上那条菜花蛇,眼眸就闪了闪。 翻身下马,刚想上前,身后传来了一 阵马蹄上。 六皇子皇甫连砾也回来了。 他骑在马背上,远远瞧见那铺满一地的猎物,脸就黑了一圈。 老七那混账,就是专门拆他台的,他往后瞥了眼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猎物,一张脸越发黑沉起来。 连烜懒得理会他,大步上前,“儿臣参加父皇。” “免礼,老七啊,你们遇到狼群了?”武轩帝兴致勃勃。 “我打黑熊的时候,它们躲在远处探头探脑,就顺手把它们都收拾了。” 事实上,他一瞧见狼群,就想起在越岭山脉的时候,他和薛小苒被狼群追得狼狈逃窜的情形,干脆就把它们一并收拾掉了。 “父皇出了什么事情么?怎么还有一条死蛇?” 他看着地上的菜花蛇,先瞥了眼师兄。 濮阳轻澜却回了他一个古怪的笑脸。 连烜干脆直接问武轩帝。 武轩帝还没开口,那边的皇甫朝华却在此时,突然哭着往前跑,直接扑到了刚刚走到三丈外的六皇子怀里。 六皇子愣住,下意识地拍了怕她。 两人是同一母妃的兄妹,感情自然比旁人更亲厚一些,所以,皇甫朝华一瞧见他,顿觉委屈涌上心头,抽噎地找她亲哥想让他为她出头。 “……” 武轩帝原本兴致勃勃的脸,慢慢沉了下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 我还是他儿媳妇呢 那边的六皇子瞧见了,顿觉眼皮一跳,连忙把怀里的皇甫朝华扶住站好。 “好好的狩猎日,哭什么哭,没得惹父皇生气了。”他低声告诫,也是提醒她,父皇脸色很不好看。 皇甫朝华正哭得伤心,却被兄长推开,抬起泪眼一看,被他慎重的眼神吓了一跳。 “哥,她、她们欺负我。”她委委屈屈哭诉。 她们?六皇子眼眸一扫,瞥见了薛小苒一群人,他眼眸微为闪动。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父皇那张明显不愉的脸。 所以,他赶紧拉着皇甫朝华过去行礼。 武轩帝盯着皇甫朝华,面上不高兴之色尽显。 皇甫朝华缩着脑袋,脸上的委屈不忿掩都掩不住。 规规矩矩立在一旁不出声的薛小苒,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这傻蛋,本来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偏要觉着委屈不甘,跑去找亲哥诉苦,这不是赤裸裸不服亲爹的管教么? 瞧瞧,武轩帝那张脸沉得像远山上的乌云般,有她好果子吃的。 赵永嘉抿了抿唇,这个朝华就是被她母妃宠坏了,连基本的审时度势都不懂得。 “朝华,你对朕刚才的话有异议?”武轩帝沉着一张脸。 皇甫朝华咬着下唇,她敢说有异议么? 六皇子左右瞥了一眼,知道朝华定然 做了什么让父皇不高兴的事情,他忙支起笑脸, “父皇,朝华年纪还小,平日也不大懂事,她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您别太和她计较了。” “小?朕记得没错的话,她也十七了吧,比小九还大几个月呢,哪有一点端庄稳重的模样,你们母妃平日就这么教导你们的?” 武轩帝对膝下这一大群公主本来就不怎么上心,偏偏这个朝华还敢对他的训斥不服气,直接越过他跑去跟胞兄哭诉,生生搅得人心烦气躁,武轩帝脸上的冷意就加深了两分。 四周鸦雀无声,威压从四面八方袭来。 皇甫朝华原本娇艳的脸,变得惨白无色,她是第一次受到父皇这样毫不留情面的斥责,羞愧和害怕瞬间占据了她心口。 “父皇,您息怒,都是朝华惹您生气了,朝华,快向父皇赔罪。”六皇子赶紧示意她道歉赔罪。 皇甫朝华哆嗦两下,“父皇,是朝华错了,您别和朝华生气了。” 武轩帝盯着她良久,直到她冷汗沿着下巴滴落在地,他才冷冷开口,“跟县主道歉,回去禁足一个月,罚半年俸禄。” 道歉?禁足一个月?皇甫朝华真是恨不得当场晕过去算了。 上次皇甫夕颜被禁足三个月的时候,她还在暗地里嗤笑过,没想 到,转眼就轮到了自己。 原因居然都是因为同一人。 她恍恍惚惚抬头,瞧见了对面那张悠哉平静的脸。 这女的有毒,一沾上倒霉的就是别人。 这种念头不可抑制地从皇甫朝华脑袋中冒出来。 “朝华,给县主道歉。” 六皇子瞧她紧紧盯着德福县主,却没有做声,连忙走到她身旁,手拍着她的手肘,用眼神示意她。 皇甫朝华嘴巴张了闭,闭了张,最后,终在兄长的紧盯之下,微微弯下了腰。 “德福县主,对不起。” 几个字,咬牙切齿般挤出来。 武轩帝眉头又皱起,这个真是个忸怩又小家子气的脾性,她也到了挑选驸马自己开府的年纪了,回头就把这事给交代下去,省得老在宫里晃着碍眼。 “没关系,公主,下次不要这样就好。”薛小苒嘴角勾起了从容的浅笑。 落在对方眼里,就变成了赤裸裸的讥笑。 要不是手肘被六皇子托着,皇甫朝华觉着自己大概要气晕过去了。 “还有你们几个,过来道歉,回去后同样禁足一个月。”武轩帝手一挥。 那几个少女哆哆嗦嗦地走上前道歉。 罗思桐走在最后,众目睽睽之下几乎羞愤欲死,她仿佛已经看到她父母亲眷责骂耻笑的目光了。 等她坑 坑巴巴开口道完歉,武轩帝大手一挥,让她们赶紧下去,被她们这么一耽搁,天都快要黑了。 六皇子扶着妹妹走到了她所在的帐篷处,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古沐瑶连忙上前,扶住了皇甫朝华的另一边手。 “你刚才去哪了?怎么不知道看着她点。”六皇子压低声音斥骂道。 古沐瑶心头一紧,脸上忙挂上了委屈之色,“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朝华不喜欢待在我们这边。” 好不容易出一趟宫,皇甫朝华怎么可能老实坐在帐篷里,她喜欢和一群跟班到处乱窜,寻找乐子,可不喜欢与一群成了亲的妇人们坐在一起。 六皇子瞪了她一眼后,转头又瞪起皇甫朝华来,“你说说,你没事又怎么招惹人家了?” 皇甫朝华原本有些失魂落魄的,被他这一质问,顿时崩溃了,她径直跑进帐篷里,卷起一张薄毯子,躲在里面闷声大哭。 六皇子吓得赶紧回头看了一眼主帐篷处,好在,那边正忙着清算着猎物,没人理会这边的情形。 “你说说,她们今天都做了什么?惹得父皇这样生气。”六皇子转头问古沐瑶。 古沐瑶拉过他往帐篷里走了两步,这才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他。 “啐,父皇说得没错,你们真是吃饱了撑 着,人家做女红碍你们啥事了,瞧人家不顺眼,也别用那么低端的手段去找麻烦呀,蠢到最后,倒霉的变成自己了吧。” 六皇子指着呜呜直哭的皇甫朝华就是一顿指责。 顿时,呜呜声变得更大起来,六皇子吓得赶紧跑过去捂住她的嘴。 “别哭了,那边在高高兴兴数猎物,要是给父皇听到,一定觉着晦气,到时候有得你受的。” 六皇子威胁她道,薄被里的咽唔声又小了起来。 他就松了口气站起来。 那边,一群人围着满地的猎物兴致勃勃跟着清点,武轩帝和李太尉也凑了过去。 薛小苒则被连烜拉过一旁,询问事情的经过。 薛小苒意简言赅说了一遍,连烜听得眉头直皱。 “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说来告状就来告状?你就不能等我回来么?你知道你面对的人是谁么?” “知道啊,不就是祁国的皇帝,你的父皇呗,还能是谁。”薛小苒不以为意,斜睨着他, “我理直气壮的,为什么不敢来告状?又不是我犯错。” 连烜气笑,“你怎么没考虑过身份问题,对方是他亲闺女,你不怕吃亏么?” “那我还是他儿媳妇呢。”薛小苒一脸认真地挺直了胸膛。 “……” 这话,居然让连烜无言以对。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两朵红云 “你,脸皮是不是变厚了?” 连烜忍不住捏了捏她粉润的脸颊,这种话也敢大咧咧说出来。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是事实。” 连烜的嘴角压都压不住的上扬。 “明明心里喜欢,还口是心非说我脸皮厚,哼。” 薛小苒瞧着他满脸的笑意,就做了个鬼脸。 连烜头疼,这位姑娘,说话能含蓄婉转些么。 “你不是说过么,你父皇对那些公主都不上心,所以,是亲闺女又怎么,做错事情照样会被责罚。” 根据她这段时间收集到的信息,武轩帝这人吧,掌控祁国这么久,虽然各种放浪形骸,贪杯好色,但在大是大非上,犯的错误还是比较少的。 这样的人,基本道理还是讲得通的,而且,这事,本来就是件小事,又没涉及到什么大问题,薛小苒不觉得武轩帝会偏袒于皇甫朝华。 像她自己说的,她也是他未来的儿媳妇,要偏袒,也得两边公平些才是。 连烜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最机灵,居然还忽悠了永嘉她们跟着你拿死蛇。” “你懂什么。”薛小苒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这是锻炼她们的胆量,一条死 蛇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你看,我以前多怕蛇呀,瞧见一条死蛇,把自己吓得半死,后来怎么样?剥起蛇皮来都面不改色,这些,都是锻炼出来的,没谁天生就胆量大。” 薛小苒仰起脑袋看他,眼里带了点得色。 连烜笑意满满的黑眸就落在她脸上。 九皇子和厉王、大王子一群人先后回来了。 厉王铆足了劲,非要一争今日狩猎的高下,所以,他憋足了近往山林深处去,带回的猎物果然也很多。 而九皇子年轻气盛,同样不服输,也带回了不少猎物。 还有大王子和八公主两人,他们都是弓马娴熟的蒙国人,打猎骑射对他们而言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所以,两人的收获也很不错。 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猎物,同时,空气里也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各种动物的体味。 味道着实不大好闻。 很多女眷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围着观看,没过一会儿便被熏得远远躲开。 武轩帝让李全德负责清点猎物和计算重量。 等清单一出来,结果出乎了很多人的意外。 狩猎数量最多的竟然是九皇子,其次是大王子,第三是厉王,第四是七皇子,第五是六皇子。 而 分量最重的第一是七皇子,第二是大王子,第三是九皇子,第四是厉王,最后是六皇子。 结果一宣布,皇甫连辕得意洋洋地接受了武轩帝的夸赞褒奖。 不旺他战斗到最后,射箭射得胳膊都酸了。 分量最重的七皇子,依旧是一脸淡然,似乎结果如何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似的。 六皇子两边都垫底,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结果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另一边的厉王,一张脸更是阴沉沉的。 他入山前放出豪言壮语,信誓旦旦能拿第一,没想到,数量最多的被小九那混球给抢走了,重量第一位又被老七那王八蛋获得。 厉王心里的火苗是蹭蹭直冒。 可恶,一个两个的,都和他作对。 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都匍匐在他脚下的。 厉王阴恻恻地眼眸扫射着场上几个所谓的兄弟们。 连烜抬眸一瞟,把他阴毒的眼神看在眼里。 “……五哥不服气?” 他冷冷地直接指明。 武轩帝转头看去,厉王那张阴沉的脸没来得及转换。 “既然是比赛,就得做好有输有赢的心里准备,老五,你那是什么表情,输不起就不要开这个口。” 他沉声训斥。 这个 厉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点肚量都没有,一个狩猎比赛也看得那么重。 厉王脸色微变,勉强支起了笑脸。 “父皇,您别误会,兄弟们获得第一,我也是替他们高兴的。” 武轩帝虽然不信他的鬼话,可面上也没有继续再纠缠了。 天色渐黑,他们该启程返回行宫了,今晚行宫设宴,所有的猎物都是今晚的食材。 随行的官员女眷加起来都吃不完那么多猎物,剩下的自然归随行护驾的禁卫军们享用。 所有,武轩帝先让禁卫军把猎物全部送回行宫。 一群人随后也跟着回了北陵行宫。 “县主,您今天胆子也太大了。” 回到住所里,乌兰花帮着薛小苒拆下发髻上的首饰。 稍晚要去参加晚宴,女眷们都得重新梳洗打扮过。 薛小苒笑笑,“我怎么胆大了?” “那可是皇上呀,您就这么拎着一条蛇过去了。”乌兰花跟着过去的时候,背后的汗珠都浸湿了衣裳。 “那又怎么,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普通人,你看,他也会老去,也会生病,也没有三头六臂,所以,没啥好怕的。” 薛小苒自己把头发梳顺。 “可,可是,他是天下最尊贵的 人呀。”乌兰花也说不好该如何描述,但潜意识里就觉着那是最最金贵的人物。 皇权社会,皇室高人一等的观念深入人心,薛小苒也不觉着奇怪。 “再尊贵,对我而言,他也只是连烜的父亲。” 如果不是因为连烜的关系,武轩帝对她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 乌兰花吐吐舌头,有时候她真的不大能理解县主的意思。 但并不会妨碍她对县主的崇敬钦佩之心。 婆子们抬来了热水,薛小苒洗了头和澡,换了身茜红色缂金丝云锦缎宫裙。 然后,梳了坠马髻,簪上了白玉嵌红珊瑚珠子步摇,腰身挂着叮叮咚咚的佩饰,身姿笔直,压着后脚跟出了房门。 永嘉郡主也装扮好了,她换了身妃红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宫裙,簪上整套的点翠头饰,贵气逼人的同时也明艳照人。 “我们这一身是不是太抢眼了些。”薛小苒失笑。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红色系列的衣裙,站在一起仿佛两朵红云似的。 “没事,晚宴的灯光强,就得穿着明艳些,才压得住阵势。”赵永嘉抹着口脂的红唇扬起自信的笑容。 薛小苒抿嘴轻笑。 两朵红云就朝宴会所在的场所飘去。 第五百四十五章 场面太过搞笑 深秋的夜晚,晚风沁凉,行宫内随侍的宫娥都换上了略厚的秋衫,橙黄色的束腰裙在甬道四周随处可见。 行宫内的景致偏向精致的南面园林,布局精巧,景色秀美,院前粉白绿意萦绕,亭台楼阁隐现其间。 “这里的格局,与京城内的屋舍差别挺大的。” 薛小苒挽着永嘉郡主走过一道拱门后。 “这是前朝修建的行宫,特地修建了别具一格的南面园林风格,皇舅舅喜欢狩猎,经过几次修缮,扩建到现在的规模。” 赵永嘉解说道。 薛小苒点头,精致秀美的景致,与京城大气端正的格局确实不一样。 假山溪流隐现在绿树花木间,潺潺溪流声叮咚悦耳。 有钱人呀,修建一个这么大的行宫,一年到头就住那么几天,全年的维护费用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呢。 薛小苒一路啧舌。 绕过一道拱桥后,两人进入今天的主会场。 场内外五彩宫灯高高悬挂,把四周映得如同白昼。 宴客的厅堂里,已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两人来得不早亦不晚。 她们一进厅堂内,四周的声息同时顿住了一下。 “你们可来了,我说要去找你们一道过来的,慧娘偏要拉着我先走。” 董明月穿着银红色绣簇团蔷薇大袖锦裙,宽大的袖袍在她走动间有韵律地摆动着。 沙慧娘 从她身后跟了过来,娇俏的她穿着中规中矩的米黄色缠枝莲花纹锦裙。 “郡主和县主梳洗需要时间,你急吼吼过去,不是在催促人家么。” 沙慧娘与董明月自小相识,虽然从前不是那么常玩到一块,但相处起来,自比旁人更熟络些。 “女人就是麻烦,我娘还非得让我涂脂抹粉,我最讨厌这些了。” 董明月嘀嘀咕咕嘟囔着。 薛小苒一瞧,她明丽的脸上可不就涂了一层淡淡的脂粉么。 不由的,她就抿嘴轻笑。 “你呀,参加宴席盛装出行是基本礼节,你素着一张脸是特立独行了,可旁人心里该笑话你了。” 赵永嘉伸手把她鬓角有些散开的碎发挽到耳后。 “你说话,就跟我娘一个样子。”董明月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薛小苒和沙慧娘“噗呲”一笑,赵永嘉脸颊微红瞪着她。 几人笑闹在一块,周遭的人们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了计较。 一个是董大将军的宝贝闺女,一个是左都御史的独女,一个是圣上最疼爱的外甥女,一个是未来的七皇子妃,身份地位都是个顶个的拔尖。 白日发生的事件,众人记忆犹新,身份尊贵如朝华公主,都没能在她们手里讨到好处。 特别是那个德福县主,从容自若地拿着死蛇去告状的样子,着实把很多人都震惊得不轻 。 看着娇娇俏俏的漂亮女子,胆子居然那么大。 “哎,你们来得好早呀。” 别扭又特别的腔调从厅堂外传来。 一身鲜亮的宝蓝色紧身长裙,外面罩着一层霞金纱衣,身姿曼妙,曲线分明的八公主其其格笑着走了进来。 那身霞金色的纱衣在灯光的映射下,闪动着细碎的光芒,把原本就艳丽迫人的八公主,更是映衬得闪闪动人。 她一进厅堂,立即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住了。 大王子乌力吉同样一身亮眼合身的服饰,他深目高鼻,身材威猛,腰带和长靴上镶嵌着的各种宝石,差点闪瞎众人的眼球。 “……” 一个大男人穿得这么金光闪闪,真的好么? 厅堂内,男子们的眼神大多落在八公主身上。 而女子们大多在偷偷扫向大王子,倒不是他有多英俊潇洒,而是,那身珠光宝气,实在太过骚包。 不仅腰带和长靴上有宝石,他粗犷修长的五指上,也戴满了各式各样硕大闪耀的戒指,举手投足间折射出的光芒不时刺疼旁人的眼。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是吧? 薛小苒瞧着嘴角就是一抽。 从前,她觉着孟丞泽挺骚包的,现在,和眼前这个长着一脸小胡子,财大气粗的大王子相比,额,就有点大巫见小巫了。 “……八公主今天这身衣裙可真漂亮 。” 眼瞧着八公主走进,却一个个像失去了言语的功能,薛小苒不得不开口撑起了场面。 其其格眼睛就是一亮,她笑容明媚,自顾转了一圈,“是吧,好看吧,你可真有眼光,我挑了好久呢。” “……” 众人默,这位八公主大概分不出什么是客套话和真心话。 薛小苒瞧着身旁人的反应,心里不由偷笑。 倒不是其其格穿得不好看,实在是,两国的风俗人情不同,衣饰穿戴欣赏的角度也不同。 按着祁国人的观念,这种紧身勾勒出身体线条的衣裙,穿出来未免有些伤风败俗了。 “是很好看,这宝蓝色真是太鲜亮了。” 薛小苒夸得很真心,其其格身材高挑,有胸有臀,一身紧身衣裙完美诠释出她身材的特色,别说是男子了,就连她都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其其格一张艳丽妩媚的脸,笑得灿烂如花。 她到祁国来这么久,德福县主是第一个女子夸赞她好看的,旁的人多数会说,你们那里的衣裙怎么这么奇怪,太贴身,太艳丽,太花哨…… 总之,很少人会夸赞她的穿着,这让其其格很是疑惑,明明在他们蒙国,这些衣裙都是最漂亮的样式。 瞧见薛小苒与其其格相谈甚欢,大王子乌力吉深感欣慰。 他挥动着右手做了个蒙国礼节的姿势向她们问好, 戴着三四个戒指的手闪出一串光芒。 “……” 一群贵女们都僵着笑脸回礼。 场面太过搞笑,薛小苒回礼的同时,也憋着笑。 大王子被内侍引去了男宾客的席位上,八公主则一路跟着她们嘀嘀咕咕。 说起今天下午进山狩猎时遇到的情况。 因着大王子艺高人胆大,所以,他带着八公主一路入了深山老林,深山里的状况与外围山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各种猛兽毒蛇随处可见,惊险刺激的程度绝非外面的山林可比。 听到八公主说,瞧见了比大腿还粗的森林巨蚺时,众人吓得惊呼一片。 “大王子没把巨蚺打回来么?”董明月好奇地问,好像没瞧见猎物里有巨蚺的影子。 “那巨蚺生活在一片沼泽地里,不能进去,会陷进去的。”其其格给她们普及起沼泽地的概念。 她经常跟着她大哥四处狩猎,对各种地质状况很是熟悉。 听得众人惊呼连连。 这些贵女身份金贵,即便到山林狩猎,也不过是在外围打打兔子野鸡,哪曾到过深山老林深处。 薛小苒笑吟吟听着,也不多话掺和,虽然她有不少丛林生活的经验,可这些事情并不适宜曝露太多。 她们这边聊得火热,另一边,阴沉着一张脸的朝华公主憋气地跟在古沐瑶身旁,下午哭红的双眼,此时还有些浮肿。 第五百四十六章 胆子真大 “朝华,别理她们,你身为公主,把该端的架子端起来,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呢。” 古沐瑶的视线扫过那群热闹的女人们,嘴角勾出不屑的笑意。 那种荒蛮之地来的人,有什么好结交的,一个穿得伤风败俗,一个穿得俗气夸张,瞧着就粗鄙庸俗。 仗着属地有几个矿,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宝石家当穿戴在身上,简直可笑。 古沐瑶的眼睛扫过对面男宾客区,那个大王子正与人攀谈,豪爽的声音直透人耳膜,腰间那条镶满宝石的腰带尤为惹人注目,特别是正中那颗硕大的红宝石。 红宝石随着他的移动闪动着晶莹诱人的光芒。 “……” 虽然很土鳖,但那颗宝石真的好大好闪呀。 古沐瑶嫉妒了,她所有的红宝石饰物,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他一颗大。 真是暴殄天物,一个男人这么奢侈做什么。 皇甫连辕志得意满地走进厅堂内,他今日狩猎数量第一,成功抢了几个哥哥的风头。 心情舒爽得如同三月见暖阳,特别是瞧见董明月脸上吃惊又敬佩的神情,他就觉着一切都很值得,胳膊那点疼算得了什么。 一进厅堂,还没来得及搜寻伊人身影,他就被迎上来的大王子闪瞎了眼。 鉴于这一日里 ,与大王子一道狩猎时,大王子毫不吝啬的传授了不少狩猎的技巧于他,加上大王子性格豪爽大方,两人的关系就亲近了不少。 皇甫连辕也拍着大王子的肩头,笑着问道:“你一个大男人穿得这么奢侈干嘛?” 乌力吉哈哈大笑,解释说道,在他们蒙国,宝石金饰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为了显示对对方的尊敬,更要盛装出席,才能体现出自身的重视。 四周围上的官员,顿时都一脸恍然,背后却暗自腹诽,这种风俗要不得,要是穷一点,没有宝石金饰,难道就不尊敬对方了么? 连烜、厉王、六皇子在一片嘈杂声中,前后脚地走了进来。 一众官员女眷连忙迎上去见礼问安。 厉王和六皇子脸色都不怎么好,连烜则保持一向的冷眉冷脸。 气氛就多了几分尴尬,不过,随着武轩帝和王皇后的到来,场面很快又热络起来。 各种用猎物新鲜烹制的菜肴,源源不断地端上桌。 诱人的香味飘散在厅堂上空,行宫的御厨是专门负责处理各种猎物高手。 一道道平常不常能见到的美食出现在宴席上。 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一场狩猎晚宴进行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出去的路上,薛小苒摸了摸吃 得圆鼓鼓的小肚子,暗自吐了吐舌头,要是天天这么放任的吃法,迟早她得胖回从前的分量不可,她得自我反省一下。 翌日的围场,狩猎氛围少了很多,不少人三五成群结伴溜达,没有了昨日那种争夺猎物的紧张气氛。 武轩帝在围场附近溜达了一圈,亲自动手猎了只野鸡后,就回了主帐篷前,让人把野鸡开膛去毛,架起了火堆,亲自烤起野鸡来。 一道陪着武轩帝的官员,就有样学样,纷纷在帐篷附燃起了火堆,亲自烧烤起来。 “皇上,烤鸡火气大,您尝个鸡腿就成了。”濮阳轻澜瞥了武轩帝一眼后,提出告诫。 武轩帝消瘦又有些皱巴的脸顿时耷拉下来,昨夜的宴席,满场都是肉菜,他的桌上倒好,不是蘑菇就是豆腐,偶有肉菜,也是那么一点点的分量。 “轻澜呀,难得出来一趟,别这么扫兴嘛。”武轩帝冲他小意一笑。 濮阳轻澜现在就是武轩帝最不想得罪的对象。 别看他表面似乎很平淡的样子,只要你犯了他的忌讳,各种苦头就轮番着来。 比如,药会特别的苦,针扎在穴位上会特别的麻,又或者药膳菜单里多添了几样稀奇古怪,难吃又难喝的东西。 武轩帝这一路尝过的 苦头可不少,偏生他又不敢发作,只得自己咽下自己酿的苦果。 “不吃鸡腿,换鸡翅也成,您自己选择吧。”濮阳轻澜大度的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噗”笑喷声从不远处传出来。 薛小苒她们在离得不远的地方也燃起了火堆,各自烤着董明月打来的猎物。 听到濮阳轻澜的话时,薛小苒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四周也围着不少官员女眷的火堆,因为离着皇上太近,大多数人都只敢压着声音说话,或者干脆用眼神交流,所以,她这声“噗”笑声,让不少人心头一惊。 这种场合,居然敢笑出声来,这个德福县主胆子真大。 另一边,假装跟着凑热闹,却只让婢女们忙活的古沐瑶和皇甫朝华交换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武轩帝的眼神朝笑喷的小姑娘那边,幽幽飘了过去。 薛小苒把手里的烤鸡让清宁拎着,在众人有些担忧的眼神中,站起身子,笑盈盈一福, “皇上,我表哥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要是真喜欢吃烧烤,可以烤些素菜,味道也很好的。” “烤素菜?”武轩帝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素菜能烤着吃? “是啊,烤素菜,可以靠蘑菇、韭菜、金针菇、茄子、辣椒、豆 干、豆皮、藕片、蒜瓣等等,好多呢,味道也很好的。” 说着说着,薛小苒就怀念起从前学校夜市里的各种美味烧烤。 “……那些能烤着吃?”武轩帝看了看冒起的火焰,吃到嘴里怕都成黑炭了吧。 “不能用火柴烤,得用炭火烤。”薛小苒笑,“您让人回行宫拿这些食材,洗干净运过来,我给您烤出来,您尝尝味道好不好吧。” “哦,记得带上胡椒粉、麻油、香油、孜然、蜂蜜……” 薛小苒掰着手指数调料,数完后才记得问,“这有孜然么?” “……” 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武轩帝来了兴致,转头问李全德,“行宫里有这种东西么?” 李全德有些懵,他怎么知道行宫里有没有这种东西?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回圣上,等奴才问一问行宫的司膳内侍。” 他急匆匆找人问话去了。 “德福,你吃过烤素菜?”武轩帝很好奇,直接叫了她的封号。 “当然吃过了,素菜烤得好,拿烤肉来都不换。”她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上弦月。 武轩帝瞧着她那富有感染力的笑脸,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四周的众人瞅在眼里,心中都各有计量。 这德福县主,不仅胆子大,还很会迎合圣上。 第五百四十七章 真是太卑鄙了 等行宫那边把食材运过来的时候,薛小苒这边的准备工作也差不多弄好了。 装炭火的长方形石台搭好,竹签也让人削好,食材一到,薛小苒洗干净了手,亲自动手把各种食材切成合适的大小。 董明月、沙慧娘还有永嘉郡主她们在薛小苒的指挥下帮忙把食材串起来摆好。 这些事,其实都可以让下人们帮忙,只是众人兴起,又好奇素菜是怎么样的烧烤法,所以都愿意自己亲自动手。 东西准备得不少,薛小苒没全部切完,每样只切了一部分。 武轩帝兴致勃勃在一旁瞧着,等素菜串好以后,他也想到了烤串的法子。 然后,他捻起一串香菇放到炭火上方,“德福,是这样烤么?” “先刷一层油再烤,不然一会儿就焦了。”薛小苒起身,眉头轻蹙,嘀咕一句,“没有刷子,咋个刷油呀?” “什么刷子?”她身旁的赵永嘉问了一句。 “就是刷油的刷子呗,啧。”薛小苒啧啧嘴,往食材方向看了眼,直接拿了个茄子切成长条。 “就这样吧,凑着着用。”薛小苒拿起一串香菇,用茄子沾了油抹一遍,然后递给了武轩帝, “给,慢慢烤,别离太近,烤差不多熟了再涂点 酱油,撒点盐和孜然粉,也可以撒点胡椒粉,随意发挥。” 说着,她抹好了一串豆干,“谁喜欢吃豆干,自己烤去,步骤是一样的啊,方便简单,味道还很特别,自给自足,丰衣足食,最后注意,要烤熟,但别烤焦了,盐也别撒太多就成了。” 武轩帝坐在炭火边上的矮板凳上,一脸认真地烤着手里的香菇,听完薛小苒的话,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姑娘还真有意思。 豆干被董明月接过去,她眼睛亮晶晶地跑到炭火边上烤了起来,“皇上,您要不要烤豆干?” 她随口问了一句。 “好啊,明月你再去拿一串,这串先给朕。”武轩帝不客气地伸手接过,他正觉着光烤一串,太单调了呢。 “……” 董明月嘴角一抽,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武轩帝居然毫不客气就拿走了。 无奈,她转身回到了薛小苒那边排队领取串串。 这边,赵永嘉领了一串茄子蘑菇相间着的烤串,沙慧娘领了一串纯蘑菇的烤串,两人移到了炭火边上。 濮阳轻澜也跟着凑热闹,“居然有烤大蒜,给我一串烤大蒜。”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种烤串他倒没觉着有 什么太过奇怪的。 薛小苒就睃了他一眼,笑得有些促狭道:“你吃完可别靠近人说话呀,喷人一脸大蒜味,有损你英明神武的形象。” “……” 濮阳轻澜脸皮微僵,横睨了她一眼,“你就盼不得你表哥出糗是吧?” “哈哈,你可别污蔑我,我这不是提醒你了么。”薛小苒大笑。 “濮阳大哥喜欢重口味呀,要不,你试一个烤辣椒。”董明月捻起唯一一串长辣椒。 “……明月啊,你以后呀,还是少跟小苒混了,瞧瞧,好好的姑娘都被她带坏了。”濮阳轻澜摇着头。 “表哥,你再污蔑我,今天就只有烤大蒜和烤辣椒可以吃了。”薛小苒眼神微眯。 濮阳轻澜顿时讨饶,“小苒,表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表哥吧。” 浮夸的表情让薛小苒和董明月笑喷。 这边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另一边的古沐瑶和皇甫朝华一脸阴沉。 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气得牙根痒痒。 这个狡诈的德福县主,居然用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逗武轩帝开心,真是太卑鄙了。 厉王妃凑近她们,脸上也带着些不愉。 几个皇子们都去狩猎场,她们这些女眷们,早上骑马随便晃了一圈做做样子 ,就回到了帐篷边休息,瞧见武轩帝兴致勃勃烤着野鸡,她们自然就跟着捧场,有样学样。 结果,人家剑走偏锋,迎合帝心,另外弄起了小灶台,把武轩帝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她们这些就成了无用的摆设了,女人实在太狡猾了,还没成为七皇子妃,就已经这般出尽风头,以后,等她成为了七皇子妃,眼里哪还会有她们这些妯娌的存在。 一时,谁也没有心思烤什么鸡了。 如果薛小苒知道她们的心声,非狠狠呸她们一句不可,烤素菜的事情,也不过是她临时想起来的,哪来那么多阴谋论。 “你们,不过去凑凑热闹么?”厉王妃用一种略带讥讽的声音说道。 “五皇嫂自己怎么不过去呢?”古沐瑶瞟了她一眼,想看她们笑话?做梦。 昨日朝华才与德福县主撕了一架,今日她们要是这样凑上去,岂非自找羞辱。 “……” 两边互对一眼,眼里均浮现不屑之色,随即撇着嘴转头移开。 “母后居然过去了。”一旁的皇甫朝华轻呼一声。 王皇后身后跟着淑妃和惠妃还有几个嫔妃都过去了。 “父皇兴致那么高昂,母后一向最是贤良淑德,又怎会不上前助性呢。 ” 厉王妃语带双关冷讽道。 王皇后前些年在后宫被皇贵妃压得存在感极低,今天因为各种原因,开始重新受到武轩帝重视,威势也一日强过一日。 酆王监国,王皇后把后宫掌控在手中,原本三方平衡的形势,开始向酆王那边倾斜。 从前附翼厉王和六皇子的官员也开始动摇观望。 一切的一切都朝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前行。 厉王心情不好,厉王妃自然就受到波及,昨夜,她被厉王一顿好骂,原因不单是因为白日输了狩猎比赛,还有旁的诸多因素。 厉王妃的心情从昨夜开始就没好过。 古沐瑶转头看了眼她眉宇间那抹怨愤,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前世的某件事情。 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件事如果利用得好,就是厉王的一大软肋,让其为六皇子所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古沐瑶眼珠骨碌一转后,看向围场深处,真恨不得六皇子立即出现在眼前。 炭火那边,武轩帝已经烤好了第一串烤香菇,有些焦有些黄,卖相不大好,但味道闻着很香,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入口。 “皇上,是不是有些烤焦了呢,这能不能入口呀?可别吃坏了肚子呢。”王皇后和几个嫔妃围着武轩帝。 第五百四十八章 又在捣腾些什么? “皇上,您烤得太丑了些,还是不要吃了,吃了会肚子痛。” 淑妃是岭王母妃,她是蒙国人,个子高声量大,声音一出,四周人都看了过来。 武轩帝倒是见怪不怪,蒙国人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淑妃进宫多年,这毛病一点都没改。 淑妃来的路上受了凉,昨天的狩猎都没参加,她还挺遗憾,听说大王子和八公主表示不错,她才算安心一些。 “皇上,要不要让司膳内侍先尝一尝?”说话的美貌嫔妃是惠妃,九皇子的母妃。 “不用,朕自己烤的,用不着他们试吃。”武轩帝有些不耐烦她们在一旁唠唠叨叨。 “皇上,要不,妾身替您尝一个?” 一身浅紫色绣绣金牡丹纹骑装的季嫔,娇娇柔柔上前一步,看着武轩帝的那双妩媚柔美的眸中尽是崇敬仰慕之色。 “……” 四周的嫔妃们心中暗骂,不要脸的狐媚子,这种时候,都不放弃勾引帝心。 武轩帝大病过后,瘦得脸都脱相了,可见身体状况有多差,所以,得知他要清心寡欲静养身体,备受冷落的众嫔妃也能体谅包容。 反正,就算武轩帝没有大病之前,翻她们牌子的时候也很少 。 所以,嫔妃们对后宫现在的状态,也不敢有所怨言。 这种时候,季嫔这样献媚的举动,无疑是让嫔妃们心里很不满的。 武轩帝瞧了季嫔好几眼,这才认出了她是谁。 同样是西芪出来的美人儿,季嫔就没有段飞妍那种美得惊心动魄的颜,但是,她又有段飞妍没有的精致娇媚,眼神看向他的时候,水汽蒙蒙,妩媚生情,自有一种迷人风韵。 武轩帝眼里透出几分欣赏之色,倒没有堕了西芪第一美人的名头,确实别有一番娇艳。 王皇后把武轩帝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暗自警惕,这个季嫔,实在是太多小动作了,皇上病体还未痊愈,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勾引皇上。 濮阳轻澜交代过,最少一年内,皇上不能宠幸后宫任何一人,必须要做到束身自好,要不然,对他的病情没有好处。 王皇后把这话记得清清楚楚,皇上生病到现在不过只过了短短三个月时间,就有人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动了。 看来,回宫后得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季嫔。 “皇上,这放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您可以先尝一口。” 薛小苒自己举着一串豆皮,上面已经滋滋在冒油,她撒了一点 点盐、孜然和辣椒粉,一口就咬了上去。 烫呼呼香喷喷的豆皮进嘴,薛小苒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武轩帝一瞧就乐了,果然不再理会身旁这些唠叨的女人们,自顾尝起了他的烤香菇。 焦香四溢,鲜香味美,那种叫做孜然的调料很好的融合在香菇里,味道当真是不错。 武轩帝眼睛一亮,把第二朵香菇放进嘴里,顿时满足得眼睛也眯了起来。 “烤素菜,好吃吧。”薛小苒瞧着,就笑眯眯问了句。 武轩帝笑着点头肯定,“不错,味道很独特。” 他手里还有另一串豆干,他就换一串品尝,豆干独有的豆香味掺杂上孜然,又是另一种独特的风味。 武轩帝吃得津津有味。 炭火旁烤串的几人,手上的串陆续烤好,都迫不及待品尝起来。 “哇,这味道太符合我的口味了。”董明月一口咬在烤好的香菇上,香喷喷的香菇为加上一种特别的孜然味,味道甭提多鲜香了。 董明月三口两口把手里的串串吃完,迅速跑到摆放串串的桌子上,两只手各拎起两串,又跑回了炭火旁继续烧烤。 “明月,你太狡猾了,居然把香菇串都拿光了。” 濮阳轻澜吃完他手里的 烤串后,晚了董明月一步,一瞧桌面,所有的香菇串都没了踪影,不由气得跳脚。 “哈哈,谁让你慢了一步,那食材堆里还有,自己串去吧。”董明月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香菇串。 一旁的赵永嘉有些哭笑不得,她站起身来,走到食材边上,“伯昀,你要几串,我给你串起来。” 她声音轻柔地问道。 濮阳轻澜一时有些讪讪,“我自己来吧。” 赵永嘉抬眸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还是我来吧。” 她伸手开始串了起来。 “永嘉,给皇舅舅串五串香菇,还有那个豆干也要五串。”武轩帝大步走了过去。 “……” 濮阳轻澜斜斜睨了他一眼后,“皇上,烤的食物上火,您不适宜吃太多。” “……” 这回轮到武轩帝回瞪他了,“朕才吃了两串,哪里就多了?而且,这些可都是素菜,你自己说的,素菜多吃无妨,怎么转头就改口了?” 为了抗争自己这点利益,武轩帝也顾不得旁的事情了。 “咳,这是烤的,但凡是烤的,吃多了容易上火,道理您都懂。” 所以不要胡搅蛮缠,濮阳轻澜淡定回击道。 “朕天天喝那么多药,嘴巴都淡的 出个鸟来了,好不容易有一样对胃口又能吃的菜式,怎么也得多尝尝才是,轻澜呀,你说是不是?” 武轩帝一瞧他的表情,气势就低了下来。 “一样两串就成了,吃多了不好。”濮阳轻澜下了定论。 武轩帝无奈点头,不过,他瞧见一旁的茄子、藕片、豆皮时,眼睛又闪了一下,“这些也一样两串,就刚好合适了。” 他自动忽略濮阳轻澜微黑的脸,把桌上的几样烤串收拢到手里,随后递给了一旁的李全德,让他好好拿着,别让濮阳轻澜给收走了。 “……” 一群人瞧着他幼稚的行径,均有些哭笑不得。 连烜回来的时候,整个帐篷区烟雾缭绕的,还伴随着各种奇怪的味道,有些香又有些呛,闻着竟很有食欲感。 四周匀称分布着几个据点,每个据点都有些烟雾滚滚。 他一眼瞧见了薛小苒的身影,额上冒着汗,嘴边有油渍,脸上还有一道黑印记。 她围着一处烟熏缭绕的四方台,手里拿着奇怪的串串在来回摆动。 附近的人也跟着她同样的动作。 他那父皇似乎也在其中。 “……” 连烜就觉着一阵头疼。 这姑娘,总趁他不在的时候,又在捣腾些什么? 第五百四十九章 谁是傻子? “七哥,你回来了,过来烤串串吃。” 人群中露出皇甫连辕那张笑出梨涡的脸,昨天他赢了比赛,今天早上的狩猎时间,他就随意打了一圈,然后早早溜了回来。 一回来就发现,主帐篷边上一群人围着炭火边烤东西吃,他立马就来了兴趣,迅速融入了烧烤人群中。 “老七回来了,过来瞧瞧你媳妇捯饬出来烤素菜。” 武轩帝正往自己烤的豆皮上撒孜然,听到皇甫连辕说话,百忙中打趣了一句。 连烜抬腿向前的动作顿了一顿,漆黑的眼眸往某个方向扫去。 薛小苒原本笑眯眯的脸上,表情微滞,对上他的若有所思的眼神时,不由噘了噘嘴。 董明月窃笑着用手肘顶了她一下。 “……” 薛小苒无奈地白了她一眼。 烧烤场地烟熏缭绕的,东西摆放得还有些乱,连烜绕开各种桌子板凳,走到散发着浓浓气味的炭火灶台边。 “父皇,这些您能吃?”瞧着武轩帝手里冒着烟的油滋滋的东西,连烜蹙眉。 武轩帝抬眸就是一瞪。 “这是豆皮!豆皮!素的,朕怎么就不能吃了?” 连烜转头看向濮阳轻澜,他手里也拿着几串东西正烤着欢。 瞧他看 过去,濮阳轻澜耸耸肩,“没事,圣上手里已经没几串了。” 该烤的都烤得差不多了。 武轩帝闻言,转头看向李全德手里孤零零的两串茄子,因为他并不怎么喜欢吃茄子,就留到了最后,等会儿,就连最不喜欢的都没有了。 他不由抿了抿有些皱巴巴的唇角,喜欢吃的东西都不能吃尽兴,这人生呀,当真是无趣。 “李全福,去把茄子抹上油。” 武轩帝感叹的同时,没忘了指挥李全福去把油抹好,吃完豆皮,该烤茄子了,他狠狠咬了一大口烤得香喷喷的豆皮。 “……” 瞧他孩子般稚气的动作,连烜嘴角一抽。 “要吃么?尝尝吧,这是烤香菇。”薛小苒举着一串烤好的香菇递给他,“特地没放辣椒粉的。” 她脸上露出一种我懂你的窃笑。 连烜只觉着手指头有些发痒,好想在她额头上弹一下,看她抱着额头嗷嗷叫唤。 当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随手接过她手里烤香菇。 他对她做的这些奇奇怪怪的食物,并不陌生,在丛林那时,她就没少用石头来烤肉吃。 随口咬下一朵烤得焦香的香菇 ,香菇特有的味道里掺杂着一种奇特的香料味,融合到一起形成了独特又美味的滋味。 “好吃吧。”薛小苒笑眯眼,“回去以后,我再弄锅麻辣串串香,一准让你吃了还想吃。” ……麻辣串串香?! 耳尖的众人立时把视线定在了她身上。 “小苒,记得叫上我哦。”董明月高高举起了手。 “还有我哦。”沙慧娘不甘落后。 “还有我,七嫂,别忘了我。”皇甫连辕也跳了出来,他已经自己烤了好几串烤串了,自己动手,感觉果真很不一样。 赵永嘉嘴巴微张,到底矜持住了,只是看着薛小苒的眼神也满含期待。 濮阳轻澜瞄了她一眼,转头又瞟向薛小苒,嘴角露出了一道高深莫测的笑意。 还是他聪明呀,早早定下的表妹,谁也抢不走他优先的名额。 “老七媳妇儿,有好吃的别忘了先孝敬长辈。”武轩帝早就竖起了耳朵,他咽下最后一口豆皮后,慎重表态。 “……”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喊老七媳妇了,薛小苒耳根微红,轻咳了一声。 “皇上可能吃不了麻辣的,还是吃清汤串串香吧。” 两样菜式一听,差别就出来了。 武轩帝撇撇 嘴,嘴角的褶子形成了深深的沟壑,“这不是厚此薄彼么?” 语气带着微微的抱怨,旁人听着心头微微一紧。 “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一视同仁呀。”薛小苒却笑着回了一句。 “你那麻辣串串香弄好了,让朕也尝尝,比较一下两种的味道如何,得瞧瞧你是不是在糊弄朕。”武轩帝一脸郑重提出意见。 “……” 四周的众人皆默,有些不大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武轩帝口中说出来的。 “那您得等等,还得先回去实验一番,等成功后,再给您呈献上去。” 薛小苒笑笑,武轩帝大约养伤养得太无趣了,瞧着什么新鲜事都想凑凑热闹。 “那你动作得快些,别让朕等太久了。”武轩帝忍不住又叮嘱一句。 “……” 瞧着武轩帝嘴角还沾着一块油渍,又满心惦记着下一顿美食,连烜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李全德手里拎着两串茄子,眼珠在德福县主身上转了一圈,眼前这位还没成为七皇子妃,已经在武轩帝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这德福县主不愧是七皇子看中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另一边,古沐瑶瞧着婢女端上的烤好的串串,嫌弃地撇了 撇嘴,“赏你们了,拿走吧。” 谁要吃那女人发明的菜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就糊弄一下那群傻子而已。 转头她就瞥见皇甫朝华与她那几个跟屁虫,围着烟雾缭绕的炭火灶台亲自动手烤着东西。 “……” 果然是傻子,先头还一脸不屑地说,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人吃的么,转眼就自打了脸庞。 古沐瑶眼露讥讽,抬眸瞧向四周,因为是武轩帝带的头,皇后与嫔妃也跟着效仿,上行下效,一群拍须溜马的官员和女眷都有样学样,到处都是烟熏弥漫。 古沐瑶脸上讽刺的意味就更浓烈起来。 再转头,视线与厉王妃对上,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串烤好的豆干吃着正香。 “……” 这蠢妇,居然也跟着吃了起来?古沐瑶挑了挑眉。 她是把自己的立场都忘了么? 厉王妃也挑了挑眉,还对着她扬了扬手里的串串,到底谁是傻子?皇上都说好,她们这些做儿媳的,能不捧场么? 她以为,她这样的作态,武轩帝会不清楚么? 没瞧见四周的锦衣卫眼睛有多亮么? 哼,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傻子。 两个心里互骂对方傻子的女人,同时冷笑,移开了视线。 第五百五十章 你说的事情是真的? 古沐瑶一心等着六皇子归来,可她还没等到他归来,却等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远山边上的积雨云浮现没多久,就被狂风席卷而来。 一群人东西都没收拾好,刚想上车离开,大雨就倾盆落下。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暂时先在帐篷里避雨。 “噼里啪啦”的大雨大滴大滴打在帐篷上,天空眨眼间变得阴沉沉的。 远处的黑云中,一道长长的闪电划破空中,闪着惊人的光芒,紧接着,轰隆的雷声似在头顶炸起。 尖叫声从四周的帐篷里此起彼伏。 赵永嘉挽着薛小苒的手肘,吓得脸色发白。 “雷阵雨,闪电打雷是很正常的,不用怕。”薛小苒对打雷闪电没啥感觉,她比较怕黑怕鬼。 “雷声太可怕了。”赵永嘉心跳有些加速。 一句话落下,远处又是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落。 赵永嘉吓得把脑袋抵在了薛小苒肩头,轰隆隆的雷声紧随而至。 薛小苒却盯着狩猎场的出入路线。 “雷阵雨啊,在树林里可是很危险的。”她有些担忧未归的大王子和八公主。 至于厉王和六皇子他们,那可不在她会担心的范围内。 “其其格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呢?” 赵永嘉也白着一张脸 担忧道,她们躲在帐篷里都被这瓢泼大雨给吓到了,那些还在林子里打猎的人,肯定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哎呦,水冒进来了。” 乌兰花惊呼一声。 薛小苒转头一看,可不是么,雨势太大,水已经从帐篷下浸了进来。 “别慌,别慌,坐椅子上去,别把鞋泡了就成了,兰花,你们可以上桌子坐着。” 椅子不够,桌子来凑,别让水泡湿鞋子就成。 屋里的人连忙行动起来。 附近也响起了阵阵惊呼声,很显然,各自的帐篷里都进水了。 在一片嘈杂声中,马蹄声渐渐驶进。 薛小苒的椅子摆在帐篷口不远,她伸着脖子往外仔细一看。 是大王子和八公主的人马。 “哇,总算赶回来了,虽然都湿透了。”薛小苒朝八公主挥挥手。 淋得一身湿漉漉的其其格估计瞧见了,只见她与乌力吉说了一句话后,就把马停在了她们帐篷前。 翻身下马后,浑身湿透的她把马也牵了进来。 “县主、郡主,雨太大,让马也躲躲雨吧。”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请求道。 她的帐篷是与她大哥一道的,平日歇歇脚没什么关系,可今日大雨倾盆,她和侍女都湿透了,就得借地方躲一躲了。 外面雨大雷大,马也会害怕,其其格知道,自己把马拉进来的行为有些过分了,但马棚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她实在不想让她的爱马冒雨过去了。 “没事,你把它绑边上吧。”薛小苒看了眼永嘉郡主后,瞧她点头,就笑着答道。 这是个真正爱护马匹的姑娘,薛小苒对她的印象又改善了几分。 “你带了换洗的衣裙么?” “带了,塔娜去拿了。” 雨水滴答滴答顺着她的发梢落下,把她一身合身的紫色骑装润得更贴服起来,好在,秋季的衣衫布料厚,倒没有显得透。 两边正说着话,塔娜冒着雨把换洗的衣裙带过来了。 乌兰花翻出了一张薄毯子做幕帘,和清宁一人拉一边,让她们换衣裙。 外面又有马蹄声传来,薛小苒探头一瞧,厉王与六皇子同时狼狈归来。 两人都像掉落水塘里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 正巧,一道闪电在上空划过,天地间顿时闪亮一片。 薛小苒一眼瞅见厉王那被雨淋得七零八落的湿发下,有着怎样一双阴戾至极的眼睛。 “……” 薛小苒微眯起一双眼,这个厉王是个危险人物呀,被淋个雨都能露出这样暴戾的眼神。 要是他 当上祁国皇帝,以后定然是妥妥的暴君一枚。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厉王骑着马停在了他的帐篷外,一甩缰绳气压极低地跨了进去。 “殿下,您,怎么冒雨回来了?可以找个山洞避一避雨呀,这都淋得湿透了。” 厉王妃此时正站在椅子上,帐篷里进水,为了防止鞋被浸湿,她早早爬上了椅子。 “闭嘴!少废话,给本王换衣裳。” 厉王的心情从昨天下午一直阴郁到今日,偏生又被暴雨淋透,情绪简直暴戾到极点,这蠢女人还在一旁叽歪不停。 厉王妃瞧了眼地上过鞋背的水,赶紧示意身旁的几个丫鬟上前服侍。 厉王原本心气就不顺,看她这样,更是怒从心来,大步过去,一把把她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啊——”厉王妃惊呼一声,差点被他拖倒在地。 “本王湿透了,你还是想独自干爽。”厉王冲她阴恻恻一瞪,就想一个巴掌扇过去。 厉王妃嘴角挤出难堪的笑脸,“殿下,父皇还在呢,一会儿妾身衣裙湿透,仪容不整,可是会失态的。” “少拿父皇来压我。”话是这么说,厉王半眯着眼,到底放开了拉扯她的手。 厉王妃赶紧从侍女手里接过干布巾,“殿下, 您先擦拭一下头发,妾身这就服侍您换衣裳。” 厉王哼了一声。 这边闹闹哄哄,另一边的帐篷里,古沐瑶却在六皇子一进帐篷的时候,就放低了姿态,老实涉水为其擦拭头发,换上干净的衣裳。 “呸,这破天气,简直晦气。”六皇子心情也很不爽。 昨个他垫底,今日原本想多打些猎物,挽回一些形象,所以,一直领着人往深处去狩猎。 发现天空的积雨云后,他们就急急忙忙往回赶,在半道上遇到了同样往回赶的厉王,两边甚至来不及打招呼,就拍着马拼命往回赶。 结果还是晚了,直接被大雨淋了个透。 别说厉王黑着一张脸,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古沐瑶支起一脸温柔,帮他擦拭着头发,试着问了一句,“殿下,怎么和厉王一道呢?约了一起打猎么?” “鬼才和他一道,昨天他放出大话,后来输了,又被父皇训诫一顿,一张脸黑得像墨汁一般,谁耐烦去应付他那张黑脸呀。” 六皇子嗤声道。 古沐瑶眼珠微微一转,把身旁的侍女支使到帐篷边,压低声音在六皇子耳朵旁说了几句话。 六皇子听完,瞳孔一缩,他猛地揪住古沐瑶的手腕,“你说的事情是真的?” 第五百五十一章 把柄 “殿下,您捏疼妾身了。”古沐瑶娇怯地喊了一声。 六皇子有些不耐烦地松了松手劲,“你说的话可准确?” “殿下,沐瑶又不是那等信口开河之人,是我亲眼所见,厉王和那季嫔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眼神勾勾搭搭的,绝对有问题。” 没错,古沐瑶想起的事情,就是关于厉王和季嫔的事情,上一世,武轩帝死得太快,厉王又很快起兵夺权,京城内外一直闹闹哄哄,很多消息是后来才传出来的。 厉王和季嫔有一腿也是后来厉王被伏诛后,才被爆出来的,古沐瑶当时也就从旁人对话间听说过那么一次,印象不太深刻,所以,直到今天才突然想起来。 她没法她缘何得知,只能编了个理由,让六皇子相信。 六皇子眼睛微眯,嘴角勾起了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好一个色胆包天的老五,哈哈,连季嫔都敢勾搭,那你说两人勾搭上了还是没有勾搭上?” 他拉着古沐瑶的手,眼睛紧紧盯着她。 古沐瑶想了想,前世武轩帝早两个月就没了,厉王作乱也没多久就被收拾掉了,以时间上来算,这时候,应该是勾搭上了的。 “妾身虽然没有不敢肯定,但是,季嫔瞧向厉王的眼神腻乎乎 的,柔得都能滴出水来,妾身觉着应该勾搭上了。” 古沐瑶假装猜测道。 六皇子就想起季嫔那张娇艳精致的脸和玲珑起伏的身段,心里暗自羡慕老五,居然能把这么个尤物弄到手,给父皇戴上了绿帽子,哈哈。 好得很,这事要是真的,那可就成了厉王最大的软肋了。 “殿下,您派人查探清楚,取得确实证据后,您就捏住了厉王最大的把柄了,以后,叫他往东,他怎么也不敢往西了吧。” 古沐瑶凑近他耳畔,把心中的算计悄声告诉他。 六皇子看向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赞许,虽然最近他对古沐瑶有些腻味,但不可否认,有时候她的建议非常之对他的胃口, “这事要是真的,那沐瑶就是最大的功臣了。” 说着,他双手就揽上了她的纤腰,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古沐瑶脸上挂着温柔缱绻的甜笑,“你我夫妻一体,殿下好,妾身自然也好,妾身不望着殿下好,还望着谁好呢。”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配上她姣美清丽的面容。 六皇子听着果然有些动容,他搂着她,轻叹一句,“沐瑶当真是我的贤良内助呀,能娶到沐瑶,实乃三生有幸。” “沐瑶能嫁给殿下,也是 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古沐瑶柔柔依进他的怀里。 男人的大手用力搂住她的腰身,古沐瑶微垂的脸上,扬起了得意的讥笑。 瞧,她这不又把男人的心抓回来了,这次回去后,看那苏灵小贱人还能蹦跶多久。 大雨下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小了下来。 此时的帐篷四周早已湿漉漉一片。 眼瞧着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武轩帝手一挥,决定冒雨回行宫。 一群人就冒着不算小的雨势赶回了北陵行宫。 回到住所后,多少都被淋了雨的众人,忙着洗漱换衣。 吃完午饭后,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 “这雨今天是不是不会停了呀?”吃饱出来散步,薛小苒站在游廊下赏雨。 赵永嘉抬头瞧了瞧阴沉的天空,“难说,好久不下雨了,许是要一口气把前面的雨都补回来。” “……” 薛小苒失笑。 “县主,回去要做那个什么麻辣串串香么?”乌兰花关注的重点却在另一边。 “哈哈,是啊,回去就试着做做看。”这也是个吃货,薛小苒乐。 “嗯嗯,听着就很好吃,今天的烤串串也好吃,要是能烤鱼也不错。”乌兰花砸吧着嘴。 “没错,用这样的法子,可以烤很多东西,烤鱼、烤鸡 腿、烤牛肉、烤羊肉都可以,只要你乐意捣鼓,烤啥都行。”薛小苒想吃烤羊肉串。 乌兰花听着眼睛亮晶晶的,“那麻辣串串香也是一串串的么?” 重点又转回了串串香,薛小苒一乐,“嗯,是一串串的,不过也有不用串串的。” 鸭血、粉丝、萝卜、丸子…… 想起了就流口水。 薛小苒摸摸刚吃饱的小肚子,咽回了刚冒上来的口水。 回去以后,得让人准备一个箭靶子,天天练练箭,再学个五禽戏什么的,应该可以把长出来的肉肉消耗掉吧。 她暗自琢磨着。 光吃不动,是大忌,得改改这个毛病了。 胖姑娘在这时期可是很少见的,到这边这么久了,年轻的姑娘里,她就瞧见一个李芳华略微丰满些。 下午,午休过后的武轩帝,把几个皇子都叫到了陵澜院。 “明日重阳,按着祖制应该登高祭天,虽然京城有你们几个兄长负责,但行宫这边也要祭祀一番,朕身体没有恢复完全,明早要是雨下得不大,你们几个代替父皇领着官员登山祭祀。” 武轩帝交代一番。 几个皇子连声应下。 “老五,你是这里最大的一个,你得负责起兄长的重任,有事情几个兄弟商量着来,不许 任性行事。” 武轩帝想起昨日老五因为输了狩猎比赛后,阴郁不甘的眼神,就冷着脸对他敲打了几句。 厉王一开始听着还有几分高兴,听到后面,宽大衣袖下的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 “是,父皇,儿臣明白。”他半垂的眼眸乌云密布,答话的声音却尽量放松。 此时与武轩帝对上,无疑是不智的。 他现在的实力不够,他且忍着,总有一天,着大祁国的天下都是他的,所有人都会匍匐在他脚下,就算是父皇也一样。 厉王垂着眼眸,微驼着背,众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的六皇子,却瞧出了些许端倪。 呵,这个老五,原来也不是只会鲁莽行事嘛。 该隐忍的时候也会隐忍,没有像炮竹一样一点就着,如果他一直这样懂得进退,以后的大统之争,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只是嘛,他应该没有这个以后了。 六皇子嘴角露出一抹得意地笑,只要古沐瑶说的事情是真的,等他寻到证据,厉王从此只能听从他的吩咐了,哈哈。 一想到这,六皇子心中的畅快感就止不住的爆发出来。 “六哥,可是有什么喜事?脸上怎么都是笑?”一旁皇甫连辕疑惑地看着他。 “……” 第五百五十二章 心怀各异 “咳,明天不是可以登山祭祀嘛,六哥我这是高兴。”六皇子干巴巴一笑。 “……” 登山祭祀高兴?众人瞧他的眼神带了几分诡异。 一个脸色阴沉,一个却面带喜气,连烜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几人出了陵澜院后,外面的天空依旧飘着细雨。 “要是今晚还不停雨,明早的山路岂不是烂如泥浆,能走上去么?” 皇甫连辕嘀咕一声,接过内侍递过的油纸伞撑开。 “打猎不见你埋怨山林路不好走,登山祭祀倒嫌泥路难行了。” 厉王冷讽他一句,对内侍递过的油纸伞视而不见,直接甩袖大步前行。 “……” 皇甫连辕一张脸顿时涨得有些发红,从昨日他赢得狩猎比赛后,厉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说话更是阴阳怪气的。 身为受宠的老幺,皇甫连辕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七哥,你看五哥。”他转身委屈告状。 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几岁了?” 问完,也不待他答话,撑着油纸伞下了台阶。 皇甫连辕委屈的表情僵在脸上。 “呵呵,小九啊,你快十七了吧。” 老七的言下之意,六皇子当然听得懂。 十七八岁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懂的事情应该都懂了。 六皇子意味深长地 看了他一眼,优哉游哉地撑着伞拾级而下。 皇甫连辕盯着走在前面的三个兄长,僵着的表情渐渐变得肃穆。 他撑着油纸伞默默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前面三个各自行走的兄长,心里盘算起小九九。 五哥脾气大,气量小,小气又记仇,还经常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六哥看着一副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样子,实则心思最重,野心也大,私下的小动作可不少。 七哥冷酷孤傲不爱搭理他,可为人公平严明,也不会做出背后捅人刀子的事情,武技强,威信大,与大哥的关系最好。 皇甫连辕觉着自己应该把七哥的大腿多抱紧实一点才行。 父皇年纪大了,又病着,以后他最多也是个闲散王爷,得好好为将来做打算,现在明面上虽然不好站队,私下还是可以多拉近些关系。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未来的七嫂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与董明月的关系也最好,将来嘛…… 皇甫连辕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 四人各自前行,心怀各异地往陵澜院外走去。 “哎呀~”一声轻响。 走在最前面的厉王停了下来。 左侧过道上,一道淡蓝色身影蹲在了花圃边上。 瞧见那道身影,厉王眼眸一闪,佯装不经 意般走过去,伸出扶起蹲地的身影,“没事吧?” 淡蓝色身影抬起了一张清秀的脸庞,脸上露出了感激惶恐的表情,“奴婢见过厉王殿下,多谢殿下,奴婢没事。” 说着她慢慢收回了被搀扶着的那只胳膊,往回滑动间,一张捏成团的纸团在衣袖的遮掩下塞进了对方的手心中。 厉王不动声色捏紧,“雨天路滑,小心些。” 说完,不再理会她,自顾转身。 “哎呦,还是我们五哥怜香惜玉呀。”六皇子笑嘻嘻走了过去。 “奴婢见过六皇子。”那宫女忙行礼。 厉王冷瞥了他一眼,“六弟是不是闲得慌,不如陪五哥我去演武场练几招。” 六皇子额头上的青筋一跳,皮笑肉不笑道:“这样的下雨天,也只有五哥有这样的兴致了。” 他武技不行,厉王这莽夫,从前他们在国子监求学的时候,就一直喜欢拿这些来打压他,那时他就在厉王手里吃过不少亏。 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想用老套路打压他,哼,傻子才会应战。 厉王的目的,是让他的注意力从那宫女身上移开,达到目的后,自然不想过多理会他。 于是,他冷讽一笑,抬头迎着细雨走了。 六皇子被那冷笑一激,心下恼怒,等着瞧,等 捏到你的把柄后,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轻哼一声,大步走出陵澜院。 那宫女趁机悄悄往后退,眨眼工夫没了踪影。 连烜把刚才的一切看在眼里。 他撑着伞,一张轮廓分明的俊颜上没有丝毫波动,但那双墨黑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 那宫女他认识,是季嫔身边叫小桃的侍女。 从近期查探出的消息来分析,厉王与季嫔定然勾搭上了,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勾引了谁,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鱼儿也许很快要落网了。 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七哥,咱们去找永嘉表姐吧。”瞧见厉王和六皇子走了,皇甫连辕溜到他身边。 连烜瞥了他一眼,“找她干嘛?” 永嘉和小苒住一起,去找她不就等于找小苒么?这小子事情就是多,又打什么歪主意? “嘿嘿,我瞧她们在勾那个什么手套,好有意思的样子,反正下雨也没啥事,去瞧瞧她们在干嘛呗。” 皇甫连辕厚着脸皮拉扯他的衣袖。 手套?连烜想了想,这几日因为出行护驾的重任不小,他忙活了几天,还真没注意她到底在勾些什么。 两人踏着细雨走进小院子时,厅堂间的欢声笑语传出老远。 听到里面有熟悉的笑声,皇甫 连辕神色一喜,把七哥拉来这里果然是对的。 丫鬟去回禀的时候,里面欢快的气氛停顿了下来。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赵永嘉身后跟着薛小苒她们迎出了厅堂外。 董明月、沙慧娘,还有八公主其其格都在其中。 两边见礼后,进了厅堂落座。 气氛由刚才的轻松愉快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表姐,你们刚才在干嘛呢?笑得这么开心。”皇甫连辕率先打破了静寂的气氛。 他把七哥拉来,可不能把气氛搞僵了。 “八公主带了一些宝石过来,我们正在看宝石呢。” 赵永嘉对待这个表弟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 蒙国生产各种矿产,最不缺各种宝石。 其其格大大方方站起来,一张艳丽的脸上露出明艳的笑脸。 她把塔娜手上捧着的红木匣子摆放在了厅堂里的梨木八仙桌上。 五彩缤纷的宝石在灯火的映衬下折射出各种绚丽夺目的光芒。 “你们一人挑一颗,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刚才县主说她喜欢那颗金刚石,郡主您喜欢哪颗?” 金刚石?连烜闻言,浓眉微挑,那么多宝石,她怎么会喜欢金刚石呢? 薛小苒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眼中的疑惑是什么了。 她抿嘴轻笑,因为金刚石就是钻石啊。 第五百五十三章 但求问心无愧 鸽子蛋大小的金刚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淡蓝色的光芒。 没有打磨过的原石金刚钻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璀璨耀眼,相比其他的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猫儿眼等等宝石,显得不那么亮眼。 “这金刚石太硬,不好打磨,县主,你确定要选这颗?”其其格犹豫着问了一句。 今天她借德福县主的帐篷避雨,觉着很有必要感谢一番,所以,就捧着一匣子宝石过来了,打算让她挑选几颗称心如意的宝石。 结果发现这边有一群人在,她也不好意思只送给县主,于是就提出了一人送一颗。 偏偏,德福县主挑了颗不怎么起眼的金刚石,让她觉着有些郁闷。 “嗯嗯,就这颗好了,这颗金刚石很漂亮,谢谢八公主。”薛小苒拿着金刚石对光一照,浅蓝色的光线透出柔柔的光。 “……” 很漂亮?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手里那颗表面有些粗糙的金刚石上。 德福县主的审美还真有些与众不同。 赵永嘉挑了颗红宝石,沙慧娘挑了颗蓝宝石,董明月挑了颗紫水晶。 其其格还很大方的邀请七皇子和九皇子挑选,两人同时摇头。 他们身为祁国皇子,私 库里不缺这些宝石。 “你这颗金刚石要用在什么上面?”赵永嘉凑近薛小苒问了一句,“金刚石可不好打磨呢,太硬了,这边比较少人喜欢用这种宝石。” 她的说法还算含蓄的,因为不好打磨,金刚石在祁国甚至都称不上宝石。 薛小苒想了想,是了,这时期没有切割钻石的机器,钻石切割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她记得看过本书,以前没有机器的时候,钻石太硬就得用钻石做的锯片或者是用钻石粉末打磨,找个合适的工匠试试就好,成不成问题都不大。 而且,不能小瞧了古代这些老手艺人,不是有句老话么,“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说明很久以前金刚石的硬度就被很好的利用起来了。 “郡主,你那有打磨宝石的工匠?”薛小苒问道,她记得永嘉郡主名下好像有首饰铺子,要是没有,她可以向孟婉娘借。 “有的,改天我让工匠去你府上看看。”赵永嘉点头笑着点头。 “不用,府里有内务府退下来的老工匠。”连烜墨黑的眼眸看着薛小苒淡淡开口了,“你想要做什么,吩咐他们好了。” 内务府退下来的老工匠,那可是正 经有能耐的匠人呀,多少店铺花高价都请不到的匠人呢。 七皇子府里供养的匠人,手艺定然绝非平常。 薛小苒听着就点点头,俏丽的脸上满是笑容。 有了能工巧匠,这些东西慢慢琢磨就好。 “七嫂,你喜欢这种金刚石啊,我库房里好像好些颗,改天拿过来送给你吧。”皇甫连辕笑眯眯说道。 薛小苒还没来得及回答,皇甫连辕就挨了连烜一记冷眼。 屋内众人憋笑,九皇子这殷勤是献错地方了,七皇子府上还能少了金刚石不成。 “咳,不用了,九殿下,还有啊,您的称呼可别弄混了。”薛小苒也想给他一个白眼,他最近都叫了几次七嫂了?这还叫上瘾了,是吧? 这回没有收到七哥冷眼,皇甫连辕咧嘴一笑,露出嘴角边的小梨涡,众人瞧着甚是有趣。 “我这不是提前练习一下么。” 薛小苒的眼刀子就“嗖嗖”飞了过去,皇甫连辕不痛不痒,继续咧嘴笑。 八公主其其格对着两兄弟左右看了看,觉着还是七皇子更英俊有型,可惜名草有主,她也不惦记着了。 九皇子虽然也挺英俊的,可看着太稚嫩了,没有男子气概,不是她喜欢 的类型,她也没兴趣。 看来她还是回蒙国找驸马比较合适,其其格扁扁嘴。 “县主,你勾那个什么手套,弄好没有?”皇甫连辕的眼睛盯在了边上的一个针线篓子上。 “嘿,你眼睛还真尖。”薛小苒笑着起身,把针线篓子里勾好的手套拿了过来,“我刚勾好了一对,你就发现了。” 皇甫连辕眼睛一亮,起身走了过去,“给我看看。” 深紫色的毛线手套拿在手上,柔软厚实,他就想伸手进去试一试。 薛小苒连忙抢了回来,白了他一眼,“你这么大的手,也好意思往上套,撑坏了你赔一双给我啊。” 皇甫连辕有些讪讪,“我是心急,我让府里的绣娘来学,等她们学会以后,赔十双给你都可以。” “噗”一边的董明月笑出声,“九殿下,县主可没有十双手套上十双手套呢。” 皇甫连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可以轮着十天带不同颜色的啊。” 屋里众人都笑了,董明月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皇甫连辕的眼睛更亮了些。 “好了,别贫嘴。”薛小苒笑着把手套戴到了手上,“看吧,就是这种效果。” “嗯嗯,不错,不错,冬天 骑马的时候戴上,一定暖和。”皇甫连辕瞧着不住点头。 连烜观察几眼,若有所思。 军营冬日出兵的时候虽然少,可也不是没有,以往只能用毛皮缝制裹住掌心的半边套,要是有这种包裹手指的手套,防寒效果肯定会好很多。 “这种不够暖和,让你们绣娘用薄一点的皮子缝制皮手套,防水防雪防风,那个下雪天戴着才保暖。”薛小苒继续发挥小广播的功能。 这时代没有很多东西,她能想到什么,就扩散些什么好了,也算她为这个时代做出的一点贡献吧。 不求做出什么丰功伟业,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皇甫连辕和连烜的眼睛就更亮了几分。 “可是,皮子是不是不够柔软,活动会不方便吧?”赵永嘉前几天听她说过这件事情。 于是,就让府里的绣娘试着用皮子做了一双,确实暖和,可显得有些笨重了,戴着根本做不了精细的动作。 “皮手套吧,当然有优缺点,暖和防风是它的优点,厚重不灵活是它的缺点,不过,皮手套是大冬天里,外出的时候才戴的物件,在家的时候,谁也不会戴着它干活不是。” 薛小苒摆了摆戴着毛线手套的双手。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夜黑雨急 看着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她手上,薛小苒笑着把手上的毛线手套摘下, “就算这种毛线手套,干细活也是干不了,冬天手上戴着手套最主要的作用还是保暖和保护双手,而不是干活。” 赵永嘉点头,没错,确实只适合出门时候戴着。 众人瞧着薛小苒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七嫂,我发现你懂得好多事情呀。”皇甫连辕想起她发明的好多东西,眼神不由带了几分崇拜。 “哈哈,这些都是我们那里老一辈人都知道的东西了。”薛小苒瞥了眼连烜深沉的眼眸,干笑两声。 “你们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好多东西都和我们这里是不一样的呢?”沙慧娘好奇问了一句。 薛小苒笑容有些僵,“咳,我们那里是小地方,你们没听说过的,那个,谁要试着戴戴手套?” 她赶紧转移话题。 “我试试,县主,你钩得好好呀,我都钩不好。”其其格拿过手套套上,瞧着一脸羡慕,她昨天跟着学,结果钩了一晚上,也没钩出半只手套。 “塔娜不是学得挺好的么,以后让她钩就成了。”薛小苒笑笑,八公主也不是个做得来女红的性子, “要学织毛衣么?改天来我府上,我 教你们,回到蒙国后,可以多推广毛线衣的织法,你们蒙国羊毛线很多,织出来的羊毛衣也暖和。” 其其格听着眼睛一亮,想起了一件事情,“前些天,有人来和我们使团谈生意,说的就是买羊毛线的事情,那是你家的生意么?” 她也是听大哥和官员们商谈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内容。 如今再瞧她们手里这些麻毛线和棉毛线,她就想起了他们那里的羊毛线。 蒙国对这种生意来往,是很感兴趣的,他们那里多的是牛羊,每年产的羊毛也很多,可是羊毛线编成的衣裳却不怎么受欢迎,他们的羊毛线多数用在编织毛毯和毛毡帐上。 羊毛线的用途并不广泛,所以,有人突然要大量采购羊毛线时,他们都显得极为热切。 薛小苒笑笑,也不否认。 和大王子八公主他们相处下来,发现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惹人厌烦,性格反倒是直率可爱,她也乐于把事情摆到明面上, “是我家织布坊买的,以后还要多多合作了。” 八公主轻呼一声,高兴地叫了起来,“难怪我昨天看到这些毛线,总觉着有些奇怪,原来,是你们要买羊毛线呢。” 她就围着薛小苒说起蒙国羊毛线 的各种问题。 几个姑娘听着津津有味,作为祁国贵女,她们能外出远行的机会太少了,当然没有可能没去过蒙国。 对那边的风情地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在不少祁国贵族眼里,蒙国就是穷乡僻壤,荒蛮之地,就算是蒙国的王子和公主,他们也都多多少少有种瞧不起的心态。 而听着八公主叙说,她们可以在脑海中浮现出蒙国一个大致的轮廓。 高远澄净的天空,辽阔苍翠的大草原,成群成堆的马牛羊,弓马娴熟的人民,高低起伏的山脉…… 连烜听了一会儿,用眼神示意皇甫连辕,他却有些不情愿。 挨了个冷刀子后,才慢悠悠起来告辞,眼里尽是不舍。 他想留在这里,听八公主说说蒙国的风情民俗,身为祁国最小的皇子,他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到遥远的蒙国,一揽辽阔的大草原上与众不同的风光。 连烜却毫不客气把他拎出了院门。 雨越落越小,此时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 “人家一群姑娘聊天,你杵在那里像什么话。” “可是,我也想听听他们蒙国的事情嘛。”皇甫连辕毕竟年纪小,就忍不住撇了撇嘴。 “啪”的一下,脑门挨了个脑 蹦子。 皇甫连辕就嗷嗷叫了起来。 “七哥,你不能老弹我脑蹦子,都给你弹傻了。” 他跳起来抗议,脑门红了一片。 连烜冷眼扫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一副撒娇的模样,“想知道蒙国的事情,去找大王子闲侃去。” 说着,他抬脚往自己院落走去。 “大王子老叫我喝酒,我又不喜欢喝酒。”皇甫连辕揉着额头,嘟囔一句。 乌力吉是很热情,可就是太过热情了,每次见了他都十分恳切地要请他喝酒。 皇甫连辕实在受不了他那种过分的热情。 “……” 连烜的脚步没有因为他的嘟囔而停下,皇甫连辕只好一步三回头,回了自己的院落。 连烜回到落脚的院落,立即招了人手进书房议事。 天色阴沉沉的,院里院外都挂起了红纱灯。 书房里的窗棂上,灯火映射出房内众人的身影。 两刻钟后,房门打开,人影鱼贯而出,各自去了要坚守的岗位。 傍晚,原本即将停止的雨又渐渐“淅淅沥沥”落下来。 武轩帝没了设宴的心情,让众人各自在院中吃晚膳。 等明日一早,登山祭祀后,就可以启程回京了。 还能赶回京城与家人过个重阳节。 吃了晚 饭,在小院的游廊下走了几圈,回屋洗漱干净,时辰已经是酉时过半了。 薛小苒自己把头发绞了半干后,盘腿坐在临床的书案边,用她携带来的柳炭笔,在宣纸上涂涂画画。 用她有限的素描功底画着切割后的钻石模样。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女人对于钻石的喜爱,很大程度上也基于钻石所代表的意义。 虽然不知道,这时期的工匠们能不能把钻石切割得那么完美,但是,总要试试看吧。 “哗啦哗啦”半开的窗棂外,雨滴越发密集。 薛小苒抬头,瞧着对面廊檐下那盏红纱灯旁,围绕着不少飞蛾虫子,突然,莫名觉着心跳有些加速,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她蹙眉,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早到晚过滤了一遍,似乎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心跳“砰砰”声,却越发有些急促,薛小苒捧起书案边的茶盏喝了几口。 眼睛盯着窗棂外深沉的夜色中,那密集的雨滴。 夜黑雨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薛小苒想着下午见到连烜时,他镇静从容的那张俊脸。 心跳声缓和了一下,只要不是连烜有事就行。 她深呼吸几下,盯着那些奋不顾身的飞蛾看了半响。 第五百五十五章 里面是谁? 夜雨淅沥沥下着,黑夜中的北陵行宫,在朦胧灯火中蒙上了几分神秘迷幻的光晕。 陵澜院靠近最右一角的内院落里,莹莹灯火在斜风细雨中散发着迷蒙微光。 一道黑影借着树木与院墙的掩护,悄然从右侧渐渐接近陵澜院右角。 行宫的防护以外围为重点,内部分布的侍卫并不多,陵澜院作为帝后歇息的院落,防护自然是有的,只是,守护的重点都在前半部分,后半部的院落里住着几个品级相对低的嫔妃,防卫自然很松懈。 黑影轻巧翻过院墙,悄然潜入,黑影似乎对陵澜院的格局很是了解,翻过院墙后,径直朝最右边的内院落跃去。 游廊下,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婢女,提着精致的六角宫灯,似在等候着谁的到来。 黑影从侧墙跃下,那婢女非但没吓到,反而面露笑容,笑意盈盈地行了个福礼,随即领着黑影往东厢房走去。 厢房门一推开,一身薄纱衣裙,长发飘扬的美人儿笑语嫣然地立在房门口,黑影一个蹿跳,一把把美人搂了进去。 婢女忙把厢房门掩上,警惕的四处张望几眼后,才提着宫灯悄然离开。 位于陵澜院右侧不远的,一座三层的楼阁上,夜风吹 动中,似有衣袂翻飞。 一双幽深如墨的黑眸盯着那没入厢房后的身影,嘴角勾出一抹冷讽地笑。 “通知李全德。” 声音在深秋雨夜中,显得格外深沉肃杀。 “是。” 雨越下越大,仿若要把这尘世间的黑暗和腌臜都冲刷干净一般。 李全德服侍武轩帝睡下后,回了自己暂居的住所和衣睡下。 正睡得得迷迷糊糊间,房门的轻扣声响起。 躺在床上的李全德眼睛猛地睁开。 这种半夜扣门的举动,如果不是真的有大事发生,是绝不会有人敢来扣门的。 李全德一个翻身,骨碌坐起,沉声一问,“谁?” “公公,是小的。”外面的人压低了声音。 李全德下了床,穿上鞋子就走到了房门前,拉开门栓,把门打开。 一个年轻白净的内侍出现在门外,李全德沉着脸问话,“孔世荣,出了什么事情?” 孔世荣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恐,他凑近李全德,附耳低声了说了句话。 “什么?”李全德听完,瞳孔猛然一缩,“在哪?” “在前院候着,七殿下交代了速度要快。”孔世荣下唇有些哆嗦。 李全德抬眼一瞧,哗啦啦的大雨密集地下着。 雨滴打在庭院里的芭蕉 叶上,水珠溅起一层水汽四下散开,雨打芭蕉声在幽深静寂的深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七殿下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夜半派了人前来,必定是大事。 李全德神色一凛,抬步朝前院走去。 武轩帝睡得很沉,白天心情不错,晚上喝的汤药又添了安神的成分,李全德唤了好几声,他才悠悠醒来。 “圣上,出事了。”李全德的声音带着几分颤音。 武轩帝被他这一句颤音给惊醒了。 作为皇宫的内侍首领,李全德几曾何时会失态到声音发颤。 武轩帝被扶了起来,李全德亲自动手给他更衣,“圣上,一会儿您听到什么事情都别太生气了,濮阳公子说了,您的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 武轩帝盯着李全德哑着声音低喝一句,“说。” 半辈子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武轩帝,自认不是个轻易被吓倒的人。 李全德咽了口唾沫,“七殿下派了侍卫来回禀,说是发现有贼人潜入了陵澜院,现在已经包围起来了,让您亲自去一趟。” 有贼子潜入了陵澜院不抓起来,反而让他亲自去一趟?武轩帝半眯起眼睛。 雨一直在下,武轩帝跟着领路侍卫从抄手游廊一路走到了陵 澜院后左侧的一个小院落。 院门被打开,门边立着两名侍卫,里面的下人显然都被控制住了,李全德亲自撑着伞,把武轩帝送了进去,然后示意身后的人不必跟上。 这个院落住着什么人,李全德当然知道。 有男子潜了进去,却没有惊起什么动静,意味着什么,李全德很清楚。 这种皇家丑闻,遮着掩着都来不及,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行宫的园林景致格局精巧,处处花木扶疏,曲径通幽,武轩帝沉着一张脸走向前。 拐角后一个六角凉亭里,濮阳轻澜黑着一张脸迎了上来。 见礼后,濮阳轻澜冷着声音说了一句,“圣上,一会儿不管瞧见什么,都不要太过激动,您要时刻记住一句话,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值得您动气伤身,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 武轩帝和李全德的脸,同时黑了起来,这话虽说是好意,可听在他们耳朵里,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连濮阳轻澜都被请来了,很显然,潜入者的身份绝不简单。 武轩帝眼皮直跳,心头笼罩上一层阴影。 难道是……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可他不愿意相信。 濮阳轻澜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两人往厢 房方向走去。 连烜负手立在厢房外不远处的游廊上,冷着一张清冷的俊脸。 里面的男女正缠绵至高潮处,根本没注意大雨滂沱的夜晚里,他们已经被包围了起来。 武轩帝他们过来的时候,连烜挥手示意,把包围圈缩小,防止里面的人拼死突围,也要护住武轩帝的安全。 “老七,里面是谁?” 武轩帝咬着牙极力克制,可不断跳动的眼皮,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父皇,无论是谁,您都不要太生气了,不值得。”连烜淡淡劝了一句。 “是啊,圣上,您要保重身体,旁的事都是小事。”李全德扶着武轩帝也跟着劝说。 武轩帝半眯的眼神紧盯亮着灯光的厢房。 他们说话的动静让屋内有了警觉,里面的灯光突然熄灭。 连烜冷冷喝了一句,“破门,把人抓起来。” 两道身影扑向厢房门外,“哐当”一声,门扇被踢得四分裂,女子的尖叫声从屋内响起。 侍卫刚要冲进去,侧面的窗棂突然“啪”的一声被撞开,一道衣衫不整的黑色身影冲了出来。 虽然黑影穿着黑衣,蒙着黑巾,武轩帝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睚眦欲裂的武轩帝身体就晃了一晃,腿脚一软,差点栽倒。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不死也要脱层皮 一旁的濮阳轻澜和李全德忙扶住了武轩帝。 濮阳轻澜手里的银针快速往他身上的穴位扎了下去。 而那边,被侍卫团团围起的黑影,正奋力突围,手上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厉,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雨哗哗直下,庭院中缠斗的众人没一会儿就淋成了落汤鸡。 “混账东西,还不停手!” 缓过气的武轩帝黑着一张脸,朝黑影大喝一声。 那黑影下意识顿了一顿,但很快就回过了神,招式越发狠急。 “负隅顽抗是吧,连烜,去把这混账东西拿下。” 武轩帝气得嘴角直哆嗦。 连烜瞧了瞧湿哒哒的庭院,又抬眸看向那浑身湿透的人影,眼眸就更黑沉了几分。 他踱步向前,那黑影明显慌乱起来,在侍卫的围攻下左支右挡身形开始狼狈。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放弃抵抗的时候,他却爆喝一声,拼着左肩挨上一剑,猛然朝武轩帝的方向扑来。 那双隐藏在黑面巾下的暴戾阴毒的眼睛,让武轩帝愣住,直到李全德护到了他身前,武轩帝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好胆。” 一声冷然的轻喝在雨夜中炸开。 连烜纵身一跃,左脚带着凌厉的气势扫了过去。 黑影反手格挡,被踢退两 步,他不死心,快速一避,继续想要向前俯冲,又是一道劲急的道力迎面袭来,他只好停下急切的脚步,调动全身功力挡住。 几招下来,黑影在猛烈的攻势下,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噗”的一声,随着连烜一个侧踢,黑影直接被踢喷了一口血,飞倒在三丈外的庭院中,挣扎着想起身,已经被赶来的侍卫架住了双臂。 武轩帝嘴角紧绷,瞪着被压到游廊下的人,抬腿就朝他踢了一脚。 “孽障,还想挟持朕,看朕不剥了你的皮。” 被踹了一脚的黑影,露出了半边真颜,血从他嘴角不断溢出, “父皇,儿臣错了……” 不是厉王还能是谁。 “朕没你这样的逆子,李全德,把他押下去,看紧了,别让他胡言乱语。” 武轩帝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冷霜是刀子般,锐利地割在厉王身上。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色迷心窍,被那女人蛊惑了,您原谅儿臣吧……” 厉王深知大势已去,如今唯求先把命保住,他痛哭流涕,口中流出大量血迹,看着甚为可怜。 “堵住嘴押下去。”武轩帝阴沉着一张瘦巴巴的脸。 他前半生纵情肆意,骄横专断,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亲生 儿子弄得绿云罩顶。 他没气晕过去,是因为提前做了心理建设的原因了。 但是,猜测成真的滋味也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李全德把堵住嘴的厉王押了下去。 缓了口气的武轩帝,向连烜招了招手,“扶我进去。” 连烜顿了一下,没有马上伸手,“父皇,您等李全德扶您进去吧。” 里面是季嫔,他避讳一下为好。 武轩帝摇摇头,眼眸冰冷如刃,“一个死人,不需要避讳。” 连烜明白他的意思,只好上前扶住了他。 看着两人走进厢房,濮阳轻澜百无聊赖地靠在了游廊的圆柱上。 厉王那蠢货居然蠢到在圣上眼皮底下偷香窃玉。 呵呵,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这回,厉王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一个与嫔妃偷情的皇子,大统之位什么的,也不用肖想了,下半辈子能平安活着,已经算是最大的恩赐了。 看着廊檐下滴答滴答的雨水,濮阳轻澜嘴角微翘。 一身薄纱衣裙,长发披散的季嫔,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张娇艳的容颜因吓得面无血色,显得楚楚可怜。 武轩帝盯着季嫔,这张年轻貌美的脸,在他的印象中并不深刻,除了刚送进宫的时候,宠 幸过几次,就再没引起他的注意力。 没想到,再次注意起她,会是这种时刻,水性杨花的贱胚子。 瞧着她泪盈于眶的样子,武轩帝只觉一阵厌烦。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皇、皇上饶命,臣妾是被逼无奈的呀,厉王殿下拿捏着我的把柄,不从于他,他就要告发我,我太害怕,不得已才虚与委蛇,皇上,您要明鉴呀,我,臣妾是被逼的。” 季嫔哆哆嗦嗦地把话说完。 被逼?连烜瞥了她一眼,她的表现可没有一点被逼的样子。 “他拿捏你什么把柄?”武轩帝显然也不信。 “前段时间,臣妾偷偷去看皇贵妃,被厉王发现了,他就以这个为理由要挟臣妾,皇上,你要相信我,我,臣妾当真不是自愿的。” 季嫔抹着泪,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起来。 段飞妍?武轩帝看了眼面容冷凝的连烜,怎么与她又牵扯上了。 “胡说,庭华宫明明闭门紧锁,你如何能见到她?” “臣妾没有见到皇贵妃,只是在后门那里,隔着门与她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们都是西芪来的,说了些关于西芪那边的事情,真的,没说什么,皇上,您饶了臣妾吧,臣妾真 的是被迫的。” 季嫔恸哭不已。 连烜一瞧,她就没说真话,如果真是只说了西芪的事情,为何会成为把柄让厉王捏住。 武轩帝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一个说勾引,一个说被逼,当他是傻的不成。 正好李全德回来了,他冷哼一声,“李全德,押下去审讯清楚。” 李全德手一挥,几名内侍鱼贯而入,把瘫软在地的季嫔带了下去。 武轩帝铁青着一张脸回到了前院。 喝下半杯暖茶后,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啪”一声响动,白玉茶盏摔得粉身碎骨,茶水流淌了一地。 “孽障东西,竟然还想挟持朕,哈,好得很。”武轩帝怒极而笑。 一旁的连烜和濮阳轻澜互看了眼,并不作声。 武轩帝自顾憋气半天,没人应答,不由气馁。 李全德审讯季嫔去了,身旁这两个像木头桩子一样,一点都不机灵,什么话该接不该接,心里都没点数,一个冰冷漠然,一个装傻充愣。 他气闷半响,不得已缓缓开口, “连烜,这事,你说该怎么办好?” 老五与季嫔偷情的事情,当然不能公之于众,这是皇家丑闻,一定要秘密处置,要是被载进史册,他以后哪还有脸去面对黄泉下的列祖列宗。 第五百五十七章 留着他迟早会是祸害 “父皇想如何?” 连烜没直接回答,反问了一句。 武轩帝扫了他一眼,瞧着他那张没有波动的脸,又觉着一阵头疼。 武轩帝当然也不会要了厉王的命,毕竟曾经是他心疼的儿子。 色胆包天的程度,也着实与年轻时候的他很相似。 虽然他并没有偷人妻的变态毛病。 武轩帝想到这些,心里就忍不住把厉王从头骂到尾,天底下多的是美人,偏要看上老子的嫔妾,作死作到老子头上。 愚蠢的程度与古亦衡那个蠢货简直不相上下。 他黑着脸,在心里骂骂咧咧。 “老五这辈子呀,也就坏在这个色字上了,朕也不想替他说什么话了,只想让他以后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意思就是找地方软禁起来,不许他再出门了。 这样的惩罚对于一个有继承大统资格的皇子来说,不可谓不重。 但在连烜看来,厉王不是那种甘心被软禁一辈子的性格,留着他迟早会是祸害。 当然,这话他也不会说出口,原本在武轩帝看来,男人于色字头上犯的错误,都是小事。 这次要不是厉王胆大包天睡了武轩帝的嫔妾,这种事情,也许也就是禁足几日, 罚几个月俸禄的事情。 连烜眼帘半垂,淡淡说了一句,“不让他出现在公众面前很容易,等他一回儿去就染上了风寒,后边又得了时疫,为了预防传染他人,送出京城外某处一直养病就好。” “……” 借口倒是好,可是,有一直治不好的时疫么?武轩帝哑然。 “时疫好了,还有别的病症,皇上倒无需担心病情问题。”濮阳轻澜补了一句。 这也不失是一个好法子,只是德妃那里又该如何解释?武轩帝心烦。 算了吧,拖得了一时算一时,实在不行,就直接了当告诉她,你儿子违背伦常,大逆不道,偷了他老子的嫔妾。 武轩帝心里郁郁。 “连烜啊,今天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明早的登山祭祀,你也多担待点吧。” 他眼眶有些泛黑,精气神都不怎么好。 半夜被叫醒,受了大刺激,这几天出行的喜悦,被今天这件事,打得烟消云散。 “皇上,先歇着吧,您的身体如今经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折腾。” 濮阳轻澜不客气地说了一句。 潜台词的意思就是,万一又犯病,不是找他麻烦么? 武轩帝抿了抿嘴,这个濮阳轻澜也是个二愣子,一点都不 会体恤病人。 “老五媳妇那里,明早朕让人传话,说厉王得了风寒,先回京城去了,你们帮着遮掩一下。” 内侍扶着武轩帝回房休息,连烜和濮阳轻澜往外走去。 夜色更深,雨反倒小了些,淅淅沥沥的细雨洒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浅浅的水花。 两人撑着伞,并排往陵澜院外走。 “你怎么知道今晚有大鱼入网?”濮阳轻澜好奇问道。 “今日季嫔跟前的侍女与厉王接触过。”连烜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虽然不清楚他们传话的内容,可只要守住季嫔的住处,那条色胆包天的鱼自然会落网。 濮阳轻澜嗤笑一声,“人蠢还真是没法子,居然会送到你跟前来玩小聪明,这就叫自寻死路。” 连烜不可置否地扯了扯嘴角,“老五那里,左臂伤了一剑,胸口被踢出了内伤,一时半会死不了,以后说不得还会跑出来兴风作浪的。” 厉王领地在东北辽林城,厉王妃出身辽林城最大的世家,如果他们知道厉王成了废王,还不知道要整出什么事情呢。 “那也不归你管了,你老子还没死呢,让他头疼去吧。” 濮阳轻澜可不管这些,他自己还一堆事情没弄清楚呢,又 被拉来了北陵围场,要不是永嘉她们也来了,他还真想抗旨一回。 连烜睨了他一眼,似乎在鄙视他的天真。 万一战起,出征的人选还不是他。 “大不了就让他病得厉害些,哪天一命呜呼就成了呗。”濮阳轻澜接收到他的鄙视,依旧不以为意。 弄死一个失势的人还不容易。 连烜眼眸微眯,考虑着这个可能性。 陵澜院的事情,并没有扩散开。 六皇子虽然命了手下盯着厉王,可这次出行,他能带的手下数量有限,住在行宫内,出入自有禁卫军护着,谁敢带一堆护卫来挑衅皇帝的威严。 加上又是这种大雨哗哗下的夜晚,谁会猜得到,厉王会选择这种时候去偷香窃玉。 所以,六皇子并没有发现厉王没了踪影。 二日一早,雨已经停止。 礼部来请六皇子主持登山祭祀的时候,他才惊觉,厉王不见了。 厉王不见的理由是,昨天淋了雨,晚上就发热,太医诊断,染上了风寒,已经连夜赶回了京城休养去了。 风寒?骗鬼么? 老五那种状如牛的体格,会染上风寒?六皇子心中疑虑。 当然,他也没有机会问武轩帝,礼部那边一大早就过来请人了。 六皇 子只好临行前,给古沐瑶使了个眼色。 古沐瑶轻笑着点头,表示明白。 有疑虑的当然不止是他。 厉王妃也心中忐忑,昨夜,厉王自己睡在别的厢房,早上起来,丫鬟禀报,厉王不在房里,她还以为他早早去了哪里。 结果,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内侍的通知,说是,厉王染了风寒,先一步回京去了。 厉王身体如何,厉王妃怎么会不清楚,昨天晚上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一晚上过去后,就染上了风寒呢? 一大早,她去了陵澜院请安,想找武轩帝问清楚,可被李全德直接挡了下来,说是圣上昨夜没睡好,无事不要打扰。 她能说什么呢?她又敢说什么呢?厉王妃只好灰溜溜走了。 她刚回到院中,古沐瑶就施施然过来了。 “五嫂,听说五皇兄突然得了风寒,严重到登山祭祀都不能参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五皇兄,昨天看着不是挺好的么?” 古沐瑶也不绕圈子,直接问起了这事。 厉王妃耷拉着眼眉,并不怎么想理她,“没什么大事,父皇让人先送王爷回京休养了。” 古沐瑶眼睛微微一动,“五嫂,这么说,是父皇让人送五皇兄回京的?你没瞧见五皇兄?” 第五百五十八章 到底是哪不对劲 厉王妃瞥了她一眼,这个古沐瑶,还真是精明敏锐得很。 当然,这事她也不会傻到承认。 “瞧六弟妹说的,我当然瞧见王爷了。” 她假装漫不经心地端起茶几上的甜白瓷茶盏。 “哦,那五皇兄怎么突然病得那么厉害,昨个儿瞧着还好好的呢?”古沐瑶一脸不相信道。 “那不是因为昨天被淋雨了嘛,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所以就病倒了呢。”厉王妃啜了口茶水。 “是么,可五嫂看起来并不怎么担忧呀?”古沐瑶继续追问。 厉王妃喝茶的动作就是一僵。 她能怎么担忧?昨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今天一早就接到了传话,人影都没见过,她上哪担忧去。 “风寒而已,而且,有太医跟着呢。” 古沐瑶总觉着哪不大对劲,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不对劲。 她硬是在厉王妃那磨蹭着喝了两杯茶,才在厉王妃阴沉的目光中,起身告辞。 等她一走,厉王妃手里的甜白瓷茶盏,猛地摔到了地上。 “贱人,想从我这探听消息,哼,做梦去吧。” 她愤恨地瞪着门外几眼,随后,又开始有些忧心。 殿下怎么会突然悄无声息地先回去了呢?好歹当时告知她一声吧,要不,带上她 一道先回去也成呀。 难不成他自己先回去,是去找后院那些妖艳贱货? 厉王妃顿时陷入了一种怀疑和烦躁中。 薛小苒昨夜也没睡好,雨一直下,她心里总感觉这个雨夜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床上辗转到半夜才睡去,然后一早又醒了。 “怎么瞧着精神有些差呢?”赵永嘉看了她一眼后问道。 薛小苒捏了捏眉心,“昨晚雨下太大了,有点没睡好。” “……” 赵永嘉有些狐疑地瞧着她,“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最喜欢伴着下雨天滴答滴答的声音入睡了。” 怎么画风突然变成,雨太大了睡不好? 薛小苒神情一滞,干笑一声,“大雨哗哗和小雨滴答的声音是不同的嘛。” 她强行解释。 赵永嘉有些英气的眉毛就高高挑起。 “咳,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回京呀?”薛小苒忙换了话题。 “应该在巳时左右吧,祭祀得花一些时间。”赵永嘉有些好笑,也没继续追问。 “哦,那天黑前可以到京城了吧。”薛小苒算着时辰。 “用不了那么久,未时过半应该到了。”赵永嘉笑道。 “那吃了早饭,该收拾东西了。” “嗯,这次秋猎猎到的猎物多,毛皮也多,光是拉毛皮都 得多添几辆马车。” “有些毛皮虽然不是整块的,但也可以留着做皮手套和皮棉靴,别浪费了。” “你让你家绣娘做个皮手套我看看,我总觉着我家绣娘做的好像不大对。” “行啊,等我做好了,你过来瞧吧。” 两人说着话,吃完了早饭,收拾好东西,就等着启程。 闲着的八公主又溜了过来。 “县主,明天我去你府上玩好吧?”其其格眼睛闪亮地盯着她。 一旁的赵永嘉就笑了起来,“八公主,这还没分开呢,您就预定明天的见面了。” 其其格噘起了嫣红的唇,“十五那日,我们就要启程回蒙国了,再过两三天,我就没空了,所以,要出门就得趁这两天了。” “你们要回去了呀?” 算算时间确实也该回去了,蒙国使团在京城待了有一个多月时间了。 其其格用力点头,她拉着薛小苒的手,“好可惜呀,快回去了才结交到几个好朋友。” 刚来的时候,她可闲了,每日待在馆驿里,闲得都快长毛了,好不容易认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他们又要回去了。 蒙国离祁国也远,来一趟不容易,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见到她们了。 其其格很有些不舍。 “没事,我家织 布坊不是要去你们那收羊毛线嘛,有机会的话,给我们写信让他们帮着带过来也可以的。”薛小苒笑着拍拍她的肩头。 其其格眼睛一亮,“好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写信,不过,你们的字我写不好,你们可别笑话我。” 薛小苒就乐了,“没事,我自己写得也马马虎虎的。” 两人就相对大笑。 “……” 赵永嘉瞧着,不由扶额。 没多会儿,董明月与沙慧娘也过来了。 几人就叽叽喳喳说着通信的话题,董明月和沙慧娘表示,也要给其其格写信,其其格顿感压力。 表示自己书写和阅读能力有限,让她们统一写一份就成了,免得她收到信,就像要完成功课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查询。 她话一出,几人哄堂大笑。 等到祭祀活动结束,皇子官员们下山,长长的队伍也做好了回程的准备。 薛小苒坐在车里左顾右盼,想找找连烜的身影,她先头听说了厉王的事情,越发肯定昨晚发生了某些事情。 要不然,厉王那种体格的人,怎么会淋一场雨就染了风寒,还严重到要连夜送回京城的程度。 那个偏瘦的六皇子都没事,体格壮实的厉王倒是病倒了。 她可不相信。 偏偏,找来找 去,也没瞧见连烜的身影,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六皇子的马车上,他压低了声音问古沐瑶探听到什么消息。 古沐瑶摇头,“五嫂一口咬定,她知道厉王染风寒的事情,别的什么都不说。” 六皇子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几个在登山的路上,他对老七旁击侧敲,可想从那冰块脸嘴里撬出什么消息,难比登天。 老九那傻乎乎的蠢蛋,比他消息还要不灵通,根本屁都不知道。 白白惹得他一肚子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好端端的,老五就被送回了京城?” 六皇子眉头紧锁。 古沐瑶也不明所以,这些都是前世没发生过的事情,她哪里能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妾身瞧着父皇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呢。” 武轩帝登上辇车的时候,古沐瑶远远瞧了一下。 “父皇本来就病体未愈,昨天又淋了些雨,脸色差些也不代表什么。”六皇子对武轩帝的脸色倒没有在意,不过,他随即想起了另一件事, “瞧见季嫔没有?她脸色怎么样?” 古沐瑶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好像,没有瞧见季嫔的身影。” “你确定?”六皇子大惊,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又有什么好主意 古沐瑶蹙起秀眉,迟疑了一下,“应该是没有,妾身瞧见了谢嫔和白嫔上车,季嫔难道在后面?” 六皇子沉着一张脸,把车窗拉开,招来一个护卫,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护卫应声离去。 “要是季嫔和老五同时出问题的话,那事情就不一般了……” 他转过头看向古沐瑶。 两人同一时间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意味着什么? “可是,昨晚下那么大雨,他难道会冒雨去私会季嫔么?” 古沐瑶想起昨夜的大雨,总觉着有点不敢相信,就算季嫔美色诱人,可也不至于,冒着大雨去私会吧。 六皇子的眼神却透着几分古怪。 以老五性好渔色的秉性,加上偷情密会的刺激感,别说是下雨了,下雪估计他也照样去。 男人的劣根性,远非女人能了解通透的。 “就是因为下雨,所以,才是夜会美人的好时机。”六皇子一张脸阴沉沉的,“老五要是被揪住,怕是要完了。” 不单失去了帝心,也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对他来说,本来是件大好的喜事的,可是…… 好气呀,好不容易逮到老五的小辫子,他居然会这种时候 ,自己送上门去作死。 要是真的被父皇逮住,老五就算不死,人也必然废了。 原本还想捏着这个把柄,让老五屈服于他,让其势力辅助于他,看来计划可能要泡汤了。 六皇子胸膛起伏得越发厉害。 古沐瑶也慌了神,她好不容易挖掘出一点有价值的消息,就这样化为了虚无? “应该不会吧,他怎么会那么大胆呢,父皇就住在陵澜院,里面的守卫定然森然,厉王又不是傻子,这种时候会跑去私会季嫔?” 六皇子阴沉着脸,瞥了她一眼,“陵澜院大,侍卫多数只会集中在父皇住所旁,季嫔品级低,肯定住得偏,老五这个蠢货向来色胆包天,这种事情他干得出来。” 古沐瑶脸色变得刷白。 这不就意味着,这步棋,还没走就废掉了? “那,咱们计划的事情不是白费心机了么?” 六皇子闻言,就更郁闷了。 派去探听消息的护卫很快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让车上两人脸色更难看了。 季嫔确实没有与白嫔谢嫔她们一道上车,而是另外被抬上了另一辆车,理由是偶染风寒。 她那辆车附近,还被侍卫不着痕迹 地围了起来。 “……” 六皇子与古沐瑶对看了一眼。 “肯定是昨晚出事了,两个都染了风寒。”他阴郁沉沉说道,“一个连夜被送走,一个被侍卫看管起来。” 古沐瑶恨恨地绞着手里的丝帕,“这么好的棋子就废了,真是太浪费了。” 六皇子闻言,阴鸷的眼眸微微半眯,半响后,他慢慢开口,“未必就废了,还得看父皇如何处置他。” 古沐瑶眼睛一亮,依偎了过去,脸上挂起崇拜欣喜地笑,“殿下,您又有什么好主意?” 六皇子得意地勾起嘴角,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对着她嫣红的樱唇亲了下去。 “先等等看吧,看父皇如何处置老五,弄清楚了,下一步该怎么走,才能有定论。” “哇,还是殿下英明神武呀,转眼就想出了新的法子应付这样的局面,沐瑶实在太佩服了。” 古沐瑶瞧他卖关子,也不急着追问,反而娇声细语地拍起了他的马屁。 这两日,借着厉王的事情,古沐瑶把六皇子哄得志得意满,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转变,昨晚还腻了她一晚,就像两人刚成亲那会儿般亲密。 古沐瑶当然 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时机,费劲心力倍加讨好。 六皇子果然一脸受用,揽在她腰间的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宽绰的辇车上,武轩帝侧靠在明黄色绣吉祥如意的四方枕,眼眸半眯着听李全德的回禀。 李全德忙活了一整夜,脸色有些暗淡,但神情依旧沉稳。 “……季嫔一共去看了皇贵妃两次,后面一次帮她传了封信给采买太监身旁的一个叫方泉的小太监手里,就是那次被进宫请安的厉王撞见了,季嫔心虚,厉王又允下各种承诺,所以……” 武轩帝的脸色越发难看,李全德没敢把话继续往下说。 “那个孽障承诺了什么?”他还没死呢,那混账东西拿什么来作承诺?武轩帝气得眉毛倒竖。 “……送了很多贵重首饰,还说以后想办法把季嫔弄出宫去。”李全德瞧武轩帝的脸色有些不好,赶紧问道:“圣上,要不要请濮阳公子过来? 武轩帝缓着气摆摆手,这些他早该想到了。 季嫔年轻貌美,又被冷落,厉王巧言令色,拿捏着她的把柄,顺水推舟就有了私情。 武轩帝闭了闭眼,“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个月 初。”李全德回话。 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难怪厉王那段时间隔两三日就去贤妃那里请安小坐。 “贤妃知不知晓内情?”武轩帝的语气有些森冷。 “据季嫔交代,说是不知晓,但贤妃身旁的内侍会帮着厉王遮掩。”李全德垂着眼帘回道。 “……” 也就是说厉王把贤妃身旁的内侍也收买了。 武轩帝久久没出声。 “把季嫔和她身边的人都处理了。” 半响,武轩帝哑着声音道,即便季嫔再不受宠,也是他后宫的女人。 “是,圣上。”李全德应下,迟疑了一会儿,“那,皇贵妃那里怎么办?” 武轩帝消瘦的脸皮有些抖动,“把传信的太监捉起来审讯,加强庭华宫里面的戒备,哼,她不就是仗着朕暂时不敢动她么,等着吧,等连烜大婚后,再和她好好清算清楚。” 最后一句,有些咬牙切齿。 他喜欢了半辈子的女人,恨了他半辈子。 他宠着她,惯着她这么多年,一点没焐热她那颗心,反倒老早在暗地里对他耍阴招,要置他于死地。 很好,既然如此,就别怪他无情了。 武轩帝眼眸冰冷,一脸肃杀。 第五百六十章 咱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申时过半,长龙般的队伍浩浩荡荡回到了京城。 酆王领着文武百官在宫门外迎接圣驾。 伴驾随行的众臣女眷都舟车劳顿,特许归家休息一日。 一时,车队开始四下散去。 薛小苒等大部分车辆散去,才与永嘉郡主缓缓往华安街驶去。 八公主其其格骑马赶过来,约了明日去薛小苒府上,才一脸兴奋地和她大哥乌力吉往馆驿归去。 自家的朱红大门近在眼前时,薛小苒轻轻吁了口气。 终于回家了。 阿雷一溜烟飞奔了过来,薛小苒笑着躬身,一掌抵在了它脑门上,“乖乖的,不许爬我。” 这小家伙总是不死心。 “吱吱”阿雷揪住她的手吱哇乱叫。 似在控诉她,自己跑出去那么久,都不带着它。 薛小苒原本也想带着阿雷一起去的,可后来一想,那是狩猎场所,那么多官员和女眷也一道去,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把阿雷当猎物给猎杀了,她上哪哭诉去呀。 为了以防万一,最后就没带阿雷去。 薛小磊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长袍迎上来,小小瘦瘦的身量显得书生气十足。 “小磊,你去书院回来了?”薛小苒眼睛一亮。 薛小磊腼腆一笑,“姐,今日重阳,书院休假一日。” “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薛小苒喜笑颜开,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怎么样?能适应书院的生活么?功课难不难?跟不跟得上?……” 她噼里啪啦就问了一通。 乌兰花也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听着。 “姐,书院挺好的,我可以跟得上。” 薛小磊本来也怕自己会跟不上书院的进度。 上了几天课才发现,原来刚入学的学生,大部分的年纪都比他小,虽然没考进书院前都在私塾或者跟着西席学过不少,可学习进度并不见得比他高。 相反的,许是因为他年纪比较大,性格也相对沉稳,学习的时候当然也更认真,所以,他比那些年纪小的学生们,更能适应书院的生活。 薛小苒听了,就不住点头。 她最担心的,就是小磊无法适应书院生活。 毕竟他从前那种生活环境,对他的影响太过深刻了,就算是现在,他也是个内向安静不喜说话的孩子。 “小磊,你能适应好书院生活,姐姐就安心多了,姐姐告诉你啊,去了书院后,尽量和同窗和睦相处,多交几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不过,要是遇到那种跋扈嚣张,讨人嫌的同窗,你也不用怕他们。” 薛小苒牵着他坐到了客厅上,红姑亲 自端着茶水上来了。 “红姑,这几天小磊劳你照顾了。”她笑着朝红姑道谢。 红姑端着一张严谨肃穆的脸,“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县主,您客气了。” 薛小苒哂然一笑,“这次在猎场,连烜打了好多猎物,毛皮也很多,红姑去挑一些出来缝皮靴子和手套吧。” 红姑屈膝行礼,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多谢县主赏赐。” 说着,退出了厅堂,去处理带回来的毛皮去了,正好,也可以挑出来一部分好皮子,用作嫁妆上。 “这又不是什么赏赐。”薛小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嘀咕一句。 随后,她转向薛小磊,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姐我是县主,你未来的姐夫是皇子,要是哪个不长眼的二世祖欺负到你头上,你也别忍着,只要你有理,该怎么还击就怎么还击,别让他们以为你是好欺负的,懂么?” “受了欺负一定不能忍着,忍了一次两次,有了软弱可欺的形象,以后他们就更会变本加厉欺负你了,开始的态度就要强硬,宁愿装作趾高气昂的样子,也不能落了懦弱无能的名声,懂么?” “……” 乌兰花在一边听着,不由咧嘴一笑,县主这番话听得可真顺耳。 而另一边的清月,嘴 角却是一抽。 虽然县主说的是实情,可是…… 她瞧着瘦弱又安静的少爷,实在无法想象趾高气昂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薛小磊听完姐姐的话后,端是有些愣住。 是这样的么? 他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去书院的情景。 确实有不少世家子弟对他指指点点,还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还有两三个在吃饭的时候,出言挑衅于他。 薛小磊秉着不想给姐姐惹麻烦的心理,都没有搭理他们,如今听姐姐这么一说。 他,好像做错了。 “要是谁敢下阴手打你,你也别客气,狠狠地揍回去,咱们这么久的武艺也不是白练的,正好拿那些不长眼的二世祖来练练手,别怕,出了事情,有你姐夫担着。” 薛小苒大大咧咧地把锅甩到了连烜身上,这种时候不用上他,什么时候能用上。 “……” 屋内几人皆默。 “不过,你要记住,咱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不论告状还是反击,都得有理有据,抓住对方的错处,才能理直气壮的挺胸面对,我们小磊这么聪明,一定懂得姐姐的意思吧?” 薛小苒调皮地朝他眨眨眼。 薛小磊笑得有些讪讪,但他很认真点头,“姐姐,我知道,不论吵架还是打架,都得是 对方先错或者先动手,这样事后算账,才能有理有据的还击。” 薛小苒大笑着点头。 和薛小磊说了一通上学之道后,薛小苒心情舒坦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离天黑尚早,坐了半天车的薛小苒有些疲乏,干脆爬上了床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华灯初上。 她洗漱干净去了前院。 发现连烜正和薛小磊在厅堂里说话。 仔细一听,居然也在说他自己的上学之道。 薛小苒顿时咧嘴一笑。 “……那些无聊的纨绔子弟,不用理会,要是敢在背后使绊子,尽管狠狠回击,收拾他们几次,就老实了。” 连烜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天鹅绒般的醇厚。 明明说话的内容并不怎么有趣,可薛小苒却忍不住笑得眼睛都弯了。 连烜一抬眼,就瞧见了眉眼弯弯的她。 顿时,他的眼眉也变得柔和起来。 “睡醒了?” 一句很普通的问话,却如同低低的风声吹拂着薛小苒胸口,让她觉着痒痒的,刺刺的。 “嗯。”她脸颊微红地走了进去,为自己的过度反应觉着有些羞赧,“你忙完了?今天重阳,不用陪着你父皇么?” “父皇心情不好,让我们都散了。”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心情不好?薛小苒眼眸一闪。 第五百六十一章 自作自受 薛小苒把连烜拉到了一边的花厅。 “厉王是不是出事了?” 连烜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不由莞尔。 伸手在她的鼻尖轻轻一点,“这种时候,你就最机灵不过了。” 薛小苒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兴奋问道:“是不是被捉住了?” 昨天她就觉着不对劲,今天一听,厉王居然被连夜送回了京城,她就预感是厉王那蠢蛋作妖把自己整死了。 “嗯。”连烜牵过她的手,坐到了黄花梨的太师椅上,“昨夜他半夜潜入季嫔的住所,被逮了个正着。” “你捉的?”薛小苒一脸激动。 她猜得没错,厉王那色欲熏心的色胚子,果然与季嫔有一腿。 “嗯。”连烜瞧她兴致勃勃,就把昨夜的情形说了一遍。 薛小苒唏嘘地“哦”了一声,“这事居然又与皇贵妃扯上了关系。” 段飞妍即便被软禁着,存在感依旧十足。 她抿了抿嘴,瞥了连烜一眼。 连烜面色无波地揪着她的指头,“她应该是给那个宋博良传递消息。” “难道宋博良还能跑到京城来救她不成?”薛小苒讶然。 这可能么? 就算可能,可是她被软禁在戒备森严的深宫内院,宋博良就算来了,有可能把人救走么? 连烜 眼眉微垂,大手捏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难说。” 确实难说,宋博良的身份有些神秘,不单是西芪的远安候那么简单,能驱使隐门高手为他效力,绝非一般常人能办得到的。 薛小苒嘴巴半张,“他这么厉害呀?” “隐门擅长使毒和暗器,阴私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很久以前,他们药王岭的祖师爷就领着弟子与隐门交手过,那时,隐门虽然吃了大亏,可药王岭也损失惨重,两边的门派自此都开始渐渐衰败。 隐门远走西芪不知去向,药王岭也慢慢归隐在山林中。 薛小苒感叹,“原来很早以前,你们就是死对头呀。” “也算是吧,只是,隐门很多年不在江湖上混了,我们药王岭也渐渐退出了江湖,说是死对头也不大准确。” 药王岭真正的嫡传弟子就那么两三个,这些陈年积怨,早就在时间的长河里缓缓消散了。 要不是上次他中了绵骨软筋散,他都不知道,原来隐门还有人在祁国兴风作浪。 加上捉住的那个夏蠡,连烜这才肯定,远安候宋博良与隐门之间有着莫大的联系。 夏蠡作为隐门高手跟着宋景曦兄妹两到达京城,帮助那女人提供各式毒药来毒杀武轩帝。 “嗯嗯,那你们可得小心些,特别是你,万一那些使毒很厉害的坏人来帮忙,你也别傻乎乎的拼命去拦,她要走得了她就走好了。” 毕竟他亲娘也是被武轩帝奸辱的受害者,那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见面就强奸污了人家。 但凡是个有心气的女人,都不会喜欢上一个强奸自己的男人。 更何况,段飞妍那样心高气傲的女人。 而且,当时人家还有心上人。 当然,薛小苒也没同情段飞妍。 段飞妍把大人之间的恩怨加注在幼年时期的连烜身上,光凭这点,薛小苒就对她同情不起来。 孩子有什么错?凭什么拿连烜来出气? 他做错了什么?一出生就要遭受她的虐待。 甚至于,她还要取了连烜的性命。 作为一个母亲,段飞妍是个可怕变态的存在。 连烜阴冷的性格,十之八九都是她造成的。 薛小苒瞧着连烜低垂的眉目,很是心疼。 她轻轻扯过他的手,把脸印在了他的手背上。 连烜抬眸,漆黑如墨的黑眸里闪动着细碎闪耀的光。 他嘴角微翘,一个淡淡的笑脸,让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显得那般俊朗帅气。 “我知道,那些人不值得我拼命。” 他的命要好好留着, 陪着眼前的她好好度过下半辈子。 要是他不在,她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他要站在她身后,成为她最坚强有力的后盾。 感受到他炙热的眼神,薛小苒耳根微微一红,把他的手放下。 “咳,那个,厉王以后就一直病着么?” 她转开话题。 “不出意外的话。”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可我觉着,厉王可能不会那么老实。”薛小苒嘀咕一句,“他现在被关在哪?” 她也觉着老五不会老实么?连烜深深看了她一眼,“厉王府被锦衣卫接管起来了,厉王被软禁在他府里。” 皇子私通嫔妃的丑闻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厉王被软禁的事情也不能摆到面上来。 暂时只能先软禁着,过段时间让他染上时疫,迁出京城,囚禁在别处。 “哦,还在他府里呀,那他怕是更加暴躁了。”薛小苒想着厉王那张阴戾的脸,啧啧出声。 连烜冷哼一声,“自作自受。” 谁会同情他。 自作自受的厉王,此时两眼无神地躺在他自己的大床上。 厉王妃哭天喊地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了半天,他却一动不动。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呀?您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呀?” “是谁打伤了您? 外面那些锦衣卫又是怎么回事?您说说话呀?” “殿下,殿下,您别吓妾身好么?” “……” 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 厉王木着一张脸盯着顶上浅紫色的纱帐,他的胸口和左肩疼得厉害,可这些疼痛都没有他心口的十分之一疼痛。 他完了! 这个认知,让厉王心痛如绞。 他原本是最有问鼎皇位资格的皇子,就算最近父皇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可他依旧认为,父皇只是暂时生气而已,生气过后,他还是父皇最喜欢的皇子。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他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了。 厉王毫无生气的眼中,闪过几分绝望和疯狂。 都怪老七,没错,就是他。 这个王八羔子,专门与他作对。 不就是一个失宠的嫔妃么,父皇又不喜欢,睡了也就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出声不就完了么,非得把父皇引来。 贼娘养的老七,流的血都是冰冷的,一点兄弟情谊都不讲,你最好祈祷以后别落在老子手里,要不然,老子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厉王怒目圆睁,眼眶里尽是红血丝,看着非常吓人。 床边的厉王妃吓得一个哆嗦,“殿、殿下,您别吓妾身,您,开口说说话呀?” 第五百六十二章 大功告成 厉王缓缓转动了无生气的眼睛看过去。 “殿下、殿下,您清醒些,外面好多锦衣卫把咱们府里都给围起来了。” “那个魏冥把前院封了起来,说是以后我们只能在东跨院活动,别的地方一律不能去。” “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您犯了什么事情?触怒了父皇,这是要把我们软禁起来么?” 厉王妃哭喊着,嗓子都哑了起来。 这是要把他软禁一辈子么?厉王嘴角无意识地抖了一下。 “……不,我不相信,父皇会这么狠心……” 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石磨砺过。 厉王妃立即扑了过去,“殿下~”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父皇。”厉王忍着疼想要坐起来。 厉王妃赶紧扶起他,泪眼朦胧道:“可是,殿下,您伤得厉害,太医说要卧床静养一个月。” 静养个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软禁一辈子,厉王胸口的火气扑都扑不灭。 厉王妃扶着他踉踉跄跄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远处又隐隐的哭泣声尖叫声传来。 厉王妃哆嗦着下唇,“锦衣卫要把所有的人都赶到东跨院里。” 厉王牙根咬得咯吱响,昨个儿见了他还恭恭敬敬的魏冥,今天就带着手下把他的 府里给围了起来。 厉王府前院,负手立在廊檐下的魏冥,一身惹眼的飞鱼服搭绣春刀,冷酷的脸上带着一种沧桑肃杀的气势。 “大人,厉王闹着要见圣上。”一名锦衣卫回禀。 见圣上?魏冥嘴角动了动,他抬眸,看了眼空旷幽深的庭院后,眼底带上几分讥讽,随后抬脚往后院走去。 后院一片嘈杂,女子尖叫哭喊声一片。 魏冥面无表情,径直走到东跨院的院门前。 厉王正指着守门的锦衣卫破口大骂。 “……你们他娘的是什么东西,竟敢阻拦本王面圣,都给本王滚开,狗仗人势的玩意儿……” 厉王早就瞧见了踱步而来的魏冥,他就故意指着守院门的锦衣卫骂娘。 他再怎么犯错,也是祁国的皇子,他们敢这么对待他,让作风一向强横的厉王,气得血气直往脑袋上冲,管你是锦衣卫还是谁,先骂一顿再说话。 魏冥立在一旁,微微躬身。 “厉王殿下,还请稍安勿躁,圣上有旨,您风寒未愈前,府上所有的人员都暂时不得出府。” 冷淡的言语似没有一丝感情,让厉王如同置身冰窖。 “……什么时候,风寒能痊愈?”他直勾勾盯着魏冥,没有血色 的脸庞满是不敢置信。 “下官不知。”魏冥冷着脸答话。 厉王脸皮一阵抖动,“不,本王不信,我要去见父皇,你们让开。” 他用没受伤的右手用力一推,想把拦路的锦衣卫推开。 锦衣卫却沉着脸一动不动。 厉王怒目圆睁,正待发飙。 “把殿下送回房内,好生歇息。”魏冥挥了挥手。 一群锦衣卫蜂拥了上去,把叫嚣着的厉王和尖叫着的厉王妃推了进去。 听着厉王骂骂咧咧的声音,魏冥嘴角泛起一丝冷讽。 其其格被清宁领到薛府厅堂时,空气中隐隐飘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有点辣,有点呛,又很浓,很香,闻着让人有种想要流口水的感觉。 “八公主,请您稍等一下,县主正在厨房里忙活呢。”清宁奉上茶后,笑着说道。 县主从一大早开始,就在厨房里捣腾,厨房里的香味几乎把整个薛府都飘满了。 “县主还会下厨?”其其格惊了一下。 她认识的祁国贵女们,可没有哪个会亲自下厨的。 “县主厨艺很好,偶尔会亲手下厨。” 尝过不少出自县主手中,有些奇怪但又很美味的清宁,脸上笑吟吟的。 “哇,那我可真荣幸呀,县主居然亲 自下厨给我做好吃的。”其其格一脸惊喜。 “……额,县主还请了郡主与董小姐她们。”清宁含蓄地提醒一句。 其其格却是不管,一张明艳的脸上喜气洋洋。 她“腾”的一下站起来,“你带我去厨房看看吧。” 她有些迫不及待。 清宁犹豫了一下,“厨房里烟雾缭绕的,八公主还是稍等一会儿吧。” 其其格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怕,不怕,烟雾怕什么,我们那里烤全羊的时候,那个烟雾才叫大呢。” 清宁只好领着她往厨房方向走去。 薛小苒正在品尝串串香的锅底,她以前在家没弄过串串香的锅底,但是,她弄过火锅锅底,两者差别也不大,各种材料加加减减,弄出来的锅底,不会太差。 乌兰花领着几个小丫鬟在准备串串香的各种串串。 边上的盆子里,已经摆满了各种串串,羊肉、牛肉、肉丸、豆皮、豆干、萝卜、藕片、韭菜…… 荤的素的全部都有。 薛小苒试着把一串羊肉串和一串蘑菇放到了翻滚着的辣锅底里,烫了一会儿拿起,吹了吹后放进嘴里。 “嗯……”咀嚼几口后,她满足地半眯着眼自我感叹,“我真是太能干了,随便这 么一弄就成功了,真好吃。” 一旁的乌兰花瞧着眼馋,“县主,我可以试试么?” “可以,你想吃什么,拿到锅里烫熟就成了。”薛小苒喜滋滋地吃着羊肉串。 大功告成,不枉她一早起来捣鼓半天,弄了一身的火锅味。 “兰花,这锅是辣的,这锅是不辣的。”厨娘方娘子提醒。 “我要吃辣的。”乌兰花毫不犹豫地把串串放进了辣锅里。 薛小苒就哈哈一乐。 其其格跟着清宁出现在厨房外的小道上,听到她的笑声,眼睛亮晶晶地跑过来了。 “八公主,你怎么跑过来了,这里味道很重呢。” 薛小苒刚想去换身衣裳见客人,她就自己跑来了。 “没事,我在厅堂那边都闻道香味了,清宁说,你在弄串串香?这个就是串串香么?” 其其格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她并不知道串串香是什么,昨天烤串的时候,她没在场。 “嗯,今天请你们吃串串香,等郡主她们过来,就可以开锅了。” 薛小苒瞧着往厨房里探头探脑的八公主,不由有些好笑。 乌兰花拿着烫好的串串出来,给八公主行了个礼。 其其格看着她手里热气腾腾的串串,直咽唾沫。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大受欢迎 赵永嘉来的时候,锅子已经摆到了厅堂上。 其其格、董明月、沙慧娘都来了。 几人正围着桌子转悠着。 浓郁的香味伴随着翻滚的热气在厅堂里弥漫开来,这种香味有点呛辣,又很诱人。 “郡主来啦~”其其格一瞧见她,眼睛就亮了起来。 “郡主,你离得最近,居然来得最晚。”董明月埋怨着把她拉了过去。 “郡主,就等你了呢。”沙慧娘笑着围了上来。 赵永嘉有些哭笑不得。 “小苒呢?” 她瞧了瞧,没见主人的身影。 “来啦,来啦。”薛小苒提着裙摆从门外走进。 她回房换了身衣裙,爆炒香料的时候,味道太重了。 “你来晚了,罚你先开吃。” 薛小苒笑嘻嘻地开着玩笑。 “啊,不公平~”其其格叫了一声。 几人哈哈大笑。 笑闹一番后,薛小苒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你们谁不能吃辣的?” “我。”沙慧娘举起了手。 “我也吃不了太辣的。”赵永嘉瞧了眼桌上两个放着炭火的铜锅。 一个飘着红油,一边是奶白清汤。 这是要吃锅子? “不吃辣的,用清汤,吃辣的,用辣锅,自己分开坐啊。” 薛小苒招呼她们。 这时期也是有火锅的,只是呢,一般只有特别冷的时候才吃,而且,北地的锅子不 放辣,都是清锅为主。 北地不喜辣,麻辣火锅在这边并不盛行,串串香也是没有的。 “自己动手啊,吃啥放啥,看看味道怎么样?可以提意见,改不改善就不一定了,哈哈。” 薛小苒先放入两串肉丸,其其格不甘示弱,往里放了两串羊肉,董明月左右看了看,干脆把肉类一样放了一串。 炭火很足,不算很红的汤底咕噜噜冒着热气。 另一边的赵永嘉和沙慧娘相互看了一眼后,也开始往里放串串。 “这边是麻辣串串香,那边是清锅串串香,这是辣的蘸碟,这是不辣的蘸碟,你们自己看好了,别蘸错了。” 薛小苒顺手把两串蘑菇放了进去,肉丸大,得等会儿, “八公主,你的羊肉串应该好了。” 羊肉串切得薄,很快能烫熟。 其其格拿起一看,果然熟了,羊肉泛着诱人的香气,她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了下去,结果,烫得她“嘶嘶”哈气。 “哈哈。”几人大笑。 纷纷劝她慢一些,小心烫着。 过来一会儿,大家烫的串串都熟了,一时“嘶嘶”的哈气声此起彼伏。 这回轮到其其格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吃哦,又香又鲜又麻又辣。” 董明月虽然选择了辣锅,可实际上,她并不大能吃辣,几串下肚,她的嘴唇都辣成了两根香 肠状,可她还是边哈气边吃。 “嗯嗯,好吃,我喜欢。” 其其格立即附议,她的嘴巴也被辣得红彤彤的,“这个烫的蘑菇和豆干也好好吃。” 其其格一向喜欢吃肉,她吃了好几串肉后,瞧见薛小苒一直在烫素菜,她才试着烫了几串,没想到味道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吃。 新鲜的吃法,加上香浓的锅底,两锅串串香大受欢迎。 都是姑娘家,薛小苒也就没准备太多的串串,吃到后面,分量居然有点不够,薛小苒一时哭笑不得。 “你们也太能吃了吧,那么多串串都吃干净了。” “应该配个米饭,就容易饱了。”沙慧娘刚才试着吃了串辣锅里的串串,辣得她直哈气。 薛小苒就笑,“吃这个呀,一般不配米饭的,当然你要配也成,还要米饭么?厨房里应该有,已经让厨房准备串串了,等会就端上来。” “不要了,我饱了的。”沙慧娘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日的食量可没那么大。 “可以了,小苒,不能再吃了,肚子都鼓起来了。”赵永嘉的手放在鼓起的小腹上,也摇了摇头。 董明月抿了抿嘴,虽然她还没吃得够爽,但也懂得适量,所以跟着摇头。 只有其其格轻呼了一声,掰着手指数,“我还想要香菇、蘑菇、丸子、豆皮、豆干、青 菜……” 肉她已经吃腻了,她要多吃点素串串。 “……” 屋内几人瞧着她依旧纤细的腰肢,不由深感佩服。 她先头就吃得最多,居然还能吃下这么多。 薛小苒掩唇大笑,“放心,保管你吃到饱。” “嗯嗯,我过几天就走了,以后也许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我要多吃一点。” 其其格有些伤感。 如果不是她嘴巴沾了一层红油,屋里的人也许会跟着伤感几分。 现在嘛…… “八公主,你回去了也可以自己弄嘛,这又不难。”薛小苒看着她油亮亮的嘴唇,忍不住笑了。 没有纸巾的年代,要擦嘴一般都得用自己带的帕子,可是,这个八公主好像没有带帕子的习惯。 “可以吗?这种配方不用保密吗?”其其格眼睛一亮。 “可以啊,也不是什么秘密配方,不过,你们那里可能有些香料买不齐,你可以从祁国买些,自己带回去,一会儿我给你写一份辣锅和清锅的方子。” 薛小苒已经问过了,这边的西南地区也有麻辣味的火锅,虽然有些差异,但是应该相差不大,所以,她没有用串串香做生意的想法。 随意配出来的锅底,既然大家都喜欢,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哇,县主,你是我见过的最慷慨、最友善、最漂亮 的祁国姑娘了。”其其格激动的一把抱住了她。 “……” 薛小苒哑然。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后,纷纷掩唇偷笑。 这个八公主也太直白了吧。 “咳咳,八公主,这是新的素帕,先擦擦嘴吧。” 薛小苒怕她太过激动,把一脸的辣油蹭到她身上。 这辣油可不好清洗呀。 其其格一楞,接过素帕随手一抹,雪白的帕子上一片红彤彤。 “……” 因为薛小苒这边吃饭不喜欢有丫鬟立在后面,所以,她们的丫鬟都在外面候着。 其其格没有带帕子的习惯,但塔娜身上是带着的。 瞧着帕子上红艳艳一片,其其格一时有些讪讪。 几人抿嘴轻笑,董明月笑嘻嘻的转开了话题,“小苒,也给我写一份方子行么,我回去让厨娘弄给我老爹尝尝,他一定很稀罕。” “行啊,你们还有谁要,赶紧举手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薛小苒大大方方招呼。 “我也想要,我哥应该会喜欢的。”沙慧娘立即举手,她那古板的爹可能不会喜欢这种奇怪的串串,但她哥哥嫂嫂会喜欢。 “你表哥应该也会喜欢的。”赵永嘉不好意思直接说,转着弯表明了意思。 可她这话一处,边上几人的脸上都带了种“我们懂”的打趣笑意。 一时,赵永嘉就红了脸颊。 第五百六十四章 打官腔 一群姑娘们吃完了串串,就移到一边的花厅喝茶聊天。 说了会儿话,其其格把薛小苒拉过了一边。 昨天回到馆驿,其其格把塔娜刚钩好的袜子给他大哥看了。 乌力吉对这种钩出来的厚毛袜很感兴趣,蒙国冬季寒冷,非常需要这种厚实暖和的袜子。 知道是县主与他们签订了采买羊毛线的协议,乌力吉与使臣们商量过后,反过来也想跟县主采买麻毛线和棉毛线。 所以,就让其其格来问一下。 薛小苒想了想,“可以,但是呢,你们只能在蒙国销售毛线,不能越界到别处兜售毛线。” 这就与孟丞泽一样,只给了他们一个地方的代理权。 其其格听完,点点头,“我们知道,我们只在蒙国做毛线生意,不到祁国和你们抢生意。” 薛小苒一笑,“也不能到别的国家兜售哦。”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些规定,必须先定好,孟丞泽那边是如此,乌力吉这边也是如此,得公平对待。 其其格挠挠头有些为难,她不确定他哥是什么意思。 “没事,下午我让管事去你们馆驿,和你大哥谈清楚,你可以先让塔娜跟着兰花学习织毛衣的方法,生意不管谈不谈得成先放过一边,你们那里多的是羊毛线,光用羊 毛线也可以织各种毛线制品。” 薛小苒不以为意,以后毛线衣兴起,各种毛线厂肯定也会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她能做的,是先把第一桶金给挣到,后续经营还得靠质量、口碑、营销等手段,只要有利润,百分之一百会有仿制品出来。 现在要做的,是先把蒙国羊毛线这条商道给定下,麻毛线、棉毛线容易仿制,羊毛线的地理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其其格大为感动,拉着薛小苒的手一直恳切道谢。 薛小苒叫了乌兰花给塔娜示范织毛衣。 她们就回到了花厅继续闲聊。 “要不,咱们打麻将吧,干坐着多无聊啊,好久没和你们打麻将了。”董明月提议。 麻将?那是什么?其其格和沙慧娘同时瞪大眼睛。 “行啊,我反正不忙,就是不知道郡主忙不忙?”薛小苒瞥了眼永嘉郡主,她婚期临近,要不是自己邀请她过来,她怕是根本不会出宣平侯府的大门。 赵永嘉微囧,立即摇头,“我也不忙。” 董明月眼睛一亮,“快、快,桌子摆上。” 她在家倒是和嫂子们时不时会打打麻将,可那种感觉是不同的。 和朋友一起玩,好像更有意思一些,而且,她觉着她打麻将的技巧提升不少,得把从前败落 的颜面给找回来。 等清月把麻将拿上来后,董明月雄赳赳气昂昂坐到了八仙桌旁。 “哗啦啦”一声,麻将倒在了铺着厚毛毡的桌子上。 鉴于其其格可能比较难理解玩法,所以,沙慧娘先混上了一个位子,由董明月的大丫鬟宝珠负责教导。 几圈下来,沙慧娘很快领会了打麻将的基本玩法。 其其格则东瞧瞧,西看看,弄了半天,还是没搞清楚玩法。 等到了中午,几人在薛府吃了午饭,聚会才开始散去。 “塔娜先留在我这,跟着清月她们认真学几天针织和钩线的手法,要不然,等你们回去了,遇到不会的地方,想问也不好问了。” 薛小苒把其其格送到大门外。 其其格猛点头,“嗯嗯,我一会儿让大哥身边的多兰也过来学学。” “行,下午会有管事去你们馆驿商谈生意上的事情,你告诉你大哥就好。” 薛小苒挥手送别了她,转头吩咐马管事备车,她得出去一趟。 “兰花,你出不出去?”薛小苒把她的小挎包背好后,问了一句。 “县主,去哪?”乌兰花“噔噔蹬”地跑过来,嘴边还浮着一层红油。 薛小苒“噗呲”一笑,“你这是又跑去吃串串香了?” 中午,薛小磊回府吃午饭, 早上弄得锅底还有,于是,他自己吃了串串香锅,乌兰花肯定跑去蹭吃去了。 “嘿嘿。”乌兰花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少爷不喜欢吃豆干,我帮他干掉了。” 薛小苒失笑,“小磊居然有不喜欢吃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那孩子从小苦惯了,根本不会浪费粮食,什么食物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 乌兰花煞有其事道:“我问了,他说,相对于别的食材,豆干他没那么喜欢。” 薛小苒笑得肚子都疼了,这姑娘,想吃就直说,还要绕这么个大弯子。 “走,我们去看一下新铺子。” 她带着兰花和清宁出门去了。 薛小苒去百味斋找孟丞泽的时候,扑了个空。 百味斋掌柜立即派了伙计去井岚巷孟府寻人,这两日孟丞泽一直在府中没出门。 等孟丞泽到的时候,待在三楼喝茶的三人已经吃了一肚子点心。 “孟少主,你再不到,我们要被你家的点心给撑死了。” 薛小苒指着上了一桌的精致点心。 南面的点心分量虽小,可架不住它花样多呀,什么蟹黄包、虾饺、烧麦、春卷、芙蓉糕、马蹄糕…… 摆满了整整一桌。 孟丞泽被她直爽的抱怨惊得微微一愣,随后嘴角扬起长长的弧度。 把他一张 阴柔俊美的脸平添了几分邪魅拽酷狂。 薛小苒就忍不住扶额。 这人要去演霸道总裁,绝对妥妥地满分。 当然,人家本身也是古代版的霸道总裁。 薛小苒用手掩着不断上扬的嘴角。 “咳,听掌柜的说,孟少主这几日都没怎么出府?不知在忙些什么?” 她移开了话题。 “府里的小马驹出生了,孟某这两日一直盯着这事呢。” 要不是百味斋的掌柜派人来说,县主有请,孟丞泽今天还真不想出门呢。 小马驹昨天半夜出生,有些难产,可把马夫和他给紧张坏了,好在,折腾了良久,总算平安生产了。 “啊,就是那匹以速度闻名的玉顶骥黄鬃马的名种小马驹,是吧?” 他说要送给九皇子那匹。 孟丞泽笑着点头,原来她也记得。 “等小马驹养大些,就可以让九皇子领走了。” “他该高兴得蹦起来了。”薛小苒能想象出皇甫连辕高兴得一蹦三跳的情形。 “九皇子能看得上,是孟某的荣幸。”孟丞泽打着官腔。 薛小苒睨了他那张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一眼,“行了,他也不在这,不用说着这种打官腔的话。” “……” 这姑娘说话还是这么直白,孟丞泽的眼眸在她俏丽灵秀的脸上转了一圈。 第五百六十五章 把水搅浑 薛小苒和孟丞泽说起蒙国使团的事情。 孟丞泽斜长的凤眸微微一眯,这个蒙国大王子看似五大三粗的,原来也是个有头脑的人。 “这事,让俞掌柜去谈吧,县主要不要先去铺子看一看,那边弄得差不多了。” 他才不会亲自跑去馆驿那边自寻麻烦呢,那个彪悍的蒙国八公主,不能轻易招惹。 前段时间,她前前后后跑了好几次百味斋找他,孟丞泽都躲了开去,最近好不容易才不来了。 薛小苒点头,俞掌柜是孟丞泽帮忙训练出来的掌柜,精明能干,进退有度,很有分寸的一个人。 孟丞泽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手下带出的掌柜懂规矩有能力,就因为他手下有这些能力极强的掌柜们,他的生意才能越做越大。 众人出了百味斋,慢慢朝新铺子走去。 “县主想好铺面的牌匾上该写什么没有?” 孟丞泽今日穿着身雨过天青色暗纹锦袍,看似素雅清淡的颜色,衣袍上繁复精致的暗纹却处处彰显着低调的华贵。 他身姿清瘦,却没有一丝柔弱书生的模样,走动间的每一步都柔韧有劲,神色看似慵懒,半阖的眼眸却泛着精光。 一身风华配上那张雌雄莫辩的俊脸,走到哪都是一道耀眼的光芒,吸 引着路边无数人的视线。 薛小苒故意放缓了脚步,落后他好几步的距离。 孟丞泽也不以为意,一脸从容在前面领路,那些瞧着他的惊艳目光,他早就学会视而不见。 “还没想好,孟少主觉着叫文绉绉的好,还是通俗易懂的好?” 薛小苒想了好几个,一时下不了定论。 “哦,具体名称是什么?”孟丞泽回头看了她一眼。 “嗯,比如文绉绉的千丝坊,通俗易懂的薛记毛线坊。” 薛小苒觉着,要是名字起得太过文绉绉的,普通百姓可能不大清楚里面卖的是什么,还不如通俗易懂的方便呢。 孟丞泽想了一下,“千丝坊不错。” 薛小苒就和他说起了她的顾虑。 孟丞泽嘴角一翘,边上一时就响起了好几个女子的尖叫声。 “……” 薛小苒的眼睛瞟过去,几个十来岁的年轻少女们眼中泛着小星星,紧盯着孟丞泽,他表情一动,就忍不住尖叫。 啧,放到现代,这群妥妥的就是追星少女们。 “普通百姓认识字的并不多,就算取了个通俗易懂的招牌名,他们也未必认得,还不如取一个好听又容易记的招牌名,如何让百姓知道店里卖什么,就得看人们对毛线衣的接受程度了。” 孟丞 泽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嘴里的话也没停,根本不在意边上那些少女们的行为。 薛小苒想想,觉着他说的也对。 毛线这一东西才刚刚兴起,百姓对这种新兴事物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就算取了一个通俗易懂的招牌名,人家也得先知道毛线是用来干什么用的才行呀。 说话间,他们到了同一条街道上的新铺子。 迎出来的正是俞掌柜,四十左右的年纪,面善微胖,看着很有亲切感。 新店铺果然修整得差不多了,大堂宽敞明亮,隔开了一小块地方专门用来教导买毛线的客人针法和钩法。 楼上没有改动太多,做了间贵宾室和待客茶室,还有一件憩息间,剩下的可以做库房。 薛小苒瞧着还挺满意的,她毕竟是第一次亲自做生意,不懂的地方很多,孟丞泽一路陪同着很耐烦的解说。 “要是招牌名定下来,就可以让人去订做招牌了。” 薛小苒也不拖拉,点头应下。 随后,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以及店面开张的日期,还有一些琐事的事情,这才结束了今日的商谈。 孟丞泽目送县主府上的马车驶离后,踱步回了店铺。 俞掌柜去了馆驿,店铺里只剩两个伙计在忙活。 孟丞泽负手立在 大堂中间,一股新漆的桐油味飘散在空气中。 对于孟丞泽这样追逐利益的商人来说,光做毛线生意其实挣不了几个钱,卖毛线的利润并不高,用这么好的地段和铺面来做毛线铺子,实在有些浪费了。 用来做酒楼或者首饰行的话,他能保证,利润是卖毛线的好多倍。 可是呢,德福县主是个奇特的性子,会的东西也奇奇怪怪的,不论是包包还是毛线,都是从前没有过的新兴事物,新鲜、实用、有意义。 别看云想阁卖出去的包看似不多,给县主的第一季分红也不是很多,可实际上,包包的影响力还是挺大的。 现在往外一看,就能看到,不少侍女们手里都会提着一个好看漂亮的梳妆包,里面装着主人出门有可能用得上的胭脂水粉、小镜子、小梳子,或者小点心小配饰等等小物件。 而主人手里的小手提包,装的就是各种出门用的东西,手帕、荷包、银票等。 当然不是全部夫人小姐都会带包包,可十个有三四个,就已经是很好的开头了,毕竟都是新鲜事物,需要时间来了解接受。 毛线衣的买卖估计也得经过一段寒冬期,才有可能被百姓们所接受。 孟丞泽深谙生意之道,但他对德福县 主开办毛线铺子,态度却很积极。 做生意不能光看表面的利益,还有利益下的人脉和关系,都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就算毛线衣的生意,一开始会亏损,他也不在意,他更在乎的是维持好与县主七皇子他们之间的关系。 六皇子一回到府中,就径直往古沐瑶所在的正屋走去。 “季嫔没了。” 一进屋,他就阴沉地说了一句。 迎上来的古沐瑶心头一跳,“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夜,一回到宫里,便被处理掉了” 六皇子紧抿双唇,“老五那边,对外宣称染了风寒闭门不见客,不仅不去早朝,还谢绝了所有的访客。” 他特地让下属官员试探着递了求见的拜帖,可门房连收都不收。 “厉王是被软禁了。”古沐瑶轻呼一声,一个被赐死,一个被软禁。 这结果也在预料之中,厉王再怎么样混账,还是武轩帝的亲生儿子。 六皇子负手在屋里踱来踱去,脸上的表情很是晦涩莫测。 “殿下,打算如何?”古沐瑶依了过去,柔声细语问了一句。 六皇子看了眼她娇媚动人的脸,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把水搅混,才好浑水摸鱼。” 时局太过平静,对他才是不利,六皇子眼里迸射出诡异的光芒。 第五百六十六章 意外来客 华清院里,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簪着洒金镂空牡丹翡翠步摇,戴着镂空雕花金手镯的苏灵,柔媚姣俏地立在厅堂前的屋檐下。 一个青衫小丫鬟急匆匆从院外跑了过来。 苏灵一脸希翼地上前几步,“冬梅,怎么样?瞧见殿下了么?” 冬梅喘了口气,快速瞥了她一眼后,垂下了脑袋,“主子,奴婢瞧见殿下了,可殿下回府后,直接去了六皇子妃那里。” 苏灵脸上的希翼之色停滞在脸上。 明明去北陵围场前,六皇子对她还那么亲密眷恋,怎么回到京城都两天了,他还没有来看望她的意思,反倒是一直宿在了六皇子妃那里。 苏灵用力咬了咬下唇,勉强挤出个笑容,“殿下和王妃刚从狩猎场回来,怕是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冬梅,辛苦你了。” 冬梅低垂的脸上,嘴角向下扯了扯,随意一福,退了下去。 真是失策,原本以为调任到新来的侍妾这边,会是个好差事,谁知,殿下去了趟围场回来,就把宠幸了几天的美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这个美人还是个穷光蛋,除了刚开始受宠那几天,殿下赏赐了一堆衣裳首 饰外,身上居然连碎银子都没几两。 呸,真是个穷鬼,跑腿也得不到赏钱,白白忙活一场。 冬梅脸上的不满之色,苏灵看在眼里。 她握着丝帕的手都气得抖了起来。 这群扒高踩低的小人,她刚得宠那几天,个个谄着脸凑到她跟前献媚讨好,这才过了多久,殿下不过两天没来,她们就变了态度。 苏灵咬着唇把眼眶里的泪水硬憋了回去。 她手里没什么钱,从濮阳府被赶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带了几两碎银子,这些银子还是她爹娘临出发前给她带着防身的。 一路跟着大公子,吃住都不用花钱,她还没真没体验过缺钱是什么样的感觉。 直到进入了六皇子府。 六皇子送了不少精致贵重的首饰给她,可那些都是登记在册的,不能随便用来打赏,也不能拿去典当,她手头除了几两碎银子,根本没有旁的进项。 月例都得等她待满一个月才能领,想要使唤这些高门贵仆,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苏灵漂亮的杏眼扫了眼躲在暗处指指点点的几个仆人,高傲地仰起了下巴,哼,等着瞧吧,迟早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既然 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后悔余地。 她盯着远处的院门,脑子开始转动起来。 马车在缓缓停下,薛小苒扶着乌兰花的手,下了马车。 刚想往里走,突然听到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声。 薛小苒循声望去,一瞧之下,有些惊住了,居然是他们。 乌兰花和清宁跟着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圆脸小姑娘立在薛府门外的石狮子旁。 发出惊呼声的正是那个小姑娘,那男子的神情倒是还算镇定。 意外来客让薛小苒楞了一下,她转身往外走了几步。 “石捕快、石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她的话一落,石久眼里那点犹豫,就散开了,“咳,见过德福县主,惠心,快行礼。” 他伸手拍了石惠心的肩膀一下,出发前,他可是交代过她的。 石惠心回过神,别别扭扭地屈膝行礼,“民女见过德福县主。” 看着小姑娘的动作,薛小苒就笑了,“石妹妹不用多礼,既然来了,先进来坐坐吧,也好久没见你们了。” 说着,侧身示意他们一起进去。 石久古铜色的脸色犹豫了一下后,躬身回话,“多谢 县主。” “石妹妹,来。”薛小苒招呼石惠心过去。 石惠心瞥了眼她哥,就小跑着过去。 薛小苒看了看她身上背着的蓝色小挎包,开口称赞,“石妹妹真是心灵手巧,瞧这挎包,做得真不错。” 石惠心闻言,眼睛就是一亮,“薛姐姐,嗯,不对,县主,现在我们灵安府那边的小姑娘,可流行背挎包了。” 薛小苒牵着她往里走,“叫我薛姐姐就成了,这么说你的包包生意做得还挺成功的呀。” 她离开灵安府差不多两个月时间,小姑娘已经把包包卖得这么火了么? 石惠心却撇了瞥嘴,微圆的脸有些委屈,“一开始卖得还成,后来,旁的布庄成衣店也开始仿着做,还有很多人,干脆都自己动手缝制了,挎包到是火了,生意却没多好。” “……” 薛小苒哑然失笑,这种状况还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在这种几乎每个女子都会自己动手缝制衣裳的年代,能自己动手缝制的东西,能有几个人会舍得花钱去买成品。 “你们怎么跑京城来了?”薛小苒瞧着左顾右盼一脸新奇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张脸就亮了起 来,“我哥调到京城当捕头了。” 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甭提多骄傲了。 薛小苒眉梢一挑,看向一旁安静走着的石久。 “石捕快,您这是升迁了呀?” 石久忙躬身回话,脸上也多了分喜色,“托县主的福,石某调任顺天府担任捕头一职。” 这话不是客套话,他确实是托了她的福气。 要不是她撞破了埋尸现场,古亦衡现在可能还在逍遥法外呢。 破了失踪案,他在灵安府就升了捕头,恭贺的喜酒才请了没几天,京城的调任令就下来了。 石久知道消息的时候,有一种被天外飞来的大馅饼砸晕了头的感觉。 他思来想去良久,才敢肯定,他的调任与七皇子脱不了关系。 他是九月初调任到京的,那几日,他忙着把全家迁到京城,又要与上下属打好关系,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昨天傍晚,他散值的时候,被人请到了一间茶馆雅间,见到了久违的七皇子。 七皇子依旧那么淡漠疏冷,石久瞧着却满是敬畏。 七皇子并没有和他说太多话,也没有特地交代什么,但是,精明如石久怎么会不明白七皇子要表达的意思呢。 第五百六十七章 挺合适的 “殿下,您放心,灵安府的失踪案已经彻底结案,绝对不会再牵扯出旁人。” 石久慎重承诺,涉及到德福县主的声誉问题,他当然懂得该如何行事。 七皇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很好,在顺天府好好干。” 说完,就起身走了。 有了七皇子这句话,石久激动了一夜,转头逮住石惠心好好叮嘱了一番。 “哥,那薛姐姐留在咱家的衣裳鞋袜,要不要还回去?” 石惠心是个小机灵鬼,有时候,心思转得比石久还快。 石久考虑良久,最后决定,带着石惠心把东西送还给人家。 打听到德福县主所住的地址,石久叫了辆马车把两人送到了华安街。 一整条街外都气势恢宏的建筑,就算见多识广的石久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两人没有递帖子,门房当然不会让他们进去,况且县主此时也不在府里。 就在两人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薛府的马车回来了。 在瞧见薛府大门打开时,石久不敢随意开口唤人,便掐了石惠心一下,那小机灵鬼立即配合着惊呼一声,成功吸引了德福县主的注意力。 德福县主只看了他们一眼,便朝 他们走来了,石久心头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他就知道,她不是那种换了身份后,会装作陌路人的人。 “那可真是可喜可贺了,以后该改口称石捕头了呢。”薛小苒真心贺喜。 像石久这样务实能干的人才,确实不该被埋没。 “多谢县主。”石久笑得咧出一口白牙。 他的调任令下来的时候,不知惊掉了多少同行的下巴。 就连他的顶头上司甄源甄大人,也感叹地拍拍他的肩头,直赞他运气好。 石久却不觉着自己是单纯靠着运气好,才会被调任到京城的,他在府衙底层跑了这么多年,破了数不清的案件,靠的可不是运气。 就算是有人提携,那也是因为他自身有过人的本事。 在自己的专职上,石久还是很有自信的。 乌兰花端上了茶水后,立在了薛小苒身后,好奇地打量眼前这兄妹两人,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的谈话。 “这是上次,您留宿在我家,忘记带走的衣裳鞋袜。”石惠心把手里的篮子放到了茶几上,把上面蒙着的小花布掀开, “我都洗过晒干净了。” 她把上面的那双鹿皮靴子拿了出来。 薛小苒失笑,“你们跑那 么远就是为了给我送衣裳么,可真是谢谢了。” 顺天府的位置离华安街不算近,坐马车估计得小半个时辰。 “应该一早就来拜会的,只是,我们刚到京城,这几天都忙着搬家采买,已经拖了好几天才过来了。” 石久端坐在太师椅上恭敬回话。 “石捕头,以后没事让石妹妹过来串门子玩就成了,用不着这么客气。”薛小苒还是挺喜欢石惠心小姑娘的, “石妹妹,你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每天要吃药。”提起老母亲,小姑娘有些忧愁, “我哥说了,等他发了俸禄就带我娘到城西一家叫永福堂的医馆去看看,那家医馆的口碑很好,收费也不高。” 石久听着,就有几分尴尬了,虽然调任京城是好事,可全家搬到京城可不是小事。 虽然衙门在城东提供了一套小住所,可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些床铺桌椅,锅碗瓢盆,米面酱醋等,他们总不能从灵安府都运过来吧。 京城物价又贵,一通采买下来,把石久的老底都掏光了。 这半个月的粮食还是借钱买的呢。 他娘看病的计划只能往后拖一拖了。 薛小苒听了石 惠心的话,就笑了起来, “还真巧,本来我也想给推荐这间医馆的,他家的坐馆大夫挺好的,你们可以先去看病抓药,等你哥发了俸禄再给银子也行的,我认识他们家的大夫。” 薛小苒想给他们行个方便,病人的病情也不好拖得太久。 石久却摇头拒绝了,“多谢县主好意,只是,我娘的病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症状了。” 石惠心看了看他哥肃穆的脸,虽然扁了扁嘴,最后也没说什么。 薛小苒知道,石久这是不想麻烦她,或者说是不想欠人情。 她仔细瞧了瞧两人,石久今日穿着一身蓝色布衣,洗得有些泛白,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很粗糙,老茧也多,但指甲剪得很平整。 石久的个子在北地算不上高,但也不算矮,身板壮实,五官端正,一双眉眼特别清正。 石惠心圆脸柳眉,与石久只有两三分相,但她眼睛亮而有神,经常骨碌碌转悠,显得很是机灵活波,身上的碎花衣裙,也洗得有些泛白。 斜背着的蓝色挎包上绣着一簇娇俏生动的粉色腊梅。 薛小苒瞧着心头一动,“石妹妹,这簇腊梅是你绣 的么?” “嗯,是我绣的,我跟刘绣娘学的。”石惠心有些骄傲地摸了摸粉色腊梅,“我的绣活在我们那一片是最好的。” 石久就扶额,这丫头,自卖自夸的毛病总也改不掉。 “确实挺好的,年纪这么小,能绣成这样,已经和好了。”薛小苒瞧着她眼里升起的小傲娇,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石妹妹,要是你不忙,要不要过来帮姐姐的忙,姐姐开了家毛线铺子,里面需要教导买毛线的客人织毛线衣,我觉着,你应该挺合适的。” 祁国对待女子的风俗规矩没有太过严苛,女子出门干活的虽然比较少,但也不是没有的。 比如说,医馆有女医,成衣铺子有接待女客的娘子,银楼也会有专门负责招待女客的娘子,街道上,各色小摊贩上,夫妻、父女、甚至母女做生意的也不少,底层女子抛头露面干活的更多。 所以,薛小苒一早就打算要请几个心灵手巧的女子,负责教导来买毛线的客人织毛衣钩毛袜等。 这不,瞧见了石惠心,突然就觉着她挺合适的。 “织毛线衣是什么?”石惠心愣住,她没听说过这种女红呀。 石久闻言,也是一愣。 第五百六十八章 十全十美 石惠心拎着一篮子毛线球从薛府出来的时候,一脸兴奋。 “哥,我可以去毛线铺子干活么?” 县主说,她的毛线铺子开在延寿西街,那里可是全京城最热闹的地段之一,能在那里干活,月例肯定不少。 石久却没有那么乐观。 “你也出门干活了,娘在家怎么办?” 他话一落,石惠心立马接话了,“县主说,永福堂的苗大夫医术不错的,娘换了药方,也许会好呢。” 石久抿着嘴,他也希望如此,但是,具体还是得看了大夫才知道。 “哥,你看,这是县主给我的见面礼。” 一个绣着吉祥如意的红色小荷包,是县主送客的时候,递给她的,一粒粒的,还挺沉手。 石惠心很是好奇,把手里的篮子塞到他哥手里,然后小心翼翼拉开了荷包,“哇~” 一瞧之下,她惊呼了一声。 七八颗银花生躺在红色的小荷包里。 “哥,是银花生,真的是银的呢。”石惠心很激动,她还没瞧见过,做得这么精致的银花生呢。 五六钱一颗的银花生,得值好几两银子吧。 石久瞧着,一时就沉默了。 他知道,大户人家给小辈的孩子们都会准备这种精巧可爱的银 饰做为见面礼。 没想到,德福县主也是这样。 他瞥了眼眉开眼笑的小丫头,不由嘴角一抽,可不就是一个幼稚是小孩子么。 “哥,能收么?” 笑了好一会儿的石惠心,这才想起问这句话。 因为哥哥是捕快的原因,石惠心从小就被教训,不能随便乱收别人给的东西。 石久沉吟了一会儿,“既然是见面礼,你就收着吧。” 石惠心欢呼一声,然后把小荷包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小挎包里。 她接过她哥手里的篮子,和他商量道:“回去我就好好把织毛线的技巧练好,哥,既然手里有钱了,那明天我带娘去永福堂看看吧,抓上几服药先试试。” 娘的病好了,她才能去毛线铺子干活不是。 石久瞧她这么上心,也不想阻拦她。 说来也巧,他分配到的管辖点就在延寿西街那一片,要是石惠心去那里干活,他也可以随时照应着。 “县主,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送走石久两兄妹后,乌兰花好奇问道。 “额,上次去药王岭,我不是掉到江里爬起来了嘛,那时就是在他们家里借宿一夜,所以认识的。” 薛小苒掐头去尾简单说了一遍。 石久刚才也暗 示了她,薛小苒听出来了。 “哦,可为啥把衣裳鞋袜给忘了呢。”乌兰花收拾着那套粉色骑装还有鹿皮短靴。 “就是走得急了呗,没想到他们还会特地送过来。” 对于石久两兄妹的到来,薛小苒是真的感到意外。 等晚上,连烜过来的时候。 她就围着他绕了一圈。 连烜瞧着好笑,垂眸看她,也不出声。 “是你把石久调到京城的吧?” 要不然,一个地方小捕快就是再能干,还能一下跳到京城来么? “嗯。”连烜也不否认,自顾迈着大长腿,熟门熟路地坐到了罗汉床上。 “为什么呢?”洗漱干净的薛小苒踢开了鞋子,盘腿坐到了他身旁。 连烜瞥了她一眼,她在他面前,还真是从来不加以掩饰自己的真性情呀。 瞧着她雪白的脚丫上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他有些无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他现在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你自己不是说,他办案能力不错,有底线,有原则,圆滑不失正直,处世为人很不错么。” 连烜把她及腰的长发拉在手中,话语间有些漫不经心。 “啊?我有说他这么好么?”薛小苒回想了一下。 “要不然是我说的? ”连烜把她的长发绕在指尖。 “好吧,那既然是我说的,你把人调任之前,为啥不跟我商量一下,我今天瞧见他们,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他扯着她的头发,让她头皮有些紧,薛小苒干脆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连烜就把她往怀里拉下,薛小苒的脑袋直接枕在了他大腿上。 她干脆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把长发全部撩到了他手里。 “和你商量,你同意么?”他随口问了一句。 “同意呀,为什么不同意,你觉着他有这个能力和责任心就成了呗。”薛小苒仰头瞧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那不就成了,我当然知道你会同意。”连烜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哼,你别忽悠我,同意是一回事,商不商量又是另一回事。” 薛小苒把他的一只大手揪在手里,仔细观察着他指腹的螺。 连烜笑笑,任她指责。 “一螺穷二螺富,三螺四螺卖豆腐,五螺六螺开当铺,七螺八螺把官做,九螺十螺考状元,你这只手居然有四个螺,换另一只手给我瞧瞧。” 薛小苒数着他指腹的螺,惊讶得哇哇叫。 换了一只手后,再数一遍,这边也是四个螺,“哇,你八个螺耶, 好多螺呀,果然是个当官的命呢。” 薛小苒哈哈笑了起来。 连烜挑眉,摊开自己的手看了看,随后又拿过她是手瞧了起来。 “我有两个螺。” 薛小苒得意洋洋,因为有两个螺,她小时候一度很喜欢看别人手上有几个螺。 虽然知道数螺只是老一辈的迷信说法,但小时候的她是一度沉迷数螺。 连烜忍不住大笑起来,深沉浑厚的笑声在空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入耳。 “哼,笑什么,你有八个螺,我有两个螺,哎,加起来不就是十个螺了么,哈哈。” 薛小苒自己说着,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两人的笑声透过房门在庭院里荡开。 “十个螺,十全十美,咱们还真是绝配了呢。”薛小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一句。 连烜实在没忍住,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 薛小苒就瞪了他一眼,“难道不对么?” “这些当不得数,手纹不能决定人的一生,自己的命运要自己掌握,不要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连烜轻戳她的脸颊。 “我当然知道了,这不是寓意比较好么。”薛小苒朝他皱了皱鼻子。 连烜轻笑,“嗯,寓意是不错。” 他也喜欢这个寓意。 第五百六十九章 小女子能屈能伸 两人笑闹一会儿,薛小苒想起了旁的事情。 “我打算弄个箭靶子,每天早上起来练练箭,等下次再去围场的时候,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打猎了。” “可以,在练功场一侧架几排箭靶子,你和小磊他们都练练,明早我让雷栗过来弄好。” 连烜点头同意,练练箭术也好,省得她一天到晚就捣腾那些包和毛线,总是坐着不动弹,对她身体也不好。 “嘻嘻,等到下次去围场,我大概就可以百步穿杨了。” 薛小苒喜滋滋地坐了起来。 “……” 连烜斜斜睨了她一眼,伸手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轻轻一捏。 “啊~”手腕上传来的酸麻感,让薛小苒失声叫了出来。 “就这细胳膊,还想百步穿杨。” 连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薛小苒恼怒地抽回手腕,用力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义正言辞的训诫他, “你这样的态度可是不对的,深刻打击了我对射箭的热情,你要知道,在学习的道路上,要多鼓励,多赞扬,才会让人有动力,有进步……” “……这都没开始呢,你就把一个努力进取,积极向上的好苗子给扑灭了,你要是作为教习的话,一定是个不合格的教习,冰块脸, 不爱说话,凶神恶煞,还打击孩子幼小远大的梦想。” “……” 瞧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连烜嘴角一抽,“你几岁?远大的梦想又是什么?” “咳,这跟岁数无关,人不论多大也有树立梦想的自由,不能把自己限制在某个框框条条的范围内,要不然活着多没意思呀,我最近的梦想不就是成为一个能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么。” 薛小苒乎眨着一双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 连烜瞧着好气又好笑,“等你先射中了靶子,再讨论这个问题吧,弓箭都没摸过几次,就想百步穿杨了。” “梦想嘛,实现不了的叫梦想,能实现的叫理想,梦想本身就是人的一个梦,不能实现很正常,曾经努力过就好。” 薛小苒狡黠的绕着弯说话。 这奇怪绕口的话,让连烜品味了一下,随即失声笑了出来,敢情前面说了那么多话,就是为了一句“努力过就好”做铺垫呢。 “你这借口,找得可不怎么高明。” 连烜笑得嘴角有些发酸,她就有这种逗他发笑的本事。 “才不是借口呢,努力过,争取过,问心无愧,凡是不强求圆满,结局如何随缘就好。” 薛小苒瞧他笑得更厉害了,不由 气哼哼地抬脚踢了他一下。 又细又白的小脚丫踩在他大腿的衣袍上,不住踢动,连烜止住笑意,斜瞥了她一眼,一手揪住她的脚踝,把她的脚丫子提了起来。 “哎。”薛小苒不由往后仰了一下,赶紧试图把脚丫抽回,却哪里能从哪铁箍似的大手中逃离。 她忙换了副讨饶的笑脸,“大侠,小女子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女子计较哈。” 连烜勾着唇角笑,“这会儿就变小女子了?” 踢他的时候,胆子倒挺大的嘛。 薛小苒伸出她的小短手,试图扒拉开他的大手,“小女子能屈能伸,大侠得饶人处且饶人。” 连烜嘴角一勾,干脆把她的手也锁住,稍稍用力,让她整个人捆在了他怀里,垂眸瞧着她不服气地噘着嘴,幽深的眼眸微微一闪,“牙尖嘴利,该磨一磨。” 俯身而下,细薄的唇瓣带着沁凉的温度撷住她不满的红唇。 柔软细腻的触觉,熟悉旖旎的亲昵,让深秋的凉夜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夜凉如水,灯火如豆,屋檐下高高挂起的红纱灯外,几只飞蛾不住环绕着温暖灯火。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薛小苒被乌兰花叫醒。 箭靶子已经弄好了。 “… …” 还想赖床的薛小苒,不得已打着哈欠,挣扎着起来了。 洗漱干净,穿了身练功服,扎了个矮马尾,踏着清冷的空气到了练功场。 薛小磊早已在练功场上,一根木棍舞得虎虎生风。 雷栗高大威武的身躯负手立在一旁。 原本的兵器架旁,三个箭靶子已经高高立起。 雷栗大步走过来见礼,薛小苒有些兴奋地跑到了兵器架旁,拿起其中一把长弓。 “哎,好沉呀。” 薛小苒费力地把长弓提起来后,脸皱成了一团,这么沉,她单手哪里举得起来。 身后的乌兰花就哈哈笑了起来,“县主,那不是您练箭的弓,这把才是您的。” 她指着边上一把精致的小弓。 “……” 薛小苒把两把弓凑到一起比较,小弓比长弓足足小了一半有余,如同一个大人和一个孩童的差距。 雷栗忍着笑解释,“县主,您第一次用弓箭,还需从最轻巧的弓开始练习,不然手臂会受不了。” 这可是殿下亲自交代过的。 “……可,这差别也太大了些。”薛小苒用力放好长弓,然后抽出小弓,额,果然轻巧许多,“那这个长弓谁用?” 武器架上现在有三把弓,分别为大中小号,她手 上拿着的就是最小的弓。 “嘿,当然是我用了。”乌兰花大咧咧走了过来,毫不费劲地拿起了长弓,“还剩一把是少爷的。” “……” 敢情最小的一把是她用的,薛小苒觉着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歧视。 不过,等她气呼呼拉弦张弓时,才发现,原来小弓也不是那么容易拉得动的。 再瞧一边的乌兰花,那长弓在她手里拉满弦,箭矢带着疾风呼啸而出。 姿态甭提多利索了,只是…… 三个箭靶子上,皆没有箭矢的影子,不出意料地射空了。 “道力足了,准头不够。”雷栗眼角带笑,却努力装出一副严师状。 “我明明瞄准了,可射出去的时候就歪了。”乌兰花不服气了。 “兰花姑娘射出去的时候,手没稳住。” 雷栗接过她手里的长弓,拔出一直箭矢搭好,轻轻松松拉满弦,“嗖”的一下,箭矢飞了出去,命中靶心。 “哇,好帅呀,雷栗你好厉害。”薛小苒一脸兴奋,她把弓挂在手肘上用力鼓掌。 雷栗粗犷的脸就有些不好意思,“属下的弓箭没有殿下厉害,殿下可以拉动三石弓,是真正的百步穿杨。” 薛小苒听完,耳根微红,想起昨夜大言不惭的梦想。 第五百七十章 不公平 “那这是几石弓?”乌兰花好奇问道。 “这是一石弓,你还是初练者,三石弓不是普通人能拉得动的。”雷栗把长弓递给她。 乌兰花毫不客气地接过,反手抽出一只箭矢搭上,拉满弓弦,就待射出。 “兰花姑娘,先把护指戴上,免得不小心被划伤。”雷栗指着武器架边上的护指。 乌兰花看了他一眼,“你刚才都没戴。” 雷栗失笑,摊开一双满是茧子的手掌给她看,“雷某皮粗肉糙的不怕划伤。” 乌兰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手也粗的。” 从前在苦岭屯的时候,她啥活都得干,下地耕种,收割稻谷,砍柴劈柴,挑水担粪,一双手也满是老茧。 只是,她这大半年时间,都没怎么干活了,老茧也渐渐消退了不少。 雷栗咧嘴一笑,“姑娘家的手与大老粗的可不同。” 乌兰花讪讪一笑,放下弓箭,把护指戴好,再重新把弓弦拉满。 “太高了。”雷栗把她上扬的角度纠正了一下,“不要急,瞄准后,手要稳……” 薛小苒在一旁,瞧着雷栗手把手教乌兰花练箭,突然心中一动。 这个雷栗也不知道几岁了,一张古铜色的脸有 点粗糙,精气神却很足,年纪应该不大,不知道成亲没成亲?要是没有,和兰花好像挺合适的。 她眼珠微微一转,这事还是得先问清楚再说,记得雷栗的身份好像是有品级的武官,年纪也不小了,不大可能还没成亲,不能乱点鸳鸯谱,万一弄岔了可就丢脸了。 薛小苒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睛。 “嗖”的一声,箭矢疾速而去,射在了箭靶上,虽然离箭靶中央有点距离,但足以让乌兰花高兴地蹦了起来。 “耶,中了。” “不错,兰花姑娘手上的道力很足,准头虽然差点,但多加练习会慢慢好的。” 瞧着那入木三分的箭矢,雷栗忍不住直点头。 乌兰花脸上就乐开了花。 薛小苒扁扁嘴,把护指戴好,抽出了一支箭矢,学着他们的样子,把箭搭上,然后用力拉动弓弦。 瞄准,射出。 “咻”的一声,箭矢斜斜飞落在箭靶子前面的青石板上。 “……” 瞧着那支跌落在地上的箭矢,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就连原本在练棍的薛小磊也刚好收功停下。 “咳,县主,您的道力太小了些,弓弦拉得不够饱满。”雷栗赶紧出声。 “县主 力气不够大。”乌兰花咧嘴一笑,“得多吃两碗饭,才能有力气。” 薛小苒耸耸肩,也没有很在意,“普通人的力气哪能和你比,你是天生大力,我再多吃两碗饭,也没有你这样的力气。” 她自顾走过去,把箭矢捡回来。 “县主不用气馁,骑射两技本就要靠多加练习,积累经验,才能达到弓马娴熟的境地。”雷栗笑道。 薛小苒点头认同,“是这个理。” 她重新张弓搭箭。 “县主稍微往上一点,拉弦的道力再加大一点,瞄准好再射出。”雷栗站到她身后指导。 薛小苒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弓弦拉到最大弧度,瞄准好角度后射出。 箭矢擦着箭靶边上过去了。 “姐,这次比上次好一些,差点就射中了。”薛小磊积极地跑过去把箭矢捡了回来。 “小磊,你拿你的弓箭试试。”薛小苒指了指武器架上的那边中等型号弓箭。 薛小磊点头,拿起弓箭,戴好护指,拔出箭矢,站到射箭的位置,搭弓拉弦瞄准射出,一气呵成。 “笃”的一声,射中了箭靶子边上。 “哇~” 薛小苒和乌兰花同时惊呼。 “小磊,你好厉害呀。”薛小 苒跑到他身旁,拍拍他显得有些单薄的肩膀,“不错,不错,瘦归瘦,力气准头还是很好的嘛。” 薛小磊笑得有些腼腆。 “薛少爷这箭一气呵成,没有拖泥带水,第一次射箭能射成这样,很不错了。”雷栗也夸赞。 “哼,就我没射中。”薛小苒瞪着箭靶子哼了一声,“今天不射中,就不吃早饭。” 说完,抽出箭矢张弓搭箭。 “……” 练功场上的几人面面相觑。 “哈哈,最后她射中没有?” 郎署的办公署里,醇厚深沉的笑声,让门外站岗的侍卫有些心惊。 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冷面孤高的七殿下笑出声来。 “县主,最后擦边射中了一支。”雷栗瞥了眼笑得眼角都弯起来的七殿下,心中端是感叹不已。 也只有德福县主,能让一向清冷的殿下,笑得如此开怀了。 “她没喊胳膊疼?”射了半个时辰才射中一支箭,明天胳膊该抬不起来了吧,连烜笑完以后,又有些心疼。 “额,喊了。”雷栗老实回话。 “……” 连烜一张笑脸沉了下来,拉开了书案边上的匣子,从里面找出一个巴掌大的青瓷瓶,里面是活血化瘀,消肿止 痛的药酒。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这才近午,里晚上还很远呢。 正想让雷栗再跑一趟,外面响起了喧杂声。 “七哥——” 皇甫连辕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小子又想干嘛?连烜冷下一张脸。 “七哥,咱们去七嫂那里蹭午饭吃吧。”皇甫连辕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连烜心头一动,面上却毫无波动。 “为什么?”淡然问了一句。 “七嫂的麻辣串串香都做出来了,昨天她请了永嘉表姐她们去品尝,居然没请我们,太不公平了,今天应该轮到请我们尝尝了吧,七哥,你说是不是?” 皇甫连辕收到消息后,气得跳脚,不管不顾就跑来找他七哥来了。 “昨天一群姑娘家,你想凑什么热闹。”连烜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可是,你未来的小舅子中午在家里啊,他不一样可以招呼客人,咱们去找小舅子就成了呀,七哥,走吧,你不好奇那种麻辣串串香是什么滋味么?” 皇甫连辕笑得一脸谄媚地把他七哥从椅子上拉起。 连烜顺势起身,拿过书案上的青瓷瓶,任他拉着走了出去。 结果,两人去到薛府的时候,发现薛小苒正忙活着别的事情。 第五百七十一章 没意见 懂得切割宝石的老工匠来了,薛小苒正和老工匠在讨论把金刚石切割成各种菱形面体的可能性。 她拿着自己画的草稿图纸,与老工匠说了一遍又一遍。 皇甫连辕他们过来的时候,他们正讨论着切割工具的问题。 薛小苒建议老工匠试着用金刚石锯片或者金刚石粉末做工具试试。 老工匠姓林,是内务府退役老工匠,半辈子都在与各种宝石接触,在这方面的造诣非常深厚,薛小苒这么一提议,他立即悟出了其中的意思。 “林老,您把这块金刚石拿回去,做出金刚石锯片,切割出八个面体或者十二个面体的形状,那样的金刚石就特别好看了。” “县主,不用拿这么好的金刚石来做实验,老朽那里还有几块小的金刚石,回去就试着打磨出来,等实验出来后,立即过来给您回禀。” 林老工匠推却了德福县主那块大的金刚石。 因为金刚石太过坚硬,不好打磨,所以一向不算贵,特别是一些小块的金刚石更便宜,林老工匠自己都收藏了好几块。 薛小苒对宝石的需求也没那么强烈,只不过是想着,要是成亲前,能弄好一对钻石婚戒,给彼此戴上,会更有意义一些。 所以,她才会一直惦记着切割 金刚石的问题。 连烜两兄弟过来,林老工匠见完礼后,告退离去。 “七嫂,你又在捣鼓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皇甫连辕瞧见桌面上那张宣纸里画的奇怪图案,不由好奇地问了出来。 他这七嫂,似乎懂得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每次都能让人感到新奇又有用。 “就是切割好看的宝石而已,哪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薛小苒横睨了他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皇甫连辕回过神,忙举起手,“七嫂,我强烈要求尝一尝新出品的麻辣串串香。” “……所以,你把你七哥硬拉来了?” 薛小苒失笑。 “才不是呢,是七哥自己想来,他要是不想来,那是我拉得动的么。”皇甫连辕面上看似大大咧咧的,其实心如明镜。 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 皇甫连辕忙收声,老实待在一旁。 “你胳膊怎么样?疼得厉害么?”连烜往她的胳膊看了几眼。 薛小苒闻言,抿嘴一笑,原来是担心她的胳膊呀。 “没有疼得厉害,只是有点酸痛,还好了。” “这是消肿止痛的药酒,你拿去擦一下,会好得快一些。”连烜把青瓷瓶递给了她。 薛小苒虽然接过,嘴里却嘀咕,“药酒哦,味道好重的,擦一天药酒, 三天都有味道,我这胳膊没那么严重了。” “哈哈”一旁的皇甫连辕就笑了,“七嫂,你也这么觉着呀,药酒味道确实重,擦上去别人都以为你是断了胳膊还是断了腿呢。” 他笑嘻嘻地同意她的观点。 薛小苒也哈哈一笑,“还真是这样呢,看来九殿下没少有这样的经验呢。” 皇甫连辕揉揉鼻子,偷偷瞄了眼神色明显不愉的七哥,他因为被揍,不知道擦了多少回药酒了。 “要吃串串香呀,嗯,也成,昨天买的香料还剩不少,厨房里也有高汤,不过,你们得等等啊,我先去厨房看看,配菜够不够。” 薛小苒起身去了厨房。 连烜把玩着她留在茶几上的金刚石,她这么执着金刚石为了什么? 他有些疑惑。 “七哥,五哥是不是出事了?”皇甫连辕瞧着四下无人,凑了过去悄声问话。 连烜抬眸瞥了他一眼,没搭腔。 “二哥说,五哥栽在女人上面了,是不是真的?” 皇甫连辕势力单薄,耳目也没那么灵通,所以,厉王的事情,是后面才知道的。 他先跑去问了上面几个兄弟,众人都语焉不详,不与他细说,皇甫连辕只好跑来问冷冰冰的七哥了。 连烜端起茶杯,斯条慢理地啜了口茶, “小九,你要学会自己分析问题。” 也就是不告诉他的意思了,皇甫连辕气得牙痒痒。 薛小磊下学回府,连烜就问起了他早上练箭的情况。 皇甫连辕在一旁听着他相对温和的态度,就更气愤了。 “七哥,你对待小舅子的态度和对待亲弟弟的态度,是不是相差太远了?” 正说着话的薛小磊就楞住了。 连烜扫了他一眼,淡淡问了一句,“有意见?” 瞧着那黑眸中冷淡疏漠的冷光,皇甫连辕一脸委屈,撇着嘴半天回了一句,“……没意见。” 薛小磊左右瞧了眼,连忙垂下了眼眸,老实待在一边。 好在,热气腾腾的串串香端上桌后,一脸抑郁的皇甫连辕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化悲愤为食量,把一桌的配菜,不论荤素全都吃下了肚子。 “……” 瞧着吃得空荡荡的桌面,再看了眼吃得一脸红油的愣头青,连烜嘴角抽了抽。 另一边,薛小苒在招待石惠心,乌兰花帮忙招待塔娜、多兰,她们都是来学习织毛线的客人。 “石妹妹很厉害呢,一早上勾了一只袜子和一只手套,还织了半边衣身,哇,手速也太快了吧。” 薛小苒查看了一下她的成果,小姑娘每一样都做得很不错。 果然是个 心灵手巧的小姑娘。 石惠心笑得露出了她的小虎牙,“我昨晚上在家练了好久,熟练了速度就快了。” “嗯嗯,勤快的孩子有糖吃。”薛小苒把摆在茶几上的点心端到了她面前,“尝尝。” 石惠心小心翼翼捻起了一块桂花酥,放进嘴里后,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一张可爱的小圆脸看着很是喜庆。 薛小苒笑着和她闲侃,问她一些普通百姓的问题。 “石妹妹,你说普通老百姓对这种毛线衣毛线裤的接受程度高不高?” 薛小苒还是担心铺子开了以后无人问津,虽然有几户相熟的人家会来采买,可是,一家店面能长久经营下去,靠得可不是一家两家的支持。 “县主,我觉着可以,毛线卖得不贵,只要买了毛线就可以动手自己织衣裳,甚至不用买毛线针,自己削几根都行,比做棉衣棉裤省钱多了。” 按着石惠心的算法,保暖效果好,价钱便宜,自己动手织,根本不是问题。 “就怕一开始,没什么人知道,就没人敢买。” 薛小苒想了好些宣传法子,感觉都不大得力。 派送广告单,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子没几个人识字的;舞龙舞狮表演,能图开业热闹而已;请模特走秀,又怕太过骇世惊俗…… 第五百七十二章 小机灵鬼 石惠心吃了一嘴的小点心,有点被噎着。 薛小苒忙给她递了杯茶水。 她咕噜灌了一大口,才把点心咽下去,石惠心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后,讪讪一笑。 “慢点吃,一会儿回去给你娘带上一些。”薛小苒朝小姑娘笑笑。 石惠心红了红脸颊,“县主见笑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薛小苒拍拍她的手,“没事,我没到京城前,也没吃过这种点心。” 扒葛根吃野菜都吃了小半年呢,艰苦的日子谁还没过过呢。 石惠心眼珠却骨碌一转,悄声说道: “县主,您别担心毛线卖不出去,等这几天我跟我家附近的邻里混熟了,就把织毛线的方法挨家挨户推广出去,以前在灵安府卖挎包,我也是这样做的,好多小姑娘虽然没跟我买包,可是她们都偷偷自己缝制了来背,所以,灵安府的挎包才流行起来。” “挎包有布料可以自己缝制,可毛线衣必须要有毛线才可以织,所以,她们想要织毛衣或者钩毛袜就得来咱们千丝坊买毛线。” 薛小苒听着,端是惊了好一会儿。 这小姑娘,实在了不得了,小脑袋瓜子还真是机灵啊。 石久来接石惠心的时候 ,不仅带回了一篮子点心,还有一大筐毛线球。 “……县主给你这么多毛线球干嘛?” 瞧着筐里五颜六色的毛线球,石久呆了半响。 石惠心嘿嘿一笑,对她哥说了句,“秘密。” 石久就朝她脑袋瓜子上敲了一下,“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秘密,快点坦白从宽。” 石惠心瞪了他一眼,“哥,今天带娘去瞧大夫没有?” “去了,那苗大夫看着还挺靠谱,先开了五日的药方,五日后再换药方。” 说起这事,石久也安心了不少,永福堂里去看病的人不少,多是普通百姓人家,苗大夫收的诊费也不高,永福堂的名声很不错。 “嗯嗯,县主都说好,那家医馆肯定好。”石惠心掀开装着点心的小篮子,拿起一块核桃酥塞进她哥嘴里, “县主家的点心可好吃了,你尝尝。” “别转开话题,你还没说这么多毛线是怎么回事呢?” 石久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他咀嚼着问话。 石惠心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隔壁的几家都是顺天府的捕快,我就去串串门子,钩钩袜子,吸引一下她们的注意力,哪个有兴趣,就送一个毛线球给她 们,等到毛线铺子开张那天,谁能钩出一双袜子,就可以去铺子那边免费领一个毛线球。” “……” 石久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这是你提出来的?” “嗯,我提出来的,以前刚开始卖挎包的时候,还不是卖火了几天,只不过,后来仿制品出现得太快了,要不然,还能多挣几天钱。” 石惠心气气哼哼,那些王八蛋,就见不得人挣点银子。 “那送毛线球的事情也是你提的?” “不是,这个是县主自己想的,我可没那么大方。” “……” 倒是有自知之明呀,石久哭笑不得。 “你也大了,主意也多了,事情既然都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哥也管不了你了。” “切,不就是四处串串门子么,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还要说教么?”石惠心白了她哥一眼, “我能干着呢,这两天已经把针法和钩法都弄得差不多了,跟我一道去学的那两个蒙国姑娘,比我学得可慢多了,哈哈。” 石惠心得意地哈哈大笑,那两个蒙国姑娘长得高大漂亮又怎么样,学点手艺笨手笨脚的。 石久嫌弃啧了一声,“你呀,知道谦虚为何物么?” “哼,我有骄 傲的资格,你这是嫉妒我。” 石久就捏住了她的圆脸。 “就你机灵行了吧,小机灵鬼。” 九月二十日,延寿西街的千丝坊热闹开张。 鞭炮声中,锣鼓喧天的舞狮队让人群聚集了起来。 很多人都不清楚,千丝坊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地方。 等到舞狮队散开,大堂大门敞开,露出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各色毛线后,人群就都看呆了。 那,是什么?粗线?整捆的粗线? 就在人们疑惑的目光中,俞掌柜穿着新织好的蓝色开衫镶纽扣的毛线衣走了出来。 两个伙计,也穿着同样的开衫的深灰色毛线衣立在掌柜身后。 另一边,一个穿着同款开衫毛线衣中年娘子手肘上挂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有个粉色毛线球,毛线一直被扯动,她手里用把小钩子不断钩着毛线,毛线在她手中快速成型。 她身后还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个拿着套着毛线衣毛线裤的衣架子,一个拿着挂着各色袜子、帽子、围巾、手套的架子。 俞掌柜先是笑容亲切和人们打了招呼,然后走到不停钩着粉色袜子的中年娘子身旁,为人们介绍毛线的作用。 “我们千丝坊就是专门卖 毛线的地方,毛线可以织成毛线衣、毛线裤、厚袜子、厚帽子,保护脖子不受寒的围巾,护住手掌的手套,只要大家买毛线,织毛衣毛裤的方法免费教学,钩针的方法也同样免费教学……” “……大家没事都可以过来看看,跟着我们程娘子学一学织毛线的方法,不买也没关系,我们这还有现成的各种毛线织品售卖……” 虽然俞掌柜不停的介绍,走进千丝坊里的百姓还是少之又少,毕竟是没见过的新鲜事物,好奇的人不少,但人群还是以观望为主。 薛小苒和乌兰花躲在二楼半敞的窗棂后,偷偷观察着下面的景象。 “县主,他们怎么都不愿意进来呢?” 乌兰花有些着急,这么好的东西,大家怎么都不感兴趣呢? “这种东西吧,得归类在女红范围内,所以,男的对它兴趣不大,而女的呢,胆子偏小,谨慎心强,也不会轻易走进去。” 薛小苒倒没有焦急,她已经瞧见人群后,好几个妇人拿着东西挤进来了。 “方婶子,你来了,袜子钩好了么?” 立在程娘子身后的石惠心早就左顾右盼地寻人了,瞧见来人,她的脸上就亮了起来,赶紧笑着招呼。 第五百七十三章 盛况空前 “钩好了,瞧,给圆圆钩的橙色袜子。”方婶子从她怀里拿出钩好的一对橙色袜子。 石惠心身旁俏丽的小姑娘就朝方婶子咧嘴一笑。 “嗯嗯,不错,钩得挺好的,圆圆入冬有厚毛袜穿了,俞叔,方婶子钩好了一对袜子,可以换一捆麻毛线。”石惠心朝俞掌柜使着眼色。 俞掌柜微圆的脸笑了起来,“这位大嫂参加了开业活动,学会钩一双袜子,可以领一捆麻毛线,小王,领这位大嫂去选一捆麻毛线。” “李嫂子她们也来了。”方婶子和石惠心说了一句后,喜笑颜开地跟了进去。 人群里又涌过来几个妇人,手里都拿着各色钩好的袜子。 两个伙计忙招呼她们去领麻毛线。 瞧着有人进去了,就有不少妇人们也凑热闹跟着进去,顺口问起了各种毛线的价钱。 在得知普通的麻毛线并不贵时,脸上都有些跃跃欲试,主要是钩出的毛袜子、毛手套很吸引她们,京城最冷的一段时节,说是滴水成冰都不为过。 出门最怕冷的部位当然是手脚部位,这么厚实的袜子,可比普通的棉袜暖和多了。 一时,询问的妇人就多了不少,但掏钱买的还是没有。 倒是那几个领了免费毛线的妇人 们,犹犹豫豫间,有人掏钱买了两捆麻毛线。 “圆圆身上那件毛线衣暖和,这水红色毛线给她姐织一件。”方婶子掏出了碎银子付钱。 伙计小王眼睛一亮,高喊了一声,“今天开业,买两捆毛线送一套毛线针和一支钩针,这位婶子,请这边来。” 领着她到柜台结账,俞掌柜已经笑呵呵地准备好。 有了带头的购买的,另外几个妇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买了两捆。 “那毛线裤不错,他爹一天在外跑,冬天冻得膝盖都疼,让惠心教一教织法,给他爹织条毛裤。” “对、对,棉裤太厚实,还贵,到处磕磕碰碰的,弄脏弄坏都心疼,毛线裤子穿在里面,没那么容易弄坏,我也得织几条。” “……” 深灰色、深蓝色的麻毛线成了抢手货。 好些妇人好奇凑上去问,“大嫂子,这种毛裤子难织么?” “也不难,学会了,手快的话两三天就织好了。” “这,难学么?” “不难,我也是手笨的,花都不会绣几朵,织毛线学得慢些,但也学会了。” “……” 一群人各捧着几捆毛线出来的时候,石惠心笑着迎了过去,“婶子,光给叔添置毛裤,你们自己不添一身呀?” “孩子他爹每天都要外出当差,得先顾着干活的人呀,哎,惠心,那不是你哥么?哎呦,这片可不正好是他们管辖的地方么。” 拥挤的人群外,几个穿着公差服的男子走了过来,领头的正是石久。 石惠心眼睛一亮,正待打招呼,石久瞪了她一眼,她撇撇嘴,老实缩了回去。 他们在家商量过了,在外面尽量不要太过高调宣扬兄妹两的关系,这里毕竟是京城,与灵安府不同,说话做事都得谨慎些。 “恭喜俞掌柜,开业大吉啊。”石久拱手与俞掌柜打着招呼。 虽然他刚接管这片辖区不久,但也能很快和这片的商铺的各个掌柜都混了脸熟。 能在延寿西街开办铺子,背后都少不了各大权贵世族的影子,盘根错节的关系,让石久捋了好些天,才勉强捋顺。 原本,他一个突然调任进京的捕头,想要在顺天府的一亩三分地站稳脚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呢,他也算是背后有人的一份子。 这种官场潜在的规则,在灵安府衙混了多年的石久怎么会不清楚呢。 他也不会清高的与谁划清界限,“水至清则无鱼”身处底层阶级的石久深谙其道。 “县主,那个石捕头过来了。” 乌 兰花把脑袋探出了半个窗棂,“带着几个捕快帮忙维持秩序。” 薛小苒用手里帕子稍稍遮了一下脸,往外探了探,许是听了俞掌柜的解说,围观的人群比先前少了了一些,有些男的听到是女红类的东西,也没啥兴趣观望了。 “咦,县主,有马车过来了呢。”乌兰花又嚷了一句。 一辆高大气派的黑漆马车缓缓停靠在店铺一侧,围观的人群瞧见了,自发让出一条通道。 “是郡主府上的马车。” 乌兰花话刚落,红绸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俞掌柜把人迎进了大堂里。 围观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 没过多久,伙计抬着整筐整筐的毛线放到了马车上,前前后后一数,数量竟然有八筐之多,惊呆了一众围观人群。 马车还没驶离,另一边,又驶来两辆红棕色马车,宝珠动作利索地从车辕上跳下,还笑着和红绸打了声招呼。 黑漆马车驶离后,宝珠指挥着伙计把采购的毛线搬上车。 “一筐、两筐、三筐……九筐、十筐,哇,董小姐府上用得了那么多毛线么?” 乌兰花边数边惊呼。 “他们家人多。”薛小苒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段时间,她们就直接从她那里拉回去不少,这次开 业又来采买这么多,这一份份的都是情谊呀。 “县主,又有马车过来了。”乌兰花兴奋地叫了起来,远处陆续赶来几辆马车,目的都是千丝坊。 下面一圈的百姓也一阵哗然。 马车上下来的几个衣着光鲜的管事嬷嬷,薛小苒和乌兰花都不认识。 宝珠却和其中某个嬷嬷打着招呼,想来是认识的。 薛小苒估摸着,应该有沙慧娘和皇甫连辕派来的嬷嬷,不过,另外两三个嬷嬷,她就猜不出来了。 一波又一波的采买马车震惊了整条街,无数人伸着脖子不住观望,纷纷猜测这千丝坊背后是哪家王公贵胄,延寿西街上盛况空前。 “县主,这些人不会把库房都搬空了吧。”乌兰花有些担忧。 薛小苒哑然,要不是提前让织布坊囤好了货源,她还真有些担忧。 二楼的楼梯处“噔噔蹬”直响,伙计跑到楼上的库房把备用的毛线搬下去。 “县主,我也出去帮帮忙吧。”乌兰花眼睛亮晶晶,想亲自下去瞧瞧热闹景象。 薛小苒笑笑,“去吧。” 乌兰花喜笑颜开地来开了房门,与门外立着的清宁交代了一句就溜下楼去了。 清宁走了进来,薛小苒问她可认识后面几辆马车是谁家派来的。 第五百七十四章 留中不发 “左都御史府、九皇子府、太师府、明威将军府还有太常寺少卿府。” 清宁一一报上了他们的名号。 “……” 太师府是姜家,明威将军和太常寺少卿应该是董明月经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家,她们大概是从董明月那里知道了毛线球的用法,所以也来凑热闹来了。 “清宁,你怎么看出来是谁家的马车呢?”薛小苒好奇。 除了少数几家马车车身有标记外,旁的马车是没有很明确标记的。 “县主,九皇子府、太师府和左都御史府上的马车都有标记,其他两个府上的采买嬷嬷和车夫,奴婢有印象。”清宁恭敬回话。 “你记性可真好。”薛小苒感慨。 全京城多少户权贵世家,能记住他们的车夫和管事嬷嬷,记性着实了不得。 “也不是每户都记得的,会选择的记住一些比较重要。”清宁含蓄一笑。 “那也很了不得了。”薛小苒自认认人的记性没她好。 两人说着话,薛小苒发现,又有马车从街道上驶来了。 “这又是谁家的?” “酆王府上的马车。” “啊?酆王府怎么会知道毛线的?” 薛小苒愣住,她可不相信连烜会拿这点事情去叨扰酆王。 清宁自然也不清楚是 怎么回事。 半刻钟后,岭王府和顺王府的马车也出现在公众视线内,引起了新一轮的轰动。 王府的马车都是有标记的,只要稍微注意,就能看出是哪个王府派出的马车。 小小的千丝坊,引来了那么多的皇族贵胄来捧场,千丝坊背后的主人定然很不一般呀。 古沐瑶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 她捏着手里所谓的毛线,眼眸半眯。 “几个王府都去了?” “是。” 她一张脸沉了下去,“殿下在哪?” “回府后,一直在华清院。” 古沐瑶一张脸更加阴沉了。 苏灵那贱人! “去把殿下找来,说我有事找他。” “是。” 华清院内,冬梅捧着盘洗净的水果跪在厢房外间已经有两刻钟了。 她的膝盖疼痛发麻,却不敢吭声。 内室传来娇柔的呢喃声,时不时伴着娇喘虚虚和男子的调笑声。 “殿下,多谢您把我爹娘兄弟都安置好了。” 苏灵衣衫半敞地偎在六皇子怀里,用她水汽迷蒙的眼睛柔柔地看着他。 “嗯,濮阳轻澜太没风度了,一点小事,居然把你的家人都给赶出了药王岭。” 六皇子被她崇敬的眼神瞧得有些飘飘然,低头在她嫣红濡湿的唇瓣上亲 了下去。 苏灵半推半就地迎合着,半阖的眼眸闪动着得意的光芒。 被忽视了小半个月后,苏灵终于找了个好时机,在六皇子去正院的路上截获了他。 她穿着素白长裙,眉目轻愁地站在路边幽幽向他行礼,六皇子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才想起后院还有这么一个她。 “这些日子太忙了,竟然把灵儿都给忘了,真是该打。”他满眼痛惜地扶起了她。 苏灵眼眸含泪,垂泪欲滴,轻柔娇怯,“殿下贵人事忙,灵儿不敢奢望殿下时常记挂,只望殿下偶尔能想起灵儿,就已经知足了。” 美人垂泪,轻愁娇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六皇子顿生一股自责之心,忙拥着她去了华清院。 自那日后,清冷的半个月的华清院又开始热闹喧嚣起来。 古沐瑶气得牙根咬碎,一时又无可奈何。 有了六皇子撑腰,受了闲气的苏灵,把院里的一群下人,好一通敲打。 特别是冬梅,仗着父母都是六皇子府的管事,这些日子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 所以,就有了外面那一幕。 苏灵故意让她跪在外间候着。 内室的温度正火热上升,院外响起了婆子的声音。 “琴香姑娘来了。” “殿下在么?六皇 子妃有事请殿下过去。” “额,殿下在的,容老婆子去回禀一声。” “……” 压在苏灵身上的六皇子停下了动作,喘着粗气抬起头。 苏灵心下暗恨,面上却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又偏要装着大度的样子,“殿下,姐姐好像有事找您呢。” 六皇子低头看了她一眼,怀里美人衣衫半褪,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紫红色抹胸下隆起的白腻,惹得人口干舌燥。 婆子在外间回禀。 六皇子急喘了一下,“去告诉皇子妃,晚膳时分再过去,你们都退下去吧。” 说完,重新埋首在软香温玉间。 外间跪着的冬梅借机起身,一瘸一拐出了房门。 琴香回去回禀,古沐瑶铁青着脸摔碎了茶盏。 等到掌灯时分,一脸餍足的六皇子去了正院。 古沐瑶原本抚平的心绪,瞧见他那副样子,怒火又腾的窜起。 她压了又压,才勉强没有黑着一张脸,把白日延寿西街的事情告诉他。 这事,早上六皇子也收到了消息,那千丝坊是德福县主的铺子,售卖一种可以织成厚毛衣的毛线,他听说时,并不以为然,高门大户谁家名下还没几处铺子呢。 所以当时他没太过关注。 没想到,上面几个兄长居然都 去照顾德福县主的生意去了,不单是他们,还有小九,这样一看,一群皇子中,除了他和厉王没有动静,他们几家都去了。 厉王那里,病了一段时间,在朝野上下已经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不断有官员上奏请求去探望厉王,酆王照着武轩帝吩咐,留中不发。 暗地站队的官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丝毫没有办法。 就连厉王的母妃,德妃娘娘想要亲自出宫探病,都被武轩帝驳回了。 渐渐的,朝堂也瞧出了苗头,厉王怕是在北陵围场触怒了圣上,以至于回京后,厉王府的大门一直紧闭不开,就连厉王妃也再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范围内。 厉王没了消息,他的一举一动就显得尤为显眼了。 这种时候,他表现出与一众皇子截然不同的态度,很明显又要被推到了明面上。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六皇子气恼,早知道,无论德福县主卖些什么,都派人去买一车回来了。 省得明天,官员们瞧他的眼神又怪怪的。 看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脸,古沐瑶的坏心情居然变得好转, “殿下,妾身一接到消息就派琴香去找您了。” 她故意面带委屈地看着他。 “……” 六皇子哑然。 第五百七十五章 你去哪,我就去哪 德福县主最近风头很盛。 那次在北陵围场弄了一种烤串很得圣心,后来,回到京城后,又折腾出麻辣串串和清锅串串。 武轩帝特地招了她进宫,在雍宁宫的小厨房指导厨娘做出了一锅清锅串串香。 武轩帝尝试过后,赞不绝口,当日饭都多吃了半碗。 厉王被软禁后,武轩帝的心情也阴沉了好些天,原本就瘦的身体,又瘦了两斤,一对眼眶凹陷下去,盯着人瞧的时候,显得阴沉沉的,郁气很重。 德福县主做的清锅串串香,配上浓香的蘸碟,让武轩帝胃口大开,而且,里面的串串多是素菜为主,只有几串鱼肉丸子和鸡肉丸子是荤菜。 新奇的吃法,加上鲜美的味道,武轩帝好不容易吃了餐饱饭。 当天就赏赐了一堆奖励给德福县主。 这日,他把最后一串鱼丸吃进肚子后,舒服地吁了口气,擦了嘴净了手,慢悠悠开始饭后散步。 他现在这身体,好一阵差一阵,像块豆腐一样,稍微受点刺激,就又要将养一段时间了。 “宫外有什么动静?” 漫步走在游廊下,武轩帝问起了外面事情。 李全德上前一步,“回圣上,今日德福县主名下的千丝坊开业,不少 相熟的人都派人去捧场了。” “哦,卖的是什么?都有谁去捧场了?” 武轩帝挺感兴趣。 李全德脸上就有些犹豫起来,“卖的是一种叫毛线的线,好像可以用来织厚实的衣裳,奴才也没有亲眼见过。” 他就把去捧场的各府都报了一遍。 武轩帝听着听着,眉头就有些皱起来了。 “老大老二老三小九都去了,只有老六没去?” “额,回圣上,还有七殿下没去。”李全德小声添了一句。 “……” 武轩帝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老七这是明面上避嫌,老六那混账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六殿下今日回了府后,就没出过府门,可能是没收到消息吧。”李全德这话看似在给六皇子找借口,实则在给他挖坑。 “屁!” 果然,武轩帝骂了一句,“他要是消息不通,全京城还有谁消息灵通,别以为朕不知道他私下那点小动作。” 李全德就垂了下了脑袋认错。 武轩帝骂了两句后,沉着脸继续走,朝堂现在的局势还算稳定,酆王一向沉稳敦厚,在监国的位置上做矜矜业业,野心不足,但也算守业有成,他对此倒没有太过忧心。 “传信的太监莫名其妙 死了,还没查出死因?” 李全德一脸惭愧,“回圣上,还没有查出死因。” 从北陵围场回来,他立即去抓人,可去到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叫方泉的小太监已经死了有十天了,尸体都被抬出宫埋了。 人死了,线索断了,查起来就更费劲了,涉及皇族阴私,还得暗查,不能打草惊蛇,影响了皇族声誉,所以,很难查到有用的信息。 武轩帝也知道这点,他眯起眼眸考虑,等老七大婚后,把段飞妍打入冷宫合适,还是直接一杯毒酒了事? 不论是哪样,对连烜的影响力都是不小的。 有一个被打入冷宫的母妃,还不如直接秘密赐死算了,可是,连烜过了年都二十三了,一旦进入孝期,子嗣的问题又得推后至少一年,到时候,连烜都二十四了,就算老七媳妇立马怀上,等他当上父亲也二十五了…… 哪个男子到了二十五才当上父亲?武轩帝就头疼,可如若不然,赐死了段飞妍,万一孝期有孕,又要背负不孝的骂名。 这样一看,段飞妍一时半会还真死不得,至少在老七媳妇怀上以前是死不得的。 武轩帝烦躁,真是破烂糟心事,他现在连儿媳妇何时有孕都得操心 着。 “皇陵别庄准备好没有?” “是,已经清整出来了。” “那好,后日你亲自送老五一家子过去,告诉他,老老实实在别庄养病,等他媳妇生了子嗣,可以让孩子们回京城念书。” “是。” 连烜到达薛府的时候,空气里飘着一股烤鱼味。 到了后院一角后,就瞧见那三人一猴躲在角落正人手一条鱼,烤得欢。 就连阿雷手里都有一条半大的鱼,它还有模有样的翻转着,烤得焦黄的鱼肉滋滋的冒着油烟。 “……” 连烜眉毛动了动,面不改色走了过去。 “连烜,快来,吃烤鱼,我特地给你留了一条呢。” 薛小苒瞧见他,挥舞着手腕,笑盈盈朝他召唤。 瞧她笑得灿烂,连烜的眼角忍不住也柔和了起来。 “没吃晚饭?” “吃了,可是,突然就想吃烤鱼了,正好厨房里有鱼。”薛小苒笑嘻嘻的,显然心情很好。 薛小磊和乌兰花起身行礼后,两人互看一眼,“我的鱼烤熟了,少爷,咱们带阿雷去花园边散步边吃吧。” 薛小磊忙点头,两人一个拿过阿雷的烤鱼,一个抱起阿雷,呲溜溜跑了。 “哎,小心点,别被鱼刺卡到了。”薛小苒交代一 声后,朝连烜皱了皱鼻子,“你一来,他们就跑了。” 连烜坐到了她身旁的矮凳上。 薛小苒把手里的烤鱼递给了他,然后拿起了另一根串好的烤鱼继续烤。 “怎么突然想吃烤鱼?” “嗯,想起以前咱们在丛林里烤鱼的日子,我可记得呢,你说要教我钓鱼的,到现在还没实现。” 薛小苒睨了他一眼,他回到京城后,一直忙,根本抽不出空来,别说教她钓鱼了,休息的日子都很少。 连烜拿过她手里的烤鱼,两条一起烤,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带着一种浩瀚如海的深沉。 薛小苒瞧着,眼底就泛起了一股软软的涟漪,她屈膝抱腿把脑袋抵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他。 “是我不好。”低声带着磁性的声音在火堆旁缭绕,他抬起深沉如夜空的眸子,“以后封了王,随我去领地可好?” 封王的事情,武轩帝问了他的意思,可愿继续镇守边境?如果同意,等他大婚后,应该就定下了。 在边境待了三年的他并不觉着那边有多艰苦,所以,他的领地大概也会封在边境上了。 薛小苒眨眨眼,就笑了,笑得眼眉弯弯,灿如春华。 “当然,你去哪,我就去哪呀。” 第五百七十六章 起风了 回答得如此坚定自然,让连烜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薛小苒下巴抵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瞧他,忍不住跟着笑,“如果不跟你去领地,那我就自己找个山头占山为王,带着阿雷当山大王去。” 连烜嘴角的弧度就敛了回去,冷刀子“嗖嗖”扫了过去。 薛小苒不以为意,瞧着他冷然的俊颜,眼睛就笑眯起来,“要不,你去当我的压寨相公好了,哈哈~” 瞧她笑得神采飞扬,连烜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压寨相公?亏她想得出来。 他的嘴角不知不觉中跟着上扬起来。 伸手把那条烤好的烤鱼塞到她手里,“吃你的烤鱼。” 省得一天尽说些不着调的话。 薛小苒接过烤得香喷喷的鱼,一口咬下去,笑得一脸满足。 “听说,今天开业都卖空了?”连烜开口。 白日千丝坊开业,他并没有去,只是派了人过去了解情况。 “也没有了,就是羊毛线和棉毛线卖光了,便宜的麻毛线倒还是剩的。” 价钱相对高的羊毛线和棉毛线囤货少了点,结果销售一空,便宜的麻毛线反倒剩下了。 “是你让酆王他们过来的?” 薛小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应该不会吧。 连烜摇头,“没有。” 她就说嘛,他哪有空闲管这种小事,“那是谁 告诉他们的?” “是小九,他拿着绣娘钩好的手套到处炫耀,被大皇嫂她们瞧见了,追问之下,知道你的店铺准备开业了。” 连烜翻动着烤鱼,顺手把堆在边上的柴扔了两块进火堆里。 “啊,是他呀,难怪了。”薛小苒想起那张飞扬朝气的脸, “可她们都没留人学习织法,买了就走,这可怎么算?” “没事,小九府上多的是绣娘,让她们教就成。” “那还得麻烦九殿下了。” “麻烦什么,往日他跑来蹭吃蹭喝蹭玩的,也没少麻烦你。” “……” 薛小苒闻言,眼睛都笑眯了。 “你货都卖空了,明天卖什么?” “已经让织布坊赶棉毛线的货了,羊毛线得等一阵子,刚开业热闹两天而已,后面不会一直卖得这么多的,百姓得有个接受的过程。” 薛小苒很清楚,今天是因为熟人购买的关系,要不然,根本卖不了多少。 石惠心邀来的那几个妇人才是普通百姓的代表,买一捆两捆毛线都要衡量再三,算一算账,到底划算不划算。 “云想阁那边,推出了新款毛线衣,也会起到宣传作用,等过几天,刮起北风,毛袜、手套这些的需求量应该慢慢会增多……” 薛小苒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千丝坊的事情。 连烜安静 听着。 晚秋的凉风轻轻吹拂着火焰,火光映在两人脸上,泛起温柔的暖色。 “姜澈的腿怎么样了?”薛小苒想起今日来采买的太师府。 “恢复得挺不错的,现在还不敢用力走动,但每日都在都会拄着拐杖慢慢练习。” 说起姜澈,连烜目光缓和了几分,姜澈的腿有望恢复正常,李太师这段日子,每天上朝都喜气洋洋的,遇到他的时候,一再表达谢意。 “嗯嗯,让他别太着急,慢慢练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筋脉养好。” 用于练手的那几头猪羊都活蹦乱跳的,证明手术效果肯定是不错的,只要慢慢将养好筋脉,正常走路是迟早的问题。 九月二十二日,天空一大早就阴沉沉的。 正在练箭的薛小苒,抬眼看着云层密集的天空。 “不会要下雨了吧。” 早上起来的时候,天色就比往日阴沉。 “可能要刮北风了,这边的冬天来得早。”乌兰花一箭射中靶心后,笑出一口大白牙。 薛小苒瞧着那支犹在颤动的箭矢,扁了扁嘴。 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短短十来天工夫,乌兰花已经能做到十箭能有三四箭命中靶心了。 而她,还在箭靶四周挣扎,十箭能射中五六箭靶边上,旁的箭不是擦边而过就是道力不够。 薛小磊就更 厉害了,他道力不足乌兰花,但他射中靶心的几率却比她厉害,十箭能有五六箭命中。 雷栗都对他夸赞不已。 薛小苒为他们鼓掌的同时,也唾弃自己弱鸡的体质。 这不,被他们一刺激,她还特地让雷栗教了一套适合女子练习的拳法,现在每天早上都练习一遍。 虽然依旧是花拳绣腿,可日积月累下来,总能提高些身体的基本素质和体力。 “过个十天左右就霜降了,霜降过后,用不了多久冬日第一场雪就要落下了。” 雷栗放下手中练力气的石锁,慢慢走了过来。 “今天要是下雨,明天也要换上厚夹袄了。” 出了一身汗,被凉风这么一吹,人都能打起哆嗦起来,薛小苒赶紧拿出手帕把脑门的汗擦干净。 “县主,咱们不是织了毛线坎肩,可以穿起来了。” 乌兰花很兴奋,她自己动手织了间靛蓝色毛线坎肩,边上还嵌了灰白的兔毛,毛绒绒的,看着就很可爱。 薛小苒干干一笑,“是可以穿起来了。” 倒不是她忘了毛线坎肩,相反的,就是因为这两天天气转凉,府里上上下下都穿上了厚实的衣裙,毛线坎肩和毛线褙子开始遍布府内外。 府里所有人都把发到她们手里的毛线织成了坎肩或者褙子的款式。 自动摒弃 了她一早教她们织的圆领窄袖收腰的毛衣款式。 尽管薛小苒一直提醒,圆领窄袖收腰的款式冬天穿在里面暖和。 可审美差异上的问题,让她们觉着那种毛线衣太过古怪,纷纷学着林绣娘,改织坎肩和褙子的款式。 薛小苒无奈,也不好强迫她们接受。 但是呢,她店里挂的毛衣毛裤是坚持用原来的款式,毕竟百姓购买厚实的衣裳,大多都是保暖为主。 倒是云想阁那边,挂起的毛线衣也是坎肩和褙子为主,添加了各色图案、毛皮、绸缎花作为装饰,力求好看贵气,保暖效果变成了其次。 “你们殿下今天要出京?”薛小苒问了雷栗一句。 她给他织好了毛线衣,还没来得及给他呢。 雷栗摇头,“殿下今日不出。” “咦,昨个儿不是说,厉王要移到外面的行宫养病,他不用去押,额,护送么?” 差点把押送说出口,薛小苒吐了吐舌。 “圣上派了李公公亲自去护送。”雷栗自然听出来了,一张古铜色的脸上就露出了然的笑意。 李全德亲自押送,难怪不用连烜负责了,也好,省得厉王把帐都算在连烜身上。 秋风吹动她鬓角的碎发,薛小苒抬眸聚目。 起风了,天空的乌云翻滚涌动,不知怎的,他心中生出一种不大妙的感觉。 第五百七十七章 这是要造反 乌云在远山翻滚,京城北门外,低调静寂的队伍在扬起的秋风中缓缓前行。 李全德骑着一匹枣红马,一张白净无须的老脸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格外阴郁。 皇陵行宫离京城有大半日的路程,这就意味着,他要在在行宫那边待上一晚。 厉王,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子,如今已经变成一颗废弃的棋子。 灰头土脸地被赶出了京城,下半辈子只能一直待在被守陵军队看管着的行宫里。 一行车队十几辆马车,里面坐着的都是厉王后宅的女眷。 厉王性好女色,后宅嫔妾不少,四五个挤在一起,都坐了六七辆马车,此时,马车里不时传来咽唔的哭泣声。 似乎都知道迎接她们的会是怎么样的生活。 车队中央的黑色马车,里面坐着瘦了一大圈的厉王和憔悴无神的厉王妃。 短短十余天时间,两人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厉王妃最终还是知道了,厉王为什么会被软禁的真相。 一番绝望痛哭后,也只能认命叹息,她嫁了这么个色胆包天的男人,她又能如何。 当然,她是认命了,厉王可没有认命。 马车只是普通的马车,负责押送的队伍也只有三百将士, 只要他逃脱成功,以后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想起前日,他收到的字条,厉王眼眸里闪过一抹冷芒。 老六会帮他,厉王一点都没觉着奇怪,以现在京城的局势,老六上位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所以,老六帮他,也等于在帮他自己。 搅浑京城这摊水,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老六想浑水摸鱼从中得利,而他能暂居一角自立为王,再也不受旁人管束,双方互利,何乐不为。 他拉过厉王妃,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声音压得极低。 厉王妃楞了一下后,脸上显得又喜又惊。 “手帕。”厉王瞧着她憔悴消瘦的脸,有些嫌弃地伸出了手。 厉王妃赶紧拿出了她的紫色手帕。 厉王把车窗稍敞开,紫色手帕悬挂在车窗边上,随即又压低声音道:“一会儿记得紧跟在我身后,要是你落下去了,可别怪我没带你。” 厉王妃吓得唇色皆无,“殿、殿下,您可得护着点妾身呀。” “嘘。”厉王瞪了她一眼,真是个蠢女人,要不是辽林城是她父兄的地盘,他才不想带着她一起呢。 厉王妃忙捂住双唇,可没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殿下,铃儿怎么办?还有 母妃呢?” 铃儿是他们两岁的女儿,此时与奶娘待在另一辆马车上。 “哼,你还想把她们也一道带走么?别天真了。”厉王轻哼一声,“放心,父皇不会为难她们的,那也是他的孙女。” “可,可是……”厉王妃犹豫了,就算只是个女儿,那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呀,她终究还是舍不得。 “你要是不想走,就自己留下。”厉王冷冷扫了她一眼。 “不、不,殿下,您别丢下妾身。” 要是她一个人留下,他出去后,定然会另娶一名王妃,这结果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那就好好听话,一个闺女而已,父皇不会虐待她的,回了领地,你好好给我生个儿子,比什么都强。”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不怕她不跟上。 厉王妃咬了咬唇,用力点点头。 厉王眼底露出得色,用他没受伤的右手揽住了她,在她耳畔说着详细的计划。 车队前行的速度不快不慢,巳时一刻,远远瞧见了一座峡谷,那是去皇陵行宫的必经之路。 李全福派了前哨去探了一遍后,车队径直前行。 这里离京城不远,附近又有军队营地,治安路况一向很好,山匪路霸根本不可能存在 。 他这么做也只是例行做个样子而已。 车队走得很顺利,前头的车马缓缓出了峡谷,后半截还在略嫌狭窄的道路上。 李全福跟着车队缓行,落在了后半截。 天空中,乌云翻涌得越发厉害,秋风吹得周边的树木哗哗作响。 一群蒙着面巾的黑衣人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骑着马匹径直朝厉王所在的马车位置冲去。 “敌袭——” 尖锐的哨声在前端响起。 李全德原本半阖的眼眸倏地睁开,“护住殿下,不许贼人接近殿下的马车。” 他大喝着驾马往前冲去。 峡谷出口的过道偏狭窄,突发的敌袭让厉王府那一群人开始尖叫混乱。 其中还有马匹受惊,开始四处乱窜,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黑衣人与士兵陷入混战中,护卫兵这边呈现一边倒的被厮杀。 冲到前面的李全德抽出腰间佩剑,迎头直击。 几招过后,李全德骇然发现,这群黑衣人几乎个个身手不凡,且招式犀利,大开大合,根本不做防御。 居然是死士!李全德神情一正,眼眸往厉王马车方向看去。 一看之下,瞳孔猛然一缩。 赶车的车夫此时早已没了踪影,厉王亲自驾着马车,正往 峡口左侧飞驶而去,黑衣人围在他四周,为其拦着赶来的士兵。 厉王,这是要造反?! 消息传到京城,已经下午未时。 尽管事先吃了安神丸,武轩帝还是气得差点晕了过去。 手指哆嗦了半天才缓和下来。 “……李全德呢?” 一句话问完,下嘴唇还在哆嗦着。 “回圣上,李公公为了追回五殿下,挨了那些死士两刀,伤得颇重,此时还在回京的半道上。”左倾哭丧着一张脸回话,“陛下,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李公公临行前把服侍圣上的重任交给了他,要是圣上被气出个好歹,回头非被李公公剥了一层皮不可。 “去把老七给我叫来。” 武轩帝面色铁青,这个孽障,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把他给废了。 连烜到达雍宁宫,依旧一副面色无波的冷酷表情。 武轩帝瞧着,不知怎的,冲天的怒火就似被一盆冷水浇落而下。 突突跳动的青筋都缓缓开始平静。 他深呼吸几口气,“连烜,老五的事情,你收到消息没有?” 连烜平静点头。 早就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的。 “……” 武轩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早猜到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离京 连烜摇头,这种事情,就算猜到了也不能说。 武轩帝有些颓败地靠在靠椅上,“这个孽障,把他媳妇也带走了,闺女却不要了,意思很明白,是想跑回辽林城自立为王了。” 辽林城是伯承候的地盘,伯承候一家在辽林城是土霸王般的存在,一旦厉王去了辽林城,想要再掣制他怕是很难了。 连烜没搭腔,等着武轩帝开口。 “这事,不宜向外宣扬,以免造成百姓恐慌,朕原本是想让魏冥去追捕他,可领兵打战方面,你比他在行,连烜啊,辛苦你一趟,去把那孽障给追捕回来。” 武轩帝对连烜心中有些愧疚。 他大婚将至,还要冒着风险,把意图造反的兄弟追捕回来。 连烜面色未变,只淡淡问了句,“父皇,如何个追捕法?要是抗捕呢?” 追捕厉王,可以。 但,他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他磨叽周旋,他出手,务求一击必中,雷厉手段下,伤了残了或者死了,都有可能。 武轩帝脸色微变,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他抬眼看着不远处这张淡漠平静的脸,他这么多儿子里,只有眼前这个儿子是真正在战场中厮杀过来的,不仅武技出众,排 兵布阵的本事更是青出于蓝。 老七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武轩帝想了想,艰难出声,“如果抗捕不归,你看着处理吧,朕就当没这个儿子了。” 连烜瞥了他一眼,“父皇,帮他逃脱的人马,您不打算查一查么?” 如果没有人帮忙,厉王如何逃得脱,连烜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的人选。 可惜,这些都需要证据,狡猾如狐的背后驱使人,哪里会那么容易留下证据。 “这个自然要查的,你放心,朕心里有数。”武轩帝凹陷下去的眼眶里,泛出冷厉的光。 “是。”连烜应了一声。 “你领着两千御林军去追人,再把兵符带上,谁敢偏袒那个孽障,不发兵相助,赐你先斩后奏的权利。”武轩帝紧抿薄唇。 “是,儿臣这就出发。”连烜平静应下。 瞧着这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武轩帝心中五味陈杂。 既欣慰又有些心疼,“去吧,注意安全,别为了那个孽障,让自己受伤了,你媳妇儿那朕会派人看着的。” “父皇,保重身体,儿臣去了。” 连烜行礼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一个沉稳宽厚的背影。 阴沉了一天的天空,雨滴 终于落了下来。 哗哗的雨滴夹杂在呼啸的秋风中,斜斜洒落。 清宁清月连忙把敞开的窗棂都关了起来。 李海撑着油纸伞领着方魁过来了。 “方魁,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出什么事情了么?”薛小苒想起早上那种不大妙的预感,表情顿时不大好了。 “是,县主,属下有事回禀。”方魁规矩地施了个礼。 清宁清月立马退到了门外。 “你们殿下怎么了?”薛小苒被方魁严肃的表情惊得心脏都“砰砰”加速了起来。 “厉王逃跑了,殿下奉了圣上的命令去追捕,殿下怕县主担心,所以让属下过来据实回话。”方魁躬身答道。 “厉王跑了?”薛小苒听出了重点,“他跑哪去了?” “厉王的封地在辽林城,厉王妃又是辽林城伯承候的嫡次女,厉王应该是打算跑到辽林城自立为王。” 殿下让他据实以告,方魁自然没有隐瞒。 薛小苒惊呼一声,“那不就等同于造反了么?” 方魁点头,“可以这么说。” 薛小苒用力抿了抿嘴,厉王是打不过连烜的,这点薛小苒不担心,但是,厉王要是跑回辽林城后,又是另一番情况了。 “从京 城到辽林城要多久?” “快马需七八天,普通马车需十一二天。” 也就是说,连烜要在这七八天内,把厉王他们追上,不让他们躲进辽林城内。 “咦,为什么不直接飞鸽各大关口,让他们把厉王截下呢?” 非得让连烜领兵去追? “咳,厉王造反的原因不宜外露。”方魁回了一句。 “……” 就因为一句不宜外露,就让连烜千里迢迢冒着不小的风险跑去抓人。 这个武轩帝,到底有没有把连烜当做亲生的?这么多儿子,啥事都要逮着连烜去干,哼。 薛小苒想想就觉着气不过。 “已经离京了么?”她瞧着外面被风吹得倾斜的雨珠儿,不由就心疼起来。 “是,已经离京了。”方魁也看了眼外面的风雨。 这种雨势对于赶路的队伍来说,是绝不会停下来的。 “多久能回来?”虽然知道应该没有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县主,这不好说。”方魁挠挠头。 薛小苒无奈点头,“辛苦你跑一趟了。” “殿下说,最近京城可能不大太平,吩咐属下白日到薛府当值,县主出门请务必叫上属下。”方魁忙把重点说了出来。 “不是有冷三、冷五他们么?还要带上你呀?”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暗卫一般只在暗处守护,明面上的事情是不好出面干涉的。”方魁解释。 薛小苒点头,“好吧,那这些天就辛苦你了。” 送走了方魁,薛小苒蔫巴巴地往后靠。 厉王这个祸害,当时被软禁在厉王府的时候,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老实,果然,没多久就整出幺蛾子了。 自己跑了就算了,还要连带祸害连烜跑出京城去追捕他。 这都快入冬了,她连织好的毛线衣都没来得及给他送去呢。 薛小苒叹了又叹,却又无可奈何。 等晚膳的时候,她告诉薛小磊和乌兰花,连烜出京捉坏人去了,大约需要十天左右才可能回来。 薛小磊听了点点头,反倒劝了她两句,“殿下厉害着呢,姐你别担心。” “就是,什么蠢蟊贼,能躲得过殿下的追捕,以殿下的能耐,没准几天就把蟊贼给捉住了。”乌兰花对七皇子也是信服得很。 薛小苒自己也不是很担心连烜的安全问题,更多的是觉着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他,有些心烦意乱而已。 听了他们的话,也觉着自己还是该干嘛干嘛吧。 第五百七十九章 敲打 厉王逃跑的消息虽然被压了下来,但消息灵通的皇子们多少还是猜到了几分。 特别是,一身是血的李全德被抬入雍宁宫后。 几个皇子纷纷涌向了雍宁宫内。 没有老五的身影,老七也没出现。 众人心思各异,各自猜测。 酆王垂眸立在一旁没有吱声。 连烜离开京城的时候,让亲信过来传过话,还让他帮着顾着点德福县主。 酆王是知道前因后果的,虽然厉王的事情一直遮掩着,但连烜没有隐瞒他。 厉王算是彻底废了,但是,如果让他回到领地自立为王,那以后定然会成为很大的隐患。 最佳解决的法子,就是在他进入辽林城之前,把他捉住。 当然,还有在背后帮他潜逃的那只狐狸,也是一个大祸患。 酆王用余光瞟了眼看似中规中矩的老六。 连烜出发前交代了盯住他。 酆王知道,连烜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那就意味着,背后那只狐狸十之八九是老六。 瞧着他一脸温和,脸上还带着斯文的笑意,酆王心中叹息一声。 这是注定要站在敌对面的人,这么多兄弟,野心最大的除了老五就是老六,这也是父皇一手造成的。 他作为皇后嫡子,占长占嫡,原本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却因为被父皇不喜, 加上偏宠偏信老五老六,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如若可能,酆王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们兄弟之间同室操戈。 可是,这条路注定不会是条太平路,如果他心慈手软,最后,落败的是他,那其他兄弟间的下场怕是只会更加悲惨。 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能退的,不但不但能退,还得大步往前走。 武轩帝黑着一张脸出现在大殿上。 李全德伤得不轻,背后肩上各挨了一刀,伤口很大,血一直止不住,要不是仗着功力深厚,差点就没撑到回京。 濮阳轻澜被召进宫的时候,脸色本来不怎么好的,瞧见了那两道斜长的伤口后,眼睛反倒亮起来了。 他最近一直在研究手术缝合的问题,但是呢,手头有大面积伤口需要缝合的病患太少,李全德正好送上门来了。 清洗、消毒、缝合一系列弄完,整个偏殿都是酒精血腥味。 武轩帝本来心情就差,再被这些味道一刺激,脸色就更臭了。 殿上众皇子一时就有些心惊胆战。 “父皇,李全德的伤势如何?” 殿上气氛太过沉闷,酆王只能硬着头皮先开口了,谁让他是老大呢。 “差一口气,命就没了。” 武轩帝语气很差,李全德陪伴了他半辈子,是他平日最为倚重的人。 就因 为押送那个孽障去皇陵行宫,老命差点没了。 武轩帝瞧见血人似的李全德时,真是恨不得把老五捉回来用鞭子狠狠抽一遍。 伤得居然那么重,众皇子倒抽一口气。 要知道,李全德身为内侍首领,不仅心思敏锐,体察圣心,一身武技更是强横不凡。 能把李全德伤得这么厉害,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父皇,是谁伤了李全德?”皇甫连辕开口问道。 众皇子都瞥了他一眼。 无知者无畏,小九消息闭塞,倒也是种福气。 众人乐得有个愣头青打头问话。 武轩帝也瞟了眼一脸问号的小儿子。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傻点也好,省得心思太多,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来。 “一群不要命的死士。” 他也没藏着掖着,冷冷说出口后,把眼前几个皇子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老大老二瞪圆了眼睛,像是不敢置信,老三一贯垂着脑袋,只是眼睛眨动了两下,老六嘴巴微张,看似惊讶,眼里却闪着细碎的光。 “死士呀,还一群,难怪李全德会伤得这么厉害了,那些都是不要命的家伙呢。” 还有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儿子。 豢养死士是部分王公贵胄的喜好,这种阴私是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说的,豢养死士耗费很大,没点家底是豢 养不起来的,何况是一大群死士呢。 “父皇,可捉住活口问话?”岭王开口。 “二哥,死士都是不要命的,就算捉住了,也不会从他们口里问出什么的。”六皇子面容温和地说了一句。 “哦,六弟还挺了解的嘛。”岭王似笑非笑看他。 六皇子心头一惊,强自镇定一笑,“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么。” “是么,二哥可没六弟你这么懂。”岭王高大的身躯斜斜睨了他一眼。 六皇子牙根暗咬,他干嘛要多嘴插话。 还是太沉不住气了,知道老五逃跑成功后,他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二哥太过自谦了。” “我可不是自谦,我府里没豢养死士,是真不了解。” 六皇子心头一震,老二这是在挖坑给他跳么? “二哥说笑了,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他强制转开了话题。 “正题?死士的问题不就是正题么?”岭王却不想放过他。 “二哥,再说下去,父皇该不高兴了。”六皇子以退为进。 岭王瞧了眼武轩帝阴沉的脸,最终没再多说什么。 武轩帝阴沉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 生生把隔在中间的顺王也盯得头皮有些发麻,他招谁惹谁了,不说话也被波及上了。 “李全德被朕派去护送老五去皇陵行 宫养病,可是,老五在半路上被一群黑衣死士给拦截了去,如今去向不明,李全德为此还被打成了重伤。” 武轩帝慢慢开口,老五是事情总要有个交代。 他先把话放出去,后面该如何收场,得看连烜能不能把那孽障捉回来了。 众皇子心思各异,虽然都知道老五的事情有猫腻,可父皇说了去养病,那就是去养病。 “连烜已经去寻老五的下落了,你们几个最近在朝政问题上多分担些重担,老三,你也跟着上朝辅政,不要总躲在家里偷闲。” 武轩帝目光缓缓扫过他们。 “……是,儿臣知错。”顺王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老大,老七不在,你把禁卫军那边的事情顺带管几天。” 老大与老七交好,差事自然也得交给老大帮着管理,禁卫军交给老大,武轩帝也放心。 “是,儿臣领命。”酆王点头应下。 “老二老六,你们两个领人把城郊附近的庄子都排查一遍,那么多死士,不大可能豢养在城内,把养了死士的人家都给朕好好查一遍,哪家哪户,养了多少,都给朕查清楚报上来。” 武轩帝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 岭王和六皇子均心头一凛。 居然让他们查这个,这是在敲打他们,让他们以后老实点吗? 第五百八十章 有些遗憾 一场秋雨一场寒,暮秋雨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 薛小苒屋里临窗的大炕已经烧了起来,晚上她也从床铺上移到了热炕上睡觉。 “兰花,这两夜你睡得习惯么?” “不大习惯,炕烧得有点太热了,我就盖了层毯子都冒汗呢。” 乌兰花盘腿坐在炕桌对面直摇头。 她今天穿了件新织好的橙色毛线窄袖褙子,衣襟处没有用扣子,而用了同色带子系好,下摆上还用毛线勾勒了一簇簇金黄色的桂花。 看着那精巧秀雅的桂花图案,薛小苒不得不感叹,这时期女子心灵手巧的程度,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从织布坊送来毛线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手巧的林娘子清月她们已经开始研究出各种图案的钩法了。 “是啊,我也觉着热了些,半夜还热醒了找水喝。” 北地天气比较干燥,稍微不注意喝水,就口干舌燥的。 “就是,太干燥了,皮肤感觉都有点皲了。”乌兰花搓了搓脸颊。 “不是给你雪肤膏了么,怎么没抹上?”薛小苒瞧着她,“那雪肤膏是宝芳斋卖得最好的面脂了,用着感觉还挺不错的。” “嘿嘿,就 是因为太好,才舍不得用。”乌兰花嘿嘿一笑,她抹了一次后,那种润滑细腻的感觉,让她舍不得每天都用。 薛小苒嘴角一抽,“这种东西是有时限的,你要是老收着不用,效果就会越来越差,等过了冬天不用也变成废品了,只会白白浪费掉。” 还有这么一说?乌兰花听完,眼睛瞪得溜圆。 “好好用,别收成了废品,婉娘送了我好多盒呢,用完了我那还有。” 薛小苒仔细交代,看着她用力点头才垂下脑袋继续织着毛裤。 这是给连烜织的毛裤,深灰色的棉毛线,织的是稍薄款的毛线裤,他说他不喜欢太厚的。 手指不停翻飞,脑子的思绪却飘向了远处。 连烜离京已经五天了,也不知道捉住逃跑的厉王没有? 回辽林城的路那么多,连烜如何能寻到他走哪条路? 他们这边的天气都开始转冷了,辽林城更北,天气肯定比他们这里还要冷,也不知道,他带了厚衣裳没有? “红姑说,再过几天,可能要下雪了。”乌兰花手里在钩一双深红色的手套。 要下雪了?薛小苒有些惊愕,转头把炕边的窗棂推开半边。 庭院里松柏依旧一 片浓绿,吹进屋子里的冷风,却散发寒冬的气息。 下雪了,赶路就更困难了吧,唉。 被薛小苒惦记着的连烜,此时正在荒郊野外的一处树林里啃着硬邦邦的干粮。 “殿下,这里离辽林城还有两日路程,再往前,形势对咱们越不利,伯承候应该是收到厉王逃离的消息了,开始暗地调兵遣将,准备接应厉王回领地。” 树梢头上挂着晶莹的雪花,昨夜赶路,雪花飘了一夜,四周的景致都被一层薄薄的雪白覆盖住。 雷栗哈着气,把随身携带的酒壶,拿出来喝了一口。 “把舆图拿来。”连烜淡淡说了句。 一旁啃着冷馒头的阴九立即掏出怀里的舆图,摆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 连烜把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从容走到舆图前。 深沉如海的黑眸停留在舆图半响,缓缓开口,“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派人去盯着。” 他指着舆图上的三处要道。 “发现敌踪,用信鸽联络。” 阴九应声而去。 雷栗喝了几口烈酒,身体暖和许多,这才拿起一旁的冷馒头大口咬下。 “殿下,他们会不会绕远路回辽林城?” 连烜静默了一会儿,“老 五没有那个耐烦心。” 绕远路,快马至少得跑半个月,冒险抄近路才是老五的风格。 当然,也不是绝对,所以,连烜在别的路线上也安排了人盯梢。 雷栗点点头,以厉王的性格,确实不大可能绕远路,“只要他们冒头,就不怕他们跑了,怕就怕那群人隐匿的本事厉害,或者抄了一条我们都不知道的小道,就麻烦了。” 这边的路况,他们都不熟悉,光看舆图是不够准确的,很多小道或者山道,根本标注不清。 连烜眼眸半眯,“去找几个机灵的,换了普通的衣裳,分别去附近的村子打探一下情况,把小道密径什么的都挖出来。” “是。”雷栗忙唤了亲兵过来。 正说着话,雪白的雪花从天空飘飘洒洒落下。 “贼娘养的,又下了雪了。” 雷栗低声骂了一句,把手里的冷馒头继续咬了一口,“殿下,要不,还是找间客栈落脚吧,赶了这么多天路,您都没歇过一晚好觉。” 仰头看着满天的雪花飘落,连烜想起了去年在丛林里的第一场雪。 那姑娘像从未见过下雪的模样,飞奔到山洞外一阵欢呼雀跃,没多久后,又被冻得簌簌发 抖溜回山洞烤火取暖。 不由的,他的嘴角就带起了一抹笑意。 京城此时,应该还没下雪吧。 没能与她一起迎来寒冬第一场雪,还真有些遗憾。 “……殿下?” 雷栗把一个冷硬的馒头干咽着吃完后,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连烜转头瞥了他一眼,“不用了,两日内抓不住厉王,可以直接回去跟父皇请罪了。” “……”那就意味着追捕行动失败了,这怎么能成呢,两军对垒殿下都没失败过,追捕一个小小的厉王,殿下怎么能追不到呢? 嗓子有些干涸,雷栗忍不住又拿出了他的酒壶。 “渴了就去烧水喝,烈酒少喝几口,免得误事。”连烜淡淡扫了他一眼。 雷栗脊背一凉,立即收回了摸着酒壶的手,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这种经过蒸馏的酒,很烈,比咱们在峪肃城喝过最烈的酒还要烈。” 峪肃城是边境最大的城池。 “这酒差一点能达到酒精的程度,能不烈么,不要多喝,伤身。” 酒坊提炼酒精的时候,试过好多次,有些达不到酒精的程度,都用来做烈酒喝了。 雷栗他们还都很喜欢。 “是,属下明白。”雷栗讪讪一笑。 第五百八十一章 长没长眼睛 千丝坊开张那日,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开业后一连数日,都有不少人跑去凑热闹。 石惠心很机灵,干脆把招待客人学习织毛线的那间隔间的扇门都打开,她们几个手里各拿着毛线或织或钩,吸引了不少好奇大姑娘小媳妇过来观看。 引来客人的同时,她们也能顺便挣多一点手工钱。 店里摆出来卖的小物件都是有工价,比如钩一双袜子可以挣两文钱手工费,织一条围巾是三文,钩一双手套也是三文,织一条毛裤五文钱等。 只要手艺过关,速度够快,每天都能挣一些手工钱,手工钱都是额外给的,她们本职还另有月钱。 天气一冷,千丝坊的各种毛袜子大受欢迎。 买毛线的都没有买袜子的人多。 连带的,手套、围巾、帽子、毛裤这类保暖类型的物件多多少少也卖出了一些。 当然,重头的毛线,也开始有不少女眷尝试着买上一捆两捆回去自己动手。 这日,薛小苒去到店里的时候,用来待客的隔间,挤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在讨教各种问题。 大堂里也有好些女眷在挑毛袜子和毛手套。 俞掌柜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看见薛小苒几人就要迎过来,薛小苒连忙朝他摇摇头。 俞掌柜识趣地退回了柜台后。 “哎,这种手套真是太有意思了,出门的时候就是不带手炉,手都没那么冻了。” “嗯,是不错,就是颜色太单调了些,不是红的,就是蓝的。” “夫人,主要是这两种颜色耐脏,您要是喜欢别的颜色,可以买了毛线回去自己钩的,您看,我们这有麻毛线、棉毛线、羊毛线,红黄蓝绿橙应有应有。” 伙计小王笑着插了一句。 “我倒是挺想自己钩的,就是感觉有些难。” 那夫人有些犹豫。 “不会,不会,您瞧,我们那里有专门教针法和钩法的娘子,您要是学不会,可以随时随地过来询问。” 小王就引着那夫人往毛线区介绍。 薛小苒瞧着直点头,不愧是孟丞泽手下培养出来的人才。 俞掌柜和两个伙计,还有那个程娘子,都是孟丞泽招来后教导好的。 石惠心和那个方圆圆是她自己添补上去的。 方圆圆是石惠心隔壁的姑娘,也是捕快家的姑娘。 与石惠心差不多大,是个机灵手巧的小姑娘,在织毛线方面很有天赋,学了没多久,各种针法钩法就能融会贯通了。 方圆圆知道石惠心能在千丝坊干活后,十分羡慕。 她家里兄弟姐妹多, 她父亲一份俸禄,得养活一家人,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她也很想找份活干,替他父亲减轻些负担。 可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又能找到什么活干呢?所以,她万分羡慕石惠心。 石惠心就壮着胆子悄悄问了德福县主,千丝坊还需不需要人手? 薛小苒让石惠心把方圆圆带来,考验了她的针法钩法,再考量了她的人品性情。 最后,也把她招进了千丝坊,与石惠心一起干活。 方圆圆先恩万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勤恳干活。 “县主,毛袜子不够卖呀。”乌兰花凑上去一瞧,毛袜子都没剩几双了。 薛小苒也瞧见了,她沉吟了一下,先上了二楼的待客厅,让清宁把俞掌柜唤上来。 “俞掌柜,毛线袜子是不是一直不够卖?” “是,县主,进来逛的客人,都对毛线袜子比较感兴趣,可我们能提供的款式颜色有限,经常有人买不到合适的,不过,也因为这样,有不少客人会考虑买毛线自己钩袜子。” 俞掌柜分析了状况。 薛小苒点点头,这也没错,没买到合适的,就自己动手钩,也是不错的宣传点。 “是这样没错,但是,毛袜子还是得多准备些才行,光靠程娘子她们几个, 进度确实赶不上。” 薛小苒想了想,让清宁把石惠心叫上来。 听她说,她们那片区域基本都是捕快衙役住的地方,她拉来参加开业送毛线活动的那些妇人,都是那边的女眷。 薛小苒让石惠心找几个手艺好的,帮忙钩袜子,毛线千丝坊出,她们挣手工费,石惠心负责检查质量成品。 当然,这样等于石惠心又多了一份活,薛小苒也按着收上来的毛线袜子多寡给提成。 石惠心接到这个活后,眼睛亮闪闪一片,这就意味着,她又多了一份收入,虽然不大多,但是,几样加起来,她一个月的收入就很不少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能挣钱的一天。 她娘最近的身体也好了不少,每天闲着也能钩上一两双袜子,这些手工费也是钱呀,积少成多,多攒些银钱,就可以给他哥娶个媳妇了。 “石妹妹,要把好质量的关卡,要干净、工整、针脚不乱、没有异味,可不能砸了千丝坊的招牌了。” 薛小苒看着她笑眯的圆脸,提醒一句。 石惠心拍着胸脯保证,“县主,您放心,每一双我都严格检查,不过关的统统返工,不干净的,有臭味的,让她们自己把毛线钱填上,要是不服气 ,就停止继续合作。” 瞧她说得一套一套的,薛小苒就笑了。 出了千丝坊,她带着乌兰花和清宁去了云想阁。 坐落于最热闹街道的云想阁里,进出的客人大多都是锦衣华服的女客们。 薛小苒今日穿的是银灰色凤穿牡丹短袄和刺绣折技小葵花金带红裙,发髻上簪着连烜送的玉兰花白玉簪子,耳垂戴着珍珠耳珰。 一身打扮不算华贵当然也不寒酸。 她走进云想阁的时候,立在门边的伙计立刻支起笑脸过来招呼。 孟丞泽非常清楚云想阁的定位,所以,整个云想阁装修得高档大气,非常有档次。 四周挂起的冬衣风格,也偏重雍容华贵,各种毛皮、宝石、繁复精致的刺绣,边上的各色包包也同样精致好看。 薛小苒瞧着就不住啧舌,孟丞泽这家伙真是太懂得女人爱美爱虚荣的心理了。 难怪云想阁的生意这么红火。 边上还有各种毛线织品,毛线衣、毛线裤、毛线坎肩、毛线褙子…… 围着毛线织品的女客们还不少。 薛小苒瞧着来了兴趣,转身想往那边走去,却正好撞上了另一个转身的女客。 “哎,你长没长眼睛?撞到我们小姐。”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高个丫鬟跳了出来。 第五百八十二章 气不死你 丫鬟的声音尖锐高亢,一下把四周的视线都集中过来了。 薛小苒挑了挑眉,侧身看向一旁的女子。 十七八岁青春正茂的模样,穿了身橙红色绣栀子花蜀锦裙,长得还算不错,但颧骨微高,眉峰高挑,略带尖酸刻薄样,此时偏薄的嘴唇紧抿着瞪向她。 “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身旁另一个蓝衣丫鬟一副诚惶诚恐模样。 “……” 薛小苒额前三条黑杠,尼玛,这是想要碰瓷还是怎么地? “咳,这云想阁看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雅嘛,还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 那女子掏出水红色丝帕翘着兰花指压了压嘴角,那留得老长的指甲上染着粉红的蔻丹。 薛小苒闻言,顿时朝她翻了个大白眼。 “这位小姐,我是站在原地转身,你是走动间的转身,谁撞了谁,你自己扪心自问,少在这含沙射影的。” 那女子大约没想到她敢这么直白地说话,惊得眼眸瞪大了一圈。 “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小姐走的好好的,你转身把人撞了,还有理了?” 高个丫鬟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手指还同时对着她一直指。 薛小苒嘴角一抽,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奇葩主仆,“清宁。” 她也懒得与丫鬟废 话。 清宁一个侧步上去,她的手抓住高个丫鬟的手腕用力一扭,脚在那丫鬟的膝盖上一踢,高个丫鬟直接跪倒在地。 “啊——” 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在云想阁的大堂内响起。 那女子没想到她的态度这么强势,脸色微变后,阴沉沉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待我的丫鬟,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我只要知道我是谁就行了。” 薛小苒好整以暇,管你是哪根葱哪根蒜,只要不是公主王妃,还怕你不成。 就算是公主王妃又怎样?有身份就能随便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么? 那女子气得一个趔趄。 “哎呀,息怒,息怒,两位贵客息怒,都是小店的过错,小店太过狭窄让您二位受委屈了。”云想阁掌柜过来打圆场了。 薛小苒这是第一次到武宣正街的云想阁来,这边的掌柜并不认识她。 “掌柜的,你们这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呀,瞧瞧,就这教养,撞了人不赔礼不说,还指使恶奴打人,天子脚下,居然敢这般行事,实在太过猖狂,等我禀了祖父,定要你等好看。” 女子一张嘴巴不停的同时,手指也不停地指着人。 还真是上行下效呀,瞧瞧这指人的架势,与那丫鬟可不就 一模一样么。 “啧啧,我好怕怕呢。”薛小苒故意拍了拍胸口。 女子指着她的手都抖了起来。 “你的教养嬷嬷没告诉你,用手指人是件很没教养的事情么?”薛小苒继续怼, “指责别人没有教养的同时,请先正式自己的教养在哪,我再次声明,是你撞了我,请不要颠倒黑白,还有,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婢,你那丫鬟指着人的样子与你一模一样,一点教养都没有,所以,我的丫鬟教一教她,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称职,不为主人招黑的丫鬟。” 一通话说下来,惊呆了附近围观的女客。 女子的脸青了红,红了青,指着她的手放下也不是,指着也不是,最后她恨恨地用力一甩,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你给我报上名来,咱们等着瞧。” “切,你以为你是谁呀,要我报上名我就报上名,你傻我可不傻,想知道呀,自己去查呗,我随时随地都等着,记着了,别让我等太久了,省得忘了还有你这茬人。” 薛小苒开启毒舌模式,气不死你。 “噗”人群中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女子气得七窍生烟。 薛小苒朝她扬了扬下巴,正想趾高气昂地转身,突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从二楼缓缓走 下,那身冷然阴郁的气势,让四周的人同时禁了声。 薛小苒把扬起的下巴也赶紧收了回来。 “见过县主。” 她的小动作,魏冥看在眼里,眼角就闪过一丝笑意,面上依旧一片冷寂。 问候的话语一处,四周一片哗然。 居然是县主! 那女子一脸不敢置信。 她不可能是县主! 京城的县主她都认识。 但眼前这个男人她也认识,那是锦衣卫首领魏冥,皇上跟前最得力最信任的宠臣。 他既然叫了她县主,应该不是信口开河。 “魏首领,你今天不当值呀。”薛小苒讪讪一笑。 每次见他,好像都是她比较糗的状况,上次她还直接拖了条死蛇从他身边走过去,他会不会觉着她,额,古里古怪的。 “下官今日休沐。”魏冥淡淡回了一句。 “哦。”薛小苒点头,左右瞟了眼,瞧见一群人都围着他们,不由抿了抿嘴,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什么人都碰上了。 “魏首领。”那女子终是不甘心,走上前两步,行了个福礼。 “姜三小姐。”魏冥微微颔首。 姜三小姐?姓姜?不会是……姜澈的姐妹吧? 薛小苒楞然。 “魏首领,她是什么县主?京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县主?”姜三小姐问得有些 咄咄逼人。 魏冥淡淡瞥了她一眼,这一眼冷然如冰,让她背脊忍不住一凉。 “这是圣上亲封的德福县主,姜三小姐,你失礼了,还有,先前是你后退走路没看清楚,撞上了县主,你该向县主赔礼道歉。” 周围的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原来她就是德福县主呀,未来的七皇子妃呀。 一时“参见县主”的声音此起彼伏。 薛小苒就有些尴尬了,不得已端起了仪态,“不必多礼。” 姜三小姐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她真的是县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云想阁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忍着屈辱感赔礼道歉的,她是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浑浑噩噩上了马车的。 “我不过离开京城半年时间,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德福县主来?” 她坐上车后,一脸迷茫的问一句,她前天回到京城,在府里听到好几个姐妹都在谈论云想阁新出的成衣手包。 她在一边,一直插不上话,羞恼之下,就直接跑来见识一下她们嘴里的云想阁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店铺。 没想到,刚进去没多久,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瞧清楚云想阁的东西,就碰到了那个德福县主。 “小姐,我刚才还听边上的人说,德福县主是七皇子的未婚妻。” “……!?” 第五百八十三章 说像也不像 被一群人围观的薛小苒赶紧脚底抹油溜出了云想阁。 魏冥也跟着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大布包的小厮。 宣武正街不许马车行驶,所以,他们得一路走到停放马车的地方。 瞧着一边闷不吭声跟着的魏冥,薛小苒无奈地选择了开口, “魏首领,你到云想阁干嘛?买什么东西了么?” “天气转冷,给我母亲添置一件貂皮斗篷。” 魏冥的声音像在一条平行线上,没有任何波动。 旁的女子要是听到这样毫无感情的声音,少不得会觉着鸡皮疙瘩冒出来。 薛小苒却没太大感觉,连烜的声音有时候比他还冷几分呢,听习惯了也没什么感觉,她反倒对他话里的内容很感兴趣, “魏首领是个孝顺的儿子,不过,你刚才去云想阁的时候,有没有瞧见他们新出的毛衣毛裤系列,那种是用羊毛线和棉毛线织出来的,厚实柔软的毛衣毛裤,给老人穿在里面会比较暖和,你可以买一套给老人家试试。” 她笑着大力推送着自家产品。 魏冥侧过眼眸,看了她笑弯的眼角,不由心中一晒,延寿西街的千丝坊开业,轰动一时,他 们锦衣卫当然知道是谁的产业。 新兴的各种毛线织品也成为了街头巷尾一度讨论的话题。 魏冥自然也注意过。 “多谢县主好意。” 也没说要不要买一套试试,薛小苒瞟了他那张冷脸一眼,摸了摸鼻子,心头暗自嘀咕,瞧这冷漠的表情,与连烜还真有几分相像。 连烜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孤傲冷厉的冷,魏冥的冷则带了几分阴鸷郁气,一种阴冷的气息自力而为透出。 其实,说像也不像。 只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类似而已。 薛小苒默默走着,她不说话,魏冥也不开口。 两人隔着三尺左右往前走,只是武宣正街人流如织,接踵摩肩,躲避行人间,两人的距离就近了不少。 “刚才那个姜三小姐是姜澈的姐妹?”薛小苒只好又找了个话题。 “是二房的堂妹。”魏冥接话。 “哦~”薛小苒一脸恍然,“我就是说嘛,姜澈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妹。” “……” 这话魏冥没接。 “刚才还要多谢魏首领为我作证呢。”薛小苒这才想起应该要道谢一声。 “县主客气了,下官是陈述事实。”魏冥没居功。 “陈述事实也帮了很大的忙了,省得她们颠倒是非,还理直气壮的。”薛小苒笑眯眯道谢后,心里突然一动, “啊,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母亲送一套暖和的毛衣毛裤,表示谢意吧,魏首领,你母亲有多高?胖不胖?” “……” 魏冥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多谢县主好意,真的不需要这么客气。” “真的不是客气,你也知道千丝坊是我开的吧,一是表示感谢,二也是为了我家毛线织品广而告之一下,魏首领,别推辞了,啊,说起来,我应该给皇上也送一套才是,嗯,回去就找合适的毛线织上几套呈上去。” 薛小苒说着说着,又想到该给武轩帝送几套毛线织品才对。 “……” 她都这么说了,魏冥还真不好再推辞。 薛小苒趁机问了魏老夫人的高矮胖瘦,喜好颜色等。 “回头我让绣娘织好了,就给你府上送去。” 薛小苒上马车后,笑盈盈地跟他挥手告别。 看着那张巧笑倩然的脸,魏冥的手不自觉抬起挥动了一下。 等到马车渐渐驶离,魏冥默默收回了手。 接过小厮牵来的马匹,翻身上马。 在旁人眼里,锦 衣卫首领,天子近臣,位高权重,所居住的宅子定然宽绰气派,实际上,位于城南柳叶巷的魏府并没有很宽绰,也没有很气派,就如同普通官员府宅一般,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魏冥绕过影壁,慢慢向厅堂走去。 不出意料的,母亲在堂内等候。 “娘,天气冷了,以后不要等我用饭了。”魏冥瞧着饭桌上微凉的饭菜,眉头就是一蹙。 魏老夫人却直接瞪了他一眼,“整个魏府就住着你我娘俩,娘不等你吃饭,是要对着空气吃么?” 魏冥的父亲早亡,又无兄弟姐妹,族亲离得也远,偌大的魏府,只住着母子两人。 “天冷了,饭菜容易凉,老是热了又热,味道也不好,儿子有时候忙起来半夜才回,您就别等我一道了。” 魏冥放低声音劝说,他对谁都能冷着一张脸,唯独对自己的老母亲不行。 “想让娘不等你一道也成呀,你成个家,让你媳妇孩子陪娘吃饭就成了。”魏老夫人盯着儿子,开始了日常训话, “前几年,你说公务忙,过两年再说,如今你都二十八了,你依旧没成家,你这样让娘以后到了九泉下,拿什么脸 去见你爹呀……” 魏冥木着一张脸从身后的小厮手上拿过大布包打开, “娘,这是新制的貂皮斗篷,您试试。” 对于母亲每隔几日就上演话题,魏冥已经有了免疫力。 “……” 魏老夫人的话被打断,不高兴地瞪着儿子,“我一把老骨头了,要这么多新衣裳干嘛,你老老实实娶上一门媳妇,给魏家延续香火,娘比什么都高兴。” 瞧她又绕到这个话题,魏冥眉目微沉,“娘,不是都跟您说过了么,我处在这一位置上,随时随地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何必把旁的女子牵连进来。” “放屁。”魏老夫人用力一拍桌面,站起身子就指着他破口大骂, “照你这么说,外出打仗的将士们都不应该娶妻生子了,可你瞧瞧,有几个将领是没有成家的,两军对垒还不比你身处京城更危险,人家不照样娶妻生子,繁衍后代,就你死脑筋,说什么连累女子……” 魏冥被老母亲指着,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在云想阁听到的那句话,“用手指着人说话,是件很没教养的事情。”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一下。 这一扬,捅马蜂窝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有人追来了 魏老夫人怒火中烧,走近两步,用手指戳着他胸口, “你还敢笑你老娘,官越做越大有什么用,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你干脆请辞了回老家种田算了,做什么锦衣卫首领,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当这种没用的官的……” “……” 魏冥感觉有些冤枉,却又无从解释,只好满心无奈地低头认错。 “娘,是儿子错了,您看,饭菜都凉了,先吃饭吧。” “吃个屁,气都气饱了,你自己吃吧。” 脾气暴躁的魏老夫人瞧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真是气饱了,转身想离开的时候,瞧见放在茶几上水光油亮的貂皮斗篷,顺手抱起来才大步离开。 生气归生气,新斗篷她还是很喜欢的。 魏冥瞧了,刻板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母亲节俭惯了,就算存了再多的家产,也从不会铺张浪费。 每年让她添新衣裳,她就绕到他成亲的话题上去,久而久之,魏冥也不提了,衣裳他想起来就给母亲添上一些。 母亲嘴里抱怨,心里却是高兴的。 魏冥坐到饭桌边上,端起饭碗,安静吃起饭来。 饭菜都凉了,不过,他并没有让下人拿去热,早年都是苦日子里过来的,吃餐冷饭算什 么。 稍晚,让厨房给母亲下碗她喜欢的鸡丝面就好。 魏冥一口一口地吃着冷饭冷菜,又想起今日德福县主说过的话,她要给母亲送一套毛衣毛裤。 母亲收到,应该会很高兴吧。 荒芜的野地上披上一层雪白的薄被,树林外的火堆在静寂的黑夜中闪动着昏黄的火光。 火堆上架着烤得油光焦黄的整头烤羊。 雷栗瞧着不由咽了咽口水,他转动了一下烤全羊后,“殿下,今晚要行动么?” 连烜盯着舆图已经半响了,派遣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几处小道密径也都找出来了。 如今,就得看,他们到底会往哪条小道走了。 下了大半天的雪,已经停了,不出意料的话,对方今晚应该不会停下逃离的步伐。 “这处和这处,是他们最有可能选择的小道,雷栗,你领五百精兵从这条道追去,我追这条道,阴九带着人马绕到前方出口埋伏起来。” “如果遇到他们第一时间通知我,别急着动手,他们跑不了,当然,要是他们发现了你们先动手,你也不用跟他们客气,喊话三次不听,后果让他们自负。” 连烜眉目间的冷然比脚边的雪还有冷上几分。 雷栗明白,意思就是死活 不论,他站直身体肃然应下。 “那批护着他们的黑衣人都是死士,近身搏命是他们的强项,记得善用远攻,弓箭多备着,尽量减轻己方的伤亡。” 连烜淡淡叮嘱一句。 “是,殿下,属下明白。”雷栗跟在七殿下身旁多年,行军打仗也是一把好手。 “殿下,肉烤好了。”阴九出声。 “让大伙分了吃,吃完赶路。”连烜挥挥手,继续盯着舆图。 冷夜越发深沉,野地里的火光一点点熄灭后,天地间陷入无边的幽暗之中。 “呼~呵~呼~呵~” 漆黑如墨的星空下,星星点点闪动着几点火光。 窄小又滑腻的山道上,不时传出粗重沉闷的喘息声。 “殿下,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片山地?”细碎的声音带着胆怯颤抖。 微弱的火光下,映出马背上一张憔悴消瘦的脸。 “老子怎么知道,你还能骑马,老子还得用两脚走呢。”厉王抖着一脚的泥泞,压低着声音恶狠狠道。 小道难行,骑马很难走得过去,就是他也得下马步行,她还有马可坐,就知足吧。 “可是,边上都是悬崖,好可怕。”借着那一点点弱光,瞧见了山道边上的垂直的悬崖峭壁,厉王妃眼泪都不 知道吓出来多少回了。 “少废话,老实待着,潘齐说,过了这条山道,再赶一天路就差不多到了。” 厉王也很暴躁,可有什么办法呢。 他被软禁后,身旁的护卫和亲兵统统被管制起来了,就连暗卫,也被魏冥那混账给捉拿起来了。 现在,他身旁连个亲信都没有,目前所有的仪仗只有这群黑衣人。 而黑衣人的领队,是一个叫潘齐的男人。 这个潘齐很奇怪,基本问什么都不说,也不承认是老六派来的,只说负责把他们送到辽林城,除了和他商量路线外,旁的话都不多说一句。 厉王恼怒过很多次,可又无可奈何,还得依靠人家才能跑回辽林城,他暂时也不敢过多得罪他们,只能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整日尽往各处小道密径里钻。 钻了几天老林子,不要说厉王妃憔悴消瘦,他自己都快崩溃了。 “……” 厉王妃伏在马背上,泪水止不住流下,暗恨自己的命怎么就那么苦。 这男人自己作死,把皇上的嫔妾给睡了,最终也把王爷的身份都作没了,害得她成了现在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以后连女儿的面都不能见上一见了。 越想越觉着悲哀,眼泪就哗哗直 流,却还得强压着咽唔声。 踩着一脚湿冷的厉王烦躁不安,他不耐烦地向前走了两步,“潘齐,就不能休息一晚上再走么?” 太过烦躁,连声音都懒得压抑了。 走在前面的黑衣蒙面男子缓缓转过头,黑暗中,那双阴冷的黑眸像毒蛇的眼睛般,散发着幽深的冷光,厉王莫名打了个冷颤。 “五殿下,背后有七皇子的人马追击而来,您确定要休息么?” 暗哑的声音中带着丝丝阴冷。 “老七追来了?”厉王瞳孔猛地一缩,只觉得一股阴寒从脚下一直往上冒。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那,是不能休息的。” 老七单枪匹马的时候,都厉害到不行,领兵布阵的他,更有战神附体的传说。 不是他怂,而是,在敌对关系不平等的状态下,避其锋芒是很有必要的。 等他回了辽林城,囤积好兵粮后,迟早要在战场上与老七来个了断,把从前受的屈辱加倍奉还回去。 厉王咬牙切齿,暗自发誓。 他念头刚落下,前方的潘齐突然停下了脚步。 潘齐一双幽深的眼眸警惕地看向后方某处。 黑暗中的天空,隐有几只飞鸟被掠起的身影。 “后方有人追来了。” 厉王脸色巨变。 第五百八十五章 是他么? “呼~哈~呼~哈~” 粗重的呼吸声越发明显,一群人把火把都灭了,靠着雪光折射出的暗淡光线快速前行。 好在已经过了最为陡峭的那一部分山道,如今的山道虽然泥泞难行,边上没有悬崖峭壁的威胁,速度上能快了一些。 知道背后有人追来后,厉王也不敢抱怨了,一路埋头赶路,就算胳膊的伤都隐隐泛疼,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老七追来了! 就在他身后不远,这个认知,让厉王打心底里颤抖。 他一直不想承认,老七有多厉害,可事到临头,心中的那股胆寒却自顾冒了出来。 跑,赶紧跑,老七追来了。 厉王像打了鸡血般,脚下走得飞快,再也没有先前那骨子拖拉劲了。 潘齐跟在他身旁不远,黑眸里就闪过几分讥讽。 从前多么嚣张跋扈,现在就有多么狼狈不堪。 就这胆量,以前还一直敢挑战七皇子,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现在知道七皇子厉害了,听到他的消息,就害怕得恨不得多生两条腿了。 潘齐瞧着前方无边寂静的夜空,眼眸也渐渐暗了下来。 真正对上七皇子,能有几个不害怕的。 自己不也对他忌惮 畏惧。 一路前行,走到空旷平稳的地方,众人还上马骑了一段路。 厉王妃已经完全瘫在马背上了,为了防止她摔落下面,黑衣人还在她腰身捆了几根麻绳,然后有人负责牵着马匹前行。 厉王只顾自己快跑,根本没顾及他人。 一群人迅速在黑夜中穿行。 一个黑衣人在潘齐耳畔说了句话,潘齐对厉王说,“绕过那座山就出去了。” 厉王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盆冷水浇下。 “出口处很有可能设了埋伏,所以,我们不能往那里走。” 以潘齐对七皇子的了解,出口处是一定设了埋伏的。 “啊?那怎么办?”厉王吓得六神无主。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这是天要亡他么? 潘齐冷冷瞥了他一眼,这一眼里饱含鄙夷和轻视。 蠢货,就这点胆量和脑子,拿什么去和七皇子对上。 “自然是选择另一处出口撤退了。”潘齐淡淡说了一句。 “还有别的出口?”厉王大喜。 “有,但是路不好走,殿下做好准备。”潘齐道。 “快、快、快,不好走,也要走。”厉王心惊胆跳地往后面的方向看了一眼。 潘齐也向后方看 了一眼,然后眼眸有些意味深长地眯了眯,转身开始布置。 他先遣了一队人马往出口处弄出行走的痕迹,等人返回后,他们一群人转了方向后,留了几个善后的人马处理身后的脚印马蹄印。 随即,一群人马消失在林海雪地间。 等连烜领着人追到此处时,已经是两刻钟以后了。 这里的地势略显平坦,追击的人马都策马而行,只是乱石众多,就算是骑马速度上也快不了多少。 人马果然径直跟着地上的痕迹前行。 走了半刻钟后,领队的阴九发现了不对之处。 “殿下,马蹄印和脚印有问题。” 连烜冷眸一闪,这种擅长隐藏和追踪的本事怎么那么熟悉。 “回头。” “是。” 阴九立即回转,一路寻找可疑的痕迹。 等他们找到对方转移的方向后,又过了半刻钟。 连烜的脸阴沉一片。 对方很明显知道了出口处有埋伏,所以,才从别处寻找另外的出口了。 这般狡猾诡诈可不是厉王的作态。 那群黑衣人里有高手在布阵。 会,是他么? 一行人加快了追寻的速度,可天黑路难行,他们转移的山道又特别陡峭,速度再快也 快不到哪去。 等终于追到出口处时,对方的人马已经没了踪迹。 连烜瞧着四周空旷静寂的官道,一张脸冷如寒霜。 薛小苒早早醒了,她坐在暖烘烘的炕上,有些蒙头蒙脑的。 她做了个不怎么好的梦,梦见连烜在荒郊野地外挨饿受冻了。 醒来以后,薛小苒抹了把脸,回过神后感叹,心里挂念着一个人,还真是日思夜想呀。 连梦里也全都是他的存在。 哎,怎么就没做一个好梦呢。 这预兆可不怎么吉利呀。 不过,都说梦是相反的,应该是反着想才对吧。 薛小苒在梦的事情上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无奈抛开。 推开窗棂,冷风拂面,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赶紧把炕边的棉夹袄穿上。 瞧瞧外面的天色,估算了一下时辰,既然没有睡意,就起身穿衣下炕洗漱去了。 等她到达练功场时,发现薛小磊已经在那里练习剑法了。 “小磊,你起这么早干嘛?不困么?” 这孩子也太拼了吧,每天习武上课,勤勤恳恳,一点都不倦怠,让薛小苒实在自叹不如。 “姐,没事,我都习惯了,每天都这个时辰起来的。” 薛小磊边练着剑法边回答。 薛小苒也不好多打扰他,只好吸吸鼻子,开始绕着练功场跑几圈。 她早上的功课比较简单,晨跑几圈后,开始练拳,然后再练箭。 最近每天练习,体力上升了不少,练箭的胳膊也没那么酸痛了。 就是准头还是比较差,和薛小磊、乌兰花他们实在没法比。 她也不气馁,每天按部就班的练习,人嘛,总有自己的优劣势,在不擅长的领域,只能靠勤加练习来汲取经验了。 “县主,您今天怎么这么早?我刚才还特地跑去叫您呢,结果,您自己醒了。” 乌兰花和方魁一道走了过来。 雷栗不再的日子,方魁成了他们的固定教习。 “嗯,我自己醒了,就先过来了,方魁早啊,你们殿下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呀?” 薛小苒就跑到了方魁身旁。 方魁楞了一下后,就挠挠头,“回县主,殿下就算要传消息,也是传回酆王或者圣上那边,除非有任务交代,要不然一般是不会给属下传消息的。” “哦。”薛小苒有些失望,“他怎么不给我传个平安信呢?” 虽然知道他肯定很忙,可薛小苒还是有些嘀咕了一句。 第五百八十六章 设套 吃完早饭,送走了薛小磊,薛小苒溜去了绣娘林娘子那里。 林娘子和方娘子她们好几个住在一个院子里,各自有自己的屋子。 天气转冷后,林娘子干活的地方也转到了热炕上。 瞧见德福县主来了,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下炕行礼。 “别折腾了,干你的活吧。”薛小苒挥挥手,自顾坐到了炕沿上,“颜色挑好了么?” 昨天回到府里,她就让林娘子先把要送给魏老夫人的毛衣毛裤给赶一赶。 “是,挑了枣红色和棕红色,县主觉着哪个颜色好?”林娘子就把挑好的羊毛线找了出来。 “坎肩用枣红色吧,棕红色织穿在里面的毛衣毛裤,老人家应该喜欢鲜亮些的颜色,再搭一件墨绿色平袖褙子,衣襟上绣个五蝠捧寿的图案……” 林娘子房里放置了不少毛线,薛小苒挑着颜色。 “浅灰色袜子、紫色手套,嗯,围巾钩成披肩的样式用稍深一点的灰色,帽子用土黄色应该可以……” 薛小苒在林娘子那里待了半个时辰,捧着一大堆毛线回了自己的院子。 乌兰花过来帮忙把毛线卷成毛线球。 两人盘腿坐在炕上边说着话,边干活。 “县主,那羊毛线织的毛线背心也太暖和了,早上穿着背心练棍法, 出了我一身汗,以后不能穿背心去练功场了。” 乌兰花跟她嘀咕。 “哈哈,羊毛线本来就暖和,你又一直在动,不热才怪呢。” 薛小苒拿出钩针,开始动手钩毛袜。 她的炕头摆着好几件叠放整齐的毛线衣物,都是她这几天给连烜赶出来的毛线织品。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了?”薛小苒和乌兰花叨咕。 “县主放心吧,殿下那么厉害,不会有问题的。”乌兰花宽慰道。 “再厉害也是个人。”薛小苒扁扁嘴。 乌兰花就咧嘴一笑。 两人说着话,柳莺过来回禀,孟婉娘来了。 薛小苒干脆让她把人领到屋子里来了。 “婉娘,来炕上坐。”薛小苒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招呼她上炕。 孟婉娘却规矩地给她行了礼,才从秋雨手里接过一个大花布包。 “这又是什么?”薛小苒瞥了一眼,对她每次过来都带东西的行为,已经有点免疫了。 不管她是明着拒绝,还是暗着婉拒,孟婉娘还是乐此不疲地给她带各种新款成衣。 “云想阁新出的斗篷,给你带了两件。”孟婉娘把花布包解开。 一件金红羽缎白狐裘斗篷,一件红刻丝貂毛斗篷,颜色鲜亮,缎面讲究,嵌着的毛皮油光水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哎,我的衣柜里,有一大半的衣裳都是你们云想阁的衣裙了。”薛小苒无奈地摇摇头。 “您也是我们云想阁重要的老板呀,总得起到带头宣传的作用不是。” 孟婉娘掩唇轻笑,与她相处久了,她的一些新奇的话语,孟婉娘也学去了十成。 “快坐吧,秋雨,边上有绣墩,你也坐吧。” 薛小苒招呼着她们。 乌兰花下了炕去端茶。 孟婉娘除了鞋子上炕坐好,“北地的炕还是很有意思的,烧了炕屋里也暖和很多,我们那边冬日光烤炭火取暖,屋里比较阴冷。” 她也是南方来的姑娘,对于很多北地的炕觉着很新鲜。 “嗯,是这样的,他们这还有地龙取暖,不过我这没有,好像只有皇宫和皇子府几处有。” 薛府原来只是官员府宅,而地龙在这时期还属于身份地位的象征,造价高不说,会建造的工匠还很少,想要建成一套供暖地龙,没点身份地位,连工匠都请不到。 “那就不止,太师府、丞相府、郡王府、国公府等一些王公贵胄府上也有的。” 孟婉娘消息很灵通。 薛小苒则是听红姑说的。 “这么说来,太师府还真是很厉害呢,难怪昨天那个姜三小姐那么拽,一直嚷着要回禀祖父,嘿, 还真是有恃无恐呀。” 薛小苒想起了那个姜三小姐。 孟婉娘今天特地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薛姐姐,昨个儿去云想阁,怎么没找我一起呢,掌柜都没认出你来,还闹出了那么一回事。” 孟婉娘一脸自责,“我哥把他训斥了一顿。” “哎,关掌柜什么事情呀,这些都是意外。”薛小苒不以为意,“那种仗势欺人的女人,走到哪都要惹是生非。” 孟婉娘嘴巴一抿笑了出来,波光潋滟的眼眸轻转,悄悄压低了声音,“薛姐姐说得没错,那可不就是个专门惹是生非的女人么。” “她因为惹了事情躲去了外家大半年,结果,一回来就又惹上了你,姜太师要是知道了,非把姜蒨狠狠训斥一顿才是。” 旁人不知道,孟婉娘却很清楚,姜太师最疼爱的嫡孙姜澈,在德福县主和濮阳神医的帮助下,把断开的筋脉重新接上了,姜澈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姜太师还要姜家大房有多推崇濮阳神医,就有多感激德福县主。 姜三小姐姜蒨是二房唯一的嫡女,从小就被二房惯得骄纵任性,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与夕颜县主没少混在一起惹是生非。 “哦,她惹了什么事情要躲出去 ?”薛小苒一脸八卦,孟家的消息网很灵通,孟婉娘知道好多京城各家的秘闻。 孟婉娘浅浅一笑,“说起这事,就与六皇子妃有关了。” 当初,挑选六皇子妃的时候,姜蒨也是备选人之一。 姜家大房没有嫡出的女儿,姜蒨作为二房的嫡女身份上就占尽了优势,从小就养成了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性子。 原本以为六皇子妃的头衔,会落在柳凤青和她之间,如果是柳凤青当选,姜蒨可能还不会那么生气,毕竟柳凤青的身份也是摆在那的。 可偏偏被一个身份不显的继室之女给拦截去了,姜蒨的一口气就没压住。 在六皇子大婚前某日,姜蒨把古沐瑶给堵住了,不仅在言语上谩骂,还动手打了古沐瑶一巴掌,结果,被六皇子撞了个正着。 后来的事情,自然就很清楚了,姜蒨被押着赔礼道歉,因为丢了大脸,还被连夜送回了外祖父家,一住就是大半年。 这么巧?姜蒨打人的时候,六皇子就来了?薛小苒钩着毛线的手就缓了下来。 这个古沐瑶不简单呀,那个鼻子仰到天上的姜蒨,应该是被设套套住了。 一箭双雕,既解决了姜蒨,又得到了六皇子的怜惜。 啧啧,好一朵楚楚可怜又心机十足的小白花呀。 第五百八十七章 那就明着来 “嗯,看来这个姜蒨出去大半年,回来以后,脾气依旧没有一点改变呀。” 薛小苒笑笑,就姜蒨这种的性子,怎么可能是古沐瑶的对手。 当然,她们的事情,薛小苒也懒得理会,她继续钩她的袜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孟婉娘补了一句。 “哈哈~”薛小苒就大笑。 两人说说笑笑,开始聊到别的话题。 “那种毛线坎肩和褙子偏薄了,没有棉坎肩和夹袄暖和,售卖得不理想,毛衣毛裤倒是卖得挺好,不过,好些女客都嫌袖口和裤口太窄,不习惯。” 孟婉娘和她说起生意上的事情。 “那是因为穿惯了大裤腿和大袖口呗,冬天冷,窄袖和小裤脚才是正常,等穿习惯就好了。” 薛小苒不以为意,“我跟你说,以后,那些中衣中裤,也设计一部分窄袖和窄裤脚,冬天穿在最里面才暖和,人们也会渐渐习惯。” 孟婉娘就摇了摇头,“中衣中裤很少会有人到外面买的,多数都是家里人自己亲手缝制的。” “那还有那种骑装、劲装的裤型可以修改啊,改成窄裤腿效果才好呢,那种肥肥宽宽的大裤脚还不是要塞进靴子里……” 薛小苒和她 说着改良裤腿袖口的事情。 孟婉娘听得很仔细,她对德福县主的各种提议都很重视。 “你成亲的日子都快到了,还到处跑合适么?”薛小苒把她送出去时,笑着调侃一句。 孟婉娘脸颊就微微一红,如果不是因为昨天云想阁的事情,她最近确实是不会出门的。 在云想阁出了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孟家都要过来陪个不是的,她大哥不方便来拜访,她只好出动了。 “薛姐姐的婚期也不远了。” “早着呢,等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最冷那几天就到我成亲的日子了。” 薛小苒啧了啧嘴。 孟婉娘失笑。 送走了孟婉娘,薛小苒慢悠悠往自己院子走,北风吹拂而过,庭院旁的树木有枯叶随风飘落。 薛小苒轻轻哈了口气,白色的气体从口中冒出,“这边的天气太诡异了,好像秋天转凉没几天,就开始变冷了。” 一旁的清月浅浅一笑,“是这样的,京城春秋时节比较短,冬夏的时长更多些。” “唉,不是冷就是热,够呛的。” 薛小苒摇着脑袋晃悠悠回了她的炕上,温暖的热炕果然是猫冬的最佳场所。 一处高岗上,冷风吹拂着衣袂猎猎生风 。 连烜负手看着岗下那条宽绰的官道,一身玄色大氅在冷风中不断翻飞,“阴九,雷栗调令的人马到地方没有?” 昨夜的追击失败,刚寻到的敌踪又失去了消息。 对方队伍里擅长隐匿的高手,想要寻到他们的踪迹,不是容易的事情。 连烜直接让雷栗带着他的令牌和兵符,去最近的城池调动兵马。 以追捕逃犯为理由,把几个通往辽林城的路口都设立了关卡。 任他们有再大的本事,也休想穿越关卡,逃往辽林城。 而辽林城那边,除非他们要公然造反,要不然,也绝不敢领兵出城接应。 “回殿下,雷头已经调到兵马了,各个关卡正在紧张布置中。” 有七皇子的令牌还有兵符,调动三千士兵设卡,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很好,把人马分成四队,大张旗鼓地从山林小道一路搜过去,动静越大越好……” 把藏在丛林中的那群人逼出山林外,才好一网打尽。 既然暗地抓捕行不通,那就明着来好了。 阴九领命而去,连烜看了眼远山乌云低垂的天空,一甩玄色大氅,大步往高岗下走去。 乱石嶙峋的山道间,一队人马安静而诡异地前行着 。 厉王妃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一张憔悴发黄的脸上,神情恍惚漠然。 而离她不远处,厉王同样骑着马,不同于她的彷徨害怕,他的脸上闪动着几分莫名的兴奋。 自从昨夜他们逃脱了背后的追击,厉王就处于一种比较亢奋的状态。 “潘齐,是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就能抵达辽林城?” 他拍马到一身黑衣的潘齐身旁。 得来的却是淡淡一瞥,“五殿下,我们现在走的是小道,没有快马加鞭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一日就抵达辽林城。” 厉王的脸顿时就僵了僵,他憋了口气后,又问道:“老七不是被我们甩开了么,找个官道快马加鞭飞驶过去,也许天黑都能抵达辽林城了。” 他口吻带了几分急切,这种没日没夜在林中穿梭的日子他实在受够了,天天不是啃冷冰冰的干粮,就是吃油腻腻的烤野味,养尊处优二十余年的厉王,哪里忍受得了。 潘齐冷冷扫了他一眼,“五殿下,七皇子并没有被甩开,一直追在我们身后,现在只是离得没有很近而已。” 一听老七还追在身后,厉王的脸色就大变。 还没等他再多问几句,潘齐突然看向他背后某处。 盯了几眼后,沉沉说了一句,“追来了。” 追来了! 老七又追上来了?厉王就是一哆嗦。 他连忙回头看去,却见阴沉的天空下,除了几只飞鸟外,只瞧见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哪有什么动静。 “在哪呢,潘齐,你该不会骗我吧?” 一脸蠢样的厉王,潘齐嘴角抽动了一下,“殿下,林中有惊鸟飞出,还有马蹄脚步声的回音,你仔细听就能听到了。” 厉王一脸惊疑不定,竖起耳朵仔细听,似乎真的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那,现在怎么办?”厉王顿时有些惊慌失措起来,不远处的厉王妃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张脸也吓得白了几分。 潘齐暼了他们一眼后,“迅速往前,出了林口,再分散躲避。” 一队人马加快速度,马匹在乱石枯木中穿行,潘齐留了几个人手在后面遮掩痕迹,能拖一段时间也好。 到了快出山的时候,潘齐转移了方向,没有从既定的路线出山,而是选择了一条难行的小道。 当然,身后继续有人手遮掩痕迹。 等他们从小道钻出山林的时候,外面一片空寂。 潘齐眼睛微眯,派遣手下确认无人后,一队人马开始换装。 第五百八十八章 他完了 厉王厉王妃各换了身普普通通的灰布衣裳,脸上擦了层灰扑扑的灰粉。 厉王妃头上还包了层碎花布,如若不是相熟的人,根本看不出她是厉王妃。 另一边的潘齐也换了身青色衣裳,露在外的一张脸,小麦肤色,五官普通,看着很是不起眼。 一群人换装后,分成了五拨人,分散在官道前后,往辽林城方向移去。 走了半个时辰还算顺利,官道上不时有马车行人走动,都没有注意两边的行人。 厉王牵着骑在马背上的厉王妃往前走,心里暗骂不已,凭什么她骑马,他牵马,他也累得半死了好么? 潘齐那个王八蛋,自己骑马,让他走路。 厉王心里骂骂咧咧,一张被抹得灰扑扑的脸黑沉沉一片。 越往前走,行人马车越多,他们夹杂在人群中,显得很是不起眼。 厉王瞧着,心情又好转了一些,有这些百姓做掩护,老七再厉害也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大大方方走在人群中吧。 潘齐那家伙还真是个聪明人。 厉王心里骂一阵,又得意一阵。 正走着,前方的人却越来越多。 潘齐不动声色地走近厉王,让他暂时先停下脚步,然后给手下 使了个眼色。 那手下加快脚下的动作往前查探,没过多久返回,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前方设置了关卡,需检查身份才能通过。 目的是追捕逃犯。 厉王的脸刷的一白,老七居然弄了这么一招。 厉王妃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先往后撤退一段路,慢一些,从容一些,别慌。”潘齐低声说了一句后,慢慢离开。 厉王心下大乱,却也不敢慌张,他也知道,此刻越慌越显眼。 他牵着马转过身,避开行人慢慢撤退。 半刻钟后,退到一处弯道拐角,瞧见潘齐他们已经开始钻入一旁的杂树林,厉王就再也顾不上别的,大步朝他们跑去。 就在一群人即将没入树林时,高处传来了一声冷笑声。 这声冷笑,让奔跑中的厉王惊得一个哆嗦,也让即将入林的潘齐身子一僵。 两人同时抬头,杂木林边上的一个斜坡顶,立着个高大挺直的身影,一身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翻飞。 那张俊美无俦,却冷寂如冰的脸,让两人的瞳孔猛然一缩。 “五哥,父皇让你回去。” 连烜扫了厉王那张灰扑扑的脸一眼后,淡淡说了一句。 厉王下巴开始颤抖,他 完了,被老七追上了。 “老七,你放过我吧,我不想被关在皇陵行宫里一辈子,我只是想回领地去,你让我回领地去吧,你帮我跟父皇求求情,我,我以后老实待在领地,哪也不去行不行?我不能回京,回去就没命了,老七,你放过我吧……” 厉王妃瞧着厉王哆嗦着的下巴,再听他语无伦次的求饶声,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抖着身体下马,垂头站在了一边。 “五哥,这些话,你留着回京跟父皇说吧。”连烜懒得看那张抖得粉灰都要掉下来的脸。 他眼眸一扫,看向另一张平凡无奇,又镇定从容的脸。 连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一,好久不见了。” 冷一也就是潘齐,立在原地,满眼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却并不回话,手指一动,打出了一个暗号。 连烜眼眸一凛,大喝一声,“围起来。” 同时,他的身形如大鹏展翅般飞跃而下。 官道两边涌出大队人马,阴九手持利剑飞速奔向树林。 冷一打出暗号的同时,就已经放弃了厉王和厉王妃,带着一群手下快速钻入杂林中。 厉王被突如其来的惊变吓了一跳后,当机立断也朝杂树 林里跑去。 根本没有看立在一边的厉王妃一眼。 厉王妃眼睁睁看着他抛下自己蹿入林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连烜的身形迅如闪电般跟着没入林中,径直朝冷一方向追去。 厉王那蠢货,后面自有人会抓住他。 一群人迅速在林中穿梭,脚下丝毫不停顿,就连厉王也迸发了本能的求生欲望,使足全力一路逃窜,一时,竟然也没被落下。 可惜,好景不长,一出林地后,“嗖嗖嗖”划破空气的箭矢声如同催命符般在耳边响起。 厉王一个滚地,避开了射来的箭矢,可就是这么一滚,立即被紧追而来的追兵追上了。 他赤手空拳,肩上还带伤,没支撑多久,就被追兵给擒住了。 而另一边,冷一一群人的身手明显高明很多,用兵器扫开箭矢后,继续逃离。 冷一身形如电,全部精力集中在搜寻逃命的路线上,他不敢松懈,身后追着的男人太过强大,一旦有一丝差池,他的小命今天就交代在这了,他还不想死。 “嗖”利刃划破空气袭来。 冷一看也不看,一个侧身完美避开。 追在他身后的连烜,冷着一张脸,反手拿箭搭 弓拉弦一气呵成,紧接着又射出第二箭。 “嗖嗖嗖” 一连数声,一声接着一声,冷一避开了第一箭,第二间紧随而至,好不容易避开了第二箭,第三箭又到了跟前。 飞驰的步伐被迫停滞了下来。 就这一小会儿工夫,身后的追兵迅速拉近了距离。 冷一咬牙,径直往一旁的山林蹿去。 他身旁紧跟的一群人也迅速改变了方向。 连烜解开大氅甩了出去,半眯着的眼眸迸射出迫人的寒芒。 好不容易逮住冷一的踪迹,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跑了。 一场丛林拉锯战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后,在一处断崖边上结束。 连烜立在断崖边上,眼眸中的怒火能把断崖下的河水灼烧出一个洞来。 “殿下,追是不追?” 阴九跟着追了一路,已经浑身是汗,这么一停下来,冷风拂在身上,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连烜反手把滴落在眉间的汗珠抹掉,声音冷如霜刃,“……不追。” 两字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 阴九用衣袖抹了额头的汗水,心里暗松一口气。 不是他不想捉住冷一,实在是这种天气下河,还没把人捉住,小命可能已经去了半条。 第五百八十九章 雪还没下呢 追着人而来的时候,路好像并不难走,可他们回去的时候,根本找不到路。 阴九苦着脸跟在七殿下身后,冷一那群王八蛋运气也太好了,居然被他们寻到了河流。 要不然,再追一段时间,肯定要被他们追上的。 阴九瞥了眼殿下那张阴沉沉的脸,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先头以为只是捉厉王,殿下没有费太多心思,谁知道,护送厉王到辽林城的居然是冷一,难怪前面一直没能寻到他们的踪影。 那家伙从前就最擅长隐匿追踪,他们寻了多久了,都没能寻到冷一的踪迹,可见他藏得有多深。 这次,好不容易遇到冷一,偏偏还让他跑了,殿下心里该气疯了。 冷一那厮太狡猾了,尽往难行的山里钻,他娘的,哪里有路可走。 阴九踩了个坑,又绊到根藤蔓,差点摔了一脚后,心里也开始骂骂咧咧。 “把尸体抬出去,好好检查一遍。”连烜冷静下来后,指着边上的尸体说道。 他们为什么一直追不上冷一,就是因为总有那不要命的死士,反身过来阻拦他们的追击。 这些死士如果与上次在云霄崖袭击那批是同一批,那就意味着他们幕后的指使人是同一个。 连烜眸色如墨,面色不改,继续往前。 进山容易出 山难,等他们走出山林,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雷栗等候在杂林外。 “殿下,厉王和厉王妃关押在马车里。” 连烜瞟了眼那辆普通的马车,里面有吚吚呜呜的声音,很显然,是厉王被封住了嘴,正费劲地想引他注意。 “启程返京。”连烜懒得理会他。 接过亲卫递上的大氅披上,翻身上马。 带着一辆马车,明显会拖累速度,路上肯定得多费些时间,等回到京城,都十月份了,连烜眸中的霜冷越发浓重。 薛小苒在温暖的炕上窝了一天,第二天本来还想继续窝着的,却被董明月从炕上拉了出去。 “九殿下去孟府看小马驹,约了我一起,你也一道去看看。” 薛小苒被迫从暖烘烘的热炕上下来,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又不懂马,你拉我去干嘛?” “哎呦,你不能老待在家里不出门呀,哪个小姑娘像你这样子老气沉沉的,整天窝在炕上做女红。” 董明月把她扶上马车,转头让乌兰花和清宁去跟宝珠一起乘马车,然后挤到了薛小苒身旁。 “天那么冷,炕上暖和。”薛小苒吸了吸鼻子。 京城的空气又冷又干燥,一不注意,还有可能干到流鼻血。 薛小磊前天就这样,因为太干燥,又少 喝水,突然就流起鼻血来,把她吓了一大跳,这两天一直让厨娘熬滋阴润肺的汤给他喝。 薛小苒自己当然也跟着喝。 “现在的天气哪里有多冷,雪都没下呢。” 董明月白了她一眼,作为土生土长的北地孩子,这样的天气对她而言,根本不算冷。 “不下雪也冷呀,你瞅,都能哈出白烟了。”薛小苒哈了一口白气。 董明月就乐了,“这不是很正常么。” “哪里正常,在我们那里,只有到了很冷的时候,才能哈出白气来。” 南方只有最冷那一阵子,才有可能哈出白气来。 “啧啧,你们那里肯定没有雪。”董明月咧嘴一笑。 “有,但是很薄,偶尔就下那么薄薄一层。” 就是薄薄一层雪还是前几年才看到的景象,近些年温室效应明显,冬天连雪星子都没瞧见了,薛小苒有些怅然。 “哈哈,那今年下大雪后,我来找你堆雪人吧,我们还可以去护城河那边看人冰嬉,可有趣了。” 董明月笑着给她介绍冬日娱乐。 “好玩是好玩,就是太冷了。”薛小苒缩了缩脖子,没有羽绒服,没有雪地靴,会被冻成冰棍的吧。 董明月又朝她翻了个白眼,“冷什么冷呀,穿着厚实点就行了,怕什么,你又不是豆腐 做的。” 薛小苒抿了抿嘴,她虽然不是豆腐做的,可她凡身肉体,能不怕冷么。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井岚巷。 皇甫连辕比她们早到一步,孟丞泽与他一道迎了出来。 两人身形高挑,就算穿着厚实的锦袍,也一点没显得臃肿,特别是孟丞泽,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阔袖锦袍,裁剪合体,依旧显得修长挺拔。 “走走走,带你们去看我的闪电。” 皇甫连辕很是兴奋,笑着招呼她们。 “小马驹叫闪电么?”薛小苒好奇。 “对,叫闪电,以后跑得比闪电还要快。”皇甫连辕得意一笑。 董明月瞟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一句,“幼稚。” 皇甫连辕听见了,脸上僵了僵后,就瞪了她一眼,“哪里幼稚?” “哪有比闪电跑得快的马。”董明月毫不留情戳破。 “……这不是寓意好嘛。”皇甫连辕收回了瞪人的眼睛。 瞧他们斗嘴,薛小苒感觉颇为有趣。 “婉娘不在么?”她转头问孟丞泽。 “婉娘有事去了姨母家。”孟丞泽唇角微翘,一双斜长的凤眸眨动间带着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薛小苒看了一眼,默默转开头,长得太好看,也会扎人眼呀。 “……” 孟丞泽挑眉。 “孟少主,你,居然没有力挺自己 的生意。”薛小苒可瞄见了,他宽大的袖口下,没有毛线衣的影子。 孟丞泽闻言,脑筋转了转,才体会出她话里的意思,这个德福县主,有时候说出的话,不仔细想一想,都听不出她说些什么。 “咳,县主可冤枉了在下了,北地这么冷的天,毛背心可是最佳保暖的物件。”他拍了拍肩头。 薛小苒眼睛一亮,“这么冷,光穿毛背心能成么?胳膊多冷呀,你应该穿贴身的羊毛衣,那个暖和。” 孟丞泽嘴角一翘,“九殿下说,现在才是京城的初冬,还不算太冷。” “是啊,七嫂,雪都还没下呢。”皇甫连辕冒出一句。 “……” 这话和董明月说得还真一致,薛小苒感受了一下指尖的冷意,就横睨了他们一眼,一个个说不冷,我信了你们的邪。 马厩里,还没满月的小马驹已经长得很挺高了,身上的毛发是玉顶骥黄鬃马特有的样子,很是精神。 董明月瞧着,就一直惊呼连连,直夸是匹好马。 扒着围栏边上就不舍得放手,把小马驹都吓得躲到了母马身旁。 皇甫连辕已经来看过好几次了,他虽然兴奋,但还算从容。 小马还小,不能离开母马的照顾,所以,皇甫连辕暂时只能跑到孟府瞧自己的小马驹。 第五百九十章 不要阴阳怪气的 “马这么小,要遛马么?”薛小苒凑近栏杆瞧着毛发泛黄的小马驹。 “要的,那边隔出一块地,专门用来遛马。”孟丞泽指了指隔壁院子。 “那敢情好,我家的雪玉和云青,马夫都要隔几天就得牵出去溜几圈。”薛小苒骑马的频率太低,家里的马过于清闲。 两人说着关于马匹的话题,另一边的皇甫连辕也在跟董明月嘀嘀咕咕。 “我府里的粉腚白龙驹怀了小马驹了,上次我跟七哥借了他的踏雪来配种,就成功怀上了,明月,你要不要去我府里看看?” 董明月眼睛亮了亮,九皇子的粉腚白龙驹是匹十分漂亮的母马,它和踏雪生下的小马定然也是匹神骏非凡。 她当然很想去,可是…… 董明月瞟了眼边上与孟丞泽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的薛小苒,悄声对皇甫连辕道,“我一个人可去不了。” 她要是一个人跑去九皇子府,明儿流言蜚语就要飘满京城了。 皇甫连辕立即领悟,他朝她眨眨眼,然后溜到了薛小苒身旁。 “七嫂,一会儿到我府上一趟吧?” “去你府上干嘛?”薛小苒转过头。 “你上次给的串串香方子,我家厨娘做得味道不大对,七嫂去帮忙指导一下吧 。” 皇甫连辕嬉皮笑脸找了个借口。 薛小苒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眼。 一边的孟丞泽,视线在九皇子与董明月身上转了一圈,他耳目聪敏,两人的对话他听在耳朵里。 而且,平日里,九殿下也会时不时提及董家这位小姐,看来,以后的九皇子妃,很有可能是眼前这位高挑英气的小姐了。 “让你家厨娘到我那里跟着我家厨娘学吧。” 薛小苒吸吸鼻子,感受着混着马粪草料气味的冷空气。 天寒地冻的,跑去串什么门子。 “七嫂,反正都出来了嘛,我府上也不远,你们都一道来吧,正好尝尝串串香的味道正不正宗。” 皇甫连辕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串串香又是什么?孟丞泽在边上竖起了耳朵。 “咳,别老叫我七嫂。” 薛小苒轻咳一声,白了他一眼,都是因为他老叫,她总没记起来要纠正他。 “嘿嘿,反正迟早要叫的,提前叫几天而已,七嫂,去吧,去吧,我府里的绣娘捣腾出一种新的针法,你不去看看吗?” 皇甫连辕继续磨着她。 薛小苒对这个倒还挺感兴趣,“你府里那几个绣娘很厉害的,她们过来学针法的时候,就学得特别快,她们捣腾出什么针法 ?” “这我哪清楚,七嫂自己去看吧。”皇甫连辕两手一摆。 薛小苒一时竟是无语。 阔绰整洁的街道上,两排侍卫开道的黑漆马车缓缓往前驶动。 马车上的皇家标记,让四周的行人马车自动避开。 车厢里,古沐瑶一张白皙的脸阴沉一片。 “冷一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么?” “回皇子妃,还没有。”云英半垂着脑袋回答。 古沐瑶顿时恨得咬牙切齿,“都跟他说,我要用冷一了,他非得让冷一去出任务,他手下那么多人,干嘛非要冷一不可。” 冷一明明是她的人,差遣她的人,就这么心安理得,古沐瑶一张小巧柔媚的脸气得变了形。 云英快速瞥了她一眼,不敢吱声。 “云英,十月六日前,冷一能赶回京城吧?”古沐瑶盯着云英再问。 云英嘴巴微张,咽了口唾沫,小声回话,“如果冷一能顺利把人送到辽林城的话,应该能赶回来。” 是啊,如果能顺利的话。 可是,万一不顺利呢? 想到追过去的七皇子,古沐瑶的一颗心就平静不下来。 有那个煞神在,事情怎么可能会顺利。 六皇子也真是,非要掺和进去干什么,厉王倒了就倒了,不正好可以少掉一 个劲敌么,说什么浑水摸鱼,你想搅浑水,也得看上面乐意不乐意呀。 要是被那煞神逮住了把柄,禀告上去,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古沐瑶心里像有把火在烧一样,灼得她心头冒火。 “皇子妃,九皇子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长得很俊美的公子……” 云英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 古沐瑶见了,即便心烦气躁,也忍不住从半敞的车窗看出去。 一身靛蓝团花长袍的九皇子骑着黑色骏马,一脸意气飞扬。 他身旁骑着红鬃马的是一个穿着月白色银丝暗纹阔袖锦袍的年轻男子,斜眉凤眸,面如冠玉,身形挺拔,气质优雅,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显得那般邪魅不羁。 果然是个很俊美的男子。 古沐瑶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马车正好抵达六皇子府外,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原本应该驶进大门的马车却停了下来。 云英先下了马车,随后扶着古沐瑶慢慢走下。 六皇子府与九皇子府离得不远,再驶过去一段路,就是九皇子府,所以,偶尔碰到并不奇怪。 皇甫连辕瞧着向他们看过来的古沐瑶,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下了马,一旁的孟丞泽自然也跟着下 马,两人上前行礼。 坐在马车里的董明月和薛小苒互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只能也跟着下了马车。 古沐瑶瞧见她们,眼眸微眯,真没想到,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这两人。 “见过六皇子妃。”薛小苒和董明月走到她前面微微屈膝。 古沐瑶的眼眸在两男两女身上溜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 “德福县主也在呀,还真是让人意外呢,七皇弟不在京城内,县主不但不担忧,还有心情与旁人一道游玩,七皇弟知道了大概要伤心了呢。” 她的眼眸在薛小苒和孟丞泽身上来回转悠。 孟丞泽嘴角的浅笑微僵。 薛小苒一张脸就冷了下来,“六皇子妃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语气很是不客气。 古沐瑶脸色微变,眼眸半眯盯着她,随即扯出一抹冷笑,“县主何必恼羞成怒呢,我也是替七皇弟担忧。” “恼羞成怒的怕是六皇子妃,七殿下过几日就回来了,不需要你替他担心,还有,我和明月过来,是受九殿下相邀,你要有疑问,尽管开口问,不要阴阳怪气的说些意味不明的话。” 薛小苒直接回怼。 古沐瑶的脸色陡然一变,这女人,胆子还真大,什么都敢直说。 第五百九十一章 潘雯 “六嫂,七嫂和董小姐,还有孟公子都是我邀来做客的。”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皇甫连辕忙出声,“六嫂要不要也到我府里坐坐。” 瞧他居然直接唤上了七嫂,阴沉着一张脸的古沐瑶斜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说了句, “九皇弟,你七哥还没大婚呢,有些称呼别混淆了。” 皇甫连辕瞧她说话果然一副阴阳怪气模样,表情也冷了下来, “六嫂多虑了,我当着我七哥的面唤七嫂,七哥都没说什么,六嫂既然不高兴,那我们也不在这碍眼了。” 皇甫连辕从小备受武轩帝宠爱,除了有数几人,哪曾有谁敢给他脸色看,他冷着脸转身后,立马换了副笑脸, “七嫂,这边请,再过去一点就是我的府邸了,等七哥回来后,七嫂可以和七哥再一道过来做客,定然扫榻欢迎。” 皇甫连辕特地加重了声音多喊了几声“七嫂”然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瞧着古沐瑶铁青的脸色,薛小苒暗笑,朝她挑眉一笑,“六皇子妃,告辞。” 随即,跟着皇甫连辕施施然走了。 董明月和孟丞泽自然跟了上去。 留下一脸憋气的古沐瑶站在原地。 “这个德福县主实 在太嚣张了,她什么身份,居然敢这么跟您说话。” 等他们走远后,云英忿忿说了一句。 她什么身份?御赐的德福县主,未来的七皇子妃,以后也是她的妯娌之一。 瞧着那远去的背影,古沐瑶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她大袖一甩,返回六皇子府。 “殿下呢?” “还没回府。” 古沐瑶黑着脸回到主院,琴香忙奉上热茶。 古沐瑶面色阴郁地在暖阁里坐了一会儿, “去把潘雯叫来。” 琴香瞥了眼云英低垂的眉眼后,应声而去。 没多会儿,她就领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妇人过来了。 年轻妇人五官平凡,身形圆润,额头左侧有一口比较明显的陈年烫伤,虽然有刘海遮住,但走动间依旧清晰可见。 “奴婢见过皇子妃。” 年轻妇人扶着大肚子跪下请安。 古沐瑶的眼眸在她圆滚的肚子上扫了一眼,才慢悠悠开口,“起来吧,云英把潘雯扶起来。” 云英走上前扶起她。 “多谢皇子妃。”潘雯一张平凡还有些浮肿的脸上,满是卑微讨好。 “给潘雯端个绣墩过来。”古沐瑶脸上挂上了温柔的笑意。 潘雯诚惶诚恐谢过,只敢坐了半个座位。 古沐瑶眸中划过一丝讥讽,脸上却依旧带着笑。 “你这肚子还有多久要生了?” “回皇子妃,还有两个月要生了。” “那很快了呀。”古沐瑶故作高兴样,“蒙管事该有多高兴呢,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吧。” 潘雯一张圆得有些浮肿的脸,就羞赧一笑。 “潘雯,你大哥来看过你吧。”说了会儿闲话后,古沐瑶装着不经意问起。 “是,大哥半个月前来过一次。”潘雯恭敬回话。 “哦,他都说了些什么?”古沐瑶紧盯着她的脸。 潘雯依旧半垂着脑袋回话,有些赧然道:“大哥就是问了问我的近况,还有,额,我家男人对我好不好,这些问题。” “那,你怎么回答的?” 潘雯住的地方在六皇子府一侧,是下人聚集居住的地方,同样有围墙隔着,出入口也有专门的看门婆子守着。 古沐瑶特地交代过蒙有福,不许潘雯出门,暗地还有人手把潘雯居住的附近都监视起来。 冷一去见潘雯,是求了六皇子,在侍卫的陪同下一道去的。 “奴婢自然照实回答,皇子妃待人极好,奴婢有了身子后,基本什么都不用干了,我家男人对我也很好,让我大哥 不必担心,好好替皇子妃办事。” 潘雯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她早年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也在一场大火后,没了消息,她在宗族的施舍救济下,磕磕碰碰受尽屈辱长大。 十五岁那年,宗族就不再救济她了,她一个孤苦女子没田没地,茅草房旁只有几垄菜园子,苦苦支撑半年后,差点被一场风寒夺走了小命。 就在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一个牙婆出现在她那间茅草屋旁。 就这样,她进了古府在三小姐院子里当了个洒扫丫鬟。 后来,被三小姐指给了她的陪房管事,懵懵懂懂有了自己的小家。 再后来,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大哥突然冒了出来,两人相认后,痛哭流涕大哭一场,大哥想让她跟他离开,可那时她早以嫁为人妇,哪里可能与大哥离开。 她签的是死契,生死都是主家的人,根本无法离开。 而且,潘雯是很感激六皇子妃的,如果不是六皇子妃仁心善德,她现在可能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 当年那场大火还让她留下了丑陋的烫伤,潘雯从小就被人指着骂丑八怪。 要不是六皇子妃心善,她可能根本嫁不出去,也不可能会有自 己的家庭和孩子了。 潘雯抚着大肚子,满脸都是感恩讨好地笑。 古沐瑶听了她的话后,满意地点点头。 “潘雯,你好好养着,给蒙管事生个大胖小子,以后等你孩子大了,让他进学受教,要是有本事,我就消了他的奴籍,让他带着你们享福。” 古沐瑶给潘雯画着大饼。 潘雯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激动地起身跪地谢恩。 古沐瑶让云英搀扶起她,又赏了她一个金镯子后,示意她退下。 瞧着那笨拙的身子走远,古沐瑶脸上的笑慢慢收敛起来。 “殿下回来了没有?” “回皇子妃,已经回来了,但是,殿下直接去了华清院。” 琴香的声音越说越低。 “哐当”一声,地上多了一摊粉碎的瓷片。 古沐瑶咬着牙深吸一口气, “云英,你去把殿下找来,说我有事找他。” 云英硬着头皮应下。 六皇子过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大好。 古沐瑶换了身显身段的藕色襦裙,重新梳了发髻,上了妆容,一脸巧笑倩兮地迎了上去。 六皇子看了她一眼后,神情缓和了一些。 “殿下,您来,妾身跟你说件事情。” 古沐瑶握上他的手,娇柔柔地把他往炕边上引。 第五百九十二章 咬牙切齿 屋内紫铜鎏金香炉里燃着芬芳浓郁的蘅芜香。 古沐瑶把今天在门口外的事情告诉了六皇子。 “就为这事找我?”六皇子眉头一蹙。 古沐瑶心下暗恨,面上却更加柔情切切。 “殿下,您怎么没听懂妾身的话呢。”她撒着娇推了推他。 六皇子的脸色果然又缓和了下来,揽过她的纤腰,“你说,你说。” “德福县主与九弟走得这么近,您就不想想背后的含义呀。”古沐瑶最清楚六皇子在意的是什么。 他比她还要在乎那座宝座。 这不,他的脸色就阴沉起来,“小九母族不显,父皇虽然疼他,但也没有刻意栽培他,所以,本来是无足轻重的,可是,要是他与老七走得太近,那就会倾斜向老大那边。” 越往深处想,他眉头蹙得越深。 董明月居然也跟着去了小九那里。 要知道,小九虽然母族不显,可他要是娶了董将军家的闺女,那结果又不一定了。 老五倒了,老大越发受器重了,老二老七身份有限制,老三可以忽略不计,老九这时候,就突显出来了。 有个强有力的妻族支持,他完全也有上位的可能。 不论是倾向老大那边,还是有个强势的妻族,都不是六皇子想要看到的事情。 “可恶,老 五的事情还没音讯,小九这边又跳了出来。” 六皇子烦躁。 古沐瑶趁机问话,“冷一那边还没消息么?” “早上飞鸽传书过来说,老七昨晚追了他们一个晚上,原定路线被迫改变。” 说起这事,六皇子更加烦躁,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古沐瑶同样烦躁,这样一来,冷一怎么可能按时回京呢? 没有冷一,她大哥的事情该怎么办? 夫妻两人坐在炕沿上同时咬牙切齿。 “古沐瑶真是越来越没肚量了,从前还会假惺惺的假装一下,现在真是完全没有顾忌了。” 董明月挽着薛小苒,在她耳边嘀咕着古沐瑶。 坐稳了六皇子妃的位子,自然有底气了呗。 薛小苒扯了扯嘴角。 “七嫂,不要和不相干的人置气。”皇甫连辕领着他们进府后,开始陪着笑脸。 “我可没那闲工夫和谁置气,你府上的绣娘呢,唤她们来让我看看,你们自己去看马吧,我和绣娘们待一会儿。” 薛小苒对马不是那么感兴趣。 皇甫连辕就差了丫鬟去唤人,等绣娘来了以后,他带着董明月和孟丞泽去了马厩。 孟丞泽本来也对新针法很感兴趣的,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当然不适宜留在这边,所以,只好跟着九皇子走了。 九皇 子府的几个绣娘,研究出来的针法,薛小苒非常眼熟,就是以前比较常见的渔网针,她知道有这种针法,但是忘了怎么织,如今一看,倍感亲切。 她就开始和绣娘们叨咕起各种针法,她只有朦胧的印象,具体怎么样织,着实是记不清楚了。 几个绣娘都很积极,手里拿着毛线针试着打出各种花样。 等看马的三人归来,这边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皇甫连辕吩咐了厨房准备午膳,就笑眯眯和薛小苒说起毛线的事情。 “七嫂,你这毛线真不错,我给父皇从头到脚送了两套毛线织品后,父皇赏了我好多赏赐呢。” “……” 薛小苒唇角一抽,这小子还真是贼精贼精呀,她前两天才想到这事,人家早就提前干完了。 “父皇最喜欢的就是厚实暖和的羊毛袜子,让我给他多准备几双。”皇甫连辕喜滋滋地说着, “你们千丝坊的羊毛线,颜色还是太少了点,没有我最喜欢的浅葱色。” 浅葱色?薛小苒睨了他一眼,“羊毛线本来就少,能有基本的几个色号就很不错了,还想挑那么小众的颜色。” 什么色号?小众?几人连蒙带猜听出了她的意思。 “七嫂说话,总会带些我们不常听过的词汇。”皇甫连辕 嘀咕一句。 “咳,那是我们那边的习惯用语。”薛小苒也是顺嘴说惯,好在他们也见怪不怪了,很多时候,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哦,那个,听你七哥说,是因为你,你大哥二哥三哥他们才会在开业那天去给我捧场了,多谢你了。” 薛小苒顺便就这事跟他道谢。 皇甫连辕嘿嘿一笑,一脸得意,“我给大哥他们送整套的毛线织品,他们就自动来问了。” 董明月听着眼睛里的光芒闪动了一下。 “明月,也谢谢你,你那几个小伙伴开业那天也去捧场了。” 董明月扁了扁嘴,“我也是让绣娘织好了整套的毛线衣物送给她们,她们就自己找来了。” 皇甫连辕眼睛就亮起来,他盯着董明月就笑,“我们这是不是应该叫心有灵犀?” 董明月顿时脸一红,她啐了一声,“不会说话别乱说,这只能叫英雄所见略同。” “哈哈,意思大致相同么。”皇甫连辕厚着脸皮笑。 薛小苒看着两人,嘴角忍不住上扬。 孟丞泽的视线则落在了一边的针线篓子里,里面织的针法果然与他们府里的绣娘不一样。 毛线织品是新兴物品,一开始的成衣销售并不红火,但它的其他织品却卖得不错,特别是毛袜子和毛手套, 还有披肩、围巾、帽子等。 连带着毛衣毛裤这类保暖的衣物也开始受到欢迎。 孟丞泽自然感受到了商机。 薛小苒瞧着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个精明的生意人头脑在想些什么。 她笑笑,把一小片织好的新针法毛线成品递给他,“拿回去给绣娘拆了看看,她们应该知道会怎么织的。” 孟丞泽有些意外,道了声谢接过。 “毛线织品卖得越好,毛线才越好卖呀。” 所以,各种针法钩法,她从来不藏着掖着,直恨不得让每个会女红的女子们都会织毛衣钩毛袜,然后大家才都会来买毛线呀。 孟丞泽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在理。 三人在九皇子府尝了他府上厨子做的麻辣串串香,孟丞泽再次被惊艳到,手里拿着一串串吃的东西,脑子里又开始盘算起,这种串串香的商业价值。 “九皇子,你骗人,你们府上厨子明明做得很好。”薛小苒就戳破了皇甫连辕拙劣的借口。 “没有,和你家的味道就是差一点。”皇甫连辕当然不可能承认。 “我那方子其实也是随意弄的,也没一定的标准要怎么,所以,只要好吃就成了,哪有一模一样的味道。” 薛小苒挥挥手。 这也是她捣腾出来的? 孟丞泽瞧着她,一脸沉思。 第五百九十三章 可惜呀 魏冥从镇抚司衙门策马而出,身后的锦衣卫整齐划一护在两排。 作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锦衣卫直接对皇帝负责,听从皇帝的指挥,威势高,权力大,文武百官对其都忌惮三分。 普通百姓对于锦衣卫也大多带着恐惧害怕的心里。 能认出魏冥的百姓不多,但文武百官对他却是无人不晓的。 镇抚使衙附近也有不少府衙,散值的时候各府衙涌出的人流量不少。 魏冥的队伍一出镇抚使衙门,很多人下意识就避过两侧,让出一条开阔的路。 魏冥那张没有温度的脸,如同雕塑般,一路驶过。 待他们走后,身后的街道才恢复应有的喧嚣热闹,人们对这样的场景都以习以为常。 魏冥回到府内,冷寂阴寒的脸色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柔和了几分。 “老夫人呢?” “回大人,老夫人在试穿新衣裳。” 试穿新衣裳?魏冥微愣。 等他瞧见魏老夫人身上那件墨绿色的平袖褙子时,眼眸闪了闪。 “冥儿,今天有人给你娘送来了一大摞厚实的毛线衣裳,可暖和了,李嬷嬷说,这些是京城里新兴的衣料。” 魏老夫人一脸喜气地摸着身上柔软绵滑的褙子,从她小心翼翼抚摸的样子,可以看出她对这身衣裳的 态度。 “娘可喜欢?” 魏冥想起那张侃侃而谈间,灿如春华的笑脸。 “挺好的,暖和,柔软,那个毛袜子穿着很暖脚。”魏老夫人喜滋滋的,“说是薛府送来的,是哪个薛府,娘怎么没听说过?” “是德福县主。”魏冥瞧着母亲脸上的笑容,眼角的冷锐也变得柔软起来。 “德福县主?”魏老夫人眼睛一亮,居然有女子给他们府上送礼,她紧盯住儿子,也没多想,就追问道: “为什么要给你送礼?她多大了?是哪个府上的?定亲了没有?” “……” 魏冥看着老母亲殷切的表情,无语半响,“娘,那是德福县主。” 魏老夫人眉头轻蹙想了想,“德福县主?……德福县主!” 她想起来了,那是皇帝前几个月刚封的德福县主,也是七皇子的未婚妻。 魏老夫人顿时意兴阑珊,“她干嘛给你送礼?没事给你送礼干嘛?一个定了亲的姑娘家,给你送礼干嘛?” 一连几个干嘛,语气怨念丛生,白白害她激动了一会儿。 新衣裳穿在身上,也没了刚才的欣喜劲。 魏冥无奈地抿了抿唇,把发生在云想阁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魏老夫人听完,不高兴的神情柔和了一些,“这德福县主倒是个心眼 不错的小姑娘,可惜呀……” 魏冥装作没听懂她的可惜,“她在延寿西街开了家千丝坊,专门卖毛线,京城里兴起的毛线织品,就是她带起的头,给您送的毛线衣裳,您就收着好了。” “那种毛线里衣是挺不错的,穿着里面也不显得臃肿,还暖和,你去买两身吧。”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魏老夫人也习惯了。 “知道了,娘,您先吃饭吧。”魏冥随口敷衍。 魏老夫人一瞧他那张不以为然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养个儿子那么大有什么用?家里一天天的冷冷清清,每天就她一个老太太在家。 当了大官又有什么用?连个媳妇都讨不上,让她初一十五给祖宗上香都挺不直背脊。 魏老夫人怒从心来,“不吃,气都气饱了,吃什么吃。” 甩手往后院走去,留下阴影下,冷寂如冰的身影。 给魏老夫人送去了整套的毛线织品后,薛小苒手头的毛线活就不着急赶了。 这日,林老工匠过来回禀,精钢石锯片他们终于打磨好了,已经试着切割好了一颗小的金刚石,他把切好的金刚石呈上。 薛小苒接过一瞧,圆形多面的金刚石在手心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纯净无色,晶莹透亮。 她的眼睛顿时闪烁着无 数小星星。 “对,就是这种切割成多面的形状,镶嵌在戒指、项链、耳坠上甭提多好看了。” 林老工匠点头赞同,“县主英明,这样切割过后的金刚石,着实让人眼睛一亮,比那种只能打磨的宝石,漂亮很多。” “嗯嗯,形状上也不限于多面圆形,也可以切割成方形、椭圆形、菱形、四方形等等,只要能想到的都可以。” 薛小苒把金刚石递给乌兰花,乌兰花小心捻着对光看,无数的闪耀面让人目眩神移。 “太漂亮了。”她也忍不住感叹。 一个早上时间,两人都在与林老工匠商议,用切割好的金刚石做什么样的首饰。 送走了林老工匠,薛小苒心情有些亢奋,她定了一对钻戒,打算等成亲那日戴上。 她也不要求连烜会一直戴着,毕竟钻戒太过闪耀了,连烜平日并不喜欢佩戴饰品,只要成亲当日戴给她看看,有个好寓意就行了。 薛小苒笑眯眯地趴在炕桌上。 乌兰花瞧她心情很好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早上,方魁说,七殿下已经在回程的路上,大家的心情就多了几分轻松感。 “兰花,我教你算数吧,以后你记账也方便。”薛小苒有点太闲,抽过一张纸,拿过柳炭笔,“刷刷 刷”在上面些了一串阿拉伯数字。 乌兰花瞪大眼睛,这些小蝌蚪一样的字符是什么? “这是简写的1、2、3、4、5……”薛小苒挨个指着数字教她。 于是,一个下午时间,乌兰花就与一群小蝌蚪耗上了。 导致她晚上睡觉,脑子里都是一群小蝌蚪。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还破天荒的起晚了。 等她到达练功场的时候,薛小苒他们都练了一半了。 “嘿。”薛小苒瞄准箭靶轻喝一声,手里的箭矢飞射出去。 箭矢稳稳钉在了箭靶上,离靶心大约有两寸距离。 薛小苒满意地点点头,练箭果然要靠日积月累的练习。 “县主,这箭射得不错,再稍稍往左边一点,就能正中靶心了。”方魁夸赞道。 薛小苒面带得色,虽然目前她一次靶心都没射中过,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射中靶心的。 吃了早饭,薛小苒带着乌兰花清宁去了千丝坊,新出了针法,这一块也得及时更新上。 天空这些天一直是阴沉沉的不见阳光,满城的人们都在期盼着第一场雪的来临。 薛小苒被外面的冷空气冻得缩了缩脖子,她裹了裹脖子上新织的浅灰色长围巾,琢磨着,要是再冷些,她就真的要躲在炕上猫冬不出门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一进千丝坊,薛小苒就听见一阵爽朗洪亮的笑声从隔间里传到了大堂上。 此时,时辰尚早,大堂内并没有什么客人,俞掌柜大步走了过来问安。 薛小苒指了指一边的隔间。 俞掌柜忙说道:“有位老夫人一大早过来想买毛线衣,后来看了看,又想自己亲自动手织,所以,惠心正在里面教老夫人织毛衣。” 学织毛衣都笑得这么高兴,薛小苒听着那洪亮的笑声,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她上了二楼待客厅,把程娘子找了上来,把新针法教了一遍。 程娘子心灵手巧,只瞧了一遍就已经学得差不离了。 “以后,你们也织毛衣的时候,要是能想出新的针法或者钩法,一旦能采用,统统都有奖励。” 薛小苒把这条规矩加上,规定好奖励制度,能有效激发创新的源泉。 程娘子果然喜笑颜开。 薛小苒又唤了俞掌柜上来,把这事跟他说一遍。 正说着话,清宁回禀,沙慧娘来了。 “怎么知道跑这边来找我了?”薛小苒笑着迎出了门外。 “我去了你府上,清月说,你到千丝坊来了,所以我就过来了。” 沙慧娘一张姣美的脸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好 端端,谁惹你不高兴了?”薛小苒牵着她坐下。 沙慧娘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她身后的乌兰花,嘴巴微张,又垂了下了脑袋。 薛小苒见状,就给乌兰花使了个眼色。 “县主,我去下面看她们织毛线。”乌兰花识趣的找了个借口。 “去吧,带小元一道去逛一圈吧。” 小元是沙慧娘的大丫鬟。 等两人出了房门,薛小苒看向沙慧娘时,发现她眼睛已经雾蒙蒙一片。 “哎,慧娘呀,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了?”薛小苒忙握住她的手。 沙慧娘抿着嘴,用力把眼泪眨回去,闷着声音道:“薛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这么说?”薛小苒拍拍她的手,“我们慧娘性格文静,心地善良,是个很好的姑娘。” “昨天,我和我娘去大安慈寺了。”沙慧娘吸吸鼻子,向下压着的嘴角带了几分委屈。 “然后呢?”薛小苒约莫猜到了一点。 以沙慧娘这样的身份,能让她受委屈的事情,怕也只有婚事上的事情了。 果然,沙慧娘昨天是去相看去了,结果,却被对方挑三拣四的嫌弃了。 “说我克夫,性格木讷,不讨人喜欢。”沙慧娘越说脑袋垂得越 低。 看着是被打击得不轻,薛小苒就哼哼两声,“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说的?是那个相看的对象?” “嗯,我在偏殿烧香,他偷偷跑过来说了我一通。”沙慧娘巴掌大的脸上泪意盈盈。 “呸,是哪家的小王八羔子,你们两家相看,定然都是知根知底的,这混球揪着你过往那点事来闹,肯定是别有目的。” 既然同意来相看,那事前肯定知道沙慧娘被退过亲的事情,这种时候,还那来说事,这男的居心就太明显了。 十之八九是他自己不想同意,可家里又压着他相看,所以,他就使出了这等下作的手段,想让沙慧娘这边自己推掉。 听了她的解释,沙慧娘有些愣怔。 是,这样的么? “那是观文殿学士府上的嫡孙。”她抿了抿嘴唇。 “你们不认识?” 沙慧娘摇摇头,“他父亲只是个荫补的闲职,他又一直在外求学,所以,以前不怎么出席在宴席上。” 这回轮到薛小苒楞住了,要知道,沙慧娘的父亲是二品大员左都御史呀。 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就因为沙慧娘曾经定亲的对象意外身亡,被造谣克夫,如今相看的对象门户低了好几个 层次不算,就这样还要被嫌弃。 “……你娘为什么会同意?”薛小苒有些想不通。 沙慧娘苦笑,“对方有秀才的身份,学识也还不错。” 也就是说,看中了他将来的前程,这原本是无可厚非的,男方要是什么本事都没有,御史夫人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要让女儿嫁去受苦。 男方父母应该也是同意的,毕竟二品大员的女儿,不是谁想娶就能娶到的,所以,有了昨天的相看。 谁知,那男子虽然只是个秀才,却是个心气高的迂腐书生。 “慧娘,你该庆幸的。”薛小苒摇摇头,“提前看清楚了这种男人的嘴脸,而不是成亲后,才瞧清他披着书生外袍下,是怎么一个斯文败类。” 沙慧娘闻言,眨巴着一双被泪水刷的莹亮的眼睛,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难道你很喜欢他?”薛小苒瞧她不语,就问。 沙慧娘忙摇头,“昨天我才是第一次见他,他长得也没多好看,比不上婉娘她哥一根手指头。” “……” 这比法,可也不大对呀,薛小苒有些警惕,“慧娘呀,你知道,孟丞泽是黎国人吧。” “嗯。”沙慧娘情绪有些低落。 “等婉娘成亲后,他就 得回黎国去了。”薛小苒可不想她陷入孟丞泽的桃花劫中。 “我知道,薛姐姐,你放心,我就是觉着孟公子长得很好看,想多看几眼而已。” 没有到非君不嫁的地步,沙慧娘脸颊微红。 这还差不多,薛小苒松了口气,“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以后,你找个好看的相公天天瞅着就好了。” 沙慧娘扁着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她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一回事呢。 “你年纪还小呢,不要着急,你瞧,明月比你还大一些呢,她都一点不急,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可惜,我弟弟小了点,要不然……” 她嘿嘿一笑。 沙慧娘就红着脸拍了她一下。 她是不急,可她娘着急,说什么眼看就要过年了,一翻年,她就十八了,巴拉巴拉的,每天焦虑到不行。 弄得沙慧娘也跟着一直焦虑。 好在,经过了薛小苒一阵开解,沙慧娘抑郁的心情好转了很多。 两人慢慢往下走去,“我爹好喜欢羊毛袜子,我再挑些回去,给他多钩几对。” “嗯,给你爹再织件毛背心,听说他们天不亮就得起床进宫上朝,太辛苦了。”薛小苒提议。 沙慧娘笑着点头。 第五百九十五章 有古怪 两人正在柜台上挑选毛线,石惠心领着一个穿着墨绿色毛线褙子深灰色披肩的年长夫人过来了。 薛小苒一瞧那身眼熟的款式,就瞪大了眼睛。 昨天才送到魏府,今天魏老夫人就跑到她店里来了。 犹豫了一下,薛小苒上前两步,支起笑脸招呼,“魏老夫人,您好。” 魏老夫人有些疑惑,魏冥当上锦衣卫首领后,她才从外地来了京城。 作为锦衣卫首领的母亲,她行事向来低调,在外面能不显身份,就不显身份,一些宴会酒席,也是能推则推,她是有封号的二品夫人,身份上的便利也让她有拒绝的余地。 所以,她对京城女眷其实很不熟悉。 突然冒出一个面生的人和她打招呼,魏老夫人心里警惕了一下。 一旁的石惠心忙机灵的介绍,“老夫人,这是我家德福县主。” 在千丝坊干了一段时间后,石惠心已经从初出茅庐,容易犯错的萌新状态,转化成精明能干,圆通讨巧的熟手模式。 魏老夫人瞧着眼前俏丽的小姑娘,咧嘴一笑,“多谢县主送的衣裳,非常合适,也很暖和。” 她里面穿了长袖毛衣毛裤,外面穿毛线褙子 ,加上厚实的披肩,出门一点都没冷到。 沙慧娘顺势过来见礼,她是知道魏老夫人的,魏老夫人虽然低调,但偶尔会参加一些重要宴席。 魏老夫人对她也有几分印象,左都御史的嫡女,文静内向的一个小姑娘,还有一点很重要,这小姑娘没有定亲。 一时,她对沙慧娘的态度就亲热起来,薛小苒立在一旁,眨了眨眼睛。 她给魏老夫人送了礼,魏老夫人反倒对沙慧娘比较亲近些。 有古怪。 薛小苒不着痕迹凑了上去听她们说话。 不外乎就是问,她父母怎么了?她最近都在干嘛呀?平日做些什么消遣呀?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啧,怎么听着像在挑儿媳妇似的。 薛小苒想起魏冥那张看不出年龄的俊脸。 魏冥年纪应该不是很大,但是他眼神太过沧桑阴冷,让他看起来有种洞察世事的年龄感。 小麦肤色,五官清俊,魏冥其实是个挺好看的男子,只是那身阴寒的气势让人很容易忽略了他的相貌。 他,还没成亲么? 薛小苒还挺好奇。 沙慧娘被魏老夫人拉着手,笑眯眯说了半天话,自己也很懵。 好不容易送走了魏 老夫人,薛小苒把她拉过一边,“你和魏老夫人很熟?” “没有啊,就宴席上见过几次。”沙慧娘自己都一头雾水。 “那她那么热情干嘛?”薛小苒盯着沙慧娘仔细瞧。 “我怎么知道?”沙慧娘摇头。 薛小苒就凑近她,“魏首领成亲没有?” 沙慧娘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好像没有。” “那他几岁了?” “不知道呢,应该挺大了吧。” “挺大?” “嗯,魏冥任锦衣卫首领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吧,年纪怎么算也不小了。” 沙慧娘说完,狐疑地看着她,“你问这些干嘛?” 薛小苒嘿嘿一笑,“这不是看你深受魏老夫人的优待么,所以……” 她下面的话没说,沙慧娘脑袋转了个弯,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沙慧娘羞红了脸推了薛小苒一下,“别瞎扯,我娘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气晕过去不可。” “为啥?魏首领咋了?”薛小苒好奇。 沙慧娘收敛了笑意,压低声音,“锦衣卫直接听令与圣上,负责私下监控百官,情报遍布京城,刑讯手段残忍可怕,全京城的世家贵族都不会想要与他联姻的。” 薛小苒恍 然,大概是心里忌惮,却又瞧不起锦衣卫的行径,所以,京城世家都远远孤立着魏冥这等人。 “难怪魏冥一直没成亲。” 这样被排挤孤立,想要娶一户门当户对的亲事,怕是很难。 沙慧娘又摇头了。 “不是这样的,大家暗地里虽然都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可明面上,谁敢不给锦衣卫面子,他要是向谁府上提亲,应该不会有人敢拒绝的,他这么久没成亲,大概是他自己不想成亲吧。” 薛小苒点头,“大概没遇到他喜欢的女子吧。” 沙慧娘就睨了她一眼,“这世界上,能有多少人会真正遇上喜欢的人,还能与喜欢的人幸福地走完下半辈子,薛姐姐,你是幸运的,旁人就不一定那么幸运了。” 薛小苒笑着挽起了她的胳膊,“呐,分点幸运给你,愿你早日觅到如意郎君。” 沙慧娘脸颊绯红,嗔了她一眼后,轻拍她的手臂。 魏冥晚上回府后,被母亲唤去了她的院子里。 换下一身飞鱼服,魏冥去了母亲的院子。 魏老夫人昨天朝儿子发了通脾气,心里有些愧疚。 于是她一早去了延寿西街,原本是想给儿子买两套毛线衣裤 的,可后来,瞧着隔间那些小姑娘们手里上下翻飞织着各种毛线织品,她也动心了。 魏冥一进母亲的屋里,就瞧见了矮榻上摞得高高的各色毛线。 “娘,您去延寿西街了?” “是啊,娘本来想给你买两身毛线衣裤穿的,可是,她们那里有专门教人织毛衣勾毛线的小姑娘,娘瞧着有趣,就跟着学了,还挺简单的。” 魏老夫人把儿子拉到了座位上坐下,给他的两只手里塞了捆毛线,然后扯出线头,开始卷毛线球。 魏冥只好配合着母亲的动作左右旋转。 “娘今天学会织毛线衣了,准备亲手给你织毛线衣。”魏老夫人笑眯眯的,显然心情不错,“我今天还在店里遇见了德福县主和沙小姐。” 魏冥眼眸微闪,却没有接话,他知道,母亲会继续说下去。 “德福县主和沙小姐都差不多高,也差不多大,县主十二月与七殿下成亲,可沙小姐却还没有定亲,你说差别大不大?” 果然,魏老夫人嘴巴不停,一直围着她们两人说不停。 魏冥听着听着,面色有些淡然,七皇子过两日就该回到京城了。 离他们大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殿下,厉王闹着要见您。” 草木枯败的山坡上,裹着玄色大氅的身影挺立其上。 连烜微微侧身,墨黑的眼眸在坡下扫了一圈。 正当午时,队伍在山坡边上生火造饭,关押人犯的马车停靠在杂林边。 厉王和厉王妃也被放出来活动方便。 此时,厉王正想挣开禁锢他的侍卫,朝山坡上行来,而一旁消瘦得厉害的厉王妃,不住的小声劝说。 一脸阴戾的厉王非得不听,反倒抬起脚,把厉王妃踹倒在地。 连烜眼眸冷凝如冰。 “让他过来。” 倒要听听他还能辩出什么花样来。 厉王双手被捆着,由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带了过来,他瘦得厉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原本粗犷英俊的脸,已经瘦到脱相。 “老七,把这捆绳我给解开吧,你们这么多人看着,还怕我跑了不成。” 厉王一瞧见坡上的连烜,就开口嚷嚷。 连烜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阴九领着两名侍卫退到三丈外。 “你放心,我不跑了,早知道跑也会被你捉回来,我才不跑呢。”厉王往坡上走了几步。 “明日到京了,五哥有什么事情,去跟父皇说吧。” 今天连夜赶路,明日此时,就能抵达京城了。 厉王一听,脸色变了变,“老七啊,你 ,回京后,你帮我跟父皇说说好话吧,我愿意去皇陵守墓,再也不逃了。” 这次出逃被捉,回京后迎接他的怕是父皇的雷霆之怒了。 连烜眸中闪过一丝讥讽,现在倒是愿意去守皇陵了,可惜,想去也不一定能去成了。 那样淡然的讥讽像是无形的耳光,打得厉王的脸“啪啪”响,厉王顿觉面上无光,他羞恼至极, “都怪老六那个阴险的混账,老子原本也没想着要逃的,都是他派人送信给我,怂恿我逃到辽林城的。” 连烜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微微一眯,“信呢?” 要是他能把老六攀扯出来,倒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老六精得很,他是用那种特殊的墨汁写的信,我收到没多久,信笺就变成了一张白纸。” 厉王抿着嘴,当初他也是想着借老六的势搏上一搏,旁的没有想太多。 现在回头一想,老六那只狐狸,分明是早就提防了这样的局面。 他要是逃跑成功,老六就成了他的恩人,以后多少得听从他的一些指使。 要是逃跑不成功,对老六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反正被捉的人也不是他。 不论是信笺,还是人手,都没有留下任何与他有关的证据。 “没有证据,你说这话有什么用?”连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厉王气恼,“谁让你没捉住潘齐,他那么厉害,肯定是老六身边得力的能人,捉住他不就是证据了么。” 不远处的阴九瞧见自家殿下那张阴沉的脸,一时就为厉王抹了把冷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因为冷一跑了的事情,殿下这一路心情原本就不怎么好。 连烜冷眸似刀剐了他一眼,“五哥要是没有旁的事情,就回去歇着吧。” “别啊,老七呀,别那么绝情嘛,我还有好多讯息可以和你分享的,比如,额,你那个看起来豪爽大气的二哥,私下豢养的亲兵可不少,还有那个不吭声不吭气的三哥,也在他的领地那边偷偷养着不少士兵……” 他巴拉巴拉说着一些他认为有用的消息。 连烜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 “五哥,这些话,你可以去跟父皇说。” 连烜没耐烦心与他继续谈话。 厉王顿时嚎了起来,“老七啊,你帮帮我吧,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越是临近京城,厉王的情绪越是紧张惶恐。 他从高高在上的王爷,一夕之间掉落到尘埃,面上虽然还能故作镇定,可内心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 这种时候,随手抓住谁都感觉是他的救命稻草。 可惜,对面的冷着一张脸的男子毫无波动。 连烜看了眼阴九 ,阴九领着侍卫把厉王拉了下去。 厉王的哀嚎声越离越远。 连烜开口唤了声,“冷三。” 冷三的身影出现在身后,“殿下。” “潘雯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冷一原名潘齐,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妹叫潘雯,在两年多前被一个牙婆带走,就再没了音讯。 “还没有,那牙婆是生人,他们村里人都没见过,牙婆带着潘雯走后,潘雯再没回过村里。” 潘家所在的村落,离京城很远,时间又过去了两三年,追查起来难度很大。 连烜半阖的眼眸露出一抹精光,“回京后,去把古沐瑶未出嫁前身旁服侍的下人都查一遍。” 六皇子府内不好排查,就从古府那边着手。 既然确定冷一是被老六那边策反,那么,背后驱使人不是古沐瑶就是老六。 “是,殿下。” 进入十月,盘旋在京城上空好几天的云层,终于下雪了。 薛小苒一早从炕上爬起,就对着窗棂外飞扬着的雪花一阵哇哇感叹。 把炕头的羊毛衫羊毛裤穿上,再套上厚实的缎面夹袄和棉裙,穿上羊毛袜,套上鹿皮靴,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身上的分量重了不止五斤。 洗漱干净,梳好发髻,她就兴冲冲跑出了院子。 柳絮般的雪花轻飘飘的在空中飘扬,落在脸 颊上,激得薛小苒就打了个激灵。 乌兰花也从她屋里跑了出来。 天空下着雪,练功场也被一层薄雪给覆盖住了,自然也就没法去练习了。 “县主,这里的雪与我们那边不大像呢,我们那里的雪像冰渣子一样,这边的雪轻飘飘的,好像棉花一般。” 乌兰花也很兴奋。 两个没见过北地飘雪的姑娘,就站在庭院中双手捧雪玩。 直到红姑走出来,轻咳一声,提醒她们别被雪浸湿了衣裙,两人才讪讪然地出了庭院,去找薛小磊。 西跨院里的薛小磊和阿雷,也正在庭院中扑腾着雪花玩耍。 瞧见她们过来,各自发间肩头都带着雪花,就都笑了起来。 阿雷一身灰黄的毛发都被雪花浸得有些湿哒哒的。 杜山拿来了干布巾,小心给它擦拭起来。 “姐,下雪了,七殿下的行程会不会被耽误了?” 薛小磊站在廊檐下,抬头看着满天飘洒的雪花,有些担忧。 薛小苒帮他把头发上的雪花拂去,“这雪不大,按着他的性子,估计是不会被耽搁的。” 这种雪,在连烜眼里,大概和毛毛细雨差不多。 离京的时候,雨下得那么大,也没阻拦住他离京的步伐。 薛小苒抿了抿嘴,这人,把自己当超人一般,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身体。 第五百九十七章 计划 六皇子府前院的书房内,紧闭着的房门里,传出低沉的人语声。 六皇子看着跪在地上那张寂然的脸,强忍着心里的失望不满,上前扶起了请罪的潘齐。 “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尽力为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老天都不帮厉王,那他就只能认命了,怪不得旁人。” “多谢六殿下体谅。”潘齐垂眉敛目,声音暗哑。 “老七马上要进京了,这次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小心点行踪。”六皇子一副关切模样。 “是,多谢六殿下,小的明白。”潘齐行礼,退出书房。 他一走,六皇子的一张脸就耷拉下来。 又失败了! 可恶的老七,每次都跟他作对。 六皇子一巴掌拍在紫檀木的书案上,一张俊脸气得扭曲变形。 老五被捉住了,搅浑水的计划胎死腹中。 可恶,平白浪费了他不少死士,要知道,他养这些人手每一个都耗资不小。 他虽贵为皇子,名下的产业也不少,但是,他还没封王,没有领地,也没有食邑,加上平日的开销也大,所以经常入不敷出,还得靠收受一些灰色财物,才勉强支撑起他庞大的支出。 加上上次在药王 岭损失的那群人手,六皇子就觉着肉疼得厉害。 “殿下,皇子妃求见。” 书房外,响起了内侍的声音。 六皇子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开口,“让她进来。” 古沐瑶走进书房的时候,身形有些匆忙,“殿下,潘齐回京了?” 六皇子瞧她一进来就问潘齐,脸上的郁色深了几分,“你这么急切找他干嘛?” 古沐瑶刚得到消息,知道潘齐在六皇子书房,就急匆匆跑来了,生怕一转眼,六皇子又把潘齐派到了别处去。 言行不免就急切了几分。 但她很快就从六皇子不愉的神情中,觉察出自己的不妥,于是,她缓了缓心神,放低姿态走了过去。 “殿下,潘齐可是人家千辛万苦挖过来的,您借用了那么久,也该留给妾身使唤才对吧。” 她噘着嘴,一副撒娇模样。 六皇子回过神后,这才记起,潘齐确实是古沐瑶的费尽心思挖过来的,名义上是她手里的人。 “咳,你要用潘齐干嘛?” 古沐瑶眼神就变得哀怨凄切起来,“殿下,霜降已过,刑杀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六。” 她的一双眼睛开始水汽氤氲,带着哀切忧愁。 六皇子脸色一僵,是了,他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他那便宜大舅兄要行刑了。 “……这,那个,沐瑶啊,这事不好办呀,你知道,现在的朝廷上的局势都偏向了老大那边,顾袁山那只老狐狸滑不溜秋的,你和他说什么,他都虚应着,但真要他干嘛,他溜得比兔子还快。” 六皇子为了古亦衡的事情,确实找过刑部尚书顾袁山好几次,但最终都没能有什么突破,他也无可奈何。 “妾身知道,殿下确实尽心为大哥谋划过了,妾身不怪您。”古沐瑶抽出丝帕,压了压眼角的泪珠。 “那,你要用潘齐做什么?”六皇子犹豫了一下后,试探问了一句,“让他劫法场?” 劫法场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呀,砍头行刑的地点一般都在热闹的菜市口,犯人出了刑部大牢,一路就有无数的百姓开始围观,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把人劫走,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古沐瑶娇怯地嗔了他一眼,“妾身又不傻,怎么会做那种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呢。” “那,你是要……”六皇子有些疑惑。 古沐瑶想了想,这事也不能越过他,后续一些事情,还需要他的帮忙,于是,凑到他耳畔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 六皇子听完,差点跳了起来。 “不可能,顾袁山那龟孙子怎么可能会给你行方便。” 古沐瑶眼睛就闪烁了一下。 顾袁山身为刑部尚书,不单老奸巨猾,还严以律己,能让人抓住的把柄很少,想让他给自己的计划行个方便确实很难。 但是,是人就有弱点,顾袁山的弱点就是偷偷养了个外室,而且,外室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这事,是前世京城混乱那段时间爆发出来的,当时的局势乱糟糟的,宵小蟊贼陡然增多,夜半翻墙入户抢劫杀人,弄得人心惶惶。 顾袁山的外室在外太过害怕,就抱着一儿一女去了顾尚书府。 而顾袁山的夫人是出了名的悍妇,得知此事后,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所以,古沐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顾袁山的外室还没暴露,所以,这就是他的弱点。 古沐瑶让人跟紧了顾袁山,找到了那外室的住所,用这件事情要挟了顾袁山。 “顾袁山居然养了外室?”六皇子惊疑不定的同时,更关心别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妾身一直派人盯着顾尚书,发现他一个月有好几天要偷偷去一个东集巷尾的一 户人家里,所以,就派人去查了……” 古沐瑶早就想好了借口。 六皇子瞧向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殿下,您那儿使不上劲,妾身只好自己多费些心思了,妾身只有这么一个亲哥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砍头了去呀。” 古沐瑶一瞧,就哀哀戚戚地哭泣起来。 六皇子立即手忙脚乱的安抚,“哎,是、是、是,沐瑶做得对,我理解你的心情……” 古沐瑶依在他怀里,面上抽抽噎噎,心里啐骂不已,她哥出了事情,他帮不上忙就算了,自己费心费力寻到了法子,还得遭受他的猜疑。 她的心情一片哀凉,却依旧打起精神,抹净了眼里,娇柔地抬起了头,“殿下,这事得让潘齐动手,后续的善后,您可要帮着妾身一些。” 六皇子点头,“既然沐瑶开口了,善后问题我会让人圆过去的。” 古沐瑶就支起了一张柔媚的笑脸,“多谢殿下,妾身可就全靠您了。” 一句马屁拍过去,六皇子的心绪就舒爽了不少。 拥着她就亲吻起来。 古沐瑶很自然就把手臂缠上了他的肩头,身体柔若无骨地迎合着他,心里却在盘算着行刑那日的具体行动计划。 第五百九十八章 你回来了 厉王被秘密押解回京,没有引起普通百姓的注意。 连烜回到京城,把厉王两夫妇暂时关在郎署后,就进了宫面圣。 听完整个抓捕的过程,武轩帝沉着一张脸半响没出声。 “辛苦你了,一会儿朕让安王去郎署,你把人交给他就行了。” 武轩帝没想好该如何处理这个孽障,打算先关他们一年半载的,吃够苦头了再说。 “是,父皇。”连烜也没多问。 他的任务完成了,旁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 “回去休息两天再上朝,抽空去看看你媳妇。”武轩帝就朝他笑了笑。 老七好不容易有个看得对眼的媳妇,可不能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大婚前出什么岔子。 连烜嘴角动了动,谢恩离去。 武轩帝就把安王召到了雍宁宫,一阵密谈。 安王掌管宗人府,皇子皇孙犯了错自然归他管理,出了宫门后,领着人马去了郎署。 当他看到落魄消瘦的厉王夫妇时,一双眼眸闪了闪。 “王叔,您救救我,救救我——” 瞧见来人是安王,厉王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就想向他扑过去。 一旁的侍卫立即把他拦住。 “王叔——王叔——您要救救我呀——” 厉王的哀嚎声不断在屋内响起。 安王看了眼边上一脸冷厉的七皇子后,他轻咳了几声,“连鹏,皇上现在还不想见你,所以,你们夫妻两人暂时委屈一下,到宗人府屈就一段时间吧。” 父皇不见他?厉王一听就懵了, “不——,我要见父皇——” 这要是进了宗人府,以后也许就再也出不来了,厉王凄厉的嚎叫着。 一旁的厉王妃哆嗦着身体,一脸惨白。 “我要见父皇,王叔,您让我去见父皇——” “我要见父皇——” “父皇——” 厉王高亢沙哑的声音,喊得房上的横梁都抖动起来。 安王只觉耳膜快要被震破,他看了眼一旁的侍卫。 侍卫立即拿出了一团破布,熟练地塞进了厉王嘴里。 天地间顿时就安静了。 “呜呜呜——” 厉王睚眦欲裂,瞪着安王,满眼不敢置信。 “咳,连鹏,你别叫了,叫了也没用,皇上正在气头上,见了你只会更加生气,你还不如安静待着呢,等皇上气消了,也许就会见你了。” 安王随口劝诫几句,厉王太闹腾可不行,武轩帝让他低调处理,要是闹得人尽皆知,倒霉的可是他自己。 “连烜啊,那个,一路辛苦你了,连鹏我就先带走了。” “王叔慢走。”连烜微 微颔首。 厉王挣扎得厉害,两个侍卫押着他,差点都压不住他。 安王蹙眉,瞧见厉王妃虽然一脸失魂落魄,但还算安静本分,心里松了口气。 要是两口子都发起疯来,更不好收场了。 “王、王叔,我家铃儿,现在在哪?”厉王妃哆嗦着下巴问了一句。 安王瞧着她那张白惨惨的脸,心里叹息一声,“铃儿应该在德妃娘娘那里。” 德妃虽然也被软禁起来了,但在吃喝上,至少不会被亏待的。 厉王妃闻言,松了口气,铃儿是厉王唯一的孩子,德妃娘娘再怎么不喜欢女孩,应该也不会虐待于她。 她就安心地跟着安王走了。 厉王被捉捕回京的消息,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一向跋扈专横的厉王,说倒就倒了。 从前依附于厉王的官员成了没头苍蝇,开始重新估量朝中形势,选择他们觉着有利的一方站队。 朝中局势不论怎么变幻莫测,都没影响连烜此刻的心情。 他回府洗漱换了身衣裳后,迎着飘洒的雪花去了薛府。 薛小苒正在屋里教乌兰花学算数。 听到柳莺通传的话时,她眼睛一亮,转身下炕,穿起鞋子就往前院跑。 “县主,披上斗篷。”乌兰花拿过一边的斗篷一路 追了过去。 外面的雪花依旧飘飘扬扬,薛小苒踩着薄薄的积雪,从穿堂跑到了前院,她一探出头,就看见了廊檐下那个挺拔熟悉的身影。 “连烜——” 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满庭院的飘雪传入连烜耳中。 他转头,穿着茜红色绣牡丹夹袄的姑娘提着裙摆朝他奔来。 他冷硬的眼角顿时柔软了下来。 红扑扑的身影带着余劲冲入了他怀里,连烜伸手揽住了她。 “你回来了。” 薛小苒笑着抱住了他的腰身,发现他身上似乎带着一股沐浴后的味道。 “嗯,我回来了。” 连烜拥着她,心里有种深切的满足感,原本有些烦躁的心,在看到她的这一刻,变得平静而柔软。 他的声音暗哑而低沉,薛小苒听着只觉耳朵都痒了起来。 她笑着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鬓角发梢似乎有些湿润,伸手一摸,果然有水渍,顿时脸色就一变, “你、你、你,怎么头发是湿的就跑出来了?现在可是下雪天呢。” 薛小苒气得用力推开了他。 “县主,您把斗篷披上。”乌兰花拿着斗篷跑了过来,“七殿下,您回来了。” “哎,兰花,去拿几张干布巾到暖阁来。”薛小苒把她手里的斗篷接过,吩咐 她去拿干布巾。 乌兰花应声而去。 薛小苒狠狠瞪了连烜一眼后,牵着他冰冷的手就往暖阁里走。 “你真是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瞅瞅,头发是湿的,衣裳也这么单薄,手还冷冰冰的,你,真是气死我了。” 薛小苒把他拉到鎏金六角炭盆边上坐下。 连烜瞧着她气鼓鼓的脸,忍不住嘴角微扬。 “你还好意思笑。”薛小苒更气了,伸手解开了他湿漉漉的发髻, “你就仗着你现在年轻,以后你老了,有你受的,亏你还是裴神医的弟子,一点养身的观念都没有,你师父瞧见了,一定拿着木棍敲你的脑袋,边敲边骂,这就是个榆木脑袋……”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连烜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明显,这些天,他还真有些想念她的絮絮叨叨。 乌兰花抱着一叠干布巾过来,清月端上了热茶,两人便退出了暖阁。 薛小苒拿过干布巾给他绞干头发,嘴里念念叨叨,“大雪天的,湿着头发就往外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连烜反手握住了她忙活的小手,“就是想早些过来看看你。” 一句话,把薛小苒下面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鼻子一酸,伸手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肩背。 第五百九十九章 姑娘家要懂得矜持些 “你想我了么?” 薛小苒趴在他肩头小声问了一句。 姑娘家轻柔的身子伏在他背上,即使穿着厚实的夹袄,依旧能感受到她柔软的丰盈。 加上她在他耳畔说的这句话,连烜的耳根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这位姑娘,能矜持一些么? 瞧他不回答,薛小苒蹭了蹭他的脸颊,“我这几天,可想你了呢。” 一句话,像杯醇厚的烈酒,烧得他心肝脾肺肾都灼热起来。 “你想我了么?有没有像我想你一样想我?” 薛小苒脸颊微红,厚着脸皮和他闹。 他离开这十几天时间,她偶尔会半夜或者清晨惊醒,睡不着了,就在炕上想着他和她的点点滴滴。 原以为,她对他的感情还没浓重到那种刻骨铭心,牵肠挂肚的地步。 谁曾想,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越深究越发现,他的影子竟随时出现在她生活中。 射箭时,他教导的语气如同近在耳边;吃饭时,他墨黑的眼眸似在某处看着她;风起时,飘洒着落叶的树木下好像有他负手而立的身影;入眠时,他紧实的肩臂仿佛环绕着她…… 一点一滴汇聚成了千丝万缕的思念。 放在心尖上的人,在耳畔细语低喃,诉说着思念,如何不 让人心颤神迷。 连烜不单耳根红了,脸颊都被上涌的血气润红了一片。 冰冷的手脚几乎在短短几息间,开始变得灼热。 薛小苒的手被他握在手心中,明显感到他的体温上的变化。 不由的,她就笑了起来,促狭地凑近他耳畔,“快回答,有没有很想我?” 握着她的大手就紧了紧,隔了一会儿他才回答,“咳,姑娘家要懂得矜持些。” “嗯哼,居然嫌我不够矜持,那好吧,以后我就不想你了。” 薛小苒挣扎着想从他背上起来,握着她的大手却没有放松。 “我,不是这个意思。”连烜补了一句。 她一句想他,让他觉着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奇妙感觉。 从前出行,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中穿行,对于回程从来没有什么期许希翼,皇城里,真正期待他平安归去的人没几个。 每次回程进宫,不过是例行公事。 武轩帝待他,虽然还算不差,可在众多儿子中,也不过尔尔,他更看重的,是能给他带来胜仗荣耀的能力。 那女人,就更不消说了,那双冷艳高贵的眼眸中,看向他时,眼底那种嫌恶 和冰冷,即便连烜练就了一身铜筋铁骨,还是会被那种剔骨的阴毒在心口留下道道伤疤。 成年后的连烜,如非必要,连庭华宫的门槛都不会踏进去一步。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有了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原来,有个人等着他回去的感觉,是这般的奇妙。 心口软软的,绵绵的,甚至带着丝丝的甜蜜,让他沉醉其间。 连烜握着她的手放在唇畔,轻轻印下一个吻。 薛小苒顿觉手背有些发烫。 当然,她没有轻易放过他,趴在他肩头继续,“那你是什么意思?要不要我想你?” 她看似胡搅蛮缠的话,让连烜心花怒放的同时,又不懂该如何回她的话。 “哎呦~” 薛小苒突然被他从背后翻转到他怀里,吓得她惊呼一声。 惊呼声刚溢出去,一双微凉的薄唇就覆了上去,堵住了她促狭唠叨的话。 话太多了,还是做点别的事情吧。 连烜把她抱在怀里,俯身压下,噙住想念已久的粉润。 炙热而浓烈的吻,让暖阁里的气温升至最高。 薛小苒被他亲得气喘吁吁,差点因缺氧而喘不过气来,伸手轻捶他肩头,隔了良久,他才舍得放开她微肿的红唇。 漆黑如墨的 长发披散在他肩头,把薛小苒整个笼罩在他的胸膛间。 微微急促的呼吸,还有加速跳动的心脏,让两人间的气息显得旖旎而暧昧。 “你耍诈。”薛小苒捂住微肿的唇,瞪着他。 “听方魁说,你差一点点就能射中靶心了?” 连烜的声音带着暗哑的涌动,他漫不经心地伸手把她耳畔的碎发轻轻拂去。 “哼,转移话题,什么叫差一点,已经射中了好么,碰到靶心的边边了,那也叫射中了。” 明知他转移话题,薛小苒还是哼哼唧唧地接了话茬。 连烜嘴角轻扬,深邃漆黑的眼眸在她气呼呼的小脸上一转,带了种不羁邪魅的诱惑感。 薛小苒忍不住伸出手,把他鸦羽色纤长的睫毛给捂了起来。 “郎君要懂得矜持些,不能这么眼泛桃花的蛊惑人哦。” 薛小苒笑着闹他。 眼眸被她柔嫩的小手捂着,看不到她窃笑捣蛋的脸,连烜也不着脑,嘴角扬起的笑意把他冷硬的线条破坏殆尽。 小别的两人,笑闹着,低声呢喃,婉转旖旎。 好半响,薛小苒好不容易才挣脱他铁箍似的臂弯。 站到他背后,挑起他的黑发摸了摸,继续给他绞干头发。 “……厉王的结果会怎样 ?” “暂时关在宗人府里,还没有定论。” 一个封了王的皇子,要定罪判刑,是件很繁复的事情,加上不能公开的原因,厉王最后的结局,得看武轩帝的态度。 “这事也只能怪他自作自受了。”薛小苒绞着他长长的头发,忍不住叨咕一句,“你这头发该修一修了,太长了,洗头发多麻烦呀。” 比她的头发还长一大截呢。 “……” 这已经是第几次嫌弃他头发长了?连烜有些无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切~少拿这句话来忽悠我了,我瞧旁人的头发也没你这么长,人家都会适当修剪一些的。”薛小苒仔细观察过旁的男子,她还偷偷问过濮阳轻澜。 人家可是隔一段时间就修剪一次的。 “我给你修一下吧,修到腰间,现在都长过屁股了,啧啧,你不觉得很不方便么,洗头发完,一屁股坐下去,把自己头发压在屁股下了,膈应不?” “……” 原本不觉着自己头发很长的连烜,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膈应到了。 “咳,姑娘家修辞文雅些。” 薛小苒朝他吐吐舌头,“那我该用臀部好了,自己的头发压在臀部下,您觉着膈应不?” “……” 第六百章 就不该由她胡闹 在她不依不饶的劝说下,薛小苒争取到了修剪长发的权利。 把黑发梳顺,比划好长度,学着托尼老师的样子,把长发分层次,先剪了最下面的头发,然后修了修,接着,继续…… “这边有点长……” “这边短了点……” “这边有点厚……” “咦,好像又薄了些……” “……” 两刻钟后,连烜扯了扯只垂到上腹的黑发,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就不该由她胡闹。 “……呵呵。”薛小苒干干一笑,把围在他脖子上的围布小心拆了下来,放过一边, “其实,也没有太短了,你看,可以束起来呀。” 薛小苒把他的黑发梳顺,开始给他挽发,她没梳过男士发髻,总是梳成包包头,操作起来有些乱乱糟糟的。 最重要的是,她好像真的把他的长发剪得太短了些。 连烜沉着脸一言不发,任她折腾。 薛小苒好不容易给他梳了个发髻,却发现不仅歪斜,还很松动。 “……好吧,是我错了,我把你的头发剪得太短了些,我真诚道歉。” 她垂下脑袋老实认错。 连烜抬起一双深如幽潭的黑眸看向她,正好逮着她偷瞄他的眼。 薛小苒忙讨好地朝他咧嘴一笑,“头发长很 快的,过几天就长出来了。” 她笑得那般甜。 眼睛眯成了月牙状,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笑容似弯月般温暖璀璨,似乎所有的阴霾都在这笑容下消失殆尽。 连烜哪里还能绷得住面容。 他勉强向下压了压嘴角,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梳子,自顾把她梳得乱糟糟的发髻打散,重新梳理整齐。 明显短了一大截的头发,让他挽起发髻来,也变得很不顺手。 好不容易挽好,感觉发髻瘦了一大圈。 “……你,以后不许再动我的头发了。” 薛小苒扁扁嘴,拿着扫帚把满地的黑发扫到一边,嘴里小声嘀嘀咕咕, “这不是第一次剪头发嘛,一回生二回熟,没准多剪几次就熟悉了呢。” “……没有下次。” 连烜听得很真切,毫不犹豫拒绝了。 薛小苒就朝他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 连烜横睨了她一眼。 入冬的第一场雪,加上连烜回京,为了庆祝一下,薛小苒把新打制出来的鸳鸯锅拿了出来。 这是她前几天让马管事特地订做的,刚拿回来没多久。 正好可以拿来试用,早在做串串香的时候,她就想把鸳鸯锅弄出来。 连烜不喜欢吃辣的,可她喜欢,两人吃火锅,总不好 一人一锅吧,所以,鸳鸯锅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看着锅里滚滚冒气的咕噜声,再瞧锅里,一边油红汤底,一边奶白汤底,暖阁里满是香浓的汤底味道。 “小磊,你吃辣的,还是不辣的?”薛小苒先把各种丸子蘑菇放进去。 薛小磊咽了咽唾沫,犹豫了一下,他能吃辣的,可又吃不了太辣。 薛小苒一瞧,笑呵呵一下,“给你放到清汤锅里,这边蘸碟有辣椒,那边没有,你自己看着办吧。” “自己动手啊,要吃什么放进去,等汤滚了就可以吃了。” 她自己往红汤锅里扔了她喜欢的笋干、豆腐、鸭血等等。 薛小磊瞧着油亮亮火辣辣的红汤,只觉得口涎泛滥,吃火锅要说味道,还是红汤更好吃一些。 连烜淡定地瞥了他一眼,不受他们姐弟俩的影响,自顾夹起了牛肉放进白汤了。 等汤底翻滚,夹出肉片,在蘸碟上沾了沾,放进嘴里,鲜香醇厚,肉滑鲜嫩,十足美味。 这锅不错,他喜欢,回头让府里也准备几个。 连烜瞧着对面捞起辣乎乎笋干,一口放进嘴里的薛小苒,就忍不住额头冒汗。 真能吃辣。 一旁的薛小磊,则把白汤烫好的肉,蘸上辣的蘸碟,同样吃得 “嘶嘶”呼辣。 “连烜,多吃点肉,你在外面跑,一定是有一餐没一餐的,瞧瞧,去了十几天,都瘦了,多吃肉补回来。” 薛小苒拿起另外的公筷给白汤里添肉, “今天下雪,大家都要多吃点肉,囤些脂肪好过冬。” “那你自己应该多吃点。”连烜睃了她一眼,自己瘦得跟麻杆似的。 “我和你们不同呀,你们一个要上朝,一个要上学,我就一闲人,又不用出门受冻。” 薛小苒给自己找借口。 冬天的衣裳穿起来都够圆了,自己再胖一圈,那形象可没法看了。 “姐,你不还得管着铺子么?”薛小磊凑了一句。 “管铺子又不用整天去,偶尔去瞅瞅就成。”薛小苒给他夹了一筷子肉,“特别是你,养了这么久的肉,怎么老是不长呢,多吃点。” 薛小磊就有些讪讪。 他每顿吃的饭量,真的不少了,可身上就是不长肉,他也没法子。 “小磊瘦归瘦,个子还是长了一点的。”连烜看着笑容腼腆的薛小磊淡淡一笑。 这小子到了京城后,表现得还算不错,读书练武都很勤奋,没有太让人操心的地方。 薛小磊立即坐直了身体,小胸脯向前挺了挺。 “再不长点个子, 我都要带他去给表哥看看情况了。” 薛小苒笑着给他们两人继续夹肉。 “他以前肠胃不好,虽然调养了一段时候,但还没能完全养好,还得慢慢来。”连烜看了眼薛小磊有些泛黄的脸色。 “嗯嗯,只要不生病就好,长慢点就慢点吧。” 薛小苒把鸭血豆腐捞进了碗里,“呼呼”吹了几下,放进嘴里,吃得一脸满足。 一顿火锅,吃了半个时辰。 薛小苒把连烜送出暖阁。 雪已停,庭院内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树梢和廊檐上都染上了一片雪白。 “啊,你等我一下,我给你织了毛线衣裤,去给你拿过来。” 看着满眼的雪白,薛小苒想起了正事,她扔下一句,提着裙边飞奔而去。 没多会儿,就捧着一个大大的花布包又跑了回来。 “给你,毛衣、毛裤、毛背心、毛袜子等等全在里面了,你要穿哦。”薛小苒把花布包塞进他怀里。 连烜捧着大大的花布包又好笑又心暖。 “要穿哦,不穿我会生气的哦。”薛小苒一本正经说道。 瞧着她被冻得红扑扑的脸颊,连烜眼眸泛出柔和之色。 他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捏,“会穿的。” 看了她一眼后,捧着大大的花布包走了。 第六百零一章 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 京城第一场雪落下之后,雪接连几日断断续续下着。 天气转冷,加上没什么大事,薛小苒就一直窝在房里。 织织毛衣,画画样子,每天教教乌兰花、清宁清月她们学算数,日子过得挺悠哉。 清宁清月跟着学算数,是因为乌兰花学那些阿拉伯数字,感觉太过头大,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蠢笨,她把清宁清月都拉过来了。 结果,两人居然都学得比她快。 乌兰花捶胸顿足。 薛小苒教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还没敢教到。 三人每人手里发一只柳炭笔,然后在自制的本子上,练习写百位以内的数字。 薛小苒再出些题目给她们算,一节课就那么随随便便过去了。 看似很容易的百位加减,她们学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主要是她们思维已经固定在一个范畴之内,一时半会转化起来,比较费劲。 三个人加起来还不如刚入学的薛小磊学得快呢。 薛小磊休沐在家时,薛小苒就给开小灶。 一天学下来,比她们三人学五天还有效果。 孩子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果然是比大人更强一些。 这日,董明月与沙慧娘同时过来了。 薛小苒在暖阁 里招呼她们。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的?” “这不是婉娘和郡主添妆礼的日子快到了么,我们都在烦恼送些什么,所以跑来找你,看看你打算送什么?” 董明月把斗篷取下,摘下手套,解下披肩,舒服地坐到了棉垫子上。 “是啊,薛姐姐,你打算送什么?”沙慧娘同样好奇。 薛小苒瞧着她们,就笑得露出八颗牙,满眼得色。 “送一套金刚石首饰。” 金刚石首饰?董明月与沙慧娘互相看了一眼。 “上次,你从八公主那拿了块金刚石,就有这样的打算了?”董明月忙问。 “没有,那时候哪想那么远,就是觉着金刚石好看。” 薛小苒摆摆手,她是瞧见林老工匠切割好的金刚石,才想起这事的。 金刚石好看?董明月和沙慧娘面面相觑。 薛小苒瞥了她们一眼,然后挑眉轻笑,“你们等着啊。” 起身出了暖阁。 再过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个红木匣子。 董明月和沙慧娘都凑了过来。 薛小苒朝她们神秘一笑,打开了红木匣子,拿出一串金链子。 金链子不出奇,出奇的是链子下方坠着的切割了多面的圆形金刚石。 “哇~好漂亮哦,这是金刚石 ?”沙慧娘伸出手,小心捧住那颗晶莹剔透,闪着熠熠光泽的宝石。 “好闪好亮呀。”董明月把脑袋凑到了沙慧娘肩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颗圆形金刚石。 “嘿嘿,好看吧,这就是切割好的金刚石,有没有被它忽闪忽闪的光芒所折服呀。” 薛小苒咧嘴一笑。 “小苒,你要送一套金刚石首饰给她们做添妆礼?” 董明月摸着光亮闪耀的圆形金刚石,眼里也闪烁着小星星。 “嗯,已经让工匠们在赶工了。” 没有机械辅助,人工切割金刚石效率不高,所以,需要提前不少时间才能完工。 “小苒,我也想要一套,你家工匠做好了,我跟你买吧。” 看着手心闪闪晶亮的圆形金刚石,董明月都舍不得放手。 “我,我也要买一套。”沙慧娘也忙着表态。 “哈哈,那你们得等等了,这金刚石是真不好切割,工匠的速度也很慢的。” 薛小苒就笑了,果然,很少有女人能够拒绝钻石的魅力, “要不,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给你们各送一套。” 董明月和沙慧娘就同时瞪着她。 “不行,我们自己买。” 两人异口同声。 暖阁内静了一会儿后,就爆发出 一阵大笑。 爆笑声让在隔壁花厅里烤火的宝珠她们都吓了一跳。 薛小苒抹了抹笑出的泪花,“行、行、行,你们要自己买,先等我把她们的添妆礼给弄好再说吧。” 她自己的嫁妆也得添一套金刚石首饰呢。 林老工匠他们有得忙的。 “我娘那有不少金刚石,我回去找出来,然后给你送过来。”沙慧娘打起了她娘库房的主意。 “我家也有,等我回去翻出来。”董明月也想起了这茬。 “好,不要着急,着急也没用,先把你们要送的添妆礼想清楚再说。” 薛小苒两手压了压,示意她们事情要有先后次序。 三人就商量着送些什么比较合适。 中午,薛小苒留了她们吃鸳鸯锅。 两人又被新奇的吃法,给震撼了一把。 “小苒,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这么多呀?” 董明月吃了口麻辣鲜香的羊肉片,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就是,薛姐姐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感觉好厉害的。” 沙慧娘吃的当然是白汤,但她偷偷蘸了点辣的蘸料,也被辣得嘴巴通红。 “哪有,就是很普通的东西呀,锅子本来就有的嘛,不过是让铁匠师父把锅子隔成两半而已。” 薛小苒打着哈哈。 “可,谁也不会想到会把锅子隔成两半呀。”董明月的嘴已经辣成了香肠状。 “呵呵,你们谁要吃豆皮,我放点。” 薛小苒赶紧移开话题。 “要,多放点。”董明月果然看了过去。 “我也要,不过不用太多。”沙慧娘哈着嘴里的辣气。 一餐午膳,吃得热热闹闹。 送她们离开的时候,三人约了去孟府送添妆礼的时间。 十月六日,刑杀之日,地点定在了东门集市的菜市口外,午后未时。 退朝的声音落下后,朝廷上的百官面色各异。 谁都知道,六皇子的大舅兄今日问斩。 装着不知道呢?还是该上前安慰呢?亲近六皇子一派的官员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旁的清流或者别的派系,大多秉着看好戏的心态,或多或少慢慢在大殿之上停留着。 六皇子自己也有些为难。 他是该装出为大舅兄痛哭流涕的样子呢?还是该装出大义灭亲的凛冽模样呢? 哎,真是头疼。 六皇子半垂着脸,一脸阴郁地往大殿外走去。 此时此刻,他并不想成为众人围观的焦点。 这种时候,低调遁走才是上上之策。 可惜,他想低调,有人却不想让他低调。 第六百零二章 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咦,六弟走这么快,是赶着去菜市口送行么?” 六皇子脚步就是一僵。 懒洋洋又带着调侃意味的腔调,此时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六皇子咬着牙根转过头。 深目高鼻,轮廓深邃的岭王迈着慢悠悠的步伐朝他走来。 似乎从厉王被关押起来后,岭王就渐渐代替了厉王的位置,越发显得高调起来。 “二哥,何必要戳人痛脚呢,落井下石可不是君子所为。” 附近的官员都竖起了耳朵,六皇子憋出一脸沉痛样。 “哈。”岭王轻笑一声,“六弟,可能误会了,于情于理,你去送一程大舅兄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可没在戳你的痛脚,难道,你不打算去送一程你的大舅兄?” 他说完,脸上一副吃惊模样,仿佛他不去送古亦衡一程,就是十恶不赦之徒一样。 六皇子气得胸口都开炸开了。 让他堂堂六皇子,去菜市口送死刑犯?亏他敢说得出口。 四周的官员互相使了个眼色,自从蒙国使臣来了一趟京城后,岭王的姿态渐渐放高起来。 祁国帮着蒙国开采金矿,有了共同的利益,武轩帝对待蒙国也多了几分宽容,岭王从前就有点混不吝,现在似乎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 连六皇子也敢对上了,底气不小嘛。 “二哥,你就不要拿弟弟来开玩笑了,因为这事,沐瑶和古尚书都病倒了,弟弟还得请御医去一趟府内,就不与二哥多谈了。” 六皇子以退为进,朝岭王拱了拱手,一脸沉痛想要离去。 该死的老二,想看他出糗,做梦去吧。 古尚书告病,古沐瑶也称病,这种时候,六皇子自己也好想称病几日,好躲开一群人各色的眼光。 “咳,原来六弟是真不去东集菜市口送大舅兄一程呀,二哥下午倒是想去看一看呢,顺便跟古亦衡打个招呼,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我可以帮他传达。” 岭王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意味,可听到六皇子耳朵里,却如同惊天巨雷般,炸得他耳膜都快破裂了。 他半垂的瞳孔猛然一缩。 袖口下的手都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老二,这是发现了什么么? 六皇子心脏加速,面上却挤出了一抹苦笑,“二哥还是不要拿兄弟的痛处开玩笑比较好。” 说完,他再也不做停留,大步跨过大殿高高的门槛,飞速离去。 岭王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他收到消息,古沐瑶前段时间 私下偷偷见过顾袁山。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她哥的事情。 老六之前也找过顾袁山好几次,但顾袁山那老狐狸自诩清流,根本不为所动。 老六无法,只得暂时放下。 可前些天,古沐瑶见过顾袁山后,顾袁山那老头这几日的状态,就有些不大对劲了。 岭王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今天一大早,他就派了手下仔细盯着刑部大牢外。 可瞧老六的态度,似乎他猜测的方向不大对。 岭王眯着眼思索。 另一边,走在酆王身边的连烜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连烜,后日岚玉十岁生辰,你带德福县主过来吃顿晚膳吧。”酆王和他说着话。 连烜收回视线,岚玉是酆王嫡长女。 “大哥,光请我们?” 酆王温厚地笑了笑,“没有,还有老二老三小九他们,老六就算了,他府里刚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请他过来。” 连烜考虑了一下,“大哥,我们毕竟还没成亲。” 这样的家宴,两人一道同去,少不得要招惹些非议。 酆王想了想,“那让你大嫂再请几个和县主相熟的小姐们一道过来吧。” 连烜嫌麻烦,可瞧见酆王脸上温和的笑意,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好点了点头。 回到郎署,连烜唤来了雷栗,“刑部大牢那边有什么动静?” 老二那样开口,定然事出有因。 雷栗摇了摇头,“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顾袁山那边呢?”连烜接着问。 “倒是有些反常,平常按时回府的人,这几日一直往外跑。”雷栗想了想,“需要仔细查一查么?” “现在查怕是来不及了。”连烜脸色微沉,“你派人刑部到把行刑地点的那条道都监视起来。” 劫法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狗急跳墙,也许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是。”雷栗应声而去。 六皇子急匆匆赶回了府里,一进府就往古沐瑶的院子里跑。 “殿下,您回来了。”云英瞧见六皇子一路跑进了院子,惊吓之余,立马扬起了声音问安。 屋内,古沐瑶心情很好地倚在金丝楠木的矮榻上,手里正在矮几上执笔书写着什么。 听到云英的声音,她立即手忙脚乱的把宣纸折起,塞到了坐垫下。 刚塞好,六皇子就大步跑了过来。 “殿下,您怎么跑得这么着急呀?”古沐瑶想下榻,六皇子却一屁股坐到了矮榻上, “沐瑶,事情怕是会生变。” 生变?古沐 瑶脸色微变。 六皇子语速极快地把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老二那副鬼样子,像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古沐瑶咬了咬下唇,“六殿下,您别慌,岭王应该只是在猜测,如果他发现什么的话,他哪里还会和您废话,早就冲到刑部大牢把人给提出来了。” 六皇子一想,还真是,老二那个性子,如果真有证据的话,早该直接捅到父皇那里去了。 “那现在如何是好?” 老二虽然只是怀疑,可他要是真的跑去刑杀之地捣乱,保不准就被发现了。 古沐瑶绞着丝帕想了一会儿,凑到六皇子耳畔,说了几句话。 六皇子眼睛一亮,“你觉着顾老头会同意?” “这又不是很难的事情,有什么不同意的,您以为他就不怕旁人觉察出问题呀,咱们和他呀,现在可都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我们这边暴露了,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古沐瑶和他分析着问题。 六皇子频频点头,“沐瑶说得很有道理,我这就派人去传话。” “派个机灵点的,仔细别暴露了行踪。”古沐瑶提醒。 “放心,有我呢。” 听完古沐瑶的话后,六皇子精神大振,似乎又重新找回了精气神。 第六百零三章 掉包 六皇子去前院走了一圈,派了个机灵的小厮去传话后,又转回正院。 事情虽然有了解决的法子,可结果没出来以前,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紧张。 老二那家伙,今天在大殿上说的话,很明显是想要搞事,避开他快速把事情解决掉,才是现在的首要问题。 他大步往正院方向走,路旁蹿出一个圆脸丫鬟,“给殿下请安。” 六皇子蹙眉扫了她一眼,发现是华清院的冬梅,眉头松了一下。 “冬梅,你跑这边来干嘛?” 六皇子往正院的方向扫了一眼,瞧见看门的婆子朝这边探头探脑,不由挺直了身躯。 “殿下,苏姨娘昨日吹了风受了寒,今日身体有些不利爽。” 冬梅小心回着话,自从上次被罚跪了半个时辰后,她也不敢小瞧了苏姨娘。 “身体不利爽?”六皇子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想起苏灵那如桃花般粉嫩的身子,他忍不住看向华清院所在的方向。 不过,他轻咳一声,“咳,回去让苏姨娘好生歇着,等我把正事办完了,自会抽空去看她。” 说完,他抬步往正院走去。 冬梅没能把人请到华清院,去见苏灵时,心头不免有些忐忑。 苏灵沉着眉眼 ,半响没有言语。 她发现,每次她费尽心力把六皇子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过不了几天,正院的皇子妃就会用各种手段,把六皇子又拉拢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来来回回已经好几次了。 苏灵当然知道,六皇子妃不是个善茬。 每次她们一群嫔妾去向她请安,她也不会多说什么训诫的话,只是慢悠悠做她的事情。 等到她们腿脚都站的发软了,才不痛不痒地打发她们。 六皇子妃也不会故意针对谁单独挑刺,只会用一种让人背后发凉的眼神多扫她几眼。 旁的嫔妾就有一种被牵连拖下水的感觉了。 被扫视的那个人,就成了众人怨愤排挤的对象。 最近这个被冷眼扫视的人,当然就是风头正盛的苏灵了。 苏灵也想向六皇子告状,可人家六皇子妃手段高明,根本没有做出针对她个人的行径,她就算想告状,都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她扯着手上的丝帕,问冬梅,“皇子妃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回姨娘,奴婢不清楚。”冬梅摇着脑袋。 苏灵眼眸微眯,“冬梅,你们一家不都是六皇子府上的家生奴才么?打听点消息都做不到?” 要是没有耳目 ,她怎么能知道,那女人到底靠什么把殿下给抓得稳稳的。 冬梅抬眸快速瞧了她一眼,“回苏姨娘,正院的人手大多数都是六皇子妃陪嫁来的下人。” 意思很明确,想要探听正院的消息不是易事。 “大部分?也就表面还有小部分是你们六皇子府里的人嘛。” 苏灵瞧了着眼珠滴流转的冬梅,这是个心思活络的丫鬟。 心思多,好呀,她就怕死气沉沉不懂变通的人,苏灵扯了抹笑容,从怀里拿出荷包,掏出一锭碎银子。 六皇子时常宿在华清院,苏灵手头上的银子自然越来越多。 “这个赏给你,去找小姐妹们喝喝茶,聊聊天,回头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别忘了告诉我。” 冬梅瞧着那锭不大不小的银锭子,眼眸闪了闪,面上挂起恭敬的笑容,道谢领赏。 另一边,六皇子回到正院后,直接坐到了古沐瑶身旁。 屋内烧着地龙,暖意融融,古沐瑶穿着娇嫩鲜亮的粉色绣富贵牡丹褙子,身姿轻盈,容颜柔媚。 六皇子瞧着忍不住就凑了过去,把人揽在怀里,轻啜慢捻。 好一会儿后,娇喘虚虚的古沐瑶才推开他。 “殿下~现在还是白日呢。”她爱 娇地嗔了他一眼。 兴致来了,六皇子哪管白日还是黑夜,他一把扯开她的衣带,柔软的衣料顺势就滑落肩头,露出白花花一片肌肤。 “潘齐已经把人送往外地去了,你大舅兄平安无事,咱们该庆祝一下。”他把她扑倒在矮榻上。 没多会儿,屋内传出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娇柔的呻吟声。 守在外间的云英红着脸往外移了移身形。 郎署内,连烜在处理着公文。 还未到未时,雷栗急匆匆来报。 “殿下,刑部大牢这批死刑犯被提前行刑了。” 连烜眉头一紧,“不是定在未时么?” “是,原先是定在未时的,可顾袁山把时辰提前了,理由是钦天监推算出今日有大雪,为了预防大雪延误行刑,顾袁山就把时辰提前了。” 雷栗接到消息的时候,东集刑杀已经执行完毕。 大雪?借口不错嘛,连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去把尸首检查一遍。” 看来,一直以清流自居的顾袁山也开始站队了。 半个时辰后,雷栗回报。 “尸体被早早侯在一旁的古家下人给抬走了,属下赶去古家的时候,已经入殓盖棺了,四角的棺材钉都封钉完毕了。” 连烜 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扣动。 “这么心急?古亦衡怕是早被掉包了。” 雷栗闻言,面上一惊,“顾袁山这般胆大?” “不是他胆大,是旁人胆大,他应该是被人捉住把柄了。”连烜想起早上岭王说过的话,“去查一查,顾袁山最近一段时间的踪迹。” “是,殿下。”雷栗应下,但转头他又忍不住问,“那,古亦衡怎么办?就这样让他溜了?” 那个变态可是奸杀了三名无辜少女呀。 “他现在是丧家之犬,就算逃出去也只能改名换姓低调躲藏,暂时折腾不出什么花样,而且,有老六两口子帮他遮掩行踪,要找起来不会容易。” 连烜揉了揉眉心,“先把顾袁山查清楚吧。” 顾袁山一向以清流自居,因何缘由改变立场,他更想弄清楚这一点。 同一时间,岭王那边也接到了消息。 岭王气得直接摔杯子,他就知道,老六两口子一定有问题。 他本来是真要去东集菜市口查探一下的,可时辰没到,他就先回了岭王府。 没想到,顾袁山居然把行刑时间提前了,速度之快,等他的下属来回禀,行刑已经结束。 死刑犯的尸体也被他们家人给抬走了。 第六百零四章 一头毛线猪引发的血案 “可恶,顾袁山这老家伙的立场怎么就不能坚定些呢。” 岭王骂骂咧咧,好不容易揪住老六两口子的小辫子,没一会儿就被他们滑不溜秋地溜走了。 实在是太狡诈了,岭王一脚把边上的一个杌子踢飞开去。 厉王两口子被关押在宗人府,消息灵通的人都收到了消息。 厉王完蛋了,岭王的心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武轩帝的身体时好时坏,不定哪天就没了。 他也得为将来做好打算才成。 薛小苒抱着一只灰扑扑的毛线猪走进酆王府的厅堂时,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 特别是那几个跟着父母来参加生辰宴的小家伙们。 把薛小苒围在中间,让她走一步都很困难。 几个王妃笑着走过来解围。 “县主,你这毛毛猪也太可爱了吧。” “这不是让孩子们都瞧着眼馋么。” “哎呦呦,你看看我家岚雪,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可不是么,做得也太好看了,大人看着都很喜庆呢。” 薛小苒抱着圆滚滚的毛线猪,有些讪讪,她光记得给小寿星准备礼物了,却忘了几个王妃们膝下有一群孩子呢。 “那个,礼物准备得有些匆忙,忘了给别的孩子们准备了,王妃们莫怪。” “县 主别见外,你能过来,我们就很高兴了,还要谢谢你特地给岚玉准备的礼物。” 酆王妃牵过嫡女,笑着道谢。 十岁的皇甫岚玉是皇孙辈里最大的姐姐,也是酆王妃的嫡长女,生得明眸皓齿,俏丽可爱,小小年纪已经有了淑女的姿态。 薛小苒把圆滚滚的毛线猪送给她的时候,小姑娘眼中闪动着灼灼光芒。 “谢谢县主。”她轻声致谢,一脸灿笑,伸手捧住毛线猪。 “哇,大姐,给我抱抱~” “大姐,我也要抱抱~” “我也要,我也要~” “……” 原本围着薛小苒的小毛头们,立即转移了目标。 “不行,岚雪,你刚才吃了糖,都没洗手,不能抱。” “不可以,凌峻,这是我的礼物。” “你们可以看,不能随便碰,要不然我拿回房间锁起来了哦。” “……” 皇甫岚玉非常有气势地喝止住了几个蠢蠢欲动的小毛头们。 当然,也有那不配合的,聚集眼泪,然后爆发, “我也要,我也要,给我,给我——” 一个哭闹,立即有另外的一个,也开始效仿。 一时,厅堂内,哭泣叫闹声此起彼伏。 薛小苒看得目瞪口呆,跟在她身后一道来的董明月和沙慧娘也看 得瞠目结舌。 王妃们忙着去哄自家宝贝,酆王妃作为主人,表面上也得劝说女儿几句,让她把毛线猪给弟弟妹妹们都玩一下。 皇甫岚玉抱着毛线猪,坚决拒绝,“这是我的礼物。”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也护在了她跟前,“这是我姐的礼物。” 八岁的皇甫凌风长着与酆王相似的面容,但身上没有酆王那种温墩的气息,蹙起的眉目反倒多了几分凌厉昂扬。 酆王妃拿他们没法子,只好转身去安抚几个哭闹的孩子。 厅堂里乱乱糟糟的,连烜跟在酆王身后走进来的时候,眉头蹙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哭起来了?”岭王瞧见自家几个孩子哭得最厉害,就走了过去。 “父王,我要那个毛线猪,你让大姐把毛线猪给我。” 六七岁的男孩扑到岭王身上,哭着指向皇甫岚玉。 皇甫岚玉顿时对他怒目而视,“这是我的礼物。” “我不管,我喜欢,我就要。”男孩哭闹耍赖。 一屋子孩子,最先哭闹的就是他,闹得最狠的也是他。 薛小苒瞅着这熊孩子,再扫了眼一脸不以为然的岭王。 果然,每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一个熊家长。 “凌峻,别闹,咱们回去就让绣娘给你 做一个。”岭王妃俯身想把孩子扶起。 “我现在就要,父王,我要那个毛线猪。” 男孩却用力甩开她,抱着岭王的腿哭闹不休。 “行了,多大点事,哭什么哭,不就是个蠢猪么,今天是你岚玉生辰,不要和你大姐抢。” 岭王抬腿踢了他一下。 “不,我就要,我就要。”男孩边嚎边躺到地上打起滚来。 “……” 蠢猪?薛小苒默默朝岭王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局面太过尴尬,作为主人的酆王也跟着有些尴尬,他走到女儿身旁,低声和她商量,“要不,你把这猪给凌峻玩一下吧。” “不行。”皇甫岚玉和皇甫凌风同时拒绝。 “他每次都这样,什么东西要不到就闹,讨厌死了。” “就是,给了他,他弄坏弄脏了,还不认错。” 姐弟两同仇敌忾。 酆王摸摸鼻子,不再出声,老二家这大小子,性子实在不讨喜,也难怪孩子们都不喜欢和他玩。 连烜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薛小苒身旁。 薛小苒抿了抿唇,瞧着眼前鸡飞狗跳的情景,悄声说了一句,“早知道,我就学明月,送支普通的珠花好了。” “这事与你无关。”连烜淡淡说了一句,冷眼扫向吵闹的源头。 老 二家这几个孩子脾气大,爱吵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如非大哥亲自邀约,岚玉也懂事可爱,他是不会参加这种宴席的。 更别提让薛小苒也跟着过来了。 皇甫凌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憋红一片,岭王心烦的同时又心疼,他抱起孩子, “岚玉,要不,你把那猪给凌峻玩会儿吧,改天王叔还给你十个,好不好?” 皇甫岚玉抱着毛线猪坚决摇头,“这是县主送给我的。” 岭王的视线就落到了薛小苒身上。 “……” 真是一头毛线猪引发的血案呀,薛小苒嘴角抽了抽,矛头这是指向了她。 岭王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他瞥了眼她身旁面无表情的连烜,斟酌着开了口,“德福县主,不知你那里可还有多余的……猪?” “岭王殿下,很抱歉,因为前天才知道要来参加生辰宴,所以,毛线猪是临时赶制出来的,并没有多余的。”薛小苒神情平静,不亢不卑。 她话一出,怀里的凌峻挣扎哭闹得更厉害了,岭王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连烜抬眸,冷着一张脸朝他们走去。 抬手在孩子的脖颈上轻轻一劈,厅堂内顿时安静了。 “……!?老七,你干什么?”岭王怒喝一声。 第六百零五章 七殿下威武 四周的人群也都瞪大了眼眸看他。 “凌峻~”岭王妃更是惊呼一声扑了过来。 “再哭下去,他就要惊厥过去了。” 连烜指着孩子哭得发紫的嘴唇,淡淡说了一句。 众人一看,孩子果然面色惨白,嘴唇发紫。 这孩子居然为了一样物件闹腾得这么厉害,酆王妃和顺王妃互看了一眼。 “快,快叫太医。”岭王妃带着哭腔喊着。 “二哥,二嫂,让他睡一觉就好了,不过,以后最好不要太过溺爱于他了,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哭闹不休,这也是一种病。” 连烜冷冷扫了眼前的两人一眼。 被他冷冽的眼神一扫,岭王心中一凛,但更多的却是羞恼。 “老七,孩子还小,他懂得什么,你怎么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七皇弟,凌峻才七岁,他还不懂事,你怎么能和一个孩子计较呢。”岭王妃摸着孩子的脖颈哭红了双眼。 “凌风比他才大半岁。” 连烜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回了薛小苒身旁。 “……” 厅堂内,众人的视线就落在了一旁的皇甫凌风身上。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个子不高,却沉稳有度的皇甫凌风站在姐姐身前,板着一张小脸 ,很有一副,谁敢抢他姐的礼物,他就跟谁拼命的气势。 对比那个只会哭闹滚地的皇甫凌峻,差别就出来了。 一边的董明月和沙慧娘互看了一眼,眼底都露出了笑意,还是七殿下威武呀,也只有他敢这么直接怼岭王了。 岭王气得脸皮都抖动起来。 “咳,那个,二弟,把孩子放到厢房去躺着吧,我唤了太医过来给他看看,连烜是好意,他师父是裴神医,这点症状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你也别太生气了,孩子该管教的时候,还是得好好管教一下的。” 酆王打着圆场,后面两句话,也是他早就想说的话,正好借机把话说出来。 凌风和凌峻只相差半岁,凌峻看中什么东西,就整日撒泼耍赖,凌风作为哥哥,让了一次、两次、三次…… 谦让的次数数都数不清了,也难怪凌风一点都不喜欢和老二家的孩子玩。 酆王心疼自己的孩子,只是不好明着对老二说,这次老七出手,他自然是站在老七这边的。 岭王心底的羞恼阵阵涌上,他正想拂袖离去,可在瞧见老大身上那件五爪蟒袍时,一时犹如一盆凉水从头顶浇落,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酆王如今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不论是身份,还是声势,都是一天高过一天。 就连狡诈如老六,都不敢与其对上,何况是现在的他呢。 “二哥,你是该好好管教一下这小子了,上次,他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铁枝,直接敲碎了我那块双龙玉佩,那可是父皇赏给我的,可把我给心疼死了。” 皇甫连辕皱着眉头也来告状了, “我还不能揍这臭小子,不然,你们一准说他还是个孩子,和孩子计较什么,我七八岁的时候,可没有他这么不懂事。” 作为武轩帝最喜欢的小儿子,都没有骄纵到想要什么不成,就哭闹不休的程度。 他的话“啪啪”打在岭王两口子的脸上,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边上的董明月听着心里暗爽,恨不得给他鼓个掌。 “咳,好了,今天是来参加岚玉的生辰宴的,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二哥,把孩子放到厢房睡一觉也好,哭得太厉害也会伤身的。” 顺王半垂着脑袋过来劝和。 岭王借势下坡,两口子抱着孩子去了厢房,既然不能甩袖走人,这口气他只能忍着。 岭王二子二女,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剩下的庶子庶女,是所有皇子里,生养孩子最多的一个皇子,他自己也以这点 为傲。 但他在教养孩子上却并不上心,多数时候都是岭王妃在管孩子。 岭王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千般心疼,万般溺爱,于是就养成了这么一副要不到东西就哭闹不休的脾性。 没了哭闹嚎叫的凌峻,剩下的孩子们就都老实了许多。 “所以说,有一个带头坏事的孩子,就有一群跟随的孩子,没了领头哭闹的孩子,他们也就老实了。” 薛小苒用手遮着唇,小声和连烜嘀咕。 连烜嘴角微翘,低声说了句,“我去那边了,你和董明月她们待一块吧。” 赵永嘉婚期临近,没有出席宴会,酆王妃就请了董明月和沙慧娘给薛小苒作伴。 “嗯,你去吧,别随便得罪人了。”薛小苒掩着唇小声交代一句。 很明显的,刚才已经把岭王得罪狠了。 连烜却勾起一抹冷笑,老二刚才那副嘴脸,他要是不站在小苒身旁,还不知道会满嘴喷出什么粪呢。 再有下次,看不掰断他的爪子。 连烜冷着脸走到男宾宴席上坐下。 “七哥,你别生气,那臭小子以后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好鸟,有的是收拾他的时候。” 皇甫连辕凑近他悄声说话。 连烜扫了他一眼,又冷然移开 。 他哪有那么闲,和一个孩子生气,他是心烦,本来这种宴会的场合,他就很不喜欢,刚才又一阵吵闹,更是让人心浮气躁。 “咳,连烜,别生气啊,老二向来不大管孩子,孩子都让老二媳妇给惯坏了。” 瞧他脸色不怎么好,酆王赶紧给他倒了杯酒。 一旁的顺王把他们的情形瞧在眼底,半垂的眼眸有些意味不明的晦涩。 老大、老九对老七的态度,总是那么小意迎合着,那种讨好的态度就差没把人供起来了。 老七越是冷着脸,他们越是贴上去。 顺王端起酒杯,一口喝下,杯中美酒似乎也掺杂了一种苦涩的味道。 如若当年,他没有染上天花,毁了容貌,那此刻的他,定然会是另一种姿态,就算不能意气风发,也不会像这般毫无存在感。 兄弟姐妹们都把他当做空气般存在,当然,这也是他特地营造出来的形象。 顺王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喝下。 “县主,谢谢你的毛线猪,我很喜欢。” 女宾宴席上,年纪虽小却仪态端正的皇甫岚玉抱着灰扑扑的毛线猪,特地过来道谢。 一旁的皇甫凌风也跟着过来,大而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薛小苒顿觉一阵压力。 第六百零六章 不用理会 回到薛府后,薛小苒抱着连烜的胳膊诉苦。 “你那大侄子让我感觉好有愧疚感,黑亮亮的眼珠子看看毛线猪,又看看我,本来我想应承,再给他钩一个毛线猪的,可是,你那么多侄儿侄女,我应了这个,就得应那个,这……” 那么多头毛线猪,也没那么容易能钩好呀。 瞧她苦恼的样子,连烜嘴角微翘,“不用苦恼,你想送就送,不想就不送,没人会多说什么。” “真的么?不会在背后说我偏心小气什么的?” 薛小苒抬眸,一脸认真看他。 这个问题还挺重要的,以后成了亲,他那么多兄弟姐妹,要是都得一视同仁送礼物,她怕是要累死了。 “嗯,不用理会他们,除了大哥那边,适当应酬一下,旁的人你想怎样就怎样。” 把她抓着他胳膊的手握在起轻轻揉捏,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那个,顺王那一家也不用理会么?” 顺王夫妇看上去还挺低调的,今天孩子们吵闹的时候,顺王妃很快把她的孩子给哄好了。 连烜把她素白的小手慢慢拢入掌心,“他们一家也就是面上低调而已。” 这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就多了,薛小苒抬眼盯着他,压低声音,一脸紧张问道:“顺 王也有那啥,抢宝座的心思?” 瞧她紧张,连烜长臂一揽,把她拥入怀中,“心思是有的,只不过还没那个胆子,他倒不用担心,但是,也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 被人高腿长的他拥着,薛小苒的脑袋干脆抵在了他胸口,“哦,这我知道了。” “至于老二那里,就更加不用理会他们,以后他们府上所有的邀约,能推就推,不能推就来找我,我给你推掉。” 他环着她的腰,俯下脑袋在她额头上亲昵地印下一个吻。 “怎么感觉,厉王倒了以后,岭王开始嘚瑟起来了呢。”薛小苒抬头看他。 却正好把白里透红的小脸送到了他唇边。 瞧着眼前粉白粉白的面容,他的唇就自发地亲了下去。 薛小苒脸上微痒,赶紧笑着后仰,“问你话呢。” “老二向来胆大,他骨子里有蒙国人那种狂妄自大的性格,以前也一直是这样的,只不过,有老五的跋扈专横在前,他没那么显眼,现在老五倒了,他就突显出来了。” 他捏捏她粉润的脸颊,给她具体分析。 薛小苒揪住他作怪的手,朝他做了个鬼脸,“你家兄弟姐妹太多了,情况太过复杂。” “没什么好复杂的,也就是名义上的亲 戚而已。” 连烜盯着近在咫尺的红唇,喉头不禁上下移动一下,身处暖阁里,只觉着一股燥热的气息直往上涌。 他眉目半阖,顺从心意,大手探到她脑后一带,薄唇覆上了她的粉唇。 密集火热的亲吻来势汹汹,薛小苒被他揽着一直向上,不得已,她环上了他的肩头,踮起脚尖迎合他有些过于热切的索求。 连烜走出暖阁的时候,外面飘起飞雪,凛冽的寒风都没都能吹熄他身体的那股燥热。 他用力吸着冰冷的空气,心里再次把钦天监骂了一顿。 十月份明明有那么多好日子,非要把他们大婚的日期排到十二月份。 一想到这样折磨的日子,还有这么久,连烜的一张冷脸比布满乌云的天空还要阴沉。 薛小苒捂着一张燥红的脸躲在暖阁里,不去送他。 自从他回京后,对她的态度,似乎更加热切亲密,几次亲吻,一次比一次猛烈,亲得她嘴巴肿半天才消。 还在她耳边埋怨,钦天监把他们大婚的日子安排得太靠后了。 薛小苒闻言,只能面红耳赤地推开他。 哪里靠后,她还觉着太快了呢。 她去年临近冬的时候,来到这个地方,离现在也不过一年多一点时间。 放在现代 ,谁家男女朋友谈对象不得谈个两三年才谈婚论嫁。 他们两人的速度已经是很快了好么。 这话她当然不会和他说,只偷偷在盘算着,给他炖些清热去火的汤水才行。 日子眨眼过了几日,孟婉娘婚期在即,到了她添妆的日子。 井岚巷孟府在京城认识的人并不太多,亲眷就更少。 添妆这日,来添妆的女眷不算多。 薛小苒、董明月和沙慧娘三人低调而来,但是,再低调,三人的身份依旧让来给孟婉娘添妆的女眷们倒吸一口冷气。 孟家在京城内只能算是普通富商,居然能攀几位身份高贵的官宦小姐,特别是,其中还有一名县主。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三人身上。 穿着大红色黄色芙蓉花毛线褙子的孟婉娘从屋内迎了出去,一张明媚的笑颜如花灿烂。 边上有个十四五岁长相清秀的姑娘,一脸惊疑不定地跟着走过去。 “薛姐姐、董姐姐、沙小姐,你们能亲自过来实在是太感谢了。” 孟婉娘诚心致谢。 他们这样的商户,就算家资不菲,在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看来,是不屑与他们来往的。 她们能亲自过来为她添妆,已经是给了她最大的面子了。 “恭喜婉娘,大 婚将至。” 薛小苒笑着把手里的添妆礼盒递了过去。 孟婉娘抿唇一笑,面容多了几分娇羞,“多谢薛姐姐。” 她双手接过,把礼盒递给了身旁的秋雨。 董明月与沙慧娘也笑着恭贺,送上添妆礼。 四周的女眷们瞧着她们气氛融洽的交谈声,一时心思各异。 “二嫂,她真是德福县主?”一个稍显锐利的少女声音突然插了进去。 质疑的语气就有些不大礼貌了,薛小苒循声望去。 十四五岁秀气的少女,柳叶眉,内双眼,眼角稍稍往上吊,看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脾气。 孟婉娘原本巧笑倩然的脸,僵了一下,她正了正脸色,转头一脸郑重道:“司娴,不得无礼,这是皇上亲封的德福县主,快给县主行礼。” 她先头太过高兴,忘了应该要先给德福县主见礼才对。 薛小苒立了立身姿,原本她并不想摆架子的,可是呢,瞧见少女有些狐疑的眼神,她就微微沉了脸。 虽然她气势并不算强,可唬一个小姑娘,还是足够的。 “薛姐姐,她是司娴,我以后的小姑子,失礼之处,您多包涵。”孟婉娘一脸抱歉地给她们介绍。 小姑子呀,难怪了,董明月和沙慧娘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六百零七章 厚脸皮 司娴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她二哥定的这门亲事,她和母亲都是不怎么满意的。 一个黎国人,还是商人之女,怎么配得起她家二哥。 要不是父亲坚持,她娘才不想承认这门婚事呢。 虽然,孟家很有钱是真的。 司娴第一次进入孟府时,看着偌大的孟府宅院很是吃了一惊。 要知道,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地界,这样大的府宅,没有几万两银子是绝对不可能买得起的。 他父亲身为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为官多年,现在的府宅,也只是间三进的府宅而已。 他们一家老小,加上仆人把宅子挤得满满当当,她自己还得与庶出的一个妹妹同在一个小院子里住着,甭提多憋屈了。 可这孟府,东西跨院加上花园后院,至少是五进宅院,不仅宽绰气派,家具摆件也都精巧贵气,屋里的陈设一看就不便宜。 司娴沉浸在嫉妒泛酸的心态中还没回过神,就被来添妆的女客身份又给惊到了。 德福县主?是传闻中天神一样存在的七皇子的未婚妻子么? 四周的女客皆屈膝行礼,向县主问安。 司娴看着那张清丽姣好的面容,再看看她身旁那两个气质矜贵,仪态不凡的女子,最终,不大情愿地跟着行了个礼 。 薛小苒淡淡瞥了她一眼,孟婉娘有这样一个小姑子,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过得太过平静。 心中有了这样的念头,眼里就不免添了几分怜惜。 薛小苒伸手握着孟婉娘的手,叹息一声说道:“婉娘,你成亲后,和我们一道玩的时间就少了。” 孟婉娘闻言,心中甚为感动,若不是因为她的关照,他们孟家哪里会在京城那么快站稳脚跟。 回握她的手,她笑着回话:“薛姐姐,等你和七殿下大婚后,妹妹定然厚着脸皮多去拜访,到时候,您可别嫌我去得太频繁了。” “哈哈,不会,尽管去,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趣得很,你们都来,我请你们吃鸳鸯锅。” 鸳鸯锅做出来后,她还没来得及请孟婉娘吃一顿呢。 一旁的董明月和沙慧娘眼睛就亮起来,“记得还有我们哦。” 几人熟络的笑谈,让边上的人眼神都变了变。 边上的司娴眼珠在她们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视线落在了放在黑漆螺钿的高脚小几上。 她趁秋雨没注意,掀开了德福县主送的那个锦盒。 一打开,里面是闪耀着熠熠光辉的好几种首饰,发簪、耳坠、项链、戒子。 “哇~”站在四周的女客们就惊呼起来。 “哇,好漂亮的首 饰呀。” “这是什么宝石,怎么这么好看?” “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太好看了吧。” “从哪里看都有光芒闪动呢,你们看,宝石不是光滑的,好像是一面面的。” “真的耶,好像会发光一样,太漂亮了。” “……”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瞬时充斥着整间屋子。 孟婉娘面带怒气地扫视了司娴一眼,她却丝毫未觉,只顾着瞪大眼睛瞧着锦盒里闪闪耀眼的首饰。 虽然添妆礼一般都会摆出来给大家观看,可正主没开口,司娴就自己打开了,行为规矩实在让人有些不耻。 薛小苒几个互看了一眼,都对孟婉娘这个小姑子没有什么好感。 这种时候,孟婉娘也不好对司娴发脾气,只能忍着怒气,与众人一道欣赏这别致的添妆礼。 在知道,这是金刚石做的首饰后,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不断有人询问首饰的出处,薛小苒笑而不语。 金刚石切割不易,今日送出这几样首饰已经是林老工匠他们赶了好些天的成果。 一时半会想要推广开来,还有些难度。 她干脆故作神秘,一言不发好了。 “婉娘,我记得你的手指和我差不多,这戒指你试试看,这是一对的,一个是你的,一个是你相公的。 ” 她话一落,周围的女客们神情都有些异样。 薛小苒知道,这时期的男子是很少戴戒指的,有些男子会带扳指,戴戒指的男子确实不多。 她也不多解释,拿起镶钻金戒指,给孟婉娘的无名指戴上。 白皙纤柔的手指上,闪着莹莹光辉的金刚石显得格外迷人璀璨。 “真好看。”沙慧娘感叹一句。 董明月也跟着点头,是真的很好看,像她这样不喜欢戴首饰的人看着都有些心动。 孟婉娘把手举高,透亮闪耀的金刚石戒指,把她眼眸都闪出了一片碎芒。 “这是一对的,成亲那日,你可以给你相公戴上。”薛小苒朝她眨眨眼,“以后他要是不戴了,可以拿去改一改款式。” 她只是做个提议,没想着要改变什么。 孟婉娘笑着点头,“薛姐姐,我知道,谢谢您了。” 她其实更想问金刚石切割的问题,不过,现在不是好时候。 边上的司娴偷偷拿起了另一枚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不出意料的,大了。 但是那种闪耀的碎芒却让她舍不得取下。 “二嫂,我二哥可不喜欢戴什么戒指,你看,要不把这个戒指改改,给我戴吧。” 她摸着上面晶莹的宝石,越看越不舍得放开。 “……” 她话一落,整个屋子的人都看向她。 对还没过门的嫂子,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索要财物,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薛小苒看了眼沉下脸的孟婉娘。 “司娴,这是德福县主送给我的添妆礼。”孟婉娘加重了语气,知道这个司娴是个贪心的,没想到还是个厚脸皮的, “你要是真的喜欢,以后有机会我可以给你买一个,但是,这个你不可以动。” 她伸出手,一脸严肃。 司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她没想到,孟婉娘会这么直接拒绝。 不过是个商人之女,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呀,她咬牙暗骂。 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真的骂出口,只得取下戒指,用力塞回她的手上。 神情那叫一个忿忿。 围观的女客心中都替孟婉娘摇头,有这样一个小姑子,她以后的日子是真不好过了。 孟婉娘却不以为意,小心放好一对戒指,把锦盒盖好,然后笑盈盈地打开另外的锦盒, 里面是一套精致贵气的红宝石头面,一群人又是一阵哗然,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 气氛变得轻松活跃许多,薛小苒瞧着长袖善舞,笑容明艳的孟婉娘,觉着她们根本不用替她担忧,以她的能耐,对付一个刁蛮小姑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六百零八章 感同身受 孟婉娘送她们出府的时候,董明月就忍不住和她嘀咕起她那小姑子。 “董姐姐放心,我应付得了。”孟婉娘笑着向她道谢。 从前,她大哥经常要出门行商,商行里很多事情都是她在帮着处理,见识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这种贪心却没有什么城府的小姑娘,其实不难对付。 “嫁一个人,等于嫁给了一个家庭,这些都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 薛小苒突然有些庆幸,她即将要嫁的是一个皇子,不是为了别的,单就说公婆妯娌之间的相处,就能省下不少心,至少不用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的磨合着。 她可听说了,这时期不少婆婆都喜欢磋磨儿媳,每日晨昏定省,端茶奉水,立规矩什么的。 还有些家庭,一家子吃饭,儿媳妇不能上桌,立在边上夹菜舀饭,服侍完婆婆吃饭,才轮到她吃。 薛小苒听说的时候,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瘆得慌。 当然,皇家内部的错综复杂,勾心斗角又是另一种操心。 一旁的董明月哼唧两声,“所以说嘛,成亲干嘛呢,一直不成亲赖在家里多好。” 她的话,引来一众人等地瞥视。 “那也得你爹娘兄弟同意才成呀。”沙慧娘最近深受亲 事的烦扰。 董将军一家对董明月放任的态度,让沙慧娘羡慕不已。 “我爹和大哥二哥肯定能同意,就是我娘不行,一天天老在我耳根叨叨,烦死了。” 董明月蹙眉,学着她娘嫌弃的口吻, “过了年你就十八了,十八的姑娘还没定亲,你让娘如何出门见人,如何面对亲族友人。” 沙慧娘立时感同身受,她有些泪汪汪地握住董明月的手,“你娘和我娘说话的口吻真是一模一样。” 董明月就撇着嘴,“瞧着吧,等参加完郡主和小苒的婚宴,我娘又要发疯了。” 沙慧娘就是一哆嗦,她能想象出,母亲参加完婚宴后,那张阴沉的面容。 顿时,一张脸就欲哭无泪地耷拉了下来。 “……” 瞧着两个惨遭催婚的姑娘,薛小苒和孟婉娘无奈地互看了一眼。 这样的情况,她们两人也无能为力。 薛小苒和孟婉娘是外地人,对于京城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的,京城各家的公子小姐都认不全几个。 挥别了孟婉娘,薛小苒想去千丝坊看看。 董明月和沙慧娘也要跟着去,反正都出门了,早早回去可能还要挨骂,还不如跟着她到处逛逛呢。 马车就驶向了延寿西街。 天气寒冷,但没 有下雪,街上的行人还不少。 千丝坊内也有几个来买毛线袜的女客。 自从让石惠心把钩毛线袜子的活计,分摊到那些捕快娘子的手里后,店铺里的毛线袜子开始囤了点货源,不再是每天就几双现袜摆在柜台上。 所以,买袜子的客人也多了不少,连带着手套、围巾、披肩也售出不少,帽子反倒成了最卖不动的物件,只偶尔有些年纪大的妇人会买上几顶。 薛小苒仔细观察分析过原因,大约是因为,戴帽子不大符合这个时期的审美观,特别是年轻的姑娘小伙,都不乐意在脑袋上戴这种相对比较紧实的毛线帽子。 反倒是一些老式的冠、皮帽、毡帽等,会经常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最终总结,还是得有个适应的过程,以及引领新事物的开拓者。 薛小苒想了想,把俞掌柜叫来商量了一会儿。 等她们再走到大堂的时候,伙计脑袋上的帽子都换成了深色的毛线帽,石惠心和方圆圆也戴上了俏丽鲜嫩的浅色毛线帽。 程娘子年纪大些,选择了一顶浅灰色沉稳的毛线帽。 而俞掌柜则戴了顶深灰色老沉的毛线帽。 董明月和沙慧娘瞧着顿时忍俊不禁。 “小苒,虽然这个法子是挺不错 ,可是,俞掌柜的脸那么圆,戴上一顶灰色帽子,也太搞笑了些。” “不会啊,挺可爱的,他浑身圆乎乎的,像不像一头憨傻可爱的熊。” 薛小苒瞧着弥勒佛般圆润的俞掌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沙慧娘闻言也跟着掩唇偷笑。 俞掌柜心态好,同样一脸笑呵呵。 薛小苒就想到了一种小熊帽子,她跑到隔间找程娘子,和她说起小熊帽的款式。 正说得起劲,石惠心的声音从隔间外传来,“魏老夫人,您来了,快进来坐,外面这么冷,您怎么也跑出来了。” 石惠心朝魏老夫人咧嘴一笑,这个老夫人最近来得挺勤的,织毛线的手艺是突飞猛进,基本的针法几乎都已经学全了。 她买的毛线也多,一开始是买羊毛线和棉毛线,后来,也添置了很多麻毛线,说是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也开始跟着她学习织毛线了。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可高兴了,甚至带了几分得意之色。 石惠心自然能理解她的心里。 一开始,她教隔壁那些嫂子婶子们,也是这种有些得意的心态。 许是因为说得来,魏老夫人对石惠心还挺不错,经常过来的时候,会带些点心果脯给她们吃。 一来二去,和千丝坊 的众人都混熟了。 边上与董明月正说着话的沙慧娘瞅见了魏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拉着董明月上前问好。 魏老夫人瞧见两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是董将军家的千金吧。” 个子真高,长得也俊,魏老夫人眯着眼不着痕迹的打量。 “魏老夫人好,我爹是董骏。”董明月也认出了魏老夫人。 “哎,好、好、好,不愧是将门虎女,很有你父亲的风范。”魏老夫人看着她大大方方的仪态,眼睛笑得更弯了些。 “嘿嘿,老夫人,您这话可别在我娘跟前说,她最不喜欢别人说我像我爹了。”董明月嘿嘿一笑。 魏老夫人微愣,“为何?” “我娘说,我爹大老粗把我教坏了,没有一点姑娘家的娇柔矜持,不准我像他。”董明月耸耸肩。 一旁的沙慧娘掩唇轻笑。 魏老夫人顿时失笑。 这董骏家的姑娘还真有意思。 不过,她又瞟了眼,边上用丝帕掩着唇,笑得眉眼弯弯的娇小姑娘。 对比大咧咧的董明月,沙慧娘确实淑女多了。 她那冷眉冷眼的儿子,应该比较喜欢温柔娇小的姑娘家吧。 瞧着比她高了快一个头的董明月,魏老夫人默默地伸手摸了摸仰得有些发酸的脖子。 第六百零九章 不能小瞧她 薛小苒听到外面的交谈声,从隔间探出了头。 “魏老夫人,您来了。” 她上前行了个晚辈礼。 “县主客气了,难得瞧见你到店里来呀。”魏老夫人瞧着她行晚辈礼,眼眸露出几分笑意。 “天气太冷,如果没什么事情,就不想出门了。”薛小苒朝她笑笑。 魏老夫人就爽朗地笑了起来,“县主不是北地人,可能还不清楚,现在可不是京城最冷的时候。” “就是,还没到大雪纷飞的时候呢。”董明月就朝薛小苒挑了挑眉, “我说去跑马场玩,你硬说冷,再过一阵子,滴水成冰的时候,你岂不是天天都不出门了。” 薛小苒就假装抖了一下,把身旁的沙慧娘环抱住,“小姐姐,不是每个姑娘都似你这般身强体壮的,请体谅一下身娇体弱的我们。” 沙慧娘憋笑,配合着她做出娇怯模样。 三人笑闹成一团。 魏老夫人一双略显沧桑的眼眸在三人身上来回转动。 半个时辰后,三人把魏老夫人送出大堂外。 看着魏府的马车渐渐驶离,董明月有些郁闷,“往年也没见魏老夫人要做寿呀?” 魏老夫人离去前,邀请三人去参加她的寿宴。 “是啊 ,这些年魏府一直很低调,不仅很少参加别府的宴席,他们府上也极少举办宴席,今年倒是有些反常了。” 想起魏冥那张面无表情的容颜,沙慧娘抿了抿嘴。 薛小苒搓着手,哈着气,表情也有些耷拉着。 又是生辰宴,这一年到头参加各种生辰宴席的次数怕是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喜欢过生日呢,从不打算过生日的薛小苒颇为费解。 “去参加寿宴也就算了,可还得为贺寿礼费心思。”董明月同样烦躁,每次参加这种宴席,送什么礼是最麻烦的一件事,轻了重了都不合适。 薛小苒和沙慧娘也皱起了眉头。 三人互看一眼,垂着脑袋往大堂里走。 七皇子府内,金黄的琉璃瓦上散落着薄薄积雪。 庭院中深绿色的松柏上不时有白雪掉落。 书房内,连烜一袭月白锦袍立在书案前。 冷三半垂着一张平淡的脸在回话。 “……潘雯在两年多前进入古府,一进府就在六皇子妃的院子当了洒扫丫鬟,后来被六皇子妃指给了一个叫蒙有福的管事,六皇子妃成亲后,他们成了陪房,一起去了六皇子府,潘雯如今怀着八个月身孕 ,去了六皇子府后,从来没出过府。” 不论是古府还是六皇子府,古沐瑶都把潘雯隐藏得很深,还安排了专人看守,从不让她出府,冷三费了好些天,才查到了潘雯的事情。 连烜眼眸半阖,目光落在书案上雅致精美的紫金釉笔洗上。 果然是她。 这女人,从二年多前,就开始算计他。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烜眉目冷然,除了去边境前,她跑去跟他表明心意,他没有回应她之外,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 难道,仅仅因为他没回应她的心意,她就怀恨在心,开始策划要报复他? 这理由实在太过牵强,连烜当然不会觉着事情有那么简单。 古沐瑶身上古怪之处不少,连烜把前后的事情在脑海里捋顺一遍。 “去古沐瑶好好查一遍,特别查一下近几年的事情。” 他凯旋回京,她再次跑去跟他表明了钦慕之情,暗地里却攀上了皇贵妃,策反了冷一,给他下了毒。 这些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闺阁女子能做得到的事情。 她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当上六皇子妃? 这女人实在让人看不透。 冷三应下。 “去吧,把方魁叫进来。” 冷三行礼退出书房后,方魁带着一阵冷风走进温暖如春的书房里。 “阿嚏”一冷一热刺激下,他突然就打了个喷嚏,顿时脸上就尴尬了。 连烜睨了他一眼,“有没有查到古亦衡的踪迹?” “回殿下,没有,出了京城后,古亦衡整个像消失了一般,查了好几个方向都没有消息。” 方魁揉揉鼻子回答道,“很有可能是冷一带着他潜逃出去了。” 这种潜匿手段应该是冷一出手了。 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一眼的含义可就有些复杂了。 方魁古铜色的老脸微红。 他在隐匿追踪方面也是下过苦功夫钻研的,可是,比起冷一,还是差上一截。 “古亦衡的事情先放一边,顾袁山那里怎么样了?”连烜沉吟一会儿问道。 说起顾袁山,方魁的精神就是一振。 “顾袁山养外室的事情,被顾夫人知道以后,大闹了一场,顾夫人领着人把外室捉了起来,还把顾袁山打得鼻青脸肿,所以,今早顾袁山请假没有上早朝。” 查清顾袁山因何被古沐瑶胁迫后,连烜就让人把消息偷偷透露给了顾夫人。 把事情摊开了,所谓的把柄,也就不是把柄了。 顾袁山后 院起火,倒了大霉,古沐瑶想再用这件事情要挟于他,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仅如此,告密的信笺还模仿了女子的笔迹与口吻,把矛头引向古沐瑶。 狡猾如顾袁山,也许理智上相信古沐瑶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但心里也会对古沐瑶怀疑记恨,对上老六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至少,老六想拉拢顾袁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连烜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 古沐瑶那女人,能耐不小,连顾袁山藏得那么隐秘的秘密都能寻得到,当真是不能小瞧了她。 古沐瑶收到顾袁山被打的消息时,脸色一片铁青。 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原本还想,用这事把顾袁山拉到六皇子的阵营里,可转眼,事情就被爆出来了。 “殿下呢?”她咬牙切齿,多好的一颗棋子,就这么废掉了。 云英瞧着她阴沉的面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回皇子妃,殿下在华清院那边。” 古沐瑶抬眸,眸中迸射出阴冷的寒意。 又是苏灵那个贱人。 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六皇子拢过去,魅力之大,让旁的嫔妾如今几乎都成了摆设。 “去,把殿下找来,说有急事找他。” 云英急匆匆而去。 第六百一十章 先让她得意几天 六皇子与苏灵正在炕上耳鬓厮磨。 华清院没有地龙,屋内燃着两盆炭火,可都不及炕上暖和。 屋角的香炉香烟袅袅,馥郁魅惑的香味飘散在四周。 “殿下,妾身想出府去瞧瞧爹娘兄弟,可是,姐姐说,于理不合。” 苏灵穿着轻薄的纱衣,面色带着几分绯红,她偎在六皇子身侧。 “殿下~”苏灵却是娇嗔着。 “这事,确实于理不合。” 进了府的妾室,是不能随意出府的,古沐瑶这么说没毛病。 “可是,殿下,妾身的父母兄弟到京城后,妾身都没能见他们一面呢。”苏灵轻柔地推搡着他,娇美的面上尽是委屈轻愁。 苏灵也没想到,进入皇子府后,出一趟门,是如此不容易。 没有皇子妃的同意,她连二门都迈不出去。 六皇子被她看似推搡,实则擦蹭的动作弄得浑身冒火,他有些急切,眼前的美人儿却是不肯配合, “好了,好了,下次我带你出去,行了吧。” 苏灵顿时眼睛一亮,粉臂环上他的脖颈间,“殿下,您可不能忘了哦~” 尾音拖得又娇又柔,柔媚的眼眸像长了钩子般,直把六皇子激得腰背一麻。 守 在屋外的婆子,突然大声回禀: “殿下,云英姑娘求见。” 六皇子的动作立时僵住,他羞恼地瞪向声音来源处,“什么事情?” 一截藕臂缠上了他肩头,苏灵噘着红嘴,表达不满。 “殿下,皇子妃有急事唤您。” 急事?六皇子燥热的身躯似被一盆冷水浇透。 古沐瑶不是个不识大体,满口空话的女人,说有急事,定然是真的有急事。 他昨夜喝多了,早上起来头疼得厉害,干脆就告假一日,难道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六皇子急忙起身整理衣裳。 “殿下~”苏灵咬着下唇,有些委屈,但也伸出手帮着他整理衣饰,“既然是姐姐有急事唤您,您就过去看看吧。” 一副识大体模样,暗地里却把古沐瑶骂个狗血淋头。 这已经是第几次从她院子里把殿下叫走了。 “灵儿乖,等正事办完,我再过来了。”六皇子亲了她一下,急匆匆下了炕。 把人送出房门外后,苏灵的一张脸阴沉得像天边的黑云。 真是白瞎了她新配置的合欢香,苏灵转身回屋内,看着香炉里氤氲袅袅的香烟,身躯还有些娇软,“把香掐了,剩下的收好 。” 好在,也算得了六皇子一个承诺,不枉她花费高价调制了催情香。 “是。”边上的冬梅闻着甜腻馥郁的香气,脸颊也有些绯红,忙走到香炉跟前。 六皇子脚下有些虚软地去了正院。 古沐瑶瞧他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什么酒后头疼,所以告假休息,结果,休息到女人床榻上去了。 “沐瑶,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六皇子走到她身旁。 一股浓香馥郁的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开来,古沐瑶眉头一蹙,正想开口,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反胃。 她立时捂着嘴冲到了净房里呕吐起来。 听着她阵阵反胃的呕吐声,六皇子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这是什么意思?嫌他身上有脂粉味? 外间立着的云英和琴香却又惊又喜地跑去了净房。 好半响,古沐瑶止住呕吐,漱口净手走出净房。 “小姐,您这个月的月信没来。”云英一心急,习惯性唤回了从前的称呼。 古沐瑶一愣之后,脸上浮现狂喜之色。 一旁喝着茶的六皇子闻言,回过神后,差点一口茶喷了出去。 “咳咳,这是真的?”他被呛了两声,表情同样 又惊又喜。 一个皇子,膝下子嗣的多寡是十分重要的环节,想要得到朝臣的支持,子嗣丰沛定然比没有子嗣的皇子更多一份保障。 特别是嫡子。 所以,古沐瑶要是有孕,暗地支持他的官员也会对他多添几分信心。 古沐瑶摸着腹部,有些不确定,她的月信是推后了好些天,可是,往日也有过这种状况,她不敢肯定。 “快,去寻太医来。”六皇子立即指挥琴香。 他上前把古沐瑶扶到矮榻上坐下。 难得他如此体贴爱护,古沐瑶心中甜蜜,但他靠近后,身上那股甜腻的气味让她胸口又是一阵翻腾。 瞧着她又捂唇跑到了净房呕吐,六皇子的脸青白交错,苏灵屋里的熏香似乎重了些。 “我换身衣裳。” 等到太医过来,确定是喜脉后,六皇子和古沐瑶皆大喜过望。 一番折腾,等古沐瑶想起顾袁山的事情,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六皇子听完,脸色黑了黑,“这事,十有八九是老二干的,顾袁山提前行刑的事情,他还特地跑到父皇跟前告状,暗地里肯定更不服气,所以,直接把事情捅了出来。” 古沐瑶闻言,蹙起了眉头,“ 也可能是七皇子那边动的手脚。” 六皇子黑着脸想了想,“老七应该不知道,你哥被掉包了吧。” 古沐瑶却觉着是七皇子那边干的。 两夫妻脸色不愉,“行了,顾袁山本来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棋子废了就废了吧,你现在的头等大事,是好好安胎,生个大胖小子。” 六皇子的手就抚上她平坦的腹部。 古沐瑶就放柔了表情点头。 六皇子妃有孕的消息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毕竟几个皇子膝下都有各自的子嗣。 最为高兴的,当然是后宫的贤妃,得到消息后,就给六皇子府送去各自补品。 帝后的例行赏赐也跟着搬进了六皇子府。 苏灵跟着一群嫔妾跪迎赏赐时才知道,古沐瑶有孕的消息。 回到华清院后,她当即变了脸色。 古沐瑶本来的姿态就端得高高的,要是有了嫡子,她们这些嫔妾不就更让她随意搓圆捏扁了么? 想起每次行房后,被盯着喝下去的避子汤,苏灵眼眸里就闪过一抹利芒。 凭什么你能有孕,我却要喝避子汤。 要有大家有,要没有大家就一道没有好了。 苏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暂且,先让她得意几天。 第六百一十一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 古沐瑶有孕的消息在几个皇子间,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几个年纪长的皇子,除了被关押在宗人府的厉王外,皆都儿女双全。 六皇子妃生男生女对他们影响不大。 武轩帝也没有特别喜欢哪个皇孙,所以他们没必要太过紧张。 而且,现在才怀上,谁知道会不会平安生产。 生出来是男是女也不一定。 就算是男婴,能不能健康长大,也是未知数。 “古沐瑶有了身孕,是不是就能安生些了?” 薛小苒盘腿坐在炕桌边上,手里拿着柳炭笔在勾画一枚胸针。 连烜库房里有一块浅绿色的金刚石,她准备让林老工匠切割成椭圆形制成胸针,送给魏老夫人的贺寿礼。 她勾勾画画,画出一个首饰的图案,连烜瞧着还挺有趣。 “不出门并不代表她不作妖。”连烜随口应答。 薛小苒瞟了他一眼,“那也是,她动动嘴皮子就能折腾出各种花样。” 连烜伸手捏捏她的脸颊,“这么瞧我是什么意思?” 薛小苒用柳炭笔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我是觉着,她有些古怪。” 小白花当年引得连烜都对她动了心思,她那样敏锐的女 人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就是这样,她依旧选择了下毒祸害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薛小苒可不觉得六皇子本身有那么大的魅力,长相没连烜帅,本事没连烜高,武技就更不用说了。 虽说身份上是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可几率又不是很高。 当时的连烜五战连胜,凯旋而归,风头一时无两,小白花依旧放弃了他,选择了六皇子。 实在太古怪了,她就能肯定六皇子一定能继承大统么?凭什么呀? 她嘟囔着,继续勾画胸针。 连烜眼眸微微眯起,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但现在,还查不出什么古怪的地方。 “这样也好,省得以后出门老遇上她。”薛小苒笑笑。 “遇上了就遇上,怕她干嘛。”连烜伸出手指,把她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露出洁白莹润的耳垂。 “不是怕她,是不想招惹麻烦。”薛小苒转头朝他皱皱鼻子。 “没事,惹麻烦也不怕,我给你撑腰。”连烜抚上她的晶莹的耳垂。 薛小苒就朝他咧嘴一笑,“收到,以后惹了麻烦,你可得负责善后。” 连烜俯身就在她唇畔上亲了一口。 薛小苒赶紧托着他的下 巴推开,“不许缠着我。” 给他缠上,这胸针也不用画了。 连烜嘴角往下弯,气压有些低。 薛小苒抿嘴轻笑,挠了挠他毛刺刺的下巴,“乖乖的,我得赶紧画出来,让林老工匠弄好。” 连烜被她一声“乖乖的”弄得好气又好笑,低气压转升了起来,他支起胳膊撑在炕桌上。 “魏府不去也没事。” 薛小苒闻言楞了一下,“你和魏冥不和?” 连烜摇头,“魏冥是锦衣卫首领,虽然只是正三品官员,可他直接对父皇负责,权利很大,普通官员轻易不敢得罪他,我与他交情不深,但也没有利益冲突。” “那我得去一趟呀,魏老夫人都亲自邀请了,不去岂不是得罪人了,听说魏冥家里,只有这么一个老母亲,肯定是个护短的,得罪了魏老夫人不就等于得罪他了么,我可不能给你树立这么一个凶悍的敌人。” 薛小苒继续勾画胸针,嘴里叨咕着, “而且,魏老夫人性格还挺有趣的,嗓门挺大,动作利索,性格也直爽,不难相处,她还是我的大客户,与她打好关系,对你和魏冥的关系也有帮助。” 瞧她絮絮叨叨地替 他着想,连烜就觉着她很可爱,俯身又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 “哎。”冷不丁被他亲一下,薛小苒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她就嗔了他一眼。 他最近对她,真的有些黏糊起来,总是动不动就亲亲她,抱抱她,或者盯着她。 有时候,把她瞧着都不好意思起来。 “咳,这位郎君,请维护好你高冷的形象,亲亲、抱抱、举高高这种宠溺的动作,不适合出现在你身上。” 薛小苒红着脸颊,一本正经训话。 已经很习惯,从她嘴里蹦出各种新鲜词汇的连烜,就挑了挑眉。 “为什么不适合?” “嗯哼,你是高冷孤傲的战地野狼,不是黏糊爱腻人的小奶狗。” 薛小苒憋着笑。 “……” 战地野狼?小奶狗?什么乱七八糟的。 连烜嘴角下弯,伸手把她整个人捉入怀中,“不喜欢我宠着你?”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抵在了她额头上。 薛小苒被他禁锢在怀中,亲昵的姿态让她脸颊绯红,“不是啦,你都没听明白人家的意思。” 她想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可他手臂像铁箍似的,她根本弄不动他。 挣扎了好一会儿,汗珠都 出来了,他依旧臭着脸不动弹。 然后…… “亲亲。”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抱抱。”把她用力揽入怀中。 “举高高。”犹豫了一下,干脆把她公主抱抱起,还颠了几下。 说他不适合这种宠溺的动作,他还非做给她瞧不可。 薛小苒惊楞之余就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整个人软成一团窝在他怀里。 半响,笑得腮帮子都酸起来的她贴着他的下巴处轻喘。 “你还是我认识的连烜么?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了?我那高冷孤傲的霸道郎君呢?去哪了?” 薛小苒摸着他的脸颊,笑到合不拢嘴。 连烜瞧她笑得气喘吁吁,眼眸里同样闪动着笑意,捏着她的脸颊说了句,“调皮。” 寒冷的冬夜,两人笑着闹着,额上竟都冒出了细汗。 薛小苒好不容易挣脱他的怀抱,找出素帕擦了擦汗后,折过一面,又帮他擦了一下。 “别闹,你瞧,没法完成了。”薛小苒特地离他远了一些,把宣纸也挪了过去。 “你很喜欢金刚石?” 她已经让林工匠做了好几套金刚石首饰了。 “切割成多面的金刚石超级漂亮的。”薛小苒画着样子。 第六百一十二章 掩目捕雀 “喜欢什么颜色的?我让人去寻。” 看她认真勾画的样子,连烜眼角柔和了下来。 “嗯嗯,都好看,透明、红色、蓝色、紫色、绿色那些,只要没有杂质,切割出来都很好看。”薛小苒手里不停勾勾画画, “也不用特地寻了,你库房里都有好多呢,红姑说,让林老工匠做两套头面就差不多了,我就一颗脑袋,哪里戴得了那么多首饰。” 薛府的库房里,已经摆满了各色新制的头面、衣裙,薛小苒就去瞧过一次,都觉着眼晕。 “没事,寻来留着,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难得她喜欢,连烜当然要让人多添置一些。 薛小苒抬头就朝他甜甜一笑,“行吧,听说金刚石比红宝石蓝宝石那些还要便宜,囤一些用来做彩色弹珠也可以。” 干脆用一些品相不大好的金刚石做一副跳棋好了,这大概会是史上最贵最奢侈的跳棋了。 薛小苒这么一想,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做弹珠?连烜挑眉,为何突然又笑起来。 瞧着她笑弯的眼角,连烜的心情不由也飞扬起来。 不论拿来做什么,只要她高兴就好。 日子很快到了二十二日,孟婉娘出阁的日子。 薛小苒她们没去参加婚宴。 像董明月和沙慧娘这样的身份,能去给孟婉娘添妆,也是看在薛小苒的份上才去的,要不然,以她们的交情,派个婆子去送礼,就已经是很给孟婉娘面子的了。 连烜没让薛小苒去。 过犹不及,以她的身份过去,不仅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还会被宾客围观揣测。 薛小苒本身也没那么想去,除了孟婉娘,她谁也不认识,去了只有不自在。 不过,她们没去,却有一个身份更加尊贵的人去了。 皇甫连辕加入了孟丞泽送亲的队伍中。 他本来是悄悄跟着去凑凑热闹的,可就那么巧,吏部侍郎去参加司府的婚宴,一眼瞧见了送亲队伍里的九皇子。 他当时就吓得跪地请安。 就这样,九皇子去司家送亲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半天传遍了整个京城。 甚至传到了武轩帝的耳朵里,还特地把他叫去训了一顿。 “哈哈,谁让你去的时候,不懂得乔装一下,就这么大喇喇过去。” 薛小苒指着皇甫连辕一阵笑。 他那么高的个子,还有那么显眼的皇族贵气,不换身装扮,明显会被人揪出来。 皇甫连辕摸摸鼻子,很是气愤, “谁知道 吏部侍郎那老头眼神这么厉害,我躲在人群里,他居然老远就瞧见了我,还傻不隆冬的跪地高喊,我都快给他气死了,害我被父皇骂了一顿。” 他最近常常跑去孟府看马驹,与孟丞泽混得称兄道弟的,那日瞧见孟丞泽送孟婉娘出阁,他也跟在后面凑热闹。 结果,就闹大发了。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跑去送亲了。 来参加司家婚宴的宾客们都炸开了,没想到孟家一介商户,居然与九皇子有交情,交情好到要帮孟家送亲的程度。 此时的他们正在百味斋的三楼上。 薛小苒、董明月和沙慧娘去给永嘉郡主添妆,从郡主府出来时,就被皇甫连辕招呼到百味斋来了。 “你自己犯傻,司棱是吏部员外郎,他嫡出的儿子成亲,他的上峰能不去参加么,吏部侍郎认出你一点都不奇怪。” 董明月也跟着大笑。 “九殿下,您这么高的个子,想要隐藏在人群中,岂不是掩目捕雀。” 沙慧娘掩着唇窃笑。 众人一阵哄笑。 他们都是从小就认识的小伙伴,以前是不怎么来往,但最近接触很多,言谈举止间,也没那么多拘束感。 而且,皇甫连辕开朗好动,对待她们一向 很随和,就连内向安静的沙慧娘也能调侃他几句。 “连累殿下受到圣上的责骂,是我等的错。” 孟丞泽一脸歉然,拱手道歉。 当日的情形,也让他吓了一跳。 皇甫连辕本意是想瞧瞧普通人家的送亲迎亲是怎么一回事,结果,送亲队伍刚抵达司府大门不久,他就被吏部侍郎认出来了。 “哎,不关孟兄的事情,是我自己要去的。”皇甫连辕忙摆摆手, “其实,也没什么事,父皇就说让我别胡闹而已。” 他嬉皮笑脸和父皇解释缘由,父皇根本没生气,只是让他少胡闹些,后来还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多谢殿下那日为舍妹送亲,舍妹不便亲身来道谢,还望见谅。” 孟丞泽是真的感谢皇甫连辕的举动,他这么一闹,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孟府与九皇子关系不错,司家以后对待妹妹的态度就得多掂量掂量了。 这让孟丞泽更能安心回黎国了。 “孟兄客气了,我家闪电在你家混了那么久,我都没好好谢谢你呢。” 皇甫连辕也知道,孟丞泽不久就要离开京城回黎国了,他很有些不舍。 难得有个说得来,又大气的朋友,怎么偏偏是黎国人呢。 “九殿下, 你把我们叫来干嘛呢?”薛小苒等他们停顿后,问了一句。 她们一早去了宣平侯府,给永嘉郡主送添妆礼。 永嘉郡主作为武轩帝最疼爱的外甥女,去给她送添妆礼的女客络绎不绝。 薛小苒她们即便是早早去了,永嘉郡主也没能招呼她们太长时间。 只是在看到薛小苒送的金刚石头面时,惊呼欣喜不已,拉着她们说了一会儿后,就被一屋子的女客和礼物给淹没了。 来送添妆礼的人群里,不乏公主、郡主、县主等等身份不凡的女客,永嘉郡主都不好轻怠,只能对她们说了好几声抱歉。 薛小苒她们当然能理解,在瞧见柳凤青、罗思桐还有姜蒨那些不对付的人都来了以后,三人就偷偷找了红绸,说她们先行一步了。 结果,刚出了宣平侯府大门,皇甫连辕就从一旁跳了出来,招呼她们到百味斋来。 正好,她们也想听听他去送亲被发现的过程,也就笑着跟来了。 “七嫂,孟兄五天后要离开京城回黎国了,你们出来一趟也不方便,这不,刚好聚起来弄个践行宴嘛。” 皇甫连辕开口说道,姑娘家出门限制多,趁她们这次出门,他就一道把人都招呼过来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可惜呀 薛小苒有些吃惊,孟婉娘这才刚成亲,孟丞泽就要回去了么? 沙慧娘盯着孟丞泽那张长眉凤眸,俊美多情的脸,心中忍不住痛惜,以后也许再也瞧不到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张俊脸了。 薛小苒看向孟丞泽,“孟少主,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呀?” 时间过得还真快,感觉他才刚到京城似乎没多久,一转眼,就到了他要离开的时候了。 “是,县主,再晚些有可能路上会遇到大雪封路了。” 孟丞泽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这次到祁国,收获巨大,当初他押对了宝,寻到了七皇子和德福县主这样强有力的靠山,还借机认识了不少祁国的皇亲贵胄。 这一样样都是他们孟家宝贵的人脉,这些关系可都是他们打着灯笼都攀不上的人家。 孟丞泽清楚,想要在祁国把生意长久做下去,最重要的就是靠山与人脉。 孟家的新商铺能这么顺利开张,也多亏了他们七皇子和德福县主。 “也是哦,再往下越发冷了,而且,年底事忙,你们商行事情一定很多。” 薛小苒点点头,作为孟家商行的掌舵人,离开太久也是件不大妥当的事情。 “孟公子明年会到京城看婉娘么? ” 董明月好奇问了一句,听说孟家也只有他们两个亲兄妹,妹妹嫁得这么远,哥哥应该会担心的吧。 孟丞泽转眸看向她,如玉俊颜扬起炫目的微笑,“如果能抽出空闲,当然会过来看看。” 翩若惊鸿的容颜,凤眸轻扬,转盼多情,一张雌雄莫辩阴柔俊美的脸,端是让人移不开眼。 看着对面三张惊叹的脸,皇甫连辕有些婴儿肥的脸就沉了下来。 “咳咳!” 他用力咳了两声。 对面三双眼睛就齐齐转向了他。 “……额,那个,先叫东西吃吧,今天践行宴,孟兄这一去,没有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了,咱们今天就别分桌了,七嫂,你说好不好?” 皇甫连辕朝薛小苒眨眼睛,想让她帮忙劝说两句。 世家贵族规矩多,闺阁千金多是循规蹈矩,不喜变通,同桌吃个饭都觉着被冒犯。 还是他七嫂好,不仅聪明多智,会很多古怪好玩的事情,性格也开通明朗,没那么一板一眼的。 他七哥运气可真好。 皇甫连辕偷偷瞄了眼斜对面,眉目英气,面容明丽的董明月。 她会引起他注意,也是因为,她不像那些娇滴滴的贵族小姐们,举手投足皆是同一个 教习嬷嬷训练出来的样子。 薛小苒失笑,她当然无所谓。 不过嘛,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董明月。 董明月领会,她耸耸肩,表示没意见,两人就同时看向沙慧娘。 沙慧娘有些懵。 “慧娘,你的意思呢?”董明月挑眉问她。 沙慧娘与她们待在一起惯了,受她们影响了颇深,从前那种拘谨刻板的心疼也减轻了很多。 她看了看两人,抿嘴轻笑,“我,都可以。” 皇甫连辕就松了口气,左都御史家的小姐同意了,就好办了。 “好了,想吃什么自己点,百味斋弄出新菜单后,好些酒家也都跟着效仿了。” 皇甫连辕像主人一样招呼着她们,把摆在桌上的两份菜单给她们递过去。 薛小苒笑着接过,“百味斋生意好,同行都盯着呢。” “多亏了县主的提议,雅间里摆上了菜单,不少客人都认同用菜单的点菜方法。” 孟丞泽隔着桌子向她抱拳道谢。 “孟少主客气了,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薛小苒眉眼微弯,她的提议,他听进去了就是他的能力。 瞧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容,孟丞泽一双斜长的凤眸里闪动着细碎的光芒。 这姑娘很神秘,他 一直没能打探出她的身份和住址。 这样女子,聪慧明理,智多灵气,随便捣腾某些东西,都那么让人惊艳感叹。 不仅见识独特,眼光敏锐,还非常大方,几乎什么东西都愿意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分享。 随口一个提议,都能那么直击重点。 更特别的是,她从来都不居功,也一点没觉着她那样的行为有多与众不同。 一双黑亮的眼眸总是那般清澈透亮,笑容也是那么甜美大方。 真是,可惜呀…… 孟丞泽心里叹息一声。 饭菜端上桌,桌上气氛不错,皇甫连辕说着那日跟着去送亲的细节。 董明月与沙慧娘听得津津有味。 “过几日,你表姐成亲,濮阳府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坐得下那么多宾客呢。” 董明月就想起他表姐的婚宴。 永嘉郡主大婚,全城至少有一大半的王公贵胄,世家大户都会去参加。 皇甫连辕却摇头了,“宾客也不会太多的,濮阳大哥的脾气你是不知道,为了删减宾客的人数,还和他父母发了好几次脾气。” “还有这事?”薛小苒好奇。 濮阳轻澜的父母亲属住进濮阳府后,薛小苒因为身份问题,没敢往那边凑,她已经有一 段时间没瞧见濮阳轻澜了。 “是啊,濮阳大哥要把宾客的数量控制在一个范围内,他父母却不想得罪人,两边为这事闹了好些天。” 皇甫连辕在国子监就是混混日子打发时间,功课轻松得很,所以,空闲的时间不少,濮阳轻澜那他也没少去。 “结果呢?”董明月也好奇。 皇甫连辕对着她调皮一笑,“你猜猜?” 董明月就白了他一眼。 “毕竟是濮阳神医的父母,最后,应该会听他们的吧。” 边上的沙慧娘忍不住说了一句。 “那可不一定,濮阳神医多有性格呀,他连宁伯侯世子的位置都说扔就扔,这事十有八九还是会听濮阳神医的。” 董明月持不同意见。 有性格?瞧她一脸钦佩,皇甫连辕若有所思。 薛小苒点头附议,“表哥那脾气,硬碰硬他肯定是不会退让的。” “那,要是他娘求他呢?”沙慧娘小声问道。 她的父母做派也比较强硬,沙慧娘深有体会,有时候,她娘硬压着她干某件她不喜欢的事情时,她也抗争过,两边态度都强硬的话,她还能硬撑着。 但是,只要她娘放软姿态,用泪眼攻势,她就不行了,一准要被攻陷。 第六百一十四章 无功不受禄 “求他估计也不会妥协的,他就是个软硬不吃的臭脾气。” 薛小苒听连烜说过,当初濮阳轻澜放弃宁伯侯世子的位置时,他爹娘是不同意的,骂过打过,求过哭过,一律没用。 濮阳轻澜直接带着郁风扬潇洒地走了,之后好几年没回过晋陵祖宅。 这次要不是他大婚,双方可能还在僵持着。 “哇~”沙慧娘一脸羡慕。 态度真是坚决呀,她自己内向胆小,却最是钦佩这种,立场坚定,意志力顽强的人物了。 薛小苒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要是立场坚定,也可以做得到的。” 沙慧娘一张秀美的小脸就耷拉下来,“我不行,我爹好凶的,我娘,也有点凶。” 众人面面相觑。 “左都御史那张脸确实严肃。”皇甫连辕忍不住点头,满朝文武官员,没几个不怕他的,“我好像就没瞧见你爹笑过。” “……” 光听就知道左都御史有多严苛了,长年生活在严厉父母的阴影下,也难怪沙慧娘会养成胆小内向的性格。 瞧着沙慧娘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薛小苒能想象到她面对父母时垂头耷脑的小可怜样儿。 “别说你了,你哥对上你爹都不敢喘大气。”皇甫连辕与沙慧娘她哥也有交情 。 沙慧娘就有些赧然。 几人边吃边聊,孟丞泽趁着席间空档,请薛小苒借一步说话。 薛小苒以为他是想跟她说云想阁的事情,也没多想,就跟着他去隔壁的雅间。 雅间门敞开着,清宁守在了门外。 孟丞泽捧着一个不小的描金红木匣子放在了茶几上,瞧那分量,似乎还不轻。 薛小苒眨眨眼,他这是要干嘛? “县主,孟某即将离开京城,除了婉娘我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孟丞泽眼眸微垂,神情有些怅然。 他们两兄妹从小亲近,妹妹这番远嫁,实非他所愿。 “孟少主放心吧,婉娘比你想象中的能干多了。”薛小苒安慰一句。 孟婉娘可不是纤弱的菟丝花,她精明能干,长袖善舞,即使没有孟丞泽在身旁帮衬,相信她也会过得很好的。 孟丞泽浅浅一笑,他当然知道,婉娘如果身为男子,成就定然不在他之下。 “多谢县主,希望婉娘能担得起你这句话。” 薛小苒就哈哈一笑,“肯定担得起,你别小瞧了她。” 孟丞泽瞧着她灿若骄阳的笑脸,眼眸忍不住也跟着弯了起来。 “咳,在下也不多耽搁县主的时间了,是这样,县主那日给婉娘送了一套金刚石头面……” 两人身份所限,即使房门敞开着,也不适宜逗留太久,所以,孟丞泽就单刀直入开口了。 那套金刚石头面实在让人太过惊艳了。 金刚石有多坚硬,开首饰铺子的孟丞泽怎么可能不知道,金刚石切割成多面模样会这般璀璨明亮,让孟丞泽大吃一惊。 吃惊过后,自然就敏锐的洞察到金刚石首饰背后的商机。 他提到金刚石,薛小苒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那个呀……”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早上去宣平侯府送添妆礼的时候,永嘉郡主也问了她如何切割金刚石的问题。 当时没多想,就告诉了她,永嘉郡主名下有首饰铺子,她应该会把金刚石首饰作为新卖点。 这边要是再告诉孟丞泽,会不会不大好? “县主,我们孟家愿意用京城宝芳斋每年三成利润来换取。” 就在她犹豫间,孟丞泽开口了。 薛小苒嘴巴微张,有些窘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以前,用几张图纸套路了包包的三成利润,孟丞泽大概以为,她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利益的原因。 其实,她真没想过用这个来换取什么,毕竟,她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真正有功劳的是林老工匠他们。 孟丞泽把那个描金红木匣子打 开。 里面放着满满当当一匣子颜色各异,形状不一金刚石。 “哇,你上哪弄来这么多金刚石?”薛小苒惊呼一声,从里面拿起一块散发着晶莹红光的金刚石,“好大一颗呀。” 形状虽然有些歪歪斜斜的,但是,切割好以后肯定惊艳绝伦。 “店铺里常年收购宝石,这些金刚石质地太过坚硬,很不好打磨,所以一直保存在库房里,这些只是一部分。”孟丞泽说道。 “真好看,切割多面,嵌在发簪上一定能闪瞎一群人的眼睛,哈哈。” 薛小苒把宝石放在发髻上比划了一下。 孟丞泽眼眸微闪,“县主可以用来打造成发簪,戴上之后定然能,额,闪花一群人的眼睛。” “啊?不用、不用,我府里有金刚石。” 无功不受禄,她可不能随便接受旁人的东西,特别是男的。 连烜要是知道,那身冰冷的气压能把她冻死。 薛小苒赶紧把红色金刚石放了回去。 孟丞泽蹙眉,“县主,且不论事情谈不谈得成,这匣子金刚石本来也是要送与你的,多谢你在这段时间对舍妹,对孟家的照顾。” “不、不、不,你的谢意我收到了,但是东西你拿回去。”薛小苒态度坚决,立场分明, “切 割方法的问题,你等我回去问清楚,再给你答复,这个你拿回去。” 薛小苒把话说清楚,就转身往外,“明儿我让小厮去你们府上回话。” 她坚持不收,孟丞泽无法,只得暂时先收起。 席散,孟丞泽领着百味斋掌柜送一群人出了大堂。 “三楼雅间随时空着,欢迎你们。” 几人致谢,百味斋的位置可不好定,有他这一句话,他们真要过来,也都方便许多。 回程的路上,三个人挤到了一辆马车上。 “孟公子要走了,真可惜。”董明月轻叹一句。 两道视线盯在她脸上。 “这么好看的男子,就是静静立在那里不动,都是一道精致的景色,他一走,京城就少了一处赏心悦目的名胜风景了。” 沙慧娘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明月,你也这么觉着呀,我也感觉好痛心哦,以后,想看看美男子都没地方可看了。” “……” 这是胆小内向的姑娘说出来的话?薛小苒哑然。 “那也不至于,我们七殿下就挺好看的,还有那个魏首领长得也挺俊,你可以凑合着看看。” 董明月调侃道。 “他们都太冷了,看着让人打哆嗦。”沙慧娘拒绝。 “……” 这姑娘还真敢说,薛小苒失笑。 第六百一十五章 不配合 晚上,薛小苒盘腿坐在炕上织了半天披肩,连烜才姗姗来迟。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薛小苒放下手里的披肩下炕给他开门,她原本还在想,明天可能答复不了孟丞泽了,他就来了。 “去了一趟你表哥那里,回来晚了。” 连烜瞧她穿着单薄的夹袄就下炕,眉头一蹙,俯身直接抱起她往炕边走去。 “去表哥那里干嘛?”薛小苒揪住他披风问道。 “他和父母闹得厉害,宁伯侯请我去做说客。” 连烜把她放在炕上,自己解开石青刻丝貂毛披风扔过一边。 “啊?又为什么闹?宴请宾客的名单不都定好了么?” 薛小苒把他拉到炕上坐下。 连烜脱了长靴坐到了她身旁。 “宁伯侯府里的世子之位一直没有再立,他们夫妇想让师兄当回宁伯侯世子,师兄不肯,所以弄得很不愉快。” 他往她肩上靠了一下,这种家务事处理起来,最是麻烦不过。 “那现在怎么样了?”薛小苒摸摸他的脸,很冰很凉,又把他的手拉起,同样冷冰冰的,她就瞪着他, “你又没戴我给你织的手套?” “……出门急,忘了。” 连烜眉梢动了动,赶紧扯回手,把手放在炕上捂暖,其实,他是戴不大习惯,下意识的故意忘了。 薛小苒气鼓鼓地瞪着他,“这是第几次了?” “……咳,骑马老动着,也没那么冷,一会儿就暖和了。” 连烜表情有些不自然,赶紧转移话题,“立世子的事情没谈成,你表哥发火了,说要再闹,这婚也不用成了。” 宁伯侯夫妇知道自己儿子有多倔犟,也真的害怕,他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的就不成亲了。 他们等了多少年,才盼到大儿子成亲,相比之下,立不立世子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两口子就妥协了。 “他们不是还有小儿子么,表哥不想当世子就不当呗,非压着他当干嘛。” 薛小苒自觉站在濮阳轻澜这边。 “师兄声望高,又是嫡长子,他们对他的期望自然也高,他弟弟年岁还小。” 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那也不该这种时候闹吧,宁伯侯又不是七老八十,立世子什么时候 立不成,非得在成亲前这几日摆出来。” 薛小苒觉着有些猫腻。 连烜笑着瞥了她一眼,“不趁现在闹,以后就没机会闹了。” 薛小苒瞪大眼睛,一脸问号。 “他们成亲后,宁伯侯夫妇就要回晋陵了。”连烜手捂暖了,就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哦,他们不住京城呀。” “他们倒是想住,可师兄不许。” “啊?”薛小苒眼睛又瞪得老大,濮阳轻澜也太猛了吧,这时期,不是很注重孝道的么?他这样岂不是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样子实在可爱,连烜忍不住笑了笑,“师兄与他父母是有言在先的。” 濮阳轻澜之所以放弃宁伯侯世子之位,是因为那次宣平侯赵钧,也就是永嘉郡主的父亲,受到他的牵连,遇刺时引发了心悸去世。 行刺背后的主使者是宁伯侯的庶长子,也就是濮阳轻澜庶出的大哥。 事情查清楚后,那位庶长子虽然被处理掉了,可濮阳轻澜也因为愧对于永嘉郡主,而深深厌恶尔虞我诈的家族斗争,于是就自动 放弃了世子之位,带着小徒弟浪迹天涯好几年去了。 那时,因为这事,濮阳轻澜和家里的关系闹得非常僵。 宁伯侯也是个脾气不甚好的人,两父子的关系差点就变成了仇人。 此番,要不是濮阳轻澜大婚,需要亲人主持,他是真不想与他们和解。 但他和解的前提是有条件的,条件之一就有他们不能与他同住在京城。 宁波侯府那边,整个家族除了濮阳轻澜,小辈中没有一个有望成材的子弟,而宁伯侯传到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宁伯侯就要被降爵了。 濮阳世家自然就会日渐式微。 这种时候,濮阳轻澜是裴神医嫡传大弟子的身份,就显现出来了。 而且,他还进宫救治了武轩帝,功绩赫赫,深得圣心。 宁伯侯如何能不心急,只要濮阳轻澜重任宁伯侯世子,以他的功劳,保住宁伯侯的爵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问题。 所以,濮阳轻澜提出了好些让他们气得牙痒痒的条件,他们也咬牙答应了。 宁伯侯想趁着濮阳轻澜没成亲前这几 日,提出让他重任世子。 濮阳轻澜却根本不配合,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宁伯侯气得跳脚,两父子差点就大打出手。 “那最后怎么办?”薛小苒听着都觉得鸡飞狗跳的。 难怪连烜过来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看,想来过程定然不怎么愉快。 “能怎么办,谁能犟得过师兄,他撂下一句那就不成亲了,把他们就都给镇住了。” 连烜想起宁伯侯夫妇那两张青红不定的脸,他忍不住把薛小苒抱入怀中笑了起来。 “哎呦,我去,表哥这也太彪悍了吧,拿婚姻大事来威胁他们,他们就同意了?”薛小苒从他怀里抬起头,瞧见他嘴角的笑意,就伸手拧了他一下。 “宁伯侯一家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师兄成亲,怎么可能不同意,师兄发起脾气来,绝不是开玩笑的。” 连烜把她调皮的手握在掌心。 “那也不能这样呀,万一他们不同意,郡主可怎么办?”薛小苒嘟囔着。 连烜就笑笑,“你表哥算好了的,他们不敢的。” “这种时候,他倒是诸葛亮了。”薛小苒也笑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你爱我么 “嘿,那宁伯侯请你去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帮他们。” 薛小苒从温着热水的暖炉上,给他倒了杯温水。 连烜喝了半杯放下,“宁伯侯觉着师兄当上宁伯侯世子,对我会比较有帮助。” “……” 有帮助?薛小苒脑袋转了一圈,睁大眼睛,“他是以为,你想要那个位置呀,啧啧,可惜他估算错了。” 她笑嘻嘻扯过他的大手,“抢那破位置干啥,多累得慌,天天关在皇城里,出一趟门都难,有钱有势也没用,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连烜墨黑的眼眸瞧着她,手指下意识反握她的手。 绝大部分人面对权利金钱的诱惑,都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而她是真的不乐意他去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金钱爱情都没有自由来得重要。” 薛小苒故意把生命改成了金钱,让他感受更强烈些。 “爱情?”连烜专注地看着她,黑眉微微上扬。 “两人之间相爱的感情,简称爱情。”薛小苒解释完,耳根有些微红。 “自由比爱情更重要?”连烜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眉头就蹙了起来。 “额,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 在他幽深如潭 的眼眸下,薛小苒有些谨慎的解释着。 “比如?”他挑眉。 “嗯,当一个人连自己的身心自由都无法保证时,爱情的意义也许就变成了枷锁,又或者,打着爱情的名义,限制对方是自由,这种时候,自由的位置就要高过爱情了。” 薛小苒用手比了个高低。 连烜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把你困在一个地方没有自由,你就会抛开爱情,选择自由是么?” 真是时时刻刻不忘提醒他,她不喜欢困在皇城了,连烜有些啼笑皆非。 “嘿嘿,这可不好说,也许,可能,也不一定。”薛小苒打着哈哈。 连烜却揪住她的两只手,把她拉近他,“这些前提,都得先有爱情,是吧?” 瞧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热气抑制不住往薛小苒脸上涌。 “嗯哼,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的。” 她想挣开他的大铁掌,可哪里挣得开。 连烜干脆把她禁锢在怀中,垂着幽深的眼眸看她,“我们之间有爱情么?” 薛小苒脸上就是火辣辣的烧得慌,她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她抬眼有些羞恼地瞪着他,“你说呢?” “两人之间相爱的感情,叫爱情,那你爱我么?” 低沉醇厚的声音在深冬的冷夜里像 杯浓烈香醇的酒,熏得得薛小苒有些晕晕乎乎的。 “我,这,额,不对呢。”薛小苒明显有些慌乱害羞, “这,应该是姑娘家问郎君的话,你别弄反了,咳,说,你爱我么?” 她厚着脸皮,压着嗓音反问他。 连烜闻言,也稍稍楞了一下,看着她的脸慎重想了想,“我先问的。” 他没上当。 薛小苒有些眼珠微转,“你没听说过,女士优先么?君子理当礼让小女子,你先回答。” 就是放到现代,“爱”也是比较郑重的词汇,含蓄的人们甚少会挂在嘴边的。 瞧她东拉西扯就是不回答,连烜眼眸微微眯着,“你不爱我?” 声音压得很低,沙哑中带着带着几分隐隐的危险,半垂的眼帘上,长长的睫毛形成一种诱惑的弧度。 这种隐约暧昧的危险,让被禁锢在他怀里的薛小苒面红耳赤。 救命呀~她不想被他生吞活剥了去,薛小苒节节败退。 最终红着脸乖乖缴械投降,“我当然爱你,不爱你怎么可能会嫁给你。” 她奋力眨着黑亮的大眼睛,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不想刺激他化身野兽,最后让自己悲催了。 为了避免刺激他,薛小苒乖顺地窝在他怀里。 熟悉安心的气息让她精神 松懈,差点就睡着了过去。 等她回过神,这才想起,和他纠缠了半天,还没进入今天的正题呢。 薛小苒把今日的事情告诉了他。 连烜的下巴懒洋洋地抵在她脑袋上,手掌扯着她的长发缓缓开口, “他愿意给,你就收着吧,孟丞泽此人还是有诚信,有气魄的,永嘉那里不是什么问题,她的心思一向不在这些上面,而且,这是你的发现,你想告诉谁都是你的权利。” “孟丞泽如果不是黎国人,你那千丝坊都可以交给他打理,省得你一天到晚记挂着跑出去。” 他用下巴在她额上戳了戳,她最近出门,基本都是为了千丝坊的事情。 薛小苒就听出了不对的地方,她抬头揪着他下巴,“我还不能出门了?” 还没成亲就限制她的自由了? “你不是怕冷么?” 他是怕她适应不了北地的寒冬。 “……” 两人思考点不在同一频率上。 “咳,这么随便就拿了宝芳斋的三成利益,总觉着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感觉。” 误会了他的意思,薛小苒赶紧又拉回话题。 连烜捏住她的手,冷哼一声,不知是表达对她的不满,还是对事的不满。 薛小苒眼珠流转,假装没听见。 “孟家恨不得让你多套些 ,和他们利益纠缠越多,孟家越是安心和高兴,他们要借助我们的地方更多。” “哦,那会不会影响你了?” “没事,孟丞泽是个有分寸,有头脑的商人,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 “嗯嗯,那我知道怎么做了。” “……” 夜深人静,灯火莹莹,两人紧挨着说话,地上的影子都聚成一团。 下炕送他出门时,薛小苒想起重点,“咦,你好狡猾,居然没回答我问题?” 连烜系着披风的手就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道:“我不都回答了么?” 薛小苒可没那么好打发了,她用力扑了过去,两手环上他紧实的腰身。 “快说,你爱不爱我?” “……” 轮到自己被追问,连烜遮掩着眼底的一丝窘迫。 爱这一字,似乎真的不容易启齿。 即便他心中早有了答案。 “哼,你不爱我?” 薛小苒抬头瞪他,用刚才的问题追击他。 “……” 追问和被追问的感觉果然是很不一样的。 连烜抿了抿薄唇,两只大手把她的脸包裹住,欺身而下,在她噘起的唇上印下一吻。 “我,当然爱你。” 一句肯定的回答,让薛小苒觉着脑海里似有烟火在绽放,如此绚烂璀璨。 仿佛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烟火。 第六百一十七章 客人来访 薛小苒一大早起床后,心情美美哒。 早起跑圈、练拳、射箭,全程都是笑咪咪的。 “阿雷,去把箭捡回来。” 射偏了箭靶,也一样高高兴兴的。 冬日胖了一圈的阿雷呲溜溜跑去捡箭。 薛小苒接过它递过来的箭,蹲下亲昵地抚摸它的脖颈表扬它。 阿雷“吱吱”叫着,听到称赞表示很高兴。 练功场上,薛小磊在练剑,乌兰花在练棍,均是舞得虎虎生风。 雷栗自己在兵器架旁提着石锁,不时看看薛小磊和乌兰花的动作。 薛小苒瞄了雷栗那个大高个一眼,心里有些惋惜。 原本还想着雷栗要是单身,配乌兰花还挺合适,结果,人家娃都能跑了。 好在,先前她没多嘴跟乌兰花叨咕这事,要不然,这种时候就该尴尬了。 薛小苒有些悻悻地揉了揉鼻子。 不过,连烜身旁有不少好儿郎,从里面找个合适的,应该还是可行的。 方魁这人与他的名字相反,为人略瘦,外形斯文,一点都不魁梧,脑筋比较灵活。 阴九偏矮偏瘦小,与乌兰花差不多高,不大喜欢说话。 冷三…… 她只见过两三次,长相比较寡淡,没什么特色,但那双眼睛透着一种诡异的阴冷,瞧着让 人脚底冒凉气。 听说,他擅长刺杀和伏击…… 还有冷五、冷七,也属于那种扔到人群中不容易认出来的长相,不丑但也不帅,就很普通的一张脸。 后来她才知道,暗卫因为身份的原因,需要长期低调潜伏,挑选的时候,会偏向平凡普通的大众脸,这样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更有利于身份上的遮掩。 “笃”的一声,箭矢射中箭靶。 薛小苒眉开眼笑,这是她今早射中的第一支箭,她现在基本十箭能射中五六箭,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兴冲冲的把今日射箭的任务完成,薛小苒姐弟俩在暖阁里吃了早饭。 趁着这空档,薛小苒就会问一问他书院里的事情。 “课业难么?” “不难。” “有没有同窗欺负你?” “没有。” “书院里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早饭一般都在诸如此类的问话中进行。 每次问薛小磊,他基本都是报喜不报忧,面上永远是平和又有些腼腆的小少年。 薛小苒知道,他是不想让她为他操心,所以,从不在她面前诉苦。 其实在书院里,还是有一些对他不大友好的同窗。 一些京城世家子弟喜欢拉帮结派,看不起非本地的学员,嘲笑 讥讽都是常事,暗地下绊子也不是没有。 不过,文松书院的名头也不是白得的,师资教育方面做得不错,校规夫子管教都很严格,薛小磊就读文松书院近两个月时间,暂时还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冲突。 课程也学得中规中矩,不算太出彩,也没有太落后,处于一种居中状态。 她也不想做一个管得太多的姐姐,所以,只要书院里没有发生太大的事情,她也装作一副相信他的样子。 当然,有时候也会偷偷找杜山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把薛小磊送出门后,薛小苒让李海去孟府传口讯。 她带着阿雷回房里,陪它敲了会儿核桃,开始招呼乌兰花练字。 两人练了大半年的字,如今毛笔字也算小有成就,至少薛小苒自己瞧着很顺眼了。 乌兰花也能认出大部分字了,但她对薛小磊学习的课本书籍却是一点也不感兴趣,薛小苒就买了些话本游记给她慢慢学。 现在的她也能勉强看完一本话本了。 练完字,薛小苒把清宁清月一起唤了过来上算术课。 “……猪圈里养了五十头猪,捉了十三头去宰杀后,又添了二十头小猪进去,请问,猪圈里共了多少头猪?” 乌兰花念完题目,嘴 角抽搐,“谁家的猪圈能养这么多头猪?” 清宁清月憋笑。 “其一这是算术题,其二你没见过不代表没人养这么多,最后,快做题。” 薛小苒坐在炕桌一边,用柳炭笔敲敲桌子,装出一副严谨肃穆的模样。 “……小王家的地里拔了七十七颗萝卜,送给邻居九颗,自己吃了八颗,请问,小王家还剩几颗萝卜?” 乌兰花继续念下一条时,嘴角一直向下撇,感觉脑壳有点疼。 最近的题目,不是萝卜就是南瓜,这是要把菜地里出产的果实轮番用上一遍么? 她蹙着眉头,开始在准备好的草稿纸上列式。 清宁清月也端正了态度,动笔算题。 薛小苒笑眯眯瞧着,拿出她织了一半的披肩。 紫红色的羊毛披肩是为了魏老夫人贺寿礼做准备的,把那颗金刚石胸针别在羊毛披肩上,优雅又气质。 老人家应该会喜欢。 薛小苒心情好,织起毛线时,嘴角也是弯着的。 等她们把手里的题目做完,薛小苒给她们打了分数后,开始讲解题目。 乌兰花扁着嘴听,这几天的算术题,她的分数总是三人中最低的一个,打击了她幼小的心灵。 午后,薛小苒吃完午饭想回屋歇午觉,却 有意外的客人来访。 “婉娘,你今天不是回门么?怎么过来了?”薛小苒吃惊之余,迎出了暖阁。 孟婉娘穿着大红色团花貂皮斗篷款款走来,梳着妇人发髻的她面如初花,娇艳动人。 发髻上那支嵌着金刚石的棱花双合长簪,走动间闪动着细碎的光芒。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清俊斯文年轻男子。 “司阆拜见德福县主。”他躬身行礼。 “薛姐姐,叨扰您了。”孟婉娘含羞带怯地迎了上去。 “司公子不用多礼,婉娘,你跟我客气什么呀,来,先进来坐吧,外面冷。” 薛小苒招呼他们进暖阁。 乌兰花奉上了热茶水,就立在了薛小苒身后。 她对孟婉娘的相公也很好奇。 “我们刚从我哥那里过来。”孟婉娘笑着说道。 薛小苒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了。 “你也真是的,这么着急干嘛,回门的日子也要为这种事情操心。”薛小苒抿着嘴对她摇头。 “主要是我哥他过几天就走了,我呢,最近出行也不是很方便。”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偷偷瞥了眼身旁安静不出声的司阆,她脸颊微微泛红,隔了一会儿才继续, “所以想把这事先定好。” 第六百一十八章 撑腰 “没事,你没空,等等就成,用不着赶这么急。”薛小苒也扫了眼有些拘谨的司阆。 孟婉娘连忙摇头,她和她哥收到小厮的口讯后,都心急着想把契约定好。 早些时候,他们还在讨论,如何能找个合适的理由,给德福县主让出三分利,可他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这次正好,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他们当然想把事情赶紧落实清楚。 “哪能耽搁您的时间呢,是吧,还是我们厚着脸皮过来吧。”孟婉娘朝她抿嘴浅笑。 边上的司阆悄悄瞟了她一眼,又赶紧收回。 薛小苒瞧着真切,觉着颇为有趣,然后,她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婉娘,我记得你说过,司公子就读于文松书院?” “是啊,薛姐姐,相公他,在书院里还遇到过令弟呢。”孟婉娘转头看了眼司阆,眼眸里尽是甜蜜幸福。 “是嘛,司公子认识小磊?”薛小苒看向司阆。 “回县主,令弟在文松书院的新生里挺有名气的,大部分书生都认识他。”司阆微微躬身回话。 “啊?小磊在书院里有名气?” 薛小苒大吃一惊,她怎么不知道? “不会吧 ,小磊的课业考核中等偏上一点,课业不算出众呀?” 孟婉娘也有些吃惊,她嫁给司阆的时间还短,并不清楚他们书院的事情。 司阆忙解释,薛小磊在新生中有名气不是因为课业的原因,而是因为半个月前的某日,九皇子溜进文松书院去找薛小磊玩。 特地让薛小磊领着他逛了一圈文松书院。 书院里世家子弟众多,不少人都认出了九皇子,惊喜之余,也瞧见了九皇子与薛小磊亲昵的态度。 于是,原本存在感并不强的薛小磊,就这样在一群新生中冒了出来。 薛小苒瞪大眼睛,这事她怎么不知道呢? “九殿下跑去找他干嘛?小磊也没跟我说起过。” 想到皇甫连辕那跳脱的性子,难道是闲着无聊,跑去的? 不应该呀,他和小磊虽然打过几次交道,可也算不上熟络呀。 薛小苒思绪有些乱。 “当时就是让令弟领着,在书院逛了一圈,然后给令弟介绍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好像还说了,以后在书院内,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去找他们。” 司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状况,他是后面听到消息才去围观的,到的时候九皇 子还在,手臂搭在薛小磊肩头,一副哥俩好模样。 四周学子看向薛小磊的眼神就都变了。 这是,给小磊撑腰去了? 可是,小磊为什么需要他撑腰? 在书院受欺负了?可没听他说起过呀? 最关键的是,杜山也没说什么呀? 薛小苒脑子有些变浆糊。 因为这事,她接过孟婉娘递过来的契约,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好不容易把契约看了清楚,这才在上面签了薛小磊的名字。 和孟家做的生意,她统统放在薛小磊那边。 名义上,只有那间毛线铺子是她的。 “明天你让你们铺子里,那个制作首饰的工匠过来,跟着林老工匠去体验一把,他就知道金刚石切割是怎么回事了。” 薛小苒送他们出府,交代好孟婉娘。 孟婉娘用笑眼遮住眼眸中闪烁的光芒,金刚石首饰定然会引起一阵风潮的。 她今日把县主送的金刚石棱花双合长簪带出来,不知惊呆了多少女子的眼睛。 就像她初次见到切割成形的金刚石时,也是那副吃惊模样。 送走了新婚的小两口,薛小苒打了个哈欠,感觉眼皮子沉重,早上起得早,中午就犯 困,她就爬上了炕上歇午觉去了。 薛小磊的事情也得等他回来才问清楚不是,所以,她去睡了个暖烘烘的午觉。 等她醒来,屋内的光线有些阴沉,揉着眼睛坐起,推开炕边的窗棂。 外面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冬日白昼短,薛小磊回到府里的时候,天空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薛小苒没急着追问,等他喝了杯热茶后,才缓缓问出了九皇子的事情。 薛小磊楞了一会儿后,才垂着脑袋说起那天的事情。 皇甫连辕之所以会去书院找他,是因为,听到国子监的同窗说,薛小磊在文松书院被人排挤,拉帮结派的世家子弟们把薛小磊排除在圈子外不说,还对他冷嘲热讽,小动作不断。 皇甫连辕听到后,一气之下就跑去了文松书院,打算给薛小磊撑腰。 “你被排挤了?”薛小苒先抓住了这点来问。 “嗯,不过,不单是我,还有好些平民子弟也被他们这样对待。”薛小磊抬眼看了她的脸色后,赶紧又道: “他们也没有做很过分的事情,我们夫子都很严格的,后来,九皇子来了一趟,他们就更不敢这样做了。” 薛小苒 围着他转悠了一圈,确定这孩子没啥大事, “王孙贵胄世家权贵的等级观念是很重的,我们原先只是普通的常人,他们就看不起这种出身,所以普通家庭考上文松书院,也受他们排挤。” 薛小磊连连点头,在文松书院待了快两个月后,他深深感受到这种阶级观念的存在。 普通学子在那些官员子弟或者世家公子面前,都生生矮了一大截。 “九皇子也是有心了。” 没想到那小子只是在同窗那里听闻到的消息,就这么积极跑到文松书院给小磊撑腰了。 “是,九皇子是个好人。”薛小磊跟着点头。 好人?想到皇甫连辕那张吊儿郎当的脸,薛小苒忍不住噗出声来。 “嗯,他们不敢来招惹你也好,那些二世祖没什么值得交往的,你以后交朋友,首先要看一个人的品质,性情,而不是他的出身,富贵。” 薛小苒摸摸他的脑袋。 薛小磊点头,“姐,我知道的。” “那你为啥不告诉我呢?”薛小苒追问。 薛小磊脸微红,垂着脑袋,“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九皇子也不让我说。” 皇甫连辕还管这些,薛小苒撇撇嘴。 第六百一十九章 道谢 薛小苒跟连烜说起这事时,他思索片刻, “文松书院作为几大书院之首,学风严谨,院规严格,世家子弟欺凌普通学子的行径肯定是有的,但也不会太过火,这种事情,最终还是得看小磊本身,只要他端正自持,态度足够强硬,他们也不敢如何的。” 这话说得没错,借助外力是一部分,薛小磊自身的态度才是关键,薛小苒点头同意。 “小九这事做得也没错,短时间内,这些混不吝的二世祖,多少都会有所顾忌。” 连烜仔细想了想,“等去参加永嘉的婚宴那日,你让小磊跟在我身旁好了。” 跟在他身旁?薛小苒楞了一下后,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是想让那些去参加喜宴的宾客们认清薛小磊与他的关系,也算是变相的给小磊撑腰。 出发点是挺好,只是…… “我们可还没成亲呢。”薛小苒忍不住提醒他。 没成亲就带着小舅子到处晃荡不大好吧。 连烜摸摸她的脑袋,“没事,你就让他跟着就行,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薛小苒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冷脸,心里嘀咕,人家也得敢说才行呀。 连烜瞧她眼珠滴流转,就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他笑 而不语,牵起她的手,说起了别的事情。 “姜澈能走路了。” 今日瞧见姜澈缓缓向他走来时,脸上那种激动喜悦和感激,很深切的感染到了连烜,让他很是触动。 “能走了?”薛小苒眼睛一亮,她好久没瞧见姜澈了,师兄那里也没消息传来,导致她差点把姜澈的事情给忘了。 “嗯,不用拐杖辅助,缓步慢行已经走得正常了,只是暂时还不能跑动。” 连烜很忙,姜澈那边他也只是隔上五天十天找时间去看看,上次去看他,他走路的时候,还有些跛行,这次是真的一点不跛了。 “那得循序渐进,经脉还没养好,不能太过着急。” 薛小苒也很高兴,姜澈手术的成功,也就意味着他们手术的前期准备工作都是对的。 其实,早在那几只做完手术后,依旧活得好好猪羊身上,就能看出具体效果了。 姜澈的成功是更添了几分信心。 “那他会不会去参加郡主的婚宴?”她可以趁机瞧瞧。 “会去的。” 师兄的婚宴,姜澈怎么可能不去呢。 “那好啊,到时候,你陪我去看看他。” 这地方男女大防还是很讲究的,她一个人跑去找姜澈,被人瞧见了 ,那可不得了了。 连烜看了她一眼,淡淡应了一句“嗯”。 到了二十八那日,天空有些阴沉,好在没有下雪。 华安街上,一大早开始鞭炮声就没停过。 整条街道都听到了宣平侯府喜庆热闹的声音。 薛小磊请了一日假,姐弟俩梳洗打扮妥当后,坐着同一辆马车往九塔巷驶去。 路过宣平侯府时,敞开的大门内外热闹熙攘,地上铺满了一层红色的碎鞭炮纸。 “迎亲的时辰还没到吧,我们是不是去得有点早了。”薛小苒朝车窗外探头探脑。 应该等迎亲的队伍来了过去更合适吧。 “咱们这里离九塔巷远,去到的时候,可能都有点晚了,人家新娘子一到场就要拜堂成亲了的。” 薛小磊今日穿了身应景的新长袄,里面是整套的羊毛衣羊毛裤,他身形比较单薄,穿这一身,也一点没显得臃肿。 薛小苒则穿了大红刻丝小金葵薄夹袄,配着茶色八幅湘裙,外面罩了件橙色貂毛斗篷。 比较特别之处是,她发髻上簪着嵌淡红色金刚石瓒凤钗,耳垂是也是同款耳坠,颜色鲜亮闪耀,轻轻晃动间都闪动着莹莹红光,亮眼又好看。 这套金刚石头面,薛小苒原 本是想留着成亲的时候戴的。 可连烜瞧过以后否决了,说是成亲当日,戴正红色的比较合适,这种淡红色的,偏浅了,他给她再寻过正红色金刚石。 薛小苒不以为意,瞧他态度坚持,她就随他的意思好了。 这次参加濮阳轻澜的喜宴,干脆就把这套头面戴出来了。 正好,可以提前把金刚石首饰预热一下。 还没到九塔巷,远远就听到了鞭炮声。 等驶到巷口时才发现,里面已经在堵路了。 各家各户的马车排着队缓缓驶向濮阳府。 就在他们排着队等候时,边上有马蹄声靠近,薛小磊往车窗外一看,“姐,九皇子来了。” 薛小苒也凑了过去,皇甫连辕骑着黑旋风踏马而来。 “七嫂。”皇甫连辕眼尖地瞧见了他们,咧嘴一笑,露出了他的招牌梨涡。 “你也过来了。”难道上面的几个皇子都要过来? “皇嫂们去宣平侯府了,我和七哥来濮阳大哥这边。”皇甫连辕解释,酆王他们不来,酆王妃她们则作为女方那边的亲戚,先去了宣平侯府。 他原本也该去那边的,可他硬是要往濮阳轻澜这边凑,说那边不够热闹,他要看新娘新郎拜天地。 薛小 苒瞟了他一眼,就抿嘴轻笑。 她懂得他的小心思。 “九殿下,文松书院书院的事情谢谢你了。” 正好,借机道谢一下。 皇甫连辕眨眨眼,转眸看了眼边上的薛小磊,薛小磊挠挠脸有些讪讪,“不是我说的,是姐姐听别人说的。” “一点小事而已,七嫂,你也太见外了。”皇甫连辕忙挥挥手。 “事无大小,该谢的还是要谢的。”薛小苒正色道,人家好心好意,她当然不能装聋作哑假装没看到。 皇甫连辕眼珠骨碌一转,“七嫂要是想谢我,要不,请我吃鸳鸯锅好了。” 最好能邀上董明月她们,他笑眯眯地眨眨眼,当然没有明说。 薛小苒哑然失笑,她居然秒懂他的意思。 “等下次小磊休沐放假吧。” 皇甫连辕眼睛就是一亮,“七嫂,说好啊,当然,光我去就有些冷清了,要不,把明月慧娘她们都叫上。” 薛小苒掩唇,“那得看她们有没有空闲了。” 她故意逗他。 皇甫连辕就瞪大眼睛,“肯定有空,冬日又没什么旁的活动,嘻冰的时节也还没到,天天窝在家里都要长蘑菇了。” 薛小苒就哈哈大乐。 说话间,他们到了濮阳府大门外。 第六百二十章 闪瞎她们的眼 薛小苒下了马车后,发髻上耳垂间闪动着的淡红色光芒,立时吸引了附近人们的视线。 皇甫连辕这才瞧清她戴的首饰。 “哇,七嫂,这是红色金刚石吧,真好看。” 薛小苒掩唇轻笑,“咳,新郎是不是已经去迎亲了?” 她移开话题,大门外迎客的忠伯躬身回答,“是的,大少爷已经出发去迎亲了,德福县主,九皇子里面请。” 忠伯招过一边的苏红和唐宇,让他们帮忙领客进去。 濮阳轻澜不喜欢府里有太多仆从,所以,这次成亲的人手远远不够,药王岭这些外门弟子也被临时召集过来帮忙。 两边都是认识的人,除却苏灵的事情,药王岭的其他人还是比较本分的。 “县主,您这边请。”苏红做了个请的姿势。 “小磊,你先跟着九皇子过去吧,自己照顾一下自己哈。”薛小苒叮嘱一句。 “七嫂放心吧,今日我带着他。”皇甫连辕一把揽过薛小磊,笑嘻嘻应承。 薛小磊脸颊微红,“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薛小苒笑着朝他们挥挥手,跟着苏红走了。 “县主这边请。”苏红恭敬地领着她前行。 薛小苒瞧了她好 几眼,“苏红,好久不见你,最近可好?” 她对苏红印象还不错,虽说是苏灵的族人,却不偏袒偏颇于苏灵,长相没有苏灵甜美,但胜在端庄自持,有分寸。 “多谢县主挂怀,我们在这里都挺好的。”苏红小心回话。 自从苏灵的事情发生后,她就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让自己保持在最低调状态。 “那个,听说苏灵的父母兄弟都到京城了?”薛小苒忍不住问了一句。 关于苏灵的事情,连烜那家伙根本不乐意回答,要不就说不知道,要不就说没关注,总之,就是不想让她多了解。 苏红快速看了她一眼,瞧见她发髻耳垂边闪动的光芒时,很是晃了一下神,“是,苏灵一家子都迁出了药王岭,以后也不许他们回去了。” 跟着她缓缓往前走,薛小苒点了点头,“那他们是什么反应?” 是抱怨因苏灵牵连被赶出药王岭?还是对苏灵能进入六皇子府感到高兴? 苏红犹豫了一下,苏灵父母被六皇子派人安置在一处一进的小院子里,给了不少银子,吃喝不愁,他们一家人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些抱怨苏灵,后来,看到屋子钱财后,态度 就转变了很多。 她的犹豫,薛小苒瞧在眼里,大致能猜出那一家人的反应,干脆换了问题,“你最近见过苏灵么?” 苏红立即摇头,“苏灵进了六皇子府后,就再没出过府了,只是偶尔会派个丫鬟去看望她爹娘兄弟。” 啧啧,还真是不出意料呀。 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要随意进出,那是妄想。 说话间,她们到了女客所在的待客厅。 厅堂里已经坐了不少夫人小姐。 薛小苒一眼瞧见了几个眼熟的人,比如,罗思桐和姜蒨。 此时的两人正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瞧见她进来时,同时瞪大了眼睛。 薛小苒扯了扯嘴角,懒得理会她们。 苏红把她领到了座位上,“县主,您先休息一下吧。” “谢谢你,苏红,你忙去吧。”薛小苒把斗篷解下,边上有小丫鬟接过去。 “县主客气了,苏红担不起。”苏红被她一句道谢给惊了一下,赶紧躬身退出去。 来到京城那么久,她也不是刚出药王岭,不谙世事的懵懂模样了。 不会天真的以为高门贵族的千金小姐,会对他们这些普通小人物平等看待,那些人的优越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德福县主虽然看起来比较平易近人,可是,也不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能攀附得起的。 苏红走后,薛小苒左右看了看,觉着自己真的来得太早了些。 眼熟的人虽然有好几个,但是,都不是平日能说得上话的。 她在左顾右盼,厅堂里的人,也都在看着她。 一是因为她的身份,二是因为她发髻上、耳垂下、脖颈间,还有手指上戴着的那令人炫目的淡红色宝石。 她那素白纤柔的手,轻轻抚上丫鬟端上来的并蒂莲青花茶盏,中指上那颗淡红色圆形宝石闪动着诱人心的细碎光芒。 捧起茶盏至她红润的唇畔,发髻上的瓒凤钗,耳垂边的垂心耳坠,脖颈上的垂心坠子,以及手指上的圆形戒指,淡红色的细碎光芒同时莹莹闪动。 真是要闪瞎她们的眼。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回响着一句话,那是什么宝石?这般璀璨夺目。 那边的姜蒨和罗思桐同样瞧得眼睛都不眨。 一个身材略显丰满的年轻妇人率先朝她走来, “德福县主。”她屈膝行礼。 薛小苒转头一看,哎呦,怎么是她? 当即楞了一下,没有立时回话。 那妇人脸色微僵,但 很快调整了笑容,“县主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李芳华,祖父是李太尉。” 薛小苒嘴角微微抽动,她当然知道这是李芳华,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而已。 “李小姐。”她微微颔首。 李芳华眼眸里却闪过一道精光。 她明明梳着夫人发髻,德福县主却称呼她为小姐。 这就意味着,她是知道自己和古亦衡和离的事情的。 也对,她是七皇子的未婚妻子,应该会比较关注经由七皇子手里办的案子。 李芳华嘴角勾起得体的笑容,“县主,我可以坐下么?” 经由了和离事件,从前骄纵刁蛮的李芳华也学会了低调平和。 古亦衡被判秋后问斩行刑后,她终于开始踏出府邸,打算慢慢回归京城交际圈。 今天是她回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重新踏入贵族交际圈。 不出意料的,她被这群女人们排斥了。 瞧见她的到来,一个个像见了鬼似的,恨不得都离她三丈外,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小姐们,脸上赤裸裸的都是嫌恶厌恶。 李芳华心中冷哼。 她从不后悔当初和离的举动,甚至无比庆幸,能在古亦衡被抓捕的前夕和离成功,没有被他牵连到。 第六百二十一章 为难女人的往往是女人 可是,这些自以为是的女人们,一个个的,都认为是她背叛了古亦衡,或者是她出卖了他。 她们甚至觉着,她就该陪着古亦衡一道被判刑问斩,才是妇人本分。 我呸! 李芳华在心里无数次暗骂。 事情没摊在她们身上,就都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娘凭什么要给那个不要脸的死男人陪葬? 他虐杀奸污平民女子,难道是她指使的么? 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好么? 如果不是她比较强横厉害,说不定她也是被虐杀的女子之一了。 她能上哪哭诉去?有谁会为她喊冤? 就因为当初她眼瞎,被那死男人骗了去,她就该陪着他下地狱么? 呸!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谁乐意陪葬谁去,反正不会是她。 就算在场的所有人都厌恶她,她也不会动摇半分,李芳华扬起了倔犟的下巴。 她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了。 “李小姐请坐。” 一句话,差点让李芳华的下巴掉地上。 居然没有拒绝她。 李芳华坐下来的时候,眼底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薛小苒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头不由叹了口气。 目光往四周一扫,附近那些女眷们的神情,果然如出 一辙,均是一脸震惊,似乎都不明白,她为何会让这种女人坐在她身旁。 果然,最会为难女人的往往都是女人。 在她们眼里,古亦衡虐杀三个平民女子远不及李芳华提出和离的举动,让她们感到震撼。 她们的认知里女人就该安分守己,温顺贤良,男人有再多的不是,她们也该忍着护着,这才是女子的本分。 “多谢县主。”李芳华的声音突然带了丝哽咽。 作为李太尉嫡出的孙女,她从小被捧着护着,所以才养成了刁蛮跋扈的性情。 当初为了嫁给古亦衡,她和家里差点闹翻,结果,嫁过去后,古亦衡渐渐露出本性,生活过得越发不如意,她自尊心作祟,从不敢和娘家人说起。 直到和离后,李太尉家才知道,她和古亦衡早就出现了隔阂,特别是这两年,吵架打架如同家常便饭,两人之间的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古亦衡也很久没宿在她房里。 知道这些后,原本对她和离的行径很不理解的家人,才渐渐开始谅解她。 可是,她父母兄弟能谅解她,嫂嫂侄子侄女们却依旧对她有很大意见。 认为家里有个和离的女子,败坏了府里的名声, 致使她们出门应酬都抬不起头。 要不是她祖父压着,她们早就想把她弄出去了。 这次,她执意要来参加永嘉郡主的婚宴,她们一致反对,为了抗议,还说她要是去的话,她们就不去。 她祖父一拍桌子,带着她就来了,留下一群脸色难看的女人们。 李芳华心里暗爽的同时,也深深叹了口气。 家里的女人们都是这种态度,可以想象外面的女人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依旧被现实戳得千疮百孔。 眼前的德福县主,笑意盈盈地请她坐下。 李芳华感动得声音都哽咽起来。 原以为自己能经受住外界异样的眼光和冷漠的对待,可实际面对时,她还是被狠狠伤到了。 此时,一个善意的眼神和笑脸,都能让她感到温暖和触动。 “李小姐,今天来得挺早呀。” 薛小苒收回扫视众人的眼眸,随意找了个话题。 “是,我和祖父来得比较早。”李芳华缓和了一下心绪,找回了平常精明利索的语调,“县主,也来得挺早的。” “对啊,好像来得太早了些,好多人还没到呢。” 薛小苒笑着耸耸肩,耳畔的垂心耳坠随着她的动 作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李芳华的眼眸就盯在上面,“县主,您这耳坠是什么宝石,怎生如此晶莹璀璨?” 四周原本看她嫌恶不屑的面孔,立即挑高了眉毛,纷纷竖起了耳朵。 她问了她们最想问的话。 薛小苒把她们的表情看在眼里,故意把戴着戒指的左手捂在了唇畔上。 白皙纤长的指头上,莹莹闪耀的红色光芒,是那般熠熠生辉。 又一次引来了众人的惊呼。 真是太好看了。 “这个呀,是金刚石哦。” 薛小苒眼波流转间,淡淡说了一句。 金刚石?厅堂内的女人们楞了一下后,开始窃窃私语。 “金刚石是什么宝石?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呀。” “我知道,那是一种很硬的宝石,很不好打磨,做出来的首饰也不大好看。” “那不对呀,你瞧瞧,县主那一套头面,我的天呀,闪得人的心都软了。” “可不是么,那只戒指戴在她手上,也太好看了。” “是啊,是啊,好好看呀。” 薛小苒捂着唇畔继续笑。 果然,大部分女人都抵挡不住钻石的诱惑。 “县主,这是您买的还是府上自己制的?” 李芳华知道金刚石,可是,她瞧过 的金刚石可没有这么闪闪动人。 “嗯,府里的工匠制的,好看么?”薛小苒笑着把戒指摘下,递了过去。 李芳华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连忙伸出两只手小心接过。 边上的女眷们立刻用羡慕嫉妒的眼神扫向她,纷纷悔恨,刚才她们怎么不早点过去跟德福县主打招呼呢。 德福县主看起来,挺平易近人的感觉,对那种女人都这么和蔼可亲,还把戒指拿给她看。 李芳华才懒得管她们是什么心理呢,她小心捻起戒指,对着光线亮的地方仔细观察。 “这是切割了很多面的圆形金刚石呀,难怪这么闪耀动人。” 李芳华从小家境优渥,对于各色宝石多少都有些研究,她一眼就瞧出了金刚石为何能闪闪动人的原因。 “李小姐眼光很好呢。”薛小苒笑笑。 这意思就是,李芳华说对了。 “县主,我可以戴戴看么?”李芳华小心提出了请求。 太得寸进尺了!周遭女子投以鄙视的眼神。 “可以呀。”薛小苒笑着点头。 这么会这样?一群女眷们心中哀嚎,看向李芳华的眼睛转为赤裸裸的羡慕和嫉妒。 李芳华笑着道谢,然后美滋滋地往手指上套。 第六百二十二章 命可真好 李芳华比从前瘦了很多,虽然身形还是有些丰腴,可指头却纤细不少,所以,戒指安稳地套进了她的无名指上。 她摊开手,白润的手指上,淡红色的金刚石随着她轻轻晃动间,闪动着无数的光芒。 实在太好看了! 附近的女眷们不由自主地朝她们的桌子靠近。 “李小姐戴着很好看呢,这种金刚石非常坚硬,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钻石,我们那里流传一句话: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因为它坚硬晶莹,即便隔了很多年,依旧能璀璨动人,所以用来做首饰,最是合适不过,可以代代相传下去。” 薛小苒开始她的宣传之路。 周遭的女眷们都被她那句: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给惊艳到了。 “可是,金刚石不是很难打磨的吗?” 边上有个女眷忍不住问道。 薛小苒抬眸瞧了她一眼,那女眷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人家首饰都做出来了,肯定有她的法子。 “是的呢,金刚石质地坚硬很难打磨,所以,市场上很少有金刚石首饰,不过,以后应该有机会在市面上买得到吧。” 薛小苒笑盈盈开口。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县主,在 哪能买得到?” “是啊,县主,哪个首饰店能买到?” “是您新开的首饰店,还是哪家首饰店,能告诉我们么?”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着,简直恨不得立即冲出去买到手。 对面的李芳华也同样满眼期待。 没有几个女人会不喜欢精致漂亮的宝石的。 “现在还不行,等过阵子吧。”薛小苒看着激动兴奋的女眷们笑了笑,嗯,很好,宣传效果杠杠的。 众人顿时满脸失望。 “为什么呢?”李芳华忍不住问道。 “因为金刚石真的很坚硬,切割起来非常困难,所以首饰制作的速度也很慢。” 薛小苒摆摆手,这么久了,林老工匠那里每天都在赶制,也没做出多少套首饰出来。 以后的问题,就得看郡主和孟婉娘那边如何操作了。 鉴于切割方法需要保密,他们的工匠应该也不会请太多,所以,短时间内金刚石首饰大概只会以高端奢侈的姿态出现,一经摆出应该就要销售一空了。 或者走关系预定,提前抢购。 这不,她的话一落下,一群女人们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县主,是您要开首饰店么?” 立即有人追问。 薛小苒笑着 摇头,垂心耳坠轻轻晃动,泛起一片耀眼光芒,“不是我,大家留意京城的首饰店吧。” 宣传效果达到了,后续话题就留个悬念吧。 众女眷被那莹莹动人的金刚石首饰,撩得心痒难耐,偏又无处可买,甭提多难受了。 “小苒,你怎么来得那么早?” 熟悉清亮的嗓门在门口处响起。 薛小苒转头看去,董明月和沙慧娘并排走了过来。 “你们可算来了。”她起身朝她们招手。 一群女眷的眼眸里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董明月和沙慧娘都是贵女圈中,身份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物。 德福县主虽然是御赐的县主,可她根基浅显,又没有家族庇护,与董明月她们这种将门权贵相比,差别还是很大的。 但是,人家不仅有个厉害俊朗的未婚夫婿,还有几个交情匪浅,身份不凡的手帕交。 德福县主命可真好。 一群人瞧着那闪着熠熠光辉的女子,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哇,你居然把全套都戴出来了,这是要闪瞎我们的眼睛么?” 董明月大步走到薛小苒跟前,盯着她发间耳垂直摇头,真是太扎眼了。 薛小苒就偷笑。 “薛姐姐,你 不是说要留着成亲的时候戴么?”沙慧娘记得她好像这么说过。 “连烜不让,说这个颜色不够正红,要另外寻过。”薛小苒和她们说话没那么多顾忌。 边上的人却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居然直呼七皇子的名字。 虽然是未婚夫妻,可大家想起七皇子那张冷峻疏冷的脸,都直觉觉着,德福县主胆子太大了。 “是不够红,不过,这个颜色也很好看的。”董明月已经听习惯了,根本没在意称呼的问题。 “殿下的顾虑也对,正红色比较合适些。”沙慧娘也点头。 薛小苒撇撇嘴,“瞧,你们也都同意,所以我只能提前戴出来透透气了。” 她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立马收获两枚白眼。 三人说笑间的熟络感,让边上的李芳华满心羡慕。 她从前还有几个玩伴,可自从成亲后,就渐渐少了联系,如今因为她和离的事情,即便瞧见她也装作视而不见,早已没了当初那种情分。 “县主,您的戒指。”她上前两步,把戒指用双手递了过去。 薛小苒笑着接过,随口给她们介绍,“明月、慧娘,这是李太尉家的李小姐。” 董明月和沙 慧娘就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瞧她。 都是在京城贵族圈长大的成员,她们怎么可能不认识李芳华。 “你傻呀,我们能不认识她么。”董明月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一个白眼。 薛小苒这才想起这茬,她就嘿嘿一笑,也不着恼,“一时没想起。” “李姐姐,好久没见你了。”沙慧娘朝李芳华腼腆一笑。 李芳华嘴角露出复杂晦涩的笑意,“慧娘,好久不见,你现在比以前活波很多呢。” 胆子也变大了很多,居然还会主动和她说话。 董明月瞧见沙慧娘和她搭话,有些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了,“李芳华,好久不见了。” 她对李芳华直呼其名,李芳华一点没在意。 不仅不在意,心里反倒很是感动,她愿意与现在的自己搭腔,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董明月与她从前的关系并不好,从小就一直是对她直呼其名的。 李芳华今年二十二,与永嘉郡主同岁,比董明月她们大四岁。 小的时候她脾气不好,董明月也是个脾气耿直,不吃亏的性子。 两人凑到一块的时候,一般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冷嘲热讽都是小事,她们甚至还偷偷打过一架。 第六百二十三章 谁对谁错 当然,董明月是将门虎女,她们这些文臣千金是打不过她的,但是,那时她们人多,董明月年岁又小,打起架来,两边都吃了不少亏。 当时,双方都心高气傲的主,觉着没打赢丢脸,就没闹到长辈面前去。 后来,她被古亦衡迷惑了心智,不再喜欢参加这种少女们的聚会,与她们见面的次数就渐渐少了起来。 十七岁时她嫁给了古亦衡,再次出席宴席,身份就变了,只能坐到已婚夫人那边,与她们自然玩不到一块去了。 李芳华朝董明月笑了笑,“明月,好久不见了。” 至少,她们是愿意和她说话的。 人到了困境中,才能认清什么人值得深交吧。 董明月撇撇嘴,算是勉强回应。 她对李芳华没啥好脸色,整个京城如果论起骄纵任性的千金小姐,排名前五里,一定有李芳华的名字。 以前仗着她祖父是李太尉,不知有多嚣张,董明月从小和她就不对盘。 如今,能心平气和与她打招呼,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李芳华瞧着,识趣地找了个借口,避开到一边。 薛小苒瞧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李芳华敢来参加濮阳轻澜的婚宴,大约是觉着 古亦衡被问斩了,她可以松口气了。 要是她知道,古亦衡诈死逃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董明月拉着她们坐下。 “你怎么和她说到了一块?”她小声问。 薛小苒把戒指戴好,看着她挑了挑眉,“不能和她说话?” 董明月看着她,迟疑了一下,“那倒不是,我对她和古亦衡和离的事情没什么意见,只是呢,她以前确实是个脾气大,不怎么讲道理的人,我和她是玩不到一块的。”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明月,你也别老揪着不放,她现在的境况有多惨,你又不是不懂。” 沙慧娘瞧着一边,孤零零坐着的李芳华,忍不住为了她说了句好话。 董明月就睨了她一眼,“那还不是她自作自受的结果,当初古亦衡死不要脸的缠着她的时候,你还偷偷去劝了她,她给你脸了么?” 沙慧娘抿了抿嘴,以前,她娘和李芳华的娘亲关系比较好,李芳华待她的态度还算不错,她内向腼腆,李芳华会带着她一道玩。 她对李芳华后来的境遇还是很同情的。 “陷入爱情的女人是盲目的,她当时正被古亦衡蛊惑住,哪里会听进去什么劝告。” 薛小苒 觉着并不奇怪。 董明月继续撇嘴,“反正我不怎么喜欢她。” “李姐姐太惨了,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古亦衡,会是那样的人呢,她与他和离是对的,人们都觉着她应该与古亦衡同甘共苦,才是女子的本分,可是,那样恶心的男人,如何值得李姐姐为他陪葬,他做的孽,凭什么要让李姐姐来承受恶果,人们对待女子的标准实在太过严苛了。” 沙慧娘罕见的坚持着她的想法。 薛小苒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个内向胆小的姑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 “嗯,李芳华在和离这件事情上是没有错的。”薛小苒点头认同。 董明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两人,即便直爽如她,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轻易论定谁对谁错。 “但好多人都觉着,李姐姐有失妇德,不屑与之为伍。”沙慧娘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千百年来,对待女子的束缚太多,规定了各种框框条条,要是哪个女子不照着规矩行事,就会被人诟病,在背后指指点点,实际上,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生活在封建传统规矩森严的古代,这些冲突都是不可避免的,薛小苒也 叹了口气。 沙慧娘很有认同感地点头。 话题有些沉重,董明月眼珠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 她有爹娘兄弟护着,向来活得比旁的女子顺心,暂时没有很深切的体会。 三人坐在一起说着话,周遭的人不时偷偷看向她们。 一边的姜蒨和罗思桐几乎全程在瞪着德福县主。 “这样的女人居然能当上七皇子的未婚妻,实在是……” 自从上次在云想阁被迫道歉后,姜蒨回去让人把德福县主的事情查了个清楚,对于这样一个小地方来的,没有身世背景的女人,能当上七皇子妃,感到很不可思议。 “可不是么,你看她那猖狂劲,居然还敢和李芳华那样的女人说话,真真是没脸没皮。” 罗思桐因为上次在北陵围场的事情,被禁足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解除了禁足令后,每次见到德福县主她们,她就恨得牙痒痒。 “七皇子到底看中了她什么?” 想起那张冰冷孤傲但俊美无俦的脸,姜蒨心中很是不甘。 当初,家里给她争取六皇子妃的位置时,她会同意,是因为当时的七皇子下落不明没有音讯。 如果能选择,她更愿意成为七皇子妃。 大房的姜 澈与七皇子关系良好,以前她偶尔会在姜府遇到七皇子,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成为七皇子妃的样子。 没想到,却让这样一个女人抢走了位置。 姜蒨满心愤然。 “人家命好呗,救了七皇子,又献药有功,表哥还是濮阳神医。”罗思桐口吻有些酸溜溜的。 鞭炮声从大门处传来,隐约有人高喊着“新娘到了”。 姜蒨眼眸微微转动,拉住罗思桐起身,“我们去看拜天地。” 这种时候,是最好往男宾客方向去的时候,她拉着罗思桐就往外走。 当然,想要凑热闹的,不仅是她,还有很多人。 董明月也一脸兴奋地挽着薛小苒和沙慧娘往拜堂的正堂走去。 正堂外的过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薛小苒环目四顾,没瞧见连烜的身影。 她和沙慧娘各自偏娇小,站在人群后根本瞧不见前方的情形。 董明月用她高挑有力的身躯硬挤出了一块空地,把薛小苒和沙慧娘都拉到到前面,然后往她们身后一杵,给她们充当起了人肉隔栏。 薛小苒和沙慧娘虽然被挤得有些狼狈,却都纷纷朝董明月扯开了笑颜,个个笑得像朵花似的。 “新郎新娘进府啦~” 第六百二十四章 修成正果 一对喜庆的新人在人群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身形高大挺拔的濮阳轻澜一身大红喜袍,手里执着红绸一端,另一端握在大红嫁衣的新娘子身上。 道路两旁的人群发出各种起哄声,气氛热闹而喧嚣。 薛小苒在新郎身后发现了连烜。 他穿了件崭新的靛蓝色蟒袍,衣摆上的金线蟒纹那般显眼华贵,把他整个人衬得矜贵俊逸,气度非凡。 只是,即便是参加他师兄的喜宴,那张冷脸依旧没有笑容。 照这样子,等他们成亲的那日,他岂不是也要板着一张脸成亲。 薛小苒忍不住就朝他做了个鬼脸。 连烜的眼眸朝她扫过来,正好看到她搞怪的表情。 他嘴角一抽,她这又是干嘛? 薛小苒朝他努努鼻子,轻哼了一声。 连烜剑眉轻挑,无声询问。 薛小苒抿着嘴,做了回扁嘴鸭子。 连烜无语,忍着嘴角的笑意,跟着新郎新娘走过她身旁。 新郎新娘被簇拥着进了正堂,人们也跟着挤了进去。 董明月仗着个高人有力,硬是拉着她们挤到了最前方。 “姐。”薛小磊不知从哪溜了过来,身旁还跟着皇甫连辕。 “这么挤,你们怎 么过来的?” 薛小苒把薛小磊拉到身旁。 薛小磊看了眼身旁的九皇子,低声道:“别人瞧见九殿下就立马让道了。” 还真是区别对待呀。 “九殿下,你跟着去迎亲了?”董明月好奇问道。 皇甫连辕不着痕迹地往她身旁走了两步,“我没去,我七哥去了。” 难怪先头没瞧见他,原来是跟着濮阳轻澜去迎亲去了,薛小苒瞧着站在左前方人群前,扎眼又夺目的连烜。 啧啧,人家大喜的日子,他顶着这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去迎亲合适么?薛小苒偷笑。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瞧见你们?”皇甫连辕站在董明月身旁,他的肩膀只比董明月高一小截,可见她个头有多高。 “来了有段时间了,我们直接去了女眷待客厅那边,刚刚才出来看新娘子。” 董明月压低声音和他说话。 吉时已到,成亲仪式正式开始了。 前方的新郎新娘在鸣赞的高声唱喊中缓缓转过身。 “一拜天地~” 薛小苒趁机仔细观察了一下濮阳轻澜的表情。 这家伙抿着唇,看似平静的样子,不过,从他紧绷着的下颚线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定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新娘子的面容在红盖头下看得不真切,可她袖口下执着红绸的手微微颤动着,不难想象,永嘉郡主此时激动的心情。 薛小苒瞧着躬身行礼的两人,脸上露出了欣慰高兴的笑容,他们这段感情总算修成正果了。 “二拜高堂~” 新郎新娘转过身,面朝正堂高坐的宁伯侯夫妇行礼。 宁伯侯五十岁不到的样子,眉目深沉,面容肃穆,果然一副严厉刻板模样。 从长相上来说,与濮阳轻澜并不怎么相似。 宁伯侯夫人显得年轻些,皮肤白皙,五官秀丽,面上没什么皱纹,但是唇角的法令纹比较严重,看起来也不像好相处的样子。 薛小苒暗自吐舌,难怪濮阳轻澜与家里的关系不怎么好,这两口子看着就没点慈眉善目的样子。 “夫妻对拜~” 仪式继续进行,濮阳轻澜和永嘉郡主相互低头行夫妻拜礼。 薛小苒眼尖地瞧见,有泪滴从红盖头下滴落。 永嘉郡主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薛小苒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礼毕,新人送入洞房。” 濮阳轻澜深深看了眼盖着红头盖的新娘子,执着 红绸慢慢牵着她往后院走去。 “咱们去新房闹洞房吧。”董明月两眼发光,她拉了拉薛小苒和沙慧娘。 薛小苒却立即摇头,她这半吊子表妹,可不好混入濮阳家族里,万一被人追问根源,可不好解释。 “我不去了,你和慧娘去吧。” “为什么呀?”董明月愣住。 薛小苒顿了一下,“额,那个,我婚期不是快到了么,嗯,不好相冲了。” 董明月和沙慧娘疑惑的互看一眼,还有这种相冲的说法么? 当然,她既然不愿去,她们也不能勉强。 “去吧,去吧,帮我跟郡主道贺一声,一会儿,你们回来跟我说说里面的情况。” 薛小苒把她们往后院方向推。 “那我们去了,一会儿见。”董明月也不拖沓,拉着沙慧娘走了。 七殿下、九殿下都在,她们也不用担心她一个人在这会吃亏。 瞧着她们离开,薛小苒左右看了看。 一部分宾客由仆从领着去了宴客厅准备开席,还有一部分在正堂里说话闲聊。 宁伯侯就拉着连烜正说着些什么,而宁伯侯夫人则不在厅堂上,应该是款待客人去了。 皇甫连辕不知道把薛小磊拉去了 哪里,堂内没了他们的影子。 薛小苒正想回女眷那边的宴客厅,突然瞧见姜澈就立在不远处。 她的眼睛顿时一亮,“姜公子。” 姜澈也瞧见了她,那张面如冠玉的脸绽放出一抹炫目的笑容。 立时把四周的人们看呆了眼。 只见他缓步朝她走来,脚步缓慢却很稳妥,没有一丝跛足的样子。 薛小苒瞧着,嘴角的笑意差点就扬到了耳根。 “哇,你可以正常走路了耶。” 虽然早就听说了消息,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兴奋的心里。 她上前两步,围着他转了一圈,满脸都是真心的喜悦。 姜澈被她兴奋的笑容感染到,一时,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附近的人们看着他们就有些惊疑不定。 “这是无双公子姜澈?” “不是吧,无双公子不是被割断腿筋了么?” “是啊,很久以前就听说姜大公子跛了呀?” “那,这是谁?明明是姜澈呀。” “真是姜澈,他的腿好了?!” “哇~真的啊,真的好了呢~” 周遭的惊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姜澈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朝四周拱拱手,“不才姜澈,众位好久不见。” 第六百二十五章 你是故意的 姜澈到的时候有些晚,众人都忙着观看新娘新郎成亲仪式,没空注意到他,等人群散开后,德福县主就一眼瞧见了他。 “真的是姜公子呀,您的腿好了?”立马有人迎上前问话。 “是,托濮阳神医的福,姜某的腿正在康复中。” 姜澈也不在隐瞒,他现在能自如地走好长一段路了,只是还不能过多劳累和跑动,正常的慢行已经没有了跛行的症状。 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人群中了。 姜澈嘴角的笑意有些紧绷。 天知道,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多久了。 “哇,腿筋断了也能治好么?” 有人惊呼着提出疑问。 姜澈看着那人淡淡一笑后,往他走了两步,步伐平稳没有晃动。 人群再次哗然。 “真的好了耶,濮阳神医实在太了不得了。” “就是啊,断了腿筋都能治好。” “不愧是我们祁国第一神医呀。” “姜公子是有福之人啊,经历如此大难都能复原。” “可不是呢,姜太师该有多高兴呀。” 围在姜澈身旁的人越来越多。 薛小苒早已被挤到了角落边上。 当然,她也不在意,依旧咧着嘴笑得欢实。 正堂的主位上,宁伯侯也目睹了这一切。 “ 七殿下,姜大公子的腿当真是伯昀治好的?” 他有些不敢置信,腿筋断了,如何能治? 连烜瞥了他一眼,“是,是师兄接上的。” “接上的?如何接法?”宁伯侯追问。 “侯爷可以亲自去问师兄。”连烜没有多加解释。 宁伯侯嘴巴微张,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自在, “咳,七殿下,伯昀是您师兄,您的意见他必然会慎重对待,您帮忙劝说他一下吧,世子之位他不继承怎么能行呢,他都成亲了,该懂得点道理才对,是吧……” 他还欲继续说,连烜已经抬起了手,示意他停住话题, “侯爷,师兄的脾气如何,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这事到此为止吧。” 宁伯侯一惊,这怎么能行呢,他急得汗都出来了,话就脱口而出,“可是,七殿下,宁波侯府需要他的支撑呀。” 连烜淡淡扫了他一眼,“那是你们宁波侯府的事情。” 师兄可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去当世子。 宁伯侯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连烜已经朝他微微颔首,转身往姜澈走去。 宁伯侯一张老脸是又青又红。 围观着姜澈的人群,瞧见七皇子走来,立 马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道。 “什么时候来的?” 连烜余光扫向薛小苒的位置,她朝他挥挥手,他的眼角就柔和了下来。 这种柔和的眼神,在七皇子脸上是及其难得的表情,一时,众人都有些看呆起来。 “没多久,我来晚了些。”姜澈瞧着,视线就不由落在了不远处,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上。 一时,他的目光中就泛出了羡慕高兴之色。 连烜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今天的状态怎么样?”连烜收回视线,看向他脚步。 “挺好的。”姜澈笑着回答。 两个亮眼夺目的男子并立站着,一个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一个剑眉星目,龙章凤姿。 气质截然不同,偏又和谐养眼。 无数羡艳钦慕的目光投射在他们身上。 连烜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走吧,去宴客厅等新郎官过来。” 他转头寻找薛小苒的身影,却发现她不知道溜哪去了。 只好陪着姜澈缓步往外走去。 众人见状,没热闹瞧了,也都走出了正堂。 连烜和姜澈没急着往宴客厅走,而是在庭院中缓步闲聊。 “……准备参加二月的会试?” “是啊,耽搁了那么久,也该把正 事捡起来了。” “有把握么?” “还成,祖父特地聘请了方大儒。” 林荫路下,两人边走边聊。 正说着话,连烜突然停下了脚步,蹙眉看向林荫后某处。 “怎么?”姜澈问。 连烜示意他别出声,两人往前无声走去。 “……你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尖锐的女声划破庭院的上空。 “我怎么是故意的?谁知道大冬天里,会有人躲在花圃中鬼鬼祟祟的。” 熟悉轻快的语调让站在拱门处的连烜嘴角动了动。 “你,什么鬼鬼祟祟的,我,我是在花圃里找东西,你心眼怎么这么坏,明明瞧见树下有人,还往树上扔石头。” 尖锐的叫声有些气急败坏。 姜澈听到后,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哎呀呀,这位姜小姐,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呀,你们瞧瞧,你躲在这个位置,蹲守得好好的,想是在等什么人似的,我从那边走过来,哪里会瞧见树下躲着个人呢,姜小姐,你这是在等人呢,还是在和人玩躲猫猫呢?” 四下就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我是在捡发簪,德福县主,你不要仗着身份就欺负我,我祖父可是姜太师。”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四周就安静了下 来。 连烜和姜澈的脸同时沉了下去。 “啧啧,姜太师要是知道,有个孙女动不动就把他老人家搬出来吓唬旁人,心里会作何感想呢。” 薛小苒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姜太师要是知道,定然会觉着脸都快要让这样的孙女丢尽了。”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加入。 “李芳华,你才是那个让李太尉丢尽颜面的孙女,你还好意思出现在这种场合,我要是你,早就含羞自尽了。” 姜蒨的声音越发尖锐。 “可惜,你不是我,你也不配是我,你一个庶出二房姑娘,一天天以嫡女身份自居,脸可真大,不过是仗着大房没有嫡出的孙女而已。” 李芳华的反击像根刺一样,扎进姜蒨胸口。 “你,你,你一个不要脸的和离妇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姜蒨气得要发疯。 “住嘴。” 一声冷喝从拱门后传了出来。 姜澈冷着脸缓步走出,身后跟着面容更为凌峻的七皇子。 “大,大哥。” 发髻肩头上有落雪的姜蒨,脸色开始发白。 她刚才大喊大叫,毫无形象的样子都被他们听去了。 薛小苒瞧见他们时,心里就哼哼两声。 这个姜蒨,果然是想躲在这,偶遇某些人。 第六百二十六章 理直气壮 薛小苒刚才提前溜出了正堂,原本是想随便溜达一圈,等一等董明月她们回来。 结果,远远瞧见姜蒨行踪有些鬼祟,在庭院里左顾右望的。 她就躲在一边的岩石边上,看她搞什么鬼。 只见姜蒨在一处拱门处来回走动,寻了好一会儿后,往一处花圃中蹲了下去。 薛小苒一瞧就知道,她准是想干啥不好的事情。 正好,不远处也有两三个姑娘在走动,她就等着她们过来的时候,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姜蒨头顶的树枝上砸去。 前几天吓了雪,树枝上还堆积着不少雪花。 这一砸之下,树枝上的雪花“簌簌”落下。 姜蒨尖叫着从花圃里蹦了出来。 于是,就有了刚才吵架的一幕。 只不过,薛小苒没想到,李芳华会开口帮她说话。 “大哥,是德福县主欺人太甚了,她,拿石头砸树上的积雪,你看,我身上都成什么样了。” 姜蒨咬牙先告状。 姜澈冷冷扫了她一眼,他的腿伤慢慢愈合后,二房三房那边开始坐不住了,这阵子又蠢蠢欲动起来。 “你躲在花圃里干嘛?” 姜蒨一愣,下意识看向一边的七皇子,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让她忽视了那冷峻孤傲的表情,眼眸盯着他的脸,一时竟都移不开。 四周的人群,开始交换了然的眼神。 姜澈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姜蒨!” 这个不要脸的蠢货,人家正经的未婚妻还在不远处,她居然有脸露出这样的花痴样。 姜蒨回过神,脸上浮现娇羞之色,“请七殿下恕罪,小女子失态了。” 连烜冷冷扫了她一眼,“知道失态,就该端正态度。” 一点没给她面子。 姜蒨娇羞的神态就僵在了脸上。 “噗”边上有人失声笑喷。 姜蒨气得脸色发紫,转头凶狠地瞪过去,发现正是那与她不对盘的德福县主,正在掩唇偷笑。 她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笑什么笑?” 薛小苒啧啧称奇,“姜公子,你家这位堂妹还真霸道呀,管天管地,还管人笑。” 边上的李芳华就被她的话也逗笑了。 姜蒨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伸手指着她就欲破口大骂。 结果,突然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跪倒的方向,前方正好就是德福县主。 “哎呦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需要行如此 大礼,我可消受不起呢。” 薛小苒瞥了眼一脸冷漠的连烜,忍着笑故意侧了侧身形。 “噗” 笑喷声接二连三响起。 边上几个看热闹的姑娘们,纷纷用手帕掩住了唇角。 姜蒨气得一个急喘,居然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 艾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气晕过去的人呢。 她是不是把人气得太狠了些,薛小苒掩着唇吐吐舌头。 “姜公子,你瞧这可如何是好?” “县主,失礼了,这事我会处理好的。”姜澈拱手致歉。 再不想承认,姜蒨也是他的堂妹,她闹事,面上总归是姜府的错。 “没事,我能理解。”薛小苒朝他咧嘴一笑。 像他们关系复杂的世家大宅里,多的是各种勾心斗角。 连烜瞧着她朝姜澈笑得灿烂,莫名有些不爽。 他大步朝她走去,“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我在等明月她们呀。”薛小苒理直气壮。 “这里这么冷,回宴客厅去等着,我让人把她们叫过去。” 连烜瞧着她冻得有些发红的鼻翼,忍不住就想伸手摸摸她的鼻尖。 手伸到一半,才发现附近几个姑娘正瞪大眼睛瞧着他们。 伸出 去的手,就有些不自然地绕了回来。 “你们还不是一样在庭院里闲逛。” 薛小苒知道,定然是连烜不喜欢进宴客厅去与人寒暄客套。 所以,他和姜澈才在庭院里闲晃悠。 连烜瞥了她一眼,压了压声音,“快回去吧,外面冷。” 声音意外的温柔醇厚。 边上的人们听着都惊呆了眼眸。 这是冷酷孤寂的七皇子口里说出的话? “哦。”薛小苒瞧了瞧,他们已然成为人群的焦点,赶紧老实点头,“那我回去了,这里你们收拾吧。” 她瞧了眼依旧躺在地上的姜蒨,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去吧。”连烜应了一声。 “李小姐,你要回宴客厅么?”薛小苒往李芳华的方向看了眼。 李芳华表情就是一喜,“要回的。” “那我们一道走吧。”薛小苒招呼她一起。 李芳华立即提裙跟上。 一群围观的人,都有些惊住。 德福县主居然与李芳华那样的人走在一起,她就不嫌晦气么? 连烜瞧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多谢县主了。” 走在薛小苒身后的李芳华突然向她道谢。 “谢我什么呀,应该是我谢你 才对吧,刚才还为了我和姜蒨吵起来了。” 薛小苒忙摆手。 “不,您能与我这样身份的人说话,就足以让我感谢了。” 李芳华出来一圈,已经深刻感受到外面对待她,是如何的冷漠不屑了,特别是这些女眷们,所以,德福县主能与她正常说话,已经是对她的莫大鼓励了。 “李小姐,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你这身份能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和离么,很正常啊,明明不喜欢,互相厌恶还非得凑合着过一辈子,那才叫不正常呢。” 不就是离婚么,放在离婚率节节高升的现代社会,每三对结婚,就有一对离婚,离异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李芳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看待和离问题,对她的理论给惊呆了。 “咳,当然,我个人观点,不代表所有人的观点。” 现在这种时期,和离还是很少见的现象,被休弃的妇人倒是不少。 她的言论也不能太过骇世惊俗。 “是,多谢县主,您能这么想,已经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了。”李芳华很感动。 这是她和离后,听过的最好的安慰话语。 即便只是安慰话,她也觉着心里暖和许多。 第六百二十七章 阴阳怪气 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内,手臂粗的鎏金红烛点亮着四周。 穿着精美华贵嫁衣的永嘉郡主此时已经除下了红盖头。 一张带着羞赧的白皙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明艳动人。 此时的新房里挤进了不少客人,纷纷嬉笑着称赞新娘美貌,与新郎乃天作之合。 濮阳轻澜耳根微红,眼眸盯着大红喜床上姣美的身影,有些舍不得眨眼。 他们总算成亲了。 想到成亲前因为那些糟心事所受的郁气,此时终于可以透口气了。 董明月和沙慧娘站在一边跟着众人鼓噪,“该喝交杯酒了。” 赵永嘉忍着上涌的羞意,嗔了她们一眼。 一旁的喜娘端上合卺酒,拴着五彩丝线的两个小瓢在黑漆描金圆盘上显得格外亮眼。 新郎新娘各执一个,互饮半瓢,然后再交换饮下。 边上凑热闹的人群就起哄鼓掌。 热情喜庆的气氛引得新娘的面颊更加红润了几分。 濮阳轻澜心里的的那股高兴劲也随着酒气慢慢漾开。 他们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了,等回门日一过,他得赶紧把那些所谓的亲人赶紧送走才行。 这段时间,一天天的就会逮着他吵闹,耽搁了他多少事情了。 姜澈那边他都多久没能亲自去看一下脚筋恢复的情况了。 还有几个在永福堂做了小手术的病人,以及李全德的刀伤,他都分身乏术,后期没能亲自去观察。 这对于濮阳轻澜来说,简直不能忍。 他咬牙忍受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一身红衣的她。 仪式完成,濮阳轻澜瞧了眼洞房里热闹熙攘的景象,不由轻咳一声,低声与赵永嘉说了句话,“我去前院待客去了。” 赵永嘉含羞看了他一眼后,微微点了点头,想要叮嘱他少喝些酒,可新房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又不好意思开口。 只得看着他红色的背影离开屋内。 “郡主,恭喜啊,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一道带了些许怪气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柳凤青一张漂亮的脸上,笑容却有些干巴巴的。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大喜的日子,非要提起从前的事情,戳一戳别人的痛处,心里才会痛快么? 董明月撇了撇嘴,她知道柳凤青干嘛这副阴阳怪气模样。 前段时间,左相得了鼻痔,吃了很多药,效果都不理想,他被鼻痔折磨得痛苦难当,所以,派人来请濮阳轻澜去诊治。 濮阳轻澜直接拒绝了,把左相一家气得咬牙切齿。 虽然,他们也听说过,濮阳轻澜是出了名的难请,一开始他们还以为,那是针对普通百姓的规矩,结果,没想到他们也被同样对待了。 濮阳轻澜压根没接他们的帖子,只说最近很忙没空出诊。 理由很充分,可还是左相一家满心愤然。 濮阳轻澜很得圣心没错,是七皇子师兄也没错,当然他还是未来的郡马。 可他本身却是一介布衣,没有任何功名在身,就连宁伯侯世子的身份都不是,单就这点,他怎么就敢拒绝当朝左相的邀请呢? 这不,柳凤青的表情县主还能看得出几分愤愤不平,她的父亲因为鼻痔的折磨,短短一段时间,暴瘦了老大一圈,一家人暗地里不知骂了濮阳轻澜多少回。 这次的喜宴,他们原本也打算找借口不来的。 可是,父亲的鼻痔久久不愈,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太医诊断后,一致认为,鼻痔长的位置靠近鼻腔深处,且形状不小,很难用汤药治愈,建议他用开疮刀割除。 他们一家得知消息后,皆吓得一哆嗦。 长在鼻根深处,如何能割除?把刀子伸到鼻孔中切割 么? 光是这么一想,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 虽然听说过,有那开膛破肚也能存活下来的例子,可真正要在他们身上动刀子,谁都没有这样的胆气勇于面对,更何况是要在鼻子里动刀。 可太医都表示无能为力了,如果不治,鼻痔只会越发严重,最后有可能还会危机生命。 如何是好呢? 杏林中开刀手术名声最为响亮的,自然是濮阳轻澜。 特别是一个月前,李全德护送厉王去皇陵行宫时,路遇悍匪被重伤,抬回皇城时,因为肩背处被刀砍伤了长长一道口子,鲜血把他染成了一个血人,老命去了半条。 是濮阳轻澜把那条长长的伤口,给一针一线缝合了起来,李全德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左相还亲自去瞧过李全德的伤口,如同蜈蚣般丑陋的伤口触目惊心,从他的肩头一直划到他腰背处,差点把李全德一分为二。 这样可怕的刀伤,那真是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了。 左相捂着鼻子恍恍惚惚回到府中后,鼻子呼吸困难,头也疼痛难忍。 最后,难受至极的他,不得不向病痛妥协。 这天,一家人早早出发来参加濮阳轻澜与永嘉郡主的喜宴了 。 赵永嘉淡淡瞥了柳凤青一眼,左相的事情,她当然也知道。 只是,瞧这柳凤青的态度,哪有半分求人的态度,当真是把他们家太当回事。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这笑意没有刻意掩饰,柳凤青瞧在眼里,脸色就变了变,心里后悔起来,她怎么一时就没忍住呢,她爹出门前就交代过,让她和永嘉郡主多亲近些的。 “郡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和濮阳神医是缘分天定,无论多久也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柳凤青忙陪着笑脸说好话。 屋内众人瞧向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古怪的意味。 董明月和沙慧娘交换了个眼神。 赵永嘉没有理会柳凤青,转头看向董明月她们,笑着问:“小苒怎么没过来?” “她说她婚期将至,可能会相冲,所以就不过来了,让我们和你说一声。”董明月解释道。 相冲?赵永嘉有些纳闷,有这种说法么? 也没过多纠结,她不过来肯定有她的理由。 就笑着和董明月沙慧娘两人说话。 一边的柳凤青瞧她们根本不理会她,气得手都抖起来,可她也不敢发脾气,万一真请不动濮阳轻澜,岂不是要了她爹的命。 第六百二十八章 胆寒 屋里人不少,但与赵永嘉相熟的不多,多数是宁伯侯那边的亲眷。 赵永嘉只好拉着董明月她们多说几句,以缓解有些尴尬的局面。 可没过多久,红绸从外面过来小声禀报,七殿下让董明月她们别在新房耽搁太久。 赵永嘉楞了一下后,气笑了。 这个七哥,是让董明月她们赶紧过去陪小苒呢。 真是有了媳妇就把她忘到山沟里去了。 她干脆直接看向自己的贴身嬷嬷。 嬷嬷领会,脸上带着笑,眼神却锐利坚决,开始把屋内众人往外请。 董明月和沙慧娘笑着辞别。 屋里的人们瞧见了,也只好跟着往外走,柳凤青磨磨蹭蹭留在后面,想凑到永嘉郡主身旁多说几句,却被她身旁的侍女拦住了。 柳凤青只好沉着张脸走了。 人都走后,赵永嘉松了口气,在黄穗红绸她们的帮忙下,换下了沉重华丽的嫁衣。 重新梳洗,化了个浅淡的妆容,梳拢在一起的发髻上斜斜簪了支晶莹闪烁的嵌金刚石的金凤钗。 “郡主,今日德福县主戴了支淡红色金刚石瓒凤钗,还有同色的垂心耳坠,好看耀眼,熠熠生辉,好多夫人小姐们瞧得眼睛都移不开呢 。” 红绸盯着着透亮闪耀的金凤钗,就想起了德福县主那身灼人眼球的妆饰。 赵永嘉抿嘴一笑,把首饰盒里的耳坠、项链、戒指也都一一戴上。 然后对着铜镜晃了晃脑袋,铜镜中不时闪动的光芒是那般耀眼动人。 她能想象出,小苒戴着一整套淡红色金刚石首饰出现会是如何的吸引眼球。 “等工匠把金刚石锯片打磨好,各种颜色的金刚石首饰,就要开始盛行了。” 赵永嘉看着铜镜中,熠熠闪耀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一会儿,伯昀进来瞧见她这身装扮,不知会不会觉得好看。 她轻咬下唇,一张脸渐渐被染上红云。 前院两边的宴客厅都热闹非凡。 即便濮阳轻澜一再缩减宴请宾客的名单,整个宴客厅却依旧坐得满满当当。 宁伯侯陪着七皇子、九皇子等人坐在主位上。 濮阳轻澜一进去,视线就都落在了他身上。 “新郎官总算从新房里出来了。”有人调侃一句。 立即引来一阵笑声。 濮阳轻澜瞧着这阵仗很是无奈,成个亲为什么这么麻烦? 到了敬酒的环节,他直接把连烜从座位上拉了起来,让他给自己挡酒。 本来打 算给新郎灌酒的宾客就都呆住了。 让七皇子帮忙挡酒? 瞧着七皇子那张冷冰冰的脸,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给七皇子灌酒吧。 濮阳轻澜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不单是七皇子跟来了,就连九皇子也跟在新郎官后面凑热闹。 敬酒的人只好老老实实敬酒了,不敢对着两个皇子折腾什么幺蛾子。 濮阳轻澜就按着顺序一桌桌敬过去。 第一桌就遇到了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端着酒杯,满脸苦笑的左相。 濮阳轻澜只瞧了他一眼,就把酒杯移向了别处,“相爷此时不宜饮酒。” 左相当然知道他现在不宜饮酒,他为何亲自出席喜宴,而不是派了小辈过来,可不就是为了见濮阳轻澜一面么。 好不容易碰上,说什么也不能错失这样的机会,鼻痔已经快要把他折磨死了。 “恭喜贤侄。”他急忙开了口。 “多谢相爷。”濮阳轻澜点头,想错开他继续敬酒。 左相大急,顾不上什么失态不失态,放下捂着鼻子的手,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贤侄,你可得帮帮老夫呀。” 他手一放下,露出的鼻梁已经开始有些变形,鼓起了一处。 四周顿时 低声哗然。 左相患病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但是,这么近距离观看到他病变的鼻子,却都是首次。 左相一脸尴尬,他这鼻子也是这几日鼓起来的,因为这事,他已经告了两日假了,就是怕顶着这样变形的鼻子去上朝,会被人耻笑了去。 没曾想,最终还是要曝露在众人眼中。 濮阳轻澜仔细看了他鼻梁鼓起的位子,摇头说了一句话,“鼻痔的位置太深,就是想割掉也很困难。” 他话一落,左相脸色刷的一白,拉着他手肘的手就是一抖。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切割掉鼻痔的提议,得到的答案却是,想割都难。 宴席上的宾客们屏息静气,没想到左相的病情居然这般严重。 连烜瞧了眼后,缓缓开口,“切开侧面,也许能割掉。” 切开侧面?是什么意思?左相惊恐地摸了摸鼻梁。 要切开他的鼻梁?左相的瞳孔猛地一缩,那他岂不是变成了没有鼻子的丑八怪? 周遭的人同样吓得目瞪口呆,切开鼻子还能活着么? “割开了鼻子,不就变丑八怪了么?”皇甫连辕也吓得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好可怕的感觉。 连烜睨了他一 眼,“不会,缝合起来就好。” 众人同时恍然,是啊,割开了还能缝合起来。 姜澈断了的筋脉被开刀重新接起来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众人对濮阳轻澜高超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番,这种割开鼻梁割掉鼻痔,再把鼻梁缝合起来,倒也不失一种绝妙的治疗方法。 濮阳轻澜瞥了连烜一眼,怪他多嘴,给自己找麻烦。 他一堆事等着干呢,凭什么要给这老家伙动手术,他们那一家子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神态,他一个都不喜欢。 连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他就是想多这个嘴。 只要没到要命的一步,左相这老家伙十之八九是不敢让人在他鼻子上割一刀的。 给了他希望,又让他胆寒。 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大概都会处于一种痛不欲生的焦虑状态吧。 很好,省得日子太过安逸了,就在私底下搞小动作。 左相呈现一种全身僵硬的姿态站着,就算割开鼻子后能缝合,那也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就想起了李全德背后像蜈蚣虫一样歪歪斜斜的缝合口。 太可怖了,顶着这样丑陋的鼻子,他以后还要不要出门见人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松了口气 濮阳轻澜淡定地绕过他,继续往下敬酒。 一群人瞧着僵直立在原处的左相,眼里纷纷露出了同情之色。 “姜澈,你小子还不能喝酒。” 瞧见姜澈端了个酒杯,濮阳轻澜就瞪了他一眼。 姜澈朝他咧嘴一笑,“濮阳大哥,我就是意思一下,不喝。” 这点分寸他是有的。 “姜澈,你腿好了?”皇甫连辕又跳了出来。 “是,九殿下,快好了。”姜澈挺秀俊逸地立在那里,笑容那般自信明朗。 果然,无双公子腿不跛了,从前的自信也跟着回来了。 周遭看向他的目光,就都变了。 连烜瞧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眼眸微微泛起了一抹暖色。 “走动久了还会疼么?”濮阳轻澜问了一句。 “有时候会。”姜澈老实回答。 “那还得每天泡着汤药。”濮阳轻澜叮嘱。 “一直泡着。”姜澈点头。 两人说了几句,濮阳轻澜转头,瞧见了一个比较意外的面孔。 “魏大人真是稀客呀。”朝他举起了酒杯。 他是给魏冥发了请帖,可魏冥向来很少参加这种场合的宴席。 濮阳轻澜早就做好准备,他不会来的,谁知,他偏偏来了。 还真是让人意外呀。 “恭贺大喜。”魏冥端起酒 杯,嘴角勉强勾起了一抹笑,要不是他娘硬要他来,他原本是不打算来的。 这笑简直比老七笑得还要假,濮阳轻澜心里叨咕着,手里也举起了酒杯。 “多谢魏大人。” 两人对碰一下,同时饮下杯中之酒。 因为有七皇子、九皇子跟着,宾客就没闹出什么花样,很快敬酒结束。 他们回到主位坐下,濮阳轻澜不计形象的往后靠去,“成亲真是又繁琐又累人,小七,等你成亲那天,有你好受的。” “浑说什么,成亲是大喜的事情,礼节仪式必不可少,七殿下怎么会为这点事情烦扰。”宁伯侯开口就是训斥。 濮阳轻澜懒洋洋地靠着,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把宁伯侯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咳,表姐夫,先吃饭吧,空腹喝了一肚子酒,一会儿酒劲上来了,得让人架回新房了。” 皇甫连辕给他新上任的表姐夫夹了块鸡肉。 濮阳轻澜就笑着瞪了他一眼,拿起了筷子,东奔西跑忙活了一天,他确实饿得不轻。 边上的薛小磊和郁风扬在他们敬酒的时候,就开始动筷子了,此时吃饭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旁边桌上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左相身上。 “割开鼻 子真的还能缝起来么?”薛小磊凑近郁风扬小声问。 “可以的,就像上次割开羊蹄子接好筋后,又把羊蹄的伤口缝起来,后来羊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郁风扬也低声和他说话。 跟在师父身旁,经历了好几次手术的郁风扬,已经完全能淡定看待手术问题了。 薛小磊点头,“那到是真的,两头猪和两头羊都好生生的,除了伤口有些明显外,别的都好生生的,我姐说,过几天把猪宰了,准备做腊肉腊肠,做好了给你们家送一些过来。” 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话题还是不少的。 连烜看了看他们,嘴角微微翘起。 另一边宴客厅,桌数也不少,出面招待的是宁伯侯夫人。 薛小苒没有坐到主位上,而是和董明月她们坐到了边上。 来喝喜酒的夫人们,不乏有诰命在身的一二品夫人,她们等级高,辈分大,薛小苒当然不会和她们争什么主位。 只是呢,她今天打扮得实在太过高调,即便不坐主位,也依旧是人群的焦点。 很多女眷们,盯着那闪烁各种细碎光芒的簪子耳坠都移不开眼睛。 被无数道炙热的视线盯在身上,薛小苒还真有些后悔了。 要不要这么狂热呀,她的脑袋 都要给她们盯出洞来了。 宁伯侯夫人也端着酒杯每桌寒暄一遍。 当然,她们手里的酒杯多数就装装样子,或者轻抿一口,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宁伯侯夫人端着酒杯过来的时候,薛小苒心里真有几分紧张。 她借用的可是宁伯侯夫人那边亲眷的名义。 不知道,这宁伯侯夫人会是个什么态度? “德福县主,能来参加伯昀的喜宴,不胜感激。” 宁波侯夫人走近的时候,一桌人都站起来了。 “夫人客气了,恭喜恭喜。”薛小苒说着客套话。 宁伯侯夫人仔细盯了她好几眼,关于德福县主是伯昀远房表妹的事情,她也是到了京城才听说的。 伯昀对这件事情也没多交代,只跟她说,这事是七皇子的意思,让他们不要多话。 话说得很明白,这是七皇子要借个身份。 宁伯侯两口子自然不敢多言,七皇子是什么人,能借用濮阳世家的身份,也是看在大儿子的面上,要不然,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他们呢。 她不好过多逗留,怕引起众人的疑虑,所以,她端着得体的笑容,挨个打了招呼后,就转向了另一桌。 薛小苒心里松了口气,老实坐了下来。 “你们不是亲戚么?怎么看起来 像不认识的样子?”董明月凑近她,在她耳畔问道。 “远房亲戚懂么,多的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亲戚。”薛小苒很镇定。 “是呢,我老家好多亲戚的,每次来我都认不全,这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呢,出了五服的就更多了,根本不认识。”沙慧娘深有感触。 董明月点点头表示明白,她家远亲比较少,也不怎么来往,倒是忘了这一茬。 桌上还有好些个女眷,闻言都有些恍然,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她们招呼打得这么生分。 宴席结束,众人纷纷离席。 董明月坐了半天,早就不耐烦了,拉着薛小苒和沙慧娘起身。 “那么多都在门口等马车,我们先在院子里走走,就当消消食。” 薛小苒接过丫鬟递来的斗篷系上。 沙慧娘她们没意见。 三人系好了斗篷往外走。 刚走出厅堂不远,背后有人唤她们。 “县主、明月、慧娘,今天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就先回去了。”李芳华朝她们笑笑,然后挥手。 “李小姐慢走。”薛小苒笑着挥手。 “李姐姐,路上小心。”沙慧娘抿嘴浅笑。 “慢走。”董明月随口一应。 李芳华不以为意,她们能用平和的心态看她,她已经很知足了。 第六百三十章 清算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薛小苒叹了一句,“说真的,她和离后,能有这样的心态已经算不错了。” 董明月耸耸肩,“你是没见过,她以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薛小苒笑着看她,“人嘛,谁不是经历了各种风浪,才学会成长,她的成长,也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 “啧啧,别把自己弄得跟个老学究似的,那也是她自找的,古亦衡那种虚有其表的人,她眼瞎心盲才会瞧上他。” 董明月双手抱臂很不以为然。 “明月,李姐姐以前就是脾气有点大而已,她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你就别老板着脸对她嘛。” 沙慧娘忍不住为为李芳华抱不平。 董明月哼唧两声,“她要是干了伤天害理的坏事,还能蹦跶到现在,老天早就收拾她了。” 沙慧娘气笑,就抡起小拳头在董明月肩头捶了一下,“不要瞎说。” 董明月嫌弃地睨了她一眼,“就这点力气,你还好意思动手。” 沙慧娘和薛小苒都给她逗乐了。 三人立在林荫旁的小道上说话。 辞行的宾客一波一波离去。 直到后面没什么人影了,三人才慢慢向外走去。 走出小道,迎面遇上了一个人 ,三人转眸一瞧,几乎同时屈膝行礼。 “魏首领。” 来人正是魏冥,他也是等宾客走了差不多了,才动身辞行。 没想到会在庭院中,遇到三人。 “德福县主,董小姐,沙小姐。”魏冥瞧着眼前春兰秋菊,各有千秋的三人,微微垂下了眼眸。 招呼过后,一时没人接话,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魏首领也来参加表哥的婚宴呀。”薛小苒无奈开口。 “是,濮阳神医大喜之日,下官来沾沾喜气。”说这话时,魏冥依旧面无表情。 想起上次董明月说,走了一个赏心悦目的孟丞泽,京城还有七皇子和魏冥可以观赏,沙慧娘就偷偷打量了他一眼。 作为未出阁的闺阁女子,沙慧娘遇到魏冥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且,因为他锦衣卫首领的身份,还有那种阴冷无情,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都让普通人望而生畏,更何况是内向胆怯的她。 也许是薛小苒和董明月在身畔,给了她足够的勇气,沙慧娘睁大了一双漂亮的杏眼仔细观察,这个名声并不怎么好,威慑力十足的锦衣卫首领。 长得还真挺俊的,五官很好看,有棱有角,眉目分明,鼻梁直挺, 一双冷唇颜色微暗,轻抿的嘴畔有浅浅的法令纹浮现,让他看起来冷漠中又添了一份肃然。 额,好严厉的样子,沙慧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老夫人今日没来么?”那边的薛小苒绞尽脑汁找着能说的话题。 “母亲年岁大了,如今不大出门了。”魏冥眼眸微转,余光扫到御史大人家那个胆小内向的沙小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薛小苒听了他的说辞,忍不住扁了扁嘴,魏老夫人好像也就五十岁吧,平日说话声音不要太响亮,一看精力就充沛得很。 借口也不找一个更贴切些的。 薛小苒心里腹诽。 身旁的董明月直接开口,“魏老夫人前几天还健步如飞地跑去千丝坊买毛线团呢,我们可都瞧见了。” 不要以为叫了魏老夫人,她就真是七老八十的,那嗓门比董明月都洪亮几分。 魏冥心中有些诧异,他是知道母亲最近一直在捣鼓各种毛线,只是没想到,她会经常跑去千丝坊。 “县主的千丝坊,最近在京城很风行。” 魏冥面色不变,对小姑娘有些怼人的话不以为意,只是顺势把话题转开。 薛小苒听了,就咧嘴一笑,没错,最近千 丝坊的生意节节高升,俞掌柜还说织布坊供货的速度有些跟不上,建议扩大织布坊的规模。 她就把事情交给了俞掌柜和织布坊的坊主,让他们商量好,提出一个合适的章程。 她这一笑,发髻耳畔的金刚石闪动着熠熠光辉,魏冥瞧着,眼眸也跟着有光芒闪动。 “哎,你们都还在呢,正好,我们一道走吧。” 皇甫连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转头一瞧,九皇子、七皇子、姜澈一道走了过来。 三人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男子缓步走来,让这片因冬日霜冷,显得有些萧条的庭院多了几分亮眼鲜活的元素。 薛小苒瞧着,不由眉眼带笑,这几人要放在现代,那妥妥的都是偶像天团的料子。 笑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家瘦小的小弟落在他们身后,被他们高大的身影完全遮挡了起来。 “你们才出来呀,还以为你们先走了呢。”董明月爽朗一笑。 “人那么多,挤都挤死了,那么赶干嘛。”皇甫连辕瞧着她英挺的眉目,眼眸带笑。 连烜的视线在薛小苒的发间耳畔扫过,切割成多面形状的金刚石果然耀眼,难怪她一戴出来,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可惜,正红色的金刚石很是稀罕,他派人寻了好些天,还没寻到理想的颜色。 一群人往外走去,薛小苒绕到后面,走到薛小磊身旁,悄声问了边上的姜澈一句,“你把姜蒨送回去了?” “是,县主,您不必理会她。” 姜澈面上带着温和轻柔地笑,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该如何清算掉二房三房这些人。 祖父尚在,分家是不可能的,但是,把他们弄出京城,不在眼前碍眼,是可以的。 以前,虽然知道二房三房在背后对他们大房有诸多怨气,小动作也多。 但年少飞扬的他从没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觉着他们不过是些见识浅薄,贪婪自私的亲人,只要不触碰他的原则,姜澈都很少理会他们。 结果,他们的气焰反倒越发张狂起来,还怂恿了姜玦策划绑架事件,虽然没找到证据,但绑架事件十之八九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姜玦虽是他庶弟,姜澈自问对他不差,大房也没亏欠过他。 要不是二房三房那些人在背后唆使,姜玦一个十六七的少年怎么会想到这么阴险歹毒的计谋。 想到这,姜澈原本柔和的眼眸闪过一抹寒芒,从前是他太过天真自傲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怒其不争 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将来要想在仕途上大展宏图,就得先把家族这些烦心碍眼,背后捅刀子的小人,统统整治清理干净才行。 脚踝隐隐的疼痛时刻提醒着姜澈,包藏祸心的跳梁小丑同样能化身阴毒的利刃,随时会跳出来扎上他一刀。 大门外等候的马车果然走了大半,宽绰的青石路旁只剩小部分马车在候着。 忠伯躬身把人送出了大门外。 御史夫人和董明月的两个嫂子早就等候着她们。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御史夫人瞧着一群人的阵势,眼眸里有精光闪过。 她先嗔了女儿一眼,早就看见她们出了宴客厅,可她等了半天,却没见她们出来。 “人太多,我们等人走了才出来的。”沙慧娘老实低头回答,在她娘面前她就是只小白兔。 沙慧娘上了马车,从车窗处和还在与人说话的薛小苒挥挥手。 薛小苒笑着回挥。 “姜澈的腿是真的好了呀。”御史夫人瞧着与德福县主说着话的姜澈,一脸感叹。 “当然是真的,他现在走路虽然慢,可是一点都不跛了。”沙慧娘脸上带了几分自豪,手术虽然是濮阳轻澜动的手,可是建议却是薛小苒 提出来的。 作为她的朋友,沙慧娘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御史夫人看着,眼眸忍不住柔和了几分。 德福县主和董明月对她这个内向害羞的女儿,影响是真的很大。 不仅胆子大了一些,整个人都变得活波不少。 看着脸上带笑的女儿,御史夫人也跟着笑,“姜太师怕是会高兴坏了。” “可不是么,要不是因为脚伤了,以姜澈的文采,早该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了。”沙慧娘为姜澈抱不平。 御史夫人眼眸闪了闪,“没错,姜家小子从小就文采斐然。” “不过,现在也不晚,明年春闱他肯定也能高中的。” 沙慧娘肯定的语气,让御史夫人眼睛一亮,“他要参加春闱?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说的,我们都知道啊。”沙慧娘有些疑惑地看着眼睛发亮的母亲。 御史夫人瞧着她,试探着问道:“慧娘,姜家小子是不是挺不错的?” 沙慧娘一听,牙根就开始抽疼。 她母亲最近都有些魔怔了,瞧见一个未婚适龄的男子,就往她身上凑。 “娘,就他家那情况,您觉着我能适合么?” 御史夫人看着女儿巴掌大的小脸,嘴角就是一抖。 姜澈这孩 子是很不错,但他是姜家的嫡长孙,他将来的媳妇,就是嫡长媳。 嫡长媳这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 沙慧娘这般性子,要嫁入姜家当嫡长媳,那不是羊入虎口的事情么。 御史夫人清醒过来后,幽幽看了她一眼,有种怒其不争的哀怨感。 沙慧娘抿了抿嘴,一脸无奈地垂下了脑袋。 马车辘辘向前驶动,车厢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七哥,我那有一颗颜色很好看的紫色金刚石,让你家的工匠帮我把它切割好,我自己找首饰匠人做首饰。” 皇甫连辕骑着黑旋风与连烜一起先把薛小苒护送回华安街。 “现在没空,等一阵子吧。”连烜拒绝。 切割金刚石非常费劲,也容易切坏,一个月都出不了多少成品,府里收集起来的金刚石绝大部分都没能用上呢。 皇甫连辕一张有些婴儿肥的脸就耷拉了下来,“怎么不多用几个工匠呀?” “你当是切豆腐呢,要是那么容易切割,还会等到现在才么。” 连烜眼角都懒得扫他一眼。 皇甫连辕就朝他轻哼了一声。 “永嘉手下的工匠应该也能切割金刚石了,你可以找她试试。”连烜淡淡补了一句。 皇甫连辕眼睛一亮。 “那个孟家的首饰店过阵子也能切割金刚石了,你可以留意一下。” 薛小苒从车窗里添了一句。 “七嫂,你不打算自己开首饰店?”皇甫连辕还以为,她会自己开一家首饰店呢,没想到她把切割技术都告诉旁人。 “不开,我懒得管那么多事。”薛小苒咧嘴一笑,钱是挣不完的,够用就成了,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你名下有首饰店么?”她问,切割金刚石的法子也可以给他一份。 “没有,我也懒得管那么多事。”皇甫连辕顺嘴借用了她的话。 薛小苒看了他一眼,就哈哈大笑。 皇甫连辕也跟着笑,一会儿后,他驾马凑近马车旁,“七嫂,过几日去赛马场骑马吧,把小磊明月她们都叫上,你家的雪玉云青老不动弹,都养膘了。” 薛小苒本来是不想去的,可听了他后面这句话,就犹豫起来,还真别说,雪玉云青真的长了不少膘,原本健美流畅的线条,稍稍有些变形了。 马夫虽然会不时把马迁出去溜达,可运动量肯定是不够的。 “去吧,去吧,找一天小磊休沐的日子,一道去。”皇甫连辕里面接着怂恿。 连烜一个冷 眸就扫了过去。 他缩了缩脖子,权当没瞧见。 “行。”薛小苒点头,冷就冷吧,她也好久没出去骑马了。 皇甫连辕立时咧嘴一笑。 “……等我休沐,一起去吧。”连烜瞥了他一眼。 “七哥,你这么忙,哪里有休沐的日子,而且,你休沐又和小磊对不上,你还是安心上朝好了。” 皇甫连辕就嚷嚷起来,要凑一个休沐日都难了,他也来凑热闹可不成。 话一落,眼刀子就嗖嗖飞过来了,他硬着头皮承受住。 “你忙你的,我带小磊和兰花他们去学骑马,不会乱跑的。”薛小苒朝他笑笑。 连烜想了想,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入冬后,他确实忙,他管着禁卫军,还是骠骑大将军,经常要出入各个营区巡视监查,想抽出时间带他们去骑马,还得费点工夫才行。 今天来参加师兄的婚宴,都是事先把事情安排好,才抽出空来的。 看着薛府的马车驶进去后,连烜驾着踏雪准备回郎署。 “七哥,你等等我。”皇甫连辕骑着黑旋风跟了上来。 “我回郎署,你跟着我干嘛?”连烜淡淡扫了他一眼。 “七哥,嘿嘿,我有事和你商量。”皇甫连辕耳根有些发红。 第六百三十二章 想不通 皇甫连辕硬是跟着连烜去了郎署。 进入他办公署后,一屁股坐下,喝了半杯热茶,骑马受冻的手终于暖和起来。 连烜懒得理他,自顾坐到了书案边,拿起了公文批示。 办公署里没有地龙,边上架着六角鎏金瑞兽火盆,里面燃着上好的银霜炭,红通通的炭火正烧得旺。 “咳,七哥。” 皇甫连辕磨磨蹭蹭凑近了炭盆。 “说。” 连烜回了他一个字。 “额……”皇甫连辕偷瞄了眼他一眼,没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只好咬了咬牙,先抛出了一个话头,“七哥,下个月我过生辰。” “然后呢?”连烜眼皮都没抬。 “呃……然后,就是,我又长了一岁呀。”皇甫连辕故作轻松道。 连烜扫了他一眼,“闲得慌,可以到六部学习去。” 皇甫连辕一噎,脸上顿时有些悻悻,“我不是这个意思。” 干脆就没了回音。 皇甫连辕有些哀怨,“七哥,你都不关心一下你唯一的弟弟。” “再不说重点,就出去。” 没空陪他玩兄弟情深的游戏。 皇甫连辕嘴里顿时发苦。 “那个,七哥,你觉着我能娶董明月么?” 就算嘴巴发苦 ,他也得把话说出来。 董夫人四处给董明月物色夫婿人选,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他知道,也没有办法阻止。 他们这样的身份,婚事都是由父皇或者母妃做主挑选的。 他的母妃早些年是受过一段时间宠幸的,加上生了他有功劳,所以被册封了惠妃。 可母妃亲族式微,兼之这几年失了帝宠,在这后宫深处也渐渐没了什么话语权,想要让母妃在他婚事上帮得上忙,很难。 父皇表面上对他还算不错,但是,涉及到婚姻大事,就不好说了。 如果董明月不是董大将军的女儿,也许机会还大一些。 就是因为她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任何皇子想与之联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据他所知,五哥、六哥他们都曾打过董明月的主意,最后因为各种原因不了了之。 他怕,自己也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所以,他急切的想从七哥这里寻求一点帮助。 好歹,他七嫂是董明月的好朋友,光这点就已经是个很好的理由了。 连烜转头看向他,眼眉微挑,“你想娶董明月?” “是。”虽然耳根有些发热,皇甫连辕还是用力点头了。 连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快满十七的皇甫连辕,脸颊还有一点肉乎乎的,笑起来时,会露出嘴角的梨涡,看起来就像个傻乐呵的小少年。 居然也到了想要娶媳妇的年纪。 连烜一脸沉思,好半响低沉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董明月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那个,就像七哥想娶七嫂一样。”皇甫连辕挺了挺胸膛,回答得理直气壮。 居然敢拿他和小苒作为例子,连烜眼中的冷刀子就飞了过去。 “我,我说的是真的,七哥喜欢七嫂,所以要娶七嫂,我,我也喜欢明月,所以也想娶她。” 皇甫连辕硬着头皮继续。 连烜就冷哼一声,“那人家喜欢你么?” 一句话,把仰头挺胸的皇甫连辕戳得立即泄了气。 “这个,她,应该,会喜欢,吧。” 他的回答明显带着心虚。 他真没感受到她的喜欢,皇甫连辕很沮丧。 就算他经常往她身旁凑,她也都是大喇喇的,没有一丝少女的娇羞和钦慕。 连烜嘴角就勾起了冷讽,“这么重要的一点都没弄清楚,就敢浑说。” “可是,我喜欢她呀,只要成了亲,她肯定也会喜欢上我的。”皇甫连辕又恢复了信心。 是啊,哪个女人不 是成了亲后,就对自己的相公死心塌地的,只要他们成了亲,董明月一定也会喜欢上自己的。 连烜已经不想理会他了,转头继续看公文,“你要是这样想,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别指望我会帮你。” 皇甫连辕就哀嚎地跳起来,“七哥,你可不能这样对待你的弟弟呀。” “你这样的想法,要让董明月知道,她大概会揍你一顿。” 他犯傻才会帮忙,先不说董明月会如何,小苒那边肯定会埋怨他。 他才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皇甫连辕呆愣在原地,会是这样的么? “七哥,那我该咋办?”他哭丧着一张脸。 “能怎么办,当然是问清楚董明月的意思再说。”连烜朝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皇甫连辕耷拉着肩膀出了办公署。 过了一会儿,冷三走进署内回禀。 “……古沐瑶在两年前的初夏,从一处假山上摔下,磕到了后脑勺,出了很多血,曾一度昏迷,清醒后有过一段时间情绪很激动,总是拉着丫鬟婆子问年份日子时辰,还有一些事件,他们家里人差点以为她中邪了……” “……过了两日她就恢复正常,情绪不再激动,心情 反而变好了,经常照着镜子自顾地笑,等她康复后,她的小动作就多了起来,把她从前的丫鬟婆子换了一批,拿出私房钱让她哥古亦衡培养自己的护卫……” “……潘雯应该就是那段时间她派人乔装成牙婆去买回去的,当时她还开始慢慢接近六皇子,借着那年宫内中秋盛宴,与皇贵妃也搭上了线……” 连烜听到这,一双幽冷锐利的眼眸半眯起来。 这个古沐瑶,难道摔了一跤,就打通了七窍,变得如此精明善谋起来? “冷一原名潘齐,那个潘雯就是他的亲妹,古沐瑶应该是用了潘雯对冷一威逼利诱,所以,他被策反了。” 冷三面无表情地回禀完毕。 所以说,暗卫这一个行当,绝大部分都是从孤儿堆里挑选出来的。 没有亲族的羁绊,对主人的忠诚度才会更高。 就是因为,像这种因为敌人用暗卫的亲族威逼利诱,背叛主人的事迹也是发生过的。 听完他的回禀,连烜微微点了点头,这事果然如他意料中,只是,他对古沐瑶的做法还是有不少想不通的地方。 因为心里藏着事,晚上见到薛小苒的时候,她就察觉出来了。 “有什么事情么?”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太过诡异 薛小苒穿了身长及小腿肚子的红梅色长款棉袍,交叉的纹路里是薄薄的棉花层。 收腰纽扣的样式和长款睡袍差不多一个样。 薛小苒晚上洗漱后,就穿着这一身在屋里晃荡,暖和又好看。 当然,好看是她自己认为的。 连烜瞧见这身长长的棉袍,眉头蹙了良久。 薛小苒对他的蹙眉视而不见,所有的新事物,都是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的,他迟早会看习惯的。 她已经打算好了,准备照着这款长袍的样式,给她的几个小伙伴都各送一份过去,大力普及开来。 等她成了亲后,还给连烜也做两身,他敢不穿试试,哼哼。 薛小苒双手抱臂盯着他时,被他眉宇间有些凝重的神态给惊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没什么事情。”连烜缓了缓表情,不想拿那些事情来烦扰她。 薛小苒可不是那么好打发,她从炕上爬了过去,直接爬到了他背上,凑近他耳畔,压低声音故意凶狠道: “你明明说过,两人在一起要坦承的,可是你都不自觉,我追着问了,你还假装没有什么事,哼,你要是这样,以后,我有事情,也不告诉你了,都藏着掖着。” 薛小苒发出威胁的警告。 温热的气息在耳畔拂 动,她故作凶狠的语气带着一种可爱又造作的腔调。 他居然听得心神有些荡漾。 连烜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手把她从肩上抱到了怀里,“也不是什么事情,你想听,就听好了。” 他就把查到古沐瑶的事情,说给了她听。 薛小苒听着听着,脸色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这剧情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呀? 这不是重生文的标准套路之一么? 我滴妈呀,这古沐瑶是重生来的? 预知了后事,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不大合常理的举动。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微妙,连烜瞧着不由眼眸半眯。 “你,知道点什么?” 她一定是听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薛小苒缓了缓心神,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她猜测的结果告诉他。 她抬眸,看着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种事情,对这时期的人来说,可能太过惊世骇俗,薛小苒拿不定主意。 连烜却没给她犹豫的空间,他把她扶好坐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想到什么,直接说,没什么好顾忌的。” 薛小苒瞧着他熟悉而英俊的脸,突然就笑了,是啊,在他面前有什么好顾忌的。 她调皮地伸手捏捏他的脸颊。 连烜被她一会儿肃然,一会儿顽皮的表 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时竟任她捏着脸庞。 “嘻嘻,所以说嘛,有事不和我商量,你就有可能永远找不到真相。” 她就有些得意地看着他,她把事情前后串在一起回想一遍,能有七八成肯定,那个古沐瑶是个重生者。 连烜回过神,拉下她捣蛋的手,又把她拖回怀里。 “你要是不想说,咱们来做些别的事情。” 连烜俯身凑近她。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面容,薛小苒羞红了脸,伸手奋力推开他靠近的脸。 “哼,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用这种手段威胁一个小女子,脸呢?” “脸不是在你手里么?” 连烜的下巴在她手心蹭了一下。 “噗”薛小苒被他的回答弄得笑喷出声。 冒出来的胡茬就扎进了她娇嫩的手心里,薛小苒被扎得直痒痒,笑着放开了他。 连烜瞧她依旧不想开口模样,好奇心被她掉得高高的,很是有些心痒难耐。 大手一揽,把她的脚丫扯了过来,作势要把她袜子取下。 “哎哎哎,别别别,我告诉你还不成么。” 薛小苒吓得赶紧用力扯回脚丫,挠脚丫子的行为是不可取的。 连烜抿了抿嘴角,把笑意掩藏起来。 “咳,我只是猜的啊,你自己判断看看, 我猜的对不对吧。” 薛小苒盘腿坐好。 连烜点头,“你尽管说。” 她有时候某方面的猜测,那是惊人的准确。 连烜对此并不陌生。 “额,你听说过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吧?”薛小苒想了想开口。 连烜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 “嗯,不是的,我不是说她是借尸还魂的,但是呢,比较类似,应该是死后重生回到过去自己的身上,也就是说,同样是一个人的灵魂,在某个时期死了,然后回到了曾经的过去。” 薛小苒试着解释清楚。 连烜听得认真,理解一遍后,面容变得十分严肃,“你是说,古沐瑶是在某个时期死了,然后又回到了现在的身体上?” “啪”薛小苒拍了一下手心,“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就是因为她提前知道了结果,所以她就避开了所有她认为不好的事情,选择了她认为好的一面进行下去,你觉得对不对?” “你看,她派人买回了冷一的妹妹,威逼利诱他叛变,然后,勾搭上了六皇子,与皇贵妃联手下毒设计你,哪一样不是靠着提前预知,才能成功的。” 连烜眉头紧蹙,朝她摆摆手,示意她暂时别说话,让他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这种事情,听起 来实在太过诡异,心里素质强硬如连烜,也需要好些时间来消化。 薛小苒扁扁嘴,好吧,她不吵他。 她移到炕桌旁,继续拿起她的毛线球,她在钩一顶翻边小圆帽,准备做出小熊帽的形状,等去骑马那天戴出去。 然后,边钩边观察连烜的脸色。 也许,这种事情真是太过冲击他固有的思维,所以,连烜皱着眉头想了良久。 半晌后,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的他,终于吁了口气。 “怎么样,想清楚了么?”薛小苒瞧了,立马放下手里的毛线,一溜烟爬到了他身旁。 连烜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你,是怎么想到这种事情的?” 她太过镇定的态度,让他很是怀疑,难道她从前曾遇到这样的事情? “哈哈,怎么说呢,我告诉哦,我们那里呀,小说话本可盛行了,这种情节就是话本里最喜欢用的桥段,你刚才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薛小苒也不找旁的理由,反正他见过她更奇怪的时候。 连烜就是一愣,还有话本会写这种事情? “真的啦,我们那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这种重生的话本,简直多得不像话,都成了套路了。” 看着他怔然的表情,薛小苒忍不住笑得前仰后翻的。 第六百三十四章 你的福星 要说借尸还魂的故事,野记杂文里有过这样的撰写。 但是,同一人的灵魂回到从前的身上,却是闻所未闻的诡异事件。 饶是连烜见多识广,也有些不敢置信。 他瞧着薛小苒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觉着有些牙疼,“你不觉着这种事很……灵异,不合常理。” “是不合常理。”薛小苒点头,她都能穿到这异世来了,能合常理才怪。 “你不害怕?”连烜纳闷了,她这么怕黑,居然不怕这种鬼怪的东西。 薛小苒想了想,她还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不怕,她就算重生,也是个大活人,又不能灵魂出体跑来吓唬我,有啥好怕的。” 灵魂出体?连烜扶额,她知道的还真不少。 “她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知道她死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件,能提前做好计划做出选择。”薛小苒靠着他的肩头,随口说道: “你看,她在你和六皇子之间,选择了六皇子,嗯……这个就很有问题了……” 薛小苒拖长了尾音,要是从古沐瑶是重生者的角度考虑,那可就细思恐极了。 连烜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古沐瑶知道老六最后能登上那个位置,所 以,她选择了他?” 薛小苒坐直了身体,认真瞧了瞧他后点头, “十之八九是这样的,要不然,她明明撩动你了,最后却放弃了,这太不合常理了,六皇子除了身份上有一点点优势外,旁的哪有一点比得上你。” “首先你长得比六皇子好看,其次你战功赫赫手握军权,还有六皇子的武技和你比起来,就是弱鸡一枚,有了这样的对比,古沐瑶依旧选择了他,不是你的魅力不够,而是你将来的权势不够。” “……” 连烜凝重的表情,就有些僵了起来,很想辩驳一句,她没撩动他,可没等他开口,薛小苒又继续: “她经历过将来,知道结局,所以,坚定地选择了她认为最有利的一方。” 薛小苒皱着眉头分析,“估摸着,你从前的结局并不好,所以,直接被舍弃了。” 也对,要是连烜没有遇到自己,他一个人说不定还真走不出那片崇山峻岭,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连走路都困难,也许直接就埋骨在那深山里了,哪还有将来可言。 他没有回到京城,京城的局势肯定与现在大不一样。 连烜没回京城,濮阳轻澜也就没回,武轩帝病倒后,救治不力,一命呜呼的可能性 很大,然后,局势乱成一团。 酆王不受武轩帝喜欢,厉王暴戾,六皇子苦心经营贤王角色,联想到和皇贵妃搭上线的古沐瑶,不难看出,皇贵妃也在里面扮演着很重要的一个角色。 六皇子也许就是在皇贵妃的扶持下,登上了最高的那个位置。 薛小苒掰着手指分析完毕,连烜一张脸难得的出现了惊愕失色的表情。 “……” 他不否认,她分析得很有道理,这姑娘迷糊的时候很迷糊,精明的时候又真的很精明。 连烜沉默良久。 薛小苒左瞧右瞧,“想什么呢?”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开口,“在想,如果不是在河道边遇上你,你猜测的这一切也许真的会发生。” “那是当然。”薛小苒就挺了挺胸脯,“你父皇在你没回京的时候,已经病得挺厉害的了,没有表哥在,太医只能延缓一些病情,没有立太子的朝廷,一定乱成了一锅粥。” “这个时候,皇贵妃作为武轩帝最得宠的妃子,能干预朝政不足为奇,她选择了暗地投靠她的六皇子,把他扶持上位,六皇子就成了下一任皇帝了。” “所以,你和表哥是改变整个事态的关健人物,而我,是关键中的关健,嘻嘻。” 薛小苒笑嘻嘻地揽住了他的胳膊,厚着脸皮自夸,“我是不是应该算你的福星。” 连烜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都是她笑语嫣然的脸。 他紧紧盯了她好一会儿,反手把她揽入了怀中。 “对,你是我的大福星。” 抱着她的道力劲道十足,有一种恨不得把她揉进胸膛的感觉。 薛小苒脸都被挤得有些变形了。 她抡起粉拳抗议。 连烜缓了缓蓬勃跳动着的血气,微微放松了劲道,却依旧把她抱着,不愿松开。 薛小苒自顾在他怀里移了个舒服的姿势。 连烜抱着她持续沉默。 薛小苒仰头看他,很是受不了他不说话时,那种冷寂淡漠。 “又想什么呢?你得告诉我才行呀,不然你会错失很多有用的讯息哦。” 继续自卖自夸。 连烜垂眸,瞧着她细白粉润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浅浅的一笑,立时让他身上那种清冷孤寂的气息减轻了许多。 “在想,要不要把古沐瑶送回她该去的地方。” 嘴角在笑,眼底却透着寒光。 薛小苒瞧在眼里就楞了一下,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犹豫了一会儿,“其实吧,就算古沐瑶是重生的,她的影响力也很有限,你瞧,你父皇依旧好 好活着,酆王越发受到重用,厉王倒了台,六皇子现在还是六皇子,她以一己之力,现在是改变不了命运的轨迹的。” 最重要的事,六皇子两口子豢养了很多死士,连烜与他们对上,未必讨得到好处,那两人出入都是侍卫开道,暗卫跟随,他们轻易不出京城。 连烜就是想要动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连烜思虑了一下,对她的话倒是挺认同。 父皇没死,大哥监国,朝廷的局势还算稳定,偏向大哥的官员越来越多,这样下去,着急跳脚的是老六。 等他狗急跳墙的时候,露出了马脚,才能从根源上收拾掉他。 至于古沐瑶这个诡异的女人,现在怀了身孕,几乎足不出户,偶尔出行也是大批的侍卫环绕,死过一次的人,果然更为怕死。 连烜冷冷笑了一下,帐且先记着,总会找到机会清算的。 “哎,你别这么笑,怪瘆人的。”薛小苒伸出手扒拉下他的嘴角。 “……” 连烜垂眸,无奈地看着她,大手拉下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薛小苒轻呼一声,赶紧抽回了手,对他怒目而视。 连烜眼角一弯,伸手揉乱她披散着的长发。 清冷的冬夜,两人在炕上闹成一团。 第六百三十五章 投其所好 翌日,连烜下了早朝后,回到郎署。 方魁回禀,孟丞泽求见。 孟丞泽?连烜眉头微蹙,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见过七殿下。”孟丞泽捧着一个描金红木匣子走了进来。 连烜眼眸扫过他手上的红木匣子,请他坐下。 孟丞泽道谢,“七殿下,在下明日启程离京,孟氏商行承蒙您的庇护,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他把匣子双手奉上,“听闻殿下近日在寻红色金刚石,商行里正好有一些品相合适的红色金刚石,您瞧瞧可合适?” 连烜挑眉,这个孟丞泽还真是钻营的高手呀。 深谙投其所好的道理。 边上的方魁看了眼七殿下,上前两步,把红木匣子接过,随即放在书案上,打开了盖子。 五颜六色的金刚石摆满了整个匣子,最显眼的,当属最上面几块红得发亮的金刚石,一块鸡蛋大小,几块鸽子蛋大小,颜色那般鲜红透亮,有的稍暗,有的稍浅,但都透亮晶莹,一看品相就很好。 方魁差点被这一匣子金刚石闪花了眼。 连烜看了一眼后,把颜色最接近正红色的金刚石拿在了手里,就是那块最大的红色金刚石。 “孟少主有心了。” 确实有心了,虽然金刚石的价钱现在还没涨价, 可是,那么多品相一流的金刚石,价钱也不便宜,最重要的,是有连烜想要的那一颗。 孟丞泽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就露出了得体的笑容,“不能留下来参加您和县主的婚宴,深感惋惜,这些算是送给您二位的新婚大礼。” 孟丞泽送了礼后,很快离开了郎署。 方魁看着一匣子金刚石有些啧舌,“殿下,这孟少主可真是大手笔呀,他跑来送礼,也不多说什么就走了。” 连烜拿着那块红色金刚石上下翻转着,“这才是他聪明的地方。” 方魁一双偏秀气的眉毛就挑了挑,笑着道:“那他也太信得过您了。” “聪明人做事,自有他处世的原则。”连烜把手里的金刚石往上一抛,然后接住,把金刚石放回红木匣子里,“拿去给县主。” “是。”方魁把盖子盖好,领命而去。 薛小苒接过沉甸甸的匣子时,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孟丞泽这家伙,直接送她没送出去,就绕着弯送到了连烜那里。 可真是只狡猾的狐狸呀。 “孟丞泽他说了些什么?”薛小苒问方魁。 “回县主,他没说什么,只说了他不能留到您和殿下的大婚之日,深表遗憾,所以,这是送给您二位的新婚贺礼,然后就 告辞了。”方魁笑着回话。 新婚贺礼?薛小苒耳根一红,这厮还真会找理由。 “方魁,你来得正好,厨房里做了红糖糍粑,你吃了再回去。” 正说着,乌兰花端着红糖糍粑进来了。 “方护卫,来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乌兰花一脸得意,把一碟红糖糍粑放到了桌子上。 方魁忙道谢。 “你们殿下不喜欢吃糯米做的糍粑,是个挑嘴的家伙,方魁,你尝尝,糍粑软糯可口,可好吃了。” 薛小苒吐槽着连烜的口味。 方魁嘴角微僵,他,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吃这种粘牙又甜腻的小食。 当然,他可不敢表现出来,依旧一脸笑容地夹起了一个红糖糍粑,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果然,很甜,很粘…… 方魁瞧着满满一碟红糖糍粑,感觉喉咙的糍粑有些咽不下去。 “那个,县主,糍粑很好吃,但是,属下还有公务在身,要不,属下把糍粑拿回去给雷头他们一道分着吃吧。” 方魁吃下一个糍粑后,小心翼翼找了个理由。 “行啊,兰花,找个食盒,把厨房剩下的那些都装上。”薛小苒点头,“留下一些给小磊就成了。” 亲手做的糍粑得到了肯定,乌兰花笑眯眯地把糍粑端去了厨 房装盒。 等她把食盒递到方魁手里后,薛小苒交代他一句,“让你们殿下也尝一个。” 方魁干笑着应下。 连烜瞧了眼满满一大摞甜腻腻的红糖糍粑,抬眸就赏了方魁一个眼刀子,“让你去送东西,不是拿东西的。” 方魁苦笑,他敢不拿么,“县主亲自给的,属下不拿不行呀。” “行了,既然拿了,就拿下去吃吧。”连烜挥挥手,示意他把食盒拿下去,甜滋滋的香味实在不招他喜欢。 “……” 方魁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硬着头皮开口,“殿下,县主让您尝一个。” “……” 连烜突然觉着自己的拳头有些痒,似乎应该找人练练拳了。 他阴沉沉地眼眸盯得方魁头皮发麻。 “去换杯温茶上来。” 方魁楞了一下,忙端起书案上的茶盏,快速跑到茶水房换了杯温茶。 等他再次走进办公署时,瞧见七殿下一脸忍耐,腮帮子不停蠕动,显然在咀嚼着东西。 他忙把温茶放置在书案上。 连烜拿过,掀开茶盖,“咕噜噜”把一杯温茶灌了半杯。 “拿去让大家伙分着吃吧。”他挥挥手,真是又腻又粘,实在想不通,那些姑娘家,为什么会喜欢吃这种小食。 方魁压抑住心头的 感叹,把食盒盖好,退了出去。 殿下对县主真是太好了。 县主让殿下品尝,就真的品尝了,一点没有忽悠县主的意思。 这样配合,实在太不符合殿下高冷的形象了。 方魁把食盒递给雷栗的时候,拉着他小声说了这事。 雷栗把糍粑一口放进嘴里,吃得有滋有味,“很好吃呀,你们口味也太刁了,软糯香甜,就是有些冷了。” “殿下一向不喜欢吃甜食。”方魁嘀咕一句。 “尝一个而已,殿下这点还是能做到的,你就别较劲了,等你以后娶了媳妇就知道了,媳妇就是让你生啃大白菜,你都得喜滋滋地啃下去。” 雷栗拍拍他的肩头。 “……!?嫂子让你生啃大白菜?”方魁吃惊。 雷栗白了他一眼,随手又夹起了一个, “少扯些有的没的,让阴九他们快来,冷了硬了就不好吃了。” 方魁朝隔壁喊了一嗓子。 没一会儿,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听说是县主送来的,他们可不管喜不喜欢,先尝了再说。 一摞红糖糍粑眨眼就没了。 阴九砸吧一下嘴,有些意犹未尽,“好吃呀,就是太少了。” “……” 方魁嘴角一抽,有些怀疑,他们吃的,和自己尝到的是不是同一种小食。 第六百三十六章 送行 孟丞泽走那日,皇甫连辕特地到南门外送行。 天阴无雪,但是风很冷。 迎送亭外站着孟婉娘和司阆。 孟丞泽的队伍很长,此番在北地他采买了很多黎国那边罕有的特产,以及各种毛线也拉了很多捆。 “哥,工匠的工具都没打磨好呢,你就走了,回去万一弄不对可就不好办了。”孟婉娘很是不舍地看着兄长。 “放心,有具体的形状、磨具、方法,肯定能弄出来的,哥在这边耽搁太久了,再不回去,家里该乱套了。”孟丞泽拍拍她的肩头。 孟婉娘眼眶微红,这一别,他们兄妹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 旁边的司阆瞧着,就有些手足无措。 “妹夫。”孟丞泽唤了他一声。 司阆立即站直了身体,“是,大哥。” “婉娘,以后就拜托你好好照顾着了。”孟丞泽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司阆,心头叹息一声。 司阆是司家次子,长相不错,书念得还可以,对待婉娘也算重视。 但是,相对而言,性格绵软了些,以前一直生活在父亲兄长营造的温床里,有些单纯稚气,对生意基本是一窍不通。 孟丞泽在京城这段时间,手把手地带着他学习,他 却只学了做生意的皮毛,根本没领会其中的精髓。 只能说,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以后,婉娘身上的担子会很重。 因为这样的原因,孟丞泽收起了再多开几家铺子的念头。 嫁了人后的婉娘,精力还得多放在司家里。 “是,大哥,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婉娘的。”司阆有些讪讪。 他知道,大舅兄是想让他帮忙管理孟家在京城的产业,可他跟着学了挺长一段时间,还是有些弄不清楚门道。 大舅兄对他感到失望了。 司阆感到羞愧。 “嗯,我希望你能记住你的承诺,这是一件事情,还有就是,你知道,婉娘不是那种大门不处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孟家的商铺都需要她来管理,所以,她出门的频率会高一些,你得多帮着点你媳妇。” 司家虽然小门小户的,可孟婉娘的婆婆却有些喜欢摆谱,没事就把儿媳妇唤到跟前使唤,明明丫鬟婆子都闲空得很,非要把儿媳妇指使得团团转。 这点是孟丞泽对司家最不满意的地方。 司阆自然知道大舅兄说这话的意思,他脸颊微红,垂着脑袋应话,“是,大哥,我会站在婉娘这边的。” “哥,那些我能 应付得了,你就别操心了。”孟婉娘瞧着司阆低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很是有些不忍。 “瞧,嫁了人后,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吧,哥为你操心,你还嫌弃来着。”孟丞泽双手抱臂。 “哥~”孟婉娘羞红脸,飞速地瞪了他一眼。 三人正说着话,城门处驶来一队人马。 “孟兄~”马背上的人老远喊了一声。 孟丞泽眼眸闪动,“九殿下。” 来的不止是皇甫连辕,还有一个比较意外的男子。 “姜公子。” 瞧见姜澈的时候,孟丞泽是真的很意外。 姜澈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知道姜澈的腿脚已经能正常走路了,却没想到他会跑来给自己送行。 “孟公子,好久不见。”姜澈下马后,朝孟丞泽拱手施礼。 孟丞泽忙回礼。 孟婉娘也拉着司阆上前见礼。 “孟兄,你们怎么出发得那么早,差点就错过了时辰。”皇甫连辕从马背上拿下一样东西,“给,这是送行礼。” 那是一根金银丝缠绕的新马鞭。 孟丞泽笑着接过,“九殿下太客气了,马鞭很漂亮,多谢九殿下。” “哎,不用,小玩意而已。”皇甫连辕有些不好意思。 孟丞泽送了他一匹 名品小马驹,他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人家呢。 “九殿下,等工匠们把切割金刚石的工具打磨好,定然先帮您把那颗紫色金刚石给弄好。” 这事九皇子一开口,孟丞泽就应承了下来。 司阆瞧着与九皇子侃侃而谈的大舅兄,满心都是深切的佩服。 他这大舅兄,不仅生意做得好,交际往来的人脉关系更是令人咂舌。 权贵、县主、皇子等等,满京城的普通人一辈子也许都仰望不到的人物,他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都混熟了。 混熟了不算,交情还很不错,都混到与九皇子称兄道弟的份上了。 这不,九皇子亲自跑来给他送行了,不得不让人惊叹呀。 皇甫连辕与孟丞泽说了会儿话,才把边上一直出声的姜澈拉了过来,“姜大哥,你不是说有话与孟兄说么?” 姜澈就朝他笑笑,“这不是等你们把话说完么。” 皇甫连辕撇撇嘴,“话哪有说完的时候。” 姜澈就失笑,“这话让你七哥听到了,脑门上要挨脑蹦子了。” 皇甫连辕下意识捂了一下额头,反应过来后,有些悻悻然放下,“姜大哥,你也太能吓唬人了。” “哈哈”姜澈大笑。 旁边的 几人就都看向姜澈,看他与九皇子如此稔熟,想来两人也是从小就认识的至交。 “咳,孟公子,在下这次是专门来向你道谢的,上次在大慈安寺多亏了你的大力相助,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姜澈从身后的安生手里接过一个四方锦盒,原本早该登门道谢才是,可因为脚踝动手术的原因,一直拖到了现在,他深感心愧。 “姜公子太客气了,当时也是因为认识董小姐,所以才出手相帮的。”孟丞泽推却。 说实话,当时要不是看在董明月的份上,孟丞泽还真不会动手救他,毕竟,姜澈与他,当时根本就不认识。 姜澈却是坚持,“不论有心还是无意,孟公子的救命恩情,姜某不会忘记。” “孟兄,拿着吧,这是个白玉貔貅,招财的,最合适你用了,我姜大哥找了好久才寻到合适的呢。”皇甫连辕笑着劝说一句。 孟丞泽想了想,他要是不接,姜澈可能会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于是,他道谢接过。 姜澈果然舒了口气。 双方再次话别几句,孟丞泽最后看了看孟婉娘和司阆,翻身骑上了他的火骝马。 看着长长的队伍渐渐远去,送行的人们这才转身回程。 第六百三十七章 眼光还真是差 “对,这个边要多添两针,可以翻边,顶上织成熊耳朵模样,也可以做成毛球模样,颜色可以搭着配,毛球不要用同一种颜色……” 千丝坊的隔间一角,薛小苒正与石惠心交流着新品毛线帽的钩法。 此时,她们的脑袋上都戴着毛线帽,薛小苒自己戴了顶珊瑚色搭棕色毛线球的粗线翻边毛线帽。 头发梳到两侧低低扎起,耳垂上带着一对鹅黄色的金刚石水滴耳坠,耳坠垂在她粉白柔美的脸颊旁,格外的晶莹透亮。 石惠心自己钩了一顶粉红色配灰毛球的粗线翻边毛线帽,她编了两条辫子在耳畔,微圆红润的脸看着活波又可爱。 “县主,这毛球可以几种颜色搭起来么?做成花色的。”石惠心问得很认真。 千丝坊开业一个多月时间,她不仅领到了第一份工钱,还额外赚取了不少佣金,石惠心最近睡梦都是笑醒的。 她娘的病换了药方后,身体好转很多,现在不单能干些家务活,还能抽空做些毛线织品,挣一点零花钱。 哥哥石久调任到顺天府当捕头,一开始不是那么顺利,他手下管理的捕快对他并不服气,甚至有些看不起,做事的时候,还有人故意给她哥使袢子。 好在,她哥 也是从底层各种摸打滚混过来的,这种被排挤使绊的事情也没少遇到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共事磨合,加上她哥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上岗一个多月,各种小偷小摸的案件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渐渐的就赢得了认可,还剩那么一两个不服气的,就不足为虑了。 石惠心在这期间,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捕快的媳妇们基本都是每天围着灶台孩子转不停,全家的开销都依靠男人们那点俸禄,家里人口多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所以,石惠心从千丝坊拿回毛线,寻人代为加工时,很多妇人都积极踊跃加入。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能利用空余时间挣点手艺活,补贴家用,谁会不乐意。 当然,这种手工活也不是人人能挣的,有那些手笨的,或者不爱干净的,做出来的成品不合格,一次两次就后就再也领不到毛线了。 不过,大部分勤劳能干的妇人们,还是干得很不错的,毕竟,女红是她们从小就接触的基本技能,毛线织品虽然是新鲜事物,可也一样属于女红范围。 多练多学,很快就能掌握好技巧。 捕快媳妇们在石惠心这领了活计,捕快们自然而然的,在石久面前就抹不开面,留了余 地。 石久这个捕头的位置也就渐渐坐稳了。 一家人搬到京城后,几乎每天都是忙忙碌碌,但过得都很充实。 石惠心非常感恩,也非常努力,每天来上工都是满面笑容的。 “可以呀,用一些零碎的毛线合起来,扎出的花毛球也很好看的。”薛小苒对她鼓励地拍拍手。 薛小苒放在千丝坊的重心不多,各种毛线织品,想起什么就做什么,经常会漏掉一些细节。 石惠心她们天天与毛线打交道,有时候会提出一些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薛小苒对此很是鼓励肯定。 “圆圆还用几种毛线混在一起钩了混色的毛线袜。”石惠心眼睛亮晶晶地朝一边的方圆圆招了招手。 有些腼腆的方圆圆把她钩好的毛线袜拿了过来。 薛小苒一瞧,蓝色袜底脚踝以上是一圈红一圈蓝一圈绿,配色配得还挺不错。 “圆圆,钩得挺不错的呀,配色也挺好,不错、不错,袜子可以配色的地方很多,你们看啊,脚指头的部分和脚后跟的部分可以是一种颜色,也可以全部钩成一圈一圈的花色,选择的余地很多……” 薛小苒绞尽脑汁地回想各种颜色的搭配。 石惠心和方圆圆听得很是用心。 薛小苒从千丝坊 出来的时候,去了隔壁街的桂祥斋。 桂祥斋是孟家开的糕点铺子。 里面卖的糕点,多是南面的种类,在京城很受欢迎。 天气冷,桂祥斋的大堂前垂着厚重的棉帘,有专门的伙计穿着厚实的棉衣负责掀帘。 薛小苒走进去时,里面的客人不算太多。 “兰花,清宁,你们想吃哪种糕点?”瞧着柜台上摆放的琳琅满目的糕点,薛小苒笑着问她们。 “我想吃百果蜜糕。”乌兰花砸吧了一下嘴。 这是桂祥斋的招牌糕点之一。 “奴婢不挑,都可以。”清宁可不敢像乌兰花那般随意。 薛小苒朝她笑笑,“去挑一份,回去和红姑清月她们一起吃。” 清宁屈膝笑着应下。 “兰花,你挑我们吃的,我给俞掌柜他们挑几份。” 薛小苒示意她们分工干活。 “哎,好的。”乌兰花应下,自顾跑到柜台边仔细挑选去了。 薛小苒给俞掌柜他们挑了几样最具特色的糕点,什么糯米糍、绿豆糕、龙须糕、千层酥、椒盐酥等等。 每样都买两块,包成了六份。 挑的时候,好像没多少,结果包起来后,却是一大包。 薛小苒瞧着扎扎实实的六大包,扯了扯嘴角。 她拿出碎银子付账后,乌兰 花一人抱着三四包糕点往外走。 “哎,小心点。”掀帘的时候,一道人影差点撞上来。 乌兰花腿脚利落地避了开去。 “怎么回事,没长眼睛么?”对方却先开口骂了起来。 乌兰花黑亮的眼睛就瞪了过去,一瞪之下,眼底闪了闪,没有直接呛腔。 这人,她认识。 是六皇子身旁的一个内侍。 那内侍瞧她不吱声,高傲地瞪了她一眼后,躬着身把棉帘掀开,一对衣着鲜亮的男女走了进来。 薛小苒本来想自己动手包两份糕点的,清宁坚决不让,她只好等她们把糕点搬上车。 她还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六皇子和苏灵。 没错,走进来的这对男女就是他们。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前两天才和连烜说起古沐瑶的事情,今天就遇到了六皇子。 这王八蛋不在家陪怀孕的妻子,却有空闲陪着小妾来逛糕点铺子。 薛小苒抿了抿嘴,古沐瑶经历了两世,还挑了这么个渣男,眼光还真是差。 她带着毛线帽子,帽檐压得有点低,六皇子和苏灵一时半会没注意到她。 薛小苒正犹豫着是直接溜走,还是大大方方打声招呼。 那边的六皇子已经看到了戴着顶古怪帽子的她,一时,嘴角就抽动了一下。 第六百三十八章 同一个臭德行 “德福县主,还真是巧呀。” 帽子虽然看起来怪里怪气的,可包裹着她粉白的小脸,竟然显得意外的好看,六皇子的眼睛在她脸上绕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她纤柔的脸颊旁。 鹅黄色的耳坠随着她摆动间,闪耀着细碎的光芒,端是光彩炫目。 这是什么宝石?光芒如此绚烂? 一旁的苏灵,听到他的话后,有些愕然地转过头。 “是挺巧的。”薛小苒屈膝行了个福礼。 清宁警惕地扫了一下四周,就要跪下行礼。 “咳,不必多礼。”六皇子扫了她一眼,她这一跪,店里的人岂不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清宁见状,立到了县主身后。 苏灵满眼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自己求而不得,被迫转投他人怀抱,而她,轻而易举的拥有了令人羡慕的一切,命运,真是不公平呀。 “苏灵,好久不见。”薛小苒对她满眼的晦涩视而不见。 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不是别人强迫的。 日子过得好还是坏,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怨天怨地的把罪怪到别人身上,那就是她自己有毛病了。 再看她现在,能让六皇子把怀孕的正妻留在家中 ,陪着她出门逛街,可见在六皇子府内里混得还是很不错的。 能从古沐瑶那里抢到六皇子的宠爱,苏灵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县主。”苏灵轻抿双唇,眼眶微红,一双漂亮的杏眸水汽氤氲,泪珠似乎随时能从她眼眶中落下。 啧啧,这种一秒掉泪的本事,还真是个厉害的技能呀,薛小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灵儿,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边上的六皇子果然心疼起来。 苏灵轻蹙秀美,美丽的脸上带着轻愁的哀伤,声音轻柔软, “殿下,看到县主,灵儿就想到了父母兄弟,他们原本好好生活在药王岭,都是灵儿的过错,连累他们被赶了出来。” 说完,拿出了丝帕,翘着兰花指把丝帕压在了眼角上,还抽泣了两声。 “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怪那濮阳……额,咳。” 六皇子扫了眼面色从容,一脸看热闹的薛小苒,想起这是正主表妹,忙咽了后面的字眼,“总之,这不是你的错。” 薛小苒挑了挑眉,她可看不得他们把责任推到濮阳轻澜身上,她不好把话题往六皇子身上扯,就 拿苏灵开撕, “苏灵,你这话好没道理了,我表哥好心好意派人送你回去,你倒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自己跑了,这一跑立马就换了身份,你要是这么心悦与他,早些和表哥说啊,表哥还能阻挡你们不成,光明正大迎了回去不就成了么,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能怪谁?” 他们站在桂祥斋门口附近,原本衣着鲜亮,俊男美女就很招人瞩目。 薛小苒这一连串话出口,彻底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苏灵压着眼角的手就开始僵硬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德福县主居然敢当着六皇子的面,这么不留情面的把她的事情给抖了出来。 心中有些慌乱,她强自镇定,轻咬下唇,一脸委屈看向六皇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六皇子瞧店里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不由有些烦躁,这个德福县主,与老七是同一个臭德行,得理不饶人,一点亏都不吃, “行了,外面乱糟糟的,糕点不买了,我们先走了。” 他拉着苏灵往外走。 也怪她,那么多糕点铺子,非要来这家干嘛,要是被人认出来,把苏灵的事情 捅到父皇那里去,岂非连累他挨骂。 苏灵被他拉得有些踉踉跄跄,她用力咬着下唇,有些不敢置信,六皇子对上德福县主,被冷嘲讥讽居然没有发脾气,反而要避让着,这…… 她回眸,瞧见嘴角带笑的德福县主,只觉得胸口那点气堵得慌。 瞧着苏灵的身影消失在棉帘后,薛小苒哼了一声,好好买你的糕点不就行了么,非要装模作样招惹她。 回了马车上的苏灵,眼眶红彤彤水润润地看着六皇子。 她好不容易说服他带她出门一趟,可不能这么弄砸了。 “殿下,是不是灵儿说错话了?” “没有的事,我让柳生去别处买糕点了,一会儿你直接去看你爹娘吧。” 古沐瑶有孕后,他多数时间待在华清院里,对听话柔顺的苏灵倒是越发宠幸,所以,他才会没经过古沐瑶同意,偷偷把她带出了府。 “您不跟灵儿一道去么?” 苏灵心头暗恨,明明出府前,她已经哄得他一道去见爹娘了,就因为撞到了德福县主,他就改变主意了。 “于理不合,要是被人知道了,是会被弹劾的,灵儿自己去吧,柳生会在外面等你的 。” 出门前,他有些昏头地应了她,后来想想,很是不妥,他堂堂一个皇子,哪有去见小妾父母的道理,刚才又被德福县主撞见,万一,事情泄露出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苏灵压抑住心中那股怨恨,眼眶中含着晶莹的泪珠,她柔声应道:“妾身知道了,殿下也是有苦衷的。” 六皇子立刻点头,他最喜欢她善解人意这一点。 “还是灵儿懂得心疼人。”他把她搂在怀中,心疼地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 苏灵依偎在他怀里,眼神一片阴霾,开口说话的声音却娇柔软糯,“殿下,您好像对德福县主,有点忌惮?” 说起德福县主,六皇子脸耷拉下来,“不是对她忌惮,是对她身后的人忌惮。” “她身后的人?”苏灵轻轻问了一句,就想起了那张冷酷俊朗的脸。 “老七是其一,她表哥是其二,还有父皇也很向着她。”六皇子脸色很臭。 苏灵吃惊地从他怀里坐直,“皇上因何向着德福县主?” 献药的事情,不是已经封赏她了么?她还有什么本事,让皇帝也向着她? 因何向着她?六皇子想起原因,就觉着牙根抽疼。 第六百三十九章 那个怪胎 还不就是因为一些奇技巧淫的小物件么。 纸牌、麻将、跳棋那种古怪又花哨的玩乐游戏。 一些奇奇怪怪的毛线衣毛线袜,还有几种奇怪的吃食,也是她献上去的方子,乱七八糟的一样接一样送进宫里去。 老七媳妇看着娇娇小小的,脑袋却比老七机灵多了,懂得投其所好哄着闲得发慌的父皇,父皇能不向着她么。 苏灵听完,神情微滞,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本事,居然连皇上都能哄开心。 “如今老大老七他们势大,我们得低调一些,等皇子妃生下嫡长子,你也赶快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子嗣昌盛,也是很关键的一点。” 六皇子就揽着她的腰身,亲吻起她粉润的小嘴。 苏灵娇羞地回应,脑子里却是一片愤恨。 皇子府里有不成文的规定,在皇子妃没有诞下嫡长子之前,嫔妾的避子汤药就不能断。 也就是说,在古沐瑶生下嫡长子后,她们这些妾室才能断了避子汤。 所以,她们想要有孕,还得祈祷古沐瑶这一胎是男婴才行。 苏灵暗恨,她当然能有办法让自己怀上,可偷偷怀上被发现,也是不能生下来的。 她 原本还打算让古沐瑶这一胎流产,现在,只得暂时改变主意,让她生出来再说。 反正,出生后夭折的婴儿多的是。 苏灵打定主意,双手攀向六皇子的脖颈,开始热切地回应他。 柳生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你跟着柳生去吧,要买什么让他去买。”六皇子摸了摸她嫣红的唇,十六七岁如同娇花般滑嫩的小姑娘,就是让人迷醉。 “殿下去哪呢?”苏灵不依地缠着他。 “去首饰店瞧瞧,刚才看见德福县主戴了对非常闪耀的宝石耳坠,我去看看有没有卖,有的话,也给你添一对。”六皇子哄着她。 苏灵略一回想,果然也想了起来,那宝石确实闪耀动人。 她高高兴兴道谢后,下了马车。 六皇子笑着摇头,“女人果然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他去了首饰店,结果大失所望,首饰店并没有这种宝石卖,一连去了三家都没有。 六皇子只好阴沉着一张脸走了。 德福县主那个怪胎,不会耳坠都是自己捣腾出来的吧。 “六皇子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媳妇怀孕了,就带着小 妾出去风流快活,真是渣男。” 薛小苒忿忿地吐槽着白天遇到的两人。 “苏灵父母兄弟就住在那边,苏灵应该是去看他们了。”连烜摸摸她柔顺的长发,“以后遇见他,别和他对上,小心吃亏。” “我没和他对上,是苏灵先招惹我的。”薛小苒气哼哼地把他们的对话说了一遍, “这个六皇子,喜好还真一致,古沐瑶和苏灵明显是同一类型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白莲。” “白莲?”连烜对这词还真不大能理解,白莲不是白莲花? “额,白莲女的意思是外表纯洁娇柔,内心阴暗自私的女人。”薛小苒解释。 “……你们那里奇奇怪怪的词,怎么这么多?” 好端端的白莲花,怎么就被扭曲成了这个意思,连烜心中默默吐槽。 “哈哈,是挺多的,都是些流行用语,你自动忽略就好。”薛小苒自乐的大笑,“有苏灵与古沐瑶打擂台,她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话题又拉回苏灵身上。 “这也是她们的事情,你别管她们这么多,还有一个月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了,你该老实待在家里备嫁了。” 一天天往外跑,总 会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连烜拧了拧她俏丽的鼻尖。 “啊,不行啊,后天答应了九殿下去骑马,八日又是魏老夫人的生辰,这都是早先应下的。” 薛小苒噘了噘嘴,“而且,谁规定待嫁就得待在家里的。” 连烜戳了戳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谁家闺女出嫁前不都这样,你瞧永嘉备嫁那个月,有出府么?” “那我不管,我都应下了,不能言而无信是吧,等我去参加完魏老夫人的寿宴再说吧。” 薛小苒扯下他的大手,身上像没骨头似的,直接挂在了他的胳膊上。 连烜眸色一暗,幽深的眼眸中暗藏着炽热的暗火。 “可是,九殿下说,二十那日是他生辰呢。”薛小苒又想起了这件事情。 “你别管,不用理他。”连烜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薛小苒抬眸,有些疑惑地看他,“是不是渴了,我给你倒杯水。” 说着,她起身想从他身后转过去。 却被他大手一拉,整个人滚进了他怀里。 “哎~”她轻呼一声后,微凉的唇落在了她的唇畔上,那唇绵软微凉,带着熟悉的气息。 拥着她柔软的身躯,吻着她温润的粉唇 ,连烜觉着自己的身体有种要炸裂的喷涌。 离婚期越近,连烜越发觉着,他的自制力到了一个临界点,她轻轻一个依偎,都能让他绷紧了神经。 艰难地从她唇畔离开,连烜深深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压抑住身上燥热的气息。 “我,明后天不在京城,我把方魁留下,有事就找他。” 他低哑深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种男性特有的磁性,被吻得晕头转向的薛小苒,听着都觉着背脊发麻。 随口应了他一声后,她被他推开了一臂的距离。 薛小苒嘴巴微张,还没弄清怎么回去,他已经穿鞋下炕,系上玄色斗篷。 “我先走了,你快些睡吧,不用送我。” 说完,他竟不等她回话,转身大步离开。 “……” 啊?就这样走了?薛小苒愣住,她记得他才刚来不到两刻多钟吧。 他们也就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他亲了她一下,就急匆匆走了? 往天,他至少要待半个时辰的。 薛小苒眨巴着眼睛,回想了一下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说是明后两天要出京去,这么着急,是有急事吧。 薛小苒给连烜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第六百四十章 她怎么来了 十一月二日,夜半下过小雪的清晨,冷风吹得有些刺骨。 薛小苒在改良的棉质中衣外套了件高领羊毛衣,外面是青碧色妆花加棉骑装,还穿了件石榴红缂金丝嵌白狐裘坎肩。 裤子是中裤、羊毛裤加厚实加棉的外裤,穿上羊毛袜套上鹿皮高帮靴。 最后带上她新钩好的暗红色翻边小熊帽,梳上两束马尾,戴上蓝色金刚石镶金耳坠,擦上雪肤膏,抹上润唇的口脂,她朝镜子里扬了扬眉毛,对自己的新造型感到很满意。 虽然,走出房门的时候,感觉自己胖了三圈。 “县主,您穿哪件斗篷出门?”乌兰花跑了过来。 她的穿着和薛小苒差不多,也是毛衣套加棉骑装,外加一件杏黄色貂毛坎肩,乌黑的头发梳了两条大辫子,戴上浅灰色翻边红毛球的毛线帽,耳垂上戴的是一对珍珠耳钉。 同样款式的打扮,因为乌兰花个子高挑,身材修长,穿着一点也不显臃肿。 薛小苒瞧着就是羡慕嫉妒恨…… 小个子的哀愁谁能懂,多穿一件都要胖三圈。 “斗篷啊,随便拿一件就好,兰花,你的斗篷做好了么?” 薛小苒踩着昨夜薄薄的落雪,随口问道。 “还没呢,不过我不需要,穿这身一件很暖和了,感觉动一动都快出 汗了。” 乌兰花摸着身上的新衣裳,很是感叹,回想去年这个时候,她在苦岭屯里,全靠一件硬邦邦的,打满补丁的棉衣,硬撑着过完了整个冬日。 在最冷的时节,依旧被撵出去干活的日子,手脚被冻得皲裂红肿,累死累活也得不到那群所谓亲人的一个好脸色。 如今回想起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其实,也不过才隔了一年时间。 “一会儿骑马会冷呢。”薛小苒走过来,给她正了正帽子,“兰花很合适戴帽子呢,脸显得好小。” 瞧着她英气勃勃的脸,薛小苒满心满眼都是笑。 乌兰花伸手摸摸脸颊,狐疑道:“戴帽子会显得脸小么?” “你戴的时候没照镜子么?” “没呢,第一次戴出门,感觉有点不习惯。” 乌兰花有些讪讪,她虽然钩了好些帽子,可是,她戴着总觉得怪怪的,所以,一直没好意思戴。 要不是这些天,县主几乎天天换着帽子戴,她还真不敢戴出门。 “很好看,真的,要有自信。”薛小苒笑着朝她仰头,“兰花觉着我戴得不好看么?” “好看,县主戴着很可爱,脸又白又小,看着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乌兰花真心夸赞。 “哈哈,那不就行了,你戴着也很好看的。”薛小 苒就哈哈大笑。 薛小磊戴的是深蓝色毛线帽,他也是第一次正式戴毛线帽。 平日去书院,戴的多是儒冠,毛线帽太过新奇,薛小磊没好意思戴出去。 今日去马场骑马,姐姐和乌兰花都戴了,他自然不能落后。 “行,挺好的,把围脖也戴上,骑马的时候,风会灌脖子,可冷了。”薛小苒把同色系列的短围脖也给他围上。 脑袋脖子都被包裹着,薛小磊有些不自在动了动。 薛小苒知道他是不习惯,大笑着拍拍他的肩头。 方魁负责护送他们出城,在瞧见戴着各色帽子出现的三人时,表情明显顿了顿。 虽然知道县主开了家经营毛线的铺子,可是,织出来的这种毛线帽戴在头上,总感觉怪怪的。 薛小苒可不管他们奇怪的眼神,还是那句话,新的事物出现,总得有接受的时间和过程。 她起个带头作用,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他们抵达的时候,不早不晚。 昨夜的疏落的白雪,飘洒在马场四周,星星点点,稀稀疏疏。 皇甫连辕骑着黑旋风迎了上来。 “七嫂。”他老远唤了一声。 挂着棉帘的车门打开,露出两张包裹在毛线帽下的小脸。 “……” 皇甫连辕身后还跟着他的两个好友,一个是户部侍郎 家的幼子,一个是国子祭酒的嫡孙。 三人瞧见车内姐弟两人的造型,都有些惊呆了眼。 “七嫂,你们裹得也太结实了吧,一张脸都快看不见了,有这么冷么?” 惊楞过后,是爽朗的大笑声,后面两人不好意思大笑,但也跟着忍俊不禁。 薛小磊先下了车,然后扶着他姐下车。 皇甫连辕三人也跟着下了马。 “你懂什么,裹得严实的对寒冬的基本尊重。” 薛小苒用她戴着手套的手,整理了一下帽子的角度, “瞧瞧你们,要风度不要温度,连顶帽子都不带,要是耳朵长冻瘃,有你们好受的。” “……咳,七嫂,我们可没那么娇气,还没到大雪封河的时间呢。” “是啊,县主,到了大雪时节,我们外出也戴貂皮帽的。” “现在还没到戴貂皮帽的时候。” 对面三人七嘴八舌解释。 薛小苒哈了口白气,“没到戴貂皮帽的时候,可以先戴毛线帽呀,瞧瞧,很好看的呀。” 她凑近薛小磊,看着他咧嘴一笑,薛小磊原本有些腼腆的脸上,也跟着笑了起来。 姐弟俩一红一蓝的毛线帽,在雪地里瞧多几眼,还真有种越看越顺眼的感觉。 对面三个少年郎面面相觑。 “改天送你们几顶毛线帽,要不要?” 薛小苒笑嘻嘻想把他们争取过来,充当行走的帽子模特。 “七嫂,我家里的绣娘啥都会织。” 皇甫连辕看了看薛小磊包在蓝色毛线帽下的脸,觉着毛线帽好像也不算那么奇怪。 “县主,我娘自己都在钩毛线袜。” 说话的是户部侍郎幼子秦永,与皇甫连辕差不多大,略矮略圆,但脸上经常带笑,瞧着很亲和的一个少年郎。 “我家也是,我祖母闲着没事都在自己织毛线裤子。” 偏瘦长的是国子祭酒的嫡孙王耕书,两人都是皇甫连辕的同窗,经常混在一起玩。 薛小苒听着,就笑眯了眼,“很好啊,回去告诉她们,千丝坊有新的针法和样式,让她们派人去学一学。” 都是她的客户群,薛小苒瞧着他们就倍感亲切。 几人边聊着边往马场方向走。 “明月和慧娘到了没有?” “慧娘到了,明月还没有。” 皇甫连辕说着,嘴巴不由撇了撇,董明月今天干嘛这么晚。 正说着,清寂空旷的道路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众人回眸聚目,刚说到的正主来了。 董明月与她的两个好友正策马而来,让人意外的是,她们身旁还跟着另外一队不同的人马。 “她怎么来了?”瞧见来人,皇甫连辕的脸就沉了下来。 第六百四十一章 讨嫌鬼 红鬃马上,穿着银红色牡丹团花火狐斗篷的女子,是许久不见的皇甫夕颜。 她身后,还跟着柳凤青、罗思桐几个平日也成群结队的少女们。 皇甫连辕在瞧见这群人后,原本愉快的心情从高处荡了下来。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聚集起来,这群讨嫌鬼跑来搞什么,皇甫连辕心里抓狂。 急驶的马群轰隆而来,“吁”一马当先的董明月率先停下,她身后紧跟的队伍也立马停下。 反倒是一直稍显落后的皇甫夕颜她们,在越过了董明月一群人后,才拉住了缰绳。 此时,她们离立在路边的人群已经是很近的距离了,要是人马中有哪个失手没勒住马,非得直接冲入人群不可。 “皇甫夕颜,你眼瞎了么?”皇甫连辕大怒。 他就站在边上,她都敢这么嚣张,这死女人禁足三个月,脾气居然一点没收敛。 “九弟,怎么说话的,这不是离你们还挺远的么。” 皇甫夕颜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脸,不由抿了抿嘴。 天知道,她被禁足三个月里,差点都被憋闷死了,苦熬着等到可以出门,又被父王派来的管教嬷嬷盯得死死的,今天她好不容易才甩开了那个烦人的嬷嬷。 出城后老远看到董明月的队伍,她 们就一路跟上来了,到了最后这段路程,董明月那边的人马越骑越快。 皇甫夕颜心中憋气,拍马追赶,也就有了刚才那幕。 “非要撞到人才有错是不是?”皇甫连辕更憋气。 是谁把这祸害招来的?他瞪大一双眼睛扫视着皇甫夕颜身后的几个少女。 柳凤青被他瞪得铜铃般大的眼睛一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没错,就是她怂恿夕颜县主来的。 她收到消息,得知他们要去皇室赛马场,偏生她又没被邀请,气愤难耐之余,她就想到了夕颜县主。 被禁止了三个月的夕颜县主果然很感兴趣,约了几个平日爱玩的少女,就来了。 皇甫夕颜从马背上下来,缓了缓心气,勉强扯了抹笑脸,“九弟,这不是没撞到么,这么久不见了,你就这样对你表姐呀。” 表姐个鬼,皇甫连辕没好气哼了一声,“你们跑来干嘛?” “当然是,来骑马了。” 皇甫夕颜眼眸在他身后溜了一圈,心中暗恼,这种乱七八糟的闲杂人等都请了,却偏偏不邀请她。 “你们哪天来不行,非要凑到今天。”皇甫连辕更恼,这些阴魂不散的讨嫌鬼。 “人多才热闹嘛,德福县主,你说是不是?”皇甫夕颜挑了挑眉 ,这女人戴的是什么鬼帽子,怪里吧唧的,亏她好意思戴出门。 原本想做个安静的吃瓜群众,可惜,人家不打算让她安静。 “县主说的是,人多是热闹,不过嘛,也得看什么人了。” 薛小苒唇角微扬,抹了口脂的红唇在冷冬中显得格外鲜艳,说话间跟着晃动的蓝色金刚石闪耀着莹莹光辉。 皇甫夕颜瞧着,就有些愣住了。 一段时间没见,这女的好像越发明艳起来,她的耳坠是什么宝石?怎生如此闪耀? “走了,走了,不管她们,让她们自己玩去,七嫂、明月这边走。” 皇甫连辕懒得搭理她们,招呼他的客人往马场附近的轩榭走去。 皇甫夕颜闻言,气得直跺脚,这个小九,太不给她面子了。 “县主,咱们要不要跟上去?”一边的罗思桐小声问了一句。 “跟上去挨白眼呀。”皇甫夕颜朝她翻了个白眼。 “县主,咱们一道去吧,御马轩那么宽绰,没道理全让他们给占了,是不是?” 柳凤青瞧着董明月高挑的身影,眼眸就眯了眯。 最近最常出现在九皇子身旁的,就是董明月和沙慧娘她们。 九皇子生辰一过,又长了一岁,很快,九皇子妃也该定下来了。 要是按着九 皇子的喜好,可能会偏向她们,自己的希望肯定小了很多。 她得和九皇子多接触些才行,不能让那两人吸引了九皇子全部的注意力。 柳凤青暗咬下唇,父亲鼻痔严重,已经告假了好几天,再这么下去,父亲的官职都有可能保不住。 全家现在都很焦急,几乎把京城附近有名的大夫都请遍了,病情依旧没有什么好转。 想要再次找濮阳轻澜诊治,人家新婚燕尔,哪里会为他开诊。 一家人如今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一天比一天焦躁。 柳凤青觉着自己再不做些行动,九皇子妃的位置就要飞走了。 “走。”听了柳凤青的话后,皇甫夕颜就点头,没错,御马轩那么大,还不兴她进去歇脚么。 一群人也开始向御马轩走去。 边上的罗思桐暗自横了柳凤青一眼。 明明是她先开的口,夕颜县主也太区别对待了。 哼,不就欺负她爹官职比较小么。 罗思桐满心气恼地跟着她们。 “她们跟上来了。”沙慧娘挽着薛小苒小声嘀咕。 “跟就跟吧,能翻出什么花样来。”薛小苒耸耸肩,她拉过薛小磊,嘱咐道: “你把云青牵着去找方魁,让他教你马术,兰花你牵雪玉也跟着过去。” 留他 们这在看打嘴炮可没意思了,还是实际些,老实骑马去,皇室的赛马场不仅大,还分了几个小区域,找个人少安静的地方去学马术,比在这强多了。 她叮嘱乌兰花注意安全后,让他们牵着马匹走了。 “你家的马都牵走了,那你骑什么?”沙慧娘瞧着就问了一句。 “我带着两匹马呢,当然是骑我的马了。” 董明月摸了摸薛小苒脑门上的两个熊耳朵,笑嘻嘻凑到她眼前,仔细看了看, “小苒,你这帽子,也太可爱了吧。” 有人夸赞她的帽子,薛小苒就歪着脑袋,双手做出花瓣状,朝她甜甜一笑,“可爱吧。” “噗”边上的沙慧娘就忍不住笑喷。 薛小苒朝她扬了扬眉,故作威胁道: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绝对没有,薛姐姐最可爱不过。”沙慧娘捂着唇笑得,笑得身体都抖了起来。 董明月就哈哈乐了起来 一边的两名少女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们是明威将军和太常寺少卿的女儿,两人都是董明月的好友,上次,千丝坊开业,她们帮着采买了很多毛线。 皇甫连辕看着笑得欢畅的众少女,眼眸也跟着染上了笑意。 跟在不远处的皇甫夕颜一群人,却都阴沉了一张脸。 第六百四十二章 艳羡 御马轩外也挂上了厚实保暖的棉帘,进去后,厅堂四角都燃着炭火。 温度骤然变得暖和了几分。 一群人落座,侍女奉上热茶与点心。 另一边,皇甫夕颜也领着一群人占据了一整桌。 “昨晚下雪,我还以为今天来不了呢。”沙慧娘抿嘴浅笑。 她其实还挺喜欢出来玩的,在家里,母亲总喜欢把她叫到跟前,说是教导她主持中馈,实际上就是拿着她各种说教。 出一趟门,耳根也能清净一天。 “那么点雪,算什么,等大雪封河的时候,咱们去河道上看冰嬉,那才有趣呢。” 皇甫连辕扫了眼认真倾听的董明月,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次出行的借口了。 “冰嬉啊,是玩雪橇滑冰那些吧。”薛小苒想了想。 “有那种木头做的滑雪车,可以坐在上面让人拉着玩,还有那种很厉害的木冰鞋,可以穿着在冰上驰骋,还有专门穿着冰鞋表演的节目,可有意思了。” 沙慧娘有些兴奋,“我哥带我去过两次,好多人去看的,特别热闹。” “那你可太菜了,以前,我差不多每年都去,我老爹老哥跟着,我还能穿着冰鞋在冰上溜达呢。” 董明月露出了傲娇脸。 薛小苒就笑了,原来这时期就有冰鞋了,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容小觑呀。 一旁的皇甫连辕眼珠转了一圈,董明月居然连冰鞋都玩得溜,看来他得提前练习一下,省得到时候出糗就不好了。 “这两年你娘不是不让你去了么?”沙慧娘偷笑。 董明月被戳漏了气,撇了撇嘴后道:“说是人多杂乱,姑娘家长大了该懂得避开这种地方巴拉巴拉的,总之,就不许去了。” 皇甫连辕一听,这怎么行呢,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想到的借口,他眼珠一转,看向了另一边,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七嫂,你会去吧?” 只要她去了,董明月她们一般都会跟着去的。 “我可能也不行,你七哥说,备嫁的新娘子不适合到处乱跑。”薛小苒爱莫能助地看着他。 皇甫连辕顿时垮着一张脸。 “是哦,薛姐姐,下个月就要大婚了,时间过得好快呢。”沙慧娘兴奋的声音有些高亢。 引得另一边的人频频朝她们看过来。 “他们下个月大婚?”皇甫夕颜蹙起秀美,这么快? “可不是么,人家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罗思桐语气酸溜溜的。 她也曾幻想过能当上某个皇子的皇子 妃,可惜,她相貌不够出挑,家世也不够厉害,哪个皇子都看不上她。 她满眼嫉妒地看着与九皇子谈笑风生的董明月。 同样是武将之女,偏她就得天独厚,长相佳,身世好,父母兄弟对她如珠似宝,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能如此之大? 罗思桐暗恨。 皇甫夕颜也恨,等他们成亲后,她岂不是还得向这女人行礼,实在太可恨了。 另一边坐着的柳凤青就更恨了。 九皇子约了她们骑马不算,还要约她们去冰嬉。 柳凤青现在已经很肯定,九皇子必定是中意董明月和沙慧娘其中一个。 她牙根紧咬,眼眸喷火。 怎么能这样!? 柳凤青简直要气疯了。 六皇子被古沐瑶抢走了,七皇子被外乡女救走了,九皇子眼看着也被旁的女子吸引住了。 她,难道注定不能当皇子妃了? 柳凤青盯着对面欢声笑语的情形,失态到睚眦欲裂。 坐在她身旁的少女,有些被吓到,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凤青,你,你怎么啦?” 皇甫夕颜转头看向她,被她扭曲的表情吓了一跳,“凤青,你没事吧?” 柳凤青用力掐了把虎口,疼痛使她清醒了一些,她勉强扯了难看的笑 脸,“我,没事,可能是刚才被冷风冻到了。” 众人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柳凤青端起茶杯,遮掩狼狈的表情。 而另一边,根本没人理会她们,一群人都站了起来,哗啦啦往外走去。 “小苒,你骑红云好了,我骑胭脂。”董明月把红云借给了她。 “好,谢谢。”薛小苒没与她客气。 “七嫂,我带了马,要不要挑一匹?”皇甫连辕凑了过来。 “不用了,我和红云比较熟。” 一行人往马场走去,宝珠把红云的缰绳递给了她。 薛小苒笑着接过,走近红云,摸摸它的脖颈,“红云小乖乖,好久不见了,今天也要乖乖的哦。” “七嫂,你应该试试我家的马,你都学会骑马了,不能总是原地踏步是吧。”皇甫连辕试着说服她换马。 董明月就一个眼刀子过去,“九殿下,万一小苒摔了,您觉着后果会是怎样?” 七殿下会不会把他的脖子给拧下来? 皇甫连辕回过神后,就打了个哆嗦。 是哦,他怎么把七哥给忘了。 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呵呵,我开玩笑的啦,七嫂,红云很好,温顺乖巧,你骑着正好。” 薛小苒忍不住咧嘴一笑,眼眸弯 弯似轮弯月。 边上的沙慧娘就轻呼一声,“薛姐姐笑起来可真好看。” “你这才发现呀,她笑起来眼睛像弯月一眼,可漂亮了,难怪七殿下这般稀罕。” 董明月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 薛小苒听着就嗔了她一眼,“走、走、走,骑马了,先热热身。” 说完,翻身上马,驾着红云慢慢往马场上溜达。 “可不是么,七殿下有时候看着薛姐姐眼睛都不带眨的,让人好羡慕呢。”沙慧娘挽着董明月,一脸认同。 “对,七殿下的眼神落在小苒身上,就是不一样,看别人的时候,眼睛里像似带着冷刀子,看小苒的时候,眼神柔得像一汪水,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七殿下只对薛姐姐一个人这样。” “对对对,这真的是最重要的一点,实在是太酷了。” “听说,以前皇上赐下去的教引宫女都被七殿下给扔出去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七殿下简直是男子最佳典范啊,小苒超级幸福呢。” 两人看着骑马远去的薛小苒,发出一连串的感叹和艳羡。 “……” 皇甫连辕眨巴着眼睛,嘴巴半张,冷汗就从脑袋上落了下来。 教引宫女?坏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皇甫连辕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想起来了,父皇也把教引宫女赐到他府里了。 就是上次从药王岭回来后,赐下来的。 那时他腿受了伤,也就没理会过她们,直接把她们交给了内管事,让他看着安排。 后来,他养好伤后,也没注意她们,还是前段时间,内管事提醒过他,宫里赐下来的两名教引宫女还在内院里待着,他才想起这事。 那时孟府的小马驹出世,他忙着上学下学去看小马驹,还有想着董明月的事情,哪有闲心去管什么教引宫女,就一直把她们晾着。 现在,听她们两人的对话,皇甫连辕脑门的汗就滴下来了。 原来,她们女人都很在意这些琐碎的事情呀。 他回去得赶紧把那两宫女送走才行。 千万别让董明月发现了这事。 本来,他能娶董明月的希望就不是很大,要是在这种事情上,让她失望了,她肯定不会喜欢他的。 皇甫连辕庆幸自己前段时间没有那种花花心思,要不然,估计就完蛋了。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虚虚地抹了把汗。 董明月转头正好瞧见,不由瞪大眼睛,“九殿下,大冬天的,您居然冒汗? ” “……额,不是,哈哈,有雪沫子掉到额头上了。”皇甫连辕忙找了借口。 雪沫子?董明月和沙慧娘抬头,她们此时站在马场附近,最近的树木都离她们有三丈远,天空又没飘雪,哪来的雪沫子? 两人狐疑地看了眼他,皇甫连辕觉着自己脑门的冷汗又要冒出来了。 好在,已经骑了一圈的薛小苒开始召唤她们。 几人就忙着上马,不再理会他。 皇甫连辕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心情。 “殿下,我爹说再过五六天大雪就要来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去护城河外看冰嬉了。” 王耕书的爹在钦天监任职,对于天气的观察自然很熟络。 皇甫连辕有些有气无力地摆手,“不去,她们又去不了,我们自己去,没有什么意思。” 王耕书和秦永顿时哑然。 这是好玩好动的九皇子会说出的话么? 难道去看冰嬉,只为了讨伊人喜欢么? 连玩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九皇子是不是陷得太深了些? 董家小姐的魅力就这般大? 两人作为他的好友,当然知道,他中意的是董明月。 只是,都没想到,董明月对九皇子的影响会这么大。 皇甫 连辕骑着他的黑旋风驶进马场,王耕书与秦永只好跟上。 御马轩里的那群女子也呼啦啦走了出来。 开始牵上自己的马,朝马场走去。 “你说这些个人都是些什么心态,明知道不受待见,非得往上凑。” 董明月瞧见柳凤青、罗思桐她们就没什么好脸色。 先头来的时候,她们骑得好好的,后面那群人非要抢到她们前面,董明月就来了脾气,管你什么县主小姐,一甩马鞭,领头驾马就狂奔而去。 最后以微弱的优势,领先到了目的。 沙慧娘眼睛滴溜一转,凑近她耳畔,“那两个多数是为了接近九皇子来的。” 这点,她早就看出来了。 特别是柳凤青,一直想要嫁入皇家,从前六皇子选皇子妃的时候,他们府里就很积极的使力,可惜,被古沐瑶拦截走了。 而七皇子这边,大概也曾试过,不过,想想七皇子那张冰冷如霜的脸,肯定是铩羽而归了。 最后,只剩九皇子了。 再不行,柳凤青的皇子妃梦想就破灭了。 她不着急才怪。 董明月有些讶然,“九殿下才几岁呀,离娶正妃还很远吧。” 沙慧娘就白了她一眼,“过 了生辰,他都十七了,皇子从挑选皇子妃到定亲,再到成亲,至少需要一年时间,一年后他都十八了,哪里小了。” 董明月眨眨眼,她说的好像也对。 “说起来也对,九皇子比我们只小半岁,不过,因为他有点娃娃脸,笑起来还有梨涡,看着实在有些稚气,一时半会,我都没想过他已经到娶妻的年纪了,嘿嘿。” “早晚的事情,唉。” 说起这些,沙慧娘叹了口气。 “你娘又逼你去相看了?” 董明月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沙慧娘摇摇头,“最近没有,一时半会寻不到合适的人家,所以只是每天对着我叹气,还说什么舍不得我远嫁,意思可能是考虑把我嫁到外地去了。” 董明月顿时大惊失色,“什么,你要嫁到外地去?” 从她们身后赶上来的薛小苒就听到了这一句。 “谁要嫁到外地去了?慧娘么?” 她策马上前,一脸关切。 好不容易在京城里结交到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要是嫁到外地,岂不就少了一个好友了。 “没有啦。”沙慧娘羞红脸,她用力拍了一下董明月,“只是有这种考虑,又没定下。” 董明月 却耷拉着脸,“你娘都这么考虑了,肯定是心里有了相中的对象,就是舍不得你,暂时狠不下心而已。” 要是在京城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家,最多明年,沙慧娘的亲事肯定要定下来了。 沙慧娘沉默,确实是这样的。 薛小苒瞧瞧她,又瞧瞧董明月,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会难嫁。 “别着急,这不是还没定论嘛。” 薛小苒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这时期的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一个外地来的女子,对京城各大世家根本不怎么熟悉,哪里有机会知道哪个男子比较合适她们。 要不,等连烜回来,问问他? 薛小苒能想象到,她问这话时,连烜的脸色会有多古怪。 “是啊,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瞧,我和你不也是一样没着落么,我才不着急呢。” 董明月哼哼两声,“大不了我就一直赖在家里让爹娘养着。” 沙慧娘却是羡慕地看着她,她和自己不同。 她的父母亲不会同意的。 “啧啧,董明月你要一直留在家里不嫁人?” 在不远处偷听的柳凤青感觉捉住了什么,一双眼睛闪烁不定地看着她。 第六百四十四章 把手递给我 董明月转头斜眼瞪她,“这么喜爱偷听人家说话,也不怕耳朵长毒疮。” 柳凤青脸色变了变,“这是大庭广众的地方,可不是你家里。” “切~”董明月白了她一眼,“我们和你不熟,请你离我们远一些。” 董明月一点面子没留给柳凤青。 自从那次她娘硬带着她去左相府,与柳凤青二哥相看被嫌弃后,董家除了她娘,一致对左相一家鄙夷厌恶。 她爹还经常在朝堂上,对左相冷嘲热讽,两家基本处于两看两相厌的地方。 柳凤青气得脸色发青,一旁的罗思桐跟上来,帮着柳凤青开呛,“董明月,马场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让我们离远点,我们喜欢在哪就在哪。” “你们有毛病吧,非得上赶着来找不自在,怎么,想打架么?” 董明月坐在马背上,双手抱胸,一脸谁怕谁地瞪着她们。 傻子才会和她打架,柳凤青眼角余光扫到九皇子他们在靠近。 “董明月,你自己说的,你要留在家里一辈子不嫁人。” 她故意大声喊了一句,半个马场的人都听见了。 薛小苒和沙慧娘互看了一眼后,再看看四周,皇甫连辕正一脸呆滞地驾马靠近她们。 目的在这呢,薛小苒撇了撇嘴开口,“柳小姐, 你偷听我们说话本来就不对了,还断章取义的曲解明月的意思,意欲何为?”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楚。 皇甫连辕的马匹停在了不远处,眼眸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 他不过去跑了两圈热热身,这些个讨厌鬼怎么又凑上来了。 “这话本来就是她自己说的。”柳凤青眼神有些闪烁。 “就是,我也听见了,她说她要赖在家里不嫁人。” 罗思桐觉着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让董明月出糗,她怎么舍得轻易放过。 “明月是说大不了,又没说一定,你们也太讨厌了,人家说话非要插嘴不说,还想歪曲话里的意思。” 脾气温和内向的沙慧娘都生气了,这两人怎么回事,以为明月说不嫁人,她们就有机会成为九皇子妃么? 简直是不知所谓。 “那也是你们自己说出让人误会的话,还好意思怪旁人。” 皇甫夕颜一脸讥讽地凑过来。 皇甫连辕一张脸瞬时沉了下来,这一个个吃饱了撑着,就喜欢瞎搅和的讨嫌鬼。 “我们说我们的,你们非要从中插话,谁比较不好意思?” 沙慧娘怒怼,没有因为是夕颜县主开口,而不敢回话,她胆小并不代表她怕事。 “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是 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你们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么?” 薛小苒轻轻摸着红云的脖颈,嘴里的话也毫不客气。 此时的局面有些混乱,两边的人马越靠越近,马匹与马匹之间隔得很近。 “就是,你们应该回去让教习嬷嬷重新教导一遍才对。”董明月依旧双手抱臂,环视着对方一群人。 这话可戳中了皇甫夕颜的痛脚,她最近天天被跟在身旁的嬷嬷说教,早就憋得一肚子火了。 听到董明月的话,一股戾气涌上心头,手里的马鞭想也不想就甩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皇甫夕颜会突然发飙。 距离太近,双手抱臂的董明月没来得及抓住甩过来的马鞭,马鞭径直打在了胭脂的眼角边上。 胭脂立时悲鸣一声,痛苦地抬起前蹄,瞬间向前冲去。 前方正围着柳凤青和罗思桐几人,瞧见马匹发狂,脸色大变,纷纷扯动缰绳想要避开。 可胭脂的冲势很快,眨眼的工夫就冲了过去。 “啊~”尖叫声四起,几匹马被胭脂撞到四下乱窜,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董明月沉着脸拉扯着缰绳,试着控制住胭脂,刚有点成效时,边上突然有根马鞭甩到胭脂的臀部。 原本就因为疼痛而失控的胭脂,就更狂乱了。 它瞬时 冲过了马匹的包围圈,狂乱往前冲刺。 “明月,小心——” 马术普通的薛小苒,好不容易把有些躁动的红云安抚住,抬头就瞧见胭脂驼着董明月径直向前疯跑,而正前方是马场的围栏,马匹要是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一匹黑色骏马从边上朝董明月的方向急速奔去。 “明月,跨过去——” 沙慧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马场上空回荡。 马场围栏虽然不高,但是,胭脂的状态明显不大好,万一撞上去,沙慧娘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一边的皇甫夕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完了,她头脑一热,又闯祸了。 而另一边的柳凤青乐得差点管不着上扬的唇角,但是,在看到黑色骏马飞驶而去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她身旁的罗思桐紧抿着双唇,捏着手里的马鞭。 在一群人的注目下,董明月奋力稳住心神,在胭脂即将要冲到围栏的时候,一夹双腿猛扯缰绳,胭脂眼睛受损思想也不受控制,却有常年训练出来的潜在意识。 董明月拉起缰绳一刹那,胭脂前蹄腾空,完美越过了围栏,继续向前狂奔。 “哇——” 惊呼声四起,有人庆幸,有人失望…… 紧接着,皇甫连辕的黑旋风同样一个矫健地跃起 ,跨过围栏,紧追着董明月而去。 受惊的马匹跑得很快,但是,胭脂本身没有黑旋风神骏,所以,皇甫连辕与董明月之间的距离渐渐缩小。 “快,宝珠,通知护卫,追过去。”薛小苒回过神,瞧见不远处脸色刷白的宝珠,赶紧把她唤回神。 宝珠忍着满心的慌乱,飞快从出口处跑出去寻护卫。 皇家马场的范围很大,周边多是空地和山林,一红一黑驰骋的骏马闪电般向前飞驰,渐渐接近山林边际。 “明月,把手递给我——” 马背上的皇甫连辕朝左前方的董明月喊了一声。 冷风呼呼地从耳畔呼啸而过,董明月压低着身形,试图安抚狂躁不安的胭脂,可都没能成功。 胭脂的左眼处有着明显的伤痕,隐隐浸出了一片血丝,夹杂着它的眼泪,显得红肿模糊。 这该死的夕颜县主,董明月心疼的同时也有几分慌乱。 耳畔传来九皇子的呼唤声,董明月抬眸,也发现了自己的险况,速度如此之快,万一撞上树木,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侧眸,瞧见骑在黑旋风上的九皇子紧紧跟在她身侧,神情焦急而肃穆。 奋力控制着黑旋风的同时,向她伸出了一只右手。 那宽大修长的指节,此时看来竟如此沉稳慎重。 第六百四十五章 想跑,没门 董明月伏在马背上,随着胭脂剧烈的跑动上下起伏。 眼瞧着山林越来越近,胭脂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样子,董明月心跳如鼓。 马匹跑动的速度太快,她要是弃马滚地的话,十之八九会受伤。 犹豫中,她看向那只朝她伸过来的大手掌。 “明月,快,那边都是乱石灌木——” 皇甫连辕满心焦急,马速太快,他不敢硬把她拉扯过来。 董明月扫了眼前方的乱石灌木,摔下去的话,一张脸怕是就要毁了。 虽然她不是顶漂亮,可也很爱惜自己的这张脸的。 而且,她离开胭脂的背上,也许能减轻它一点焦躁感呢。 董明月把心一横,转身把手搭在了他的大手掌里。 皇甫连辕顿时大喜,他运力一拉,董明月配合着往他这边跃了过去。 “哎呦喂~” 董明月的脸直直撞入了他的胸膛上。 伊人在怀,皇甫连辕的小心脏“砰砰”乱跳,耳根红彤彤一片,不知是被冷风冻红,还是害羞羞红。 当然,他也没忘了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他用力扯动缰绳,让黑旋风急速转弯,避免冲入乱石灌木中。 回转间,董明月瞧见自家的爱马速度不减,径直冲进了乱石灌木丛中,随即“啪嗒” 一声闷响,胭脂狠狠摔飞了出去,压倒一片枯萎的灌木丛。 “胭脂——” 她心痛地高喊一声,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皇甫连辕忙“吁”了两声,扯动缰绳让黑旋风停下脚步。 黑旋风一停,董明月从皇甫连辕怀里滑落下马,朝胭脂的方向跑过去。 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口,皇甫连辕有些惋惜地揉了揉鼻子,也跟着下了马。 他一走近,就瞧见董明月抱着倒地悲鸣的胭脂,泪珠大滴大滴往下落。 皇甫连辕心口猛然一震,他与董明月认识这么多年,可从未见她流泪过。 “明月,你先别急,我来看看。” 他急忙迈过乱石灌木,蹲在她身旁,犹豫了一下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胭脂是不是活不了了?你看,它都吐血了。” 瞧见胭脂口中冒出血迹,董明月悲从心来,眼泪止不住地滴落。 皇甫连辕赶紧把胭脂检查了一遍。 “胭脂左前腿折了,脑袋撞到了石块上,所以嘴里流血了,身上有不少擦伤,应该没有伤到要害。” 原本满眼泪水的董明月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她反手一抹,用衣袖把眼泪抹净,“真的?” “问题应该不大。”皇甫连辕扶着马脑袋仔细看了看, “不过,腿折了,伤好以后,可能会影响它的速度。” “没事就好,别的都好说,胭脂是我爹送个我的第一匹马,它都快十岁了,跑不动我就一直养着它。” 说着,她心酸得眼泪又快掉下来,反手又是一抹。 “嗯嗯,一直养着就行,等我那匹粉腚白龙驹的小马驹生下来,我把它送给你吧。” 皇甫连辕瞧她哭得眼角鼻头发红,心中隐隐有种心疼的情绪在蔓延,他悄悄凑近她,压低声说话。 董明月心中一动,抬起了雾蒙蒙的眼睛。 皇甫连辕被她水汽氤氲的大眼睛盯得耳根发红,却又强自镇定,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认真表情。 两人对视着,一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息飘散在四周。 急驶而来的马蹄声,惊醒了对视的两人。 “殿下,您没事吧?” 护卫队急速在他们不远处停下。 他们身后还跟着薛小苒一众人等。 “咳,人没什么事,但马伤得厉害,去牵一辆马车过来,把马拉回去。”皇甫连辕站了起来,故作镇定指挥。 护卫忙应声而去。 “小姐,您没事吧?”宝珠率先下马跑了过来。 要是她们家小姐出了什么事情,老爷夫人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宝珠因为跑得 太急切,还差点摔了一脚。 董明月站起,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语气有些闷闷,“宝珠,我没事,胭脂伤得比较厉害。” “小姐,您没事就好,胭脂可以抬回去慢慢医治。”宝珠跑到她身旁,上下看了一遍,确定确实没事,胸口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明月,你没事吧?” 薛小苒和沙慧娘骑术都很普通,两人落后一些,也赶到了。 董明月扁扁嘴巴,有一种劫后余生,看到亲人的鼻酸感。 “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胭脂的伤可以慢慢治疗。”薛小苒踩着满脚的灌木枯叶走到她身旁,轻拍她的肩头。 沙慧娘跟在一边连连点头,“明月,胭脂会好的。” 董明月吸吸鼻子点头。 “我跟你说,刚才那群惹是生非的女人,想要偷偷溜走,我让方魁给拦下来了。”薛小苒赶紧把话接到那边去。 “什么?皇甫夕颜那个混账,居然还敢偷偷溜走?” 董明月还没说话,一边的皇甫连辕已经气得跳起来,想跑,没门! “刚才要不是我动作快,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说不定就明月了,这个祸害,走,我们去父皇那里告她一状去。” 皇甫夕颜的父亲是安王,即便是九皇子, 也不能轻易随意给这件事做定论。 想要处罚皇甫夕颜,还得武轩帝出面才成。 “告状?”董明月眼睛闪了闪,“九殿下,刚才在马场内,有人趁着混乱抽了胭脂一鞭,胭脂才会更加发狂的。” “啊,那个,我瞧见了,是罗思桐抽的。”沙慧娘就把手举高。 她当时离混乱中心有点距离,所以,大致情况她看得真切。 “我们也瞧见了。”董明月的两个好友也积极作证。 董明月一张脸,就沉了下去,要不是后面一鞭子,她的胭脂可能还不会这么发狂呢。 好你个歹毒的罗思桐,趁乱下阴手的卑鄙小人。 有了证人证词,皇甫连辕就招呼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杀了回去。 皇甫夕颜她们瞧见平安无事的董明月,脸色都极为不好看。 但一听到他们要去告御状时,一个个就开始腿软了。 皇甫夕颜觍着脸哀求皇甫连辕,要是再闹到皇上那里去,十之八九她又要被禁足了。 皇甫连辕哪里会理会她,他让马场的兽医一路跟着照顾胭脂,然后让侍卫围着她们一路赶回了京城,直接领着一大群人进宫去了。 武轩帝瞧着跪了满满一地的人头,就觉着头晕眼花。 这些破孩子,就不能消停些么。 第六百四十六章 弄巧成拙 地上跪了一片乌压压的人影,承受着来自帝皇的不怒而威的气压。 好几个从未进宫面圣过的少男少女们,都吓得瑟瑟发抖,伏地不敢抬头。 皇甫连辕气愤的把过程描述了一遍后,武轩帝黑沉着一张脸看向事件的罪魁祸首。 又是她! “夕颜,你不是在禁足中么?”武轩帝隐隐想起这事,瞪着她,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回、回皇上,前几天刚解禁。” 皇甫夕颜好想哭,早知道,她就不去骑马,真是晦气死了,又闹到皇上面前了。 “刚解禁,那你这又闹的是哪番?你是嫌自由的活动会扎脚是吧。”武轩帝越说越生气。 安王到底是怎么管教女儿的,禁足了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刚解禁几天,又开始整幺蛾子了。 皇甫夕颜就一个哆嗦,“皇上,夕颜不是故意的,是她们说话太气人了,我,我气不过,生气之下才扔的马鞭。” 她想把锅甩出去,也要看旁人乐不乐意。 “胡说,我说什么了?你们插嘴别人的话,我让你们回去再把规矩礼节跟着嬷嬷学一遍,哪里说错了?” 董明月就算跪着,腰板也挺得笔直,面对皇甫夕颜的狡辩,就怒目相对。 “没错,她哪里说错了 ?你的规矩礼仪是被狗吃了么?” 武轩帝瞧着皇甫夕颜那张与安王有三分相像的脸,就更恼怒了,安王多么低调沉稳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如此不着调的闺女。 “去,把安王召来。” 他转头吩咐一旁的内侍。 皇甫夕颜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很明显,武轩帝是站在董明月那边。 她惨了。 “父皇,还有她,趁乱甩了一鞭子在胭脂的屁股上,胭脂这才会发狂狂奔出马场。” 皇甫连辕可没忘记罗思桐这个阴险小人。 “这是谁?” 武轩帝觉着自己记性最近有些差,想不起眼前这个肤色微黑的少女是谁。 “她是罗将军的女儿罗思桐,上次在围场的时候,跟着朝华在背后说七嫂坏话,被戳破后,您还罚她们禁足一个月的。” 皇甫连辕语调轻快地把罗思桐的老底都挖了出来。 武轩帝果然想了起来,盯着她们的眼神就更阴沉了,“又是惯犯,一个个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禁足都不能让你们消停。” 罗思桐脑袋贴在大殿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 武轩帝负手开始来回走动,想着该怎样处罚她们,才能让董骏消气。 董骏最为宝贝的女儿,这群人怎么就没点眼力劲,老去 招惹她干嘛。 走动间,他瞥见一个戴着暗红色奇怪帽子的姑娘,仔细一瞧,这不是老七媳妇么?她也跟着去了? “老七媳妇,你也跟着去马场了?” 他没记错的话,老七大婚的日子就在下月初吧,这种时候,她还跑去骑马? 原本半垂着脑袋,安静当吃瓜群众的薛小苒,被点了名字,只好抬起了脸。 她朝武轩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是,皇上,九殿下邀了我等去遛马。” 她笑容太过灿烂,让阴郁着一张脸的武轩帝瞧得一愣。 这老七媳妇心情这么好么?怎生笑得如此粲然? 瞧这一口白牙,像要闪瞎人的眼睛似的。 咦,不对,闪瞎眼睛的是另有他物。 她耳畔那对闪闪耀眼的耳坠是什么宝石,一晃一动间全是星光点点。 “父皇,天气冷,马都养膘了,所以我邀了一群人去遛马,谁知道那么巧会遇到这些可恶的人。” 皇甫连辕插了一句。 武轩帝回过神,消瘦的老脸抖了一下后,瞪了小儿子一眼,“不好好念书,一天天就想着瞎玩。” 皇甫连辕就忙高呼冤枉,说他们国子监今日休沐。 武轩帝呵斥他几句后,看向跪得笔直的董明月,“咳,明月啊,你没事吧?” 他记得董骏家这姑娘向来皮实,武技也不错,从前和一些世家子弟打架,还曾闹到他这来。 不过,这姑娘虽然脾气不小,但性情耿直利爽,一般错的一方都不在她。 加上董骏护短的性子,她从小也没吃过什么亏。 这次,应该算是她吃的最大一次亏了吧。 武轩帝突然有些庆幸,董骏最近不在京城,要不然,一准跑来闹腾。 “皇上,我没事,但是我的胭脂,伤得很厉害,眼睛差点瞎了,前腿折断了,脑袋撞到石头上,都吐血了,身上还有一大片剐蹭的伤口,那可是我爹在我八岁的时候,送给我的第一匹马。” 董明月越说越生气,黑亮的眼眸凶狠狠地瞪着皇甫夕颜和罗思桐。 “……呵呵,明月啊,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听到马匹伤得这么狠,武轩帝能想象出发狂的马匹速度有多快,这几个坑爹的破孩子,等着她们老子来了再收拾她们。 不过,武轩帝想到了一处关键的地方,“明月,你是怎么从马背上下来的?” 他的问话一落,大殿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柳凤青的身体开始轻颤起来,刚才她还在庆幸,这件事情没把她牵扯进去,九皇子也没把他救董明 月的过程说出去,事情解决的还算圆满。 结果,武轩帝就问话了。 董明月是怎么从快马上下来的?当时的距离虽然离得远,可在视野宽广的空地上,她们都瞧了个大概。 董明月被九皇子从马背上拉了过去。 然后,他们抱成了一团。 没错,抱成了一团。 柳凤青瞧见的时候,如同五雷轰顶。 九皇子策马冲出去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结果,预感成真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怂恿夕颜县主去马场,是为了阻止他们过分接错,结果,弄巧成拙了。 柳凤青一路浑浑噩噩跟着进了皇城。 等她听到九皇子的回禀时,他避开了救人的细节,又让柳凤青看到了希望。 九皇子一定也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不得不娶董明月吧,所以,他才避开了救董明月的过程。 就在她垂着眼眸窃喜的时候,武轩帝问话了。 董明月嘴巴微张,一时居然不知怎么回答。 瞧着满场的寂静,武轩帝扬了扬眉毛,这又是什么状况? “咳,父皇,是儿臣把她从马背上拉过来的。” 瞧着董明月怔住的表情,皇甫连辕只好开口解围了。 从马背上拉过来的?武轩帝想了想后,眼眶突然睁大一圈。 第六百四十七章 这理由倒是挺好 能从发狂快马的马背上把人救回来,那他肯定也是骑着马追过去的。 这…… 武轩帝瞪大眼睛在小儿子和董骏闺女身上来回扫视。 “明月,你今年几岁?”他问。 “回皇上,开了年就满十八。” 虽然不知道皇上问她年纪,意欲何为,董明月也老实回答。 那就比连辕大半岁,年纪还算相当。 可是,身份上,好像有些麻烦。 武轩帝皱着眉头。 董明月配连辕,有些大了,不单是年纪,还有身份,也大了。 连辕应该配个家世不是那么显赫的,他的将来的路,才会稳妥一些,不会受到他那些兄长们的猜忌。 武轩帝对这个小儿子还是挺喜欢的,不希望他娶了个势大的媳妇,让他以后的日子平添波折。 可是,事情都这样了,不娶大概也不行了。 董骏那老头可不是吃素的。 武轩帝的脸变幻莫测。 皇甫连辕瞧着心惊胆战,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他刚才为什么不直接禀明情况,就是害怕被父皇猜忌。 别看他表面上很得父皇喜爱,可实际上,父皇从来没把他列为皇位继承人之一。 从父皇平日对他的安排,就能看得出来。 他胡闹捣蛋,可以;他不求上 进,可以;他混日子,也可以…… 父皇宁愿他昨个碌碌无为的闲散王爷,也不愿意他为了争夺皇位奋进努力。 皇甫连辕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也一直照着他的意思生活着。 这次,董明月的身份就是一道坎。 果然他主动提及,就有预谋的可能性。 他宁愿这事缓一缓,也不敢轻易说出来,徒惹猜忌。 但是,是父皇自己开口问的,性质就有所不同了。 皇甫连辕心中焦虑难安,但面上不敢显露丝毫。 柳凤青低垂的脸,也紧张到抽搐,一心等着武轩帝开口定论。 薛小苒却左动动右挪挪,心里忍不住暗骂。 尼玛,就不能让他们起来说话么? 姐的腿都跪麻了。 要不是这个大殿里有地龙,跪完这一回,她的腿都要废了吧。 薛小苒心里止不住的咆哮。 她的小动作终于引起了武轩帝的注意。 “咳,先起来吧。”这才想起,犯错的只有那两人,不能所有人都陪着她们罚跪。 大殿里响起了一片谢恩声。 薛小苒龇牙咧嘴地扶着膝盖起来的时候,腿麻得差点摔了下去,好在身旁的沙慧娘扶了她一把。 薛小磊没有跟来,他没进过宫,基本的进宫礼 节也没学过,所以,进城后,薛小苒与皇甫连辕商量,让他和乌兰花先回了薛府。 武轩帝瞧着她趔趔趄趄的起身,不由有些好笑。 这个老七媳妇,平日定然是很少行跪礼,所以才会跪这么小会儿时间,腿就麻了。 额,说起来,老七这两天也不在京城,要不然,这会儿估计已经跑来了。 武轩帝的眼睛就在她和董明月身上来回扫视。 两人相处得挺不错,以后成为妯娌,也能互相关照一些。 身世单薄的老七媳妇,也有个能说得上话的妯娌。 老七应该会挺高兴的吧。 武轩帝想到这,对于小儿子要娶董明月的事情,就没那么抵挡了。 不过,这事还得商议过后再做定论。 皇甫连辕心焦的等待回应,武轩帝却悠哉悠哉地负着手走回了座位上。 等安王和忠武将军急匆匆赶来后。 武轩帝把他们一顿痛斥,还用教女无方的理由,各罚了他们半年俸禄。 而皇甫夕颜和罗思桐被罚禁足半年,各抄《女德》五百份,勒令亲自动手,不许人代笔,抄完后上交给左倾。 听完惩罚的内容后,皇甫夕颜和罗思桐都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半年不能出府,还要抄《女德》 五百份,要知道《女德》虽然内容不多,可也足足有近二十页呀~ 两人眼睛就是一阵晕眩。 皇甫夕颜抱着安王的腿一个劲求情。 安王阴沉着一张脸把她扶起,规规矩矩谢恩离去。 早几天她禁足期满的时候,他就给她身旁配了管教嬷嬷,为的就是预防她再惹事。 结果,她倒好,早上使了个调虎离山的计谋,把嬷嬷指使到别处,她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溜出去也就算了,偏生又惹出了大祸。 这回好了,继续安生的在家里蹲着吧,这回,赶紧把她的婚事定下来,早早让她嫁人成亲去吧。 安王扶着痛哭流涕的女儿一路出了宫门。 他身后,还跟着同样受训的一对父女。 只是,这对父女与他们可不同。 罗思桐一出了雍宁宫,就被父亲狠狠扇了一道耳光。 她只能咬着牙不敢哭出声。 她没有心疼她的父亲,只有一个贪酒好色的父亲。 一旦做错事情,等待她的只有拳脚和怒骂。 这几年,因为她攀上了朝华公主和夕颜县主她们,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是,一旦她出错,她依旧没有好果子吃。 罗思桐捂着脸脚步沉重地跟着怒气冲冲的父亲走出宫门。 雍宁宫里,皇甫连辕被武轩帝留了下来。 “你这臭小子,组织这样的遛马聚会目的是什么?” 武轩帝凹陷的眼眶,有些阴沉地看着小儿子。 臭小子,要是不说实话,看他怎么被收拾。 皇甫连辕看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实际脑子里的思绪转得飞快。 他在衡量父皇这话里的意思。 “父皇,这不是国子监休沐了嘛,闲着也是闲着……”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锦袋就朝他飞了过来。 皇甫连辕当然不敢躲,于是,装着不少碎银子的锦袋直接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哎呦~” 他痛呼一声,“父皇,您身上带那么多碎银子干什么呀,砸人疼死了。” “你小子再不老实,就休想娶上媳妇了。” 武轩帝瞪着他。 带那么多碎银子干嘛,当然是打麻将时候用的了。 没有彩头的麻将,哪里玩得尽兴。 武轩帝虽然有的是钱,可是赢到手的小钱,他瞧着也是非常高兴的。 所以,随身携带的锦袋里就多了一堆银锭子。 皇甫连辕眼珠骨碌转了一圈后,看着他老子的脸色,就咬了咬牙,坦承开口,“父皇,儿臣这不是害羞么。” 武轩帝嘴角就是一抽,这理由倒是挺好。 第六百四十八章 年少慕艾 “这么说,你是一早就打了小算盘了?”武轩帝眉头的褶皱深深蹙起。 皇甫连辕双手垂立在身侧,一脸讨好地朝他老子笑,“父皇,您也是从年少慕艾的时候走过来的嘛。” 年少慕艾?武轩帝瞧着小儿子朝气蓬勃的脸,心中涌现几分感慨,他年少时,第一个爱慕的女子是谁了? 时隔太久,武轩帝一时竟记不起来了。 “你,喜欢董明月?”还是喜欢她的背景。 武轩帝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眸紧盯着他。 皇甫连辕耳根就红了起来,有些忸怩道:“要是不喜欢,我干嘛约她们出去。” “哦,喜欢她什么?董家闺女可不算顶漂亮的姑娘。” 个子高挑,眉目英气,气质也飒爽,听说武技也不错,条件是挺好,可是,不符合大多数男子的审美观念,至少,武轩帝本身并不喜欢这种太过英气的姑娘。 皇甫连辕眼睛就亮起来,“父皇,您不觉得,她特别的与众不同么?” 与众不同?那倒是挺不同的,哪个姑娘家会像董家闺女那样以舞刀弄枪为乐。 “她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们,说话行事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大方又爽朗,做事不会扭扭捏捏的,武艺也很厉害 ,儿臣差点都打不过她。” 皇甫连辕说到这,脸红了一下,“她长得也好看。” 武轩帝眼皮一跳,你是娶媳妇,还是选侍卫,姑娘家娇娇滴滴的才是正常的好么? 这破孩子,什么眼光? 董家闺女那身量,再高几分,都能比他高了。 武轩帝瞪着他,心里直犯嘀咕,一个姑娘家,武艺高有什么用,是要上战场杀敌呢?还是要找人比武论剑呢? 万一以后吵架,说不定他还打不过人家呢,真是个傻小子。 不过,看来这小子,是真的喜欢董家闺女,说起她来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武轩帝看着他,心中带着几分欣慰。 没有旁的心思就好。 再说那柳凤青,从宫中出来后,失魂落魄地回了左相府。 一回到府中,就急匆匆跑去了正院。 “娘~”柳凤青带着哭腔冲入了正房。 左相夫人面色萎靡地坐在临窗的暖炕上,最近府里,随着左相的病情越发严重,整座府里都陷入一片乌云笼罩中。 瞧见女儿跑进来,她打起精神站起来。 “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啦?你不是和夕颜县主她们去马场了么?” 说起马场,柳凤青就悲从中来,如果她们今天没去马场,也许事情还 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柳凤青抽抽泣泣的把马场的事情告诉了她娘。 “娘,九皇子妃是董明月的了,呜呜~” 柳凤青最终不甘心地哭了起来。 左相夫人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了,别哭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了,今天这事,幸好你没有被皇上责罚,要不然,你爹这样的情况,要是被叫去训一顿,你爹估计都要撑不住了。” 左相夫人揉捏着有些疼痛的太阳穴。 柳凤青闻言,也觉着挺庆幸,但是, “娘,夕颜县主走的时候,瞪了我好几眼呢。” 应该是怪自己怂恿她去马场了,柳凤青抿着嘴。 “别管她,她这一禁足就是半年,等下次再见她,她也许都要嫁人。”左相夫人扯了扯嘴角。 要不是安王宠着拖着,皇甫夕颜的亲事早该定下来了,哪里会拖到现在。 柳凤青放下心里,可随即脸又耷拉了下来,“娘,我成不了皇子妃了。” “成不了就成不了吧,咱们在另外挑一户好人家,皇子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左相夫人安慰她。 柳凤青扁着嘴,满心不甘。 “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爹的病,总这么告假,你爹的位置就危 险了。”左相夫人忧心忡忡。 整个左相府,就靠左相在撑着,一旦他从高位上落下,他们柳家大概就要落魄下去了。 柳凤青脸色一变,那怎么行,没有了左相嫡女的名头,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爹在哪呢?” “在书房。”左相夫人叹了口气。 “我们去找爹。”柳凤青拉着她娘往书房方向走去。 书房里,刚喝了药的左相,脑袋晕晕沉沉,难受不已。 柳凤青进去的时候,他正躺在罗汉床上皱着眉头养神,鼻翼两侧很明显有些鼓了起来,让原本清癯有型的脸,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左相爱惜颜面,宁肯告假也不想出去见人。 瞧见妻女进来,他勉强坐了起来。 柳凤青再次哭诉马场的事情。 左相忍着头疼听完后,脸色阴沉沉的。 “老爷,九皇子迎娶了董明月,朝堂的局势岂不是又有了新的变化。”左相夫人有些忧愁。 左相沉着脸,原本,在众多皇子中,他是偏向六皇子的,可是,六皇子娶了古沐瑶后,他渐渐又疏离了那边。 要是九皇子娶了凤青,他兴许也会考虑扶持九皇子。 可现在看来,皇子妃注定与他们家无缘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做个中 立的清流呢。 等新帝登基的时候,至少他们左相府不会被清算得那么厉害。 想着想着,肿胀的鼻子再一次提醒他,目前最大的困境。 要是他过不了这一关,还谈什么将来。 左相摸着鼻子,一脸灰败。 “今天董明月的事情,你没掺和进去,这事还有缓和的余地,以后,你不要再与她对上了,尽量避开她们一些。” “爹~”柳凤青很是不甘,凭什么她要避开她们? 左相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别说爹没告诫过你,要是以后出了事情,谁也保不住你,你爹现在都是自身难保了。” 柳凤青被他的冷眼扫得打了个哆嗦。 “老爷,干嘛说这种丧气话。”左相夫人就惊呼一声。 “丧气?更丧气的,还在后头呢。”左相捂着肿胀的鼻子,满脸痛苦地做出了抉择,“明早,给我准备好朝服。” “老爷,您要上朝?”左相夫人又是一声惊呼。 “去求一求圣上。”他已经挣扎了许多天了,再拖延下去,吃亏的只有他自己。 “爹,求皇上干嘛?”柳凤青心惊胆跳。 “求皇上,让新婚燕尔的濮阳神医给你爹治病。”左相咬牙切齿说出口。 边上的母女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第六百四十九章 人要懂得知足 清晨,薛府的练功场上,回响着各种“嘿嘿嗬嗬”的声音。 口吐白气的众人,正各自练得起劲。 薛小苒挽着最小的弓箭瞄准射击,薛小磊独自在边上练着一套剑法。 练功场正中央,乌兰花与方魁用木棍练习对打。 “嘿,看棍!”乌兰花的声音有力洪亮。 舞动着灵活的长棍径直像方魁扫去。 方魁举着长棍沉着应对,没有托大轻视。 “啪啪啪”的击打声回荡在练功场上,几息工夫,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乌兰花手腕沉稳,后劲有力,一招接着一招,方魁躲避格挡,采取防守姿态。 一刻钟后,两人的脑门上都冒出了热汗。 乌兰花却依旧兴致勃勃,没有停歇的意思。 方魁嘴角扯了扯,无奈开始反击,他习武多年,又历经各种大大小小的战事,对战经验之丰富,不是乌兰花这等初学者可以对抗得了的。 没多会儿,随着乌兰花的长棍被挑开,一场对战总算结束了。 乌兰花气呼呼捡回了长棍,“方护卫,咱们再战一场。” 方魁眼皮一抖,想着该如何婉转拒绝。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姑娘,实在是臂力惊人,这一番对打下来,他的手腕都被震得隐隐酸痛了,她却依 旧精力充沛。 “兰花,你呀,得学着长得眼力劲才行呢。” 边上的薛小苒笑着摇头,慢慢走了过来。 “县主,怎么啦?”乌兰花一脸疑惑,她没干嘛呀? “打一场就够了,方魁一会儿还有差事在身呢,别耽搁人家时间。”薛小苒拿她没法子,只好绕着弯说教。 乌兰花抬头看了看天色,感觉还早呀,不过,她也不是真傻,县主这么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 “好吧,那我自己练一遍棍法。” 她拎着棍走到一边,又虎虎生风地舞起了长棍。 “方魁,别见怪,她就是精力太过充沛了,哈哈。” 薛小苒自己都忍不住笑。 方魁斯文的脸上微微发红,觉着自己的自尊心受了点挫折,“兰花姑娘臂力惊人。” “对,没错,你们殿下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们在黎国赶路的时候,遇到了山匪,当时,你们殿下身体状况不好,全靠兰花一身蛮力击退了山匪。” 薛小苒就和他说起了在黎国时,遇到两次山匪的凶险情况。 方魁一张脸,就渐渐郑重了起来,看向乌兰花的表情都带了几分钦佩。 要知道,她从前只是个有点力气,却一点武技都不会的普通人,只能凭着一身蛮力,对 抗一群山匪。 那绝不是一个普通姑娘家,能办到的事情。 面对凶狠残暴的山匪,光有力气是远远不够的,没有足够的胆气,哪里能支撑她到最后。 “她伤好了以后,就一直很想把武技练好,说是以后能更好的保护我们。” 瞧着全身心投入在棍法中的乌兰花,薛小苒眼眸泛起了柔和的光晕。 “兰花姑娘是个好姑娘。”方魁点头,看着额上冒汗,依旧一脸认真练习的乌兰花, “她学习武技的能力也很有天赋,这样勤快练习下去,在一两年内,棍法的造诣会小有所成。” 薛小苒就笑起来,“兰花听到这句话会很高兴的。” “只是可惜了,她和薛少爷习武的年纪有些大了,练习内家功夫来不及了。” 要是能从小练习,他们能达到的境界,更不一般。 薛小苒就哈哈笑,“已经可以了,人要懂得知足,习武健身,身体没病没灾,就已经是最好的因果了。” “还是县主通透。”方魁抱拳。 “行了,别拍马屁,你们殿下是不是今天回来呀?”薛小苒笑问。 “是,殿下今日回京。”方魁回话。 “今天晚上,让你们殿下早些过来,还有把雷栗阴九他们也叫过来,我给你 们弄鸳鸯锅吃。” 大冬天在外奔波的人,回到家里,就应该吃顿热乎乎的火锅。 方魁眼睛一亮,感觉口里的唾沫都泛滥起来,“多谢县主。” 他和雷栗可是尝过县主做的鸳鸯锅的,不同于普通的锅子,红白锅的汤底,让他们一尝难忘。 吃了早饭,把薛小磊送出门后,薛小苒和乌兰花溜达到厨房。 冬日新鲜的青菜很少,地窖里存的多是菘菜、萝卜、干菜、腌菜等。 还有在暖炕上发的豆芽和韭黄。 “这时候的青菜也太少了,没有温室大棚,冬天果然吃不起青菜。”薛小苒小声嘀咕。 “县主,我瞧方娘子她们在炕上发的豆芽和韭黄就极好的,再发些黄豆芽就更好了。” 乌兰花瞧着水嫩嫩的绿豆芽,就想起了脆生生的黄豆芽。 “行啊,可以发黑豆芽和红豆芽、豌豆芽等等,哦,还可以在土炕上各弄一小筐泥巴,种些蒜苗、葱花、韭菜这些容易生长的小菜。” 薛小苒家所在的村落偏南,一年四季低温的时候不多,附近也没有人弄大棚种植,她对大棚蔬菜所需要的条件真的不清楚,所以,没打算去折腾大棚蔬菜。 但是呢,在有限的条件下,利用土炕四周偏暖的温度 ,种些容易生长的小菜,她觉着还是可以的。 她把方娘子找来一番比划。 方娘子发芽菜是一把高手,听到让她发黑豆芽、红豆芽、豌豆芽时,她点了点头,这些豆芽虽然比较少人发,也不是发不出来的,只是发芽率会低一些,所以,普通百姓很少会拿来发芽菜。 当然,这对于薛府来说,都不是问题。 只是,说到用泥筐种韭菜、蒜苗这些,她倒是楞了一下,没想到,县主也会这些。 “要是人手不够,我让红姑再给厨房调一个人过来帮忙吧。”薛小苒瞧她愣住,以为是在为难人手的事情。 方娘子忙摇头,这个小厨房只负责主人的饭菜,平时并不忙,她手下已经有两个使唤的小丫鬟了。 “县主,奴婢先试试,也没种过,不知道能不能成活。” 方娘子不敢打包票。 “没事,就算不成也没关系。”薛小苒笑笑,“只要保持好土炕的温度,别让屋里冻着,问题应该不大。” 方娘子点头,她专门派了一个丫鬟按时去看火的。 说话间,乌兰花已经自动把干香菇泡进水里了。 薛小苒就笑,“多熬些汤底,晚上咱们都吃鸳鸯锅。” 结果,没等到晚上,鸳鸯锅就已经用上了。 第六百五十章 不够了解他 濮阳轻澜和永嘉郡主一道过来了。 “呀,你们两口子新婚燕尔的,怎么跑我这来了?”薛小苒是真的吃了一惊。 赵永嘉就红着脸嗔了她一下。 “你表哥找你有事,我陪着一道过来。” 找她有事?薛小苒看向濮阳轻澜。 “咳,进屋再说吧,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客人么?” 濮阳轻澜瞪了她一眼,大冬天的,把人晾在门口问话,是想怎滴? 他瞧了眼冻得鼻头有些发红的赵永嘉。 薛小苒摸摸鼻子,她这不是太过吃惊了么。 领着他们进了暖阁,各自除下大氅斗篷,依次落座。 “小磊一会儿回来么?”濮阳轻澜先开口。 “回的,天太冷,送饭去不合适,还是回来吃饭比较好。” 文松书院离他们这里不算太远,但也不太近,有马车接送还算方便。 “那行,一会儿你招待我们吃那个什么鸳鸯锅吧。”濮阳轻澜大喇喇开口。 赵永嘉就嗔了他一眼,哪有人这样的。 薛小苒先楞了一下,随即失笑,“你是有千里眼还是有顺风耳呀,怎么知道我准备了鸳鸯锅的料子?” 濮阳轻澜就朝她神秘一笑,“今天小七不是回来么,你怎么也得给他准备一顿他喜欢的食物不是。” 薛小苒就瞪大眼睛,“连 烜他也没说他喜欢吃鸳鸯锅呀。” 至少她没听到他这么说过,吃鸳鸯锅的时候,他的食量虽然不错,但没感觉他特别喜欢呀。 “哈哈”濮阳轻澜大笑,“你呀,还是不够了解他,他这个人闷骚,就算是喜欢,他也不会明说的。” 赵永嘉在一旁看着他抿嘴轻笑。 “那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薛小苒纳闷。 “他跟我提过一次鸳鸯锅,虽然没有表示出喜欢的意思,但他这种人,轻易不提及食物,一旦提及,肯定就很特别。” 濮阳轻澜有些得意洋洋,小七的脾性,他比她更了解。 薛小苒想了想,连烜还真是像他说的那样。 “七哥其实是个很挑食的人,很多东西都不喜欢吃的。”赵永嘉含蓄地提醒她一句。 “这个我知道,他不喜欢吃的东西可多了。” 薛小苒扯了扯嘴角,在丛林里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那样艰苦的环境,有些东西他都不乐意吃进嘴里,可不是挑食么。 “好吧,你们也来得巧,我本来是把鸳鸯锅放在晚上的,提前拿出来招待你们了。” “小苒,麻烦你了。”赵永嘉有些不好意思。 “和我客气什么呀,不过,表哥呀,我不是把方子给你们了么,你们咋不自己弄呢?” 非 要跑过来蹭吃蹭喝的,薛小苒笑着问道。 濮阳轻澜的脸就耷拉了下来,“别提了,昨个儿才把那群人给送走,家里乱七八糟的,哪有心情弄吃的。” 薛小苒就看了眼赵永嘉。 赵永嘉抿着嘴轻声道:“公公婆婆昨天回晋陵了。” 原本他们与濮阳轻澜约定好,赵永嘉回门后,他们就该动身回去的,可后来,硬生生又拖了两天。 昨日濮阳轻澜与宁伯侯大吵了一架,总算把人给送走了。 夹在中间的赵永嘉肯定很尴尬,薛小苒拍拍她的手,无声安慰。 赵永嘉回以一笑。 其实,她倒没有觉得尴尬,毕竟,她的身份摆在这。 她就是有些为难,婆婆总想让她说服伯昀继承世子之位,伯昀态度坚决,丝毫不让。 两边就这么僵着,她也就左右为难。 好在,人送走了,问题暂时得到解决。 等薛小磊一回来,薛小苒就让人把鸳鸯锅摆在了暖阁里。 都算是一家人了,所以,也就不分桌了。 东西一摆好,濮阳轻澜迫不及待地夹起了一把羊肉放入了辣锅里。 “表哥,慢点,很烫的,饿死鬼投胎呢。”薛小苒好笑。 “哼,就是饿死鬼投胎,这几天气得我连饭都没吃好,你表哥我得好好补回来。” 捞 起烫熟的羊肉片往蘸碟上一裹,就急切地放进了嘴里,烫得他龇牙咧嘴的,可表情却一脸幸福,“唔,好吃。” 赵永嘉心疼,亲自挽起了袖口,想给他烫肉。 “永嘉,你吃你的,我自己来,小苒说了,自己烫的才是最好吃的。” 濮阳轻澜不许她帮忙。 赵永嘉抿着唇,显得有些无措。 薛小苒就笑,“表嫂,你别理他,他比你可懂得吃多了,你尝尝这个鱼丸,我家厨娘做得很不错的。” 从清锅里给她夹了个圆滚滚的鱼丸。 “谢谢小苒。”赵永嘉抿嘴轻笑。 “小磊,你下午要上课,少吃些辣的。”薛小苒也给薛小磊夹了一个。 “姐,我知道。”薛小磊熟络地把肉片放进清锅里烫熟,然后蘸了辣味蘸碟吃。 吃到肚子半饱后,众人吃饭的动作就放缓了下来。 薛小苒就问起了他们过来的原因。 濮阳轻澜咽下肉丸后,有些气恼,“还不是左相那老家伙,跑去求了皇上,让我给他治病。” 左相毕竟是武轩帝的重臣,瞧见左相的惨状,也于心不忍,所以就招了濮阳轻澜进宫。 “我瞧了瞧,他的鼻痔长在偏里面,要割掉很是困难,可我一说要隔开他的鼻梁,那老家伙居然哭了出来。” 濮阳 轻澜气得都无语了。 薛小苒能想象到左相痛哭流涕的凄惨模样,她想了想,“他可能是以为,你要把他的鼻子都割掉吧?” 濮阳轻澜夹肉丸的动作就顿了一下,肉丸“扑通”一下掉进了锅里。 “是,这样的么?我没说清楚么?” 他脸上有些尴尬。 “哈哈,看你把人吓得。”薛小苒就大笑。 赵永嘉和薛小磊也都跟着笑。 难怪左相犹豫了那么久才下定决心,原来,是害怕变成没有鼻子的丑八怪呢。 “表哥,切开一侧应该可以了,做好消毒卫生,然后缝合的时候要注意一些,不能像普通的伤口那样,缝成歪歪扭扭的蜈蚣样,那样的缝合对外貌影响太大了,你找头猪练习一下从鼻孔里面缝合的法子……” 又是猪!濮阳轻澜嘴角一抽。 当然,既然他接手了,就算是他不怎么喜欢的人物,他还是会努力把病患医治到最佳状态。 讨论完一些细节,午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饭桌撤下去后,他们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明月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她真的要给小九当九皇子妃呀?” 昨天马场的事情,在场看到的人不少,加上皇上后来的问话,不少消息灵通的人,都纷纷猜测,董明月是将来的九皇子妃。 第六百五十一章 还有后续 “这个呀,我也不清楚。”薛小苒昨天从宫里回来后,也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她觉着吧,就因为皇甫连辕救董明月的时候,两人有了接触,这样就是成亲的理由,未免太不够靠谱了。 她把马场的情形,告诉了他们。 赵永嘉沉吟了一会儿,“这样的话,这事应该十之八九了。” 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子搂在怀里,这个男子要是没娶这个女子,女子的名节肯定会受到极大的损害的。 如果董明月不嫁给小九,那她以后,估计就不用再嫁人了。 薛小苒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她叹息一声,“要是明月不愿意呢?” 平日里相处,董明月对待皇甫连辕的态度还算可以,但是,离喜欢应该还差一截。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要是没人瞧见,或者,所有瞧见的人都能守口如瓶,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赵永嘉眉头轻蹙,这种名节上的事情,对于女子而言最是严苛不过。 “九皇子虽然年纪比较小,人还是可以的。”濮阳轻澜为他说了句公道话。 “不是他人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明月喜不喜欢的问题。” 薛小苒很想去问问董明月,可 是,估计董家现在也很忙乱,她还是别去添乱了。 几人说了会儿话,濮阳轻澜就起身告辞了。 “我得回去准备东西去,好多天没动手了,还得练练手,哎呦,总感觉时间不够用,连品尝美食的时间都没有。” 濮阳轻澜一路叨咕着出了薛府。 “小苒啊,要是又捣腾出什么好吃的东西,别忘了你表哥啊。” 临走,还要交代一句。 薛小苒好气又好笑。 下午,天空飘起来柳絮般的飞雪,洋洋洒洒飞落一地。 连烜过来的时候,雪花飘洒在他发间眉梢,染上了斑驳的雪白。 瞧着他渐渐走近的身影,薛小苒眼眸笑成了弯月。 要不是他身后跟着一串人影,她还真想飞扑过去,道一声想念。 雷栗、方魁、阴九、冷三、冷五、冷七…… 一群高大雄健的男子踏着飞雪一路走来。 薛小苒数了数人头,得,凑齐了整数,十人整。 好在是冬天,地窖里储存的食物很足,要不然,她就得赶紧让人买食材去了。 “县主,多谢款待。”雷栗作为头领,咧着一张嘴笑着开口。 “别客气,你们到花厅里坐一会儿,鸳鸯锅马上就上。” 薛小苒示意乌兰花领他 们过去。 一群人纷纷拱手道谢,就连寡淡着一张脸的冷三,嘴角都扯出了一抹笑意。 等他们一群汉子轰隆隆走过去后,薛小苒才凑到连烜身旁,仰头看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巳时。”连烜嘴角微微上翘。 “巳时?”薛小苒脑子里转换着时间,“早上就回来了,是不是进宫去了?” 她伸手把他的手牵起来,发现他依旧没戴手套,但是手却没有很冰。 “嗯。”连烜任她牵着进了暖阁。 “你又没戴手套,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骑马多冷呀,那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手上,你又不是铁疙瘩,难道不会冷么。” 薛小苒开启絮絮叨叨的模式。 连烜轻笑,“骑马的时候戴着,下了马摘掉了。” 薛小苒眼睛一亮,“真的?” 连烜点头,虽然戴着不怎么习惯,但不能否认,确实比不戴的时候强不少。 “这就对了嘛,你看,人家雷栗他们都懂得爱惜自己,送给他们的手套都戴着。”薛小苒的心情顿时变得美丽起来。 于是,踮起脚尖,想给他解开斗篷。 却被他整个拥入了怀里。 薛小苒心里甜滋滋的,双手就揽上了他的精瘦扎实腰身,把脸 埋进了他胸口,感受他熟悉的气息。 两人静静相拥,言语在此时似乎变得有些多余。 直到外面响起了人语声,连烜才慢慢推开了她,自己解开了斗篷放过一边。 清宁领着小丫鬟把锅子摆了上来。 “小磊回来了没有?”薛小苒问清宁。 “回了,少爷回房放书包。”清宁回话。 “哦,那行,可以开吃了。”薛小苒就把桌上的丸子、蘑菇、笋干、豆腐等一些耐煮的配菜先放到锅里。 瞧她笑眯眯地忙碌着,在外跑了两天的连烜,心里有股暖流在涌动。 这也许就是家的感觉吧。 原来有人在家里等着他,是这样一种感觉。 连烜的手慢慢抚上自己胸口,里面散发出的暖意,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这是方娘子新做的鱼丸,超好吃,一会儿你多尝尝。” 连烜喜欢吃鱼,所以,她让方娘子试着做出了鱼丸,他果然喜欢。 “别急着弄这些,昨天你们去马场,你没伤着吧?” 他还没回到京城,就收到了消息,所以赶了急路回来。 “我没事啊,就是明月的马伤着了。”薛小苒知道他消息灵通,但还是把当时的情形说一遍。 “皇甫夕颜那个蠢 货,一次两次的教训都教不会她做人。”连烜的眼眸微微眯起来。 要不是有安王宠着护着,也不会把她惯成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回好了,继续禁足半年,加上前面的是三个月,一年里她被禁足了九个月,哈哈,够她受的。” 薛小苒有些幸灾乐祸。 连烜却摸摸她的头发,浅笑道:“你以为就这样完了。” 薛小苒眨眨眼,好奇问道:“还有后续?” “今天安王领着他蠢闺女去董将军家道歉去了,罗将军也带着罗思桐跟着去了,你猜怎么的?” 瞧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尽是好奇,连烜忍不住逗弄起她来。 薛小苒眼珠骨碌一转,“董将军不在家,不至于会把人打出来吧?” “董将军不在,可董夫人和董展鹏两兄弟在呀。”连烜好笑地看着她。 “那是安王呢,他们敢动手?” 董展鹏两兄弟都是武将,好像一个是四品,一个是五品,他们的官职在这个官员满地跑的京城里,并不算高。 “动手虽然不至于,董夫人吩咐两兄弟把他们连人带礼物全部轰了出去。” 位高权重的安王几曾何时这么狼狈过,可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自有天意 董明月是董家的掌上明珠,父兄向来把她捧着护着,这次的意外,董明月虽然没有受伤,可是,却因为这事,名节受损,最后,不得不把董明月和九皇子的婚事摆到了明面上。 董家上下都快气炸了,要是董骏在,估计还真的会把上门赔礼的安王和罗将军打出府去。 “这么说,明月真的要嫁给九殿下了呀?” 这样一来,皇甫连辕倒是如意了,就是不知道董明月心里会怎么想了,薛小苒蹙眉。 连烜伸出指头,覆在她的眉心上轻轻揉散她的眉头。 “她和你当妯娌,不好么?” 妯娌?这词真有点陌生,薛小苒讪讪一笑,拉下他的手,“我倒是觉得挺好,就怕明月觉着不好。” “那也没法子了,要是不嫁给小九,那她以后很难再嫁旁人了。” 连烜牵起她的手轻轻摩挲,原先在丛林中弄得有些粗糙的手,养了大半年,早已光滑细嫩, “有些事情,就像命中注定一般,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开的。” 前几日,小九跑去郎署,求他帮忙时,连烜还觉着可能性不大,毕竟,董骏并不想把女儿嫁入皇室。 没想到,时隔几日,事情就有了实质性的变化。 这 样一看,小九还真是有些运道。 薛小苒讶然,笑着看向他,“你还信这个呀?” 他这样的性格,不应该奉行人定胜天,或者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信念么? 连烜嘴角的笑意更甚,“以前是不信的,可是,自从遇到你以后,渐渐的觉得,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 果然不是命中注定,在辽阔苍莽的越岭山脉里,他们如何会相遇到一起。 薛小苒乎眨着大眼睛,这一瞬间,她居然有些感动。 但是…… 看着他浓黑纤长的睫毛,薛小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要说是命中注定,她还是不大相信的。 难道,她从遥远的现代掉落到这里,是专门为了与他相遇? “……” 她可不觉得会有这般玄妙,她遇上他,更多的应该是缘分吧。 “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她眼眸里全是他的影子,连烜瞧着心神荡漾,他大手一伸,掩住她黑亮的眼睛。 随即,温热的气息在她唇畔上印下一吻,柔软而清晰。 在她还没回过神之前,他又迅速移开,放开她的手,拿起桌上的筷子,一脸从容地夹起了清锅里浮起的鱼丸。 “姐。”薛小 磊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薛小苒脸颊微红,横睨了连烜一眼,动作还真快。 “回来了,快来,正好可以吃饭了。” “殿下。”薛小磊规矩的先行礼。 “坐下吃饭吧。”连烜温和地说了一句。 薛小磊恭敬应是。 “小磊,昨天你学骑马学得怎么样了?” 昨天的状况太过突然,薛小苒现在才想起这事。 “方护卫说,学得挺好的。”薛小磊有些腼腆,“就是,我个子不够高,上马比较困难。” 薛小苒就偷笑,“那和我一样,因为腿短了,踩马镫就有些困难,所以啊,你得多吃肉,多长高才行。” 她夹起肉片放入清锅。 薛小磊不好意思地笑,他其实真的吃很多了,每餐姐姐都不停给他夹菜,吃完后肚子都溜圆。 “上马困难不要紧,多加练习慢慢会好的,你姐当初也得让人扶着上马,现在都可以自己上马了。” 连烜斯条慢理地把鱼丸放在蘸碟上沾了一点点,然后放进嘴里。 薛小苒撇撇嘴,吃得还真是清淡。 她故意夹起一片牛肉,然后放在辣蘸碟里裹了一圈,这才放进嘴里,朝他挑了挑眉后,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 连烜瞟了 她一眼,不理会她的故意挑衅,慢悠悠地刷着鱼片。 离得不远的花厅处,雷栗一群人的声音不时传过来,隐隐能听得出是在惊叹鸳鸯锅的独特与美味。 薛小苒侧耳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瞧见连烜夹起绿豆芽放进锅里,就笑着对他说道: “今天我让方娘子发了黑豆芽、红豆芽还有豌豆芽,等豆芽发好了,再让他们都过来尝尝,腊肠也腊得差不多了,一会儿让他们都带些回去吧。” 连烜摇摇头,“除了雷栗,他们一个都没成家,带回去也不会煮。” 薛小苒眼珠微微转动,等薛小磊吃饱饭,去找阿雷的时候,她搽干净嘴巴,喝了杯温水减轻嘴里的辣味后,凑到连烜身旁。 “你说,我家兰花配谁比较合适?” 瞧她被辣得红通通的嘴巴,连烜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不难受么?” 他光看着都觉着辣。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拍开,“不难受,很过瘾,问你话呢。” 连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慢开口,“你觉得哪个合适就哪个好了,他们都会高兴的。” 他没有诚意的回答,让薛小苒哼了一声, “原本我觉着雷栗挺好的, 个子挺相配的,可后来想想,雷栗的性格比较大男子气,兰花个性耿直,其实也不大适合,正好,雷栗成亲了,自然就排除了。” “方魁看起来倒是比较温和斯文,不过,他家里人口比较多,我家兰花要是嫁给他,要伺候一大家子,额,我可不舍得。” 方魁是老大,上面有祖父祖母和爹娘,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长嫂的担子实在太大了,薛小苒不想让乌兰花以后过得那么辛苦。 “阴九家庭成分倒不复杂,可他个子和兰花差不多,也不怎么喜欢说话……” 薛小苒一个一个分析下去,“还有冷三他们几个,也真是太冷了……” “冷三他们不行,他们签的都是死契,没有自由身的,你家兰花可是良藉。”连烜喝着茶,提醒她一句。 “咦,那冷一干嘛敢跑?” “所以,他一直躲得很隐秘,轻易不敢出现。” 说到冷一,连烜语气也冷了冷。 薛小苒吐吐舌头,“今天表哥他们过来了。” 她转开话题,乌兰花的事情也不是说说能成的。 “他们跑来干嘛?”连烜顺着她的话问。 “找我有点事,顺便蹭吃蹭喝。”薛小苒笑嘻嘻说起了白天的事情。 第六百五十三章 哪里不同? 瞧着她笑意盈盈的眼睛,连烜的嘴角勾起,“左相的鼻子,呵。” “他是站哪一边的?”薛小苒悄悄问。 “那是只老狐狸,没有特别站队,不过,先前和老六走近过一段时间,后来,柳凤青没能成为六皇子妃,就渐渐远了。” 这样的老狐狸也好,至少不会太过偏向哪一方。 薛小苒点点头,“这个柳凤青对皇子妃的位置还真执着呀,六皇子不成,转头又看中了九皇子,呀,我记得,她以前好像还看中过你。” 她眯着眼眸瞧他。 “……”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连烜眼皮抽了抽,不过,她半眯着眼睛,让她一向清亮的眼眸带了丝丝妩媚,加上她红润润的双唇,整张脸就添了几分艳色。 连烜眼眸暗了暗,捧起茶杯,啜了一口。 “旁人的想法,与我何干。” 他回答得很是利索。 薛小苒噘了噘嘴,一时竟无言以对。 暖阁里本就暖和,吃的又是火锅,薛小苒不仅双唇被辣得嫣红,脸颊也是粉扑扑的,像朵娇艳的红牡丹。 连烜的手一时就痒痒起来,伸手在她细嫩粉红的脸颊上掐了下去。 这姑娘,好像越长越好看了,有时候让他 瞧着都挪不开眼。 “啪啪啪”薛小苒气恼地逮住他作怪的手拍了下去。 一顿晚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 等到花厅那边安静下来,连烜不得不起身,系上了斗篷。 薛小苒把他送到门外。 一出暖阁,夹着雪花的冷风扑面而来。 一冷一热下,“阿嚏”薛小苒仰头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连烜蹙起眉头,解下斗篷,反手披在她身上。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屋了。”薛小苒哪里肯要,他还要骑马回府呢。 “不许乱动。”他认真给她系上。 长长的玄色貂皮斗篷,把她紧紧包裹住,身后还拖了一截在地上。 薛小苒瞪着他,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还要骑马呢,我让清宁给我拿斗篷过来。” 连烜看着她粉白的脸浅浅一笑,“最近乖乖的,别到处乱跑,我先走了。” 他转身,大步走进飘着雪花的庭院里。 等候在一边的雷栗一行人,选择性地把刚才的画面忽略掉,齐齐动身走过来道谢,然后紧跟着离去。 瞧见连烜只着锦袍离开,薛小苒气得跺脚,指着他的背影就骂了一句,“冥顽不灵的蛮牛。” 连烜的背影顿了顿,强忍着没回头 ,大步离去。 雷栗等人互相交换了个憋笑的眼神后,赶紧垂下脑袋。 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脚步一刻不停地跟了上去。 “哼。”薛小苒气哼哼地解下厚实的斗篷抱在怀里,“学什么不好,非要学霸道总裁范,冻死你活该。” 表情一脸气愤,抱起斗篷的动作却小心翼翼,伸手把拖在地上的一截拍拍干净。 雪下了一天一夜后,早上起来时,庭院、树梢、屋顶一片白茫茫。 裹成球型的薛小苒和乌兰花兴奋地堆起了雪人。 红姑和清宁清月她们立在不远处的廊檐下,满脸无奈地看着兴奋的她们。 薛小苒瞧了,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大约就是南北方人瞧见大雪的差别之一了。 两人不管她们的反应,自顾在雪地里玩得高兴,直到身上被冻得打哆嗦,才意犹未尽地躲到炕上取暖去了。 身体暖和过来,正打算把今天的大字写了,柳鸣过来回禀,九皇子来了。 皇甫连辕跑来找她干嘛? 薛小苒在疑惑中戴了顶粉紫色毛线帽,披上红刻丝貂毛斗篷,再套上她的大红手套,去了前院。 皇甫连辕瞧见裹成球的她时,嘴 角忍不住就抽动了一下。 “七嫂,有这么冷么?” 从后院到前院的暖阁,能有多远,这都要裹得这么严实。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女人是水做的,太冷就会变成冰了,懂不?” 她语带双关地说了一句。 “……” 皇甫连辕嘴巴半张,竟然接不上话。 “咳,你跑来找我干嘛?”薛小苒解下斗篷递给乌兰花,顺手把手套也摘了下来。 皇甫连辕这才想起正事,他看了眼边上的乌兰花,犹豫了一下开口,“七嫂,你能不能帮帮我?” 薛小苒心中一动,大概猜出他的目的。 果然,昨个儿皇甫连辕偷偷跑去董家拜访,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他挠心挠肺了一个晚上,终究坐不住了,跑来找她,是想让她帮忙当说客。 瞧着他眼眶下有些隐隐泛青,薛小苒心里反倒安心了些。 至少,他现在对董明月确实是有心的。 “这个忙,我可不想帮。”她喝了热茶后,慢悠悠开口。 皇甫连辕顿时瞪大眼睛,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七嫂,你,你怎么能这样?” “哦,我为什么不能?”薛小苒好整以暇地反问。 皇甫连辕嘴巴大张,磕磕巴巴 好一会儿,才痛心疾首道:“七嫂,我平日这么敬重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弟呢?” 瞧他捶胸顿足的模样,薛小苒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派正经, “咳,首先,你要知道,明月是我的好朋友,我得站在她的那边考虑问题,其次,董家有董家的顾虑,我一个外人不好掺和,再说了,要是以后你对明月不好,我岂不是要替你背黑锅,不行,不行,这种事情可做不得。” “……” 皇甫连辕再次目瞪口呆,脱口问出,“我,我怎么可能会对她不好?” 说到这些,薛小苒就勾起了一个冷笑,“怎么不可能了,你一个皇子,有了正妃不算,还要纳侧妃,以及众多嫔妾,到时候只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 说起这些,薛小苒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以董明月的性子,真要到了那一步,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她还真不能瞎掺和。 皇甫连辕急得汗都要飚出来了,“七嫂,你怎么可以拿还没发生的事情强加在我身上呢,再说了,七哥不也是皇子么?” “你七哥和你不同。”说起连烜,薛小苒的表情缓了缓。 “哪里不同?”皇甫连辕不服气。 第六百五十四章 刮目相看 “兰花,把暖阁门开着,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端些上来。” 薛小苒先把乌兰花先支开,这才慢悠悠开口。 “你七哥呀,以后是不会纳妾的。”薛小苒笑眯眯看着他,“你能做到么?” “……” 皇甫连辕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他七哥真这么说了? 虽然,他以后也未必会纳妾,可是,对于习惯了三妻四妾观念的他来说,让他承诺以后一定不纳妾,皇甫连辕还真不大说得出口。 要知道,就算恩爱如同大哥大嫂,府里都有两名通房小妾。 更别提旁的几个皇兄了,就连低调不喜多言的三哥府里都有七八个嫔妾。 “七、七嫂,你说的是真的?”皇甫连辕不死心地再问一次。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事,你可别往外传,你父皇那样的性子,要是知道你七哥做了这样的承诺,保不齐要给我小鞋穿了。” 薛小苒可不想出这个风头,半辈子声色犬马的武轩帝,大概最看不得这种事情了。 皇甫连辕面色一正,“七嫂,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往外传的,可是,你也要帮帮我才是呀。” 话题又转回了这上面。 薛小苒摆摆手,“不成,我的意思表明得很清楚了。” 连烜说,两人的 婚事十之八九会定下,她何必多此一举去劝说,万一以后真的闹得不可收拾,她岂不是也难做人了。 皇甫连辕一张脸有些阴晴不定,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七嫂,要是,那个,我也承诺以后不纳妾呢?你帮不帮忙?” 薛小苒颇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对董明月真的喜欢到,能为她承诺不纳妾的程度么? “九殿下,你要知道,你七哥是一言九鼎的人。” 意思很明白,他要是做不到,就不要东施效颦。 皇甫连辕顿时气恼,“七嫂,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堂堂一个皇子,还做不到言出必行么?” 薛小苒上下瞧了他一眼,“难说。” 皇甫连辕气到肝疼,他可是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她就这么轻易给抹杀掉了。 “七嫂,你太过分了,你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 他捶胸顿足,就差没撒泼打滚了。 “……” 还能更幼稚点么?薛小苒好气又好笑地看着。 皇甫连辕嚷了几句,回应他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顿时委屈了,“七嫂,你要怎样才相信我?我做了什么不讲信用的事情么?” 薛小苒想了想,“倒是没有,可是啊,你要知道,你们这种身份,有时候,有些事情是身 不由己的,比如,要是你父皇赐给你两个美人,你敢不收么?” 皇甫连辕嘴巴半张,还真有这种可能,他府里这不是还留着两个教引宫女没解决么。 “你七哥就敢呀,所以,我信任他。”薛小苒自然知道连烜拒绝了武轩帝赐给他两个美人的事情。 “我,我也能的,回去我就把父皇赐下来的教引宫女给送回去。”皇甫连辕咬牙。 薛小苒睁大眼睛看他,他才十六岁,武轩帝就给他赐教引宫女了? 皇甫连辕见状,涨红着一张脸摆手,“我,我可没有碰她们一根汗毛,就是扔给内管事管着而已,回去我就把她们送走。” 这倒是让薛小苒很是意外了,“你不怕你父皇生气?” 皇甫连辕松了口气,“我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什么理由?”薛小苒好奇。 皇甫连辕脸上有些僵,“咳,反正能把父皇糊弄过去就成了。” 薛小苒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后,继续:“光这样是不够的,比如,以后有人打着送礼的名义,给你送美人,或者把你灌醉了,把你推到美人堆里,再或者,美人硬要投怀送抱,你没把持住……” 皇甫连辕就怒,“七嫂,哪来那么多比如,你咋不套在七哥身上。” 瞧 他似乎真生气了,薛小苒暗自吐舌,“那不是,我相信你七哥嘛,而且,你七哥也有能力拒绝,你要是能让明月相信,我也没话好说呀。” “……” 皇甫连辕胸口一阵起伏后,表情就蔫了下去,他要是能让董明月相信,他还来求她干嘛。 “七嫂,这种万一的事情,我就是现在保证了,以后也未必不会碰到突发事件,将来的事情谁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怎样,就算是我七哥,不也被人算计过,是吧,所以,我现在能担保的是,在不发生意外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努力的信守承诺。” 他一脸正色地说完,薛小苒对他倒是有点挺刮目相看。 毕竟,这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生在帝王家,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薛小苒第一次到董将军府,有些好奇地四下打量。 将军府的建筑格局与京城大部分府宅类似,走的都是端正大气的路线。 昨夜一场大雪把整座宅院覆盖在一片雪白之下。 甬道上有不少仆妇在清扫着路面的积雪。 婆子领着她先去了正院见董夫人。 董夫人和董明月的两个嫂子在正屋接待她。 董夫人的脸色并不大好,显然是对董明月要 嫁入皇室的事情耿耿于怀。 两个嫂子打着圆场,陪薛小苒说了会儿话,过了一刻钟后,董夫人便让婆子领着她去了董明月的院子。 董明月听到她来了,早就在房门处等候她多时。 瞧见她的时候,笑得像朵花似的。 薛小苒反倒有些诧异了。 “你好像还挺自在的嘛。” 董明月把她拉到了热炕上坐好。 等宝珠端上热茶好,吩咐她到外间守门,这才慢悠悠开口, “不自在还能干嘛?每天哭唧唧的?还是长吁短叹的?” 她撇撇嘴,“我才不会这么傻呢,哭有什么用,不过是更添烦恼,叹气更没用了,只能让自己难受。” 薛小苒就笑了,拍拍她的手,一脸赞同,“不愧是董明月,看待事情就是通透大气。” 董明月就嘿嘿一笑,“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 薛小苒摇摇头,“这倒没有,就是觉着你可能正在生气。” “我气呀!”董明月的声调突然拔高,“回来那天,想通整件事情后,我气了一天一夜呢。” “哦,后来,怎么想通了?”薛小苒一脸好奇。 “就是,跑去和我哥打了一架后,气消了,就想通了。”董明月咧嘴一笑。 “……” 薛小苒哑然。 第六百五十五章 有待考验 这姑娘消气的方法还真独特。 要是,以后皇甫连辕与她闹了矛盾,两人是不是打一架,就能把事情解决了,薛小苒抿着嘴笑。 “气消了就好,日子还是得向前看的。” “反正,我爹正往家里赶呢,等他回来看他怎么说吧。” 董明月很看得开,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她真就赖在家里不嫁人好了。 薛小苒挠了挠下巴,眼珠四下飘散,想着该怎么开口比较好。 董明月的房间很像她的风格,没有太过粉嫩的颜色,基本都是由冷色调的颜色组成。 石青攒金枝弹花大迎枕,淡青团花锦被,水蓝海棠坐垫,不是蓝就是绿。 屋内的家具也都是一水的胡桃色,沉稳而大气。 “咳,照着皇上的意思,很有可能会给你和九皇子赐婚,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眼睛飘了一圈后,斟酌了一下开口。 “我能咋想,要是真的赐婚,只能嫁了呗,我还能抗旨不成。” 董明月招呼她吃点心,对于从马背上把她救下来的九皇子,董明月并不反感,是家里人比较反感。 “今天九殿下跑去找我了。”薛小苒朝她眨眨眼。 董明月楞了一下 ,即便她向来大方利爽,耳根也有些发热,“他,跑去找你干嘛?” 想起那日在马场,两人对视的那一眼,董明月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薛小苒瞧着,就抿嘴轻笑,看来九皇子也不算一厢情愿嘛。 随即,慢条斯理地把两人的对话告诉了她。 董明月听完,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嘴巴翕动良久,才愣愣问了一句, “他,真这么说的?” “嗯,他真这么说的。”薛小苒点头。 董明月此时的心里,端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要知道,这样的承诺,对于一个皇子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就是普通富余的百姓人家,后宅大多都有几名妾室,世家权贵就更甚,不纳妾的男子少之又少。 像她家这样,后宅一个妾室都没有的,绝对是少数。 她的两个兄长,在她爹娘的影响下,也同样没有纳妾。 出去应酬的时候,没少被旁的官员暗自议论。 当然,她爹身居高位,那些人也不敢轻易得罪。 身处这样的家庭氛围,董明月当然也不希望未来的夫婿往后宅纳妾,给自己添堵。 她的婚事久久没能定下来,这个也是原因之一。 有些条件合适的人选,他们的父兄后宅妻妾成群,这种家风,董家想也不想就都给拒绝了。 一次、两次后,众人也都猜出了董家的意思,冷嘲热讽的声音就更多了。 渐渐的,她的婚事就越发艰难起来。 前阵子,他爹已经开始在军队暗自观察一些年轻小将们了,说是低嫁有低嫁的好处,有董家压着,男方不敢轻易纳妾,她的日子也能过得顺心一些。 董明月自己也有些动心,想着低嫁就低嫁吧,那些权贵子弟多数都带了些娇气和傲气,动不动就拿规矩压人,哪有武将的性格利爽。 从小被父兄宠着捧着的董明月,对嫁给武将是不排斥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去了一次马场回来后,事情居然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九皇子说,他喜欢她。 董明月突然觉着有些燥热,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他,跟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薛小苒笑着看她,“意思很明显呀,他怕董将军拒绝他,所以想先把你给拢住了。” 拢住她?董明月耳根渐渐红了起来,她垂眸看着炕桌上双鱼戏水的青花茶盏半响。 薛小苒也不吵她,端起茶盏慢慢 喝了两口。 “小苒,你觉着他的话可信么?”董明月幽幽开口。 九皇子不仅比她小,性子也跳脱,他的话还是得斟酌一下的。 “他有没有做过什么言而无信的事情?”薛小苒问。 董明月皱着眉头想,“好像,没有。” 至少她没听说过。 “他平时是喜欢说谎的人么?”薛小苒继续问。 董明月开始理解她的意思。 她双手抱臂再想,“虽然有时候会夸大其词,但是,说谎应该是没有的。” 薛小苒就笑,“那你自己想想,他的话可信么?” 董明月扁扁嘴,她心里虽然是觉得可信,但还是想从薛小苒这里得到另一层的肯定。 不过,随即她眼睛又亮了起来,“小苒,要是我嫁给了九皇子,那我们以后岂不就是两妯娌了。” 想到这,董明月心里有些喜滋滋的。 就冲着这点,她对这门亲事也没那么抵触了。 薛小苒哂然一笑。 “可惜,九皇子府和七皇子府离得有些远了。”董明月一拍手掌,有些恼怒,“偏生和那六皇子府靠得那么近干嘛。” “……” 薛小苒哑然,这是已经在考虑将来的事情了么? 瞧她没出声,董 明月有些讪讪。 “反正,都这样了,他也表明了态度,虽然他的态度还有待考验,但是,有七皇子做表率,他以后要是敢违背承诺,哼哼。” 董明月右手握成拳,捏得关节“咔咔”响。 薛小苒大乐,“你打得过他么?” 董明月板着脸仔细想了想,“我和他应该半斤八两,相差不大。” 看来她以后得勤加练习,把武技提高一截才成,至少得压得住对方,打起来才不会吃亏。 “好了,咱们应该往好处想,你要知道,就算你不嫁给九皇子,也会嫁给别的男子,谁也不能担保,以后那个男子就不会花心纳妾,九皇子至少现在表现出来是真心的,而且他还做出了承诺,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对吧。” 薛小苒给皇甫连辕说了句好话。 董明月点头,确实是这样的,没几个男子敢做出这种承诺的。 当然,也是因为有人先做了承诺的原因,她一脸崇拜地看着薛小苒, “七殿下居然会做出这种承诺,他对你也太好了。” 薛小苒嘴角一勾,“他如果没应承我,我才不会嫁给他呢。” 董明月一脸八卦凑了过来,“你敢拒绝七殿下?” 第六百五十六章 这层关系是极好的 “为什么不敢?他还能强抢民女不成。”薛小苒哼唧两声。 董明月窃笑道:“你要是敢跑,说不得七殿下就要强抢民女了。” “他不会的,他傲娇得很。” 再说,难道她不会偷偷地跑呀,非要让他发现干嘛。 “那可不一定。”董明月不同意,“七殿下这么喜欢你,肯定不会放你跑掉的,捉也得把你捉回来。” 薛小苒睨了她一眼,“九殿下也这么喜欢你,你要是不同意,他难道也要把你捉回去?” 董明月的脸颊,难得地飞起了两朵红云。 两人笑闹起来。 董明月收到好消息,心情变得开阔起来,加上,以后能与薛小苒成为亲密的妯娌,这层关系,让她更添几分愉悦。 送走了薛小苒,她眼神都变得明亮许多。 董夫人过来的时候,瞧见女儿眉开眼笑的样子,惊得瞪大了眼睛。 “明月,县主与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董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在炕边坐下。 董明月当然不会把实话告诉她。 “咳,没什么,娘,小苒下个月初和七殿下大婚。” 董夫人有些疑惑,“是啊,那又如何?” 董明月朝母亲眨了眨眼。 “……” 董夫人蓦然领会过来,“你是说,要是你和九皇子 成亲,你们就成了两妯娌?” 董明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是啊。” 董夫人白了女儿一眼,就这点关系,值得那么高兴么? “娘,你不懂,九殿下一向最听七殿下的话了。”董明月机灵地找到了关键点。 董夫人听出了点意味,九皇子与七皇子走得近,明月和县主交好,要是以后两人吵闹,县主肯定帮明月,这样一想,这层关系倒是挺好的。 可是,董夫人还是发愁,“明月呀,嫁给皇子不仅规矩多,嫔妾也不少,哎,如果可能,娘还是希望你能嫁给一个不纳妾的良人。” 董明月不好把九皇子的承诺说出来,不过,她拍拍她娘的手, “娘,没事,我让他尽量别纳妾。” 董夫人嗔了她一眼,“这怎么可能?皇族的事情岂能儿戏?” “怎么不可能,我嫁给他,他就要尊重我的意见,对吧。”董明月义正言辞。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瞧着女儿一本正经的脸,董夫人表示深深的忧愁,她闺女这样性子,嫁入皇家,可怎么办才好哟。 翌日,皇甫连辕又溜到了薛府。 薛小苒瞧着紧张兮兮的他,不由扶额。 “我把话给你带到了,结果如何,还得看董家了,你找我也 没用了。” “七嫂,明月是什么态度?” 皇甫连辕紧张的是这点。 什么态度呀?薛小苒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她说有待考验。” 有待考验?皇甫连辕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意思是,等待以后的考验?那就等于她认同了他了?要不然,哪来的以后。 皇甫连辕顿时眉开眼笑。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董将军那关可不好过。”薛小苒给他提个醒。 皇甫连辕却是不担心这点。 现在,只要董明月愿意,就足够了。 他满面春风地离开了薛府,跑去了郎署。 连烜瞧见笑不拢嘴的他,就蹙起了眉头。 “七哥,等董将军回来,你帮我说说情吧。” 皇甫连辕直接表明了来意。 董骏和七哥是一同并肩上过战场的交情,虽然表面上不怎么来往,可他知道,董骏对七哥的话还是挺重视的。 连烜懒得理他,眼皮都没抬。 “七哥,你得负责。”皇甫连辕不服气地坐到了他身旁。 负责?负什么责?连烜冷眼扫了过去。 “就是因为你,你跟七嫂应承,以后不纳妾,间接让我也得做出了承诺,你就有责任帮我说服董将军。” 皇甫连辕理直气壮。 话一落下,他就“ 嗷呜”一声,捂着脑门叫了起来。 连烜收回弹出去的指头,好整以暇道:“你既做出了承诺,就该是心甘情愿的事情,如此牵扯旁人,心不甘情不愿,这婚事不结也罢。” 皇甫连辕捂着脑袋就跳了起来,“七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你不帮忙还扯我后腿。” “那你就更该自己去争取董将军的首肯,老天已经站在你这边了。” 连烜意有所指。 皇甫连辕闻言,放下捂着脑袋的手,脑门上鼓起一块红通通的肿包,显得很是滑稽,但他眼眸里却洋溢着别样的亮光。 “老天已经站在我这边了?” 他问了一句后,似乎也想明白了。 可不就是站在他这边了么,要不是马场事件,他和董明月的事情,现在还没影呢。 “七哥,我明白了,董将军那里我自己去争取,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他脚下生风般跑了。 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连烜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两日后,心急如焚的董骏一路急赶回到了将军府。 原以为会看到愁云满面的女儿,谁曾想,董明月却满脸笑容迎接了出来。 “……” 这是什么状况?董骏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家夫人。 董夫人抿了 抿嘴,不想在女儿面前讨论这事。 两口子以换衣的借口,回到主屋,董骏才急不可耐地追问起了具体情况。 董夫人叹了口气,把女儿的说辞告诉他。 “……” 董骏蹙起一对浓眉沉思。 闺女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九皇子与七皇子走得近,闺女与县主走得也近,据他得到的消息来看,七皇子对县主的情分非同一般。 也就是说,县主对七皇子的影响力不小。 要是九皇子敢欺负闺女,七皇子应该会帮着教训他。 嗯,这层关系是极好的。 董骏捋着他的胡子若有所思。 “老爷,明月居然想管着九皇子纳妾的事情,这可怎么办是好?”董夫人解开他穿了好些天的外袍,忧愁于闺女的大胆言辞。 “这有什么,要是她真的成了九皇子妃,这本来就该归她管。” 董骏不以为意。 “可是,她的意思是不让九皇子纳妾,这、这不是乱了皇室的规矩么?” 董夫人的态度可不同。 “嘿嘿,不愧是我董骏的宝贝闺女,这气概就是不同,怕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室面上讲规矩,其实,最不讲规矩的也是他们。” 董骏脸上的胡子抖动一下。 喜欢破坏各种规矩的,不正是武轩帝本人么。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甫连辕是在董骏进宫面圣的半道上,把人拦下来的。 董骏瞧着一脸谦逊模样的九皇子,沉着一张脸。 就算心里早有了定论,可面对将要把宝贝闺女拐走的男子,哪个父亲的脸色都不会好。 好在,他还理智的记得,人家九皇子两次的救命恩情。 上次在药王岭,这次在皇室马场,都是实打实的恩情。 想到这,董骏盯着九皇子就有些疑惑了起来。 九皇子从什么时候开始,与明月走得这般亲近? 偏偏两次都是他救了明月。 “董将军,能借一步说话么?” 面对未来的岳父大人,皇甫连辕态度很是恭敬。 “九殿下,老臣需进宫面圣。”董骏施礼后,淡淡应了一声。 皇甫连辕当然知道,他露出一个笑容,“一刻钟就成,不会耽搁董将军进宫的。”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路旁是一家茶馆,他在茶馆定了雅间。 看着他面露笑容的脸,董骏想了想后,大步走了进去。 进了雅间,掩上房门,皇甫连辕给董将军作揖。 “九殿下可折煞老臣了。”董将军没有受礼,侧身避让。 时间不多,皇甫连辕耳根微红,咬牙开口,“董将军,马场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吧,父皇有意为我和明月赐婚,不知您的意思?” 董骏没想到他一开口就直奔正题。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看着脸上依旧有些稚气的九皇子,董骏不置可否。 皇甫连辕心里有些焦急,把一早想好的腹稿捋了捋, “董将军,马场事件发生的时候,当时很多人都在场。” 要是他们的亲事不快些定下,对明月的名声会比较不利。 董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倒是个有心的,还知道维护明月的名声。 不过,他依旧没表态,“咳,此事,老臣会与圣上商议。” “董将军,我希望婚事能早些定下,先不说别的,至少,定下来以后,明月就可以光明正大出门了。” 这事要是一直拖着,董明月怕是连董府大门都出不来。 这话一出,董骏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他说得没错,如果一直拖着不定,舆论上,女方受到的闲言碎语会更多。 董骏认真地瞧了他一眼,“九殿下,这门婚事,您是迫于舆论还是自愿想对明月负责?” 皇甫连辕立即站直身躯,一脸正色, “当然是自愿的,我与明月也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对我很特别,我对她也……一样 ,希望您能郑重考虑我们的婚事。” 董骏瞧着他认真的脸,不由有些怔然。 这话的意思,难道,两人是两情相悦的? 想起他对明月的两次救命恩情,董骏先头的疑虑似乎有了理由。 再想起明月那张笑意满满的脸,董骏觉着可能性不小。 皇甫连辕把精神有些恍惚的董骏送出茶馆后,偷偷抹了把冷汗。 他这么说没问题吧?皇甫连辕心脏嘭嘭跳,虽然有些误导的意思,可是呢,咳咳…… 以后他们总会有两情相悦的一天,是吧。 他只是提前说出来而已。 皇甫连辕紧张焦虑等了半天,收到肯定的消息后,他的嘴角快要咧到了耳根。 成了!父皇和董将军都点头了。 他心头狂喜,撒腿跑到了郎署,冲进办公署后,就想扑向他七哥。 边上的雷栗惊得眼皮一跳,九殿下这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扑七殿下。 连烜怎么可能让他扑到,镇定地伸出大手抵住了他的大脑门,不许他再向前靠近。 “七哥,我成功了,哈哈~”皇甫连辕也不着恼,咧嘴大笑道。 连烜看着一脸傻笑的他,额头的青筋忍不住狠狠跳了一下。 “嗯,恭喜,还有,离我远点。 ” “……” 皇甫连辕地笑就僵在了脸上,收敛笑容,眼神有些哀怨地瞧着他,“七哥,你都不为我高兴么?” “嗯,高兴。”声音毫无起伏。 这事本来就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连烜早就预料到了。 原本兴奋的皇甫连辕,像被浇了瓢冷水。 他撇着嘴坐下来后,朝一边的雷栗眨巴了一下眼睛,“雷栗,我渴了。” 他今天等消息的时候,太过紧张,连水都忘记喝了,跑了一圈后,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 “……” 雷栗瞧了眼面无表情的殿下后,嘴角翘了翘,“九殿下,您稍等。” 走出办公署外,吩咐手下奉茶。 皇甫连辕牛饮下一杯热茶后,舒服地吁了口气。 “七哥,你说的对,老天是站在我这边的。” 事情进展顺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了起来。 连烜淡淡扫了他一眼,“你只要记住,你应承过的事情就好。” 皇甫连辕顿时不服气了,拍着胸脯道:“当然,只要七哥做得到,我肯定也能做得到。” “……” 瞧他老拿自己做比较,连烜就觉着指头有些痒痒,看着他光洁的脑门很是不顺眼。 皇甫连辕突然打了个哆嗦,看他盯着自己的大 脑门,皇甫连辕下意识就伸手捂住。 “……” 连烜瞧着,心情莫名添了几分舒畅。 赐婚的圣旨,两天后抵达了董府。 短短半天时间,消息就想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京城。 一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京城都议论纷纷。 祁国最后一个未成亲的皇子也定亲了。 未来的九皇子妃是位高权重的辅国大将军董骏的千金。 董骏是出了名的宠爱心疼闺女。 能娶到董将军心爱的女儿,武轩帝这个不甚起眼的,最小的九皇子运势开始看涨。 各种猜测推断纷沓而来。 九皇子的母妃势弱,娶了董将军的闺女,借助董将军在军方的影响力,也能在争夺大统之位上,有了一拼之力。 厉王出了事后,各大皇子都选择了低调行事,九皇子与董明月的结合,更像是异军突起的一匹黑马,让人感觉意外之余,又觉着在情理之中。 保不齐,九皇子在董将军的保驾护航下,也能成为皇位继承人的热门候选人之一。 惠妃虽然势弱,可也是正经的官家女眷,照样有继承大统的正统血液。 只要有臣子拥护,将来未必不能成事。 有人议论,有人揣测,有人观望,也有人生气…… 第六百五十八章 她也很无奈 “该死的小九,竟然暗戳戳走了一步大棋。” 六皇子就气得咬牙切齿,这小子,还真的给他娶到了董明月。 一边的古沐瑶也阴沉着一张脸,上一世,因为武轩帝的驾崩,她死之前,九皇子的亲事还没有定论,他母族式微,武轩帝死后,明哲保身低调行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至于董明月,上一世是四妃之首,这一世是九皇子妃,这女人的命格还真是好到让人嫉妒呀。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轨迹,古沐瑶同样恨得咬牙切齿。 “殿下,九殿下这步棋,下得不可谓不大呀,有了董家的支持,他也有了夺储的实力,这可不大妙呀。” 辅国大将军身后是千千万万的将领和士兵,他们的支持有多重要,是个人都知道,九皇子要是有争夺皇位的意思,那他这步棋子走得可太厉害了。 六皇子胸口一阵起伏后,阴沉着一张脸在屋里踱步走动。 “现在下定论还早,照着老七的性子,他是支持老大的,不会放任小九生出别样的心思,而且,小九根基浅,一时也不会发展太快的。” 就是他自己,暗自筹划部署了这么久,根基也不见得有多 稳妥。 拿厉王来说,从前暗地依附于他的官员不少,他在领地豢养了的私兵队伍就有好几支,可是,只要武轩帝在的一天,只要他不敢公开造反,他的身家性命如何,还不是武轩帝一句话的事情。 现在的局势这般不温不火,皆是因为宫内有武轩帝镇着。 皇子们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只能私下偷偷摸摸进行。 “殿下说得是。”古沐瑶点头附议,武轩帝尚在,皇贵妃被软禁,厉王被囚禁,时局早已改变, “如果九皇子也有争夺宝座的意思,酆王应该比我们更为紧张才对。” 六皇子摸着下巴坐到了她身旁,“没错,老大最大的倚仗就是老七的支持,小九越是扒着老七,老大越该紧张。” 他伸手在她微微拱起的小腹上摸了摸,“你赶紧给我生个子嗣,有了嫡长子,我们筹码也能更厚一些。” 古沐瑶眼皮一跳,故作娇羞地拍了他一下,“殿下,这生男生女,也不是妾身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呀。” 万一生个女儿可怎么办,古沐瑶心中有些不安,赶紧提前做好他的思想。 六皇子却是瞪了她一眼,“说什么丧气话,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凭什么 不能一举得男,人家头胎生男的妇人多了去了。” 古沐瑶闻言,勉强挤了个笑脸,撒娇道:“可是,妾身也不敢保证呀,您可不能给这么大压力我呢。” 六皇子眼眸沉沉看着她,“一胎不行,就赶紧生第二胎,再不行,后院的避子汤就都停了。” 古沐瑶嘴角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行了,你好好养胎,争取生个大胖小子,别等我吃晚饭了。”六皇子起身往外走。 古沐瑶咬着牙让云英送他出房门。 等云英回来后,她冷声问道:“殿下去了哪里?” 云英垂着脑袋小声回答:“去了华清院。” 又是华清院! 苏灵那贱人,居然能让六皇子这么痴迷于她,整个后院的嫔妾都成了摆设。 想到那张娇艳欲滴,青春貌美的脸,古沐瑶下唇都快咬出血来。 十一月八日,飘飘洒洒的雪花自天空洒落在琉璃瓦上,越凝越厚。 薛小苒把斗篷的后帽盖住脑袋,从屋檐下庭院外走。 乌兰花捧着一个花布包跟着在后面。 今日魏老夫人过生辰,早就答应下的事情,不能因为下雪而耽搁了。 “入冬后,这雪总是断断续续地下,冻死人了。” 上了马车后, 薛小苒放下后帽,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露出戴着红色毛线帽的脑袋,与乌兰花嘀咕起京城的天气问题。 “可不是么,刚停两天又下。”乌兰花把手里的花布包放过一边,摘下手套用力搓了搓,“县主,您应该带着手炉的,天太冷了。” “不用,林娘子做的皮手套很暖和,你也让林娘子给你做一副,皮手套比毛手套暖和些。” 薛小苒脱下手套,让她试着戴一下。 “我手大,您这这手套有点小了。”乌兰花套进去一边,赶紧脱了下来,撑变形了可就不好了。 “没事,又不是豆腐做的,哪有那么容易撑坏。”薛小苒笑眯眯的,耳畔泪滴状的鹅黄色金刚石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乌兰花瞧着就不住感叹,“那些红宝石绿宝石都没有金刚石这么闪亮好看。” “等林老工匠他们腾出手来了,给你也做一套金刚石首饰,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薛小苒仔细瞧着她的脸,试着给她配个合适的颜色。 乌兰花忙摇头,“那么贵重的东西,哪里是我这等人能戴的。” “胡说,你是正正经经的姑娘家,哪里就戴不得这些首饰,而且,金刚石现在比那些红宝石蓝 宝石可便宜多了呢,哪里就贵重了,让你挑你就挑。” 薛小苒故作生气地瞪着她。 乌兰花抿了抿嘴,她知道县主的意思,县主一直没让她签卖身契,实际上她还是自由身。 她很感动是没错,但同时也有些不安,没签卖身契,她就不是县主的丫鬟,那,她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瞧见装金刚石的匣子里,有颗猪肝色的金刚石,我选那颗好了。”乌兰花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薛小苒想也不想摇头,“那颜色太老成了,而且成色也不好,我打算拿来做别的,你一个小姑娘不适合戴那种颜色,我记得有颗湛蓝色的金刚石,那个颜色好。” “可是……”乌兰花犹豫。 “好了,没什么可是的,回去我们就挑款式。”薛小苒拍拍她的手。 柳叶巷离薛府不算太远,说话间她们就到了。 刚下马车,就瞧见另一辆眼熟的马车踏着碎雪缓缓驶来。 御史夫人带着沙慧娘到了。 瞧见御史夫人也跟着来了,薛小苒就朝沙慧娘眨眨眼。 沙慧娘无奈地扁扁嘴,原本她是打算自己来的,可是,她娘知道后,不知怎的也要跟了过来。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 第六百五十九章 很闲 御史夫人为什么会跟来?当然是有原因的。 作为圣上跟前的宠臣,魏冥府上难得举办一次宴会,魏老夫人还特地邀请了沙慧娘,她如何能不来。 虽然魏老夫人是同时邀请了沙慧娘三人,可御史夫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 她们一路跟在魏府管事嬷嬷身后走近了陌生沉寂的魏府大宅。 天空依旧飘着细碎的雪花,丫鬟们撑着油纸伞为客人们遮挡碎雪,行过庭院,绕过影壁,两旁的树木被雪压得沉甸甸的。 “明月会过来么?”沙慧娘悄悄靠近薛小苒,乎眨着一双杏眼,压低声音问道。 薛小苒轻笑,“我也不知道,她定了亲,也许她娘不许她出来了吧。” 定了亲的姑娘家,总有各种规矩要准守,越是高门大户规矩越是多。 还好,她是个例外。 沙慧娘扁扁嘴,眼眉都耷拉下来。 薛小苒捏捏她的手,“你要在家无聊,就来我家玩吧,最近我让人做了一副跳棋,我教你下跳棋。” 连烜从他的库房里挖出了好些奇奇怪怪的彩色石料,薛小苒和乌兰花挑了好些颜色鲜亮的石料,让林老工匠做了副跳棋。 这副跳棋已经是第二副了,第一副跳棋,连烜拿去送给了武轩帝。 武轩帝进入静养模式后,日子闲得太过无趣,没事就 想把他找去打牌或者打麻将。 连烜耐着性子陪了几次,不胜烦扰。 瞧见她又捣腾出新玩意,弄清楚玩法后,他就把那副跳棋给征用了。 把新游戏拿去武轩帝,果然吸引了他大半注意力,跳棋这种玩法,简单易学,养病中的李全德都能陪着他玩半天。 这样就减少了连烜被召去陪玩的时间。 薛小苒好笑之余,又让人做了第二副出来。 沙慧娘眼眸亮晶晶地点头。 她娘最近盯得她很紧,要去哪里都得交代清楚,她想找个借口出门都拿。 “嗯嗯,明天要是雪下得不大,我就去找你。” 她偷瞄了前面的娘亲大人一眼。 薛小苒笑着拍拍她的肩头,“哪天都行,我最近不大能出门了,来玩吧。” 她这个备嫁新娘,真的很闲。 各种婚前准备工作都有红姑帮忙弄好了,她就等着到了日子,穿上嫁衣,坐上花轿被抬进七皇子府就成了。 像一头养肥待宰的大肥猪般,薛小苒笑着自嘲。 两个姑娘凑到一块嘀嘀咕咕,走在前面的御史夫人瞧着,心中深感安慰,好歹,她们慧娘还是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手帕交。 沿着长廊,来到了魏府的待客厅,掀开遮挡风雪的绣五蝠捧寿棉帘,厅内热闹的人语声顿时听得真切。 寿星魏老夫人穿着 身秋香色嵌灰鼠毛的厚实坎肩,额上戴着齐眉刺绣嵌红宝石抹额,眉目带笑地坐在上首。 管事嬷嬷领着御史夫人进厅的时候,厅内的声音低了低。 御史夫人目不斜视,带着沙慧娘给魏老夫人问好。 薛小苒自然也跟在一旁。 “哎,好好,你们能来参加我一个老婆子的寿辰,已经是蓬荜生辉了。”魏老夫人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 “老姐姐您这话说的,您这蓬荜呀,多难得才请一次客,我等怎么能不厚着脸皮,过来沾沾光呢。” 御史夫人的年岁本就比魏老夫人小不少,又保养得体,与魏老夫人站在一块,就像差着辈分似的。 两人约莫差着十岁左右,可光看脸和装扮的话,说差二十岁都有人相信。 薛小苒有些羡慕地瞧着御史夫人那张看不出年纪的脸,她悄悄凑到沙慧娘耳边,“你娘保养得可真好,一点都看不出快四十了。” 沙慧娘抿嘴轻笑,也压低声音,“她要是听到你的夸赞,一定能笑上一天。” 两人相视一眼,偷偷笑。 等她们寒暄完后,薛小苒把乌兰花捧着的花布包递给了魏老夫人,“这是给您的贺寿礼,手艺不佳,您可别嫌弃。” 魏老夫人摸了摸花布包就知道,里面应该是件毛线织品。 她笑得眼角的褶 子都弯了起来,“哎呦,县主亲手织的东西,老婆子真是深感荣幸呀。” 她动手解开花布包,一件枣红色嵌貂毛披肩显露出来。 令人眼睛更为之一亮的是,披肩的衣襟上,嵌着墨绿色宝石的首饰在厅堂的灯火映衬下熠熠生辉。 “哇,这是什么宝石?这般闪耀动人。” 边上来凑热闹的女眷们就惊呼出声。 “这是最近最流行的金刚石首饰。” 永嘉郡主的首饰铺子和宝芳斋都已经把金刚石首饰的样品做了出来,摆放在店铺柜台里最显眼的位置上。 耀眼夺目的金刚石首饰一经面世,立即吸引了无数女客的目光。 询问之下,知道金刚石首饰制作工艺繁杂,需要周期长,想要购买均需提前订制。 于是,一大群女客蜂拥而上。 两家如今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 “哇,可真漂亮呀,老夫人,您太有福气了,我家订制的金刚石首饰得明年中才有可能拿到。” “你那还好,我的都排到了明年底了。” “真的好好看呢,瞧,四面八方看,都是一闪一闪的。” “这是什么首饰,好像是挂在上面的?” “……” 一波波的声音此起彼伏, 薛小苒摸了摸耳畔的泪滴钻石耳坠,想着要不要把耳坠先偷偷藏起来,免得这群女眷们 太过激动冲过来拉扯她的耳坠,就糟糕了。 “老夫人这是胸针,挂在衣襟上的,您瞧,这样可以解开,然后,这样扣住就可以扣上。” 乌兰花在薛小苒的示意下,上前给她们演示胸针的扣法。 顿时,又引来一阵赞叹。 沙慧娘挽着薛小苒,悄声道:“你又做出了这种奇怪的东西。” 薛小苒睨了她一眼,“哪里奇怪了,这是有用的东西,不是奇怪的东西,好么。” 沙慧娘朝她皱皱鼻子,“你看,我娘盯着眼睛都不眨,她也很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呢。” 薛小苒笑,十个女人大概有九个都会喜欢钻石吧。 魏老夫人也不例外,她小心地捧起披肩,让身旁的嬷嬷给她披好。 墨绿色的胸针一立起来,随着她摆动间各种闪耀,魏老夫人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她拉着薛小苒就连声道谢。 众人立即瞧见了薛小苒耳畔那对鹅黄色泪滴状的金刚石耳坠。 一时,女眷们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 “县主,您的耳坠是哪个店铺买的?” “还是您府上自己制作的?” “县主,您一共有几副金刚石首饰呀,上次那副淡红色是整套的,这副鹅黄色的也是整套的么?” “县主,您的帽子是专门为了搭配耳坠戴的么?” “县主,你……” 第六百六十章 自作多情是一种病 薛小苒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后的事情了。 帽子也歪了,辫子也松了,额头都冒出了汗珠子。 艾玛,这群女人太可怕了。 薛小苒拉着沙慧娘溜出了客厅外。 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薛小苒抹了抹汗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沙慧娘的发髻也被挤歪了一些。 两人跑出客厅后,看着对方有些狼狈的样子都乐了。 “咱们在外面溜达一圈再回去吧,省得那些女人瞧见你,像饿狼似的,也太夸张了。” 沙慧娘给她正了正帽子。 薛小苒也给她弄了弄发髻。 “行,咱们看看雪景再回去。” 适应了一下外面的空气,薛小苒吸吸鼻子,牵着沙慧娘慢慢沿着廊檐下走动。 雪还在零星飘落,四周的屋舍都笼罩在白茫茫之中。 雪中的庭院幽静怡然,刚从温暖的客厅内出来,她们还没觉着有多冷。 十分有兴致地围着抄手游廊一路走下去。 “我是从南面来的,我们那边很少有这么大的雪,所以,前几天下了场大雪的时候,我和兰花跑到雪地里撒欢堆雪人,红姑她们像看两傻子一样看我们。” 薛小苒就和她说起玩雪的事情。 沙慧娘听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她能想象到 当时的情形,有多逗趣。 “我们那的冬天也很冷,不过那种冷是阴冷,冷到能钻进骨头缝一样,这里的冷是干冷,虽然也冷,但是吧,穿得足够多,倒也还好。” 薛小苒跟她嘀咕起南北冬日的差别。 “薛姐姐从前一直住在南方么?”沙慧娘好奇。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到北地来,没想到,一来就可能要住一辈子了。” 薛小苒感叹,她这算不算是,为了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沙慧娘挽起她的胳膊,笑眯眯道:“很好啊,薛姐姐要是没到京城来,我们如何能成为好友。” 薛小苒伸出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戳了戳她脑门,“那你可别嫁到外地去哦。” 说起这事,沙慧娘就有些无奈了。 唉,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呀。 气氛有些沉闷,薛小苒后悔提起这种烦人的问题,就拉着她继续走。 刚要走过一个拐角,前面传来人语声。 “……我不会喜欢你的,魏冥,你,你不能以势压人,强迫我家。” 女子气急败坏又尖锐的声音在静谧的雪地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们听到“魏冥”的名字时,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姜小姐,魏某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魏冥清冷没有波 动的声音在飘着雪花的空气传开。 “……你,你不要否认,我,我可不怕你,我祖父是姜太师,比你的官衔可高多了。” 这种熟悉的腔调不就是那个鼻孔仰到半空中的姜蒨么? 她,这又唱着哪出大戏?薛小苒瞪大眼睛。 上次,姜蒨躲在花圃里,想偶遇某人,被她一块石头砸了出来。 这才隔了多久,她怎么又赖上了魏冥? 沙慧娘同样瞪大眼睛,姜蒨的名头在贵女圈里也是出了名的,不单是因为她有个当太师的祖父,更因为,这女的,有时候脑子像缺根弦似的,仗着自己祖父是当朝太师,闹过不少笑话。 这次,她居然敢拦着魏冥,真是要作大死呀。 “……姜小姐,这话可真有意思,一边说魏某以势压人,一边说姜太师位高权重,呵。” 魏冥最后那声笑,带着浓浓讥讽的味道。 傻子都听得出来,姜蒨自然不是个真正的傻子。 “我,我,你,你……”她气得直哆嗦。 “来者是客,今日魏府设宴,姜小姐无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比较好。” 魏冥冷眸瞟了眼拐角某处,抬腿准备离去。 “魏冥,我不会嫁给你的,你死心吧。”姜蒨却嚷了一句。 魏冥一双眼眸里墨云 翻滚,森然阴冷地眼睛扫向不远处这个白痴一样的女人, “姜小姐,自作多情是一种病,有病就该去看大夫,而不是像只疯狗一样胡乱狂吠。” 姜蒨被他一个冷眼扫得浑身似坠入冰窖,可是,她想到父母亲的对话时,又不甘愿地跳了出来, “我,我才没有自作多情呢,你前天去我家里,难道不是去提亲的?” 那天,魏冥去了姜府,先去了趟大房,后来又去了他们二房,他走了以后,她分明偷听到父母说什么,她现在名声不大好,有人来求娶,就该慎重考虑了。 又说什么对方虽然名声也不是很好,年纪也大了些,但好歹也是朝廷官员,以后还有升迁的余地之类的话。 说的可不就是他魏冥么? 姜蒨当时就气得半死。 那天在永嘉郡主的婚宴上,她出了大糗,被姜澈撵了回去后,还被祖父狠狠训斥了一顿。 她原本就怄气得很,偷听到这个消息,就更生气了。 魏冥虽然长得挺俊的,可是一张脸冷冰冰的,像口棺材一样,年纪也大,名声也不好,说是锦衣卫首领,其实也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与普通的文武百官是不一样,他们更像孤臣,被大多数官员暗中排斥。 想她 姜蒨,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候选人,怎么能嫁给这样一个人呢。 魏冥脸上露出一个古怪又阴森地笑容, “姜小姐,你的父亲中书舍人姜大人涉及一件贪污受贿案件,魏某奉命去姜府查探,这原本无需与你多言,可魏某瞧你快病入膏肓了,还是直接告诉你好了。” 姜蒨的脸顿时涨红一片,“这,这不可能。” 她祖父是姜太师,她父亲又不缺钱,怎么可能贪污受贿? “你可以去问令尊,反正案件很快就该结案了。”魏冥原本并不想与这种蠢货多说废话。 可从拐角处探头探脑的两个脑袋瓜子,让他改变了主意。 姜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到先前她自以为是的话,最终尖叫一声跑了。 真是愚不可及的女人,送给他当婢女他都嫌恶心,还敢自作多情幻想他会去求娶她。 魏冥冷眼目送她惊慌失措的背影远去,然后转过头,刚好对上石柱后探出的那两双黑溜溜的眼睛。 “……” 一时,四周寂静得落针可闻。 “咳,魏首领,好巧啊。” 气氛太过尴尬,薛小苒讪笑着,拉过同样讪然的沙慧娘,从石柱后走出。 魏冥抿着一双薄唇,嘴角难得的往上勾了勾,“戏,好看么?”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一个湿冷,一个干冷 清冷没有语调的声音,让原本就寂冷的空气更显凝结了几分。 他好像生气了,站在薛小苒身后的沙慧娘瑟缩了一下。 薛小苒往前站了一步,对上魏冥冷寂无波的眼眸,理直气壮道: “魏首领,戏虽然挺好看的,可我们不是故意来看戏的哦,你们家设宴,难道还不许客人来逛逛你家的院子么,谁知道会碰上一出大戏,是吧。” 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她,仰着一张小脸,镇定与他对视,粉白的脸颊边上,一对颜色亮丽的鹅黄色泪滴金刚石耳坠闪耀着莹莹光泽。 这位德福县主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魏冥清冷的眼眸染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沙慧娘靠着薛小苒,对她满心佩服,她胆子怎么那么大,魏冥作为锦衣卫首领,平日虽然低调不张扬,可他的名字依旧让文武百官忌惮甚至畏惧。 锦衣卫凶名在外,作为皇帝亲信部门,他们监视百官、巡查缉捕、镇压官吏、抄家灭族…… 就是她爹左都御史,提起魏冥都会顾忌三分。 “啊,还有,魏首领刚才的表现实在太让人拍手称快了。” 薛小苒笑眯眯地拍了拍手。 “……县主过奖 了,怠慢了客人,是下官的不是。” 魏冥眼眸微闪,拱手行礼,瞧着眼前两个个头差不多,同样被冻得鼻头红扑扑的姑娘, “雪天路滑,县主和沙小姐还是回厅堂里待着比较合适。” “我们本来也打算回去了,是吧。”薛小苒顺手把沙慧娘拉了过来。 沙慧娘忙不迭点头,“是啊,外面太冷了,我们该回去了。” 雪花零星洒落,两个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游廊拐角处。 魏冥负手站在原地,淡青色鹤氅上,飘落零星雪花,他凝眸看着游廊深处一动不动。 “大人。”一道身影从墙头跃下,单膝跪地。 “姜蒨那是怎么回事?”魏冥淡淡开口。 “是光禄寺少卿有意求娶姜蒨。” 光禄寺少卿范武?二十五岁的正五品官员,也算是年轻有为,只是名声有些不好,据闻有打妻妾的喜好,其妻前年死于难产。 范武想娶姜蒨为继室,姜蒨要是知道实情,怕是还得发疯一场。 魏冥嘴角勾起冷讽地笑。 “姜澈要把二房三房踢出京城,这次牵扯上中书省郎中的贪污受贿案,就是想借机把二房贬到外地为官。” 一朵绵软的飘雪落在魏冥的额头 上,冰冷的气息在额头蔓延,魏冥依旧冷着眼眸不动弹, “他既然这般想,就顺手帮他一把好了。” 省得以后家里宴客,还得瞧见姜蒨这种污眼睛的女人。 母亲寿宴,请了一群家中有未婚姑娘的人家来做客,其心召召,意图明显。 魏冥对外可以漠视一切,但对上自己唯一的老母亲,却也只能满心无奈。 走在干净无雪的抄手游廊上,庭院里堆砌的素白积雪,格外刺目。 沙慧娘揽着薛小苒的手肘,一路嘀咕,“你胆子真大,魏大人那张冷脸,就是我爹瞧见了,都得犯怵,你还敢和他争辩。” “瞎说,就你爹那张严肃刻板的脸,多少官员瞧了那才是真的犯怵,他对上魏首领,气势上未必会比魏首领低,你也太小瞧你爹了。” 都察院的最高官那身威仪也是不容小觑的。 沙慧娘吐吐舌头,“也许是我太常瞧见我爹了吧,总觉着魏大人那张冷脸比较吓人,你一点没觉得他可怕么?” 薛小苒耸耸肩,“还好了,大概是看冷脸看习惯了。” 沙慧娘楞了一下后,就“噗呲”笑了出来。 “我一时忘了你家七殿下也是个冷脸王。” 薛 小苒吸吸鼻子,冰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哆嗦,“再冷还能冷过这北地的寒冬么?” “哈哈~”沙慧娘笑着依了依她,“可是,我觉着,魏大人的冷和七殿下的冷,是有区别的。” “哦?”薛小苒边走边哈着白气。 “魏大人的冷带了一种阴冷的感觉,让人瞧着背脊发凉,七殿下呢,冷归冷,也吓人,但没那种阴寒蚀骨的感觉,额,有点像你刚才说的,南北寒冬之间的差异,一个湿冷,一个干冷。” 沙慧娘说着说着,有些兴奋起来。 薛小苒听完,眼眉挑起来就哈哈大笑,沙慧娘比喻得还真有几分贴切。 沙慧娘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路嬉笑着往回走。 还没走到正厅,一个高挑熟悉的身影蹿到了她们面前。 “你们两个,太不讲义气了,居然没等我,偷偷跑去玩了。” 清亮的嗓门,熟悉的语调,不是董明月又是谁。 “明月~”两姑娘眼睛一亮,同时叫了起来。 董明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一张英气秀美的脸恣意飞扬。 “你怎么跑来了?我还以为你娘不会让出门呢。”薛小苒笑着问。 “赐婚的圣旨都颁布下来了,既然婚事已经成了定局,我为什么不能出门?” 董明月扬起了纤长的脖子,为了出门的自由,她与她娘力争了良久。 她娘说什么定了亲的姑娘,就该在家备嫁巴拉巴拉。 她就怒,她爹说了,九皇子年纪还小,所以,大婚要等九皇子满十八岁以后才举行,也就是说,至少得到明年此时,他们才会成亲。 还有一整年的时间,难道她就得一直窝在家里备嫁不成。 在她据理力争之下,她娘终于松口,她也有了自由出门的权利。 “定好婚期了?”沙慧娘问。 “没有,不过,可能是明年冬天或者后年春天,反正不会太早。” 大婚的时间越晚董明月越是高兴。 “那还有挺长一段时间呢。” 想想也是,九皇子连十七岁生辰还差几天呢,怎么也得等到十八以后成亲比较好。 “就是,我还能逍遥自在一年多时间。”董明月挽着她们一脸得意。 定了亲后,她娘就不会老为了她的婚事唉声叹气了。 圣旨赐婚,想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老老实实等着大婚就行了。 至于婚后的事情,额,那当然是以后再说。 第六百六十二章 习以为常 沙慧娘羡慕地看着她,婚事定下来以后,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明月,恭喜你了。” “嗯嗯。”董明月大方地笑着点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慧娘,你也别着急,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你看,本来我都没想过,会在你定亲前定亲的,可世事无常,它偏偏不会按着自己想象中的方向走。” 这话,薛小苒很是认同。 “明月说得没错,慧娘,别着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得清楚。” 沙慧娘苦笑,“我不急,可是,我娘急。” 董明月被赐婚的消息传到她家后,她娘拉着她叹了半天气,董家闺女都定亲,我闺女命怎么这么苦呀。 薛小苒和董明月互看了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咳,明月,你知道我们刚才看见了什么?” 眼瞧着自己把气氛弄糟糕了,沙慧娘赶紧把话题移开。 “看见什么了?”董明月果然来了兴趣。 沙慧娘就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她。 董明月听完哈哈大笑。 “难怪刚才我瞧见姜蒨像见鬼了一样,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原来是出了这么个大糗呀,哈哈,她跑回厅堂里不久,就拉着她母亲提前告辞了。” “她脑子也 是缺根弦,这种没弄清楚的事情,都敢跑去找魏大人质问。” 沙慧娘完全不能理解姜蒨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她本来就是那种做事不顾前后的人,那年,古沐瑶与六皇子定亲的消息出来没多久,姜蒨那蠢蛋因为不服气,就敢堵了古沐瑶呼巴掌,只顾着手上痛快了,根本没想到后果。” 董明月大笑一通后,就直摇头。 就这种脾性,还想跟重活了一世的古沐瑶抢六皇子?薛小苒也笑着摇头。 三人在游廊上说了会儿话,被冷风灌入脖子吹得嗖嗖凉。 “阿嚏” “阿嚏” 薛小苒和沙慧娘各打了个喷嚏后,董明月把两人拉进了厅堂里。 魏老夫人依旧披着薛小苒送的那件披肩,披肩上墨绿色的金刚石闪烁着莹亮的光芒。 魏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厅堂,此时的他寡淡着一张脸站在魏老夫人身旁。 魏老夫人身旁围着几个年岁相当的夫人,纷纷偷瞟着魏冥那张冷冰冰的脸。 御史夫人也离她们很近。 魏老夫人拉着她们说话,不时回头扯着魏冥的衣袖让他说一句。 扯他一下,冷着脸答一句,再扯一下,耐着性子答一句…… 躲在一角捧着热茶的薛小苒她们,远远瞧着,压着声音笑得东倒西 歪的。 原以为没人注意她们,结果,等她们回过神,不单是附近的女眷都瞧着她们,连站在魏老夫人身旁的魏冥也淡淡地盯着她们。 薛小苒和沙慧娘赶紧正襟危坐,董明月抿嘴偷笑。 众人瞧着她们的眼神都有些复杂难明,羡慕嫉妒感叹皆有之。 董明月与九皇子的婚事还在风头浪尖上,她今日一出现,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加上,一边的德福县主与七皇子的大婚之日也越发临近。 她们坐在哪里都备受众人的瞩目。 “你家闺女和德福县主她们很合得来呀。”魏老夫人眼睛盯着她们那一桌,手却拉着御史夫人说话。 “是啊,我家慧娘性格文静贞娴,和她们比较谈得来。”御史夫人眼眸扫过被她抓紧的手腕。 “文静好呀,姑娘家就该文静些。” 远远瞧着沙慧娘那张细白姣美的脸,魏老夫人越看越喜欢。 她回头想扯一下魏冥,却发现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身侧。 这个臭小子!魏老夫人暗骂一句。 转头继续拉着御史夫人闲扯,时不时会把话题带到沙慧娘身上。 御史夫人立即觉察出魏老夫人的用意。 惊喜交加中,御史夫人内心陷入了煎熬的状态。 喜的是魏老夫人慧 眼识珠看上了她的闺女。 惊的是,她的儿子是魏冥。 魏冥啊…… 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接受得了的人物呀。 一顿宴席,御史夫人吃得魂不守舍。 等席散的时候,魏老夫人还拉着魏冥亲自走到屋外送客。 “县主,多谢你的披肩和胸针,非常好看,老婆子很喜欢。” 她先拉着德福县主笑眯眯道谢。 “哪里,您能喜欢就好。”薛小苒也笑着客套。 魏冥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只偶尔颔首跟着致谢。 等魏老夫人拉着沙慧娘的手时,御史夫人紧张地紧抿了着嘴。 “沙小姐和你母亲长得像,又好看又娴静,以后有空常来家里玩,我老婆子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个人陪着说话,欢迎你们到家里来玩。” 魏老夫人不住轻拍着沙慧娘的手。 站在边上的薛小苒和董明月都楞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就看向对面的魏冥。 魏冥一张脸阴沉沉的,半垂的眼眸看向母亲紧握着沙慧娘的手。 余光一扫,薛小苒那张略带惊愕的脸也印入眼眸。 下颚线绷紧,嘴角的弧度也向下, “娘,天寒地冻的,让客人先回去吧,别把人冻坏了。” 他阴沉的语调隐隐带着一丝风雨欲来的低沉。 魏老夫人带笑的脸,就 僵了一下。 缓缓放开了拉着沙慧娘的手。 御史夫人明显感受到魏冥低沉的气息,她扫了眼魏冥冷寂无波的脸后,眼神也沉了下来。 “今日承蒙款待,如此,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她嘴角勾起了抹客套的笑意,拉着女儿的手走下阶梯。 薛小苒和董明月互看了一眼,笑着告辞。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魏老夫人强撑的笑脸就垮了下来。 她转头狠狠瞪着魏冥,压低声音道:“你给我过来。” 魏老夫人胸口堵着一股气回到后院,魏冥默默跟上。 “不孝子,你说,你到底想干嘛?我这么辛辛苦苦举办寿宴,请这么多夫人小姐过来,为的是谁?” 魏冥眼眸微垂,没有答话。 “你都几岁了啊?你再不成个家,你让你娘死后如何去见你爹?如何去见魏家的列祖列宗?” 魏老夫人正想捶胸顿足,嚎啕一番,手碰到胸口是,突然停了下来。 哎呦,她的金刚石胸针,魏老夫人赶紧先解开了披肩,小心把披肩放到了茶几上。 回头继续指着魏冥怒目以对。 魏冥瞥了眼摆放整齐的披肩胸针后,继续半垂着脑袋任母亲责骂,这种场景,他都习以为常了。 魏老夫人气得肝疼,却又拿冥顽不灵的他没有办法。 第六百六十三章 亲自画给你看 飘了一天一夜的雪花,渐渐停歇,马车滚过一路碎雪,留下一地凌乱的痕迹。 “娘,您怎么了?”沙慧娘瞧着母亲阴沉的脸色,一脸莫名。 先前在魏府的时候,心情好像好挺不错的呀,怎么出了魏府脸色就沉了下来。 御史夫人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回了句,“没事。” 眼眸半垂,掩饰住失落不满的情绪。 虽然,对于魏冥其人,御史夫人也不见得有多满意,可是,那种冷淡漠然的态度,着实让她非常不满。 难怪年纪那么大了,还没有成亲,定然是性子古怪孤僻,才会一直拖到现在,也许某方面还有隐疾也不一定。 这么一想,御史夫人的心情好了一些,转眼又可怜起魏老夫人,唯一的儿子,二十六七还未成家,着急为他张罗,不但不领情,还一直黑沉着一张脸。 啧,这样的儿子,位高权重又有什么用。 要是闺女嫁到这种人家里,天天面对那样一张阴沉沉的脸,估计寿命都要折损几年。 御史夫人抬头,看着女儿白皙俏丽的脸,心疼地拉起了她的手,都怪自己当初太鲁莽,早早给她定了那么一桩糟心的婚事 。 要是没有那桩婚约,她的女儿定然一家有女百家求,哪里会是现在这副尴尬的状态。 越想她就越自责,眼眶渐渐就红了起来。 “娘,怎么了?”沙慧娘有些惊到,赶紧拉住她娘的手。 御史夫人摇摇头,用力把泪水憋回去,“没事,我们慧娘聪明漂亮,会找到一户好人家嫁过去的。” 原来又在为她的婚事操心呀,沙慧娘的脸色一时有些黯然。 晚上,坐在暖烘烘的炕上,薛小苒撑着下巴在炕桌上用柳炭笔写写画画。 “又在画什么?”连烜解开大氅放过一边,靠着炕沿坐下。 “胸针的样式。”瞧着今日这么多人喜欢那枚胸针,薛小苒觉着可以开拓一下胸针的市场。 连烜想了一下,这才想到胸针是什么物件。 “魏老夫人喜欢?” “何止喜欢,眼睛都快离不开那枚胸针了。”薛小苒表情有些得意。 连烜瞧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又是要送给谁的?” 他把长靴褪下,盘腿坐到了她身旁查看。 “没有送给谁的,准备给宝芳斋提供素材,让他们做一些款式试着卖。” 好歹她也是股东之一,有了好点子,怎么 也得物尽其用才对。 连烜瞧她在宣纸上勾勾画画,在宣纸上勾勒出一枚淡雅的胸针,虽然有些潦草,但形状样式清晰可见。 他顺手拿过摆放在炕桌上的宣纸和柳炭笔。 柳炭笔他当然也用,出门在外想要用笔的时候,这种直接写的笔很方便。 虽然一开始用着有些不顺手,但习惯后,也领会了一些用柳炭笔书写的技巧。 这不,他现在的书房里,办公署里都有柳炭笔的痕迹,有时候用着真的很方便。 学着她的样子,在宣纸上试着画图。 “我跟你说,今天我和慧娘在魏家的庭院里,瞧见了姜蒨,她出了个大糗。” 薛小苒就把姜蒨拦住魏冥质问的事情告诉了他。 连烜听完,嘴角挂起冷讽地笑,“别管她,他们在京城蹦跶不了几天了。” 这个意思就是代表魏冥说的事情是真有其事了,薛小苒眼珠骨碌转了转, “姜家二房陷入贪污受贿的丑闻,难道不影响姜太师的声望么?” 姜太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姜家不缺钱,姜澈二叔鬼迷心窍收受了一个瘦马外加一些财物,加上受到他上峰贪污受贿的影响,他被连 带挖了出来,证据确凿,姜太师也不想插手管这事。” 姜澈在后面推波助澜,就是为了抓住二房这个把柄,打算把这一房踢出京城去,这事连烜当然知晓。 手里的动作很快,他学着薛小苒勾画的样子,一朵莲花跃然于纸上。 “哇~哇~哇~” 薛小苒瞥眼瞧见,惊得连呼三声,凑到了连烜身旁,“你也太厉害了吧。” 第一次画素描就画得这般好。 连烜嘴角噙住一抹淡然地笑,“绘画都是相通的,虽然笔不一样,可画的人是一样的。” 他自信爆棚的神态让薛小苒忍不住眼眸小星星,她挤到他身边,抱起他左臂紧挨着他,“你要是放到我们那里,一定是个超级学霸,十项全能。” “学霸?”连烜垂眸,看着她抱着自己左臂柔软的部位,有些心不在焉。 “就是学习能力特别强,成绩特别好的人,简称学霸。” 瞧着宣纸上的莲花,简单几笔,已经能勾勒出莲花特有的神韵,薛小苒瞧着瞧着又是一阵赞叹,随即她想起了一件事, “你不是说,要给我重画那张水墨画么?你是不是忘记了?” 连烜放下柳炭笔,随手把 她垂落在脸颊旁细碎的发丝挽到她耳后。 “没忘,想等着我们成亲后,亲自画给你看。” 一句话,让薛小苒的心怦然加速。 他,居然也有这般会撩人的时候。 薛小苒脸颊红扑扑地看着他,“你说的啊,我可等着呢。” “嗯,我说的。” 连烜的手指划过她莹白的耳垂,看着她耳垂上的耳洞,想起亲自给她扎耳洞的情形,眼角不由弯了起来。 他轻轻捻着她的耳垂,声音低沉,“还疼么?” “嗯?这都多久了,怎么可能还疼。” 耳垂被他捏着,薛小苒的脸颊渐渐染成了粉红色,她伸手把他不安分的手给扯了下来, “我跟你说,今天魏老夫人对待慧娘的态度有些特别,瞧着好像想让慧娘给她做儿媳妇的样子,可是,魏首领的态度却很冷淡,你说说,这两母子是怎么回事?魏首领应该比你大吧,他为什么还没成亲?” 连烜的眼眸在她粉白的脸颊上扫了一圈,这才捏着她的手心,懒洋洋回答, “魏冥比我大四五岁,至于为什么不成亲,大约是他自己不乐意吧,他母亲着急,可他自己不急,两母子意见有分歧吧。”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那他为什么不乐意呢?” 薛小苒好奇,要知道,这种时期,到了年纪却不成亲不生子的男子,是极其少见的。 “那是他个人的事情,谁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连烜根本没在意过这种事情。 他也没觉着魏冥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如果没碰到合适喜欢的人,他也许也会像魏冥一样。 薛小苒抬眸盯着他挺拔俊秀的侧颜,不笑时候的连烜,下颚线到嘴角那一块如同雕刻般硬朗。 她突然就笑起来。 连烜侧眼看她,剑眉轻挑,无声询问,她笑些什么? 薛小苒就跟他说起沙慧娘今日拿他与魏冥放在一起对比的话。 “你像北地干冷男,他像南面湿冷男。” 她自己说完,就乐不可支地倒在了他身上。 连烜伸手把她揽入怀里,满眼皆是无奈,“你们这些姑娘家,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哪里是乱七八糟的,分明很贴切。”薛小苒不服气。 “左都御史不会想要魏冥成为他的女婿的,你们别乱点鸳鸯谱了。”连烜把她的长发捋到了她身后。 薛小苒撇撇嘴,“我就这么和你说说而已。” 少女歪着脑袋依在他怀里 ,露出一截纤细粉颈,柔软的身躯带着一种淡淡的软香,连烜怀抱着伊人,心神有些恍惚。 “方娘子说,明天芽菜都可以吃了,你们明天晚上过来吃饭吧,天气冷,继续烫锅子吃。” 薛小苒和他嘀嘀咕咕说着一些琐事的事情。 连烜轻抚她的长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心里算计着离他们成亲的日子还有多少天。 越是接近大婚日,他心里的那根弦就蹦得越紧。 导致他有些不大敢与她过分接触,可是,每日来看她已经成了习惯,要是不过来,还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成。 连烜垂眸,瞧着她一直没停下说话的粉唇,叹了口气的同时,俯身撷住她絮叨的嘴。 参加完魏老夫人的寿宴后,薛小苒开始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备嫁日子。 只要不下雪,早上起来晨练后,吃了早饭,送小磊上学,早上练习写字,教兰花她们算术,中午吃了午饭睡午觉,下午画些样子,或者织些东西,等到傍晚,连烜偶尔会来陪他们吃饭,晚上会来陪她说说话。 董明月和沙慧娘两人隔三差五一起跑来找她玩耍,孟婉娘也不时会上门商讨一些生意上的细节。 北地的冷 冬一天比一天冷,到了十一月中旬,大雪一连下了两天三夜。 薛小苒把自己裹成圆球,帽子、围脖、手套、棉鞋统统配备整齐,才敢走出房门。 一向身强体壮的乌兰花,也同样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的。 就是长了一身厚实毛发的阿雷也怕冷,下雪后,经常窝在它的热炕上,每天在炕上扒拉着各种坚果吃,偶尔溜达出去玩一圈,也很快会回到它的暖炕上取暖。 薛小苒曾试着给它穿衣裳,可是阿雷很不喜欢,它穿着衣裳挠不到自己身上,就会烦躁。 她只好把它的炕布置得暖和些,让李海专门负责看顾好阿雷。 “哎,昨天的雪层才到这,一夜过后,都过膝盖了,我的天呀。” 马管家领着仆人在庭院的过道上铲雪。 乌兰花从过道上走过,一比雪层的高度,惊得吱哇乱叫。 薛小苒紧了紧身上的貂毛斗篷,口中吐着白气,比划着积雪的高度。 艾玛,都快到她大腿处了。 “兰花姑娘,像这样的大雪,也不是常有的。”马管事上前行礼问安,笑着说道。 “这场雪下下来,城外的护城河是不是该结冰了?”薛小苒就想起皇甫连辕说要去冰嬉的 事情。 “是的,县主,护城河结冰了,今年的冰嬉活动又开始了。”马管事笑着回话。 “哇,一定很热闹。”乌兰花眼眸晶亮,她从未见过冰嬉是什么样子。 “是很热闹,城外还有专门的冰嬉表演队伍,每年都有很多人会去看的。”马管事对京城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要花钱么?”乌兰花好奇。 “要的,不过很便宜,十文钱就能入场了。”马管事笑笑。 “兰花,你想去的话,找清宁或者清月和你去玩吧,我最近是去不了了。” 离大婚的日子还有十来天,薛小苒现在可不好溜出去玩。 乌兰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找她们一起去,给你们放一天假,去玩吧。”薛小苒笑着朝她摆摆手,“注意点安全就成了。” 乌兰花欢呼一声,找清宁清月她们去了。 薛小苒羡慕地扁扁嘴。 董明月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炕上用细毛线织袜子。 “慧娘没来么?”薛小苒让柳鸣直接领她到屋里来了。 董明月把身上莲青色织锦羽缎斗篷解下,柳鸣接过挂好。 “她家里有客。”董明月朝她眨眨眼。 薛小苒手里的动 作就顿了一下。 柳鸣端上热茶后,退出了门外。 “她表哥来了?” 前几日就听沙慧娘提过,说是御史夫人的族姐,带着儿子从豫青府到京城来做客。 豫青府位于京城东侧,离京城有两日路程,同北地繁华昌盛的大城池。 御史夫人的族姐嫁给了豫青府太守。 “嗯,昨个来了,说是路上遇到了大雪,受了寒气,母子两人都病了。” 董明月喝了口热茶后撇了撇嘴,“这么容易就病倒了,可见是个瘦弱的。” 没错,沙慧娘的这个表哥,就是特地来相看的。 “他们出发前,没注意天气么?”薛小苒也纳闷。 “豫青府那边大概没有在下雪吧,毕竟隔了一段挺长的距离。” 董明月叹着气摇头,“要是慧娘嫁到豫青府去,以后咱们想聚到一块就难了。” 薛小苒失笑,“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就是我们,以后怕也是各自天南地北的。” 董明月就是一惊,“为什么?” “你忘了,皇子封王以后,是要去封地的。”薛小苒提醒一句。 董明月惊了一下后,“可是,酆王他们早就封王了,也很少去领地呀。” 薛小苒摇摇头,“时局不同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我是认真的 从前武轩帝身体健康,喜欢把皇子们都放在眼皮底下管着,现在,武轩帝一身毛病,又受不得刺激,一群皇子都集中在京城内,就显得碍眼了。 连烜已经和她说了,他们成亲后,封王令应该就要下来了。 除了尚未成亲的九皇子,其余的王爷一律要返回封地了。 当然,前提就是,太子的人选要确定下来。 目前看来,酆王入主东宫的几率最大。 但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啊?怎么会这样?那我们以后,岂不是分隔得更远了?”董明月呆若木鸡。 要是九皇子也封了王,那她就得跟着去领地,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会封到哪个地方,可是,不论哪个地方,都得与亲人朋友远离。 董明月的脸就耷拉了下来,她朝薛小苒扑过去,哀嚎一声,“不要啊,我不要和你们分开。” 让她跟着九皇子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独自生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天呀,那她可怎么活呀。 薛小苒被她扑倒在炕上,有些哭笑不得。 “小苒,要不,我去把婚退了吧?”董明月坐直后突然道。 薛小苒撑起身体就是一惊,“你混说什么?” 董明月扁着嘴,“我都忘了皇子封王后要去领地的事 情,要是记得的话……” 记得的话,她难道还能抗旨不遵? 董明月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于是叹了口气,“唉~这可咋办呢?” 真要离得那么远,想想就好心痛。 “没事,也许我们两家领地离得近,可以互相串串门子也不一定呀,哈哈。” 薛小苒安抚她的同时,自乐了一下。 董明月的眼睛却是一亮,是啊,只要他们两边的领地离得近,两边就可以经常去串门子。 “这个主意不错。” 她两手一拍,屋里响起了一声巨响。 薛小苒嘴角抽了抽,“你也别太当真了,祁国那么大,两个王爷的领地不大可能靠得太近的。” 董明月却是不管,她眼珠微转,“哼哼,事在人为么。” 她得找九皇子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你就别瞎倒腾了,你们离成亲的日子还远着呢,皇子得成亲后,才会有封地。” 薛小苒瞧她那眼眸骨碌转的样子,就感到有些头疼。 “哎,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董明月拍拍她的肩头,心里却在盘算着,与九皇子什么时候能凑到一个场合见面。 可她思来想去,最近一次能碰上面的场合也得等到七皇子与小苒成亲那日。 就算十一月二 十日是九皇子生辰,可作为定了亲的未婚妻,她也是不能参加他的生辰宴的。 哎,真是麻烦,看来只能等一等了。 董明月无奈地抿着嘴。 薛小苒斜睨了她一眼,知道她定然是想找九皇子商量这事, “这种封王的大事,肯定是经过朝堂多方商议的,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你呀,别想得那么容易了。” “嘿嘿。”董明月也不搭腔,拿着她放在炕桌上的毛线袜开始转移话题, “你怎么用这么细的线钩袜子,多难钩呀。” 瞧她转移话题,薛小苒就白了她一眼,“细毛线的袜子柔软,可以穿在里面。” “真的耶,回去我让绣娘也给我弄两双。”董明月摸摸钩了一半的袜子。 薛小苒无奈地摇摇头,随便她好了,她和皇甫连辕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董明月在薛府蹭了顿午饭才笑嘻嘻离开。 打算睡午觉的薛小苒,又迎来了一个客人。 “表哥,你怎么跑来了?” 把人迎进暖阁里,薛小苒皱起鼻子嗅了嗅,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怪味。 仔细瞧濮阳轻澜,这家伙的衣摆下明显有一大滩污渍,怪味应该就从那里散发出来。 “你是掉进粪坑了么?怎么这么臭熏 熏的?” 她嫌弃地掩了掩鼻子。 灌了杯热茶的濮阳轻澜就瞪了她一眼,“还不是你让我拿猪鼻子练手,我这不是刚猪圈里出来么。” “……” 薛小苒楞了一下后,竖起了一对秀眉,“你就这么给猪做手术?也不讲究卫生条件?地上的猪粪也不清扫干净?猪圈也不消毒?” 她从前跟他说的,都当耳旁风了? 濮阳轻澜被她一连串问话弄得头皮一紧, “没有,没有,都按着你说的办了,这身猪粪是动完手术后,那头遭瘟的肥猪突然哗啦啦喷粪,喷到我衣摆的。” 薛小苒嘴角一抽,“那你不能换件衣衫才出门呀,你的礼貌呢?” 濮阳轻澜“啧”一声,“就碰到这一点,换什么换,浪费我时间。” “……” 这么不讲究的男人,也不知道,永嘉郡主看上了他哪一点,薛小苒心中腹诽。 “找我干嘛?” 濮阳轻澜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犹豫之色,“你以前说的那种医学院,真的有人这么办过么?” 居然是问这事,薛小苒讶然,“当然有的。” “那你说,我在京城办一间医学院怎么样?” 这件事情已经在濮阳轻澜心里扎根很久了,要不是一直忙于婚事,他早 就想把这事给办了。 薛小苒睁大眼睛看他,没想到,他真的会听她的主意,想要创办一间医学院,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每年一批一批的教,三五年后,杏林人才也就一批一批长成,表哥就功德圆满了。” 她话一落,就被濮阳轻澜瞪了一眼,“不许打趣你表哥,我可是认真的。” “我没打趣你,也是认真的,兵贵在精不在多,只要把握好这个度,相信你们药王岭的这些绝学,定然能发扬光大,为无数的病患带去福音,也能很好的传承了你师父的愿望。” 薛小苒收起笑脸,很认真点头。 濮阳轻澜抿着嘴,也跟着点头,不过,转头他又往她这边凑了凑,“可是,这事该怎么开头呢?” “……” 他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让薛小苒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都不懂,就要开医学院? 她忍了忍上涌的气血,“开个学院,首先得有合适的地点吧?” “这个不难,京城四周我有好几处宅子,就是不知该挑什么地方比较好?” 濮阳轻澜苦恼于挑选地址。 “……” 敢情这位还是个隐形的大土豪呀,整个京城四周都有宅子。 薛小苒暗自啧舌。 第六百六十六章 初衷是好的 “医学院的地址当然要挑一处清净、宽绰、便利的地方。”薛小苒掰着手指一样样数, “万事开头难,一开始,先不要招收太多学生,避免忙中出乱子,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不能太着急了,你还那么年轻,有的是时间徐徐图之。” 濮阳轻澜听着她老气横秋的训话,没好气道:“胡说,过了年,你表哥都二十四了,白胡子都要长出来了。” “啐,二十四就老了,你咋不想想你离百岁老人有多远的距离。” 才二十四就嚷嚷着喊老,薛小苒啐了他一声。 “这世界,能有多少个百岁老人,活到七八十岁就已经是高寿了。”濮阳轻澜哼了一声。 “亏你还号称神医,百岁老人有啥稀奇,只要遵循养生之道,活到一百岁也不难。” “神医又不是神仙,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遵循养生之道,说得容易,能有几人做得到。” “做起来不难,还要你们大夫干嘛。” “……” 两个幼稚的人你来我往一番斗嘴,说得口干舌燥,才各自举起茶杯停止了互杠。 “你要开医学院,得有个计划方案,不是嘴巴动动就能成的。” 薛小苒最 后总结。 濮阳轻澜沉着脸为难,他忙得很,哪有空弄这些东西。 他的眼眸就瞟向她,“小苒,你最近不是很闲的么?帮我弄一下这个什么方案吧,弄好了表哥重重有奖。” 薛小苒听着好气又好笑,敢情是想把事情推给她呀。 “哦,有什么奖励?先说出来听听?” 她想了想,弄个大致的方案倒是不难,难的是她对他们这里的人文风俗了解得还不够通透。 “额……” 濮阳轻澜看了她一眼,“你现在不缺钱,更不缺势,谈金银财宝太过庸俗,要不这样,等你成了亲后,想要养娃就告诉你表哥,一准把你的身体调养得想生几个就生几个,身体倍棒,母子安康。” “……” 薛小苒闻言,呆立半响后,羞红一张脸,她站起身来,叉着腰开口, “你当我是母猪么,还想生几个生几个,你这什么鬼奖励,也太没有诚意了,再说,我现在就身体倍棒,不用调养照样想生几个生几个。” 她气哼哼地瞪着濮阳轻澜。 “啧啧,你的身体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棒。”濮阳轻澜瞧着她,就摇摇头, “体质偏寒,经水不利,手脚冰凉,胃阴虚,应该还有些偏头 痛,虽然都是小毛病,可小毛病不治,容易拖成大毛病。” 薛小苒听着听着,倒是深感佩服,他说得都对她的症状,不过, “连烜开过药方给我了,我喝了几次,那个毛病好了很多了。” 痛经的症状基本得到缓解,虽然难受,但不会疼得打滚了,比以前可好多了。 濮阳轻澜依旧摇摇头,“他的方子是没错,可没有治疗到根本,你这毛病一不注意很容易又犯。” 薛小苒摸了摸肚子,还真有些担心,痛经的日子太难熬了,脸颊微红道:“那个,连烜还会给我揉止痛的穴位。” 濮阳轻澜笑容里就带上了几分揶揄,“是有缓解的作用,不过,不能根治。” 手里拿着三份药方的薛小苒,送走了笑得像只老狐狸的濮阳轻澜。 捧着药方的薛小苒,总有一种被他坑了的感觉。 晚上,连烜在薛小苒的一脸期盼中走进屋子。 “怎么啦?”瞧她殷切地拉着他上炕,连烜有些疑惑。 “你看,表哥今天给我的药方。”薛小苒就把炕桌上的药方推了过去。 连烜面色凝重起来,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眼眸里泛起几分疑虑。 一份是治疗经水不利的方子,一份是治 疗胃阴虚的方子,还有一份是调养体寒的方子,都是很普通的药方。 “他给你开的药方?” “是啊,他说我身体的小毛病很多,不好好调养,以后会对那个啥,不好。” 对生宝宝有影响,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濮阳轻澜还郑重其事地给她把了脉,满口专业术语把薛小苒唬得一愣一愣的。 “手给我。”连烜眉头蹙起。 薛小苒赶忙把手腕伸了过去。 连烜的指头轻轻附在她的手腕上,静心给她把着脉。 半响,他松开手,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 “师兄说什么了?” 薛小苒把濮阳轻澜说的症状复述了一遍。 “没事吧,他说得好像挺严重的样子,还说要是不好好调养,以后那个,嗯,生养会困难,说得可吓人了。” 连烜沉着一张脸,这个混账师兄,竟拿这种事情来吓唬她, “他来找你干嘛来了?” 肯定又是有事,所以才挖了坑让她往下跳。 薛小苒把濮阳轻澜想要办医学院的事情告诉了他。 连烜听完,就气笑了,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没事,他是吓唬你的,你身体是有些小毛病,不过,问题不大,没他说的那么严重。” 薛小苒听完 就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他还信誓旦旦说,吃了他的三副药,保准我身体倍棒。” 后面还有一句“想生几个生几个”,薛小苒没好意思说出来。 连烜看了看方子,“嗯,倒是可以吃的,你照着顺序抓药来喝,调养一下也好。” 她的这些小毛病,他一直知道,就是觉着没什么大碍,加上她最近晨起练箭,脸色越发红润,也就没太在意。 既然师兄开了方子,那就让她好好调养一番。 “嗯嗯,有症状那我就喝。”薛小苒点头,不是忽悠她的就成了。 “医学院那件事情,你能帮就帮,帮不了就直说,没必要非要揽上身。” 连烜摸摸她的长发,师兄的初衷是好的,就是做事没有个章程。 师父半辈子的遗憾就是没能多收几个徒弟,把他一生所学都倾囊相授。 师兄要是能开办一间教授医术的医学院,也算是完成了师父的遗愿。 薛小苒点头,笑着对他道:“我知道了,我量力而行,表哥的志向是远大的,可他的人却是懒散的,空有志向,又不乐意付诸行动。” 连烜苦笑,她对这个半途捡来的表哥,还真挺了解。 师兄的脾性,可不就是这样么。 第六百六十七章 承蒙不弃 既是问题不大,薛小苒松了口气的同时,无奈地帮着濮阳轻澜起草创办医学院的计划。 连烜凑在她身旁,看她动笔开始列举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点。 从选址、选人一路写到校规、校训。 “……” 居然还写得有模有样的,连烜看着她俏丽的侧颜,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嗯,暂时只想到这么多,后续想到什么再补充吧。”薛小苒搁下笔。 “第一批只收二十名学生么?”连烜指着某一点。 “第一批嘛,实验班级,人数太多了不好管理,慢慢来吧,表哥那么懒散,每天让他上课不得要了他命么,而且,还要先把大致教程弄一套出来,第一年先教什么,第二年再教什么,第三年又教什么,每年学生的考核评审的标准又是什么,总得有个章程才行。” 薛小苒细数着各种细节。 连烜点头,普通大夫带徒弟,多数都有口耳相传,哪有什么教程课业而言,要是创办了书院那样的形式,这些也都是必备的。 薛小苒就和他商量着一些具体问题,写写又改改,半个时辰后,宣纸写满了三张。 “啧,表哥太狡猾了,用了三张普通的方子,就诳了我给他卖大力气,手都 写酸了。” 把手里的柳炭笔放下,薛小苒仰头倒在了炕上。 连烜轻笑一声。 捻起她白皙柔软的指头轻轻揉捏,“再过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年前肯定赶不及了,这事不用太着急。” “说得也是。”薛小苒翻了个身,滚到了他大腿边上,仰头看他,“今天明月跑来了。” “嗯,然后呢。” 连烜把她脸上粘着的碎发拨到一边。 “我和她说起了封地的事情。” 薛小苒把两人的谈话告诉他。 连烜顿了一下,继续把粘在她脖颈的长发拨开,“我不是跟你提过么,父皇的意思是想继续让我镇守边境,以后,封地也会在那边,他们不会喜欢那边的。” 边境接近塞外,土壤相对贫瘠,气候也比较恶劣,加上战乱频繁,任谁都不会觉着那边是个好去处。 “嘿,那就不管他们了,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吧。”薛小苒耸耸肩。 他垂眸看着她清亮透彻的眼睛,有些怜惜地抚摸着她光洁的额头,“你得跟着我过去吃苦了。” 薛小苒闻言,就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笑嘻嘻道:“我一个未来的王妃娘娘,就算去了那边,又能苦到哪里去。” 听她说着这话,连烜嘴角的笑意 越发浓烈,俯下身,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承蒙王妃娘娘不弃。” 薛小苒瞧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眼角一弯,抬起下巴,在他微凉的薄唇上亲了一口, “这位王爷,余生请多指教。” 她轻飘飘一句话,却让连烜的心里像翻滚的沸水,烧得得滚烫滚烫的。 过了两日,永嘉郡主过来了,她明丽的面容带着些许不好意思。 “你表哥太不懂事了,你没几天就成亲了,他还拿这些事情来叨扰你。” 嘴里说着濮阳轻澜,眼里却带着丝丝温柔。 薛小苒瞧着忍不住替她高兴, “表嫂这不是也被表哥使唤来干活了么?” 赵永嘉面上有些讪讪,她确实是被使唤来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表哥那么懒散,偏又想一展抱负,自己不乐意动弹,就尽可能使唤身边的人,表嫂可不就是他最心安理得使唤的人手么。” 薛小苒笑容带着几分揶揄。 赵永嘉脸颊一红,“咳,他这不是忙嘛,我反正也闲着。” “瞧瞧,就是这话,反正也闲着,就帮他干点活吧。”薛小苒掩嘴轻笑。 赵永嘉嗔了她一眼,“你以后也会这样的,别光笑我。” “我啊,大概会和你反着 来。”薛小苒朝她眨眨眼,“我会说,那个谁,你有空帮我干点活吧。” 她这话也不是空话,多数时候,是她麻烦他比较多。 而且,连烜比较大男子主义,遇到事情宁愿藏着掖着,自己扛着,也不愿让她帮忙分担。 很多事情,要不是她追着问,他根本不会说,当然,也就更不可能会要求她帮忙了。 赵永嘉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轻抿一笑,“七哥和伯昀的性格有些不同。” 何止有些不同,简直有太多不同,薛小苒哈哈大笑。 赵永嘉无奈摇头。 说说笑笑间,薛小苒把重新抄好的计划列表递给了她,一条一条给她解说了一遍。 赵永嘉听着不住点头,随后连声称赞,“就这两天时间,你就把章程整理得这么清楚明白,难怪你表哥要找你帮忙了,脑袋瓜子就是聪明呀。” 薛小苒被夸,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故意仰起了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臭屁的样子,让赵永嘉笑出声来。 “最近金刚石首饰实在太火了,全京城的女眷,几乎都跑来预定了,我让掌柜又签了几个工匠,可就是这样,也是赶不及的。” 说完了濮阳轻澜的事情,赵永嘉就说 起了金刚石首饰的火爆预售。 “宝芳斋那边也一样,首个预定首饰的夫人拿到首饰后,听说去串门的女眷快把她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薛小苒也没想到会火爆成这样子。 “市面上的金刚石价格已经翻了一倍有余了,现在还在涨,好多货源都要去外地采购了,别的首饰铺子妒红了眼,要不我们身份摆在那,还真镇不住那些眼红的同行。” 赵永嘉摸了摸戴在手指上的纯净透亮的金刚石戒指,这是薛小苒送给她的添妆礼,她最近一直戴着。 薛小苒点点头,事情确实如此,特别是宝芳斋,孟家一个外来商户,占领了这么大一块蛋糕,不被人眼红才怪。 金刚石首饰刚火爆那几天,有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他们虽然知道孟家在京城有人护着,可具体是谁却不大清楚。 于是,就有人心思浮动,跟踪掌柜和店里的伙计,想通过他们把切割金刚石的工匠找出来。 孟婉娘早就预防着这种事情,所以,直接让人逮住了两波人马。 人家还不怕,拿出各自的后台叫板。 当然,比拼后台这种事情,孟家怎么可能会输。 所以,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宝芳斋的订单依旧排到了明年。 第六百六十八章 很重要的事情 赵永嘉临走前,犹豫着说了一件事情,“二皇嫂名下有一间首饰铺子,她昨天过来找我,言里言外的意思,是想买切割金刚石的法子。” 二皇嫂?也就是岭王妃。 薛小苒想了想,“你怎么回她的?” 赵永嘉抿了抿嘴,“我没直接回应她,只说我没权做主,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我当然得征询你的意见。” 想到上次在酆王府闹出的不愉快事件,薛小苒撇了撇嘴,“让她去问连烜吧。” 赵永嘉“噗”笑一声,这拒绝的理由挺好。 “好,我知道的。” 二十那日,薛家宅院突然热闹起来。 先是皇甫连辕把上学的薛小磊拐了回来,没多久后,董明月和沙慧娘陆续抵达。 薛小苒瞧着朝她露出讨好笑脸的皇甫连辕,好气又好笑。 这臭小子,居然用她的名义把人约到了她府里聚会。 “七嫂,一会儿七哥也过来,您可不能生气,今天不是我过生辰么,您大人大量,别与小弟计较哈。” 皇甫连辕笑着朝她拱手作揖。 “你把你七哥也忽悠来了?”薛小苒无奈地看着他,“那你府里不办生辰宴了?” “不办了,七嫂让厨娘给我做碗寿面就成了。” 皇甫 连辕摇头,他今年没想着要办生辰宴,是内管事一直提醒他要办。 他思来想去,觉着在府里办宴席,想请的客人来不了,一点意思也没有,干脆找个地方,可以让他见到想见的人。 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这里。 为了防止被他七哥揍,他特地从文松书院拐了薛小磊回来,还让人去郎署请他七哥过来。 “你呀,也不想想,你七哥现在哪里能跑到我这来。” 离他们大婚没几日了,他哪还能光明正大跑薛府来。 “没事,我七哥有的是办法。”皇甫连辕一点不为他操心。 薛小苒失笑,看在他今天是寿星公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那么多了。 “小磊,你请假了么?” 被他拐回来的薛小磊一脸无辜地站在边上。 “请了的,姐,九殿下帮我请了一天假。” 薛小磊老实回答。 “你还亲自跑去找他们夫子请假去了?”薛小苒瞪大眼睛。 皇甫连辕一把揽过薛小磊的肩膀,“那是当然,省得他们为难小磊。” 薛小磊被他揽着,一脸讪然。 “……” 薛小苒嘴角抽了抽,“算了,下不为例啊,以后不要搞这种突发事件。” “嘿嘿,七嫂最好了。”皇甫 连辕嬉皮笑脸小意讨好。 “除了长寿面,还想吃什么,我让厨娘准备好。” “七嫂,吃鸳鸯锅吧。” 他笑起,露出嘴角一对可爱的梨涡。 薛小苒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不论吃什么也是分开来吃。” 皇甫连辕撇撇嘴,“都是一家人,干嘛那么多规矩。” “噗”薛小苒笑出声。 “人家现在和你还不是一家人呢。” 厚脸皮的皇甫连辕耳根终于红了。 他们正说着,董明月到了。 瞧见皇甫连辕在的时候,她就惊呼一声。 “你怎么会在这?” 董明月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惊喜。 正好,她找他有事商量呢。 皇甫连辕瞧着高挑秀美的她,大步朝他走来,耳根的红晕越发明显。 “咳,我在这不行么?” 一句话说完,他又暗自后悔,好不容易安排了这次见面,他的口气怎么能这样呢。 董明月挑起一双英气的剑眉,“我想起了,今天不是你生辰么,怎么跑小苒这里来了?” 边上的薛小苒抿嘴偷笑,随即,拉着薛小磊往厨房方向走。 皇甫连辕这么七拐八弯的一番操作,不就是为了见董明月么,真没想到,这小子对明月,还挺有心的。 “ 你来的正好。”厅堂内的董明月解开貂皮斗篷,递给宝珠。 皇甫连辕闻言,心跳漏跳一拍,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妇了,她是不是要与他倾诉衷肠?还是互道思念? 他的一双眼睛饱含期待地看着她。 董明月大步走向他,瞧着她秀丽英气的脸越来越靠近,皇甫连辕心跳加速。 “你知道你将来的封地在哪么?” “……?!” 皇甫连辕嘴角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期望从高处掉落,碎了一地。 封地?他还没封王,哪来的封地? 他有些幽怨地看着她,“明月,我还没封王呢,哪里会知道封地在哪。” 董明月闻言,就蹙起了眉头,“那,你以后可以自己选择封地么?” 这么执着于封地干嘛? 皇甫连辕狐疑地看着她,“跟父皇说一下,应该可以通融吧。” 董明月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再往前一步,眼睛灼灼地看着他,“那,你要记得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哦。” 被她亮晶晶的眼眸吸引住的皇甫连辕愣住,下意识问:“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就是,以后你挑封地,要挑在你七哥封地旁,越近越好,知道么?” 董明月惦记了好些天的大事说出口,感觉 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一阵轻松。 “啊?为什么?”皇甫连辕愣愣问了一句。 “当然是为了离小苒他们近一些啊,以后方便串门子呀。” 董明月白了他一眼,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 “……” 皇甫连辕哑然。 但同时,他又有几分窃喜,她都考虑那么长远的问题了。 “明月,皇子得成亲后才会封王,封王后也不一定会去领地的。” 虽然现在局势有些不同,但是,几个哥哥都在京城,他没道理会被单独发派出去。 董明月却摇头,“七皇子成亲后,封王令就该下来了,小苒的意思,他们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去封地了。” 皇甫连辕的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他的消息还真是太不灵通了,这些事情都没听说。 几大王爷都要回领地的话,那皇储之位应该会先定下来。 父皇身体欠妥,没有太子辅国,父皇怎么可能把几个哥哥都赶去领地。 皇甫连辕脑子快速转动,立即就想到了关键点。 那样的话,最多明年开春,东宫之位就要定下来了。 这种时候,呼声最大的当然是老大酆王。 当然,也不能说是一定。 有些时候,时局看似平静,实则暗涛汹涌。 第六百六十九章 胆子挺大的嘛 “这些事情,还不好说,要是真的能挑选封地的话,我会留心的。” 皇甫连辕点头,先把她要求的事情应下。 “嗯,一定要挑一个离小苒他们很近的地方才行哦。”董明月再次认真强调,“要不然,去了封地一个人都不认识,日子还怎么过?” 她,担心的是这个呀。 想到她担心的是婚后生活,皇甫连辕笑得有些甜蜜,“明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感到孤独的。” 他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董明月楞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这话也就说得好听,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光认识你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怎么可能不孤独。” 皇甫连辕挠挠头,“那,我们可以养很多的马。” “马又不会说话。”董明月嫌弃,虽然她是喜欢马,可让她跟一群马待一块,难道她就不孤单了么? “也是啊,嘿嘿。”皇甫连辕笑得讪然,“好,我知道了,要是能挑选封地,会挑一处与七哥近的封地的。” “要是不能怎么办?”董明月追问。 “不能的话,那我就去找父皇,要求换一处和七哥近的领地。” 皇甫连辕已经明白了,董明月看见他为何会这么高兴 ,原来是为了和他商量这件事情。 他当然要顺着她的意思行事了。 董明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沙慧娘被领进厅堂的时候,也被皇甫连辕吓了一跳。 她见礼后,立即被董明月给揽住了胳膊,“慧娘,咱们去瞧瞧小苒在厨房忙些什么。” 该说的话说完,董明月松了口气,拉着沙慧娘就往外走,留下皇甫连辕孤零零站在原处。 皇甫连辕走到屋檐下,瞧着她远去背影,揉了揉鼻子,她就这样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沉浸在哀凉的气氛中,他没注意到,连烜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外。 一张脸比平日更冷几分。 等他回过神,连烜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七哥……” 声音刚落下,他整个人突然飞了出去。 “噗”的一声,一头扎进了庭院中高高垒起的雪堆上。 “……” 立在花厅外等候的宝珠、小元,还有服侍皇甫连辕的内侍柳韬都惊呆了眼。 柳韬更是吓得惊呼出声,然后飞奔过去, “殿下——” “啊呸、呸、呸!” 扎入雪堆的皇甫连辕双手一撑,挣扎着把脑袋抽了出来,随后不停地甩着脑袋,吐着嘴里的雪沫子。 “殿下,您没事吧 ?” 心脏差点被吓得跳出来的柳韬,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九皇子身旁。 “呸呸呸,七哥,我今天可是寿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他没理会柳韬,自顾把满脑袋的雪拍干净,嘴里还没忘冲他七哥抗议。 连烜负手立在台阶之上,沉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胆子挺大的嘛。” “……” 皇甫连辕扒开眼睛上的雪沫子,远远瞧见他七哥阴沉的脸,顿时打了个哆嗦。 “嘿嘿,七哥,我胆子一点都不大。” 他从厚厚地积雪里费劲地走出来。 柳韬在他身旁,不停帮着把他身上的碎雪拂掉。 “最近太闲了,明天到郎署练练拳头。”连烜冷眸扫射而去。 皇甫连辕又是一哆嗦,随即哀嚎一声,“不要啊,七哥,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回应他的是一张冷峻的脸。 皇甫连辕抖开身上的碎雪,就跑了过去,一脸委屈,“七哥,我今天是寿星。” 回应他的是一个冷眼刀子。 皇甫连辕眼睛骨碌一转,“七嫂去给我做长寿面了。” “下次再敢乱来,打断你的腿。” 回应他的是一句冷厉的警告。 皇甫连辕就感觉腿上被冷刀割 了一下,他连忙求饶,“嘿嘿,七哥我错了,绝没有下次了。” 他顶着满脑袋碎雪,凑过来一脸讨好地笑,连烜嫌弃地退后一步。 “七哥,过几日你就要成亲了,别老板着一张脸嘛,要不然成亲的时候,也这么个样子,人家还以为,你成个亲多不情愿呢。” 皇甫连辕不怕死地又挑起话题。 连烜嘴角微顿。 一旁帮着拂去碎雪的柳韬恨不得把九殿下的嘴给捂住,明知道七殿下脾气不好,还非得去撩拨他。 挨揍了都不懂得疼字怎么写,柳韬也是牙疼。 “我七嫂这么爱笑的姑娘,配七哥这么不爱笑的性子,多可惜呀,也亏得七嫂不嫌弃你这张冷冰冰的脸。” 皇甫连辕边说边向后退。 “……” 周遭几人原本对他被摔入雪堆还挺同情的,听着听着都觉着,九皇子也许脑子不够清醒,该到雪堆里凉快一下。 连烜眼帘微抬,瞧着渐远的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正想活动一下筋骨,远处传来了一群细碎的脚步声。 薛小苒几人笑闹着从穿堂走了出来。 “哎,九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一眼就瞧见了满身碎雪的皇甫连辕。 被董明月瞧 见自己狼狈的样子,皇甫连辕顿时有些尴尬了。 “咳,没什么,刚才在雪地里打了个滚。”他瞥了眼老神在在的七哥,牙根隐隐发痒。 大家的眼睛就落在了庭院中,那乱糟糟的痕迹上。 “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玩雪。” 董明月瞧见雪堆上那个大坑,不由嗤笑一声。 沙慧娘抿着嘴,不好意思跟着笑。 薛小苒却瞧着一边的连烜若有所思,连烜回看她,嘴角微翘。 皇甫连辕被未婚妻这么一声嗤笑,牙根越发痒痒起来。 “离吃饭还有些时间,你们要不要来下跳棋。” 眼瞧着气氛有些诡异,薛小苒赶紧出来圆场。 “好啊,好啊,我们三个,加上他们三个,刚好凑成六人,我还没下过六人跳棋呢。” 董明月连连点头。 她这段时间,没少和薛小苒她们下跳棋,这种小游戏,她还真有些乐此不疲。 为此,她回去以后,还特地找人做了一副木头跳棋,那种石料跳棋做起来太麻烦了,用木头做,涂上颜色,一样玩得溜溜的。 跳棋?这又是什么新鲜游戏? 皇甫连辕一脸懵逼。 瞧着董明月兴奋的脸蛋,他感觉,自己好像总是错过一些好玩有趣的东西。 第六百七十章 我脾气一直都不好 “啊,你怎么堵死了我要走的路?” “嘻嘻,堵得就是你。” “哇,你们太坏了,我本来能跳很远的。” “还没到你的时候,路都不是你的。” “呀,你们欺负新人,我一格格的挪了半天了。” “哈哈,你眼睛不够锐利呀,没有发现隐藏在各处的捷径。” “哪呢?哪呢?” “不告诉你。” “……” 黄花梨木圆桌上,六个人围成一圈,紧盯着桌上的跳棋盘。 皇甫连辕咋咋呼呼的声音不停在屋内回响。 众人都在暗戳戳调戏于他,气氛活跃又搞笑。 董明月一路嫌弃地朝他翻白眼,又笨又吵,大惊小怪,耳朵都快让他喊聋了。 “哎呀呀,七哥还差几颗黑棋就赢了,快堵住他,你们堵我干啥呀,我还差好多呢。” 皇甫连辕扫了眼整个棋盘的局势,惊呼出声,他七哥一声不吭的把大半的黑棋子都进入了对面的阵地。 速度同样快的,还有薛小磊,他的白色棋子也大多进到了对面阵地。 再回头看自己的阵营,黄色棋子大半还在原地不动弹,皇甫连辕就哀嚎一声。 薛小苒给沙慧娘使了个眼色后,开始用她的红色棋子阻拦连烜的进度。 连烜抬眸睨了她一眼,嘴角勾 起浅淡的笑意。 沙慧娘进度也不差,和薛小苒交换了眼神后,开始突围而上。 董明月在这种棋牌类的游戏上,领悟力向来差一些,她和皇甫连辕半斤八两,都还在为挪出自己阵地上的棋子伤脑筋。 后面的战况异常激烈,薛小苒负责堵截连烜和薛小磊,想让沙慧娘领先一步,可惜,她们奋起追击已经晚了。 连烜在薛小磊的掩护下,成功把最后一颗黑棋子放到了对面阵地。 四周就响起一片哀嚎声。 “唉~刚才应该把最后一格给占着的,这样他进不去,就赢不了了。” 董明月忿忿不平。 “哈哈,明月,那是耍无赖的玩法,下次就没人和你玩了。”薛小苒仰头大笑。 以前在学校里下跳棋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同学喜欢用这种赖皮打法,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乐意和他们下棋。 董明月顿时有些讪然。 “再来、再来,我这才刚学会,等我熟悉了,一定能大杀四方。” 皇甫连辕一脸兴奋地挽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 “你们继续下,我去厨房瞧瞧。” 薛小苒笑着起身。 连烜也跟着站起来。 “七哥,你怎么可以逃跑?人数都不够了。”皇甫连辕就揪住了他的衣袖。 连烜冷眼一扫,“跳棋几个人玩都可以,你们玩吧。” 手指在他的手腕上一点,皇甫连辕手腕一酸,放开了拽着衣袖的手。 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皇甫连辕揉着手腕,有些哀怨地盯着沙慧娘和薛小磊,“你们两个,可不许溜了。” 沙慧娘掩唇,遮住偷笑的双唇。 薛小磊压着嘴角,明显也在压抑笑意。 倒是董明月,瞪着一双黑亮的眸子,“你怎么玩得这么菜?” “我这不是第一次玩么。”皇甫连辕就委屈了。 “是啊,九殿下第一次玩,能了解清楚规则就很不错了。”沙慧娘帮着他说了句话, “明月,你第一次玩的时候,连规则都搞不清楚呢。” 皇甫连辕睁大双眸看向董明月,眼里赤裸裸带着无声控诉。 董明月耳根一红,嗔了她一眼,“你到底是那一边的?” “我哪一边的都不是,我站在理这边。”沙慧娘调皮地眨巴着眼睛。 董明月伸手捏她的肩头,两人就笑闹到一块。 皇甫连辕瞧着对面那张明艳爽朗的脸,眼角也跟着弯了起来,不枉他冒着被七哥揍的风险,策划了今天的聚会。 另一边,连烜牵着薛小苒走在游廊下,四周围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白雪,两人走 在廊檐下,犹如进入一片清冷静谧的白色世界。 “小九给你添麻烦了。”他捂着她微凉的手。 “那倒没什么,不过,他该提前说一声,我好提前做准备。”薛小苒回握他,朝他笑笑, “好歹是他生日,你就别板着一张脸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连烜眼眉一挑,“我十七岁的时候,已经跟着师父游历很多年了。” “那不是环境和经历不同嘛,他一直生活在京城,被保护得像温室小花,没经历过风吹雨打,你呢,是野外经历风霜雨雪洗礼的松柏,迎风怒长傲骨峥嵘,哪里是他比得上的。” 薛小苒挽上他的胳膊,笑盈盈地仰头看他。 她这话成功取悦了他,半垂的眼眸里闪动着细碎星光。 午饭,依旧分桌,不过,在皇甫连辕的争取下,两桌都摆在了厅堂里。 鸳鸯锅一摆上,厅堂内的气氛就热闹起来。 “我娘和我嫂子们可喜欢这辣锅了,我爹他们却喜欢清锅,每次我家吃鸳鸯锅都是泾渭分明,一边唰辣锅,一边唰清锅。” 董明月手法娴熟地把丸子、蘑菇、豆腐一一放进锅里。 沙慧娘羡慕地瞧着她,她还能把鸳鸯锅照搬回董家,自己可没这个胆量。 她爹刻板严肃,行 事也循规蹈矩,沙慧娘手里即便有鸳鸯锅锅底的方子,也不敢真的把鸳鸯锅摆到家里的饭桌上。 另一边的桌子上,薛小磊挽起袖子负责把食材小心放入锅内。 “七哥,二哥是不是找你去了?”皇甫连辕瞧着翻滚的辣锅直咽口水。 连烜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王耕书昨天瞧见他从郎署里出来了,脸色还很不好看,他跑去找你又想干嘛?” 皇甫连辕依依不舍地把视线从香气缭绕的锅子里移到了他七哥那张清冷无趣的脸上。 连烜伸手夹了块肉放入清锅里涮了一下,“他,想要切割金刚石的法子,我没给。” 他一脸云淡风轻,仿佛这事是不值一哂的小事。 皇甫连辕挑高一双浓眉,“他是出钱买还是?” “有什么区别么,结果反正都一样。”连烜从沸腾的锅里夹出肉片,轻轻蘸取了蘸碟放进了嘴里。 皇甫连辕瞧了,赶紧也举起了筷子,开始唰肉。 “二哥最近的脾气可不大好。” 被他这么直接拒绝,肯定很不高兴。 “哼,我脾气一直都不好。”连烜冷哼一声。 皇甫连辕立时缩缩脖子,佩服地看着他。 可不,整个京城,除了父皇,谁的脾气还能大过七哥。 第六百七十一章 添妆礼 “慧娘,你那表哥怎么样了?” 吃到一半,董明月压低声音问沙慧娘。 沙慧娘瞧她一脸八卦,脸颊忍不住红了红,低声说了句,“他们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董明月轻呼一声。 一边的薛小苒就笑,“难道要留下过年呀。” 董明月撇撇嘴,“那事情怎么样了?” 她继续问沙慧娘。 沙慧娘瞧了她们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爹说,他身子骨不大好。” 也就是婉拒的意思了。 薛小苒和董明月互看了一眼,“是因为来的路上对方着凉生病的事情么?” 沙慧娘摇摇头,“不止这些,我爹和豫青府那边的官员打听过了,说是他一年到头得有半年时间都在生病,听说是因为不足月出生的原因,所以体质不好。” 难怪左都御史会婉拒了,哪个父亲会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体弱多病的男子。 “你娘怎么说?”关键还得看御史夫人的态度。 沙慧娘抿了抿嘴,“我娘说,身体可以慢慢调养。” 也就是不想放弃这个人选了。 “你娘也太急躁了些。”董明月有些打抱不平,“我们慧娘多好的姑娘呀,怎么得配一个病秧子了。” 她的声音大 了些,另一桌的几人都朝她看过来。 沙慧娘红着脸拉了拉她的袖子。 散席后,连烜赶着先回了郎署,临走前,他郑重盯了皇甫连辕一眼。 直到他再次低头认错,才算放过他。 连烜走后,皇甫连辕也借机送董明月离开。 天气寒冷,董明月是坐着马车来的。 皇甫连辕骑着马跟在她的马车旁,与她隔着车窗并行,车窗处透出她白皙明丽的脸,他侧目不时偷看, “……护城河那边的冰嬉表演这几天可热闹了,你要不要一道去看一下?” “去不了,我娘最近不让我出门,今天要不是县主邀请,我根本出不了门。” 董明月有些怏怏不乐,最近她娘一直拘着她,让她跟在一旁开始学着管理中馈,处理一些庶务杂事。 特别是这种临近年底的时候,家里的杂务更是凑到了一块,天天都得见一堆管事婆子,还得清算账目,从早忙到晚。 答案也在皇甫连辕的预料中,要不是太难见她一面,他哪里至于要冒险借七嫂的名义相邀。 “那,七哥七嫂大婚那天你要来的吧?” “废话,我能不来么。”董明月白了他一眼。 皇甫连辕就傻呵呵笑,“来就 好。” 随后他朝身后不远的柳韬招招手,从他手里拿了个锦盒递了过去。 似乎没想到他会送她东西,董明月有些愣住,“是什么?” 皇甫连辕脸颊微红,“最近金刚石首饰不是很盛行么,给你送一套。” “这……”董明月的脸浮起了两朵红云,她不知道该不该收。 锦盒从车窗处伸了进来,她只好伸手接过。 “看看喜不喜欢。”皇甫连辕很是期待她的反应。 在他期盼的眼神中,她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三样深紫色的金刚石首饰。 镂空雕花嵌紫色金刚石簪子,同款的耳坠和手镯,款式简单却很精巧。 董明月一瞧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我自己定的是蓝色的金刚石,这紫色的也很好看,谢谢了。” 既然喜欢,她就大方收下。 皇甫连辕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你还喜欢什么颜色的?” “不用了,首饰多了,也戴不了这么多。”董明月摇头。 皇甫连辕只得歇了心思。 又过五日,到了薛小苒出阁前的添妆日。 一大早,薛府就开始热闹起来。 亲自来添妆的,都是薛小苒熟悉的几人,董明月、沙慧娘、孟婉娘、永嘉郡主。 她们陆 续到达之后,几大王府都派了管事嬷嬷来送添妆礼。 这次,连六皇子府也没落下。 各色礼盒很快堆满半间屋子,等王府的管事嬷嬷们一走,红姑又迎来了一波送礼的管事嬷嬷。 太师府姜家、太尉府李家、锦衣卫首领魏家、甚至左相柳家都派了管事嬷嬷来送礼。 旁的还有一些不大相熟的人家,有些薛小苒根本不认识,也送了礼物。 后来,从红姑那里得知,他们多数是连烜的下属或者附翼于他的一些官员。 当然,这些送礼的客人都不需要薛小苒亲自招待。 她在屋里招待董明月几人即可。 “啧,左相家为什么会给我送添妆礼?”薛小苒拿着礼单有些迷糊了。 以柳凤青那小心眼的性子,彻底丢了皇子妃的梦想后,应该把她和董明月恨得大卸八块才对。 居然还会给她送礼? 坐在炕上给她整理礼单的赵永嘉抿嘴轻笑,“你不知道么?左相前几天住到我们那里,已经动完手术了。” 薛小苒眼睛亮了亮,“怎么样了?” 她最近天天在家里,消息一点都不灵通。 “动完手术后第二天,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把他吓得半死,左相夫人直 接吓晕了过去,醒来后,捂着脸痛哭流涕。” 赵永嘉想起当时混乱的场面,就忍不住笑。 柳凤青和她娘自己吓得魂都飞了,连带着把左相也吓得浑身哆嗦。 当时要不是濮阳轻澜把她们呵斥出去,左相都被她们影响得老泪纵横起来。 “刚动完手术肯定是会肿的。”薛小苒能想象当时鸡飞狗跳的情形,“那现在怎么样了?” “鼻痔割掉了,切开的伤口缝合好了,现在脸没那么肿了,你表哥说,恢复得还行,等过两天就让他们回去。” 一开始看到左相那张青紫红肿的脸时,赵永嘉也是害怕的,不过,她既然嫁给了一个大夫,这些事情她迟早要面对,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多看几次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人心一旦坦然,看待事务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哇,真的把鼻子给割开了呀?”边上的董明月惊得嘴巴大张。 “那,岂不是会变成丑八怪了么?”沙慧娘也捂着脸惊呼。 孟婉娘倒是一脸沉着,她毕竟不是藏在深闺的普通千金,跟着兄长在外面行走多了,懂得的事情就比旁的女子多。 像这种开刀动手术的事情,民间也不是没听说过的。 第六百七十二章 新娘子都这样 薛小苒和赵永嘉就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不是把整个鼻子割掉,是从侧面切一个口子。” 两人就给她们讲解了一下。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把整个鼻子给割掉呢。”沙慧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没了鼻子多可怕呀。” “那,左相的伤口好了以后,鼻子会留伤口么?”董明月很好奇。 “这就不清楚了,缝合在里面,应该不会很明显吧,你要是真好奇,可以跟着表嫂去他家看看。” 没能瞧见濮阳轻澜动手术,薛小苒还觉着挺遗憾。 董明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才不去呢,左相现在肯定谁都不想见。” “你还别说,这两天往府里递帖子的人还真不少。”赵永嘉掩唇一笑。 “他们是想去看左相的热闹?”薛小苒挑眉。 胆子这么大?现在看热闹,不怕以后左相找他们麻烦? 赵永嘉朝她眨眨眼,“多少存了点这样的心思。” 左相患鼻痔要动刀子治疗的消息朝野上下很多人都听到了消息。 人们惊叹啧舌的同时,又疑虑猜测,这样动刀的手术,病人能治好么?从前也曾有大夫这样治疗过病患,但是,治愈的病 例很少,死亡的几率却很高,致使人们对动刀子的治疗方法感到恐惧和不安。 如若主刀的大夫不是濮阳轻澜,不用猜想,定然会被无数人抨击。 现在,就算是濮阳轻澜,绝大部分人还是保持怀疑谨慎的态度。 这次手术要是成功,不单会在杏林中引起极大的影响,普罗大众也会对手术有一个新的认知。 “你表哥说过两日让左相回家养着,他还不愿意,说是待在家里,他心难安。”赵永嘉笑着摇头。 “难怪左相府会给薛姐姐送礼来了。”孟婉娘掩唇轻笑。 众人就跟着笑。 在薛府用了午膳,一群人才慢慢散去。 回到屋里的薛小苒,瞧着半屋子的礼物,就感觉头疼。 红姑正领着乌兰花她们在忙着整理分类。 多数的添妆礼都是首饰、摆件、衣料等等。 “我的天呀,这么多首饰,我就是一天戴一样,戴一年怕是都不重样。” 薛小苒从乌兰花捧着的一个首饰匣子里拎起一支金灿灿带流苏的赤金衔珠步摇。 沉甸甸的分量,让薛小苒怀疑戴到头上脖子会不会被压歪。 “这么沉,能戴嘛。”她嘀咕一句。 “县主,这是酆王妃送来的添妆礼,这种分量的步摇, 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合能用得上,平日一般是不戴的。” 红姑指着首饰匣子里另外几样首饰,“酆王妃很有心,您瞧,步摇、分心、凤钗、项链、金镯子都是一套的,等您进宫请安的时候,可以戴上这一套。” 薛小苒瞪大眼睛,“啊?全都戴上呀,这得有多沉呀。” 她挨个试了试分量,艾玛,真的不轻呀。 红姑轻咳一声,“新妇进宫请安总得穿戴隆重一些,方显对圣上的敬意。” 薛小苒嘴角就是一抽。 她怕她磕头的时候,撑不住这分量,飞出一脑门首饰,就有够诚意的了。 她都能想象出武轩帝那张枯树皮一样的脸,如何气得抖动起来。 薛小苒抿了抿嘴,把首饰放好,这事到时候再说吧。 一屋子贺礼,整理了半天,总算清整出来,列好了单子,重新摆好,放入库房,待到成亲那日变成嫁妆抬到七皇子府去。 时间一晃,进入腊月。 大雪隔三差五飘洒而下,城内的积雪还没消融,又堆积起来。 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马管事领着仆从一遍又一遍的清整过道上的雪层,院子里经常都是扫雪铲雪的声音。 后日就是初二,薛小苒的心突然添了几分紧张忐忑。 薛小磊放学回来后,她去了他屋子里。 帮他把斗篷解下后,拉着他坐到了热炕边上。 “小磊啊,姐姐后天要出门子了,可这心里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你呀,要不,你跟我一起住到七皇子府去吧。” 薛小苒思来想去,总觉着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自己生活,实在太让人不放心了。 虽然府里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可总归没有亲人在身旁时。 “不用的,姐,我自己能行的。”薛小磊却摇头,他不能去拖累姐姐,“而且,兰花姐不也在嘛。” “唉,要不是有你兰花姐,我是真不敢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还这么小。”薛小苒摸摸他的脑袋。 “……” 薛小磊抿了抿唇,他很想说,他其实不小了,可瞧见她眼里闪烁的忧心,薛小磊心里又酸酸涨涨。 “姐,你放心,我每天上学下学,哪也不乱跑。” 为了让她安心,薛小磊很认真承诺。 从小颠沛流离的苦难生活,让他深深珍惜现在的所有。 因为他知道,能遇见姐姐,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那休沐日,你要和兰花去看我哦。” 薛小苒就稚气地伸出了小指头,“来,拉钩。” 薛小磊嘴角一咧,也伸出 了小指头。 姐弟俩幼稚地勾起了指头。 “那行,你暂时先在这边住着,以后……”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要是连烜封王,他去领地那边,你也跟着去吧。” 留他们在京城,她是真的不放心。 薛小磊愣住,要去封地么? “在哪里?”他好奇地问。 “还不清楚,得等圣旨下来。”薛小苒拍拍他的手,“就是先跟你说一声。” 薛小磊点头,这样的话,他们是得跟着去。 “我知道了,姐。” 和小弟说完话,薛小苒又溜去找乌兰花。 乌兰花在忙着收拾后日要送去到七皇子府里的各种东西。 “兰花,别急着收拾了,忘了带也没关系,你有空就给我拿过去好了。”薛小苒把她拉到身边, “后日要离开这里了,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她拉着乌兰花叹气,总感觉有些心烦气躁的。 “这都很正常,新娘子都这样。”乌兰花却大咧咧地笑,“嫁了人身份就不同了,所以心里不踏实,嫁过去就好了。” 薛小苒瞟了她一眼,“你又知道?” “成了亲的大嫂大婶们都这样说的。”乌兰花和满院子的媳妇婆子们都混得熟。 薛小苒失笑,难道她这是婚前焦虑症? 第六百七十三章 他忍 “县主,您放心去吧,少爷那有我看着呢,绝对不会让他饿着冻着的。” 乌兰花知道她担忧什么,拍着胸脯保证。 薛小苒的笑容挂在脸上,眼眶却有些泛红起来。 “我知道,好在有你在。” 她握着乌兰花的手,有她帮忙看顾着,她才能嫁得安心。 “县主,这话应该我们说,当初,要不是您,我和少爷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呢。” 从前的日子有多难多苦,就衬托出现在的日子有多好多美。 一切美好的开端,都是因为遇到了眼前这个女子。 “浑说,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会好好的,你这么能干,小磊这么坚强,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她的到来,是一场意外,如果没有她,他们应该也能好好生活下去的。 只是,她想到了古沐瑶,也想到了古沐瑶的选择。 上一世,连烜没有出现,十之八九凶多吉少,她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那她是不是也改变了乌兰花和薛小磊的命运? 薛小苒不大敢想这事,毕竟,那对她来说,也是未知的世界。 薛小苒和她絮絮叨叨说着她离开薛府后,要她注意的事情,关于薛小磊、她和阿雷的各种细节。 乌兰花认真听着,然后 点头。 晚间,几日没有出现的连烜推开了她的房门。 扒在炕桌上的薛小苒就惊得站了起来。 “终于舍得过来了?” 薛小苒噘着嘴表示不高兴。 连烜把手里的东西放过一边,再解开玄色狐裘大氅,迈着大步朝她走来。 看着她不高兴的脸,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甜。 “这不是还有几日就成亲了,我忙着把手头的事情整理清楚。” 这是这几日一直用的理由,当然,真正的理由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激荡的血气,不得已,减少了过来的次数。 薛小苒径直走到炕边就朝他扑去。 连烜笑着把她整个拥入怀里,那种恣意畅快的笑容,从未在人前展现过。 “我想你了。”薛小苒抱着他的肩头,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 从那日添妆日后,他就借口有事,不过来了,离现在已有五日之久。 除开他出京办事,要不然,很少隔了那么多天没瞧见他。 她是真的想他了。 连烜心里顿时软成了一汪泉水。 “我也想你了。” 他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像有魔力般抚慰着薛小苒烦躁了两三日的心。 “你骗人,你才没想我呢。”她跟他撒着娇。 连烜心里一片柔 软,抱着软绵绵的她,任她指责。 “骗子,真想我,会那么多天没来瞧我吗?” 薛小苒想着就有些生气,瞧着近在眼前的耳垂,张嘴就咬了上去。 连烜的身体顿时僵住,一股酥麻感从脊背出窜了上来,刺激得他差点没抱稳她。 还好,薛小苒只是咬了一口就放开了。 连烜僵直着身子,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深深吁了口气后,把她从胸口推开。 “没骗你,这不是过来了么。”他打着马虎眼。 “哼哼,你再不过来,后天就没新娘子了。”薛小苒对着他哼唧两声。 连烜忍不住笑,“新娘子想干嘛去?” “新娘子对新郎不满意,要重新挑选新郎官了。”薛小苒叉着腰,理直气壮道。 “你敢。”连烜伸手在她粉颊上刮了一下。 “你看我敢不敢。”薛小苒扬起下巴。 瞧着她傲娇的小模样,连烜心里像有根羽毛轻轻挠动一般,酥麻撩人。 简直恨不得直接把她揉进他身体里,让她成为他的一部分。 伸手拉过她,在她脸上轻轻印下一个亲吻,“新郎官错了,请新娘子原谅。” 薛小苒憋着地笑意瞬间绽放开来。 “嗯哼,本娘子大人有大量,暂时原谅你了,下次再犯 ,定然不饶。” 连烜瞧着她如花笑颜,只觉心中所有阴霾都化为云烟,消散殆尽。 “咳,小苒,我渴了。” 薛小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穿鞋下地,到屋角的暖炉上给他倒了杯温水。 连烜把一个锦盒摆在了炕桌上。 “不会又是首饰吧?”薛小苒捧着杯子走过来,蹙着眉头看向锦盒。 “不喜欢首饰?”连烜接过她的茶杯,喝下一大口。 薛小苒爬上炕,掀开了锦盒,艾玛,果然又是首饰,还是一件很大的首饰。 嵌着正红色金刚石金花八宝凤冠儿。 “这是成亲时候戴的?” 好大一个凤冠呀,金灿灿明晃晃的,四角的流苏更是璀璨耀眼,正红色的金刚石嵌在正中央,闪动着熠熠光辉。 “嗯,因为让内府重新赶制了一顶,所以,到现在才弄出来。” 连烜把凤冠小心捧出,然后往她脑袋上放。 沉甸甸的分量,让薛小苒赶紧伸手扶着。 她晃了晃脑袋,四边的流苏闪耀动人,她朝他抿嘴一笑,“好看么?” “嗯,好看。” 想到后日,她戴着这顶凤冠坐上花轿,连烜心速就加快了几分。 “先帮我拿下来吧,好沉呢。”薛小苒扶着凤冠紧张得汗都出来了。 连烜帮她拿下,放回锦盒里。 “哎呀,太沉了,还要戴一天,我脖子该折了。”薛小苒摸了摸僵硬的脖子。 连烜闷笑一声,伸手抚在她脖子上,给她轻轻揉捏。 “就大半天工夫,忍一忍,回头我给你按按脖子。” “不忍也不行呀,上了贼船也不是那么容易能下来的。” 薛小苒嘀咕一句。 连烜手上的动作就加大了力气。 “哎呦呦,你想谋杀你媳妇儿呀,这么大力气。” “贼哪来的媳妇儿?”连烜轻哼一声。 薛小苒笑嘻嘻揽着他的肩头,“贼也得有个贼婆娘才成呀。” “不许胡言乱语的。”连烜在她脑门上轻拍一下。 “我这两天心里紧张,还有些不安,感觉心烦意乱的,你又不来,我都没人说话。”薛小苒依在他身上,和他说起心事。 “嗯,为什么心烦?” “也许是新娘子焦虑症吧,从一个姑娘家转变成一个媳妇儿,身份变化太大。” 薛小苒自我总结。 “没事,就是嫁过去了,也和现在一样,府里都由你说得算,什么也不用担心。”连烜摸摸她的长发。 薛小苒把脑袋埋进了他怀里,连烜的手就顿了一下,下颚线崩成了一条拉紧的弦。 还有两日,他忍。 第六百七十四章 心有不甘 十二月初一,断断续续下了几日的雪终于不再洒落,清冷的天空还露出了丝丝冷阳。 六皇子府内,古沐瑶拢着手炉坐在前院敞厅内,敞厅宽绰,没有地龙,虽然边上的鎏金珐琅火盆里烧着银霜炭,可厅内的气温依旧显得冷冰冰的。 她整个人笼罩在宽大厚实的白狐裘斗篷下,原本纤瘦柔美的脸蛋微微丰腴起来。 手里温热的手炉给她的脸颊带了丝红润,一双眉眼却压得紧实,眼眸中也透着几分阴霾。 冰冷的地上跪着一道清冷如孤狼的身影,那身影虽是跪着,可浑身散发的气息却孤高寂冷,让人难以忽视。 “你是说,七皇子府外五百米都被肃清了?还调动了二千亲兵准备在迎亲沿途开道?” 古沐瑶的声音因激动高亢了几分。 “是。”跪着的人声音平淡毫无波动。 “他,就不怕御史弹劾吗?” 古沐瑶咬牙切齿,在皇城内调动这么多亲兵,胆子可真够大的。 早些时候,她陷在有孕的喜悦中,把这个横空冒出来,破坏她计划的德福县主暂时放过了一边。 等她腾出空准备对付她的时候发现,整个薛府四周已经被七皇子的人手团团护住了。 薛府被护着,德福县主待嫁的身份又不出门,那就只能在迎亲的路上做手脚了。 就算不能让他们的亲事中断,也要弄出些血光之灾,不吉利的流言,更甚者可以给德福县主添上一个命硬克夫的名声,总之,就是不能让他们这般平静喜庆的把婚事给办成了。 谁曾想,七皇子却早早做足了防备,不仅肃清了府宅附近,还动用二千亲兵开道迎亲,实在是太,嚣张了。 要知道,皇子成亲是有规制的,什么品级用什么仪仗都是有规矩的,七皇子擅自增添了这么多亲兵开道,自然是逾制的。 古沐瑶牙根恨得直痒痒,谁说厉王是皇子中嚣张跋扈的代表,明明七皇子才是个中翘楚。 人家平日低调不吭声而已,一旦张狂起来,厉王岭王又算得了什么。 二千亲兵,听起来似乎并不多,可那些都是跟随七皇子上过战场立过战功,一同出生入死身手不凡的亲兵,想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破坏七皇子的婚事,岂不是自找麻烦。 跪在地上的人半垂着眼眸没出声。 古沐瑶气闷不已。 屋外传来云英问安的声音。 六皇子大步跨进敞厅内,瞧见地上的跪着的人影,眉 头忍不住蹙了起来,“你又把潘齐叫来干嘛?你哥的事情不是都打点好了么?” 他现在正缺人手,她却整日把潘齐调去折腾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古沐瑶闻言,气得差点吐血,潘齐是她的人,他借去用不懂得感激不说,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她咬着牙忍了又忍,才勉强把怒气压了下去, “殿下,明日七皇子大婚,我是让潘齐探听一下具体情况。” 她隐晦提及此事。 “老七成亲有什么好探听的,明日去吃喜酒的时候,自然会看到具体的情况了,你别多此一举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六皇子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朝地上的潘齐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一会儿去我书房等着。” 古沐瑶气倒,但也没出声阻止,七皇子如此防备,她想策划些什么,也很难达到效果,目前看来,只能暂时作罢了。 潘齐垂眸应是,起身退了出去。 “就这样让他们顺利成亲了?”古沐瑶很是不甘。 “你傻呀,说过多少次了,老七娶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德福县主是好事,她除了一个年幼的弟弟,什么也没有,老七自己的势力都够大的了,要是娶的是另 外高门大户的妻子,岂不是如虎添翼。” 六皇子语气有些不耐,如此浅显的道理,她为什么就是不懂? 古沐瑶哪里是不懂,她只是心有不甘。 每次想起那张冷寂俊美的脸,还有他看向德福县主时柔和的眼神,古沐瑶就会想,如果,当初她选择的是他,那他是不是也会这般柔和地看向她。 兼之,七皇子内宅里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与整日在沉迷在华清院那个贱人怀里的六皇子相比,七皇子在女色上简直如同圣人般束身自好。 两边一对比,所有的一切都在戳着古沐瑶的心窝子。 “还有,老七成了亲,封王令才会下来,封了王才有领地和食邑,有了领地才能更好发展势力,你可别擅作主张,坏了我的大事。” 上面几个封王的兄长都在领地发展自己的势力,利用各种法子敛财生财,暗自豢养私兵,他们没有封王的皇子和他们比起来,吃的亏就大了。 六皇子眼巴巴盼着封王令下来了,可父皇的意思,偏要等老七成亲后才一道颁布,气得他火冒三丈。 眼瞧着老七就要成亲了,离封王的日子也不远了,这种时候,他一点都不希望闹出什么幺蛾子 。 “可是,封了王会不会被遣去领地?”古沐瑶担心。 她不想离开繁华的京城,去不知名的领地做一个不起眼的王妃。 要是按着前世的轨迹,此刻的她明明应该站到最高处的那个位置了。 古沐瑶一想到这点,心口就堵得慌。 “目前没听到消息,父皇身体有些好转,但是受不得累,也经不起大起大落的刺激,肯定离不开人辅助。” 六皇子说着,神情有些凝重起来,也许,该到了立皇储的时候了。 古沐瑶也想到了这点。 两夫妻眼眸中都泛起了点点星芒。 只是,老大现在深受器重,如果立皇储,皇储之位十之八九也会落在老大身上。 六皇子眼眸半眯,寒光一闪而过。 要了老大没了,论血统,他就是最有资格问鼎东宫的人选了。 但是,老大也不是那么好暗算的。 生在天家,谁都不是傻子,自身的安全问题,从来都不会马虎。 老大向来循规蹈矩,每日上朝下朝,到办公署办公,而后回王府。 行进的路线甚少有变,身旁的护卫队也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想要在城内伏击于他,难度级别太大。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 第六百七十五章 新郎官来迎亲了 十二月初二,天空放晴。 冷阳透过薄云洒向大地,柔柔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虽然不见得有多温暖,却让人感到很舒心。 京城各处的主干道上,路面的积雪基本清扫干净,行人走在上面也不会湿了鞋袜。 薛府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忙忙碌碌的下人们换上了一身新衣,各个都满面笑容。 薛小苒天不亮就被红姑唤了起来。 洗漱沐浴,一番折腾,桌上摆放着尚衣监精心缝制的十二重华美嫁衣。 为了身形好看,嫁衣里面当然不能穿得太过厚实,所以,屋内四角摆上了四个大火盆。 薛小苒穿了件中衣站在原地,由着女官往她身上套上一层又一层红色喜服,最后,穿上大红色绣着繁复精美纹路的嫁衣。 都是单层的礼服,美是真的美了,冻也的真的冻了。 好在,一会儿出门,还要披上特制的大红色遍地金火狐斗篷,要不然,花轿还没到七皇子府,薛小苒就要冻傻了。 最后,由女官帮着梳好发髻,戴上正红色金刚石金花八宝凤冠儿,薛小苒整个人就陷在一片金光红芒中。 端坐在梳妆镜前的薛小苒,感觉自己像个镀金佛身般,散发着灼 灼金光。 “哇喔,这凤冠也太耀眼了吧。”乌兰花忍不住拨了拨垂坠四角的流苏。 “有没有闪花你的眼睛?”薛小苒连脖子都不大敢乱动,只能斜着眼睛笑着瞧她。 乌兰花忙不迭点头,“可不,满眼都是金光。” 边上的清宁掩唇轻笑。 “不许胡说,明明很漂亮。”赵永嘉嗔了她们一眼。 薛府人丁单薄,作为薛小苒的表嫂,赵永嘉和濮阳轻澜就充当起了她的娘家人,过来帮忙送亲,一会儿一道去送亲的还有郁风扬。 “就是,就是,县主这身明艳照人,艳若牡丹,少有旁的新娘子能及得上的。” 一旁的喜娘好话吉祥话源源不断。 薛小苒抿着嘴干笑,屋里来了好些她不认识的人,有喜娘有女官还有不少宫女。 “前两天,我一直担心雪会一直下下去,喜宴办起来就比较麻烦了,好在,小苒是个有福气的,日子一进入腊月雪就停了。” 赵永嘉把成套的金镯子给她两个手腕戴上。 “可不是么,今天太阳都出来,县主真是太有福气了。”喜娘凑着吉利话。 薛小苒僵笑着像个木头人一样,任她们把各种饰物一样样往她身上套。 “小 苒,旁的话我也不多说,反正你有七哥护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问问红姑就成,红姑是七哥的管事嬷嬷,内宅的事情她最清楚不过。” 赵永嘉趁着众人忙活着收拾东西的时候,拉着薛小苒叮嘱了几句。 “嗯,表嫂,我知道的。”薛小苒点点头,脑袋上的分量十足的凤冠随着她的动作不停晃动。 赵永嘉左右瞟了一眼后,悄悄从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红着一张脸把书塞到她怀里,“等会儿你有空,记得看看这本书。” “……”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婚前小册子? 薛小苒捏着薄薄的小册子有些哭笑不得。 “记得要看啊,反正有什么不懂的,就顺着七哥就好。” 赵永嘉红着脸,磕磕巴巴说了这话。 她也是新嫁娘,让她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羞煞人,可薛府没个长辈,她作为表嫂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赵永嘉照着她母亲的原话说了一遍。 薛小苒被她的大红脸也弄得有些羞臊起来,此时此刻,才有种她要嫁为人妻的感觉。 随着远处阵阵鞭炮声响起,屋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 “县主,先吃碗粥,红姑说,垫一下肚子,要不 然得晚上才有饭吃呢。” 乌兰花端来了半碗温热的桂圆莲子粥。 “对、对,先垫一下肚子。”赵永嘉想起她成亲哪会儿,因为太过紧张,早上什么都吃不下,结果饿到半夜的事情。 薛小苒也不多话,端起来一口口吃掉。 吃完漱了漱口,重新抹上口脂。 女官给她递上了一个如意宝瓶。 薛小苒就把宝瓶抱在怀里。 “新郎官来迎亲了——” 鞭炮声越发轰隆,赵永嘉到门外确认了消息后,拿起红色的盖头,把薛小苒盖上。 “好了,等新郎官来迎亲吧。”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喜悦,“有你表哥他们拦着,估计还得有一会儿才到。” 结果,何止一会儿…… 按着常规礼节,这种刁难男方的环节,在皇家迎娶的时候,意思意思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去较真,为难一个皇子。 可偏遇上濮阳轻澜促狭鬼,七皇子就遭难了。 文的是猜谜、作诗、对对子,武的射箭、投掷、轻功等,难得逮到这种能肆意为难连烜的时候,濮阳轻澜拉着薛小磊和郁风扬卯足劲折腾。 围观的众人看着有趣,又顾忌着七皇子的脾性,并不敢跟着起哄。 只有濮阳轻 澜拉着薛小磊他们堵着路,一直不肯让道。 “濮阳大哥,你这可不地道了,你到宣平侯府迎亲的时候,我们可没有用那么多花招为难你。” 跟着连烜一道来迎亲的皇甫连辕就跳了出来。 “此一时彼一时,小九,等你上董将军家迎亲的时候,你就知道我这些花招都算不了什么。” 濮阳轻澜双手抱臂,朝他挑挑眉。 四周的人群就哄笑出声。 董家男儿是出了名的宠爱董明月,等到皇甫连辕去迎亲的时候,绝少不了被刁难。 皇甫连辕惊楞之余,竟然真的开始担忧起来。 站在濮阳轻澜身旁的薛小磊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对面穿着大红喜服,面色无波的七殿下,他忍不住拉了拉濮阳轻澜的袖子,“表哥,别耽搁了吉时。” “放心,耽搁不了,你们七殿下能耐得很。”濮阳轻澜朝连烜咧嘴一笑。 连烜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这些堵门的环节,一开始他还有耐心一一化解,眼看着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濮阳轻澜还没作罢的意思。 他就淡然着一张脸走了过去,在师兄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话。 濮阳轻澜听完后,狠狠瞪了他两眼,不情不愿地挪开了身形。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大喜的日子 连烜嘴角噙着笑,朝他微微颔首,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皇甫连辕好奇凑近濮阳轻澜,“七哥说了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个大白眼,皇甫连辕扁扁嘴跟着他七哥进去了。 濮阳轻澜哼哼两声。 这臭小子,居然问自己以后还想不想迈入他家的大门了? 切,要不是小苒在,当谁稀罕去他家似的。 想到以后还有大把的问题要上门去找小苒,濮阳轻澜只好不情愿地让出一步。 新房内的人们,早就翘首以盼,结果,等来等去,硬是不见新郎踪影。 派了丫鬟去打听,才知道新郎还在遭受新娘这边娘家人的刁难。 赵永嘉脸上就是一红,不用想,肯定是濮阳轻澜带的头。 薛小苒本来坐得端端正正的身板,都被沉重的凤冠和喜服压弯了背脊。 “你表哥太不像话了,意思意思就成了,怎么还刁难起人来。” 赵永嘉有些气恼叨咕着,平日闹腾也就算了,这样大喜的日子也不懂得点分寸,误了吉时可怎生是好。 薛小苒把红头盖掀起来,再用手扶着凤冠,活动了一下脖子,“表哥呀,难得遇到一个光明正大能刁难连烜的场合,不刁难他才怪呢。” “你呀,这是站在哪一边的呢?”赵永嘉就轻点她的脑门。 薛 小苒抿嘴轻笑,“我谁也不站,他要是过不了表哥那关,可怪不了谁。” “来啦——来啦——新郎官来啦——” 屋外,乌兰花的声音响起。 赵永嘉忙把薛小苒的红盖头掀下。 喧杂的脚步声涌入屋内。 薛小苒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加速起来。 从红头盖的下方瞧见一袭大红色的衣袍,此时,离她如此之近。 他来迎亲了,就在她面前站着。 吵吵嚷嚷声中,一条红绸递到了她手里,薛小苒一手抱着如意宝瓶,一手攥着红绸带。 身旁的女官不停说着喜庆吉祥的话,薛小苒被她和一边的宫女扶起。 大红遍地金火狐斗篷披到肩上系好后,她被搀扶着一步步跟着红绸带走到了前院正厅。 薛家没有长辈,空着的主位上摆放着两个牌位,这是前段时间准备好的。 上面当然没有写薛小苒父母的名字,也没有写她祖父母的名字,他们在另外的时空都活得好好的呢,所以,让人刻上的是她曾祖父曾祖母的名字。 叩拜了牌位后,薛小磊半蹲在她面前,准备背她上花轿。 “小磊,还是我来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别把你姐给摔了。” 濮阳轻澜上前一步想要代劳。 “表哥,不用,我可以的。”薛小磊摇头坚决拒 绝。 一旁沉默的连烜看着他,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盖着红盖头的薛小苒也在笑,她家小磊虽然看着瘦弱,可背她的力气还是有的,这大半年的武艺也不是白学的。 她尽量保持脑袋上的凤冠不晃动,慢慢伏上了薛小磊的肩背。 薛小磊稳住下盘,缓缓托起了背后的人,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正门方向。 不长的一段路,仿佛很近,似乎又很远。 薛小苒伏在他的肩头上,心中有万千感慨。 短短一年多一点时间,她的人生像坐过山车一样,经历了各种高低起伏,转眼间,她竟然就要嫁为人妻了。 背着她的瘦小男孩,也是她这段经历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小磊,你要好好的。” 她浅浅的声音回荡在薛小磊耳边,他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眼眶也红了起来。 “嗯,姐姐,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走到大红喜轿旁,薛小磊把人慢慢放下,薛小苒轻轻嗯了一声。 一旁的女官赶紧把人扶进花轿里。 薛小磊退到一旁,微红的眼眶有些湿润。 肩头被人轻拍一下,他转头,看到七殿下那张沉稳平静的脸,薛小磊吸吸鼻子,用力憋回了眼泪。 姐姐出嫁是好事,有七殿下在,以后谁都欺负不了她。 连 烜骑上戴着大红花的踏雪后,朝身后挥了挥手。 “起轿~” 一声起轿,花轿晃荡一下腾空而起,坐在轿里的薛小苒也跟着晃荡起来,她赶紧扶住一侧,稳了稳身形。 等轿子一摇一晃动起来的时候,那种久违的晕车感开始在她脑袋里盘旋。 艾玛,她好不容易适应了马车的昏眩感,这回又开始晕轿子了。 薛小苒一手握着宝瓶,一手扶着轿子,晕晕乎乎一路前行。 吹吹打打的喜乐声渐渐远离,站在薛府门外送亲的人群还在眺望。 乌兰花站在薛小磊身后,两人的眼眶都有些红红的。 “好了,好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留在薛府的赵永嘉对两人温柔地笑笑。 乌兰花认真地点头,“是的,郡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们应该高兴。” 声音有些暗哑,却依旧洪亮。 薛小磊抬头看了看她们,也止住了泪意,他是男孩子,他要坚强。 “我去看看阿雷,姐先头说,它害怕鞭炮声,让李海带它到后罩房那边去玩了,郡主,今天多谢您能过来帮忙。” 他认真地作揖行礼。 “哎,小磊,你太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还有啊,你应该唤我一声表嫂的。”赵永嘉厚着脸皮强调一句 。 薛小磊怔了一下后,面颊微红,改口唤了声,“是,表嫂。” 赵永嘉脸上就露出了欣喜之色。 薛府离七皇子府并不算太远,但是,徒步的话路程也不算近。 迎亲的仪仗一路吹吹打打前行,路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七皇子迎娶新娘子,整个京城的百姓几乎都出动了,甚至有不少城外的百姓特地赶来凑这个热闹。 战功赫赫,武艺超凡的七皇子,在百姓心中的声望向来很高,上次与西芪五战连胜,大败西芪的边境战绩,那是家喻户晓的事迹。 所有人都想一瞻如战神般存在的七皇子,是如何的风姿不凡。 骑在戴着大红花马背上的七皇子,穿着一身绣工繁复精致的大红喜袍,头戴翼善冠,一张轮廓分明,又俊朗不凡的面容上,长眉冷眸,鼻挺唇薄,神情淡然平静。 一双漆黑如墨的冷眸,就那么一扫而过,也能让人紧张到背脊挺直,皇族的森森威严,在七皇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平常新郎官那种喜气洋洋的感觉,如不是那一身大红喜袍,还真的难以把他跟新郎官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当然,这些都无损于他俊美的容颜和魄人的风仪。 从路旁无数少女痴迷的眼神中,就能看到七皇子的魅力。 第六百七十七章 拜堂 道路两旁被排列整齐的官兵封锁着,人们垫着脚尖不停仰望。 主干道路面宽绰,清扫得干净整洁,两侧有士兵拦着平民百姓不让靠近,新郎新娘四周更有亲兵警戒。 雷栗方魁等人率领护卫队在两侧紧紧跟随。 迎亲的路上,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影响的不单是婚礼现场,还有皇子和皇子妃的名声。 护卫亲卫们早就收到了严令,全力戒备,不能有丝毫松解。 好在,路上虽然有些小骚动,但迎亲的队伍最终平安抵达七皇子府。 坐在花轿里晕晕乎乎的薛小苒听到“落轿”的声音时,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花轿平稳落地,薛小苒单手扶了扶凤冠,刚坐正身体,轿门就被踢了一下。 女官在轿门外不断地说着吉利话,鞭炮声和人语声夹杂在一块,一片喧杂热闹,薛小苒没能听清她说些什么。 轿帘被掀开,一条红绸带递到了薛小苒手里,她下意识攥紧,然后被人牵了出去。 “新娘子出来啦~” 不断有声音从边上传入耳内,遮着红盖头的薛小苒能感觉到附近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宾客。 “老七,恭喜啊,你这府里终于有个女主人了。” 这种懒 洋洋又带点调笑的语调,不是岭王还有谁。 “老七啊,大喜的日子,你这张脸就不能喜庆一点么?” 六皇子漫不经心的声调也跟着响起。 “咳,好了,连砾,连烜这张脸什么时候不是这样,你就别挑刺了,连烜,快把新娘子领进去。” 酆王温厚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喜悦。 边上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有些耳熟,有些又没听过,薛小苒只能透过低垂的红盖头看到四周的大脚丫子。 女官搀扶着她一路向前,身侧的大红衣摆不时在红头盖下浮现,绣着金线蟒纹的衣摆下是一双黑色长靴,熟悉的尺寸让薛小苒轻抿唇角。 四周吵吵嚷嚷,薛小苒还听见了董明月和沙慧娘她们的声音。 进入正堂,女官帮着解下火狐斗篷后,拜堂仪式正式开始。 英气勃发的新郎官虽然面上没有带着明显的喜色,可眼眉唇角比平常柔和许多,一身用金线绣着蟒纹的大红喜服把他衬得丰神俊朗,俊美无俦。 并立着的新娘,穿着繁复精美的大红嫁衣,身形依旧纤柔秀美,虽然看不见面容,可她站在七皇子身旁,却显得格外匹配。 一个长身玉立,一个纤柔玲珑, 两人立在正堂中央,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边上不少衣着华丽的少女们紧盯着七皇子的俊颜,又嫉妒地看着一旁的新娘,天知道她们内心多想代替她站在七皇子身旁。 任是她们眼红到目赤,婚礼仪式也照常进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见识过婚礼流程的薛小苒,对这些仪式并不陌生,加上身旁一直有女官搀扶着,不长的仪式基本很顺利完成。 只是最后一拜的时候,凤冠实在太沉,薛小苒起身的时候动作硬是慢了几拍,生怕一个不小心凤冠掉落下去,那可就出大糗了。 一直波澜不惊的新郎官终于忍不住动了,他长臂一伸,替她扶住了凤冠。 原本喧哗热闹的四周突然有些安静下来。 薛小苒顺着他的道力站直后,连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我们新郎官居然如此疼惜新娘,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连老七都懂得爱护媳妇儿了。” 岭王的声音带着几分探究和戏谑。 周遭就传来了哄笑声。 连烜淡淡扫视一圈,哄笑声的声音立马弱了下去。 岭王瞧在眼里,嘴角向下撇了撇。 “礼毕,新人送入洞房。 ” 最后一句落下,女官扶着新娘往后院新房走去,新郎牵着红绸一路并行。 后院男宾客止步,喧杂声渐渐远离。 离开了正堂,外面的冷空气席卷而来,薛小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一旁的身影就停了脚步,“给皇子妃披上斗篷。” 连烜低沉的声音在清冷的空气里响起,薛小苒抿着嘴轻笑。 女官连忙应下,偷偷瞥了眼面色无波的七皇子后,心中感叹一句,都说七皇子孤高冷傲,原来对待七皇子妃,也是有温柔爱惜的一面。 七皇子妃当真是有福之人呀,她从宫女手里接过火狐斗篷,细心给新娘子披上。 一行人这才继续前行,到了后院,一进新房,女客们的欢呼雀跃声又响起。 薛小苒隐隐听出了是酆王妃几人的声音。 还有几个比较熟悉的女子声音。 解下斗篷,她被女官扶到了大红喜床上坐下,屁股被什么东西咯着的薛小苒,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意思多动弹,只能忍着不舒服端端正正坐着。 “七皇弟,该挑盖头了,让我们都瞧瞧新娘子今天有多漂亮。” 笑着开口的是酆王妃。 “七皇弟今日成亲,不知有多少姑娘家对新娘子 妒红了眼。” 岭王妃忍不住也说了一句。 “二嫂,这大喜的日子,说那些干嘛呢。”顺王妃扯了扯岭王妃的衣袖,小声说了一句。 连烜面不改色,看不出喜怒,从一旁的宫女手上拿过金秤杆,走到薛小苒面前,沉稳地挑开了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 入眼就是熟悉的一张容颜,绞过脸的肌肤粉嫩娇嫩,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竟无一丝新嫁娘的娇羞感。 连烜瞧着,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这位姑娘,成亲的日子,能不能别这么特立独行。 也许是他嘴角的抽搐让瞪大眼睛的薛小苒看着有趣,于是,她就朝他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眼眸弯弯如新月,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是那般甜美可人。 被她大大的笑脸闪花眼的连烜,楞了一下后,唇角眉梢也跟着笑了起来。 向来冷峻没有表情的脸,一笑之下,犹如冰雪消融,春日煦阳,立时把屋内看热闹的人群都惊呆了。 原来,新郎官笑起来是这般好看温暖呀,难怪他平日不喜笑,这一笑起来,威严气势都减了三成。 “咳。”屋内的气氛有些诡异,连烜收敛了笑意,把金秤杆递给了宫女。 第六百七十八章 暗涌 在女官的指引下,一对新人喝下合卺酒。 连烜瞧着喝了酒后,脸颊有些粉扑扑的薛小苒,有心想交代一句,可边上一群女眷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无奈,他只好扔下一句,“我去前厅待客。” 离开了新房,往前院去了。 他一走,身为新娘子的薛小苒,当然就被一群女眷包围起来了。 薛小苒倒也不怵,脸上带笑,任她们打趣,只要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言语,她都笑眯眯应着。 “啧啧,瞧七弟妹这份淡定的气度,可一点都不似娇羞的新嫁娘呀。” 岭王妃瞧着那顶闪着熠熠光辉的凤冠,眼中就是一片嫉妒,她成亲那会儿,凤冠可没眼前这顶精巧华贵。 看着凤冠正中的那颗闪耀动人的红色金刚石,岭王妃的心就有些痛起来。 金刚石火爆全城,唯一能出品金刚石首饰的那两间铺子,匠人的人手明显不够,致使订单排到了老远。 名下有着首饰铺的岭王妃,想要买下切割金刚石的法子,却被拒绝了。 她被赵永嘉婉拒了,于是,她让岭王去问七皇子,结果,直接被七皇子拒绝了。 她心痛得好几天没睡好觉,眼睁睁瞧着有钱赚,却赚不到是种多么痛苦的感觉。 “二 嫂说笑了,没瞧见我的脸红通通的么。”薛小苒抿着嘴故作腼腆笑。 要看她娇羞,那还不容易么,她举起衣袖佯装害羞遮脸。 “……” 那不是喝了酒后红起来的么?岭王妃眼角一抽,敷衍人也不是这么敷衍法。 一旁的董明月和沙慧娘同时掩唇偷笑。 几个王妃在场,旁的女眷自然不好插话。 “七弟妹,今日的婚礼办得可是很风光呢,听说迎亲这一路,全城的百姓都出动了,沿街的道路都是看热闹的人。” 顺王妃笑着打圆场。 “七弟这个年纪才成亲,大家对他的大婚都翘首以待,看热闹的人多不奇怪。”酆王妃看了她们一眼,明丽的脸上多了抹浅笑, “七弟妹,这凤冠上的红色宝石,可是金刚石?” 她把话题往另外的方向转。 众人的视线就落在了正红色金刚石金花八宝凤冠上,居中那颗闪闪耀眼的红色宝石在灯火的映衬下闪动着炫目的光芒。 “是金刚石,大嫂。”薛小苒脑袋被凤冠压得沉甸甸的,可屋内一群女眷,她也不好把凤冠摘下。 “哇,这么大颗的红色金刚石,也太好看了。” “就是,我那里有一颗小的,颜色也没那么纯正,在宝芳斋那 里等着定制,得等到明年初。” “你还是快的,我都排到了明年夏。” “……”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了最近流行的金刚石首饰上。 一说起金刚石,岭王妃的脸色又变了变,眼眸盯着那颗耀眼的红色金刚石久久不舍移开。 一旁戴着金刚石耳坠的董明月和戴着金刚石发簪的沙慧娘成了大伙围着的对象。 新房里的气氛热热闹闹,前院的宴席上,同样热闹非凡。 虽是新郎官,但碍于皇子的身份,旁人是不敢对他灌酒的。 当然,旁人不敢,不代表没人敢。 这不,岭王拎着酒壶,冲着老七挑眉,“老七,新婚大喜,咱们兄弟几个都应该各敬新郎官三杯才对。” “连珩,你又不是不知道,连烜向来不喜欢喝酒。” 酆王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劝说一句。 “哎,大哥,这可不对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这酒呀,喜不喜欢可都得喝才行。” 岭王身上流淌着蒙国血统,对于美酒的热爱甚至胜过美人,他在连烜还没过来之前,就已经喝了不少,此时,一张脸喝得有些微红。 酒壮人胆,平日里他还会顾忌着老七几分,酒一上头,管你是谁,喝了再说。 加上上次,去郎 署商谈切割金刚石的事情,直接被老七冷言拒绝,岭王心头的火气就蹭蹭冒起。 连烜淡淡看着他,还没开口,边上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 “二哥,既然兴致这么高,那我来陪你喝几杯吧。” 皇甫连辕站到了连烜身旁。 “去、去、去,毛都没长齐呢,还敢和我拼酒了。”岭王嫌弃地摆摆手。 皇甫连辕顿时气恼,“二哥,我都十七了,你这般灌七哥,是想让七哥今晚不能洞房么?” “……” 他话一出口,四下一众人等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皇甫连辕一时就有些懊恼。 岭王瞥了他一眼,这小子和老七最近越走越近,连挡酒的位置都抢着上。 “二哥既然想喝,我当然可以奉陪。”连烜往前走了一步,他不喜欢喝酒,不代表他不能喝,这种时候,当然不能退让。 两个身形同样高大的男子对立而视,四周的气压下降,宴客厅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安静。 向来喜欢作壁上观的六皇子立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心里暗乐,闹起来最好。 皇子们互斗苗头,旁人哪敢插嘴。 “好了,就算是大喜的日子,喝酒也得适量,要保持皇室体统,连珩,注意点言行。” 酆王最终拿出了老大的气势,把两人别开。 “是啊,二哥,七弟还要敬酒呢,来,弟弟陪你喝。” 顺王拉过岭王劝说一句,眼眸瞟向对面立成一排的三人,老大、老七、老九渐渐结成了一伙,实力越发强盛。 余光再一瞥,老六眼神闪烁一声不吭,坐山观虎斗,也是他向来的作态。 剩下老二和自己,落单又势弱,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顺王习惯性半垂下脑袋。 被他拉过一边的岭王,瞧见酆王微沉的脸色,忍了忍,终究没再多言,老大如今势强,他们这些兄弟迟早要看他的脸色生活,不能得罪狠了。 一场皇子间的暗涌,看得四周的宾客心中一突。 皇储未定,看似平静的朝堂,暗涌从未停歇,今夕看似酆王势大,可明争暗斗的皇室纷争,不到最后关头,谁会知道谁能登上最高宝座。 文武百官一旦站错队,等待落败方的后果,将是灭顶之灾,所以,还不如保持中立,哪边也不站,等新皇上位后,也不至于落得抄家灭族的惨况。 抱着这样思想的官员并不少。 魏冥坐在宾客中,手里端着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对立着的几个皇子们。 第六百七十九章 后宅她最大 锦衣卫直接向皇帝负责,基本不存在站队的可能。 等新帝上位后,如果不能取得新帝的圣心,那么等待他的,不是贬职就是罢黜,这还是好的结果。 万一新帝心胸狭隘,猜忌心重,容不得老皇帝从前的重臣,他被砍头抄家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锦衣卫首领,看似位高权重,实际上,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行当,同样危险重重。 魏冥举起酒杯放到唇边抿了一口,香醇凌冽的美酒喝到嘴里似带着丝丝甘苦。 当然,他也不是傻子,不懂得为自己寻后路。 这么多皇子里,魏冥内心也有侧重的人选,酆王性情敦厚,推崇仁政,他若能登上皇位,自己的位置虽然未必能保得住,但命是可以保得住的。 岭王和七皇子因为身份所限,目前登上皇位的可能性比较小,顺王也同样。 厉王被囚,直接没了皇位继承权。 六皇子表面贤明,实则心思最多,野心也最大,各种小动作不断,附翼于他的官员也不少,目前,他是酆王最大的敌手。 九皇子母族式微,但即将要迎娶董将军家的千金,将来的定数也说不准,只要武轩帝还能撑上十年八载,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照目前的形势看,时局对酆王最为有利, 他也是最佳人选,但,事情一日未成定局,就不能盖棺定论。 魏冥不会私下对谁投诚,做好他现在分内的事情,保持不偏不倚的姿态,是他目前的态度。 七皇子端着酒杯朝他们这一桌走来。 一桌的人立马站了起来,魏冥也跟着站起。 “多谢大家能来参加喜宴。” 众人忙连声道贺。 “魏大人百忙中赶来,多谢了。”连烜嘴角扯了个淡淡的笑容,朝魏冥举了举杯。 “殿下客气了,祝您新婚大喜。”魏冥同样扯了扯嘴角,举起了酒杯。 “……” 四周的众人的嘴角几乎也都抽搐起来。 这两位冷面将,能不能别笑得那么干硬,生生让看着的人都有种嘴角抽搐起来的感觉。 一杯饮尽,七皇子收回那一点浅笑,继续往下一桌。 看着他那身大红衣袍,魏冥只觉得有些刺目,先前新郎新娘成亲的场面在脑海中浮现。 一个高大,一个娇小,从身量上看,似乎不是很般配,可高大的男子最后伸手那轻轻一扶,却显得那般自然随意,如同做了千百次般熟悉。 魏冥一口灌下酒杯里的酒,热辣的后劲从喉咙间一路上涌。 有些事情,过了就是过了,他把酒杯重重放到桌子上。 声音把坐在边上的官员吓了 一跳,待看清他的空酒杯时,立马提起了一旁的酒壶,支起小意讨好的笑容给他斟上。 “魏大人,七殿下府上的凤溪酒味道很是醇香甘冽,您多喝两杯。” 魏冥看了他一眼,低眉敛目说了句,“多谢。” 把那官员惊得酒壶差点掉地上。 魏冥端起酒杯一口干掉后,眼神有些发直,重重吁了口气。 酒杯立即又被斟满酒。 魏冥摇摇头,“不必了,酒已够。” 官员愣住,宴席才开始没多久,就不喝了么? 魏冥没理会他,把酒杯推远,再也不碰。 新房内,好不容易送走了一群女眷的薛小苒,简直要累瘫倒地。 “清宁~快来~帮我把凤冠取下来。” 薛小苒双手撑着沉重的凤冠,遥遥呼唤着站在门外送客的清宁。 清月负责领着众位女眷往前院去了。 清宁快步走进来,“县主,啊,不对,皇子妃,您稍等一下。” 她上前扶住凤冠,把边上固定的发簪一一摘下,最后,取下了沉甸甸的凤冠。 “哎,我的脖子要断了。”薛小苒转动着脖子的同时“嘶嘶”抽气。 “您先别动,奴婢给您揉一下。”清宁伸手开始给她揉捏脖子。 薛小苒脖子僵疼得龇牙咧嘴的,就瞧见两个穿着红色刻丝夹袄的侍女 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 两人二十左右年纪,一个娇媚,一个俏丽,都是顶漂亮的美人。 “奴婢迎香、迎玉,见过皇子妃。” 两侍女走近后屈膝行礼。 啊,这就是迎香、迎玉呀。 薛小苒赶紧收起了龇牙咧嘴的表情。 “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皇子妃。”两人异口同声,表情看似都挺恭敬。 不过,薛小苒很快看出了区别。 左边叫迎香的侍女,柳眉杏眼,粉腮红唇,腰身婀娜有型,同样一件款式的夹袄,穿在她身上就特别紧身显腰,很明显是改良过的款式。 她垂眉敛目,唇角轻抿,瞧着恭敬谦良,只是,偶尔抬眸看过来的眼神却复杂晦涩。 右边的叫迎玉的侍女,眉毛稍浓,鼻梁翘挺,脸颊微圆,皮肤白皙嘴唇微翘,看着俏丽可人,身量比迎香矮一些,夹袄合身,没有特地收腰。 同样低眉敛目,迎玉看人的时候,眼神就比较清明有神,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掺杂其中。 薛小苒浑身累得跟散了架似的,没心情去管她们的心思是什么,反正,连烜说了,后宅她最大,她想咋管就咋管, “你们把东西放下,去忙别的事情吧,这里有清月清宁就成了。” 柳鸣柳莺升了二等丫鬟,留在 了薛府,负责照顾薛小磊的起居生活,薛小苒只带了清宁清月过来。 她们两人从前都在皇子府里任职,对皇子府自然不陌生。 屋内近身服侍的人选,薛小苒当然会选择清宁清月,她们都熟知她的习惯,也不会因为她喜欢自己动手,不喜欢使唤丫鬟婆子做事,而大惊小怪。 至于迎香迎玉,连烜从前就说过,她们不是近身服侍的丫鬟,她也不必太过在意她们。 两人犹豫了一下,屈膝应是。 迎玉放下东西,规矩退下,迎香和她一样,只是准备离开屋子的时候,回眸看了一眼,那一眼明显带了些许不甘。 “唉,这边,清宁,这疼。”薛小苒指着脖子抽筋的地方唉唉叫, “哎哟哟,脖子遭了大罪了,那凤冠咋就那么沉,弄得那么沉干嘛呢?就没有轻薄款的么?” 脖子被清宁有力的手指捏得一路酸爽,薛小苒嘴里叨叨咕咕。 清宁边捏边忍不住笑,“您还是得习惯一下,宫里有大的庆典时,王妃皇子妃们多数都要戴凤冠的,她们的凤冠也大多是这种分量。” “啊?!”以后还要戴呀,哦买噶,饶了她吧,薛小苒瘫倒在大红喜床上。 下一刻却又立即弹了起来。 “卧槽,床上都是些什么?怎么这么咯人?” 第六百八十章 心如鹿撞 大红色并蒂莲刻丝锦被上撒落着各种花生、枣子、桂圆、莲子等干果。 “……” 难怪会那么咯人,想到撒这些干果的寓意,薛小苒干巴巴地笑了笑,“这些可以收拾起来了吧。” “是,奴婢唤了人来收拾,皇子妃您先换身衣裳吧。” 正屋有地龙,屋里并不冷,薛小苒穿着厚重的喜服还微微出了点汗。 她起身,趁着空隙把屋子打量了一番,因是新房,四处都是红通通一片,帐幔、被褥、坐垫、桌布全都是红色的。 一对鎏金龙凤呈祥红烛点亮着半边屋子,墙壁上贴着醒目的大红双喜,屋内是一水的金丝楠木雕龙刻凤家具。 陈设摆件低调中带着隐隐奢华,果然很符合皇子的身份。 脖子的酸痛得到缓解后,薛小苒放松了心情,饶有兴致在在屋里晃荡一圈,才到盥洗室洗漱换衣。 她自顾换了一身水红色长款棉睡袍出来,清宁瞧着眼皮一跳,小声提示,“皇子妃,您是不是该换一身常服?” 毕竟是新婚之夜,着装理应正式些。 薛小苒闻言,左右看了看,床铺上的干果已经收拾好了,清月在整理她的梳妆台,清宁清整她的衣柜。 “应该不会再有人进来了吧,不 用了,就这样吧,省得一会儿睡觉还得换。” 她走到梳妆台前,自己拿起了梳子梳理长发。 清宁笑容有些僵住,好吧,皇子妃这是不把七皇子当外人的意思。 她没再多言,加快整理衣物的动作。 “我饿了。”梳着头发的薛小苒肚子咕噜响了好几声,忙了一整天,空闲下了后,肚子格外饿。 “皇子妃想吃什么,奴婢去小厨房传膳。”清月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动作迅速地挽起了一个纂。 “嗯,我想吃羊肉面,加辣。” 清冷的冬夜,吃碗热乎乎的羊肉面,胃里暖呼呼的,甭提多舒服了。 清月抿嘴一笑,“是,奴婢这就去。” 连烜踏进屋子的时候,薛小苒正噘着红通通的嘴在吹着热乎乎的面条。 瞧见他走进,她朝他咧嘴一笑,“连烜,你吃面么?” 笑容灿烂鲜亮,神态坦然自若,就像以往,他们每次见面的模样。 这让微醺燥热的连烜,一颗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迈着大步坐到她身旁,瞧她哧溜着把辣乎乎的面条吃进嘴里,边“嘶嘶”呼辣,边满足地眯起了眼,那表情成功刺激了连烜的味觉,他应了声,“好。” 他去待客敬酒,没有怎么吃东西,此 时看到她吃得香甜,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嗯嗯,那你先去洗把脸,把这身大红衣裳换下来,等会儿面应该就好了。”薛小苒起身。 她不喜欢丫鬟婆子近身服侍,自然也不需要她们守夜,但一侧的厢房里还是有轮值的丫鬟的。 吩咐了小厨房再下一碗不加辣的面,薛小苒坐回桌子旁继续吃面。 换了身靛蓝色常服的连烜,走出盥洗室,桌上果然摆上了热气腾腾的羊肉面。 “快来,糊了就不好吃了。”吃饱的薛小苒捧着一杯茶向他招手。 连烜坐到她身旁,瞧她光洁的额上微微汗湿,嘴角忍不住翘起,“很辣?” “不算很辣,主要是这屋里地龙太暖和了。” 薛小苒翻出手帕抹了抹额头。 “快吃吧,你们小厨房的厨娘手艺还是挺不错的。” “嗯,周娘子比较擅长北地菜式,你要是吃不习惯,可以从大厨房里另挑厨娘上来。” 方娘子让薛小苒留在了薛府,她得另外培养适合她口味的厨娘。 连烜拿起了筷子,挑起面条大口吃面。 薛小苒撑着下巴笑眯眯瞧着他,“这厨娘做的饭食是不是你比较喜欢的口味?” 连烜的动作顿了顿,咽下口里的面,“也不算, 只是她做的菜式口味偏清淡些,你既然是后宅女主人,以后当然要以你为重。” 这话让薛小苒的心,像夏日喝了杯冰饮般舒畅。 她就这么撑着下巴,喜滋滋地看他吃完了一碗面。 清月领着小丫鬟收拾了碗筷,又重新添上热茶,便退出了新房。 吃饱喝足,重新漱口洗手,薛小苒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蓝色男款棉睡袍,长长的款式,让她举高双手才没让下摆拖地。 “你试试,和我的款式是一样的。” 她把睡袍举到了连烜身旁。 “……” 她还真的给他也做了一件,连烜脸上的笑有些无奈。 “你看,情侣款式哦。”薛小苒知道他对新款衣袍有些不适应,笑着往身上比了比。 情侣……款式?连烜耳根莫名一红。 眼眸落在她粉白娇美的脸上,她乎眨着黑亮澄净的大眼睛希翼地看着他。 双手就不自觉展开,薛小苒眉眼弯弯,帮他把睡袍穿上。 这款睡袍做成了系绳款式,穿起来后系好带子即可。 薛小苒站在他面前,很认真地系着带子。 她刚才洗了脸,额前的碎发还带了几分湿意,半垂的睫毛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白里透红的肌肤在水红色睡袍的映衬下,就 像成熟的水蜜桃般白嫩喜人,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穿着棉睡袍的连烜,只觉着身上像着了火似的,汗都要冒出来了。 “这,棉袍太热了。”他声音沙哑而醇厚。 “不是棉袍太热,是地龙烧得太暖和了,哈哈。”薛小苒帮他系好了蝴蝶结,大功告成一般围着他转了一圈, “很合适,以后再做一件浅灰色的吧,换着穿。” 连烜却已经感觉背后冒汗了,他伸手一扯,把棉袍脱下放到楠木雕花衣架上,惹得她噘起了嘴。 “太热了。”连烜神情淡定,继续把靛蓝色常服解下,扔到衣架上。 此时的他,身上仅着一身雪白的中衣中裤。 薛小苒原本噘着的嘴收了回来,用力抿了抿,眼神开始有些闪烁。 屋内一对鎏金龙凤喜烛散发着柔和光晕,薛小苒莫名也觉着身上热了起来。 她扯了扯衣襟,喃喃说了一句,“好像是挺热的。” 连烜漆黑如墨的眼眸看向她,也不说话,自顾坐到了雕着龙凤呈祥金丝楠木拔步床上。 脱下鞋袜后,他朝她伸手了一只大手,“过来。” 薛小苒原本故作从容的表情,开始变了。 胸膛“砰砰”乱跳的心脏,让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心如鹿撞。 第六百八十一章 这是什么 薛小苒干咽了口唾沫后,眼珠微微一转,扁起了嘴巴,一脸委屈道:“连烜,我今天戴了一天凤冠,脖子好疼呢。” 连烜的大手没放下,“过来我看看。” 薛小苒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坐到他身旁后,伸长了脖子给他看,“清宁帮我揉了一会儿,才没那么疼,不过,现在还是有点酸胀酸胀的。” 连烜的大手掌落在了她脖颈上,清宁的道力不小,揉捏过后,她的脖颈上有些淡淡的印子。 他的眉头就蹙了起来,“那凤冠真那么沉?” 记得明明掂量过分量,很轻呀。 “沉。”薛小苒却用力点头,“脖子都快断掉了。” “……” 好吧,连烜无奈,大手按住她脖颈两侧,“我给你捏捏。” “嗯嗯。”薛小苒侧过身,让他更方便揉捏,“你那日拒绝了你二哥,今天他媳妇说话可酸了,酸里还带着刺呢。” 她就和他说起岭王妃的事情,“……一直盯着我脑门上那颗红色金刚石,还在酸那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可是,后来我问清宁,说是嫁入皇室,嫁妆的规格一般都是一百二十八抬呀,她到底酸些什么?” 连烜认真给她捏着脖子,回话倒有些漫不经心, “虽然都是一百二十八 抬,可分量不同,有些家底单薄人家为了省钱凑数,嫁妆用一些次品滥竽充数,与认真准备的嫁妆当然是不同的,二皇嫂娘家不富足,当年为了凑够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他们家耗尽了大半家产,才勉强凑齐,心态上会比较不平吧。” 薛小苒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别管他们,淑妃背后是蒙国,老二不缺钱,二皇嫂名下的产业也不少,她是自己心态不好。” 连烜运力按住她脖子后的某个穴道,她酸痛得嗷嗷直叫,“嗯嗯,我知道了,你轻点嘛,好酸好麻的。” 他嘴角就翘了起来,“疼才好得快。” “哎呦、哎呦、哎呦……” 屋内不断响起“哎呦”声。 好一会儿后,缓了口气的薛小苒又接着说话,“今天古沐瑶没来。” “嗯,说是孕期没满三个月,不适宜出门。”连烜估算了一下时间,松开了手掌,“动动看,还疼么?” 薛小苒转过后,伸手摸了摸脖子,欣喜发现,脖子的酸痛果然好了许多,她笑挽住他的胳膊,“还是你最厉害,不疼了。” “嗯。”瞧着她喜笑颜开的脸上,浸出了细细的汗珠,连烜眼眸一深,伸手在她鼻尖上轻轻一抹,“出汗了,棉袍太厚了, 褪下来吧。” 薛小苒的笑容就有些僵住,她抿着唇犹豫了一下,抬眸对上他灼热的眸子,她身上就更热了。 棉袍果然太厚了,薛小苒一咬牙,脱下了棉睡袍,露出里面单薄的中衣中裤。 没了棉袍,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削肩纤腰盈盈一握。 熟悉的眉目在灯光下平添了几分柔美殊色,平日清澈黑亮的眼眸也多了几分羞赧迷蒙,瞧着眼前心爱的人儿,连烜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鼓噪起来。 此时此景,他等待已久。 灼热的唇不知何时已覆上她的粉唇,环住她纤细的腰身,紧紧揽入怀中。 紧贴的胸口处感受到她剧烈跳动的心。 此刻,他的心脏同样跳得飞快。 他们已经夫妻,不再需要顾忌,同样不需隐忍。 他缠着她,唇齿纠缠,一刻不停,像孩童得到奢望已久的玩具。 不知不觉间两人倒在了大红锦被上,薛小苒被他压在身下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伸手无力拍打了他几下。 连烜终于抬起了头,一双幽暗黑眸里像藏着一头凶猛野兽。 “你,去把灯灭一下。”薛小苒一张脸粉似霞飞,声音都别平时娇柔了几分。 灭灯?连烜有些疑惑。 “太、太亮了。”薛小苒有些羞恼地捶 了他胸口两拳。 在这么亮堂堂的灯光下,行那敦伦之事,岂不是羞煞死人。 连烜从前清心寡欲,于女色上从不上心,他连武轩帝赐下来的教引宫女都扔了出去,对于这些事情还真不大清楚。 不过,瞧着她害羞的脸庞,他也能猜出一二。 于是,下榻吹熄屋内的纱灯,只留一对红烛在屋子一侧燃着光亮。 “成亲的红烛要燃到天亮的,不能吹熄。” 他转回床榻,发现薛小苒已经把红色绣合欢花帐幔放了下来。 掀开帐幔一瞧,大红色绣并蒂莲锦被下露出半颗脑袋,长长的黑发散在大红金丝鸳鸯枕上。 连烜一声轻笑,掀开锦被躺了下去。 放下帐幔后,床榻内的光线昏暗迷蒙,薛小苒偷偷探出了眼睛,瞧见身侧的连烜规规矩矩躺着不动时,原本砰砰乱跳的心脏就缓了缓。 她红着脸躺着不动,盖着被子的身体却觉着有些热,于是,忍不住把胳膊伸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继续伸出另外一只。 最后,她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连烜,你不觉着热么?” 她都这么热了,他没有感觉么? “嗯,热。”暗哑的声音在封闭的环境中更显低沉。 薛小苒听着耳根又是一热,“那,你怎么 盖得那么严实?” “我怕我动了,你该又捂起来了。”连烜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薛小苒却莫名心悸了一下,她瞪了他一眼,伸手帮他把被子拉下,嘴硬道:“我才不会呢。” “哦?”连烜慢慢转头看向她。 帐内的光线虽然昏暗,可他眼中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薛小苒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就这么灼灼看着她,薛小苒觉着自己都要被她灼穿了。 虽然很想掀起被子躲进去,可刚才的信誓旦旦又不允许她退缩。 薛小苒干脆伸出手,用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你,把眼睛闭上。” 他被捂上的眼睛顺从闭上,他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刷过她的手心,一股酥麻从手心蔓延开来。 惊得她赶紧收回手,连烜无辜地睁开眼眸看她,“怎么?” “……” 薛小苒涨红脸,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握着那只酥麻的手瞪着他。 她穿着雪白的中衣侧身躺在一片红色中,身形显得娇小纤柔,连烜瞧着眼眸一片温柔宠溺。 他也微微侧身,想要与她面对面,转动间,带动了红色鸳鸯枕,枕头一角露出一样东西。 连烜伸手一扯,“这是什么?” 那东西怎么会在这?薛小苒瞪大眼睛就朝他扑过去,“给我。” 第六百八十二章 是,娘子大人 连烜手一抬,薛小苒扑了个空,倒把自己送进了他怀里。 他长臂一揽,禁锢住她扑腾的身体。 薛小苒恼羞成怒,伸手捏住他脸颊,“快给我。” 连烜闷哼一声,仰头避过,“是什么?” 他抬高的手随手一翻,小册子里是两个纠缠的小人儿。 “……” 居然是这个! 连烜扫了一眼后,随手扔过了一边,转眸瞧着羞红一张脸的薛小苒,嘴角就带起了一抹古怪地笑,“谁给你的?” “哼哼,你表妹,我表嫂给的。” 反正他也瞧见了,薛小苒也一脸无所畏惧了。 原来是永嘉给的,连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咳,你看了?” “没呢,她早上给我的,我都没来得及看,不知道是谁放到枕头底下的。” 薛小苒嘀咕起来,估摸着不是清宁就是清月,真是,干嘛放在枕头底下。 嘀咕两声后,她突然想了起来,早上赵永嘉给她后,她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小册子,后来屋里有几箱要抬到七皇子府的嫁妆,薛小苒随手把小册子压在了一对鸳鸯枕下。 现 在想想,可不正是他们枕的这对鸳鸯枕么。 想来是清宁或者清月摆放枕头的时候,看见了小册子,也就按着原地摆上去了。 薛小苒也有些尴尬起来。 “你把它还给我啦。” 他把小册子扔到了床的另一侧,薛小苒想爬过他去拿回来,腰间禁锢着她的胳膊却像铁箍似的,她半趴在他身上哪里动弹得了。 “不用看那个。”连烜嘴角勾起似有若无地笑。 薛小苒羞红脸,伸手拍打着他的肩头,“我又不是拿来看,我收起来放好。” 闹腾间,乌黑的长发一直刷在连烜胸膛间。 “嗯,不急。”连烜眼眸深沉如穹空,大手在她脊背上缓缓抚动。 暗夜帐暖,洞房花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焰被瞬息点燃。 灼热的气息印上了她的粉颊上,幻化出朵朵粉色桃花。 在寂冷冬夜中领略明媚春光。 …… 清晨,又困又累的薛小苒,被脸颊的一阵痒麻给惊醒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瞧见连烜用下巴正摩挲着她脸颊。 薛小苒伸手一把推开他的大脑袋,“你 ……” 沙哑的嗓音让昨夜的情形浮现脑海,脸红心跳的同时更多的是羞怒。 她就对他怒目而视。 连烜一向冷寂的脸,难得的出现了微赧的表情。 他知道,是他累坏了她。 向来坚韧的意志力,昨夜变得格外薄弱。 连烜清晨起来练功的时候,已经深刻反省了一遍,他轻轻顺着她乌黑的长发,唇角噙着浅笑。 “咳,该起来了,辰时要到雍宁宫请安。” 请安?说到正事,薛小苒总算清醒些了,她看了眼依旧阴沉的窗外,“我,要喝水。” 她哑着嗓子指挥他。 连烜下榻去给她倒水,边上的耳房里有暖炉热着温水。 薛小苒忍着酸痛,咬牙坐了起来。 接过他递过来的温水,薛小苒一口气喝完,干涸沙哑的喉咙总算得到了滋润。 “现在什么时辰?” 瞧着窗外还是阴沉沉一片,薛小苒揉了揉困乏的眼睛。 “过了卯时了。”连烜知道她困,坐到床头,把她抱入怀中,轻声问她,“要不要沐浴?” 昨夜他问她要不要沐浴,困到不愿动弹的她直接 拒绝了,他就用热水帮她擦拭了一遍,连衣裳都是他帮她穿上的。 薛小苒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沐浴后的清香。 “你起这么早?你都不累么?” 她就纳闷了,他铁疙瘩么,就不会累么? 连烜闷笑两声,“不累,我习惯早起了。” 还好意思笑,薛小苒仰头赏了他一个白眼,“讨厌死了,一点都不懂得体恤人。” “是我错了,我认错。”连烜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 薛小苒气恼地拍了他一下,“早上起来,没洗漱前,不许亲我。” 连烜微愣,“我洗漱了呀。” “可是,我没有呀。”薛小苒捂着唇,用力瞪他。 连烜轻笑,捋了捋她的长发,“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薛小苒气哼哼从他怀里爬起来,“我要洗澡。” “是,娘子大人。”连烜眉眼带笑地哄着她。 薛小苒脸颊就飞起了两朵红云,瞧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娇柔起来。 清月领着仆妇在西次间准备好沐浴的热水。 薛小苒穿上她的棉睡袍,扶着床头想要下榻,身上却像被车碾过一 样酸痛,连烜瞧她眉头紧蹙,干脆一把抱起了她,直接去了西次间。 坐在大大的浴桶里,薛小苒舒服地吁了口气。 整个人泡在温暖的浴桶里,身上的酸痛总算得到了缓解。 出浴后,盥洗干净走回正房,肚子开始咕咕叫唤起来。 薛小苒在清月的帮忙下,换了身正红色妆花缠枝纹织金锦通袖袄,头顶梳了个云髻,最后戴上了整套嵌着大红色金刚石垂心凤纹首饰。 “你什么时候让林老工匠他们弄了这套首饰,我都没瞧见过。” 吃早饭的时候,薛小苒摸了摸无名指上闪动着红色光芒的戒指,其实,她更想带那对纯净透亮的白色钻戒,不过,一会儿得入宫请安,她还是老实带上了喜庆的红钻。 “凤冠是内务府造的,他们只负责切割那颗红色金刚石,所以,空余的时间,就打造了这套首饰。” 连烜给她夹了个翡翠如意卷。 薛小苒用白玉勺子舀起一口吃了下去,“嗯嗯,厨房的小点心做得不错。” “多吃些,太瘦了,咯人。”连烜又给她夹了块水晶虾仁。 第六百八十三章 你没看错 咯人?薛小苒瞪了他一眼,“小心我胖回从前的吨位,压扁你。” 连烜就笑,眼眸带着宠溺地看着她,“随时欢迎。” “……” 是不是男子成亲后,脸皮都会变厚了,薛小苒一张脸变得酡红。 早餐的样式不少,但每一份的量都不多,好些都是薛小苒没吃过的精致小食,她东尝一口西试一勺,吃得不亦乐乎。 连烜好心情地瞧着,不时给她夹上一筷子。 皇子妃用膳的习惯,从不喜欢让人站在一边服侍,所以,清月清宁领着侍女摆好早膳后,就很自觉退了出去。 在外间候着的迎香迎玉瞧着,都楞了一下。 皇子妃昨夜的态度表现得很清楚,她惯用随身服侍的清月清宁,也就意味着,迎香迎玉很有可能要失去了原来的地位。 迎香心中不服,作为七皇子院内的大丫鬟,七皇子待她们虽然不算亲近,可也比旁的仆从多几分脸面。 皇子妃一来,就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迎香心里觉着憋屈,可红姑曾经慎重告诫过她们,七殿下说了,皇子妃嫁进来以后,后宅一切都听皇子妃的,当然也包括她们。 红姑都开口了,她们哪敢多说什么。 加上迎玉向来四平八稳的态度,根本没在意这 件事情,该干什么干什么,最后着急憋闷的只有迎香她自己。 “清月,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迎香走到了清月身旁,压低声音问。 清月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用膳的时候,皇子妃不喜身旁有人服侍。” 迎香作为七殿下的大丫鬟,一直有些心高气傲,清月从前在七皇子府只是个二等丫鬟,迎香内心一直有些看不上眼。 “这样可不符合规矩。”迎香瞥了眼内室的方向,低低说了一句,小地方来的人就是不懂规矩,皇室的排场规矩说改就改。 “这内宅里,皇子妃的话就是规矩。” 一旁的清宁扫了她一眼后,硬气地回了一句。 迎香气结,挺起胸脯瞪着她,“清宁,你也是从皇子府出去的老人了,皇子妃任性不懂规矩,你们不劝着点就算了,竟然还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她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未免就大了些,外间几人下意识看了看内室。 站在迎香身旁的迎玉上前一步,低声劝了一句,“迎香,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我,我是提醒她们几句,不要仗着皇子妃信任,就忘了体统。”迎香不情愿地说了一句。 “怎么啦?在说什么呢?” 吃饱喝足的薛小苒 一走出外间,就瞧见几人对立的局面。 连烜立在她身旁,一双锐利的冷眸扫了眼一脸紧张的迎香。 迎香打了个哆嗦,心里就有些后悔,七殿下武艺高强,耳聪目明,定然将刚才的话都听进去了。 皇子妃是殿下亲自向皇上求旨赐婚的,不论是基于报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归她成了七皇子妃,自己真不该这么冲动。 “皇子妃,奴婢们没说什么,进宫的时辰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该准备了?” 清宁笑着岔开话题,皇子妃一会儿还得进宫请安,不要拿这种小事叨扰她。 清宁经常跟着皇子妃进出,知她是个好脾气的性子,只要不犯忌讳,平日说话相处都很是和蔼,所以,她笑着把话题转开。 薛小苒看了眼窗外的亮度,“是该出发了。” 清月已经把她的红色遍地金火狐斗篷拿了过来, 迎玉也把七皇子的玄色大氅捧了过来。 薛小苒瞧了眼安静立在一旁的迎玉,再看看抿着嘴有些憋气的迎香,对两人各自的印象加深了几分。 “皇子妃,要带手炉么?”清宁问了一句。 “不用,拿我皮手套来就好,连烜你骑马还是跟我坐马车?”薛小苒披上斗篷,转头问他。 听到她直接 开口唤七殿下的名字,迎香迎玉都愕然。 “我骑马。”连烜从迎玉手里把大氅拿过来,自己系上。 薛小苒就朝他努努鼻子,“那你要戴手套哦。” “嗯。”连烜系好大氅的系绳,看到她还没系好,就径直伸手过去,帮她系好。 迎香迎玉惊得下巴快要掉地上。 “今天没下雪呢。”薛小苒余光瞥见他的两个大丫鬟一脸呆滞模样,她心里偷笑,伸手拉起他的大手往外走去。 清宁掀开垂挂在正房前的棉帘,两人相携走了出去。 清月清宁一路跟上。 “……” 迎香盯着那两双握在一起的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迎玉,我没眼花吧?”此时,屋里只有她们两人,迎香没再掩饰满眼的惊异。 “没有,你没看错。” 皇子妃牵着七皇子的手出了房门,七皇子没有甩开,也没有生气。 迎玉虽然也诧异,但是,想起红姑透露过的一些消息,其实也不难猜出,她们殿下对皇子妃是喜欢的。 “这,不可能。”迎香有些失魂落魄。 七殿下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地方来的女子么?不是因为报答恩情,或者被挟恩图报? 而是真心喜欢么? 可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以七殿下冷淡的性 子,怎么可能会和她这么亲密。 “没什么不可能的,迎香,我早和你说过了,别生出不该妄想的心。” 迎玉与迎香都是家生子,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受训,能从一大群受训的奴婢中脱颖而出,成为七皇子院里的大丫鬟,都是一步步努力争取来的。 迎香咬着下唇,“你说得倒好听,我们这样的身份,谁不想往上爬,难道还要转头往下看么?” 迎玉淡淡地看着她一眼,“往上爬,也不看看上面等着你的是什么。” 说完,她懒得理会迎香,自顾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上面是什么?迎香脑海里就浮现了那张英俊的面庞和冷厉的眼眸。 殿下虽然性子冷,可是,他英明神武,又俊逸非凡,以后,这后宅里总会多添一些嫔妾,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她长得也不差,又跟随殿下多年,近水楼台,怎么也比旁人多几分情面吧。 迎香咬咬牙,从前殿下不怎么在府里,在府里的时候,也不喜欢人近身服侍,她们虽然是大丫鬟,可实在算不上贴身服侍。 她就是想往殿下跟前凑,都没什么机会。 如今,殿下成了亲,以后应该会常回府里,她相信,总会寻到合适的机会的,让殿下明白她的心意的。 第六百八十四章 老七媳妇 宅子大,正房离大门就远。 薛小苒牵着连烜的手走到大门时,已经快一刻钟了。 当然,也是因为她身体还有些酸痛,走起路来慢悠悠的原因。 “我还是第一次到你家里来。”薛小苒笑眯眯仰头看他。 “以后也是你的家了。”握着她的手就捏了一下。 “这家也太大了,不习惯呢。”薛小苒左顾右盼地看了一圈。 粉墙黛瓦,垂花门楼,飞檐翘角,楼阁亭台全都掩映在白茫茫的雪层之下。 “不习惯也得习惯。”他霸道地扔下一句。 薛小苒回头斜睨了他一眼,“你上辈子是螃蟹吧,这么横行霸道的。” 连烜被她的说辞逗笑。 一路遇到不少仆从,看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皆都瞪大了双眼,再瞧见七皇子脸上的笑容时,下巴也快掉到了地上。 那是以冷酷着称的七殿下? “你瞧,你平日的形象有多深入人心,看把他们吓得。”薛小苒忍不住偷笑,想把手从他手里扯出。 他却抓得紧紧的,“别管他们。” 好不容易等到能光明正大牵着她的手,此时不牵,更待何时。 薛小苒心里甜丝丝的,也就由着他。 “家里有练功场么?” “当然。” “要给我准备好靶子哦。” “你不是都射不准么?” “胡说,我现在射 得可准了,十箭能中五六箭呢。” “哦,还挺能干。” “哼,你这是什么口气,我练箭的时间不是还短么。” “……” 清月清宁跟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对话,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她们殿下对皇子妃的喜爱何止一点点。 薛小苒原本想优雅地踩着马凳上马车,可一用力抬高腿,大腿处那个酸疼呀,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站在她身旁的连烜忙扶住了她,“难受?” 回应他的是一枚白眼。 她是因为什么难受的?还不是他的错。 连烜嘴角一抿,干脆直接一个公主抱,抱着她进了车厢里。 薛小苒靠着他的胸膛有些呆愣愣,外面那么多护卫,他就这么抱着她上来了? 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你干嘛呀,那么多人看着呢。” “坐好,我媳妇儿,怕什么。”连烜面不改色地把她放好,然后坐到了她身旁。 “……” 听他说着媳妇儿,薛小苒心里感觉又酸又甜,“你不骑马了?” “嗯,陪你坐车。”他说得从容淡定,耳根却微微泛红。 薛小苒像喝了杯蜂蜜水般,满心满口都是甜滋滋的。 连烜往外吩咐几句,马车渐渐驶动。 薛小苒抱着他的胳膊笑嘻嘻的。 “以后需要每天进宫去问安么?”她问起了关 于宫内的一些事情。 “不用,如非有重要的事情,一般初一十五各去一趟。”连烜给她说起一些宫内要注意的细节。 薛小苒认真地听着。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宫门前,一下马车,北风呼呼往身上吹,薛小苒被冻得一个激灵。 连烜蹙眉,“应该把手炉带上。” 薛小苒把皮手套戴上,“不用,带着手炉还麻烦,我没那么娇贵,走吧。” 瞧她被冻得粉扑扑偏又爱逞强的脸,连烜胸口有些软绵绵的。 薛小苒是第三次来雍宁宫了,心境有种大不一样的感觉。 前两次像似观光客般,有种到此一游的感觉。 这一次,她成了皇家媳妇,身份上的转变,让心态也随之改变。 瞧着甬道边的青砖红墙都觉着有些亲切。 这次,武轩帝在偏殿召见了他们。 依旧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武轩帝,精神比前段时间好了些,瞧见一对新人时,眼角的褶子笑成了菊花。 “老七终于成亲了,朕这心里也踏实多了。” 老七成亲了,庭华宫那位,该想想如何处置比较妥当了。 微笑着的眼眸间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老七媳妇,以后,老七可就归你照顾了。” “儿媳谨遵父皇教诲。”听着这一声老七媳妇,薛小苒脸上红了红,然后按着规矩回话 。 “嗯,还有啊,记得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要先孝顺长辈。”武轩帝若有所指道。 老七媳妇是个有趣又聪慧的人,懂得不少奇奇怪怪又有趣的事物。 要不是她弄出来的那些娱乐游戏,他的静养生活是多么的寂寥无趣呀。 薛小苒压抑住上扬的嘴角,恭敬地回,“是。” “父皇,不要老坐着玩,师兄交代了,让您多动动。”连烜蹙眉,那些游戏有趣是有趣了,可都是坐着不动的娱乐,对于他的身体状况可没什么帮助。 “咳。”武轩帝轻咳一声,“知道了,李全德每天都记着时间呢。” “李全德的伤都没好全,您也悠着点。”连烜摇摇头。 李全德被抬回雍宁宫的时候,伤势太过严重,濮阳轻澜给他缝合后,不适宜移动,武轩帝干脆让他在雍宁宫偏殿里养伤。 两人一病一伤,没事就下棋打牌,日子倒是过得挺悠哉的,可都不动弹就不好了。 武轩帝的病虽然在慢慢好转,可他的底子被丹毒侵蚀得厉害,毒素排除得也慢,身体着实虚得很,前阵子因为天气的原因,又发了一次高烧,差点把人都给烧傻了。 一身的毛病,让濮阳轻澜头疼得不行。 “咳,好了,你们去皇后那里请安吧。”武轩帝被儿子冷着脸叨念,面 上无光,赶紧打发他们去王皇后所在的景华宫。 薛小苒心里偷笑,和连烜行礼告退。 走出雍宁宫的时候,薛小苒凑近连烜小声道:“我们那有一种游戏叫台球,要不要给你父皇弄出来玩玩?” “台球?”连烜挑眉,又是什么新奇的玩意。 “额,就是需要一个大桌子,是一种用球杆在台上击球的运动,人要在四周走来走去,计算进球的角度和方位,然后再用球杆把球击打进洞算分……” 薛小苒给他解释台球的玩法,他们村村委处开设有棋牌室和活动室。 棋牌室就是打牌下象棋的地方,活动室就是打兵乓球、台球的地方。 基本都是老年人和小孩子的娱乐场所。 薛小苒以前没少跟着爷爷奶奶去溜达。 对于台球,虽然不大会打,但基本玩法还懂的。 连烜瞧着她侃侃而谈的样子,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她又要开始捣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你说好不好?”薛小苒比划了个球的大小问他。 “府里有木匠,你想干些什么,让木匠去弄吧。” 随她折腾好了,连烜无奈地看着她,总归弄出后,总会有人喜欢。 走进景华宫,宫内格外热闹。 有份位的嫔妃几乎都到场了,还有宫里的未成亲的两个公主也都坐到了场上。 第六百八十五章 敬茶 “七皇子、七皇子妃到~” 随着宫人的吟唱声响起,高大挺拔的七皇子与身量纤柔的七皇子妃相携走入大殿内。 一人身着绛红色金线蟒纹锦袍,一人穿着正红色妆花缠枝纹织金锦通袖袄,皆是按着品级规定的着装。 一个高大一个玲珑,画面看似有些不搭,可他们坦然自若,并肩而行的仪态,看起来又格外和谐。 殿内,不少嫔妃眼里都闪过了些许诧异。 按着常理,皇子妃应该稍稍落后于皇子身侧,以示以夫为尊,而非与皇子并肩而行。 可瞧着一脸淡然的七皇子,并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情。 众人瞧在眼里,生出了各种猜测。 不过,在瞧见七皇子妃身上一整套,散发着灼灼光华的红色金刚石垂心凤纹首饰后,她们的目光就“唰唰”集中在首饰上面了,什么小心思小猜测都飞走了。 待两人给王皇后行礼后,王皇后和颜悦色地招呼着他们。 一旁十六岁的朝明公主就急不可待地开口了,“七皇嫂,你这身首饰是最近最时兴的金刚石么?” 薛小苒有些诧异地看了过去。 “朝明,不可失礼。”王皇后笑着轻斥一声。 这段时间,金刚石首饰风靡全京城,宫内各殿 也有所风闻,可是,内务府没有切割金刚石的法子,自然制不出金刚石首饰。 切割金刚石的法子掌握在七皇子手上,内务府想要获取,也得经过武轩帝同意。 可武轩帝体虚病弱,需长期静养,除了王皇后,后宫这些嫔妃连皇上的面都难得一见,哪有心思管这些小事情。 朝明公主是武轩帝最小的一个女儿,生母原是个宫女,生产时遭遇难产,后身体一直不好,在朝明公主三岁的时候撒手人寰。 朝明公主就养在了王皇后身旁,所以,她在景华宫还是很有体面的,比贤妃所育的朝华公主,身份上也是不差的。 只是,朝明公主身体比较娇弱,时常会犯各种小毛病。 上次秋猎,她就因感染风寒,没有去成。 所以,这是薛小苒第一次瞧见朝明公主,她一张小脸白皙细腻,眼眸莹润,下巴尖细,一双菱形小嘴颜色偏浅,瞧着就柔弱堪怜,是个娇柔的小美人儿。 皇家子弟似乎没有一个是丑的,大概是因为,武轩帝看中的女人都是个顶个的漂亮吧,基因太好,下一代想丑都难。 坐在她边上的朝华公主,忽略掉她眸子里的嫉恨眼红,也是个明艳照人的美女。 “母后,那金 刚石实在太好看了。”朝明公主带着点撒娇的口吻看向王皇后。 可不是么,实在太好看了,边上的众妃们,视线都集中在那闪着莹莹红芒的宝石之上。 薛小苒掩唇轻笑,抬手间露出无名指上的红色钻戒和手腕间镶钻凤纹金镯,一时,又闪花了一众妃嫔们的眼。 王皇后瞧着倒也觉着新奇,不过,她到底年纪大了,对这些宝石首饰也没那么热衷了。 宫女端上茶杯。 连烜和薛小苒按着规矩,先后给王皇后敬了茶,薛小苒从王皇后那得到了一套嵌着红宝石的金首饰。 接着轮到薛小苒给未成亲的两位公主送见面礼。 她从怀里拿出两个红色小锦袋,这是在红姑提醒下,提前给两位公主准备的礼物。 上前两步,“一点小礼物,望两位妹妹别嫌弃。” 朝明公主眼眸一亮,提着裙摆上前,轻轻一福,“谢谢七皇嫂。” 她伸手接过,怀着激动地心情,小心扯开了系绳,从里面倒出了一根金项链,上面坠着粉红色水滴金刚石坠。 粉红色金刚石在她手心闪动着粉色莹光,朝明公主一颗梦幻少女心立即被撩动。 “哇,好漂亮呢。”她轻呼出声。 边上的嫔妃们忍不住上前几 步围观起来,瞧着莹莹闪耀的粉色金刚石皆发出惊艳的声音。 朝华公主的脸色变了好几次,想到上次在围场所受的憋屈,她的脚步就一直没动。 这让她身旁的贤妃心中焦急,就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上次去围场,朝华吃了个闷亏,回来哭了好几天,贤妃弄清楚事情的过程后,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七皇子妃就心生警惕。 加上七皇子与自己的儿子也不对付,贤妃对这两口子更添戒备之心。 但是,这种时候,不是耍脾气任性的时候,王皇后还在一旁冷眼看着呢,贤妃心里有些着急,扯动女儿的袖子就用了点力气。 皇甫朝华迟迟不动,薛小苒也不着急,只含笑立在原处,倒是居中高坐的王皇后脸色沉了沉。 这样大喜的日子,她这个做妹妹的,脸色是要摆给谁看? 连烜立在一群女眷中,原本并不欲多言,可皇甫朝华那不情愿的面孔,却让他眼底迸射出一道冷芒。 “怎么,朝华看不上你七皇嫂送的礼物?” 声音冷厉寂然,任谁听着都能听出他的不悦。 皇甫朝华脸色唰的一白,咬了咬下唇,往前走了两步,“七哥,你误会了,七皇嫂送的礼物这么漂亮,怎么会有 人不喜欢呢。” 薛小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当下,也没多理会她,把红色小锦袋递给她后,笑着说道:“妹妹能喜欢就好。” 喜庆的日子,懒得与她多计较。 皇甫朝华脸上挤出一点笑意,“谢谢七皇嫂。” 几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妹妹客气了。”薛小苒举手掩着唇轻笑。 指节手腕上闪烁的细碎光芒闪花皇甫朝华的眼。 还没动手里的锦袋,一旁的皇甫朝明探过头,“朝华姐姐,看看是什么?” 她很好奇,会是一样的礼物么? 皇甫朝华忍着不耐烦,从锦袋里倒出一条橙红色金刚石泪滴坠儿,颜色比粉红色深,也艳。 “哇,好好看哦。”皇甫朝明眼睛亮晶晶地就凑了上来,接着一群妃嫔也同样凑近,叽叽喳喳讨论着那种颜色比较好看。 就连皇甫朝华都被那闪耀莹光的泪滴坠儿看迷了眼。 看着一群围着项链不停讨论,薛小苒嘴角挂着得体地笑。 茶敬了,礼送了,请安的流程也差不多了。 端坐在位置上的王皇后看着她们讨论,也没有过多干涉,她身旁还坐着淑妃、贤妃和惠妃,三人或捧茶或浅笑,面上都得体的对应着,心中的纷杂却都不曾停。 第六百八十六章 没发烧呀 皇贵妃被软禁在庭华宫,后宫的嫔妃们都暗自拍手称快。 横行后宫二十载的段飞妍终于倒台了,想想往日她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样子,嫔妃们真是恨不得烧起鞭炮热烈庆祝一番。 只是,软禁皇贵妃的理由却一直没公开,让人纳闷的是,七皇子受器重的程度不仅没降低,反而升得更高了些。 当然,皇贵妃与七皇子面和心不和的消息,待在后宫多年的嫔妃们多少都听说过。 但是,再怎么不和,两人的血缘关系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按着常理,七皇子怎么也该受到些影响才对。 偏偏,事与愿违。 七皇子不仅是骠骑大将军,还兼任禁卫军首领,都是重中之重职务。 皇后与酆王能从低谷迅速崛起,背后少不了七皇子的支持。 如今,七皇子成亲了,离封王之日也不远了。 封王后,皇贵妃依旧会被软禁么?皇子们会去领地么?东宫之位又会花落谁家? 贤妃扫视着七皇子那张疏冷淡漠的脸,心中就恨得直痒痒。 要不是他暗中支持酆王,她家老六怎么会被压制得这么厉害。 厉王出事,德妃被牵连进了冷宫,原本还算三方势力,现在已经呈现一边倒 的情形。 贤妃心里明白,他们这一支,已经失去了最好的优势,未来要想成功,除非用非常之手段。 她眼眸晦涩地扫了眼王皇后。 走出景华宫后,薛小苒腰身酸软,宫里的建筑群隔得都不近,走一趟下来,正常人都累得不轻,何况是她现在这样的情况。 连烜侧眸,眉头轻皱,他朝一旁领路的内侍道:“去召肩舆来。” 薛小苒一惊,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可以走的。” 要是新婚第一天进宫请安,被肩舆抬出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太羞人了。 连烜蹙眉,“那我抱你出去?” 薛小苒骇然,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红着脸压低声音,“你想让我成为全城的笑谈么?” 连烜沉着一张脸。 那内侍瞧着他阴冷的表情,紧张得直咽口水。 “没事,我能走出去,要不,你扶着我点吧。”薛小苒就朝他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看着她熟悉甜美的笑颜,连烜沉着的脸哪里绷得住,他轻哼一声,大手揽上了她的腰。 “嘻嘻,谢谢郎君。”薛小苒笑嘻嘻地依了上去。 那内侍赶紧在前面继续领路。 出了皇城,薛小苒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小锦袋递给 了内侍,谢谢他帮忙把宫里的赏赐一路捧了出来。 内侍恭恭敬敬接过,大着胆子恭贺了一声。 薛小苒笑眯眯道谢。 内侍红着脸回了城门内。 薛小苒转身准备上车,却发现连烜已经冷着脸坐到了车上。 居然没等她?还在生气?薛小苒疑惑地看着他。 她费了点劲,扶着车辕上了马车。 连烜瞧着,手指动了动,最终没起身扶她。 薛小苒上了马车,直接坐到了他身旁。 连烜冷冷吩咐一声,马车缓缓驶动。 “你怎么了?”薛小苒纳闷,刚才还好好的,转个头怎么就生气了? 连烜抿着嘴角不言语。 “……” 薛小苒眨眨眼,侧过身子认真瞧着他的脸,确定他确实是生气了。 她就开始回想,他生气的点,想了一会儿,瞪大了眼睛。 “你,不会连内侍的醋也要吃吧?” 除了刚才她对内侍笑着说谢谢外,她想不出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 连烜抿着的嘴角僵了僵,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眸。 她笑容那么灿烂,就算是对着内侍笑,他,瞧着心里也是泛酸的。 薛小苒好笑又好气,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哼,那我也生气了。” 连 烜慢慢转头看向她,用眼神询问,为何? “你对我也太没自信了,难道我以后都要学着你,整天板着一张脸,不用笑了么?” 薛小苒压下嘴角,忿忿瞪着他。 “……” 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有些瞧不得她对旁的男子笑,连烜没好意思开口解释,只好伸手把她揽入怀中。 薛小苒可没那么好打发,她把他的胳膊移开,拒绝他的拥抱。 连烜胳膊僵了僵,有些受不了她的拒绝,眼眸一沉,干脆直接把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一双微凉的薄唇印上了她的粉润。 “唔?!”薛小苒没想到他会这般突然袭击,羞恼地在他怀里挣扎。 可他胳膊似铁箍般有力,哪里是她能挣扎得了的。 气息渐渐急促,深深浅浅,缠缠绵绵,你追我躲,纠缠不休。 原本有些不情愿的薛小苒,被他缠得迷失了神智,开始回应他的热情。 等她神智回到脑海中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脖颈间的衣襟都被他扯开了一块,露出一片雪肌,上面还印出朵朵粉色桃花瓣。 她赶紧拉好衣襟,缓了缓急促的呼吸后,嗔了他一眼,“登徒子。” 被吻得绯红的脸颊上,一双眸子娇嗔地瞪 着他,眼角的妩媚风情,像根羽毛轻轻划过般撩拨着连烜的心。 让他心痒难耐的同时,又血气蓬勃。 连烜咬着牙根,艰难地移开眼眸。 原以为成了亲后,那种燥热的血气会减轻一些,可万万没想到,不仅没减轻,反而有种加重了的感觉。 “我跟你说,不可以乱吃错哦。”薛小苒找回了理智,就开始说教,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喜欢笑,对人笑也是一种礼貌的行为,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似的,天天板着脸吓唬人么,这是很不对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需要良性循环……” 唠唠叨叨的话从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连烜有些惊奇的发现,他紧绷的神经和躁动的气血居然神奇地消了下去。 他转头,眼神晦涩莫名的看着她。 薛小苒还在巴拉巴拉,连烜已然能冷静自若。 “……” 原来,她的唠叨声,还有这样一种降火减温的作用。 连烜突然就想笑。 于是,他就笑了。 正说得起劲的薛小苒就楞了,她狐疑地瞧着他,“你今天,很不对劲耶?是不是生病了?” 她伸出小手,抚上他的额头,凉凉的,没发烧呀。 “……” 连烜嘴角一抽。 第六百八十七章 说话不算数 回到七皇子府,薛小苒累得腰酸背痛。 “我要睡个回笼觉。” 回到屋子里,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把发簪首饰摘下。 “吃些东西么?”连烜瞧她有些粗鲁地拔下发簪,干脆走了过去,帮她取下。 薛小苒就摘戒指手镯,“不吃,我要睡觉,好困。” 她刚才在马车上差点都睡着了。 连烜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疼么?要不要上点药?” 上药?往哪上药?薛小苒迷糊的脑子就是一个激灵,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不用,你要就跟着睡午觉,要就忙你自己的事情去,不许闹我。” 居然嫌弃他,连烜眼眸一沉。 薛小苒不管他,清宁给她端了洗脸水,她洗了把脸,去了趟净房,脱下外衫,抚着腰钻进了被窝里。 躺到被子里,她舒服地吁了一声,那个谁说的,人生三大事吃饭、睡觉、上厕所,说得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 她确实很困,迷迷糊糊想睡着,可被子突然被掀开,一个人影躺到了她身旁。 薛小苒勉力睁开眼,“你,不用忙事么?” “新婚假有五日。”连烜低低应了她一声。 成亲前忙活了几日,才把事情都排开了。 “哦,那陪我睡觉好了。” 她精神困顿,往他的方 向挪了挪,抱着他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 这话听到连烜耳朵里,黑眸的烈焰似要喷涌而出。 他平缓着呼吸,忍了又忍,“我给你捏捏。” “你不许闹我。”薛小苒下意识回了一句。 “……嗯。”一句应答,回得有些艰难。 大手从她衣襟下探入,覆在她纤柔的腰间,细腻光滑的触觉,考验着他的意志力。 脑子里开始默念清心咒,手指找到穴位运力给她按压。 “哎哎哎,好酸好麻。”薛小苒被他的道力弄得酸酸麻麻,整个人差点就蹦了起来,睁眼就瞧见他放大的俊脸在她面前,她娇喘着拍他, “你干嘛,不是让你别闹我嘛。” “揉一会儿就好了。” 她打人的道力跟小孩差不多,连烜没在意,继续运力给她揉着穴位。 “哎哎哎,酸酸酸,哎呦,你轻点不行吗?” “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哎哎哎,好麻好麻,麻死我了。” “嗯,忍忍,就一会儿。” “哎呦呦……” 金丝楠木龙凤呈祥的大红喜床上,一直回荡着依依哟哟的惨呼声。 半刻钟后,声音和气息就渐渐变了。 正房外高挂的大红灯笼随着风轻轻摆动,庭院两侧的树梢上,消融的积雪簌簌洒落。 薛小苒是饿醒的,肚子空荡荡咕咕直叫,睁开眼后,屋内已经点起了烛火。 她眨眨眼,想起了中午的闹腾,顿时一张脸涨红了起来。 这个臭家伙,居然说话不算数。 说什么不闹,啃人的那个是小狗么? 薛小苒愤然坐起,她发髻早已散开,身上粉色中衣微微皱着,扣子扣得好好的,可薛小苒明显感受到,她的抹胸没穿上,就如同昨夜般,他帮她擦拭了身体,然后只帮她穿了中衣。 这个臭家伙,说什么给她揉腰,揉着揉着就打起了坏主意。 薛小苒一张脸红扑扑的,不过,她也发现了,被连烜揉过的腰,果然好了许多,但是,另一处地方却好像更难受了。 “哼,坏人。”掀起被褥,起身趿鞋,把挂在楠木雕花衣架上的棉睡衣穿了起来。 连烜走进来的时候,她睡饱的脸粉扑扑的,一双瞪着他的大眼睛水润明亮。 “饿了么?”他的声音醇厚如陈酿。 听在薛小苒耳朵里,耳根都发烫起来,她努力瞪大眼睛,装出一副生气模样,“你,说话不算数。” 连烜眼皮微抬,他慢慢向她靠近,“有么?” “你明明答应不闹的。”薛小苒愤然控诉。 连烜伸手,把她散乱的长发拨到她耳后,“ 饿了吧,饭摆在了外间,先吃饭吧,有事晚点再说。” 先把话岔开,等她吃饱喝足了,心情也跟着好了,嗯,大概就不会揪着这事不放了,连烜心存侥幸地想。 他让人把饭菜摆好,就存着这么一个小心思,深知她醒来,定然要找他算账。 怀着这样的小心思,他正想过去唤醒她,没想到她刚好醒了。 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提醒了薛小苒,她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连烜自然听到了她肚子的动静,笑着牵起了她的手,往外间走。 外间没人,知道她不喜欢有人在屋里服侍,他让人摆好了饭菜,就把她们打发走了。 “感觉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薛小苒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坐到饭桌旁,先端起水杯,喝了半杯温水。 “尝尝这个,放了辣椒炒的。”连烜给她夹了快牛肉片。 居然放了辣椒,薛小苒夹起放进嘴里,果然有辣椒的辣味和香味,她就笑眯了眼,“那你不吃么?” 他让厨房给她特地炒了个辣菜,她突然就觉着很满足了。 女人,有时候似乎就是这么奇怪,一句问候,一个笑容,一点关心,比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来得感动。 “这有萝卜炖牛肉。”连烜指着另一道菜。 饭 桌上,摆了六菜两汤,薛小苒后知后觉的发现,菜式太多了些,“以后弄四菜一汤就成了,我们才两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浪费不好。” 连烜点头,在丛林里历经过的苦难时期,食物对于他们而言,都是珍贵的,“平时我自己是三菜一汤,你来了,厨房加倍,就变成了六菜两汤。” “我吃不了那么多的,四菜一汤就好了。”薛小苒夹了块萝卜放进嘴里,“嗯,我想吃串串。” “那个厨娘可不会做,得等你教会了才成。”连烜笑了笑,给她夹了个丸子。 “那过几天再弄吧,我觉着我还得躺两天才能缓回来。”她夹起丸子一口放进嘴里,然后眼睛瞪着他。 连烜耳根微红,掩饰性地又给她夹菜,顺便给她出个主意, “后天一早回门,可以把方娘子叫过来教一遍。” “这个主意可以。”薛小苒点头,“把鸳鸯锅的做法也教一遍,哦,还得让人去定两个鸳鸯锅。” 零零碎碎的事情还很多,不过,目前他们还在蜜月期,这些杂事可以往后推推。 薛小苒瞧着他问道:“你有五天假?” “是,想要干嘛么?”连烜回望她。 薛小苒眼珠骨碌一转,认真想着,要利用他的节假日干点什么。 第六百八十八章 不要缠着我 想要干嘛呀,嗯,薛小苒边吃边想。 “天这么冷,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去看冰嬉或者去泡温泉么?”连烜开口。 薛小苒眼睛亮了亮,“有温泉么?” “当然有,想去么?”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连烜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薛小苒忙点头,冬日泡温泉,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么? 连烜想了想,“后日回门,把小磊她们带上一道去,可好?” 反正薛府没长辈,绕过去一圈做好样子,把薛小磊和乌兰花他们接上,就可以出发了。 薛小苒一张脸都亮了起来,她忙不迭点头,“好,非常好。” 他能记得把薛小磊带上,薛小苒心里甜滋滋的。 “要去看冰嬉么?”连烜又问,趁他有空,都带她看一遍。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听兰花说,人好多的。” 兰花去了两次,回来都兴高采烈的,薛小苒对这种冰嬉活动倒不是那么感兴趣。 一是冷,二是以前在电视上看多了,也不觉着会溜冰有啥稀奇的,加上连烜身份特殊,出去的话,被人认出岂不是会引起轰动。 “没事,可以把场子包起来。”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包场?就他们两人去看?那多奢侈呀,薛小苒还真不习惯这种排场,她犹 豫了一下。 连烜就瞧出了她的顾虑,“把小磊他们叫上,或者也叫上你表哥表嫂他们,还可以邀请一些你想邀请的朋友。” 他这么说,薛小苒倒是挺心动的,“那,要不把明月慧娘还有你九弟他们都叫上吧。” 那么大的场地,多叫些人一道观看才划算不是。 “你决定就好。”连烜轻笑,他已经能想象出小九那张傻乐的笑脸。 吃饱饭,外面早已一片漆黑,清月领着小丫鬟收拾了碗筷,就退了出去。 “要去遛弯消食么?” 两人以后要共同生活,有些习惯得彼此磨合,连烜牵着她的手。 他这么一提议,薛小苒就蹙眉瞪他,“你闹了我一个中午,我不舒服,不去。” “……” 连烜的脑路这才回转过来,面上顿时带上了几分讪然,俯身靠到她耳畔,低声说了句,“我帮你擦药。” 两朵红云飞上薛小苒脸颊,“不用你帮忙。” 疯了才会让他帮忙上药。 看着她粉扑扑的脸颊,那种心痒难耐的感觉又浮现在心口,抿了抿唇角,现在还是忍着吧,中午的事情还没过去呢。 牵着她的手进入内室,既然不去消食,那就让她歇着吧。 屋内靠窗处摆在楠木雕花矮榻,矮榻上垫着厚实软绵的大红 色织锦福字纹软垫,上面还摆着张洋漆矮几。 连烜牵着她坐到了矮榻上。 薛小苒歪歪靠着他不想动弹,连烜轻笑,满足地揽着她。 “真不敢相信,我们真的成亲了。” 薛小苒把他的大手握在自己手里,摩挲着他带着茧子的虎口。 连烜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嗯,我们真的成亲了,高兴么?” 一句话说完,他浑身的热血又开始叫嚣起来,连烜身体微僵的同时,脸上也挂起了苦笑。 “嗯,高兴。”好像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薛小苒握着他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 连烜的眼眸就暗了下来,“你,再撩拨我,一会儿可不许怪我。” “……?!” 薛小苒惊,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吓得她赶快放开他的手,然后从他身上挪开。 “谁撩拨你了?”她坐正身体,努力板着面孔。 “你说呢?”连烜一双黑眸下隐藏着点点焰火。 “哼。”薛小苒就自顾移到了洋漆矮几的另一边,朝他吐吐舌头后,红着脸念叨他,“你吃了十全大补汤么,这么凶猛干嘛。” 这种事情,没吃过猪肉也瞧过猪走路,她一个新嫁娘,那堪得起他这么闹腾,她现在还不舒服着呢,她今晚得躲着他点才行。 连烜的 视线从她白里透红的脸庞上移开,缓了缓僵直的身体,“我去书房一趟,你自己待着能行么?” 现在离就寝的时辰还早,总待在红通通的新房里,气氛难免过于旖旎。 “去吧,去吧,不要老缠着我。”薛小苒正求之不得。 “……” 连烜黑眸幽幽看着她,心口一阵气闷,他起身走到金丝楠木雕瑞兽呈祥衣柜边,拉开了一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瓷白小瓶。 “给,记得擦药,真不用我帮忙么?” “不用。”薛小苒接过,红着脸嗔他,打开瓷白小瓶看了看,“这不是表哥的生肌玉肤膏么?这么万能呀,什么地方都能擦。” “嗯,对付红肿淤伤,效果最好。”连烜想给她顺顺长发,薛小苒侧身避开, “去吧,去忙你的吧,一会儿再见哦。” 她朝他挥挥手。 一点不留恋的态度,让连烜牙根有些痒痒。 出了房门,清冷的空气让他的神智回笼,摇着头去了前院书房。 公务前几天都忙着处理完了,书案上没有叠着需要处理的公文。 连烜走到紫檀木书柜旁,拿下一本兵书,随意翻了翻,可心里有些浮躁,根本看不进书。 反手把书扣到了书案上,往外喊了一声,“冷三。” 没一会儿, 书房门被推开,冷三踏着清冷走了进来,“殿下。” 新婚大喜,殿下不在后院陪新娘子,到书房来干嘛?冷三心里吐槽,面上一点情绪不露。 “这几日有什么情况?”最近忙着成亲诸事,外界的事情回禀的就少了。 没想到回门日没过,殿下就开始处理事务起来,冷三用他平静的语调回禀, “岭王前几日派了他的心腹去领地,应是去清点检查他那些私兵去了……” “顺王与顺王妃那边的亲族约在顺王妃名下的酒楼会面,商谈了两个时辰……” “六皇子在您成亲前夕召见了冷一,冷一离去前,乔装成皇子亲卫混了出去,冷七发现后,跟了上去,最后还是跟丢了……” 一一把近几日的消息回禀后,冷三垂手立在一旁。 连烜的手指在书案上轻扣,眼眸幽深如潭。 老二从来就不是个安分老实的,领地内豢养的私兵,数量在慢慢增多,老三看似低调不争,实际上,也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 老六那边,在他大婚前把冷一召了过去,其心可诛。 只是,不知为何,最后竟然没动手。 连烜一双冷眸聚集了霜刃,算他们识相,没有在迎亲的路途动手脚,要不然,拼着不吉利的名声,他也要血洗长街。 第六百八十九章 甜蜜 “探查的人手不要松懈,特别是九皇子府那边,如果六皇子妃出府,一定要派人仔细跟着,去了哪里,跟什么人见面都要查清楚。” 从小苒推测出古沐瑶有可能是重活一世的人后,连烜对这个女人的警惕心就越发深重起来。 她的最可怕之处,就是能利用那些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种等同于预知的能力,怎么能不让人寝食难安呢? 虽然,小苒说,有些事情未必会按着既定的轨迹发生,她还给他解说了一种叫蝴蝶效应的现象,连烜也理解了她说的意思。 但是,该做的防范还是要做的。 冷三垂眸应是。 “至于冷一那里,你去查查,他妹妹的预产日子。” 既然这般看中他的妹妹,那么,就从那边着手布置好了,连烜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冷一是肯定要除掉的,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背叛主人的暗卫就犹如一颗暗雷,随时都有炸开的可能。 冷一不单武技强,于追踪隐藏方面的能力更是个中翘楚,加之熟知他身旁的人、事、物,这样的危险人物,留着就是祸害。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谨慎也有疏于防范的一日,防贼不如捉贼,这贼 子是肯定要拔除掉的。 说起冷一,冷三一张脸也阴沉起来,他的背叛就是暗卫们的耻辱。 冷三退出书房后,一道身影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 连烜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迎香端着热茶缓缓走进,“殿下,您喝茶。” 寒冬冷夜,她穿了件水红色昙花纹夹袄,收腰身又单薄的款式,把她的身材衬得有起有伏,一张娇艳的脸明显擦了粉,抹了口脂,在灯光下,就显得格外妩媚迷人。 连烜一双冷眸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早上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与她计较,晚上又耍小心思。 “迎香,你在正院当了几年差了?” 冷寂没有起伏的腔调,让迎香心中一颤,“回殿下,有六年了。” 当年十四岁她拼着一股拼劲,过五关斩六将,终于从一群丫鬟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七殿下正院的大丫鬟。 原以为,她和迎玉应该是通房丫鬟的备选人员,谁知,七殿下根本没把她们看在眼里,甚至也不喜欢她们近身服侍,只让她们管着院里的杂事。 加上,殿下经常不在京城,偌大的六皇子府京城冷清得猫叫声都没有。 后来,殿下消失了近一年时间,她的小心思也差点消磨殆尽。 七殿下回京后,原本 熄灭的心又重新燃起了火焰。 殿下成亲了,该懂的事情也都懂了,迎香想起白日正院内偶尔听到的动静,她觉着她的机会来了。 皇子妃娇小玲珑,殿下高大威猛,皇子妃承受不住殿下的勇猛,那他多余的精力是不是该另找旁人纾解? 怀中这样的小心思,她换下了厚实的坎肩,沏上了热茶,扭着腰肢来了。 “六年,时间不短。”连烜微微颔首,“该换个地方干活了。” 迎香原本带笑的脸僵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要把她调离正院么?还是,别的…… 迎香开始害怕,有些后悔没听迎玉的劝话。 “冷三,把红姑叫来。”连烜往外唤了一声。 迎香的脸唰的一白,把红姑叫来,她岂不是完了? “殿、殿下,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她跪地,开始声泪俱下讨饶。 红姑过来,瞧见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清楚,她立即把哭得快要晕眩的迎香带了下去。 连烜回到房里,已经是亥时过半了。 薛小苒早就自顾洗漱干净,窝回了被窝里,此时正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很是香甜。 连烜站在床榻前,静静瞧了她半响,才悄然移到盥洗室洗漱。 待他从盥洗室出来,先吹熄了纱罩灯 ,只留了墙角一盏小灯,随即放好帐幔,缓缓躺进了大红遍地金锦被里。 熟悉甜美的气息就在他身旁,透过昏暗的光线,他侧身看了她良久,然后悄悄移了过去,把她揽入怀中。 他们终于成亲了,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想当初,在苦岭屯时,两人被村民误认为是一对夫妻,他们将错就错也演了一出夫妻的戏码。 那时,谁也没想到,大半年后,他们真的成为了一对夫妻。 他吻了吻她睡得红扑扑的脸颊,抱着她安心睡去。 薛小苒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像只小舟般在黑暗中起起伏伏。 迷迷糊糊间被撞得发出支离破碎的低吟声。 “……” 这臭家伙,停歇了不到一晚,又开始了。 简直是只不知餍足的凶兽。 薛小苒被他颠得魂都快要飞出去了,羞恼间,一口咬上了他的肩头。 一瞬间,万簌寂静。 正屋亮起了灯光,屋里透出温暖柔和的光晕。 连烜用暖炉上热着的温水擦拭干净后,拧了帕子走回床前。 薛小苒衣衫整齐地靠在床头上,一脸憋笑。 连烜瞧着,脸就沉了沉,“过来,擦干净。” “我自己会擦,你别跟着。”薛小苒抢过他手里的拍着,掩着笑从他身 旁溜过。 “……” 这个坏丫头,刚才咬那一口,把他弄得一激灵早早缴械投降。 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坏招。 薛小苒瞧了瞧外面,实在估算不出时辰,她就朝床榻的方向喊了一声,“连烜,什么时辰了?” “卯时过半。”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天快亮了,薛小苒干脆刷牙洗脸后,才走出了盥洗间。 洗干净脸,跑到梳妆台前抠了点雪肤膏搽脸,北地的冬日干燥寒冷,不擦点东西,脸上都要皲出口子了。 擦好雪肤膏,她又挖了一小坨,走到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的连烜身旁,伸手给他抹上。 连烜眼眸微睁,就瞧见她笑眼弯弯的脸。 “……这么高兴?”瞧他出糗,她就乐呵了。 看他臭着的脸,薛小苒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继续给他抹香香。 “我都没跟你计较偷袭问题,你还好意思说我。” “哪里是偷袭,我问了你的。”连烜眼眸闪了闪。 “什么时候?”薛小苒不信。 “你睡着的时候,我问你了,你应了声嗯。”连烜面不改色。 “……” 然后,直接挨了薛小苒一记白眼。 新婚时期甜甜蜜蜜,腻腻歪歪的时光,总是那么容易溜走。 很快到了回门的日子。 第六百九十章 总要面对的 皇子府的定制马车停靠在薛府门前。 薛小磊和乌兰花他们早就翘首以盼。 薛小苒刚从马车上下来,原本牵着薛小磊手的阿雷就哧溜溜跑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裙摆。 “吱吱”叫唤起来,仿佛在指责她,这几日去哪了。 薛小苒在家的时候,基本每天都会陪阿雷玩一会儿。 她这一去就是三天,阿雷也想念她了。 薛小苒心里就是一阵软绵绵的,弯腰把阿雷抱到了车辕上,摸着它的脖颈给它顺毛,“阿雷乖啊,天太冷了,你好好在家里待着,以后姐姐带你出去玩。” “吱吱”虽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但不妨碍阿雷享受她的抚摸。 “姐姐。”薛小磊上前两步,脸上是隐忍的激动,等看向七皇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低声唤了句,“姐夫。” 连烜唇角微翘,应了一声。 “县主。”乌兰花也跟着上前,眉眼间皆是喜意。 “兰花,应该改口了。”边上的清宁笑着提醒。 乌兰花咧嘴一笑,“是呢,应该叫皇子妃了呢。” 薛小苒嗔了她一眼,“走走走,进去再说。” 大冬天的,杵在门外吹西北风呢。 进了暖阁,阿雷非要和她挤在一张椅子上,薛小苒戳戳它的小脑袋,“你呀,是不是知道今 天可以出去玩?” “去哪玩?”乌兰花就立在她身旁,对她的话挺得真切。 “去泡温泉,想不想去?”薛小苒朝她眨眨眼。 乌兰花整张脸就亮了起来,忙不迭点头,“想。” 温泉呀,她只听说过,从未真正瞧见过,更别说泡温泉了。 一旁的薛小磊眼睛也亮了起来。 “想就行动起来,去,收拾两身衣物,咱们今天去,明天回,小磊,让马管事帮着请明天的假就好,阿雷也跟着去。” 薛小苒笑眯眯挠着阿雷的脑袋,她以前看电视印象很深刻,猴子是很喜欢泡温泉的。 “咳。”边上的连烜轻咳一声,看了眼清宁,薛府虽然没有长辈在,基本回门流程还是要走完的。 清宁忙站直,“皇子妃,先给长辈行礼改口吧。” 薛小苒这才想起了正事。 正堂上,大红如意双喜桌布上摆着两个牌位。 地上放着同色系列的垫子,行礼前薛小苒悄悄在连烜耳朵旁说了几句话。 连烜愕然半响。 牌位上的薛家长辈居然是她的曾祖父、曾祖母,而不是她的父母。 薛小苒朝他讪讪一笑,不解释不行呀,总不能让他对着曾祖父曾祖母的牌位喊爹娘吧,那辈分可就错乱了。 连烜脑子一转,抓住了关键点,他压 低声音,“你父母亲健在?” 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薛小苒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脑袋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 连烜眉目一凝,好家伙,瞒着他的事情还真不少呀。 薛小苒的眼神左右游弋。 连烜轻哼一声,“你给我交代清楚。” 好得很,瞒着他这么多事情。 薛小苒噘了噘嘴,没应也没摇头。 两人磕头行礼后就起了身,默契的没开口说话。 边上的人虽然有些惊讶,但没长辈在,谁也不会认真去计较这些。 到了薛小磊改口叫姐夫,连烜笑着给了他一个袋金豆子和一对羊脂玉佩。 弄好这些,一群人就拎着小包袱上车。 一上车,连烜的眼眸就深深盯着她。 薛小苒撇了眼他深沉的面容,挪了挪屁股,撒娇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不打算说些什么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 薛小苒靠在他肩头,良久没说话。 她还是不够信任他,连烜半垂的黑眸里添了几分失望。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么?”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她缓缓开口了。 连烜眼眸一凛,“当然记得。” 因为太过惊异,他甚至记得她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 “遇见你那日,是我来到你们这里的第 一天,现在想想,也许,还真的是上天的安排呢。” 想起从悬崖上掉落的那段诡异的场景,薛小苒还真有点相信,她和他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来到他们这里?那,原来她在哪里? 垂眸瞧着倚在他肩头的人,连烜心头虽然诧异,但也没有太过震惊,他原先也想过这种可能性。 “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你应该能感觉出来。” 她的手微凉,薛小苒干脆握住了他的温暖的大手。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回握了她的手,无论她来自哪里,现在她是他的皇子妃了。 “……那天,我和同学去爬山,因为心情不大好,就落在他们后面……突然出现的大风吹迷了眼,不小心就踩了空……摔到了一颗参天古木上,借着缓冲力没受大伤……很害怕,寻了个空旷的平地跑了过去,发现了躺在河边的你。” 薛小苒轻轻诉说着她掉落这世界的那一幕。 连烜惊得瞳孔大张,“从悬崖上掉落?你没受伤?” “受了点擦伤和淤伤,没断手断脚,要不然,你在丛林里肯定遇不到我了。” 要是断了手脚,她哪有可能跑那么远遇到他。 连烜伸手捏着她的脸左右看了一下,确认她的状态,“掉下来后发现,这是不 用的世界?” 薛小苒朝他翻了个白眼,拿开他的手,对着他认真点头,“嗯,我们那里和你们这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完全不同?” 连烜失了神,难怪她平日总会说,他们那里如何如何,“这里没有你所在的国都?” “嗯,没有,没有我家,没有我爹娘,也没有我熟悉的一切。”薛小苒摇着头,“我爹娘和爷奶在那边还活得好好的呢,所以我不能给他们做牌位。” 连烜点了点头,确实不能如此。 “你,那日去爬山,因何心情不好?” “……” 为什么他会抓住这点,薛小苒眼珠转了转,“我们那里,男女都可以参加考试,也就是像你们这里的科举考试,我当时没考好,所以心情不好。” “男女都可以参加科举?”连烜有些震惊,“女子参加科举后要干什么?” “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各行各业女子都可以工作,我们那里男女平等,男的可以干的事情,女的也可以干,当然,有些比较特殊的行业可能不大行,像有些体力活或者当兵什么的,不过,女兵也是有的,数量相对少一些而已……” 薛小苒瞧着他一张震惊脸,就笑眯眯和他细说。 连烜听着听着,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六百九十一章 匪夷所思 女官员、女大夫、女捕快、女夫子等等,都有女子的职务。 “我们那里,不论男女到了一定的年纪就都要上学,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还有大学四年,当然,也不是个个都会念那么多书,有的念完初中高中就不再念书了,但是,大部分学生还是会念到大学的。” 薛小苒掰着手指数给他看。 连烜沉默一会儿,“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四年大学没念?” 难怪她一直叨念着她上了十二年学,原来是真的。 “哦,我高考没发挥好,可能没考上好大学,不过普通的大学是快要去的,如果,我没跑到你们这里来的话,我现在肯定在念书呢。” 薛小苒有些气哼哼的,她青春正茂的年纪被他拐了来成亲。 连烜一瞧就知道她的愤愤不平是为了什么,不由失笑,“你要是再念四年大学,岂不二十二三岁了?这年纪才成亲不晚么?” “这有什么奇怪,我们那里时兴晚婚晚育,三十岁以后才成亲的人多了去了,还有不少一辈子不成亲的呢。” 如果她按着既定的路线一路走下去,也许她也会是不婚主义的人群之一。 连烜挑了挑眉,觉着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他犹豫了一下,继续 问道:“三十以后才成亲,于子嗣上岂非会困难?” “身体健康一般是没问题的,少部分会有些困难吧,不过,我们那医学发达,问题不大。” “医学发达?怎么个治疗法?”连烜像个好奇宝宝。 薛小苒挠挠头,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试管婴儿的原理。 想了想,她婉转说道:“我不是学医的,对于这些并不在行。” 连烜瞧着她突然笑了,伸出手指戳戳她的面颊,“你上学的时候一定没有认真好好学习。” “胡说,我当然有认真学习了,我们那里课业可繁重了,每天的课程都排得满满当当的……” 想起那刻苦奋斗的三年高中,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苦逼生涯,他竟然敢说她没认真学习,是可忍孰不可忍,薛小苒瞪着他就反驳。 连烜被她斗鸡似的样子逗笑,“那你都会些什么?” “额,我会……” 她会什么?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 这些有啥用?不说飞机大炮,玻璃炸弹她也造不了。 她一文科生,物理化学学得可不咋地。 “我们前面学的都是基础课程,上大学才会学到专业课程。”薛小苒辩解一句后,开始反驳,“你们这里还不是一样,就算在书 院学个十来年,又会些什么?写字画画吟诗作对么?” 连烜闻言,倒也同意她的话,他又问起了别的问题。 “你们那里的皇帝是谁?” “百姓生活状况如何?” “边境会不会打仗?” “有几个邻国?” “……” 竟然都在关心国家大事,薛小苒抿了抿嘴,无奈地给他大致讲了讲他们大天朝的基本国情。 连烜听着,就有种听故事的感觉,总觉着那么不真实,没有皇帝,只有主席和什么总统,一共有二百多个国家,实在太过天方夜谭了。 那边的世界太过匪夷所思,连烜听得一脸震惊。 可他从薛小苒的话里,可以听出,她没有在说笑,而是很认真的讲给他听。 带着满心的震撼,他们的马车赶到了温泉庄子所在的位置。 连烜带他们来的,当然是皇室的温泉行宫。 郦栖行宫位于京郊北地一座郦栖山上。 郦栖山温泉资源丰富,皇室在山腰下圈了最好的几个温泉建成了郦栖行宫。 当然,偌大的郦栖山,不单只有郦栖行宫,还有不少达官贵人,王公贵胄修建了温泉别庄。 冬日是最佳泡温泉的日子,所以,一路上他们的车队也遇到了几波前往郦栖山的队伍。 他们的阵 仗太大,马车又带了皇家印记,路上自然没有车队敢超过他们前行。 所以,等他们到达郦栖山的时候,身后就跟着一串的车队。 马车一停,后面的车队就有人上前请安。 薛小苒站在连烜身旁瞧了瞧,还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秦永,你怎么来了,不用去国子监么?” 来人是户部侍郎家的幼子秦永,也是皇甫连辕的狗朋狐友之一。 那秦永生得有些矮胖,笑起来却是一团和气,他笑眯眯上前见礼,“回七皇子妃,我请了两天假,陪我祖母、娘亲和姐妹们来别庄泡汤。” 一旁的近十名女眷呼啦啦就围了上来,挨个行礼。 “呵呵,秦永,你家姐妹还真多。” 七八个穿红着绿的少女盯着她身旁的连烜,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一下,薛小苒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干了。 “咳,是,我爹兄弟三人,她们是三个房头都加起来的姐妹。”秦永看着几个堂姐堂妹的样子,气得狠狠瞪了她们几眼。 七皇子这才刚成亲,你们这群姑娘家是怎么回事。 连烜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天寒地冻的,秦永领着你家亲眷休息去吧。” “是,殿下。” 秦永忙领着一家子女眷退后,他得赶紧给九殿下送 个信,七殿下都来泡汤了,九殿下一定想来凑热闹。 行宫大门敞开,行宫总监拎着一众人等立在两侧恭迎。 连烜扶着薛小苒的腰身往里走。 “那个秦永,虽然有些矮胖,倒是个孝顺的,陪着一家女眷来泡温泉。”薛小苒对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秦永还挺有好感的。 连烜瞥了她一眼,“户部侍郎府上女儿不少,儿子却很稀缺,秦永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没长成纨绔子弟,也算不错。”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在皇甫连辕身旁待这么久。 “确实,被一群女人包围着,没被宠坏,实在难得。”薛小苒点头认同。 “哇,那边那座宫殿好高呀。” 身后的乌兰花突然发出惊叹声。 薛小苒抬头看去,果然,斜斜的山腰上,巍巍高耸的宫殿屹立其间,波光粼粼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莹莹光芒。 “吱吱”就连被薛小磊抱着的阿雷都激动得想蹿下地来。 “阿雷,别乱动,这里太大了,一会儿找不到你可就糟糕了。” 薛小磊赶紧安抚阿雷。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它跑远了,上哪找它去。 阿雷在他的安抚下,安静了下来。 “去了休息的地方,让护卫看着它。”连烜交代他一句。 薛小磊忙点头。 第六百九十二章 蜜月 郦栖行宫占地面积不小,建筑巍峨,楼台飞檐,带着北地特有的雄伟大气。 走在青砖铺成的石阶上,能闻到空气中散发的淡淡硫磺味。 “这气味怪怪的。”乌兰花皱着鼻子说道。 “温泉附近的气味是这样的。”薛小苒笑着转头,“泡温泉还不能泡太久,不然会头晕眼花的,一会儿你们可别贪玩水,不舍得起来啊。” “还有这种说法呀。”乌兰花吃惊。 “是这样的,兰花,一般泡上两刻钟,起来活动一下,接着再泡也行,只是不能一直呆在汤里,会头晕目眩的。” 清宁笑着点头,给他们解说了一下泡汤的注意事项。 乌兰花和薛小磊都听得认真。 郦栖行宫大大小小分布着六个大殿,行宫总监一路恭敬的把人领到了凝清殿,最大的宫殿是圣上专用,虽然武轩帝几年也不一定来一次。 凝清殿主院设有地龙,一走进去屋里,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哇,这地龙烧得也太热了些吧。”薛小苒解下斗篷后,又把厚实的坎肩脱下,还觉得有些热。 她都嫌热,何况连烜。 他解下大氅扔到梨花木雕花衣架上,随手解开腰带,把厚实的锦袍也脱了下来。 薛小苒掩 唇轻笑,一屁股坐到铺着大红色鸳鸯戏水锦被的床榻上,脱下夹袄,然后是里面的毛线衣,外面太冷,她穿得着实不少。 脱下鹿皮靴,褪下厚实的裙子、棉裤、毛线裤。 “……” 穿得还真多,瞧着脱得只剩粉色中衣中裤的她,连烜的嘴角翘了起来。 刚到行宫,大伙先歇息,熟悉一下,等到午时聚在一起吃午膳。 凝清殿有三个温泉口,正院的最大,偏院还有两个小的温泉,刚好合适分配。 薛小苒和连烜占了最大一个,小磊阿雷占一个,兰花清宁她们用一个,不用跑到别处去泡汤,想泡随时随地都可以泡。 “温泉在哪呢?”褪下厚厚的外衫,薛小苒身上都轻快几分,开始寻找温泉入口。 “现在就泡?”连烜看了她一眼。 薛小苒兴奋地点头,不过瞧见连烜墨黑的眼眸,她突然又回过神,“我自己泡。” 她强调。 连烜就笑,斯条慢理地朝她走去。 薛小苒警惕地后退一步。 一声惊呼声中,她被打横抱起。 连烜抱着她转向西次间。 “我都说自己泡了。”薛小苒面带绯红,伸手拍打着他的胸膛。 “达到目的,就想把我撇下。”连烜垂眸似笑非笑看 着她。 “哪,哪有,温泉场地不应该分男女么,你泡你的,我泡我的,不是刚好。” 薛小苒有些心虚。 “谁告诉你泡温泉分男女?” 推开西次间后的另一扇门,一股氤氲雾气夹杂着冷气袭来。 “我们那里都是这样的。”薛小苒在清冷空气突袭下,打了个哆嗦,“呀,露天的呀,难怪这么冷。” 连烜放她下来,从一旁的矮几上拿起一张大布巾披在她身上,“快下去吧。” 他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褪下鞋袜。 薛小苒裹着布巾,眼珠溜溜转悠,先跑到温泉边上脱下袜子,挽起裤腿,把雪白的脚丫子放进温暖滑润的泉水里。 “好舒服哦。”薛小苒哗啦着水花,眼睛都笑弯了。 温泉面积不小,四处雾茫茫的,有一种迷幻仙境的感觉,很有意境。 “不下去?”连烜深沉暗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待会儿……”薛小苒转头,入眼却是脱光光的男人,她的一张脸猛地涨得通红,“啊,流氓~” 她尖叫一声往后退,一不小心滑落池子里。 “啊~咕噜噜~”惊吓之余,薛小苒被呛了口水。 “哗”的一下,连烜入水把她快速捞起。 “咳咳咳~”薛小苒从头 到尾湿透,呛得脸都红了。 “……” 扶着她的连烜一脸无奈,“你瞧过我多少次了,还被惊到?” 咳得面红耳赤的薛小苒羞恼地拍打着他的胸膛,“咳,大白天的,脱得赤条条的,你耍流氓么?” “嗯,我是你的谁?” 连烜不理会她的拍打,伸手把她滴水的长发捋到脑袋后面,然后手就滑到了她的衣扣上。 “是,是谁也不能这样。”薛小苒止住了咳嗽,发现他的小动作,赶紧红着脸往后躲,“不,我就这样泡。” “谁会穿着衣裳泡温泉,过来。”连烜可不让她跑,一把揪住她。 “不要啦~” 你追我躲间,薛小苒节节溃败,最后缴械投降,任他索取。 到了午时,窝在床上的薛小苒,浑身软绵绵的不想动弹。 “起来吃午膳。”连烜从她背后伏了上来。 “不想起,你陪小磊吃饭吧,我先睡会儿。”薛小苒侧过脑袋不想理他。 讨厌鬼,闹了她一个早上,还不知疲倦,简直太过凶残。 说是泡温泉,在温泉里闹腾了两回,差点晕了过去,臭家伙才把她抱回床上。 “不饿?”他忍不住低头亲亲她粉扑扑的面颊。 “饿,可是我想睡会儿,你别闹我。 ”薛小苒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娇柔柔的轻音。 “饿就先吃饭再睡。”连烜伸手想把她扶起,入手却是滑腻细润的肌肤,大红喜被微微滑落,露出她精致细腻的锁骨,还有上面绽开的片片花瓣。 连烜眼眸一暗,深深吸了口气,硬把视线往上移。 她太娇气了,经不住他一再索求,他得学会忍耐。 “不吃,你不许动我,我睡醒了再吃。”薛小苒警惕地把锦被盖好,气哼哼瞪着他。 连烜只好耐着性子哄她,“吃了午饭再睡,饿着睡胃不舒服。” “不会,一会儿让厨房给我下碗面就好。”薛小苒不想动,干脆闭上眼睛,拒绝交流。 连烜无奈,起身换了衣裳。 离开正屋前,走到床榻旁,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一走,薛小苒骨碌爬了起来,瞧着自己满身的红印,羞红一张脸,赶紧溜到黄花梨木雕花衣柜前翻出了自己的小衣小裤穿上。 大白天的,他在场,她实在不好意思起来找衣裳穿。 把他支使走了再说。 穿好衣服,薛小苒松了口气,慢悠悠爬回床上躺着,想起先前在温泉的情形,犹自面红耳热。 这也算是他们的蜜月旅行了吧。 第六百九十三章 秀恩爱 走进厅堂,薛小磊和阿雷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阿雷身上的毛发还有些湿润,身上裹着一张大布巾,薛小磊正给它擦着毛发。 “姐夫。”瞧见他走进来,薛小磊赶紧站起来喊人。 “嗯,泡温泉有意思么?”连烜坐到他们身旁。 “有意思,很好玩,阿雷特别喜欢,都不愿意从池子里起来。”薛小磊少年老成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吱吱”仿佛像在印证他的话一般,阿雷比手画脚叫了几声。 显然是很喜欢。 “喜欢也不能泡太久。”连烜点了点阿雷的脑袋。 “殿下,皇子妃呢?”乌兰花伸长脖子往门口处看,也没瞧见薛小苒的身影。 “咳,她困了,先睡会儿,等她起来了再吃。”连烜轻咳一声,示意清宁可以上菜了。 薛小苒是被一群嘈杂的人语声惊醒的。 她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好一会才想起身在何处。 外面一片喧杂声,薛小苒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疑惑了一会儿,起身穿上了衣裙,还没来得及梳理发髻,外面响起了呼唤她的声音。 “小苒——我来了——” 董明月来了,薛小苒又惊又喜,她跑去开门,就见董明月和沙慧娘从院门外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你们怎 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跑来泡温泉却没找我们,太不够意思了。”董明月大步跑了过来,一脸埋怨, “要不是九皇子给我们递了消息,我们都被瞒着呢。” 薛小苒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干,她也想过找她们一起,可是,她这不是刚成亲嘛,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明月,薛姐姐和七殿下新婚燕尔,正该是甜蜜的时候,我们就不该跟着九殿下来凑热闹的。” 沙慧娘瞧着薛小苒还没来得及梳理的长发,脸颊就红了起来。 她本来是不欲来的,可被董明月他们硬拉来了。 “又不单是我们,还有永嘉郡主和濮阳神医他们,不一样来了么。”董明月不服气, “而且,郦栖行宫那么大,我们就是来了,难道会吵到他们么?” “表哥表嫂他们也来了?”薛小苒笑了,大伙都凑到一块来了。 “来了,在前面叙话呢,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睡觉?”董明月狐疑地看着她。 薛小苒心虚地脸红起来,“这不是泡了温泉后,身体暖烘烘的,就想睡午觉嘛,你们都进来吧,等我梳好头发。” 引了她们进屋,她自己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梳理长发。 “你这屋好暖和呀。”董明月解开斗篷。 一旁的沙 慧娘也跟着解开。 “你们住哪呢?”薛小苒问起这事。 “我家别庄,就在坡上不远,我和慧娘一起,郡主和九殿下他们住在行宫里。”董明月大咧咧道。 “你娘怎么会让你们一起出来的?” 按理,她和皇甫连辕成亲前,应该避免见面才是。 “这不是还有慧娘和郡主她们么,而且,是住在我家别庄,我娘也没那么迂腐。” 董明月哈哈一笑,还有一整年时间呢,他们真要不见面,她娘又该头疼了。 沙慧娘就是专业打掩护的。 薛小苒失笑,开始给自己挽发髻,她挽发的技巧依旧不怎么样,弄来弄去,不是歪就是散。 沙慧娘瞧不过眼,走过来接过她的檀木梳,三下两下给她挽了个云髻。 “慧娘手可真巧。”薛小苒夸赞。 沙慧娘赧然一笑,她也就这点本事了。 梳好头发,随手挑了套透明晶亮的金刚石首饰戴上。 “这种透明的,也好好看,我也要打一套。”沙慧娘瞧着很是喜爱。 “好啊,来我家找我好了。”她出嫁了,林老工匠也不用赶制首饰了,空闲的时间多了。 “那我也要。”董明月也上来凑趣。 “来吧,来吧,都欢迎。” 成为皇子妃,还没在七皇子府里招待过女 眷呢,她们来,可以热热场子。 三人说说笑笑走到前厅。 “七嫂,你太不够意思了,和七哥来郦栖居然不叫上我们,要不是秦永派了小厮去找我,我都不知道你们来郦栖了。” 一进屋,就迎来了皇甫连辕的碎碎念。 薛小苒哭笑不得,“你七哥大婚就五天假,我们在这里呆不久。” “那也不能撇下我们单独行动呀,太不仗义了。”皇甫连辕继续叨咕。 “啪”的一下,他后脑勺挨了一下。 “……” 众人瞧向他背后,连烜淡定收回偷袭的手。 皇甫连辕就是一懵。 “你们吃不吃饭?” 话题突然一转,众人也懵。 “吃,怎么不吃,午饭都没吃呢。”濮阳轻澜可毫不在乎他们那些小事情,吃饭最大。 正好薛小苒也没吃,连烜吩咐重新摆饭。 都是熟悉的亲眷,也就没分桌。 皇甫连辕最为兴奋,虽然刚才脑后勺挨了一记,依旧没能停住他巴拉巴拉的嘴。 “……姜家二房被外放,一家人狗急跳墙,联合三房一起跑到太师那里闹,姜太师年纪大了,气得晕厥过去,大房那边就发起狠来,把二房三房这些年的做的阴私事情都抖了出来,两边最后撕破脸皮,姜太师醒来后,直接宣布分 家……” 他说着姜家这些日子的八卦,薛小苒听得津津有味。 最近忙着备嫁成亲,很多消息已经滞后了。 “……原本长者在,是不分家的,可这回姜太师气狠了,咬牙要把二房三房分出去,这回二房三房那边开始嚎了,说什么也不分,姜太师可不管,干脆禀了父皇,又向父皇借了魏冥,直接把二房三房分出去了,这回姜家总算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皇甫连辕说得口沫横飞,仿佛他亲眼所见般,大家都听得十分入神。 只有连烜淡定端着茶轻啜。 这事他早知道了。 吃着饭的薛小苒就瞪了他一眼,这么有趣的消息,也不告诉她一声。 连烜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瞪他,他朝她淡淡一笑,不多解释。 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连烜嘴角的笑意更盛。 两人眉来眼去,口沫横飞的皇甫连辕瞧在眼里,酸溜溜说了一句,“七哥七嫂你们秀恩爱也要有度呀。” 他偷偷撇了眼董明月,还有一年时间,他才能像七哥七嫂那般光明正大秀恩爱,好久呀。 赵永嘉把他的小动作瞧在眼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九呀,你明年也要成亲了,别急。” 皇甫连辕脸颊就红了起来,一旁的董明月耳根也忍不住一红。 第六百九十四章 事有凑巧 一群人吃了饭,又喝了茶,董明月就提议去她家别庄看看。 几个女眷当然都同意。 皇甫连辕也想跟着去,可连烜和濮阳轻澜都没动弹。 他只好耷拉着脸不去。 连烜派了阴九送薛小苒她们去董家别庄。 “地址选好了?”连烜淡淡问一句。 “好了,就在城西,现在正照着小苒的主意在修改校舍呢。”濮阳轻澜回了一句。 连烜闻言,瞥了他一眼后,笑了一下,“师兄就这么信任小苒?” 濮阳轻澜轻哼一声,“不相信她,信你呀,要不,你来?” 连烜失笑,他摇摇头,“你觉着好就行。” “好不好也得先弄出来再说,小苒说了,万事开头难,有了开头,后面的事情一样样来吧,我不着急。” 他还年轻着呢,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三年,慢慢来吧。 濮阳轻澜在这些杂事上,也从来不喜欢多加研究,既然薛小苒说这么办,那他就这么办。 “你们在说什么呢?”皇甫连辕一头雾水。 濮阳轻澜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不过,想到小苒说过,有些事情也需要广而告之,才能深入人心的。 他想了想,把准 备开设医学院的事情说了出来。 皇甫连辕对这事还挺感兴趣,“这学生人选怎么挑选呢?” 一次教这么多学生,等他们学有所成,万一被人撬走了,岂不气愤? “挑一些聪慧品性好,家境比较清贫的小孩教学。” “品姓啊,从小可看不出什么具体的。” “话虽如此,可总得一试。” 三人说着话,外面来人回禀。 六皇子来了。 “六哥也来了?”皇甫连辕惊住。 连烜眉头紧蹙。 他不就是带着媳妇来泡温泉么,这一个个硬凑上来干嘛? “六皇子自己来的?” “回殿下,带着一名嫔妾来的。” 一名嫔妾?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苏灵吧。 连烜嘴角冷笑一声。 等他们去到凝华殿时,果然,六皇子身后站着的可不就是一脸娇怯的苏灵么。 “六哥,你怎么也跑来了?”皇甫连辕率先开口。 “我怎么就来不得了?”六皇子瞧着他们三人,心头也是惊疑不定。 没想到,会在郦栖行宫见到他们。 他来郦栖行宫也是临时想起来的。 “六哥不用上朝么?”皇甫连辕问。 七哥是有婚假,他六哥可 没有。 “明天休沐日,可以不用去。”六皇子扫了他们一眼,“老七,你们怎么想到要过来?” 他不是刚成亲么,不在家里待着,到处溜达什么? “天寒地冻,自然都想到了泡汤。”连烜淡淡应了一句。 “妾身见过七殿下、九殿下、大公子。”苏灵柔柔弱弱往前走了一步行礼。 濮阳轻澜脸色却不怎么好。 他瞪着惺惺作态,眼雾蒙蒙的苏灵,眼眸有刀的话,都能把苏灵给剐成一片片的。 苏灵咬着下唇,一副快要哭出来模样。 六皇子立即把她拉回了身旁。 濮阳轻澜暗哼一声,为了攀上高枝儿,还真是煞费精力呀。 “咳,弟妹呢?还有永嘉呢?怎么没来么?” 单说辈分,他们也是要来问好的。 “她们去了董家别庄。”皇甫连辕压着唇角说。 董家别庄?董明月也来了呀。 六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皇甫连辕,敢情也是来幽会的呀。 难怪小九能拿下董明月,原来也是个中高手呀。 六皇子的目光满是不善。 连烜一双冷眸扫了对面一眼,借口离开,懒得应对他们。 看着他离去高大挺拔的背影, 苏灵一直咬着下唇。 “怎么?舍不得?”六皇子转头瞧她这副样子,一张脸就黑了下来,想起她当初追着老七倾慕的模样。 苏灵忙换了副委屈的面孔,轻轻依了过去,“殿下,妾身如今心里可只有您呢,您就是灵儿的天。” 大冬天里,她只穿着单层的淡红色竹叶缎面镶边对襟襦裙,胸口开得低,露出一片雪白丰隆。 “知道就好。”六皇子得意地笑。 “可是,为何这么巧,他们也在此?”苏灵有些疑惑。 七皇子不是刚刚大婚几日么?就带着新娘子泡汤来了? “事有凑巧吧,我们来泡汤也是临时起意的。”六皇子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下了朝后,刚换下朝服,苏灵就来寻他了,撒着娇说是想到京郊别庄泡汤。 苏灵是最近最得他欢心的女人,她的一点小心愿,他当然愿意陪同。 明日又是休沐日,正好可以歇一晚再回去。 谁曾想,老七老九他们也在,呸,真是晦气。 “妾身是听冬梅说,咱们皇家在京郊有一座很大的温泉行宫,冬日里泡汤最是适合不过,所以,就想让殿下带妾身来见识一下。” 苏 灵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七皇子他们。 她早上听冬梅与院里的婆子说话,就起了小心思。 古沐瑶的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坏,动不动就喊她们一群嫔妾去罚站,她也不做什么,就是那么懒洋洋躺在躺椅上,她不开口,旁人也不敢开口,天天这么罚站,苏灵都觉着自己的小腿都粗壮一圈。 苏灵是被针对最多的一个。 可暂时又不能动她,苏灵被针对得咬牙切齿的。 所以,她听到皇家有温泉行宫后,就撺掇着六皇子一道过来。 一能气气古沐瑶,二也能来泡一泡温泉。 六皇子果然就被她说动了,苏灵得意,你古沐瑶再厉害,男人还不是被我百依百顺的。 “他们怎么来了?”连烜招来了冷三。 冷三摇头,“早上没接到消息。” 那就是临时起意了。 真是巧合么?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偏就凑在一起了? 连烜抬眸看天,远处的山头有乌云翻滚,渐渐朝他们这边涌来。 看来是要下雪了。 这天变化得可真快,早上还没有积云,下午就出现了。 连烜瞧着那厚厚的云层蹙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祥的预感。 第六百九十五章 好也不好 风越来越大,墨云翻卷而来。 殿旁的两棵大树上,残雪被吹得四下纷飞。 “去把皇子妃接回来,让董家的护卫晚上注意些安全。” 连烜冷着一张脸立在石阶前,呼啸的北方把他的大氅吹得猎猎生风。 冷三寡着一张脸应下,转身离去。 “七哥,我帮你去接七嫂。” 一旁的皇甫连辕跳了出来,像只猴一样快速蹿出了出去。 “……” 连烜眉目一沉,他本想亲自去接人,可想着身后还杵着两个大男人,便忍了下来。 小九这家伙,脸皮够厚,借口去接人,实际目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从前的小豆丁也到了想媳妇的年纪了。” 濮阳轻澜负手感叹,上一次离开京城前,见到的皇甫连辕还是个半大的小子。 连烜斜斜睨了他一眼,“你要是再晚两年回京,指不定他儿子都有了。” 濮阳轻澜一噎,回瞪他一眼,“你也别说我,咱们半斤八两。” 师兄弟年纪相近,都属于晚婚的年纪,那些十七八成亲的少年,到了他们这样的年纪,孩子都可以满地跑了。 连烜别开眼,视线看像山腰处,董家的别庄位置高一些。 “嘿嘿,成亲好么?”濮阳轻澜一只手搭上了他 肩头,朝他挤眉弄眼。 “……” 连烜横睨了他一眼,把他搭肩头的手拍开,“师兄觉着成亲好么?” 反问他。 濮阳轻澜龇牙咧嘴地收回被拍红的手,“好也不好。” “哦,怎么说?”他的声音淡淡的。 “有个人天天在家等你,家里的事情样样都不用操心是挺不错的,不过呢,同样的她也会天天念叨着你,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穿多一些吃多一些,我从前都不知道,她居然也是个爱唠叨的。” 濮阳轻澜扁着嘴吐槽,眼里却带着笑。 连烜看得真切,嘴角挂起一抹谑笑。 说到唠叨,谁能唠叨过他媳妇儿,想到这,他的眼眸温柔似水。 “哎呦呦,真是活久见呀,你小子也会有这种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表情,太他娘瘆人了。” 濮阳轻澜打了个哆嗦,直搓胳膊。 连烜嘴角一抽,好想一脚把他踹回京城去。 “哎,下雪了。” 两人说着话,北风夹杂着雪花开始漫天飞舞。 瞧着涌到头顶的黑云,还有渐渐变得黑沉的天空,连烜眉头紧蹙。 雪来得又快又急,似乎几息之间,小雪变成了大雪。 原本整洁的庭院,没一会儿,就铺满了一层雪白。 “这鬼天气,就这么 一小会工夫,天就黑了。”濮阳轻澜的视线也不禁往山腰上看去。 两人互看一眼,默契地向殿外走去。 郦栖山以温泉闻名,各家各户的别庄内或多或少都有温泉口。 董家别庄有三个温泉口,一个露天,两个室内。 皇甫连辕和冷三到达的时候,一群女人正在室内温泉嬉笑打闹。 听闻侍女回禀后,董明月笑着往坐在边上泡脚的薛小苒泼了泼水。 “七殿下也太粘人了吧,这才离开多久时间呀。” 薛小苒尖叫一声躲开。 众女笑作一团。 薛小苒没下水,她身上都是连烜弄出来的星星点点,她哪里敢下水。 于是借口早上泡了太久,不适宜再泡,躲开了她们的拉扯。 “真没想到,冷冰冰的七殿下,成亲后,与媳妇分开大半个时辰,就派人来找了,薛姐姐,七殿下可真心疼你。” 泡得小脸红扑扑的沙慧娘,一脸艳羡地看着怕打水印的薛小苒。 薛小苒忍着上涌的热气,“咳,又不光是喊我,就不兴表哥派人来唤表嫂呀。” 从池子里爬起的赵永嘉扯过擦身的布巾把自己裹住后,嗔了她一眼,“明明是七哥叫人来接你,非要扯到我身上。” “哼哼,那可不一定,等 会儿问问表哥就知道了。” 瞥见董明月又凑近池边,薛小苒怕她偷袭泼水,忙后退几步,她可没带换洗衣裳上来。 里面笑闹着,宝珠又来回禀。 说是七殿下和濮阳神医亲自来接人了。 薛小苒和赵永嘉面面相觑。 派了人来还不够,他们还亲自来了,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你们快起来,我先出去看看。” 薛小苒走出去才发现,屋外一片漆黑不说,还下起了大雪。 瞧着满天的飞雪和呼啸的北风,没披斗篷的薛小苒狠狠打了个哆嗦,难怪他们要来接人了。 跟着侍女一路往前院,转了个弯后,就发现负手站在廊檐下的连烜,大风把他玄色大氅刮得上下翻飞。 “连烜。”她轻喊一声,提裙朝他快步跑去。 他回眸,瞧见没披斗篷的她,眉头就皱了起来,一扯系绳,宽大的大氅落在了跑到身旁的她身上。 “斗篷呢?” “应该在客厅里。”薛小苒吐吐舌头。 “小苒,她们呢?”皇甫连辕从暖阁里蹿了出来,他都等了好一会儿了,也没等到她们过来。 濮阳轻澜也跟着走了出来。 “她们刚才泡温泉呢,一会儿才能过来。” 瞧着左顾右盼的皇甫连辕,薛小苒轻笑 。 皇甫连辕闻言,耳根一红。 侍女把她的斗篷拿过来,薛小苒就把连烜的大氅还给他,披上了自己的斗篷。 “这天怎么变得这么快?现在还不到申时吧,居然都黑了。”薛小苒凑到连烜身旁,瞧着满天飞舞的白雪一阵感叹。 “暴雪来的时候是这样的。”连烜瞧她发髻湿了几处,眼眸微沉,牵着她进了暖阁,“进屋里等她们。” 身后皇甫连辕瞧着他们牵着的手,讶异的同时又添几分羡慕。 “还说我胆大妄为,啧啧。”濮阳轻澜啧舌,大庭广众之下牵手,就算是夫妻也是少有的。 他声音不小,薛小苒也听到了,耳根一红,想扯出手,连烜却抓得更紧。 牵她坐下,才松开她的手。 “暴风雪很大,一会儿路就不好走了,所以来接你们。” 薛小苒小鸡啄米般点头,雪确实很大,夹在北风中,迷迷蒙蒙的,远处的山头都看不清了。 要是这么大的雪,下个一天一夜,别说山道,就连官道可能都走不动了。 “这雪来得也太突然了。” “是啊,好大的雪呀。” “要是下上一天一夜,我们明天也回不去了。” 董明月三人哗啦啦跑了进来后,七嘴八舌开始说起大雪的事情。 第六百九十六章 太小瞧你相公了 “你们要不还是去行宫休息一晚吧?” 皇甫连辕瞧着送客的董明月和沙慧娘,很是不放心。 “没事,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而且,我和慧娘带的护卫不少。”董明月挥挥手不以为意。 郦栖山虽然远离人烟,实际上离京城并不算太远,治安也不差,都知道是皇家行宫所在,还有王孙贵胄的别庄,一般人是不敢对贵族打什么歪主意的。 董明月和沙慧娘都带了护卫,谁会不长眼跑来送死。 皇甫连辕知道她们要顾忌着名声,扁扁嘴,也不好再多劝,“那你们晚上可别乱跑,山里精怪多,小心把你抓走了。” “……” 众人哑然,这种骗孩子的话,亏他说得出口。 “风大雪大,晚上注意些。”连烜交代一声,把薛小苒斗篷上的后帽戴上,牵着她往外走。 “有事别乱跑,派人去下边喊人就成。”赵永嘉也叮嘱一句,这才与濮阳轻澜一道离开。 “要不,我留在前院给你们壮胆?”皇甫连辕犹豫着悄悄问了一句。 董明月脸上涌现几分羞恼,举了举拳头哼哼道:“你连我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说什么壮胆。” 皇甫连辕耳根一红,忿忿瞪了她一眼,“上次是我让着你 的。” “哦,那下次我们再约一场。”董明月咧嘴一笑。 皇甫连辕嘴角一抽,人家未婚夫妇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他和董明月只能在拳头里约架么? 带着懊恼,一步一回头离开了董家别庄。 踩着一地软绵的白雪跟上前面的人群,皇甫连辕发现,七哥和他师兄都把媳妇背到了背后。 “……” 猝不及防看着他们秀了把恩爱,皇甫连辕有些哀怨。 他默默回眸,看向风雪中的董家别庄,想到那矫健高挑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辈子,他有没有机会能背一背媳妇儿。 媳妇太彪悍了,也不是件好事呀。 虽然风大雪大,可伏在濮阳轻澜背后的赵永嘉,心里甜滋滋的。 七哥瞧着雪厚路难行,就把小苒背下山。 相公犹豫了一下,也照着做了,赵永嘉虽然害羞,可瞧见小苒毫不犹豫伏上七哥背后,她也红着脸伏了上去。 虽然夫妻两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可白日里,有外人的情况下,都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哪曾这般亲密过。 她偷偷瞧着左前方,被七哥背着的薛小苒。 只见她双手环住他的肩头,脑袋贴着他的脖颈,嘴里和他嘀咕着说话,说着说 着两人还笑了起来,关系甭提有多亲密了。 小苒还不时给七哥拂去飘洒在他发髻上的雪。 赵永嘉心里羡慕,忍不住学着小苒的样子,把原本抵在他背上的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身下的他身体顿了顿,但是没有出声。 赵永嘉眼眸柔柔,伸手轻拂他头顶的碎雪,悄声说了句,“辛苦了。” 濮阳轻澜转头看了她一眼,把她往上托了托,“这有什么好辛苦的。” 赵永嘉脸颊红了起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皇甫连辕,只觉得牙酸了一路。 回到行宫,众人自个回了所在大殿。 薛小磊和乌兰花他们在厅堂内等着,屋内有地龙,阿雷在屋里四处溜达。 “姐,雪下得好大呀,咱们明天能赶回去么?”薛小磊表示担忧。 “是啊,好大的雪呀,哗哗哗的,地上就铺满了厚厚一层。”乌兰花夸张地比划。 从连烜背上下来,薛小苒解开斗篷,清宁接过去,抖了抖上面的雪。 “还得看这雪下多久。”听着窗棂被吹得呜呜响,连烜一张脸微沉。 雪下得又大又急,山里的温度也越来越冷。 呼啸的寒风把树枝刮得东倒西歪,不时发出凄厉的呼啸声。 薛小苒盘腿坐在暖榻上,听 着外面的狂风大作缩了缩脖子。 “早上出来的时候,天气还挺好的,谁想到下午就变天了。”薛小苒叹了叹气,害她连温泉都不能去泡了。 懒洋洋靠在大迎枕上的连烜,伸手把她拉倒入怀。 “没事,应该不会下过夜的。” 薛小苒被他拉倒在怀,瞧着近在眼前的脸,她羞恼地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却被他有些扎嘴的胡茬扎到。 “啐,你胡茬怎么长得那么快,真扎嘴。” 连烜幽深如墨的眼眸更暗了,伸出手指在她嫣红的唇上轻轻压过,“谁让你像小狗般,逮哪啃哪。” 暗哑深沉的声音像带了迷幻音符。 薛小苒脸颊绯红的同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哼,不知道谁才是小狗,啃得人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害得我都不好意思,跟她们下水泡汤。” 他的大手就顺势而下,轻轻拉开了她的衣襟,雪白的肌肤上,深深浅浅的花瓣儿印了一片。 指腹在花瓣上轻轻划过,薛小苒不自觉颤了一下。 忙伸手揪住他作怪的手,脸红得能滴出水,“不行,你不能闹我了,白天已经用完份额了。” “……还有份额?”连烜轻笑。 “就有,万一你学那什么,一夜七次 郎,岂不是,额,要人小命么?”薛小苒恨恨掐着他的下巴。 “一夜七次郎?”连烜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你一个姑娘家,上哪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薛小苒哼哼两声,“我们那里资讯发达,什么没瞧过。” 连烜挑眉,眼眸沉沉,“如何瞧?” “额,就是有电视,报纸,小说,手机啥的,上面都有。”薛小苒这才回过神,她似乎提了个比较危险的话题。 “报刊小说能理解,电视手机是什么?” “额,这个,不好解释呀。”薛小苒挠挠头。 “哦,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要是不想解释,我们也可以试试你说的一夜七次郎。”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指腹慢慢从她脖颈间滑落。 薛小苒羞红脸,“呸,我是说,不可以超过,嗯,这个份额。” 她犹豫着伸出两个指头。 “……” 连烜幽黑的眼眸下暗涌翻滚,他嘴角一侧勾起一抹笑,显得邪魅俊美。 轻轻俯下身,薄唇抵在她粉唇上,低低说了句,“你,是不是太小瞧你相公了?” 说完,化身大灰狼欺压而上。 天空黑沉沉,雪花漫天飞舞,呼啸的寒风肆虐着大地,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大自然的洗礼。 第六百九十七章 遵命 寂冷冬夜,时长慢慢。 暖融融的屋子里,薛小苒缩在大红色鸳鸯锦被下,脸颊潮红,碎发湿润,紊乱的气息渐渐平缓。 连烜躺在她身后,长臂揽着她,半阖的眼眸里满是餍足后的柔情。 他伸手,拨开她的脸上的碎发,露出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她闭着眼睛,嘴唇微噘起,惯是她生气时的模样。 长发垂散在一旁,不时触碰他的脸颊,她熟悉的体香幽幽在空气中拂动。 薄唇轻轻在她耳后印下一吻,然后,用脸颊满足地摩挲着她细柔的长发。 “唔,不许再闹了,再闹我咬你了。”薛小苒困乏地微微睁眼,说了句一点没有威慑力的话。 “嗯,不闹你,我带你泡汤去。”他支持起半身。 泡汤?薛小苒清醒了一点,“可是,不是露天的么?” “一半是露天,一半是在屋檐下的,你中午没注意看。”连烜笑着亲亲她的脸。 薛小苒顿时气恼,“这都怪谁?” 她刚进池子,他就化身大野狼了,她都没来得及仔细瞧一瞧温泉附近。 薛小苒伸手就想捶他,却发现身上没有穿衣裳,赶紧又收回了 手臂。 “怪我。”连烜很自觉认错,起身穿上外袍后,用大氅把她包裹起来,打横抱到了温泉旁。 果然有一半池子在屋檐下,没有被雪花洒落。 薛小苒一进入温泉里,就舒服地吁了口气。 她坐在池子里,水的高度没过她的脖子,薛小苒感觉有点深了。 等连烜坐到她身旁时,水才到他肩头。 “……” 真是池子也欺负矮子,薛小苒气哼哼往上挺了挺。 “这池子有些深。” 连烜瞧着好笑,伸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放在了他大腿上。 薛小苒身体一僵,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要是再闹,我,我就把你咬出血去。” 瞧着她气急败坏羞红的脸,连烜忍不住闷笑起来,“好,我不闹你。” “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薛小苒恶狠狠地威胁。 连烜胸膛一阵起伏,笑着把她拥入怀里,“嗯,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 今日他是闹得有些过分了,连烜摩挲着她的额头,心里轻叹一口气,他的定力似乎每况愈下。 薛小苒见他应了,才算松了口气,也就不再纠结,软绵绵地依着他,好好泡着温 泉。 “雪好像开始变小了。”她指着另半边温泉,天空飘洒的雪花少了很多。 “嗯,是小了,风也小了。”连烜回答得漫不经心,他泼了点水在她肩头上,“肩膀该冷了,你坐这边吧,这边高一些。” 没等她回话,已经把她挪到另一边,天知道,他刚才应了她以后,就有点后悔了,两人未着寸缕粘在一起,实在太考验他的意志力了,还是稍微隔开点距离才行。 “这边果然高一点。” 水直到她锁骨处,刚刚合适,薛小苒就笑了,粉润的脸颊上像开出了三月的桃花,侧眸笑着时,眼帘的睫毛像把小扇子般忽闪忽闪的。 连烜瞧着就有些移不开眼。 “咳,君子要言而有信。”薛小苒瞧他盯着她,慎重告诫她。 连烜轻笑,伸手在她鼻尖上轻点一下,“放心。” 水滴从她鼻尖滑落,薛小苒伸手抹了把脸,脸上湿乎乎一片,连发梢都被浸湿不少。 “别弄湿头发了,晚上不容易干。”他忍不住帮她抹了把碎发,结果,越抹越湿。 薛小苒赏了他一个白眼,“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得离你远 一些。” 她往右的方向移了移,移动了一会儿后发现,越往右池子越浅。 “原来是刚才坐错地方了呀,哈哈。” 薛小苒回过神,她缩着脖子往水里沉了沉,眼珠滴溜溜地看着他,瞧他一张脸沉得像包公似的,薛小苒偷笑。 她身体悄悄往前倾,径直在温泉里游了起来。 温泉不小,游个来回还挺费力,加上池子里雾蒙蒙的,颇有一种仙境畅游的感觉。 薛小苒狗爬式的泳姿当然谈不上优美,干脆就慢悠悠游起了仰泳。 连烜远远瞧着,没敢和她一起游玩。 毕竟,他今天的份额用完了,他怕自己抑制不住。 连烜苦笑。 薛小苒游了几圈,身心愉悦。 连烜起身,擦干水渍,穿上外袍,“该起来了,不能在温泉里泡太久了。” “哦,你帮我去柜子里拿那套鹅黄色中衣中裤。”薛小苒远远喊了一声。 她可不想又被他光溜溜抱回去,多危险呀。 连烜不仅给她拿了中衣中裤,还拿了红色鸳鸯抹胸和同色改良四角短裤。 “你转过身去。”薛小苒游到池边,指挥他避开。 “遵命。”连烜笑 笑,老实转过身。 薛小苒爬上池边,快速用布巾把自己擦干净,然后穿上衣裳。 就这点时间,薛小苒已经快冻得半死了。 “喔喔喔,这鬼天气也太冷了。”薛小苒哆嗦着扣上扣子。 玄色大氅瞬间披在了她肩头之上。 然后,她整个人又被抱了起来。 回到温暖的屋子里,那种森冷的寒气才算远离。 “还是屋里暖和。”光着脚丫的薛小苒趿上鞋子自己翻出了袜子穿上,还不忘给连烜也翻出了一双。 “给,这是新钩的,用小的毛线勾的,比粗毛线好穿一些。” 连烜接过,看着一道青一道黄一道红一道蓝的彩色袜子,有点哭笑不得。 “你让我穿这么花里胡哨的袜子?” “怎么不行么?袜子穿在脚下面,又没人会去瞧,不会影响你威武不屈的形象的。” 薛小苒把自己袜子穿上,伸出脚丫子给他看,“你瞧,同色系列的袜子。” 她的也是一道一个颜色的彩袜子。 连烜失笑,坐到她身旁,把袜子穿到脚丫上。 四只穿着花袜子的脚丫凑到了一起,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瓜子就笑声四溢。 第六百九十八章 入室逞凶 暴风雪没有肆虐太久,不到午时,风雪缓和了下来,风小了,雪还剩零零碎碎的小雪花。 冬夜漫漫,天空黑暗无边,漫山遍野都是一片白茫茫。 此时的郦栖山上闪动着隐隐绰绰的灯火。 下午的暴风雪,让停留在郦栖山的人们都早早泡了温泉后,进入了梦乡。 “啊——” 山脚下,永乾侯府的别庄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声。 声音不大,很快淹没在飘雪之中。 稍微粗心大意点的人,根本不会留意这声惨叫,当然,守夜的冷五不在其间。 惨叫声一响起,他就警惕地看向东面。 “冷七,你守着,我去查看一下。” 他交代一句,闪身朝东北飞跃而起。 积着厚厚雪层的墙头,同时惊起的,还有另外的暗卫。 冷五眼眸一扫,瞧清是六皇子身旁的人,对方也瞧见了他。 两人互看一眼后,一言不发,各自往东面查探。 连烜睡眠浅,扣门声一响他就醒来了。 瞧了瞧怀中睡得香甜的媳妇儿,他悄然起身,披了件外袍开了房门。 “殿下,永乾侯府别庄里进了强盗,借住在别庄里的是户部侍郎一家女眷。”冷五快速回禀。 户部侍郎一 家女眷,不就是秦永带着那群娇弱女眷,连烜神情一凝,郦栖山离京城不过一个半时辰路程,居然会有强盗入室。 “多少人数?” “大约二三十人。” “抽调一半护卫,过去支援。” “是。” 连烜利索地把外袍穿上,动作轻盈却快速地穿戴整齐,拿下悬挂在墙上的佩剑出了房门。 “冷七,守着院子。” “是,殿下。” 同一时间,凝华殿里,一直与苏灵玩乐未睡的六皇子也收到了消息。 “殿下,有强盗。”苏灵惊呼一声,吓得花容失色。 六皇子惊楞之余,“老七也知道了?” “是,七殿下的手下与属下一道去探查。” 六皇子脑筋转得飞快,“把护卫都叫上,赶紧剿匪去,速度要快,别让功劳都给老七他们抢了。” 这段时间,风头都让老大老七他们抢完了,他这边被压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强盗入室杀人,谋害官员家眷,罪名可不小,要是他能抢占头功,岂不能挽回些声势。 这个功劳可不能让老七抢了。 他抬脚就想跟着出去。 “殿下,危险,您还是在行宫里等着吧。”苏灵怯生生地拉住了他。 “灵儿,没事, 有护卫在,不会有问题的,你乖乖在屋里等着。”六皇子拍拍她的手。 他得亲自前去,就算装装样子也好,不能让老七小九他们抢了功劳。 不就是强盗么,他可带了近百护卫。 行宫内调兵遣将,濮阳轻澜和皇甫连辕也听到了动静,但是,等他们出来房门,两边的人马已经飞速往东面奔去。 连烜领着冷三冷五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永乾侯府别庄。 一落到墙头,院内横七竖八倒着不少人,雪地上鲜血四溅,女眷压抑的哭喊声从厅堂处传出。 院门敞开,纷乱的脚印一路延伸至黑暗的远处。 跑了!定然是发现冷五他们了。 “冷五,救人,冷三,跟我追。” 一句话毕,他跃下墙头,顺着脚印一路追去。 他身后,大批的亲卫紧随而来,一旁还有另一队人马。 “踏踏踏”静寂深夜,马蹄声如斯响亮。 连烜余光一扫,老六手里提着剑驾马而来。 连烜眉头轻蹙,懒得理会他,运力向前追去。 刚下了雪,雪厚路滑,贼人跑不远。 果然,转过入山小道,就瞧见一群散乱的人马,正拍马想往西行。 “全部拿下!” 连烜身形加速, 凌空跃起,长剑一挥,“锵”的一声,一个提着大刀的虬须男,回身想用刀格挡他凌厉的一击,却被巨大的道力劈得虎口一麻,大刀径直落地。 随即,又被凌空一脚,踢落马背,重重摔到了一边,当即喷了一口血。 一边的冷三同样一个跃起,带起一片血花。 “啊——” 惨叫声在黑夜中格外凄厉。 紧随而来的亲卫转眼即至,六皇子骑着马提着剑也装模作样万千冲。 他身旁的护卫多,随便给贼人砍上一二刀,功劳就能抢到一半了。 “哪来的贼子,敢入室逞凶,官府缉凶,尔等还不快束手就擒。” 六皇子大吼一声,赚足注意力。 一个穿灰袍的男子闻言,阴戾的眸子朝他剐了一眼,但瞧见他华丽的衣着,还有他身旁的护卫和他的身手后,眼睛闪了闪。 “都住手,不然老子宰了他。” 原本一边倒的厮杀停了下来。 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六皇子脖子上,他那张脸已经吓得惨白一片,“快停下来,停下。” 瞧着眼前锋利的刀刃,六皇子差点吓尿。 他不过往前多冲了点,就被贼人钻了空子。 灰袍男子脸上带着狠厉的笑容,“停下 ,放我们走,要不然,他小命就玩完。” “放肆,你知道你威胁的谁么?”六皇子咬牙怒斥。 “老子管你是谁,我们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干的就是刀尖舔血的勾当,能逍遥一日算一日,兄弟们,上马。” 灰袍男瞧见就这么一小会工夫,他那些弟兄们就少了一半,心痛的同时又愤恨。 原以为风雪夜,郦栖山不会有什么大人物在,他们可以乘机把几个别庄扫荡一遍,干上一笔大买卖。 谁知,刚进入第一家,就被发现了,瞧着点子硬,他们就赶紧撤了,可还是晚了一步,被他们追上了,娘的,阴沟里翻船了。 这样想着,他手大刀忍不住动了动,一丝血迹从刀口处留了下来。 “啊~杀入了,老七,救救哥哥~”六皇子开始鬼哭狼嚎。 连烜瞧着,眼眸一冷。 自己作死想抢功,还想让他变得投鼠忌器,做梦。 余光瞥见冷三不知何时潜到了对面,连烜嘴角微翘,“一群贼子,入室杀人抢夺,罪不可赦,还敢挟持人质,企图逃脱,真是白日做梦,快快放开人质,束手就擒才是正道。” “呸,老子傻了才会放人,儿郎们,上马,快走。” 第六百九十九章 何止不太平 灰袍男子瞧着对方后援的人数越来越多,也开始心慌,一把抓住人质的后领,“小白脸,你送我们一程,不许追来,追来就把他杀了。” “啊,老七,救命呀——”六皇子被他用力一扯,差点掉下马去。 “殿下——”六皇子府护卫惊呼一声。 殿下?灰袍男大惊,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 就是现在,连烜朝冷三比了个手势。 冷三身形如闪电般从灰袍男背后跃起,寒芒一闪,灰袍男的脑袋从他脖子上掉落,喷涌的血液四下溅开,冒着白气的热血大半喷洒在六皇子倾斜着的身躯上。 “啊——” 眼瞧着活生生的脑袋断掉,温热的血液还喷在了他脸上,六皇子惊声尖叫的同时晕厥过去。 他的属下连忙上前接住。 斩落了头子,后面的人马就好对付了。 半刻钟后,护卫们捆着一串的贼人,赶回了行宫。 整个郦栖山的人们都惊醒了。 永乾侯府的别庄里外都围满了人,不少人进去之后,又被里面横七竖八的尸体给吓得跑了出来。 户部侍郎一家女眷,死了三个,伤了四个,剩下两个也快吓傻了,陪着女眷来的秦永,被砍了好几刀,伤势严重,还有府宅里的下人和护卫也死伤了好些个。 好在, 濮阳轻澜也在行宫里。 有他在,重伤的几个,都被抢救了回来。 作为秦永的好友,皇甫连辕简直要气疯了,要不是救治人要紧,他非得亲自跑去宰了那群强盗不可。 董明月和沙慧娘在护卫的陪同下赶了过来。 瞧见满地的血迹和尸体,沙慧娘差点没晕过去,董明月赶紧让小元把她扶到外面去。 她自己跑去安抚秦永的几个姐妹们。 连烜把贼人抓住后,围观的人群都气愤填膺,抓起雪球就砸向他们,有人开头,就有人附和。 没一会儿雪球、石头、树枝乱七八糟的东西,把那群人砸得头破血流。 户部侍郎一家女眷好好的来泡个温泉,结果变成了人间惨剧。 连烜也不管他们,只要不弄死就成。 混乱不堪的一夜过去。 薛小苒是在董明月的大嗓门中被唤醒的,她正和清宁乌兰花她们说着话。 她揉着眼睛爬起,外面亮堂堂一片。 咦,难道她起晚了?薛小苒四下看了看,没瞧见连烜的身影。 起身穿好了衣裳,头发没梳去开了门。 “明月,你咋这么早?” “早个屁,我一夜没睡。”董明月迈着大步过来。 “啊,为什么呀?”薛小苒昨天累得慌,夜里就睡得沉,而且行宫离永乾侯府别 院有一段距离,她根本没听到动静。 “出大事了。”董明月拉着她进屋里,乌兰花也跟着进来。 “皇子妃,昨晚郦栖山进强盗了,杀了好多人。”乌兰花昨夜也去永乾侯府了。 啊?薛小苒大惊,这不是皇室行宫么?居然有强盗敢来? 董明月和乌兰花七嘴八舌地把事情告诉了她。 “……秦永家的女眷死了一半?” 我的天呀,昨天她们还打过招呼呢,薛小苒不敢相信。 “秦永被砍了好几刀,人都成血人了,要不是濮阳神医在,人肯定没了。”乌兰花想起床榻上躺着的那个血人,饶是她胆大,也吓得脸色发白。 “好在强盗捉住了。”薛小苒有些懊恼,她是睡得有多沉呀,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是啊,多亏了七殿下。”董明月只恨不得自己动手把那些贼子捉住,可是她听到风声的时候,已经去晚了。 薛小苒赶紧洗漱干净,打算跟着她们去凶案现场看看。 连烜却回来了。 一夜没睡的他,脸色没有不好,但眼眸沉沉,很明显心绪不佳。 “你们别去了,秦家的家眷喝了安神药,好不容易睡着了,到了巳时就返京了,回去收拾东西去吧。” 连烜沉声说道。 “巳时就回去 ?”董明月抬头看看天色,那可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慧娘昨晚吐了一夜,我去看看她,小苒,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她挥挥手,赶紧跑了。 “怎么会有强盗呢?”薛小苒给连烜倒了杯茶水。 连烜一口喝下,“是晋西那边流窜过来的悍匪,晋西向来匪患多,没想到会流窜到京城这边。” 他脸上很是阴沉。 晋西是顺王领地,可他从未认真管辖过他所在的领地,只会偷偷在那边豢养私兵。 这批山匪的来历还很有问题,据被抓捕的贼人交代,他们刚从京城过来。 他们头领带着几个亲信进了京城,其余的人马偷偷躲在了野外。 头领回来后,脸色很是不好,骂爹骂娘的咒骂一通,就领着他们往回赶了。 下晌时,那场暴风雪把他们困在了前面一处山坳,等雪停后,那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只能往前赶。 经过郦栖山时,瞧见有灯火闪烁,头领想起他在京城偶尔听到的消息,说是能在郦栖山修建宅邸的,都是大富豪。 他们一群人就开始羡慕了,到了后来,渐渐变成了贪婪。 最后,他们一合计,就想趁着来京城的时候,干一票大的买卖,头领还文绉绉说了句,不能入宝山而空手归 。 别庄的护院一般都不算多,这些悍匪也不惧,就有了昨夜的夜袭。 “顺王的领地呀。”薛小苒下意识跟了一句,“果真也不太平。” “何止不太平。”连烜眼眸幽深如潭。 这群匪患的头领去京城见谁?又因何闹得不愉快?这些都待查明。 土匪头领和他的三个亲信,昨天都被打死了,抓住的居然都是小喽啰,问出的问题就有限了。 “唉,秦永一家实在太倒霉了,永乾侯府别庄最靠近东面,所以被当成了目标。” 秦家在郦栖山没有别庄,是借住在永乾侯府别庄的,两边有亲戚关系,往年也一直是这般借用,谁知道,这次居然遇到了入室逞凶的强盗。 “这也是意外,要不是下午的暴风雪把他们困住,也许,就不会有这等意外了。” 连烜的眼眸深沉如海。 薛小苒凑过去摸摸他的脸,“你一夜没睡,现在离巳时还有点时间,先睡会儿吧,一会儿你还得骑马赶路,回去可能还得进宫面圣,需要有个好的精神。” 连烜把她揽入怀,轻轻抵着她,“没事,我不困。” “那先吃点东西吧。”他不听劝,薛小苒噘了噘嘴,换了个方向。 “好。”拥着她纤柔温暖的身躯,连烜烦躁的心慢慢平和起来。 第七百章 故意 郦栖山出了大案子,来山上泡温泉的人家都被惊吓住,眼见着行宫的人马撤离,也纷纷跟着离开。 捉住的强盗一早押送去了京城,户部侍郎接到消息带着人马赶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顺天府尹。 作为捉拿贼人的重要人证,连烜一直忙个不停。 直到马车快要启动,他才得以抽身。 昨夜下了大雪,官道并不好走,赶路的速度也是慢悠悠的。 他昨夜一夜没睡,薛小苒招呼他上车休息。 看着她殷切的脸,连烜想了想上了马车。 “你躺着睡会儿吧,速度这般慢,回到京城怕是要到未时了。”薛小苒拍拍她的腿,示意他躺下。 连烜失笑,却瞧她一脸认真,也就顺势躺下,把头枕在了她腿上。 薛小苒帮他把大氅盖在身上,摸摸他新长出来的胡茬,“秦永那身伤,至少得躺半个月才能动身回京,郦栖山安全么?” “嗯,户部侍郎这次带足了护卫,行宫那边也会多调一队护卫巡逻。”连烜握住她的手,眉眼微沉, “本来是带你们来玩的,却遇到这等事情。” “这种意外谁能料得到。”薛小苒用另一只手把他额前的碎发拂开,“你先睡会儿,回了京城,你还得 入宫。” 秦家死了秦老夫人和秦大夫人,还有一个三房女眷,秦永和几个姐妹也都被重伤,官员家眷在离京不远的郦栖山被杀害,案情重大,连烜回京又得忙活一阵。 连烜原本并不困,可她柔嫩的小手轻轻抚在他额头上,他不由就闭上了眼睛。 马车摇摇晃晃,闻着她熟悉的体香,朦朦胧胧间,连烜就真的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眼,就瞧见薛小苒龇牙咧嘴抬着他的脑袋,想要给他换个枕头。 他一骨碌坐了起来,“腿麻了?” 瞧她的样子,就知道,定然是她腿麻了。 薛小苒揉着腿轻声抱怨,“我还以为你睡一会儿就醒了,结果,腿都麻了,你还睡得香。” 连烜的大手伸了过来给她揉搓,“什么时辰了?” 他自己也没想到,会睡得这般沉。 像他们这等习武之人,就是睡觉也会保持在一众警惕的状态。 少有睡得深沉的时候。 “不知道。”薛小苒不大懂得看时辰。 连烜拉开车窗,冷风吹入车厢,“阴九,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午时过半。”阴九拍马过来回禀。 “还有多久到京城?” “约莫半个时辰。” 连烜点头,“路上别停,直接回京。 ” “是,殿下。” 车窗拉上,他睡了一个多时辰,难怪她腿会麻。 他给她揉着腿,“你们回去后好好休息,我可能要晚些才回府。” “哦,那你要记得吃饭哦。”薛小苒叮嘱一句。 连烜笑着点头。 车队进了京城后,跟在他们车队后的那些马车才四下散去。 昨夜的一地死尸太过惨烈,沙慧娘受了惊吓,告别的时候,显得憔悴不已。 皇甫连辕负责把董明月和沙慧娘送回了府中。 连烜这边先把薛小磊他们送回薛府,然后把薛小苒送回皇子府,他就急匆匆走了。 另一边,昨夜追捕匪患的六皇子,也惨白着一张脸回到了府里。 古沐瑶挺着肚子去了前院迎接。 瞧见六皇子那张白惨惨的脸,古沐瑶眼眸闪了闪。 “见过皇子妃。”脸色同样有些白的苏灵柔顺行礼。 古沐瑶连余光都懒得给她一个,只走到六皇子身旁道,装出一脸紧张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差?” “别提了,倒霉透了。”六皇子挥挥手,昨夜被半个脑袋的血喷了一脸,差点没把他隔夜饭给吐出来。 古沐瑶扶着他进了暖阁坐下,“出了什么事情么?” 云英端上热茶,六皇 子喝了几口后,才把郦栖山的事情说了一遍。 古沐瑶掩唇轻呼,眼眸却扫了眼,立在一侧佯装乖巧的苏灵。 那些山贼怎么没把这死女人给弄死了呢。 她牙根用力咬着。 没错,她让婆子故意提起温泉,就是想让这女人去郦栖山。 郦栖山的凶案,上一世同样发生了。 那群残暴的强盗,不单只洗劫了户部侍郎一家女眷,还一路摸黑往上,祸害了好几家别庄。 户部侍郎一家最倒霉,他家女眷去得最多,几乎都死了,血腥惨案轰动了整个京城。 苏灵最近过得太如意,古沐瑶心里不舒坦,原想借着这次事件,瞧着能不能把这女人给弄死。 可惜,他们是去了,却又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真是可气。 “殿下是说,七皇子九皇子他们也去了?” “对,还有濮阳轻澜和永嘉也去了。” 果然,有七皇子这个不照着轨迹前行的祸害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古沐瑶绞着丝帕,愤恨地瞪了苏灵一眼。 苏灵把她的愤怒看在眼里,眼眸一动,抿着唇缩着肩,一脸娇怯地往六皇子身旁靠了靠。 六皇子抬头看了她一眼,起身扶她,“灵儿,昨夜也吓坏了,先回院子里休息 一下吧。” 说着,扶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古沐瑶咬牙切齿,心头暗骂“贱人”。 郦栖山惨案很快传遍了京城内外,引起一片哗然。 京都附近,居然会有如此猖狂的凶匪,连官员家眷都敢杀害。 好在,一群暴徒,被英明神武的七殿下给一锅端了,也算是为死去的秦家女眷报了仇。 倒霉的秦家,高高兴兴去泡汤,结果变成了一出惨剧。 挂起白灯笼的秦家,吊祭的人络绎不绝。 连烜和皇甫连辕也都换了素净的衣裳去吊祭,收到消息的六皇子,气白了脸。 三个皇子都去了郦栖山,他们两个去吊祭,他如果不去,岂不是要被人们戳脊梁骨。 不得已,他也换了件衣衫,急匆匆赶去。 到了秦府大门,刚好遇上吊祭完毕的两人。 “老七,小九,你们可真不仗义呀,来吊祭秦老夫人也不知会一下哥哥。”六皇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 “六哥,是我去郎署找七哥来的,听说你那夜晕过去以后,身体一直不舒服,我就没去找你。” 皇甫连辕眼眶有些红红的。 他与秦永交好,秦家遭此大难,他心里也难受。 六皇子听他提及那夜昏厥过去的糗事,脸上就是一僵。 第七百零一章 看似容易 两个王八蛋,抢了老子的功劳,还让老子出丑,六皇子忍着愤恨,勉强支了个笑脸, “六哥身体是有些不舒服,但是,秦家发生了这等令人心疼的惨事,身为皇子怎么能不来吊祭呢。” 他一脸痛心,就差捶胸顿足。 引得进出吊祭的人们纷纷驻足。 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懒得陪他做戏表演,“六哥,进去吊祭吧,我们先行一步。” 转身大步离开,皇甫连辕连忙跟上。 六皇子痛心的表情僵了僵,心中暗骂一句,沉着脸走进秦家。 “七哥,你去哪儿?”皇甫连辕追上去。 “回府。” 皇甫连辕眼睛一亮,“我也去,好几天没瞧见七嫂了。” 连烜脚步微顿,冷眼一瞥。 “见你七嫂干嘛?” 臭小子,要不是他欢天喜地的定了亲,连烜还真怀疑,他对薛小苒怀了什么妄想心里。 “七嫂不是让木匠捣鼓那个什么台球嘛,是不是应该弄好了?”皇甫连辕眼眸亮晶晶的。 “……这你也知道?”连烜纳闷。 “明月说的。”皇甫连辕笑出一口大白牙。 连烜嘴角轻抽,难怪这么积极。 牵过阴九递上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皇甫连辕立马跨上他的黑旋风紧跟。 爱跟就跟吧,连烜 闷着一张脸驾马而去。 回到府中,还没等他问清月,皇甫连辕已经蹿往客厅, “七嫂,七嫂,我来了——” 嗓门之洪亮,把树梢上的积雪都震得簌簌落下。 “……” 瞧着他蹿到客厅没见人,又溜到暖阁,转眼又蹿至花厅,连烜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小子是阿雷的同类么? “七嫂,这就是台球么?” 终于,他在敞厅内找到了人。 敞厅内,一个大的长方桌子摆设在中间,桌子有些奇怪,比普通的饭桌长了两倍有余,桌上嵌着绿色绒布,桌边高起一截,四角边上都有个圆洞。 绿色桌面上散落着几个颜色不一的圆球,上面还写着字。 薛小苒手里拿着根细棍立在桌子旁。 “九弟怎么来了?” “来看七嫂做的台球呀。”皇甫连辕跳到桌子旁,手摸着桌上绒布,一脸好奇, “七嫂,为什么桌子上要嵌绒布?这球是干嘛用的?还有,你手上的木棍又有什么用?这就是桌球么?怎么个玩法?……” 巴拉巴拉问了一通。 薛小苒睨了他一眼,你小子是十万个为什么么? “你等会儿再问,我测试一下尺寸。” 她抬头看了眼走进来的连烜,笑着和他招呼一声,然后,支起球杆俯 下身子,试着打了一杆。 这球桌有些小了。 薛小苒撇撇嘴,她不懂球桌的具体尺寸,只估摸着让木匠做了。 桌子做得很不错,就是尺寸不大对,还有球杆也有些短了,要改进的地方还很多。 “是要打进六个洞里面么?”皇甫连辕也聪明,看了几眼后,就问道。 “嗯,十五颗球,对抗双方,把自己的球打进球洞,然后把黑八打进洞,就算赢,这是最普通的玩法,当然,还有别的玩法。” 薛小苒给他们解释,然后试着又打了一杆,当然,球没进。 连烜挑了挑眉,这不是很简单么? 从她手里拿过球杆,左右瞧了瞧,学着她的样子,“啪”的一下,球飞了出去。 “这位大哥,你力气太大了!”薛小苒哭笑不得。 连烜嘴角压了压。 “哈哈,七哥,你这么用力可不行,球才多重呀,我来。” 皇甫连辕接过球杆,学着找角度,然后试着打了一下,球倒是打中了,可也没进洞。 果然,看似容易,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薛小苒把球捡回来放上去,给他们仔细讲解了一遍最简单的玩法。 “球桌有点小了,球杆也有点短了,我已经让木匠重新做了,等弄好了,再给你父皇送去。” 皇甫连辕眼睛一亮,“七嫂,那这个残次品就给我吧。” “……” 连烜瞟了他一眼,眼里自带小刀子。 皇甫连辕嘿嘿一笑,厚着脸皮,不怕他的眼刀子。 “你喜欢啊,等等吧,这个不大合适,我让木匠再给你做一个。”薛小苒笑笑。 “谢谢七嫂。”皇甫连辕声如洪钟。 连烜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 瞧着呼痛的皇甫连辕,薛小苒忍不住笑。 从一边拿出另一个球杆,“你们自己玩会儿吧,我去小厨房瞧瞧,九弟,一块吃饭吧。” “谢谢七嫂。”皇甫连辕又吼了一声,但这次学乖了,离他七哥远了好几步。 薛小苒笑着摇头往小厨房去。 小厨房的周娘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比较擅长做些清淡的菜式,不过,为人也圆通,旁的菜式也学得很快。 既然有客,薛小苒就和周娘子商量起中午的菜式。 皇甫连辕喜欢吃辣,与薛小苒口味挺像。 薛小苒喜欢吃猪肚,就亲自做了个爆炒肚丝,放上红辣椒,炒得油亮脆口。 又做了个宫保鸡丁,也放了不少红通通的辣子。 辣椒一下锅,周娘子都被呛出了厨房。 薛小苒边咳边完成了炒菜。 旁的菜式,就让周娘子操持了。 等菜端上桌,皇甫连辕瞧着红通通的两道菜就直流口水。 统共就三人,也不讲究分桌了。 “九弟尝尝,这是我特地为你炒的两个菜,一个爆炒肚丝,一个宫保鸡丁,都是辣的菜式,连烜,你就别尝了啊。” 薛小苒自己夹了根肚丝放进嘴里,香辣脆爽的滋味,甭提多好吃了。 皇甫连辕跟着夹了一筷子,一口嚼下去,眼睛都亮起来。 “七嫂,这个好吃,又辣又脆口。” “好吃就多吃点。”薛小苒笑眯眯的。 连烜不吃辣,平日做辣菜也只能自己尝,有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吃,果然吃得都比较香。 瞧着两个吃得满嘴红光,又“嘶嘶”抽气的人,连烜盯着两盘菜,最终夹了一块鸡丁放进嘴里。 “连烜,那个好辣的。”薛小苒惊呼。 连烜皱着眉头嚼下去,以为自己能忍受,结果,没一会儿,汗都飚出来了。 “哈哈。”皇甫连辕哈哈大笑。 薛小苒赶紧给他拿水。 连烜喝下半杯水,总算好过了一些,眼睛就再不往两盘红辣椒看了。 这两人,吃这么辣,也不怕拉肚子。 他瞥了眼边吃边呼爽的臭小子,再看了看,辣得嘴巴都肿起来的薛小苒,实在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喜欢找虐。 第七百零二章 热潮 “七哥,你这几日是不是在查郦栖山案件?” 两碗饭下肚后,皇甫连辕放缓了进食的速度。 连烜睃了他一眼,没回答。 “七哥,那群凶匪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附近,原因查到了么?” 事关好友秦永一家的命案,皇甫连辕对这件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薛小苒也看向连烜。 连烜默默放下了筷子。 “昨天校尉所死了个骁骑尉,他就是那群山匪跑来约见的人。” 薛小苒和皇甫连辕都瞪大眼睛看他。 线索刚追查到骁骑尉身上,他就意外身亡了,夜半倒在了一条小巷子外。 “骁骑尉被杀人灭口了。”薛小苒插了一句。 “七嫂,你也这么觉得呀。”皇甫连辕轻呼一声,“难道是官匪勾结,分赃不均,引来的祸事?” “不对,应该是骁骑尉身后有指使人,那指使人怕骁骑尉泄密,所以先杀入灭口,来个死无对证,线索断了,就追查不到后面的指使人了,一般这种情况,背后定然是涉及了某些惊天大秘密。” 薛小苒一脸认真的分析。 “……” 皇甫连辕楞楞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他七哥,“七哥,你和七嫂透露消息了?” 连烜瞥了他一眼摇头。 皇甫连辕怪叫一声,“那七 嫂怎么知道这些的?” 一记白眼杀了过去,薛小苒扁扁嘴,“这不是话本里会出现的情节么?” “哪个话本有这种情节出现,七嫂,你说我听听。”皇甫连辕不相信。 这里的话本居然这么寡淡无味,连这么套路的情节都没有,薛小苒抿了抿嘴,“我看过那么多书,哪里记得那么多,反正,这些手段就是比较老套的手法。” “……” 这话说得,咋有些刺耳,皇甫连辕咂咂嘴。 连烜嘴角微翘,“是比较老套的手法,不过,也很有效,这条线索确实也断了。” “啊?那岂不是成了查不到那群土匪来京的目的了?”皇甫连辕顿时失望。 “你七哥又不是顺天府尹查案的,你应该去问顺天府能不能查到才是。” 原本五日的婚假,也不过休息了三日,后面一直在忙活郦栖山的事情。 他这皇子要管的事情也忒多了些,薛小苒有些心疼。 “顺天府的管方是个滑头的老家伙,如果上面压力不大,他肯定不会那么尽心,不行,我得去顺天府瞧瞧。” 说起顺天府尹,皇甫连辕跳起来就往外走, “七哥,我先走了,七嫂谢谢款待,你要记得我的台球桌哦。” 临走前还不忘加叮嘱一句。 薛小苒笑着挥挥手。 “你下午要去郎署么?” “嗯,要去的,快过年了,到了二十三,各大府衙就都休息了,所以,这些天会忙一些。” 连烜起身,他也是抽空去秦家吊祭,才转道过来的。 “哦,那我需要去秦府吊祭么?” 虽然与秦家没什么交集,不过,到底也是认识秦永的,薛小苒有些弄不清该不该去。 连烜摇摇头,“我已经去过了,你不用去了。” 他们刚刚大婚,原本他也不该去的,不过,小九既然来找了他,他就顺势去了。 “那好,你忙去吧,路上小心些啊,晚上我等你吃饭。” 薛小苒把他送出门外。 连烜回头,笑着摸摸她的脸,“好。” 目送他走远,薛小苒又溜进了敞厅里,继续琢磨台桌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没一会儿,小丫鬟来回禀,孟婉娘来了。 薛小苒让人直接把她领到了敞厅来。 孟婉娘一瞧偌大的桌子,眼睛就闪了闪。 “薛姐姐,您又捣鼓出什么好玩的物什了?” “哈哈,来,我教你玩。” 薛小苒朝她招招手。 两刻钟后,围着台桌直转悠的孟婉娘,眼神亮晶晶的。 “薛姐姐,这个是要献给皇上的?” “没有,这个台桌, 尺寸还差了点,等府里的木匠再做一个出来看看再说。” 残次品虽然也可以用,薛小苒还是想尽量把东西做得好一些。 “薛姐姐,这种台桌也是有商机的,要不,也让宝芳斋试着卖?” 这种新型娱乐项目,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哥们,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薛小苒就哈哈一笑,“婉娘,你的宝芳斋都快变杂货铺了,卖着着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的铺子,结果扑克牌也卖,麻将也卖,跳棋你也卖,要是再添上这么大的台球岂不乱套了嘛。” 孟婉娘却笑着摇头,“没事,我把宝芳斋隔壁的铺子也买下来了,修缮了一下,然后两间铺子拼成一间,位置肯定是够宽绰的。” 她就笑眯眯凑到薛小苒身旁,说起最近的宝芳斋的生意状况。 金刚石首饰的火爆,让宝芳斋狠狠火了一把,当然也带动了其他物品的销售。 其中,扑克、跳棋和麻将,没出她意料之外的慢慢盛行起来。 孟婉娘没有小瞧,时人对游戏玩乐的喜爱,她特地在宝芳斋一角摆上了一张麻将桌,和一张扑克桌,每日让几个伙计轮流玩上几盘。 一开始,只是好奇的人们,了解清楚规矩玩法后,简直挪不开眼。 其中,扑克和跳 棋这两样相对比较小,方便好带,一开始卖得很快。 后来,那些夫人们品味出麻将的乐趣后,麻将和麻将桌就赶超上来。 最近,麻将和麻将桌简直到了不够卖的地步,孟婉娘干脆就没再卖麻将桌,而全力让手下的工匠制作麻将。 桌子的利润本身就不高,普通的桌子也能用来打麻将,她就利索的放弃了麻将桌。 而且年底了,各大府衙都要放假了,到时候,怕是还会兴起更大一轮的购物热潮。 孟婉娘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才抽时间过来一趟。 “嗯,你想做就做吧,等我把图纸和玩法都给你,不过,这种大物件,耗时耗力,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得出来的。” 薛小苒提醒一句。 “没事,没有成品,可以先摆上样品。”孟婉娘朝她眨眨眼,这些词汇,还都是她教自己的呢。 薛小苒掩唇轻笑,“你可真贼,摆在那不卖,可不让人心痒难耐么。” 孟家两兄妹果然都是经商高手。 “嗯,可以先预定,和金刚石一样。” 可以预见,这台桌又能引领一阵热潮,孟婉娘一张漂亮的脸,笑得明媚如花。 她从秋雨手里捧过一个描金雕花匣子,摆在了台桌上。 打开盖子后,薛小苒瞪大了眼睛。 第七百零三章 金口玉言 里面是一摞银票。 “薛姐姐这是上个月的三成利润。”孟婉娘又拿过了一本账本放在了匣子旁,“这是这个月的账本,给您留一份,有空您可以对一下账本。” “怎么这么多?”拿起一张银票看了看,是五百两金额的银票,大致一看,至少有十张之多,包包的利润是三个月结一次,这些都是宝芳斋的利润,那也挣得太多了吧。 “这个月因为收了金刚石预订款,所以利润高了不少,加上扑克跳棋麻将都很新颖,给宝芳斋带来了很多人流,所以利润比上个月几乎翻了两翻。” 孟婉娘眼眸闪亮,这么高的利润也是宝芳斋这些年来,挣得最多的一个月了。 薛小苒笑着点点头,果然,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瞧瞧,钻石一出,个个都疯了。 “赚了钱是好事,可是,你这才刚成亲没多久,天天往外跑,你婆家没意见么?” 她可记得,孟婉娘那小姑子是个不省心的小姑娘。 孟婉娘轻笑一声,“怎么会没意见呢,只是,有意见他们也只能忍着,这呀,还得多亏了薛姐姐和七殿下呢。” “扯着您的大旗,加上相公也向着我,她 们心里虽然埋怨,可终归不敢拘着我的。” 新婚头几天,她一直被婆母压着立规矩,每天晨昏定省,把她支使得团团转,小姑在一旁得意地看着。 孟婉娘沉住气应付几日后,找了个司家人都在的场合,装着不经意,把皇子妃是孟家商行半个东家的事情摆在了台面上。 司家人虽然知道他们孟家与七皇子七皇子妃交情不错,可没想到,商铺也有皇子妃的掺和。 司娴开口质疑,孟婉娘就笑,“如果没有皇子妃的支持,我们孟家的商铺哪里可能在京城立足。” 一句话,堵住了怀疑的目光。 没错,如果孟家没有强硬的后台,在这王孙贵胄遍地走的京城,他们孟家一介商户,怎么可能混得风生水起。 所以,孟婉娘的婆母和小姑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拘着她不让她出去,坏了商铺的生意,皇子妃发起火来,可不少她们能承受得起的。 薛小苒听完,就笑着点头,“还是婉娘通透,要是只认死理,不知变通,那才是傻子。” 孟婉娘笑了笑后,又叹了口气。 司家一大家子人,挤在三进的小宅子里,进进出出实在不方便。 她 和司阆成亲,分到一个小院子,连她陪嫁的丫鬟婆子都得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才住得下。 可她又能如何呢。 她是有钱,但也不能用她的嫁妆给夫家添置府宅。 不单司家会被人说三道四,她也会被人非议的。 而且,这种事情,有了一,就有可能有二,以后司家有些什么事情,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也不是她乐于看到的。 所以,她有钱也只能忍着,继续生活在逼仄的小院子里,让心腹丫鬟婆子挤在窄小的厢房里。 “唉,难得来一趟,就不和你叨叨这些烦心事了。” 孟婉娘在京城没几个闺阁密友,能在一起说说真心话,发发牢骚的朋友就更没有了。 这一趟过来,不知怎的,她就对皇子妃说起了这些,琐碎的烦心事。 “没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这事,其实也不难解决。” 孟婉娘未成亲前,家大业大,衣食住行样样精致舒心,嫁到司家这般的家庭,就算兜里的银子再多,也不可能分家自立,所以,只能捏着鼻子忍着了。 孟婉娘闻言,眼睛一亮,走上前两步,“薛姐姐,您有好主意?” “嘿嘿,也不算什 么好主意,司阆他爹不是员外郎嘛,要是他升了官职,司家是不是就该换宅子了?额,或者让你公爹发一笔意外之财,他会不会把钱用在搬迁府宅上?” “老话说得好,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婉娘经商头脑好,对待这些生活琐事,也把那些小机灵用上,只要不是带着恶意的,哪种手段不使得。” 薛小苒朝她眨眨眼,“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么,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什么大事情。” 孟婉娘闻言,眯了眯眼,随即笑颜如花。 “薛姐姐可真是金口玉言呀,多谢薛姐姐的善意提醒,是婉娘太着相了。” 是啊,能花点钱就解决的事情,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情。 “婉娘心里有数就成。”薛小苒笑眯眯的,孟婉娘是聪明人,该怎么做她肯定有度。 送走了孟婉娘,她捧着账本和描金雕花匣子回了正屋。 把锁在柜子里的银票都取了出来后,窝到暖榻上,开始数着自己的资产。 她把卖回心菇的银票都用来添置嫁妆了,又盘下了千丝坊和织布坊,花了不少钱银。 好在她还有云想阁的利润和宫里赏赐的金银,手头也没有太 紧,出嫁前一日,她把银票和赏银分了一半给薛小磊。 偌大的薛府每月的开销也不小,薛小磊一个半大的孩子还没有能力支持这么大的开销。 薛小磊自己也明白,所以,虽然心中有愧,他也细心收了起来。 千丝坊那边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利润虽小,不过,也挣了一些钱银。 说起来,还是人家宝芳斋厉害,就这么一个月时间,光是给她三成的利润,就有五六千两银子。 果然,傍着孟丞泽兄妹两经商的大腿,她也跟着有肉吃。 薛小苒美滋滋地数着银票。 她开千丝坊,主要并不为了挣钱,是想把毛线衣传播开来。 据俞掌柜说,已经有织布坊开始仿制他们的毛线,偷偷在郊外县份附近卖了,那些人从千丝坊学了织毛线的手法,也学着千丝坊的样子,买毛线教织毛衣。 薛小苒不置可否,能让毛线衣推广出去就好,反正迟早会有仿冒者出现的。 只要有利于民就好,她现在也不缺钱,挣不挣钱,倒并不那么重要了。 当然,兜里有钱还是好的,薛小苒捧着银票喜滋滋地想,只要是光明正大挣回来的钱,她也不会嫌自己钱多。 第七百零四章 甩手掌柜 晚间,连烜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薛小苒交代周娘子炖了鸡汤,等他上了饭桌,先给他盛了一碗汤。 瞧她眉眼带笑,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连烜眼眸放柔,“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你猜。”她调皮地朝他挑挑眉。 拨了拨手里的白玉勺子,他轻笑一声,“今天谁来了?” “婉娘来了。”薛小苒给他提示。 “嗯,是给你送上个月的利润来了吧。”他动作优雅地舀了口鸡汤进嘴里。 薛小苒配合地做出一副惊呼样,“哇,我家郎君好聪明呀。” 连烜斜斜睨了她一眼。 薛小苒笑嘻嘻收回了夸张的表情,“嗯,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千丝坊也挣钱了,我的小金库要慢慢肥起来了。” 连烜盯着她,“缺钱?” “不缺,就是喜欢享受攒钱的快乐。”薛小苒可不想让他塞钱给她。 连烜想了想,“我这几天忙,倒忘了正事,明天让府里的管事、庄头、掌柜都来见礼,以后府里的庶务,你就得管起来了。” 这事,出嫁前红姑就已经告知过她,薛小苒也有心理准备。 “可是,我没什么管理经验呢。” 她有些担心。 连烜却是悠然一笑,“你自己的小金库 睁得盆满钵满,还说没经验。” “那不是我比较擅长的领域嘛,你下面那些田庄和铺子,我可没打理过。”薛小苒嘀咕一声。 “没事,以往也是孙总管在管,你不用亲力亲为,只要管理好账本就行了,孙总管每月回禀一次,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或者觉着哪不对,就找他负责。” 连烜向来没耐烦管理这些庶务,所以,府外的事务有孙禄管着,府内的事务有红姑管着。 薛小苒喝着鸡汤想了想,连烜还未封王,名下的庄子和铺子、田地其实并不多,加上他以前常年不在京城,也没空去管理事务。 是以,明面上只有一间酒坊,一间酒肆,还有两个庄子以及部分田地。 不过,红姑跟她透露过,连烜还有一些用作暗哨偏僻小店铺,当然,这些是不用她管的。 “你又不喜欢喝酒,为什么会想着弄一个酒坊呢?”薛小苒好奇,除了外出应酬,连烜在家一般不怎么喝酒的。 连烜把鸡汤喝完,用帕子拭了下唇角,“我师父喜欢酒。” 薛小苒恍然,原来是为了他师父开的呀。 她眼眸骨碌转了一下,“我听红姑说,现在酒坊供应着表哥需要的酒精,需求量也不小,其实,这 个可以另开一家酒精作坊的,毕竟喝的酒和药用酒精是两回事,是不能弄混淆的。” “嗯,你看着办好了。”连烜就是甩手掌柜。 薛小苒抿嘴一笑,“那我得先去酒坊那边看一看再说。” “可以,带上侍卫,让孙禄带你过去看看。”连烜交代一句。 薛小苒比了个OK的手势。 连烜横睨她一眼,又是什么搞怪的手势。 薛小苒笑嘻嘻看他。 翌日,吃完早饭,薛小苒把连烜送走,红姑领着一群人进了厅堂。 各大管事、庄头、掌柜一一上前见礼,然后地上各种账本,过程并不繁杂。 孙禄是负责外院事务的总管,四十多岁,身形高大,微胖微黑,他恭敬地把外院的人手都介绍了一通。 头一次见这些管事,薛小苒也没太多废话,认了认人,了解一下各个管事都管着些什么,然后赏了红包,让孙总管领了下去。 当然,这些流程都是红姑事先告诉她,让她准备好的。 七皇子府里,真正随身伺候的仆人并不多,加上连烜不喜内侍服侍,所以,偌大的皇子府,多是些负责打扫、清整的丫鬟婆子,主院的大丫鬟如今只剩下一个迎玉,迎香前几日犯了错误,已经被红 姑调到了别处,再也不会出现在主院范围了。 而剩下的迎玉是个懂事低调的性子,清宁清月来了以后,不争不抢,安排什么就干什么,是个识趣懂分寸的人。 加上红姑新挑选上来的两个二等丫鬟槿华、槿风,正院近身服侍的人选就暂时定下来了。 薛小苒带着清宁清月出了门,由孙禄领着去了位于京郊之外的凤溪酒坊。 凤溪酒坊就在城南郊外不远,出了城门,马车赶了半刻钟就到了。 酒坊占地面积不小,位于一处山坳边上,马车还没靠近,空气中已经闻到了酒的味道。 坊主早早得了消息,领着一群匠人侯在了酒坊门外。 薛小苒下车后,一群人高呼“拜见皇子妃”,然后呼啦啦跪了一地。 把薛小苒吓了一跳,她是真不习惯这种跪拜礼,赶忙让他们起身。 “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用候着。” 薛小苒大致数了数,这个酒坊人手可不少,约莫有五六十人的样子。 匠人们回到各自的岗位,坊主弓着腰在一旁回话。 薛小苒问了些普通的问题后,才把话题引到了酒精生产上。 “濮阳府上要的药用酒精是不能与酒混为一谈的,坊主,你知道这一点吧 ?” “是,濮阳公子交代过,酒精过烈,喝多会引起酒精中毒。”坊主忙回答。 “是这样的,早上我瞧了瞧账本,发现酒精生产的量还不小,这样的话,最好,还是把酒坊和酒精生产的地方隔开一下比较好,避免发生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是,皇子妃说的是。” “……” 酒坊很大,薛小苒在坊主的陪同下逛了一圈,被浓浓的酒味熏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也大致把酒精生辰的地方确定下来了。 就在酒坊旁再建一个庄子,专门用于生产酒精。 “哎,我这光转悠一圈都快酔了,这些工匠师父们,天天和酒打交道,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坐在待客厅休息的薛小苒脸颊被熏得有些微红。 一旁的孙禄笑容满面,“皇子妃身娇体贵,又是不饮酒之人,自然闻不得一丝酒味,这些工匠都是老手艺人,常年和酒打交道,都闻习惯了。” 薛小苒笑得有些讪然。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站在门边的坊主往外探了探,“哟,是濮阳公子来了。” 还真是巧了,表哥也来了,薛小苒站起来走到门外。 却见濮阳轻澜沉着一张脸朝她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男子。 第七百零五章 天嫉英才 “你怎么跑来了?”濮阳轻澜皱着眉头看她微醺的脸。 光闻酒味都能醉的人,跑酒坊来干嘛。 “这不是在我的管理范围内嘛,我能不过来看看吗。”薛小苒白了他一眼。 濮阳轻澜脑子转了一圈,才理解她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连酒都不会喝,还管起酒坊来。” 他回以她一个白眼。 薛小苒就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需要会喝酒干嘛,我会管账就好,表哥过来干嘛?” 这家伙,也是个有大男子主义倾向的人。 “哦,这是外地来的大夫,想要买一批酒精运回去,我带他们来看看。”濮阳轻澜说话间带着一股不情愿的意味,这两老头耽误他好几天时间了。 薛小苒挑了挑眉。 后面两个男子上前行礼,一个五十多岁花白胡子,一个四十左右黑须男子。 “草民徐寿见过七皇子妃。” “草民龚寅拜见七皇子妃。” 如果是杏林中人,听到这两个名字,大多都会惊呼出声。 他们是南北杏林中的佼佼者,在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皆名望颇高。 虽然不及濮阳轻澜的神医名头响亮,但也是杏林界响当当的人物。 “不必多礼。”薛小苒颔首示意,她并没有听过两人的名头,自然也不懂得他 们有多牛逼。 “表哥,你们要买多少酒精,太多的话,可没那么多存货。” 她刚从酒坊库房里出来,酒精的存量确实不多。 原本凤溪曲酒在京城卖得就不错,加上年关又至,曲酒的订单成倍增长,酒坊忙着酿制曲酒,没多少人手去弄个酒精。 濮阳轻澜也皱起了眉头,“他们说要各要五十坛。” 那就是一百坛酒精了,薛小苒瞪大眼睛,库房里拢共也不过二十多坛,“不行,没那么多,而且,酒精是会挥发的,你们买多了,回去一直不用的话,放久了度数是不够的,也就达不到消毒的作用了,结果会适得其反的。” 徐寿和龚寅互看了一眼,眼中皆有些惊讶,这个皇子妃居然也懂得酒精消毒的具体功效。 左相的鼻子已经拆线,愈合的效果很是不错,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鼻子旁动了刀子。 原本等着看热闹的人们,瞧见左相整齐的容貌后,都惊呆了眼。 不说旁人,就连左相自身都不敢相信,他下定决心动手术那天,已然准备好了可能破相的后果,可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除了隐隐有一道疤痕外,容貌与从前没有什么差别。 松了口气的同时,对于濮阳轻澜的高超医术也深感敬佩,于是 ,让人做了锦旗大张旗鼓送到濮阳府内,深表感激。 濮阳轻澜为左相开刀治疗鼻痔,无数的人都在观望,左相亲自把锦旗送去濮阳府,人们在围观到左相的面容后,都惊呼不敢相信。 至此,为姜澈接上断了的腿筋和为左相开刀治疗鼻痔的成功,让濮阳轻澜名动整个祁国。 引得无数杏林中人上门拜访。 濮阳轻澜忙得很,哪里有空闲理会他们,上门拜访的大夫大多失望而归。 徐寿和龚寅不一样,他们是祁国境内最有名望的大夫之一,当然,这不是濮阳轻澜接见他们的主要理由。 濮阳轻澜以前带着郁风扬四处晃动的时候,与他们有过交集,也接受过他们的帮忙,所以,人家找上门来,他不得不抽出时间接待他们。 知道他们是为了动手术的具体事宜而来,濮阳轻澜也没藏私。 其实,各大医馆中,会动手术的大夫不在少数,可是,能成功的却寥寥无几。 有些疾病药石罔效,只有动刀子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以往也有一些成功动刀救治病患的例子,可是,失败的的例子却更多。 就像薛小苒所说的,手术就算成功了,可是术后的护理或者并发症却更加的危险,一个不小心就能要了人的命。 所以, 他把一些动手术需要的注意事项都告诉了他们,最主要的一点,关于消毒和卫生,他也强调两遍。 徐寿和龚寅听的时候,都有些疑惑,烈酒消毒他们倒是能理解,可是,动手术时,一定要换上消毒过的衣裳,包上头发,套上鞋套…… 衣裳上有看不见的脏污,会影响动手术的成功,这……? 濮阳轻澜也没解释太多,他听薛小苒的解释也是一知半解的,只知道她说的应该没错,所以就照着她的话做了。 按他的意思,想要把动手术的危险降到最低,就得照着他说的方法办。 他还特地领着他们去永福堂参观了一次小型缝合伤口的手术。 徐寿和龚寅看完后,叹为观止。 又让他们跟着复查了几个缝合伤口的病患,两人对濮阳轻澜的做法就都没有异议了。 “酒精还会挥发?”徐寿忍不住问。 “是啊,开坛后,密封不好就会挥发。”薛小苒点头。 “那不开坛是不是可以保留久一些?”龚寅也忍不住问。 “是可以留久一些,不过,具体能留多久也不是很清楚,为了以防万一,这种要命的事情,还是不能大意的,所以,不要囤积太多太久的酒精。” 薛小苒认真道,这年头,动手术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开不起一点点玩笑。 徐寿和龚寅面面相觑,没想到七皇子妃居然深谙此道。 两人最后各买了十坛酒精,又讨教了诸多问题,才与濮阳轻澜离开酒坊。 “伯昀呀,你那表妹可真是与众不同呀,她不是杏林中人,居然懂得不少这方面的事情。” 坐在马车上的龚寅感叹一句。 “那是,我表妹厉害着呢,好些事情都是她教会我的。”濮阳轻澜颇有些得意。 “可她一个姑娘家,哪学来的这些本事呢?”徐寿问。 濮阳轻澜瞥了两人一眼,“我表妹的祖父是个学富五车,博古通今的隐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闻强记,才华盖世,我表妹只学了点皮毛,已然聪慧不凡。” 徐寿和龚寅惊呼,“伯昀,可否为我等引荐?” 濮阳轻澜耷拉下一张脸,“她祖父早已仙逝。” 要是薛小苒的祖父尚在,他还想见一见呢,哪里轮得到他们。 对面坐着的两人一脸痛心疾首,“如此才华盖世,却是天嫉英才呀。” “可不是么,天嫉英才呀。”濮阳轻澜也跟着叹息。 “……” 薛小苒如果听到他们的谈话,一张脸定然要绷不住,爷爷,小苒对不住您呀,虽然把您塑造成了一个光辉伟岸的形象,可也让您天嫉英才了。 第七百零六章 新鲜玩意儿 薛小苒从酒坊离开后,就去了千丝坊。 守着大门的伙计小黄,一脸恭敬地掀开了用大红粗毛线织的门帘。 大堂内很热闹,不少女眷在挑选各种毛线织品。 年关将至,早些天,薛小苒窝在薛府备嫁的时候,就让俞管事多备些毛线织品,各色的彩色袜子、帽子、围脖、手套等等,挂满了一板墙面。 另一边的墙面上,则挂着成品毛线衣、毛线裤,以及一些毛线褙子、裙子、披肩等。 柜台上,不仅摆放着各色毛线团,还摆了各色毛线动物。 是的,就是毛线动物,自从上次去酆王妃送了只毛线猪给小寿星后,薛小苒断断续续画了不少卡通版的彩色小动物,让石惠心她们试着钩出来。 结果,她们还真不负所托,一样样都摸索出来了。 毛线猪、毛线熊、毛线羊、毛线鱼、毛线兔子…… 钩出外面一层,然后往里面塞碎布头和碎绒线,鼓鼓胖胖的毛线小动物甭提多可爱了。 钩出来的毛线动物往柜台上一摆,立即吸引了所有女客的注意力。 不论老的少的,都纷纷惊呼,太可爱了。 她们何曾见过这般圆乎乎胖嘟嘟,逗趣又可爱的动物形象。 这样的新鲜玩意儿,瞧着就恨不 得抱在怀里揉捏一顿。 俞掌柜瞧见东家过来,带着一顶土黄色卷边毛线帽颠儿颠儿跑了过来。 “东家,您来了。” 薛小苒不想太过高调,就让千丝坊里的人都喊她东家,别喊她皇子妃,要不,他们一句皇子妃喊下来,大堂里呼啦啦跪满一地人,她以后哪还能到千丝坊溜达。 京城里,能认出她是皇子妃的人不算多,小心避着点,身份上还是能遮掩一下的。 “今天很热闹呀。”薛小苒四下环顾,毛线动物那边最是热闹,石惠心和方圆圆都快招呼不过来了。 “是,自打月初毛线动物摆上柜台后,就一直很热闹。”俞掌柜也有些激动。 刚开业那段时间,冷冷清清的,后来慢慢积攒了些人气,客人就多了起来,可是,都不及这几天的客人多。 薛小苒失笑,“毛线动物这么受欢迎?” “是啊,您不晓得,那个土黄色的毛线熊可受欢迎了,不论大毛线熊还是小毛线熊,摆上去没一会儿就被抢完了。” 俞掌柜都有些怀疑,就这么个胖乎乎憨傻傻的毛线熊,怎么就这么受欢迎呢? 薛小苒掩唇轻笑。 果然,玩具熊无论放在哪个地方,都是最受女生欢迎的玩具之一。 “现 在那些领毛线活的妇人都紧赶着忙活钩毛线动物,可动物不好钩,速度也就慢了些,导致不少动物都断货了,好些女客都抱怨起来。” 俞掌柜也焦急,他自家的媳妇、儿媳妇、女儿都发动起来了,还是赶不上销售的速度。 要不是早前已经把各种毛线织品都储存了一部分货源,两边赶起来更要命。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需要熟手来备货,不能因为赶货就忽略了质量问题,俞掌柜,质量方面可不能大意。” 薛小苒提醒。 “是、是,东家,您放心,一准不会大意。”俞掌柜认真点头, “前个儿云想阁的东家过来添置了好些毛线团,又领了绣娘来学钩毛线动物,这两天她们云想阁也陆陆续续上了些毛线动物,但是数量不多,年底了,她们云想阁也忙得很,速度还没我们千丝坊快呢。” 他们东家与云想阁有关系,俞掌柜是知道的。 “毛线织品在云想阁只占一小部分,她们那边还是以四季成衣为主,各种成衣的利润比我们可高多了,别替她们担忧了。” 薛小苒笑笑,然后示意他去忙吧。 她自己在大堂里溜达了两圈,仔细瞧瞧那些毛线织品比较受欢迎。 清 月清宁瞧着各色胖乎乎的毛线动物,眼睛都盯得紧紧的,打算回去也试着钩个合眼的毛线动物来玩玩。 一直跟在一旁孙禄内心颇为惊讶。 作为七皇子府的总管事,七皇子妃还没进府前,该了解的事情,他也大致都了解到了。 当然也知道延寿西街上,盛行一时的千丝坊是七皇子妃开的铺子。 府里有好些丫鬟婆子们,闲时手里也拿着毛线钩钩织织的,原先以为只是卖些普通的毛线,没想到,进到千丝坊后,里面各式各样的毛线织品端是让人大开眼界。 还有那些女客们抢购的毛线动物,也都新奇逗趣。 孙禄感觉,七皇子妃开的这间铺子,所走的路数还真是与众不同。 铺子里售卖的货物全是未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石惠心瞧见东家来了,抽了个空来寻她。 “东家,现在我们那片的妇人姑娘每天都在忙活着毛线活,一家子的女眷齐齐上阵,年底能攒下不少钱银,大家对您可都感谢得很呢。” 石惠心的小圆脸上一脸神采飞扬,作为她们那片区域的负责人,小姑娘现在不仅荷包日渐鼓胀,精神也越来越昂扬。 她把自己的小账本递给东家看。 薛小苒翻了翻,小姑娘跟 她哥学了不少字,字虽然写得有些不齐整,可大致上能看得出。 “嗯,你主要把质量问题把控好,别弄砸了千丝坊的招牌就行,年前会忙一阵子,年后大概就不会那么忙了,大家都辛苦一些。” 薛小苒摸摸小姑娘脑袋上枣红色翻边毛线帽。 “东家,不辛苦,只要有钱挣,大家都不觉得辛苦。”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 从前在灵安府的时候,家里只能靠着哥哥一人支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说,她娘生病抓药的钱有时候都得赊着。 底层百姓的生活大多如此,扯个布头,添朵珠花都得斟酌再三。 女子所能从事的事情实在太少了,只能做些针线活、浆洗活,有些店家会招收女子待客,可也只是少部分。 东家这种派发毛线活的法子,让她们那一片的女子都能有一门挣钱的法子,大家对此都心怀感激。 一家三四个女眷,空暇的时间都用来做毛线活,动作快的话,一个月能挣的钱银也不少,她们不怕忙活,就怕没活可忙。 薛小苒心有感触,她拍拍石惠心的肩头,“嗯,先赶年前的活,年后另外有别的活要赶,别怕没活干。” 石惠心眼眸闪亮亮的,“东家,年后要赶什么活?” 第七百零七章 弹劾 薛小苒就哈哈一笑,“别急,过了上元节再说,一年忙到头都在忙活,过年的时候,好好休息吧。” 石惠心的小圆脸皱成了包子,“东家,在咱们铺子过年要歇几日?” 这问题倒是把薛小苒问住了,“应该和大家一样的吧。” 这事还得和俞掌柜商量一下。 “东家,不用歇太久了,铺子开着就能挣钱,年节里也有很多女眷喜欢逛铺子的。” 石惠心眼里闪着小星星,只要铺子开着,毛线活就一直能干,她的提成也一直会有。 薛小苒气笑,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戳了戳,“你呀,这是掉到钱罐子里去了。” 石惠心嘿嘿一笑,兜里有钱的感觉如斯美好。 在千丝坊逗留了半个时辰,薛小苒走出大堂。 “东家慢走。”掀帘的小黄躬身相送。 薛小苒笑着挥挥手,往自家马车走去。 刚要踩上马凳,就瞧见几个穿着缁衣的衙役在街边巡视。 领头的正是许久未见的石久。 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石久一眼瞧见了她。 她披着金红羽缎白狐裘斗篷,红如海棠,白如皑雪,挽着随云髻的发髻上缀着一支现下最时兴金刚石发簪,与她耳垂下同种颜色的金刚石泪滴耳坠,闪耀着灼灼碎芒 ,衬得她那张瓷白粉润的脸剔透动人。 他眼眸微微睁大,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行礼。 她现在的身份,他们这等身份可不好随意上前攀谈。 “石捕头。”薛小苒已经停下脚步,笑着和他打招呼。 石久身后几个捕快都瞪大了眼睛。 “见过……” 他话还没说完,薛小苒已然做了个“嘘”的动作,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经他这么一喊,还得了的。 石久立即领会她的意思,他闭了嘴,慢慢朝她走近。 “石捕头,好久没见你了,惠心说,你最近忙得很呢。”薛小苒眉目带笑地看着他,每次一瞧见他,她就想起他被喷了一脸辣椒水的狼狈模样。 “是,年底人多杂乱,案件比较多,所以有些忙,那个,额,您过来看铺子?” 她不想暴露身份,石久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比较好。 “是啊,快过年了,铺子也忙,惠心很能干,交到她手里的活都完成得很好。”薛小苒笑着和他夸赞石惠心。 石久的笑容有些骄傲,又有些发涩。 他那妹子,上个月的月俸加上管理毛线活的提成,居然比他的月俸还多。 领到月俸那日,可把她得意坏了,回到自家院子后,就仰天大笑了一场。 母 亲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问明缘由后,边笑边骂她,笑着笑着眼泪都掉下来。 石久原本郁闷的心情,也跟着变得酸涩起来。 高大的黑漆平顶马车缓缓驶离。 他身后的几名捕快立即把他围在了中间,“头,我没瞧错吧,那是皇子府的马车?” “那位漂亮的夫人是七皇子妃?” 千丝坊是七皇子妃名下的产业,他们负责延寿西街的巡逻,当然是知道的。 石久的妹妹能在千丝坊干活,底下不知多少人眼红。 连带着石久也让一帮衙役们羡慕嫉妒。 “咳,没瞧见皇子妃不想暴露身份么?”石久轻咳一声。 几人顿时没声了,过了一会儿,有人忍不住问,“头,七皇子妃居然认识你?” 几双好奇的眼睛就定在了石久脸庞上。 石久只觉脸都要给他们射穿个洞来了。 “咳,她是千丝坊主人,我来接惠心总要打招呼。” 他含含糊糊说着。 众人恍然,人家有个好妹妹就是不同呀。 “行了,行了,快干活,大人这几天心情可不大好,别让大人抓住我们把柄,白挨训斥。” 石久同千丝坊门前的小黄打了个招呼,继续往前巡逻。 “还不是因为校尉所死了骁骑尉的事情,那 厮会武,身体又健壮,平白无故死在巷子里,一看就是杀人灭口。” “就是,我们都能猜得出,大人怎么可能猜不出。” “还不是因为事情背后,牵扯了某些大人物。” “……” 石久默默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这案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也没有插手,也不敢插手,京城的水太深,他这样的虾兵蟹将,哪里敢螳臂当车。 他有线人偷偷给他消息,那个骁骑尉死前曾与某个王府管事接触过,当晚骁骑尉就死了。 这事,他曾回禀过上峰,可几天过去了,案情依旧没有进展,不是被压下来了,就是顺天府尹不敢追查下去。 这两日,上峰看他的眼神都带了一种意味不明的衡量。 石久知道,要不是他当初是被七皇子调上来的,此时的他,也许早被捋了下去,更严重些,或许还会无声无息的没了。 他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昨日偷偷去了趟郎署。 既然上面把他当成七皇子的人,那他也就顺势而为好了。 石久不是个不懂圆通的人,他还有母亲小妹需要照顾,有些事情是必须学会妥协的。 今日早朝,殿上的气氛有些僵。 武轩帝身体虽然渐好,可一个月内,也只上几 日早朝,大部分时间,依旧由酆王监国,几个皇子辅国。 这日,武轩帝照例没上朝。 有御史弹劾顺天府尹管方办案效率太差,郦栖山惨案重要人物被杀多日,依旧没能查出原因。 管方心里那个憋屈呀,要不都说顺天府尹难当,在他前面多少任顺天府尹都干得战战兢兢,能顺利熬到任期期满,就算功德圆满了。 这件案件不是没有线索,可线索指向顺王府的某个管事,他也曾遣了下属去传召,结果,那管事前个得了急症死了。 他,能如何?去顺王府追查管事死因? 别说他不敢,就算敢,王府内都是顺王的人,他去了也不会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的。 管方是有苦难言呀,御史的弹劾一波又一波,最后,他一咬牙,跪地请辞,说自己能力不足,办案不利,恳请辞去顺天府尹一职。 他话一说口,殿上一片哗然。 顺天府尹是要职,干得好是能吏,干不好是庸官,随时都有丢掉乌纱帽的可能,谁也不愿意去接这个烂摊子。 管方这一请辞,谁又能顶上去? 一时,不少官员都站出来替管方说话。 而另一边,弹劾的御史也不依不饶。 大殿上吵成一团。 酆王听着,端是头疼不已。 第七百零八章 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武轩帝不在,这种与群臣斡旋的事情,就得酆王出面调解了。 酆王面上依旧是一片温墩,可他心里也在高呼无奈。 这种事情最是让人为难,两边死磕着不放,最后还要他做定论,酆王只觉鸭梨山大。 当然,做了这么久的监国位置,酆王也有了点心得。 他先瞥了眼默不作声的几个兄弟,再看了看故作一脸深沉的左右相。 特别是左相,自从鼻痔的毛病被治好了以后,回归朝堂的他,从前清高昂扬的姿态收敛了很多,不再动不动就高谈阔论,整个人低调内敛了许多。 酆王轻了轻喉咙,一派温和的对站出来弹劾管方的众人问道:“顺天府尹是京中要职,一日都离不开人,管方请辞的话,诸位推荐谁上任,来接手这一案件?” “……” 话一出口,殿内一片寂然。 这种时候,脑壳坏了,才会去接手这种明知破不了的案件。 大殿内久久没人开口,酆王嘴角微抽,这些个家伙,一个个的光会动嘴,需要干实事的位置,却一个都不愿意上。 闹到最后,事情还不是不了了之。 没人愿意接替管方的位置,酆王当然只能驳回他的请辞。 管方没有松口气,他谢恩起身的时候,明 显感受到来自几个皇子的瞩目礼。 大冬天里,他背后的冷汗都飚了出来。 下朝后,走出大殿的腿都是飘着的。 连烜瞧着管方腿脚虚软地出了大殿,想起昨日石久带来的消息。 余光就扫向一旁半垂着脑袋的顺王。 连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老七,你等等。”岭王迈着大步朝他走来。 一群往外移动的朝臣,脚步都慢慢缓了下来,纷纷竖起了耳朵。 “你媳妇开的那个叫千丝坊的铺子,最近卖了好多稀奇古怪的玩偶,有一种毛线熊,凌峻很喜欢,可是铺子里一直断货,你让七弟妹给我们凌峻留一个毛线熊呗。” 岭王大咧咧说出了他的要求。 “……” 众人皆默,岭王叫住七殿下,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连烜面色无波地瞥了他一眼,这厮脑子不知是不是有坑,明明各种事情都闹得不愉快,还非得凑到他面前来。 “抱歉,二哥,虽然我不清楚毛线熊是什么,但是,如果是一直断货,那还是让你家绣娘自己钩一个比较好。” “你当我不知道么,可是,最近弟妹的铺子实在太火了,绣娘去学针法,人太多,根本没学会,就算学会也得等好几天。” 自家儿子闹得慌,岭 王也被那满地滚的孩子给烦死了。 “恕弟弟无能为力,二哥还是让绣娘多去几趟吧。” 连烜迈开腿往外走,那些天瞧她老在画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她说是什么卡通版的小动物,原来是捣腾各种毛线动物去了。 还真被她又弄出了风潮。 连烜抿着的嘴角微微翘起。 岭王在他身后直骂他小气。 连烜懒得理他。 经过垂眸往前走的顺王时,连烜的脚步顿了顿,真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会叫的狗不咬人呀,一向沉默少言的老三,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大问题。 他已经派人去晋西打探消息了,只是晋西路远地偏,匪患又多,想要查清顺王到底与山贼有何勾当,还得耐心等待。 天色尚早,薛小苒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拐去了连烜名下的那家酒肆。 酒肆位于相对比较繁华的南斋西巷,位置倒是挺好,位于一个交叉路口,是一间两层的建筑楼。 进入大堂就隐隐闻道熟悉的酒香味,早上她差点闻着酒味就醉了。 有孙禄领着,自然是熟门熟路。 在大堂上略略看了一圈,就上了二楼的雅间。 酒肆掌柜姓钱,年纪略大,约莫五十上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子。 “这里位置还挺好的嘛, 可是,为什么生意很一般呢?” 酒肆位置佳,卖的又是凤溪曲酒,按理生意应该更好一些才是。 可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大致瞧了一眼,大堂内零零碎碎才坐了两桌人。 这个时候虽然还没到饭点,可也差不离了。 钱掌柜脸上有些尴尬,“回皇子妃,这四周街道有好几间酒楼饭馆,我们酒肆与酒楼饭馆还是有些却别的,加上,凤溪曲酒味道虽好,但价钱也不低,所以,客人相对会少一些。” 酒肆不等于酒楼饭馆?不一样是喝酒吃饭的地方么? 生意一般,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薛小苒心里嘀咕,面上却是不显。 “把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遍。” 位置好,酒也香,生意不大好,总得把由头找出来,别白瞎了这么好的地理位置。 厨房的动作很快,酒菜陆陆续续摆上。 薛小苒瞧了瞧,都是些普通的鸡鸭鱼肉,没瞧见有什么特色的菜式。 她觉着她找到了酒肆生意不大好的原因。 等她把菜一一尝了一遍后,就更肯定了。 菜的味道其实不能说不好,这么大一个酒肆,请来的厨子肯定不会太差。 可是呢,作为一间酒肆,卖点就是酒。 所以,饭桌上的菜式应该要以下酒菜 为主才对,人家如果要吃饭,不会去酒楼饭馆呀,跑到你酒肆来吃饭干嘛。 这些鸡鸭鱼肉和普通的饭菜大致一般,太没特色,实在算不上正常意义上的下酒菜。 要想把酒肆的经营状况弄上去,那就得在下酒菜上做做文章。 下酒菜嘛,薛小苒还挺有心得的,谁让她有一个喜欢喝酒的爷爷呢。 薛小苒在酒肆坐了半个时辰,了解清楚状况后,就打道回府了。 七皇子府离皇城不算太远,这几天,连烜都会回家陪她吃午饭。 薛小苒回到府里,就先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就在正院西南角,说是小厨房,其实并不小。 周娘子带着四个厨房帮工在忙活。 连烜回来的时辰快到了,薛小苒却还没定好菜谱,她瞧了瞧食材,锅里熬了高汤, “做手擀面好了,一碗辣,一碗不辣,辣的分量少一些,不辣的分量多一些,梅肉切片烫熟,再切上些火腿片,给殿下煎一个荷包蛋,我的那碗就不用了,哦,还要添一把芽菜。” 面里没有青菜可不行,薛小苒交代几句,就听清宁过来回禀,七殿下回来了。 很明显,今天的午饭有些晚了。 薛小苒吐吐舌头,溜到正房去找人,正好和他说说今天的事情。 第七百零九章 你看着办就好 连烜正坐在暖阁里喝茶,木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薛小苒走进暖阁的时候,跺了跺被冻得冰凉凉的脚。 这几日虽然没下雪,可天气依旧冷得慌。 连烜抬眉看过去,向她伸出了手。 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很快覆上一只小巧纤柔,有些微凉的手。 “怎么没披斗篷?”他皱起眉头。 “我刚去了厨房,一会儿就吃午饭了。” 厨房里几个灶台都燃着,温度比外面暖和,加上斗篷太长,有时候膝盖蹲一下就拖地了,非常容易弄脏,她去厨房一向不披斗篷。 “脏了洗就成了,冻着了可是会生病的。”他眉头蹙得更紧,握着她的手揉了一下。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薛小苒不以为意。 一屁股坐到他身旁,挽着他的胳膊,开始絮叨今天出门的事情。 连烜默默听着。 等她说完,才慢慢开口,“一早上时间,你就跑了那么多地方,这么着急干嘛。” “哪有很多,就是去了趟城外,城内的两间铺子离得又不是很远,顺道一起去看一看而已,不去瞧都不知道,位置挺好的酒肆,账面上挣的钱,就那么一点,实在太对不起那个位置了。” 薛小苒和他嘀咕起,她 认为不妥的地方,以及那些可以改善的地方。 “嗯,你看着办就好,有事就找孙禄。”连烜对经营这块,并不感兴趣。 当初开这间酒肆也是因为师父喜好美酒,师父不喜皇子府,每回到京城,宁愿住客栈也不愿跟他住到皇子府里,师兄那边又是一大家子,住着也不方便。 他干脆让人开了家酒肆,酒肆后面有个小庭院,卖酒的同时,也让师父有落脚的地方。 生意的好坏,他并没有在意。 等面条端上桌,连烜瞧着他面前的青花龙纹大海碗嘴角抽了抽。 热气腾腾的大海碗里,鲜嫩的肉片,油亮的火腿片,水嫩的芽菜,还有煎到焦黄的荷包蛋,整整齐齐码放在面条上。 看着倒是挺有食欲,可这分量实在有些惊人,虽然,他也不是吃不完。 可对比一旁小了二分之一的碗,差别实在有点大。 “你要不要添一点辣椒油?” 瞧着那一碗没有一丝红油的面,薛小苒咂咂嘴。 没有辣椒的面,是没有灵魂的。 连烜一扫她碗里红通通的辣椒油,默默拿起了筷子吃面。 他不想虐待自己的胃,年底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呢。 薛小苒朝他吐吐舌头,也拿起了 筷子,夹起面条“呼呼”吹凉,放进嘴里。 用高汤煮出来的面,味道鲜香爽滑,加上辣椒油,辣香辣香的,贼好吃。 吃完面,全身暖烘烘的。 “你下午要干嘛?”连烜临走前问她。 薛小苒朝他眨眨眼,“和周娘子研究一下合适的下酒菜。” 连烜嘴角微翘,伸手帮她把耳际的碎发挽到耳后,指腹还顺着她的耳廓慢慢滑下。 薛小苒脸颊忽地变得粉扑扑的。 两人虽然成亲好些天了,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可被他泼墨般的黑眸盯着,热气就止不住上涌。 “咳,快走你的。”她羞恼地拽下他的大手。 这家伙每夜缠着她不算,白天里还腻腻乎乎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平日一副高冷孤傲模样,缠着她时又是另一副耍赖样。 连烜眼眸带着笑,俯身在她唇上轻点一下,这才转身离开。 薛小苒红着脸颊看他走远,轻哼一声,去了厨房。 下酒菜嘛,别的地方,薛小苒不大清楚,但他们那边,多数是油炸花生米、凉菜、凤爪、鸭掌、爆炒田螺、卤猪耳朵、卤猪头、卤牛肉等等。 最受常见的,当然是花生米和凉菜,以及各种卤肉。 凤爪、鸭掌、田螺 这类食材,在这地明显不大适合,薛小苒暂时放弃这些。 而凉菜呢,大冬天里,新鲜蔬菜有限,能用来做凉菜的食材不多。 她在周娘子的陪同下,去了王府储藏食材的库房里,把所有的食材检查了一遍后,薛小苒惊奇的发现,原来能做的还不少。 首先,库房里有昆布,也就是海带,还有各色干蘑菇,香菇、木耳、豆皮、皮蛋等。 就这些,已经能做出好几样凉菜了,酸辣海带丝、凉拌蘑菇、凉拌木耳、凉拌豆皮…… 地窖里还有白萝卜、莲藕、菘菜,用热炕发的豆芽、韭菜、蒜苗,也可以做各种凉菜。 薛小苒拿着柳炭笔在小本子上写写记记。 做凉菜不难,周娘子能成为小厨房掌厨,一手厨艺也是实打实练出来的,有些菜式虽然不擅长,可多琢磨几次,味道就出来了。 一个下午,整个正院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们都在忙着试菜,各种凉菜试吃一圈下来,小肚子都圆了起来。 到了掌灯时分,连烜神色不变地瞧着饭桌上一碟碟凉菜。 “快尝尝,这是我和周娘子忙活了一个下午的成果,你给试一下菜,瞧瞧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薛小苒手脚麻 利地给他夹了一筷子凉拌蘑菇。 “因为是给你吃的,所以,特地减少了辣椒的分量,只放了一两个点缀一下。” 没有辣椒的凉拌菜,是没有灵魂的。 薛小苒心里又偷偷添了一句。 连烜夹起来放进嘴里尝了尝,微辣中带着鲜香,蘑菇的味道能很好保留住。 “尝尝这个藕片。”薛小苒殷勤地给他夹菜。 微辣、脆爽、咸香,味道不错,连烜微微点头。 薛小苒眼眸亮了起来,勤快地每样都给他夹进碗里。 最后,除了那个味道古怪的皮蛋,连烜都觉着不错。 “皮蛋的味道是这样的,有些人就喜欢吃这种味道。”薛小苒自己夹了一块皮蛋进嘴里,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当然,吃不惯的人也挺多的。 这是道比较有争议的菜。 “嗯嗯,凉菜差不多定好了,明天弄卤味,卤味可是下酒菜的重点。”薛小苒拿出她的小本子,开始把明天要做的卤菜菜单给写出来。 连烜瞧着一桌凉菜,眼皮抽动了一下。 随后,端起碗,就着一桌凉菜吃了晚饭。 想来,明天大概会吃一天卤菜吧,相比一桌肉菜,眼前这一片素菜,反倒顺眼起来。 藕片在他嘴里“咔嚓嚓”响着。 第七百一十章 热闹 翌日,薛小苒一早开始倒弄卤味。 她爷爷的卤味做得很不错,她自然也跟着做过。 从记忆中挖出了做卤味的各种香料,八角、小茴香、豆蔻、丁香、草果、甘草…… 各种香料写得满满当当,然后递给清月,让她去库房找来。 周娘子也有她自己的卤味方子,薛小苒想了想,干脆各卤一锅,看看谁的比较合适。 临近午时,整个院子里飘满了浓浓的卤香味。 正院上下开始翘首以盼卤味出锅。 皇子妃说了,她们一会儿要当评判,吃完后,说一说两边卤味的优缺点。 昨天的凉菜,她们都吃得意犹未尽,对于今天的卤肉,一群人更是满心期待。 两个卤味锅里,卤的都是猪耳朵、猪头肉、牛肉、猪蹄和鸡蛋。 熬煮的时间也差不多。 起锅时,整个厨房弥漫着浓香的卤肉味。 切片装盘,然后开始试菜。 众人排着队领着分到的卤味,两边对比着试吃。 “吃完以后,要认真说出感受,这是要拿去酒肆做菜品的,好好品尝,不要因为旁的原因,影响了你们的味觉。” 薛小苒拿着小本本,一脸认真说道。 众人忙应是。 红姑作为院子里的老 大,吃完以后,率先开口, “皇子妃,您做的卤味味道味道香浓,辣中带鲜,吃得很过瘾,不过香料味偏重了些,周娘子做的卤味与我们北地的卤味大致一般,酱香味十足,酱料也很香,她做的酱卤,与您做的卤汁并不一样,两者不好作比较。” 她分析得很细致,一张略显刻板,但好看的脸上满是认真。 薛小苒点头,从一开始准备香料的时候,她就瞧出来了。 原来南北两边的卤味也是差别很大的。 他们那里用卤水卤制,北地是用酱卤卤制,两者确实不好比较。 “这样吧,这卤菜呢,是用来做下酒菜,要在酒肆里卖的,大家感觉,下酒菜用那个比较好一些?” 薛小苒让她们做出选择。 好一会儿后,统计出了结果,选择她这边的人数多一些。 薛小苒挠挠头,心里虽然有些高兴,可又有些怀疑,这些人,不会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才选的她吧。 不行,下酒菜这种东西,还是得让喝酒的男子来做评判比较好。 连烜回来的时候,家里一片热闹的。 薛小磊、濮阳轻澜、皇甫连辕、王耕书都在正厅里等着他。 而暖阁那边,赵永嘉、董明月 、沙慧娘也都来了。 当然,乌兰花也来了,只不过,她跑去跟清宁她们蹭饭吃去了。 “七哥,快来,就等你了。”皇甫连辕起身跑过来。 连烜瞥了他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七嫂请我们来尝尝她新卤的卤肉呀。”皇甫连辕一脸兴奋,董明月也受邀来了,虽然分了桌,可能见面说些话,他心里也高兴。 连烜被他拉到上首坐下。 知道连烜回来了,薛小苒立即让厨房上菜。 既然是请客吃饭,菜式当然不能只有卤菜,薛小苒和周娘子把昨天研制的几样凉拌菜又弄了一份。 大大小小的碟子很快摆满了一桌。 “这是什么?”董明月指着桌上一道菜。 “卤猪耳。”薛小苒话一落,瞧见了桌上几人脸上都顿了顿,她就笑道,“难道你们都不吃猪耳朵?” “我吃。”董明月举手,“我爹最喜欢用卤猪耳朵下酒了。” 薛小苒点头,果然,用卤猪耳朵做下酒菜,自古就有,“对,就是下酒菜。” 她就和她们解释了,为什么要做这些卤菜的原因。 “酒肆生意不好,只是下酒菜的原因?”沙慧娘有些疑惑。 “应该是主要因素之一吧,总要 一样样来嘛。”薛小苒也不敢肯定,改了之后会不会有效,但总要试一试才行。 董明月毫不顾忌地夹了一筷子猪耳朵放进嘴里,大口咀嚼。 赵永嘉和沙慧娘都在看她。 她们都是高门贵女,府内的厨娘当然不会拿这些食材做菜式,潜意识里,这些猪头、猪耳朵、猪下水之类的食材,大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所以,赵永嘉和沙慧娘是没吃过猪耳朵的。 “嗯嗯,好吃,脆骨咔咔响,味道香又辣,我爹一定会很喜欢的。” 董明月说着,又夹了一筷子。 沙慧娘见状,犹豫着跟着夹了一片。 “这有卤牛肉和卤蛋,你们要是不喜欢猪头猪耳朵,那尝尝这些,还有那些凉菜也尝尝,给点意见。” 薛小苒可不想勉强她们,赶紧给两人各夹了卤牛肉。 沙慧娘偷偷瞄了眼吃得眉飞色舞的董明月,一咬牙,把猪耳朵放进了嘴里。 嗯,味道好像还行,里面的脆骨,果然很脆,卤猪耳朵很进味,吃起来微辣中带着鲜香。 赵永嘉瞧两人都尝了,没道理她端着架子不尝的,她伸手夹了块猪耳朵,闭着眼睛放进了嘴里。 薛小苒请她们来,可是为了让她 们帮忙试一试菜的。 嚼着嚼着,神情也有些松泛起来。 味道不错,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腥臊味。 薛小苒笑眯眯瞧着她们,然后一一给她们介绍菜品。 另一边的厅堂上,因为有话多的皇甫连辕和王耕书,气氛还挺热闹。 “辣的好,这个辣卤牛肉实在太好吃了,一会儿让七嫂给我带点回去。”皇甫连辕毫不客气。 连烜瞥了他一眼,眼眸转向埋头苦吃的濮阳轻澜。 “……” 这师兄就不能正常些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永嘉饿着他了一样。 “耕书,您觉得哪样好?”皇甫连辕对着王耕书问。 秦永受了重伤,短时间内不能离开郦栖山,所以,只有王耕书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辣的好。”王耕书毫不犹豫站在了他这边。 皇甫连辕得意地笑了。 最小的薛小磊也表示,辣的比较好吃。 “……” 连烜把卤味试了一遍,被辣得嘴巴都有些红起来,按他的意思,喝酒的人未必会喜欢吃这么辣的下酒菜。 “没错,辣的下酒正好。”濮阳轻澜把桌上的肉扫了大半,舒服地吁了口气。 得,三对一,结果不言而喻。 连烜默默地闭上了红了一圈的嘴。 第七百一十一章 算盘打得噼啪响 最后的结果,麻辣鲜香的卤味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票数。 薛小苒的嘴角止不住往两边咧。 吃货的世界,口味果然大多一致。 瞧瞧,除了连烜外,其他男同胞都选择了她做的卤味。 她就瞥了眼,辣得嘴巴红了一圈的连烜。 这家伙,当真是一点辣都受不了,昨天晚上让他试吃凉菜,他不动声色地挑选着相对不辣的凉菜吃,吃完饭后,茶水喝了两杯。 连烜忍着嘴边一圈辣味,捧起了放凉的茶,一口接一口。 “……” 好吧,这是真吃不了辣的人。 薛小苒不再纠结于他,举着小本本,挨个做调查,他们觉着下酒菜应该都有哪些,香辣卤味还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等等。 “小苒,牛肉价钱可不便宜,下酒菜定价太高,就不适宜了。” 濮阳轻澜悠哉地喝着茶,随口提着意见。 他走南闯北多年,对老百姓能接受的物价还是挺了解的。 牛是农耕的重要工具,市面上虽然有卖,可价格都比较高,不单是牛,马牛羊都是如此。 究其原因,适合放牧的大片草原都在别人的领地范围内,比如蒙国、西芪那边。 当然,羊肉相对便宜一些 ,毕竟还有山羊肉,可山羊肉又偏腥膻,草原羊更符合大众口味。 “嗯,这我知道,不过,卤牛肉还是得有的,下酒菜怎么能没有卤牛肉呢,新添一个卤猪肚好了,猪肚脆口有弹性,卤起来味道也很好。” 薛小苒在小本本上写写记记,嘴里嘀嘀咕咕的, “说起来,蒙国那边那么多牛羊肉,咋不能卖些给祁国呢,好歹也是邦交国,互通有无不是应该的么?他们不是缺茶叶丝绸瓷器么,两边互市,各取所需多好,我们也能放心的吃上牛羊肉了。” 众人就看向一旁不做声的连烜。 边境互市开放与否,向来是国之大事,能做这样决定的,只有朝中重臣。 连烜扫了他们一眼,“这事,近期也在商议范围呢,但还没能做出决策。” 提出开放互市的官员不少,但是反对的人更多。 祁国国势强盛,自足性强,对互市的需求并不高。 从前也曾经开放过互市,容易滋生走私、逃税、私售禁运品等等问题,还一度引起两边械斗,武轩帝一怒之下,干脆禁止了互市,这一禁,十多年就过去了。 “难道,关闭了互市,就没有走私了?”薛小苒 瞪大眼睛问。 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人,哪个时代都不会缺。 有时候,越禁止贸易,走私越猖狂,因为两边国民总是有各种相互的需求。 连烜抿了抿嘴,就是因为走私和黑市日益猖狂,所以,朝廷才在犹豫,要不要重新开放周边互市。 “当然是开放好了,有税收,有需求,还能控制两边的供给,总比给那些走私的奸商没有限量的供给好多了,控制权掌握在朝廷手里,才能更好的调控两边的需求。” “开放互市,既可以增加税收,又可以给附近的百姓增添就业机会,带动附近乡镇的经济,开放互市对朝廷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闭关锁国的政策是要不得的,历史的血泪教训还少么。 薛小苒侃侃而谈的姿态,让一众人等瞧着她的眼神有些微妙起来。 “小苒,你怎么连这些都懂?”赵永嘉忍不住问了一句。 “额,呵呵,当然是我爷教的啦,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薛小苒又搬出了她爷爷这个挡箭牌。 “令祖父当真是博学多识,见多识广呀。”濮阳轻澜再次有种捶胸顿足的感觉,对无缘见到这位一 位贤者倍感痛心。 薛小苒干笑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瞟了眼面无表情的连烜,她连忙干咳一声, “咳,反正,我觉着,互市贸易开放起来,对大家都有好处,关闭上只会便宜了那些搞走私的黑心商人。” 说完,她就结束了这个话题,转头继续研究她的下酒菜。 连烜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半垂下复杂的眼神。 濮阳轻澜借机逮着薛小苒,讨论医学院的事情。 众人才知,濮阳轻澜居然要开书院了,一时七嘴八舌的询问具体事宜。 知道第一批学生只招收二十名,皇甫连辕心思就动了动。 “濮阳大哥,留一名名额给我吧,我挑一个机灵的内侍去学,你知道,以后我们是要被发配到偏远领地的,身边不带个放心的大夫,可怎么行,你说是吧。” 自从上次,董明月和他说过去领地的问题后,皇甫连辕最近就一直在琢磨这事。 听闻濮阳轻澜开医学院,也就灵机一动。 四周的众人也精神一抖,要是可以的话,他们也想派人去跟着学习。 濮阳轻澜白了他一眼,“让你父皇给你派太医去,你知道学医的人,要经过多少年的学习和实践 ,才能成为真正合格的大夫么?三两年内怎么可能速成一个大夫出来。” 皇甫连辕赶紧支起讨好地笑,“当然不会是三两年就让人学成了,我把人交给你,十年内都归你管,让他干啥就干啥,要是不听你的话,就随你处置了。” 他现在才十七岁,年轻力壮,身体健康,十年后他二十七,府里能添个有真本事的大夫,病了也不用那么忧愁了。 濮阳轻澜横睨着他,小小年纪,算盘打得噼啪响。 不过,他的提议还挺不错,新开的医学院,总得先摸索一些经验,如果是他们送来的人,在服从方面定然比一般学生来得听话认真。 等下一批学生招收进来,他们还可以帮忙带带新生。 十年内,可以帮着他带出好多批新生,他的负担岂不是小了很多。 濮阳轻澜摸着下巴思索。 皇甫连辕瞧着有戏,赶紧狗腿地跑到他身旁,给他揉揉肩,捶捶背,笑得一脸灿烂, “濮阳大哥,人放到你手下,你就当是你自己的人,只管好好使唤,用力使唤,保管一点怨言都没有。” “……” 众人脸皮抽抽,你堂堂一个皇子,这般狗腿模样,对得起你的身份么?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不依不饶 “书院只收十岁以下孩童。”濮阳轻澜沉吟了一会儿,轻飘飘地抛出一句。 皇甫连辕眼睛一亮,脑袋像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是,一准挑个机灵懂事的。” 还真给他混进去了,众人面面相觑。 “那个,濮阳大哥,嘿嘿,能给我家也留一个名额么?一样给您使唤十年,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王耕书同样一脸狗腿凑了过去。 众人:“……” 不愧是九皇子的狗朋狐友,脸皮是一样的厚。 “这样说来,我家也得留名额,表哥,给我留两个名额。” 皇甫连辕的小算盘,打得还真是不错,薛小苒也赶紧跟进,一个给小磊备着,一个给自己备着。 众人:“……” 来了个更狠的,一下抢了两位置。 濮阳轻澜朝她翻了个大白眼,“你把小七置于何地?” 连烜没作声,只负手看着,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半桶水水平,心思根本没放在那上面。” 要不然,当初能被人下药毒倒么,薛小苒隐下一句。 “……” 她居然敢这么说七皇子,众人倒吸一口气,眼睛纷纷紧张地扫向七皇子那张没有波动的脸。 濮阳轻澜挂 起了似笑非笑的揶揄之色,不过,这笑容很快也僵在了脸上。 “他学医就像表哥学武一样,你们两个半斤八两。” 瞧着连烜身旁的气压有些低,薛小苒赶紧补了一句。 “……” 得,这回两边都一起得罪了。 “胡说,你表哥我学武哪有他学医那么差。”濮阳轻澜气得跳脚。 这是污蔑,他的武艺虽然没有小七厉害,可也比普通的武者强多了。 连烜墨黑的眼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濮阳轻澜有些心虚。 薛小苒掩唇偷笑,然后冷眼就扫到了她脸上。 她朝他吐吐舌头,忙正了正脸色,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咳,连烜他忙得很,哪有空去兼职看病,当然得有个专业大夫在府里坐镇方便了。” 连烜的脸色虽然没变,四周的气压倒是升上去了一些,薛小苒朝他笑笑,继续开口: “反正,你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想要把你们师父的医术发扬光大,光靠几个人怎么行。” “表哥啊,我表嫂不是开了书坊嘛,你把你师父的医稿整理出来,给他老人家出一本医书吧,既可以让你师父的医术得以流传百世 ,声名远扬,以后也可以用在医学院里当教材使用,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呢。” 她掰着手指给濮阳轻澜说道。 濮阳轻澜心头一动,俊朗的眉目蹙在了一起,这个倒是可行,只是…… “你这丫头倒是会给我找事,你知道一本医书要多久才能整理出来么?哪有那么容易能出书?” 他嘀嘀咕咕着,那么多病例要整理出来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什么叫我给你找事,这不是你们作为徒弟该做的事情么,给裴老神医着医书也是造福百姓,功在千秋的事情,再说了,又不是非要一次把所有的病例都写到医书了,你可以分别出内科、外科、妇科、小儿科、骨科等等,依次慢慢出书呀,有生之年总会整理清楚的吧。” 薛小苒瞪他一眼,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呢。 濮阳轻澜:“……” 众人:“……” 有生之年,亏她说得出口,连烜眼底带笑。 絮絮叨叨到最后,众人对她的意见都持赞同态度。 董明月和沙慧娘也厚着脸皮讨要了一个名额。 这可是濮阳轻澜亲自教学的医学院呀,这么难得的机会,不厚着脸皮抓住怎么能行。 谁能保证自己能健康的 活到百年,有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在身边,作用可大着呢。 濮阳轻澜与皇甫连辕交代一句,让他不要送内侍去,换个正常的男孩,学院里都是男孩子,一个阉人会显得太过特立了。 皇甫连辕忙点头,是他考虑不周了。 薛小苒想了想,开口道:“表哥,难道你的医学院只招收男的?女学生不打算收?” 众人被她的话惊到,纷纷瞪大眼睛看她。 薛小苒眨巴着无辜的眼,“难道京城里没有女学么?干嘛都这么看着我。” 身为女子,为女同胞们争取点利益是应该的。 众人面面相觑,京城里当然有女学,可是,女学的数量,一个巴掌能数得清楚,多数贵女,都是请了西席进府教导的。 濮阳轻澜沉吟了一下,“男女同校,没有先例,不妥。” 不是他迂腐,而是实在于理不合。 “这有什么呀,在男校旁边建个女校不就成了,你们药王岭女子学医的可不少,怎么到了外面,反倒不招收女学生了。” 薛小苒眼眸骨碌碌转,脑子开始飞转, “那个苏红不就学得挺好的么,课程什么的都有现成的,你可以从药王岭挑几个医术好的女子负责主要课程,你 隔三差五去教几堂课,不就成了么?医女细心,责任心强,有些学科,女子比男子更方便,比如妇科、小儿科、针灸科这些都是需要耐心细心的学科……” 她开始绞尽脑汁,挖掘词汇给濮阳轻澜洗脑。 整个厅堂里,只有她的声音一直回想。 “……” 濮阳轻澜嘴角微抽,他就瞪向一旁作壁上观的连烜,用眼神恶狠狠问他:你就不管管你媳妇? 连烜微微转头看向屋外,今天中午耽误的时间有点久了,他好像该回郎署了。 濮阳轻澜气得牙根直痒痒。 “小苒,我先回郎署了,你们玩着。”连烜脑子里还想着边境互市的事情,他得整理一下,这事也该有个定论了。 薛小苒回过神,转头交代一句,“中午的菜辣,你回郎署多喝些茶。” 连烜:“……” 他一走,濮阳轻澜也想溜,可却瞧见他表妹眼眸闪动着灼灼光亮看着他。 最终,在薛小苒不依不饶之下,濮阳轻澜点头答应,在医学院旁再开一间略小的女院,一年招收十个女子班。 薛小苒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小磊那边出个男孩,我这边出个女孩。” 好家伙,两边都占了个坑,真是贼精呀。 第七百一十三章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赵永嘉在一旁认真听了半响,也缓缓开了口,“女子班我也要一个名额。” 她娘年纪大了,她又不能常伴她娘身边,有个熟知医理的女大夫在府里,她能安心很多。 皇甫连辕立即也跳了出来,“女子班我也要一个名额。” 他以后去了领地,常年累月回不了京,他母妃一个人在后宫,他也不放心,有个医女在他母妃身旁照顾,他去哪都能安心许多。 “……” 众人怒目,又是一个占两名额的。 濮阳轻澜看向他的眼里有个“滚”字。 皇甫连辕没有退缩,摆出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揽住了他的肩头,换了个亲切的称呼道:“表姐夫,我不白占两个名额,那个女学的宅子由我负责行吧,我还可以让父皇帮着给医学院写个牌匾。” 有了御赐的牌匾,看谁敢对医学院指手画脚的。 濮阳轻澜心中一动,这是个好主意。 原本他还有些担忧,同时开设男女学院,会被人议论不休,虽然他是没在怕的,可如果有御赐的牌匾挡住流言蜚语,何乐而不为呢。 两边达成协议,皇甫连辕顺利占了两个坑。 他得意洋洋地朝董明月挑了挑眉。 董明月:“……” 一顿午饭加商讨会用了一个半时 辰。 送他们出去的时候,皇甫连辕还没忘记交代一句,“七嫂,酒肆换了新菜单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我领人去捧捧场,顺便带些卤味回家吃。” 薛小苒笑了,是个会来事的小子,“行,会通知你的。” “哦,还有,我的台桌,七嫂可别忘了,要不,先把昨天做好的那个给我也行。”皇甫连辕谄着脸又道。 薛小苒:“……” 看来是她夸早了,这就是个厚脸皮的小子。 众人一听,又出了新事物,赶紧打听台球是什么? 无奈之下,薛小苒只好领着他们去了敞厅。 结果,一群人又在敞厅里,围着台桌转悠了半个时辰,才舍得打道回府。 两天后,朝堂上一直争论不休的边境互市问题,在武轩帝的首肯下,有了定论。 一时间,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满京城的人们都知道朝廷要重新开放边境互市了。 虽然开放互市的地点离京城很远,可人们依旧谈论得兴致勃勃。 “这次开放互市,与以前可不大相同。” “哦,有和不同之处?不就的开放两边民间的贸易么?” “哪有那么简单,这次开放互市,是七皇子带头促成的,他把开放互市的利弊都一一列好,直接呈给了皇 上,当年,是皇上亲自下令关闭的互市,想要再次开放,当然也得皇上亲自同意才行。” “是这个理没错,这事可越不过圣上。” “西芪开设了两个互市点,蒙国那边则设三个互市点,据说互市点在必须在官府的控制下有序进行,贸易的物品也受到严格限制,还有指定的禁运品,据说各种框框条条的规定列了二三十条之多。” “哇,七皇子不愧是久居边境的大将军,对这些问题了解得很通透呀。” “可不是么,不过,就算这样,反对的朝臣还是很多,说什么开放互市容易让探子混进祁国,又或者开放互市,让敌国受益会反过来威胁我国等等。” “反对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呸,你懂什么,原本朝廷不许开放互市,边境那边走私和黑市越来越猖狂,有那利益在,那些黑心商人连铁器兵刃都敢卖,还不如开放互市,把人放在眼皮底下贸易,至少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在衙役眼皮底下贩卖禁运品。” “你,你咋懂得这么多?” “这些话,当然都是七皇子说的了。” “……” 老百姓议论纷纷,朝堂上反倒显得平静许多,武轩帝都批示了,反对者又不傻,非要在这种时 候去触霉头。 原本开放互市与他们切身的利益也没多大瓜葛,这些反对派,多数是一些泥古不化的守旧派,还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党派分子在暗处推波助澜。 其中,以六皇子党派最为积极。 等到武轩帝发话后,他们立即偃旗息鼓了,只剩几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还在跳脚。 六皇子阴沉着一张脸回到府中,找来幕僚,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边境互市开与不开不是重点,重点是,老七的影响力太过强势。 他轻易不上折子,一上折子,所谋之事,十之八九会成功。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仅老大站在他身后,父皇也对他另眼相待,他的存在感太过扎眼了。 六皇子在书房与幕僚们商谈了半天,也没商议出什么好法子。 幕僚们反倒劝说,如今酆王水涨船高,七皇子势如破竹,他应该避其锋芒,韫匵藏珠。 毕竟圣上身体还算安康,只要圣上一日尚在,除非造反,否则,还是得听从圣令。 六皇子听得青筋直跳,他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么?真是一群酒囊饭袋,六皇子摔了手里的白玉杯,气哄哄走了。 留下几个幕僚面面相觑,纷纷暗自摇头。 六皇子甩着大袖往阴沉着一张脸 往后院走去,原本人已经到华清院门前,守门的婆子正支着笑脸迎上前。 却不曾想,六皇子停顿了一下后,转身又走了。 婆子:“……” 等她跑去向正房回禀时,苏灵那张娇艳的脸也阴沉了下来。 “冬梅,去看看殿下往那边走了。” 冬梅应声而去,没多会儿回禀,六皇子往正院去了。 又去正院,苏灵牙根咬得咯吱响。 即便她再得宠,六皇子还是会时不时往正院去,不论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苏灵都很是愤恨。 她绞着手里的帕子,用力咬着下唇,她现在得忍着,等那女人生完孩子后,她再动手不迟。 正院里,从寒冷的屋外进入温暖的内室,六皇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古沐瑶穿着宽松的衣裙迎了上来,满脸担忧道:“殿下,可是受了凉?” 六皇子瞧她依旧没有鼓起的腹部,摇了摇头,“没事,屋里的气味有点闷。” 古沐瑶一脸恍然,吩咐一旁的云英,开点窗户透透气。 六皇子把她拉到了暖榻上坐下,一脸郁郁地把朝堂上的事情告诉了她。 朝堂发生的事情,他更愿意和古沐瑶说道说道,苏灵虽然乖巧柔顺,可与她说起朝堂政令什么的,她根本不理解。 第七百一十四章 万事俱备只等东风 古沐瑶眼眸闪了闪,柔声劝慰,“殿下不必气馁,边境互市与我们的利益冲突不大,您不用太过介怀。” “我当然知道这点,可是老七的影响力太大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他烦躁的是边境互市么?当然不是,他烦躁的是老七的又一次成功。 古沐瑶抿了抿嘴,浅笑道:“殿下何必着急,七皇子再厉害,也注定与皇位无缘,您要记清楚,您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他。” 这话让六皇子心头一跳,他抬眸看向巧笑嫣然的她。 “沐瑶说得对,我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他。” 可坚定的话语刚落下,他又踌躇起来,“可是,老七越是厉害,老大的助力也就越强,有老七在,我们扳倒老大的可能性就小。” 古沐瑶嘴角地笑差点没绷住,此刻的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还三心两意的男人。 她勉强缓了缓憋屈的心气,“殿下,将来的路还很长,您可不能现在就说丧气话,圣上如今圣体安康,有些事情不宜操之过急。” 虽然这一世的轨迹已经偏移,可是,六皇子上一世确确实实是坐上了那最高宝座,没道理这一世,会失败的。 古沐瑶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 ,咬牙坚信,她选择的男人,最后会登上皇位的。 “你们就会让我不要着急,可我心里觉得很烦躁,今天早朝,我看着父皇平日坐的龙椅,总有一种我已经坐上去的感觉,可现实偏又是相反的。” 六皇子想起那至高无上,富丽堂皇明晃晃的龙椅,他最近总会有一瞬间的恍惚,觉着自己应该坐到那上面去。 古沐瑶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果不是轨迹偏移,他现在确实已经坐到了那金灿灿的龙椅之上了。 “殿下,您这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过执念了,您该放松一些。”古沐瑶僵着一张脸劝道。 六皇子却黑着一张脸摇头,现在这种状况,他哪里放松得下来,“沐瑶,你说,最后,我能坐上龙椅么?” 他握着古沐瑶的手,有些急切地发问,他一直记得,她说过,他会坐上那个梦味以求的位置的。 “……” 古沐瑶一时竟有些害怕,这男人做皇帝梦都快做魔怔了吧。 “是,殿下,您一定能坐上龙椅的。” 当然,她还是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六皇子就笑了,笑了一会儿后,眼底却闪动着丝丝邪气,“沐瑶,你说,要是老大没了,我是不是就是最有可能接替皇位的人选?” 他话里 的意思太过明显,古沐瑶的眼眸也变得幽深起来,“殿下,您可不能乱来啊。” “放心,自然是有把握的时候才会动手,现在,只缺一个好时机。” 六皇子眼眸的阴戾一点一点变得浓重。 古沐瑶眼帘微微阖起,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酆王妃亲娘早逝,她在大慈安寺给她娘点了长明灯,每到忌日总会亲自去祭奠一番。 酆王与酆王妃琴瑟和谐,有时候会陪着一道同去,这是不是个好时机呢? 那忌日好像就在年后不久。 她半垂的眼眸闪动着寒光,悄悄凑到六皇子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六皇子眼中的光亮大盛,他握紧她的手,“沐瑶果然是我的好内助。” 古沐瑶抿嘴浅笑,“能帮上殿下的忙就好。” “当然能。”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东风了,六皇子精神大振。 全城都在讨论边境重新开放互市的事情,促成此事的七皇子,手里拿着香喷喷的烤牛肉串正默默吃着。 院子边上,烟熏火燎的炭火上,各种各样的烤串正滋滋冒着香气。 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手上都拿着各自想要烧烤的串串。 “互市开放了,以后牛羊肉肯定越来越多,想吃牛羊肉也不必担心买不到了。”薛小苒烤好了羊肉 串,笑眯眯往连烜手上塞去。 连烜瞧着手上的好几串肉,眼皮跳了跳,他已经吃了不少肉了,虽说烤串味道是不错,可吃那么多肉,也是会腻味的。 “噗,敢情开放互市就是为了满足你的口腹之欲呀。”董明月烤着羊肉串嬉笑道。 薛小苒就白了她一眼,“一个每次吃烤肉串都要吃十串八串的人,好意思说这话么?” “嘻嘻,我不单烤肉串能吃十串八串,各种素菜串,我也能吃十串八串。” 能吃是福,董明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门子女可不会像文臣子弟,饭量就跟小鸡崽儿似的。 嗯,说的就是她身旁的沙慧娘,她吃完十串,人家才慢悠悠地吃第二串。 沙慧娘躺枪,很无辜地看着她。 “七嫂,你那酒肆,真的要把烤串加进去么?要是真的,我一准领着国子监的学生们经常去光顾。” 皇甫连辕吃得满嘴流油,他对烤串的热爱,甚至还多过那天吃的卤味。 “嗯,打算在大堂外专门弄一个小亭子作为卖烧烤的地方。” 卤肉和凉菜已经让那边的大厨学起来了,等到定好烤串亭子,一道整改。 “那生意肯定会变好很多的,烤串的味道那么香,在街上那么一飘,能让人馋出口水 。” 皇甫连辕撸下一片羊肉,满口麻辣鲜香,那特有的孜然香味让人赞叹不已。 一旁的董明月跟着点头,“等重新开业那天,我让我爹和两个哥哥都去,他们肯定会很喜欢的。” “我让我哥也去。”沙慧娘接了一句,她爹她可请不动,可她哥还是可以去捧捧场的。 “到那天,让你表哥领着风扬和唐峰他们几个去。” 今日濮阳轻澜没到,他忙得很,虽然很想来,可终究事太多了,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只能忍着嘴馋,让赵永嘉自己过来了。 薛小苒抿嘴笑,“多谢你们捧场了。” 因着要重新整顿,酒肆暂时关闭了几天。 她这几天一直为了酒肆的事情在忙活,定下了烧烤摊后,让府里的工匠们开始忙活,烧烤炉、烧烤网、烧烤架、调料、竹签、炭、刷子等等物件。 因着王府里养着各种工匠,薛小苒想制作什么东西,只管画了图纸给他们,只要不是工艺特别复杂的,没过多久一准能弄好。 东西备齐,培训两个负责烧烤的伙计,酒肆就可以重新开业了。 这不,今日又以试菜的名义,把他们请来了吃烤串了。 众人对各种烤串的味道都赞不绝口,这让薛小苒对酒肆的生意又添几分信心。 第七百一十五章 定下 孜然夹杂着辣椒粉的味道,又香又有点呛,在寒冷的冬日里,围着热乎乎的烧烤炉,烤着香喷喷的烤串,滋味甭提多美了。 连烜吃了五六串烤肉后,再次塞进手里的烤串终于换了烤香菇烤豆皮之类的素菜了。 “烤肉吃多了上火,素菜可以多吃点。”薛小苒坐在炭炉旁,边吃边烤,热得小脸红扑扑的。 连烜转头吩咐清宁,给众人各泡杯乌龙茶上来,乌龙茶解腻。 “七哥,管方那老头太会和稀泥了,我去了好几趟顺天府,那老头总说案情没进展,在其位不谋其政,上次朝廷弹劾他,就该让他下台去。” 皇甫连辕转头与他抱怨,那名骁骑尉死后,线索也就没了,背后灭口之人又捉不到,整个案件就卡在那一动不动。 管方经历了上次弹劾,请辞被拒后,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了,即便面对九皇子的质问,他除了请罪,也无其他行动。 皇甫连辕气得牙根直痒痒。 连烜咀嚼着口里的香菇,咽下去后,才慢悠悠开口,“没人想接替顺天府尹的位置,他可不就是和稀泥么。” 其实,也不是没人想接替这个位置,只是不想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接替而已。 “七哥,我总觉着,杀了那边骁 骑尉的幕后之人应该是位高权重的王公贵胄。”皇甫连辕一脸神秘地凑到他耳畔说道。 连烜淡淡瞥了他一眼。 “管方那老头,也许是有线索,可又不敢查下去,所以那天早朝才会请辞。”皇甫连辕继续猜测,他眼珠骨碌转,“京城内,能让管方忌惮的人不多,也就那么几个而已,七哥,你说……” 对他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话,连烜不予搭理。 小九不像他面上的那么大大咧咧,他心中也自有思量。 两人压低声音说着话,那边,薛小苒也拉着赵永嘉在说话,两人胃口都不大,吃了几串烤串后,就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那些厚纸板用来做些大大小小的盒子,在上面画上些喜庆漂亮的图案,年节提一些小礼物送人的时候,方便又美观……” 赵永嘉名下有造纸坊、印刷坊,以及书坊,都是一条龙产业。 上次做纸牌的时候,薛小苒就想过这事,后来一时忘了,最近忙着酒肆的整顿又想起了。 木匣子、锦盒或者篮子都太过笨重,提着去送礼,有时候,还得把装东西的匣子篮子拿回来,更是麻烦,有了硬纸做的盒子就方便多了。 “……做成内扣的样式,可以提着,或者用穿绳彩 带提着,宝芳斋好些东西,卖出去的时候,只能用一些干净的油纸包着,哪有纸盒子漂亮……” 薛小苒让清月把她闲着无事画的各种盒子图案拿过来,一一讲解给她看,能把纸盒子生产出来,很多行业都能用得上。 市场还是很广阔的,要不是连烜名下没有造纸坊,薛小苒都想自己倒弄了。 赵永嘉连连点头,纸盒的概念早先也听她说过,没想到,她居然还给画了出来。 “行,我知道了,我把图纸给坊主,让他们试着做。” 董明月几个虽然还在和烤串较真,可耳朵也没闲着,听到她们的谈话,都凑过来瞧瞧,纸盒子是个什么样子。 “这种小的盒子,用来装胭脂水粉还挺不错的。”沙慧娘对纸盒子还挺感兴趣。 “用来装些小饰品也不错。”董明月也掺和一句。 薛小苒用一种有眼光的眼神肯定了她们的意见。 “如果做大一些,也可以用来装成衣,云想阁用着应该也合适。”乌兰花也发表意见。 “姐,千丝坊的袜子、帽子、围脖那些也可以用得着。”薛小磊小声说了一句。 薛小苒点头,他们说的,她都记下了。 烧烤摊烤了一个多时辰,连烜和薛小磊都提前先离开了,一个回了 郎署,一个去了书院。 剩下这几个清闲的,坐到了暖阁里喝茶。 “七嫂,六哥和七哥过了年后就要封王了。”皇甫连辕得到了具体消息,“六哥去西南的郴州城,七哥去西北的峪肃城。” 西南和西北的差别,可不止一字之差。 从地理环境、人文风俗、还有经济物产,郴州城都比峪肃城好多了。 暖阁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寂然。 “舅舅是想让七哥继续镇守边境呀。”赵永嘉有些失神。 “已经定好了么?”董明月蹙眉。 “嗯,基本已经定下来了。”皇甫连辕瞧着她。 董明月就瞪了他一眼,“那,你的领地呢?” “还没定好。”皇甫连辕老实回答,他向父皇表达过他想与七哥毗邻而居的想法,父皇瞧了他半响,却不置可否。 董明月继续瞪他。 “咳,父皇说,等我成亲后再讨论封地的问题。”皇甫连辕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眼眸。 董明月:“……” “封了王,七皇子会去领地么?”沙慧娘更关心这个问题。 “父皇说,等殿试过后。” 也就是明年三月后,众人皆惊。 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样算来,他们待在京城的日子岂不是没多久了。 沙慧娘眼眸顿时微红,她拉着薛小苒 的手,“薛姐姐,我舍不得你走。” 她这一走,藩王无召不能回京,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再见的日子了。 她话一落,四周就陷入了一种离别的哀愁中。 薛小苒楞了一下后,笑着劝慰起来, “没事,还有三四个月时间呢,而且,峪肃城好像也不算很远,听连烜说,快马十来天就到了,要是路好,还能更快些,以后去了峪肃城,别的事情不急,先把那路给修起来,才是正事。” 众人被她的说辞弄得哭笑不得。 修路这种民生大事,岂是说修就能修的,地方提出修缮,要上面一层层批复,还得结合国库和地方财政状况等等,手续繁琐不说,拨下来的款项指不定还被层层贪污。 皇甫连辕虽然没出过京城,可这些地方官的困难之处倒也了解得挺多,他们国子监诸多学子,就有不少外地官员的子弟,这些人自有一个小团体。 皇甫连辕性格随和,又好热闹,与一些外地官员的子弟处得不错。 对官场上的阴暗处,还是知道不少的。 “那是普通官员,你七哥可不是普通官员。” 作为封地王爷,只要连烜不举旗造反,他在他的封地里就是王,哪里会有地方官的那些顾虑。 众人一听,倒忘了这一茬。 第七百一十六章 何乐而不为 离京的事情,还有三四个月时间,众人虽然有些忧愁,倒也没有再多纠结。 喝完茶,皇甫连辕又惦记起他的台球。 听说给武轩帝定制的台球已经做好,皇甫连辕眼眸一亮,自告奋勇要帮着运到宫里去。 薛小苒想了想,最近连烜有点忙,她自己也不好随意进宫,让皇甫连辕送去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点了点头。 皇甫连辕当即兴奋得跳了起来,唤了内侍寻来搬运货物的马车,让一群侍卫把台球桌抬上了车板,结果,台球桌不仅沉,且长度比车板还要长一截。 马车驶动间颤颤悠悠,感觉随时有翻车的可能。 不得已,皇甫连辕只好让几个侍卫跟在马车后搀扶着长出来的一截,一行人慢悠悠往皇宫方向走。 临近年关,天气虽然寒冷,街道上涌动的车马依旧不少。 马车运货不稀奇,稀奇的事后面跟着四个穿戴整齐的侍卫在托着,边上还有个衣饰华贵的少年郎带着侍卫一路护送。 一时,行人都对马车上的东西好奇起来。 仔细一看,似乎是一张翻过来摆放的长条红木桌子。 桌子不仅比普通桌子大,还显得很厚重,六个桌腿比人腿还粗。 皇甫连辕跟在马车旁,听着四周人的议 论纷纷,他一脸得色。 这种新型娱乐项目,玩了几次后,他觉着很有意思,想要把球按着路线准确射入洞口,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对于年轻好动的他来说,越是不容易的游戏,才越有挑战性。 一行人招摇过市地进了皇宫。 他们还没进雍宁宫,武轩帝已经得到了消息。 瞧着一群侍卫抬着一张奇怪的大桌子进来,身形消瘦的武轩帝颇感兴趣地负手绕了两圈。 皇甫连辕一脸讨好地凑到他跟前,“父皇,这是七嫂专门为了让您解闷和运动,弄出来的新型游戏。” 他七嫂因何弄出这种游戏,他是知道的。 父皇的身体虽然有所好转,可坏掉的底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 长期静养,又必须结合适宜的运动,每日光在宫里走走晃晃,日子也单调乏味得很。 那些纸牌、跳棋、麻将的游戏,都是坐着不动弹的娱乐项目,久坐不动对身体可没有好处,所以,七嫂就弄起了这种,能边走动边玩耍的游戏。 不得不说,他七嫂真是个奇女子,脑袋瓜子里的奇思妙想可真不少。 武轩帝得知,又是老七媳妇弄出来的新鲜游戏,顿时精神一震。 老七娶的新媳妇儿真真是不错。 在小儿子 的兴高采烈地解说下,武轩帝很快了解了游戏规则。 “看着,还挺简单。”武轩帝嘀咕一声。 不就是把球撞进洞里么?这有何难的。 结果,球杆一上手,击出一球,就发现看似简单的游戏,其实并不简单。 于是,武轩帝也有些兴奋起来。 与小儿子试着打了一局。 半个时辰后,瞧着青色绒布上,四下散乱着的圆球,武轩帝揉了揉老腰。 别看打球好像不费什么力气,可绕着偌大的台球桌走来走去,观察位置和线路,再俯身瞄准击打,也是耗费不少体力的。 “父皇,线路歪了,再往左一些。”皇甫连辕年轻气盛,体力也好,自然不会觉得腰疼。 只是…… 正俯身打算击球的武轩帝横睨了他一眼。 这小子忒聒噪。 他自己技术也没多好,尽在一边瞎咧咧。 武轩帝不理会他,自顾瞄准打了出去。 不出意料的,球偏了。 “哎呀呀,父皇,我就说线路歪了吧,您咋就不信呢。”皇甫连辕咋咋呼呼。 武轩帝消瘦的脸皮一抽,伸出球杆往这叨叨不停的家伙身上戳过去。 皇甫连辕被戳得惨叫一声,赶紧避开,“父皇,您快输了,也不能耍赖呀。” 武轩帝额头上的青筋一 跳,“谁输了,你自己明明还有三颗球没打进去呢。” “可是,父皇你有四颗球没进,当然是我领先。”皇甫连辕不服气。 “不到最后,岂能论胜负。”武轩帝瞪着他。 两父子像斗鸡似的,谁也不服。 李全德在一旁瞧着眼睛都笑眯起来。 圣上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活跃,七皇子妃是个有心之人。 他背上的伤好了大半,线也拆了,可是还不宜弯腰受力,所以,暂时只能在一旁观看。 连烜回府后,才听人回禀,新制的台球已经让小九弄进宫里去了。 他就瞧向笑吟吟给他盛汤的薛小苒,“怎么不亲自送去?” “不去,进宫一趟太麻烦了。”薛小苒摇头。 她进宫得先递牌,等上面召见了,得梳洗打扮,换上觐见朝服,去了宫里,还得先去皇后那里问安,才能去雍宁宫面圣。 抬着一大张球桌进宫,肯定还得向皇后皇上解说玩法技巧,口水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 既然有人愿意主动替她送进去,她何乐而不为。 一听她这理由,连烜有些哭笑不得。 “你就不怕小九抢了你的功劳。”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这算什么功劳,不过是闲时的活动筋骨的小游戏罢了,而且 ,你小弟也不会这么傻,抢这种一戳就破的功劳。” 小姑娘翻白眼的样子,虽然有些不雅观,可却是生气勃勃。 每每瞧着,连烜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他伸手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轻一掐,“你倒是看得通透。” 薛小苒拍开他作怪的手,“快喝汤,这是冬瓜排骨汤,中午吃了一顿烤肉,晚上得喝些清汤去去油腻。” 连烜笑笑,乖乖喝汤。 晚饭后,他牵着她的手,慢慢往花园方向走去。 只要不下雨或者雪,饭后他都喜欢牵着她走动一下消消食。 “咱们过了三月,就要去那个峪肃城了么?” 薛小苒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嗯,不出意外的话。” 父皇已经和他透过口风,庭华宫那位在前几日,被关进了冷宫。 武轩帝思考再三后,还是没舍得把他宠幸了二十年的女人给赐死,加上连烜新婚大喜,弄出白事实在不妥,最终,只把人关进了冷宫里。 连烜眼眸中没有波动,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 这样也好,要是他刚成亲,那女人就没了,说不得就会有人拿这事来做文章,要是光骂自己,他根本无所谓,可是,扯上小苒就不行。 所以,武轩帝问他的意见时,他也同意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缅怀 “这样的话,就得开始准备各种事宜了。” 薛小苒眉头微微微蹙。 “不用特地准备什么,峪肃城也是一座大城池,虽然没有京城繁华热闹,但该有的东西都有。” 连烜在那边待了差不多三年,对峪肃城相当了解。 “也不单是物品,还有旁的事情,比如,小磊的事情。”薛小苒依旧皱眉,“峪肃城有书院么?” “自然是有的。”连烜点头。 一点没意外她想把薛小磊带上。 听闻有书院,薛小苒松了口气,她抬眸朝连烜看去, “我想让小磊他们跟着去峪肃城,他太小,对京城又不熟悉,我们都不在他身旁,我实在不放心,而且,男孩子就该多多外出游历,不能蹲坐家中死读书,坐井观天可要不得,趁他年纪小,多在外走动历练,以后也会比同龄人更多一份见解。” “嗯,我知道。”他朝她笑笑,“你只要询问小磊的意见就好,不用征询我的意思。” “那怎么行,我可不像你这么独断独行,我们既然成了亲,以后还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呢,可不兴独行其是,我的事情要和你商量,你的事情,也要和我商量才行。” 她斜睨着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这么 专横霸道么。 听她说着一辈子,连烜眼角忍不住的飞扬,不过,又听她说独行其是,他就开始转移话题,“选去医学院的人选挑好了么?” 薛小苒哼了一声:“没呢,表哥只要十岁以下的孩子,孩子的人品、能力都很重要。” “你让红姑把府里十岁以下的家生子都召集起来,你好好挑挑。” 王府里的家生子,忠诚度、配合度都不缺,如果从外面挑人,还得顾虑很多。 “可是,要是他们将来成了神医,奴籍的身份会不会有所妨碍。” 薛小苒有些犹豫。 连烜轻笑,“要是神医是那么容易当,那倒是好事了,你可以给他们一个承诺,要是他们将来学有所成,又有所建树,可以给他们脱籍的机会。” 薛小苒点头,这是个好法子,画个大饼掉在前面,他们也有学习的动力。 “那我明天和红姑挑一挑人,定好人选,还得给他们补一补文化课。” “府里有专门给家生子上课的夫子,五岁以上的孩童都要识字。”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薛小苒有些惊讶,“每个皇子府都是这样么?” 连烜笑着摇头,“我搬到这边后,跟工部要了些无家无室即将退役的老匠人过 来,平时他们也没什么事干,就有匠人自告奋勇,轮流当起了教导下人识字的夫子,我瞧着挺好,就应允了,这一当就延续到了现在。” 这些匠人年岁都大了,虽然有一门不俗的手艺,可无儿无女,也无处可去,知道七皇子府招揽老工匠,他们都乐意跟着。 牵着他的手,走在寂冷萧索的冬日花园里,薛小苒没有觉着冷,反倒觉着脚心手心暖烘烘的。 “你当初讨要这么些老工匠干嘛?”她好奇。 连烜笑了笑,眼底添了几分缅怀。 讨要这些老工匠是为了他师父。 师父是个博学多才又爱好广泛的人,走遍五湖四海,见过很多古怪新奇的东西,回到京城后,时不时会想着把某些东西制作出来。 比如,他在西芪瞧见过一种会啄水的木鸟,请教了当地人一些原理后,回到京城,就想给药王岭的孩子们做出来玩玩,找了外面的木匠,解说半天,没能做出成品。 他师父也是个脾气倔犟的老头子,有时候拧巴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 当时的连烜瞧了,就去了工部,寻了当时的工部尚书,问他要了些准备退役无家无室的老工匠。 这些退役老工匠的安置,原本就是个 问题,瞧见七皇子主动要人,工部尚书当然求之不得。 立即归拢了一些老工匠,爽快地拨给了他。 有了这些经验丰富,手艺不凡的老工匠,师父要做的那些小玩意儿,就没那么困难了。 “原来,你师父还有这种爱好呀。”薛小苒轻轻一笑。 “嗯,师父去世那年已经八十高寿,可他之前每年都会带着我和师兄外出游历四方,有时候,面对新奇的事物,比孩童还要好奇。” 说起师父,连烜的眼角也变得柔和起来。 那年,如果不是师父把他带出宫,就不会有现在的他。 他眼底的思慕和敬重如此深沉。 薛小苒握着他的手,静静听他说着他师父的生平事迹。 那是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人,也是把他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人。 薛小苒安静听着,没有插话,她不想打断他的回忆和缅怀。 等他们绕着偌大的花园走了一圈,连烜瞧着不出声的她,嘴角微翘, “说起来,你和师父还有点像,都喜欢捣腾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薛小苒闻言,抬眸瞪了他一眼,“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做的哪样不是有用的东西。” “哦,纸牌、麻将那些是有用的东西?”连烜故意 唱反调。 “当然有用,那些都是益智、有趣,可以开发智力的游戏,不动脑筋可玩不了的游戏。”薛小苒强辩。 连烜失笑,没有继续与她抬杠。 回到烧了地龙的屋子,薛小苒顿觉热了起来,赶紧把厚实的坎肩脱下。 “不信,你明天去你父皇那走一圈,一准会夸我。” 薛小苒边脱衣服,边不服气地瞪他。 这倒是真的,连烜不用去瞧,就能猜到。 他帮她把衣裳放到南木雕花衣架上,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嗯,父皇肯定会夸你。” 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上,连烜拥着她,心中感觉安心而舒服。 薛小苒被他这么一揽,原本那点忿忿顿时化为了灰烬。 翌日一早,刚一下朝,武轩帝就遣人把连烜召了过去。 站在他身旁不远的六皇子,眼眸闪过一抹嫉色。 瞧他随着内侍离去,六皇子眼眸一转,故意招呼着岭王顺王他们,说是去给父皇请安。 酆王见状,自然也跟着一道。 结果,武轩帝原本只召了一个儿子,其他几个儿子也都跑了过去。 武轩帝也没有把人赶出去,只慢悠悠领着他们往偏殿一侧去。 等他们瞧见偏殿上那张绿油油的大桌子后,都有些楞住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精着呢 六皇子就想起昨天收到的消息,小九那家伙,下晌的时候,令人扛了个大桌子进宫里。 想来就是这个绿色大桌子了。 当时他还奇怪,这小子扛个桌子进宫干嘛? 宫里被重新清整过,什么眼线暗线都被拔除,想从新安插进人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又因着身体的原因,武轩帝如今鲜少会去后宫,就是他母妃也没法探听到消息。 所以,皇甫连辕进宫的那一个半时辰在干嘛,手下没法探听得到。 不过,六皇子想着,就是个大桌子而已,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也就没太在意。 未曾想,小九居然把大桌子送进了雍宁宫。 “父皇,这绿油油的桌子是干嘛的?那些球又是什么意思?” 开口发问的是口直心快的岭王,他走到桌子旁,伸出长臂,拿起一颗圆球。 昨日小九抬桌子进宫的事情,几个皇子都收到了消息,一头雾水的同时,都感到很是好奇。 武轩帝就笑了起来,瘦巴巴的脸上几乎全是褶子。 “老七,你来告诉他们。” 众皇子一惊,这不是小九送来的么?又关老七什么事情? “这是台球。”连烜意简言赅。 然后呢?众人瞪大眼睛等下文。 连烜面无表情,解释台球的玩法太冗长,他 没兴致。 众人:“……” 武轩帝干巴巴的脸皮就是一抽。 他一时得意,竟忘了老七的这副沉默寡言的德性。 再想到昨天小九叽叽喳喳,神神叨叨的模样。 武轩帝脸皮抽得更剧烈了。 这两兄弟的性子,能不能别这么天冠地屦。 “咳,这是七皇子妃献上来的台球。” 老七像个锯嘴葫芦,武轩帝只好朝李全德扬了扬下巴。 李全德立即站了出来,给众皇子解说台球的出处,以及玩法,他昨日全程陪同,自然把玩法都弄清楚了。 “……” 老七媳妇居然又捣腾出新花样了!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 武轩帝平日娱乐的几种小玩意儿,就都是她倒弄出来的,这回不吭声不吭气的,又捣腾出新玩意儿了。 她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新点子? 不光是这些,还有千丝坊的毛线团,云想阁的各色包,宝芳斋的金刚石切割法子,应该都是她捣腾出来的,老七虽然从来没往外传,可也没有特意遮掩,所以,只要有心查,都能查得出。 一时,众人看向老七的眼神都变了。 原先,都以为他娶了个没有家世,没有后台的媳妇,觉着他挺傻的,不懂娶个有助力的王妃。 现在一看,人家可不傻,精着呢。 瞧 瞧,这些奇技淫巧的小玩意儿,让他们父皇的一张老脸笑得像朵菊花似的。 “老七,七弟妹真是有心了,弄了好玩有趣的玩意儿,就立刻送来给父皇消遣。” 酆王笑得一脸温暾,满口夸赞道。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真心说这话的兄弟,武轩帝轻轻瞟了他一眼。 对这个温和敦实的老大,武轩帝从前是很不喜欢,他年轻时活得恣意飞扬,瞧见年纪轻轻就活得像个小老头似的老大,这种性格如何能对得上他的脾性。 所以,从前一直不怎么待见这个老大。 说也奇怪,大病一场后,向来跅弢不羁的武轩帝,再看向几个儿子时,眼光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专横跋扈的皇帝有他一个就算了,守业固疆还是需要温和仁厚一些的君王。 武轩帝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立在殿上的几个儿子。 着重在老大、老六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后,又看向了冷着一张俊脸默不作声的老七,他心里惋惜轻叹一声,面上却支起了笑脸, “老七,你这个媳妇不错,昨个儿听小九说,你媳妇开了烧烤宴,馋得他一个人就烤了五六十串吃,这小子忒不像话,自己吃香喝辣还跑来炫耀,惹得朕都馋了。” 武轩帝吹胡子瞪眼地摇着头,馋到后 面,他就让御膳房给他烤了些素菜串串,可味道哪里有烤肉香。 大家看向连烜的眼眸又变了变。 上次在北陵围场,老七媳妇就别开生面地弄了一次什么烧烤会,在场的人尝过后都倍感新奇。 味道虽然不能算顶顶好,可胜在独特又新奇,而且,还会回味无穷,时不时回想起来,就觉着有些馋。 “庆丰司供了一批牛羊,一会儿让人把两头牛,五头羊领回去,就当给你媳妇的奖励。” 这也是他召唤老七过来的目的之一。 儿媳妇有孝心,作长辈的自然得有所表示,听小九说,老七媳妇在重新整顿老七那间不大挣钱的酒肆。 准备换了新的下酒菜,其中做出的卤菜中,就有麻辣卤牛肉这道菜,这菜光听菜名味道就不会差。 听到小九砸吧着嘴形容老七媳妇做的菜式有多好吃,武轩帝就想木棍敲破他的脑袋。 武轩帝的肉菜分量都是有数的,他想多吃一口肉都得偷偷摸摸着来。 曾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岁月,已经离他远去。 那个不安生的小子,偏却跑到他跟前大谈特谈卤肉烤肉有多好吃,真是太欠揍了。 连烜在几个兄弟羡慕嫉妒恨的视线下,淡定应下。 六皇子面上带着恭喜的笑容,牙根却 咬得咯吱响。 牛羊什么的赏赐他一点都不羡慕,牛羊肉虽贵,可他想吃也随时可以吃得到,他嫉妒的是,父皇对老七两口子的关注度。 这两口子一天到晚在父皇跟前卖乖,前个刚弄完开闭互市,今个又弄这个什么破台桌。 一天天的猛刷存在感,究竟想干些什么? “老七,你得了赏牛,是不是该请我们兄弟几个也吃一顿烧烤宴呀?” 另一边的岭王咋呼起来。 上次在北陵围场,他回去得晚,虽然也尝了烤串,可都没吃过瘾。 顺王微微抬起低垂的眼眸扫了一圈后,瞧见连烜木着的一张脸,又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帘。 “酒肆明日重新开业,二哥想吃烧烤尽管去。” 连烜扔出一句。 岭王小声嘟囔了一句小气,“请旁人吃饭那么利爽,反倒让兄弟去酒肆吃。” 连烜懒得理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并不想虚与委蛇的表现出兄友弟恭的虚情假意。 “咳,连烜,你那酒肆好像叫凤溪酒肆吧,明日我让管事过去捧捧场,顺便带些卤肉烤串回来,让岚玉凌风他们尝尝。” 酆王作为老大,自然得笑着打圆场。 几个儿子心思各异的表现看在武轩帝眼里,他有些耷拉着的眼皮下,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 第七百一十九章 错把珍珠当石头 陪着武轩帝玩了两刻钟台球后,几个皇子对台球这种游戏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老七,让七弟妹给二哥也弄两张球桌,回头给凌峻他们几个也玩玩。” 岭王打了几圈台球,对眼前这张绿油油的桌子,还挺感兴趣。 几个兄弟对他这种理直气壮厚脸皮的讨要态度,都有些习惯了,眼珠纷纷转向连烜的方向,觉着岭王十有八九会被打脸。 果然,连烜瞥了他一眼,淡淡扔下一句,“宝芳斋可以定制。” 众人:“……” “啪啪”地响呀,可真是不给岭王面子。 岭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已经一阵红一阵白。 要不是武轩帝就站在他们身旁不远,他非得撸起袖子上去与他干一场不可。 “咳,那个,我也去预定两张台球桌,凌风他们肯定喜欢。” 酆王赶紧出声做和事佬。 他也焦心呀,老七的这脾气实在太容易得罪人了,他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不为他操碎心。 连烜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话。 众人:“……” 这兄友弟恭的场面,怎么就这么扎他们的眼。 “行了,老七媳妇弄些小玩意儿也不容易,你们都去定张球桌,支持一 下她的铺子,等练好了球技,都来和朕较量一番。” 前个儿,老七媳妇弄了个千丝坊,售卖的毛线团价格便宜实惠,织出的毛线衣裤保暖性不错,各种袜子手套围巾也是新奇暖和。 武轩帝收到了由各种渠道献上来毛线织品,新奇之余,毛线织品实用保暖性能更让他在意。 千丝坊里,除了羊毛线略贵外,麻毛线和棉毛线都相对便宜,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消费得起。 店铺还打出,只要你买,就教会你织的口号,这一点,对民众接受新鲜事物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虽然织起来会有些麻烦,但是,习得一手熟练的女红,是普通女子基本的技能,经历了一开始的好奇、疑虑,千丝坊的毛线生意渐渐也做了起来。 特别是最近,天气越冷,毛线团的生意越好。 这些天,千丝坊还出了些奇奇怪怪又有趣的毛线动物,让千丝坊又小火了一次。 上次老二向老七讨要毛线熊失败,还特地跑来跟他告状,说老七没有兄弟情义,连侄子跟他要个毛线熊都说断货。 武轩帝懒得理会这棒槌,可也从侧面体现出,千丝坊的火爆程度。 他特地 让魏冥留意了一下老七媳妇的铺子,连带也知道了云想阁的各种彩色包,还有宝芳斋的金刚石首饰都是她捣腾出来的。 那些彩色包,虽然没有引起大的风潮,可也渐渐流行开来,特别是那种挎包和背包,出行时使用很是方便,比单用包袱皮包裹着好用多了。 只是,云想阁卖得贵,所以很多瞧过的人,就回去自己找了粗布仿制,倒也弄得有模有样。 外面一些瞧着有利可图的小摊小贩,竟也开始仿制,价格比云想阁便宜了许多,卖得还挺不错。 当然,云想阁原本就是高档成衣的定制场所,各色包上精美绝伦的绣活,也不是小商小贩能仿制得出来的。 武轩帝也瞧见过成品,因为好奇,他让人弄了几个进宫。 颜色鲜亮,款式特别,翻盖上的刺绣繁复精美,玉石做的纽扣莹润透亮,布料厚实质地紧密,针脚密实平整有序,难怪价钱会比外面高数倍。 武轩帝颇有兴致地把几个包翻了个遍,还亲自把背包背到了身后,发现这种背包果然被包袱好用多了。 毛线和包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了,武轩帝老怀大慰的同时,又深感老 七媳妇的古灵精怪。 也不知道她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再后来,又出现了金刚石风潮。 为了定制金刚石首饰,各家女眷像打了鸡血般亢奋。 即便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她们仍旧蜂拥而上。 还有不少女眷试图拉关系走后门,永嘉的门槛都快被相熟的女眷踏破了,就连他那些嫁出去的公主,回宫探望他时,都会把话题转到这事上面。 武轩帝是瞧见过金刚石首饰的,那日,老七领着新媳妇来见礼,老七媳妇就戴着一整套的大红色金刚石首饰。 那闪烁细碎的光芒,确实亮眼夺目。 就算对首饰没什么概念的武轩帝,当时都在那些碎芒中闪了一下神。 也难怪那些女人们,会为之疯狂了。 知道切割金刚石的法子也是老七媳妇想出来的,武轩帝已经觉着不稀奇了。 还有那个烤串、串串香、鸳鸯锅等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老七媳妇捣腾出来的东西,总是那么独特新奇。 原本觉着,老七娶一个乡野长大的姑娘,有些可惜了,谁能料到,是他们错把珍珠当石头了。 众皇子走出雍宁宫,宫外 寒风簌簌,领路的内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老七,你媳妇还挺能捣腾的嘛,她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玩意儿?她家乡在哪呢?”岭王跟在连烜身旁,幽黑的眸子盯着他问。 四周几人顿时竖起耳朵。 连烜不紧不慢走着,眉目疏漠,薄唇轻启,“二哥是不是太闲了。” 岭王:“……” 好想揍他怎么办?岭王一双手攥成拳。 “老七,二哥也是好奇,弟媳懂得那么多,照理应该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才对吧,我们这不是深觉敬佩嘛。” 六皇子笑着掺和进来,一副打圆场模样,实际是借着岭王的话,更深入刺探。 连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们,嘴角那抹含着讥讽的冷笑,深深扎着对面两人的眼。 “我媳妇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你们不都暗自调查过了么,不就给父皇送几样玩乐的小玩意儿么,你们有能耐也可以去寻来送给父皇,何必扯着一副女子拈酸吃醋的嘴脸,也不嫌面目可憎。” 说完,也不管被他戳得呆如木鸡的两人,冷哼一声转身走人。 一旁的酆王和顺王同样惊得嘴巴半张,这老七的认真戳起人来,也是针针入骨呀。 第七百二十章 不作不死 “老七——,你给老子站住——” 反应过来的岭王只觉血气直往脑袋冲,再顾不得什么忍耐,他面容扭曲挥舞这拳头地朝连烜飞扑过去。 六皇子回过神也同样怒火中烧,上前两步指着躲避岭王拳头的连烜正想开口怒斥。 结果,连烜倏地一个跃起,消失在他眼前。 六皇子一愣神,一条带着凌厉气势的大长腿笔直朝他飞踢而来。 他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伸手一档。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宁静的雍宁宫上空。 武轩帝瞧着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儿子们,只觉得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直跳。 才出殿门那么一小会儿工夫,老六的左手肘就被老二踢折了。 太医正在偏殿给倒霉的老六上药绑夹板,武轩帝阴沉着一张脸步入正殿。 “老大,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酆王头皮一紧,垂着的脑袋悄悄瞟了眼,不远处面色表情的连烜,当然还有另一个,愤然又带些慌乱的老二。 他斟酌了一下,如实把事情回禀了上去。 外面有内侍和侍卫,他要是帮着连烜说话,显然就是画蛇添足了。 这事,本来就怪不得连烜,都是老二和老六这两人闹出来的 事,明知连烜不好惹,还想在老七媳妇身上做文章。 连烜可从来不是会吃亏的主。 武轩帝听完,有些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眸子扫向老二。 “混账东西,你们一个两个吃饱没事干,打听老七媳妇的事情干嘛?那是你们这些作为哥哥该问的话么?真是闲的没事找事。” 老七媳妇不就送了几样好玩的小玩意儿进宫孝顺长辈么,这也眼红嫉妒,还真像老七说的那样,一副女子拈酸吃醋的嘴脸。 皇家的仪容尊严都给他们丢尽了。 岭王被骂得头臭,满心憋屈,又不敢吭声,只能用余光向身旁的罪魁祸首射出冷刀子。 连烜半垂着眼眸,对他视而不见。 武轩帝骂完了老二,转头想把老七也教训一下,可瞧他那张石头般冷硬的脸,武轩帝又有些训斥不下去了。 老七脑子聪明,武技又高,就是脾性有些大,京城里,敢挑衅他的人,基本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也只有他这几个兄弟,仗着身份有事没事撩拨他,可结果,还不是只有被收拾的份。 当初,自认武技不凡的老五都是老七的手下败将,老二身量虽高,蛮力也大,可论起武技连老五都比不上, 老六那个单薄的身板就更不用说了。 就这两傻蛋,言语招惹了老七不算,还敢与老七动手,真是不作不死。 武轩帝在心里骂了两个傻蛋一圈。 “咳,老七,你也是,这么大一个人,和兄长说话要有些分寸。” 他轻咳一声,最终,不轻不重说了一句。 连烜垂眸应是。 岭王气得鼻子都歪了,父皇偏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 六皇子被左倾扶着过来了,他白惨惨着一张脸,左胳膊上绑着夹板吊在胸前。 “父皇~”他白着一张脸,想要跪下见礼。 武轩帝瞧他那凄惨样,黑着脸免了他的礼。 但该训斥的还是训斥,把刚才教训的岭王的话又转训了老六一遍。 “这事,老二得负主要责任,没事徒生口舌是非,又把老六的手踢折了,虽然是误伤,可也是大错,回去面壁思过半个月,抄五遍《道德经》递上来。” 岭王一口白牙差点被咬碎。 他踢的是老七那个混账,谁知道老六突然冒出来,当时,又是气头上,那一脚使出了十成道力,老六那单薄的身板都被他踹飞到三丈外,格挡的手肘也不意外地断了。 老六手肘都断了,他能怎么办,只要捏着 鼻子认罚了。 “老六跟着老二瞎起哄,回去面壁思过五日,抄一份《道德经》递上来。”武轩帝继续。 六皇子惨白的脸,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直打哆嗦,“父皇,儿臣的胳膊折了。” 太没天理了,挨骂的是他,挨打的也是他,最后挨罚的还是他,六皇子气得嘴唇都发白起来。 武轩帝面黑如锅,“你折的是左手,右手可没折。” 六皇子:“……” 他张了张嘴,还欲辩解,却在武轩帝冷厉的眼眸中瑟缩了回去。 “老大、老三、老七,罚你们回去各抄《孝经》一遍。”武轩帝大袖一挥,“行了,都回去老实抄书去。” 他刚才正在球桌旁打得起兴,给他们这一打岔,球的路线又得重新估算一遍。 “儿臣告退。” 一群皇子很快出了雍宁宫。 一出宫门外,岭王就气狠狠地瞪着连烜,就欲开骂,酆王顺王赶紧上前拉开他。 连烜目不斜视,率先大步离开。 六皇子则被内侍搀扶着,凄凄惨惨跟在他们身后。 皇子打架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后宫。 贤妃听说自家宝贝儿子被岭王踢断了手肘,同样气得浑身直哆嗦。 提起裙摆就朝雍宁宫奔 去。 结果,在通往雍宁宫的路上与闻讯而来的淑妃径直撞到了一块。 这一撞,可把贤妃的怒火撞得更加高涨。 作为为武轩帝育了一儿一女的嫔妃,贤妃自觉在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和庭华宫那位,数下来就是她最有脸面。 如今庭华宫那位已经进了冷宫,妃嫔之首自当变成了她,淑妃不过是个外邦女子,她的儿子也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这样一个身份,竟敢打断自己儿子的手,她哪里能忍得住火气。 而高大明艳的淑妃,也是个直脾气的火爆性子。 被贤妃指着鼻子怒斥,她只忍了那么几息时间,便开口怼了回去。 结果,没多会儿,互相谩骂升级成互相厮打,两边都带着内侍宫婢,一场混战打得端是难舍难分。 直到有人禀了王皇后,王皇后带着内侍过来,才制止了扭打在一起的双方。 这时,两大妃子早没了平日的雍容贵气,只剩满身的狼狈不堪。 王皇后气得脸色发白,当即派人去禀了武轩帝。 正因为打进一球高兴的武轩帝,听完内侍的回禀,气得松垮的脸皮一阵抖动。 好嘛,小的刚打完一架,就换了老的上阵。 让他打个球都没法安生。 第七百二十一章 笑得恣意 “圣上,您消消气,气大伤身,您现在的身体可气不起。”李全德赶紧开口安抚,“没有伤着人,都是小事,您放宽心。” 武轩帝深呼几口气,朝他摆摆手,“你去一趟,让皇后把事情处理了,该禁足的禁足,该抄书的抄书,省得她们都闲得慌,没事找事,还学着小辈打架起来。” 李全德压住上扬的嘴角,应声而去。 于是,贤妃和淑妃各被禁足半个月,罚抄《女德》十遍。 贤妃在那场混战中,一直被身材高挑,手脚有力的淑妃追着打,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原本就气得不行。 在听到王皇后的处罚后,她更是气到发疯,尖叫着要去见皇上说理。 一旁的头发有些散乱的淑妃反倒显得镇静许多,她现在也弄清楚了,手肘折断的是六皇子,自家儿子被罚面壁思过,抄写诗文,没什么大事,她自然心安许多。 她安静立在一旁,衬得尖叫着要面圣的贤妃更显歇斯底里。 李全德沉着一张老脸立在皇后身旁,只说了句,皇上大病初愈,神医交代需要静养,后宫之事,皇上让皇后全权负责。 贤妃胸口一阵起伏,眼白一翻,终于气晕了过去。 李全德瞧着王皇后让人把贤妃抬回去 ,便辞别王皇后,施施然回了雍宁宫。 六皇子白着一张脸被扶回府,一路上把老二、老七从头骂到尾。 古沐瑶闻讯赶了过来,瞧见他悬挂着的胳膊惊得脸也跟着白了起来。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六皇子脸色很不好,被夹板夹着的手肘又肿又疼,他阴沉着一张脸,把雍宁宫的事情说了一遍。 古沐瑶:“……” 这还真是飞来横祸呀,想到岭王那高大威猛的身躯,再瞧瞧六皇子偏单薄的身板,古沐瑶抿了抿嘴。 “圣上怎么还罚您抄书呢?” 手都折了,居然还被罚?武轩帝是不是太偏心了些,古沐瑶的脸也沉了起来。 说起这事,六皇子的脸色就更不好了,他不仅被禁足五日,还得抄一份《道德经》递上去,真是气煞他也。 老七那个罪魁祸首反倒屁事没有。 六皇子气得咬牙切齿,“混账东西,等着瞧,老子迟早要一个个收拾掉他们。” “啪”他右手用力在茶几上一拍,结果,反震的道力让他“嘶嘶”抽气,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哎,殿下,可是伤着了?快,去请太医。”古沐瑶赶紧唤人去请太医。 六皇子府里一阵兵荒马乱。 而另一边,薛小苒正目瞪口 呆地瞧着小厮们把牛羊从马车上赶下来。 得知是武轩帝赏赐下来的牛羊,她嘴角就抽了抽。 好在王府够大,就算赏下百八十头牛羊也能装得下。 “圣上怎么会想着赏赐活牛羊呢?”她问连烜。 “昨天小九送台球进宫,顺嘴说了你在做卤牛肉,正好庆丰司送来了一批牛羊。” 连烜给她解释庆丰司是内务府掌管牛羊群牧的部门。 薛小苒点点头,低声嘀咕,“估计是因为你父皇最近也吃不了这些肉,干脆就用来做赏赐了。” 连烜:“……”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也好,牛肉又贵又不好买,正好用得上。” 天气寒冷,宰好的牛肉可以囤上好些天。 “很快牛羊肉的价钱就会降下来了,边境互市一开放,西芪和蒙国的牛羊肉就会源源不断供应过来了。” 旨意已经颁布下去,定好的互市点也派去了相关人员,等年关一过,就可以正式开放了。 “我们到那边的时候,岂不是刚好赶上好时候。”薛小苒就笑,“牛羊肉管够。” 瞧着她笑盈盈的眼睛,连烜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峪肃城那边不缺牛羊,只是供应不起整个祁国的市场。” 薛小苒抓住他捏人的手,故 作一脸凶横地咬了他虎口一下,“见天捏人家的脸,脸都给你捏大了。” 连烜闻言,就乐了起来。 伸出另外一只手在她脸上比划,“还没我一个巴掌大。” “呸,你手掌这么大,要是有你巴掌大,我这脸还能要么?” 说什么巴掌大的脸,好像很小的样子,那也得看是什么巴掌了。 谁敢用蒲扇那般大的手来形容脸盘。 连烜顿时哈哈大笑。 揽着她的腰,笑得胸膛一阵抖动。 也只有她,能让他笑得这般恣意。 两人笑闹着吃了午饭,薛小苒把他送出门外。 明日酒肆重新开业,酒肆买了牛肉,但分量不多,薛小苒想了想,干脆让人宰了一头牛,把能卤的牛肉送过去。 开张大吉,准备的卤肉可以充分些,而且,烧烤台上也需要不少牛肉串。 对于烤串的吸引力,薛小苒还是很有信心的。 想想现代的夜市街上,永远不缺的烧烤摊,就足以证明,烧烤的魅力所在。 新奇加味美,明天酒肆那边肯定会很热闹。 剩下的牛骨、牛杂、牛腿、牛尾等她就都留了下来。 跟在她身旁忙活的周娘子有些不解。 厨房里几大筐零零碎碎的边角料,皇子妃打算用来干什么? 牛骨、牛腿 、牛尾这些还好说,可牛下水、牛头那些也被留了下来。 时下富贵人家的餐桌上,很少会出现下水这类食材做的吃食。 瞧着皇子妃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小丫鬟认真清洗牛下水,周娘子自然也不会扫兴提出这一点。 “清洗干净后,先放到大盆里冻着,后天弄上一大锅麻辣牛杂,开个牛杂宴,定然能馋死他们。” 牛杂宴?用牛下水招呼客人?周娘子说不出话来。 虽然皇子妃的厨艺是挺不错的,可是,用牛下水招呼客人,会不会有些失礼呢? 周娘子有些担忧,可瞧见皇子妃兴高采烈的样子,劝说的话她又说不出口。 薛小苒没注意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顾着看那一大盆牛下水,麻辣牛杂、干锅牛杂、红烧牛杂哪样都能馋得她流口水。 喜欢吃香辣的那几人,一准也会喜欢的。 至于不能吃辣的人嘛,这不是还留了些牛肉嘛,不吃牛杂,就吃牛肉好了。 等晚上连烜散值回来,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一锅山药牛尾汤。 炖了半天的牛尾汤,汤浓味鲜,一碗汤喝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 在外跑了一天的寒气都被这一碗汤驱散了去。 “明天酒肆开业,我过去瞧瞧。”薛小苒捧着碗和他说话。 第七百二十二章 挠你都是轻的 连烜沉吟一二,“人会很多,你不要出面。” 那香辣呛鼻的烧烤亭子往门外一摆,无须怀疑,定然能吸引住过往行人的脚步。 先不说食客的多与寡,围观的人群肯定少不了。 “我不出面,就在二楼看看热闹。” 薛小苒很自觉,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那乎眨着的黑亮眼眸,像只小兔子般无辜澄净,瞧着连烜心里像有根羽毛轻刷而过,痒痒麻麻的。 他垂下眼睑,视线落在碗里的牛尾之上,又觉燥热难耐。 指腹在斗彩莲花瓷碗上轻轻摩挲着,声音低哑了一分说道:“去吧,带上清宁冷五他们。” 他知道,她不喜欢被拘着,他也不想拘着她。 “嗯。”薛小苒笑眯眯地连连点头,随即,殷勤地给他又添了一碗汤。 饭后,照例消食散步。 薛小苒就问他,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连烜想了想,把雍宁宫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到六皇子的手肘被岭王一脚踢断,薛小苒乐得差点跳了起来。 “你一定是故意的,对吧?” 她眼眸里闪动着细碎的光芒,这家伙,偷了她的招数对付岭王和六皇子。 连烜眼底带笑,没有回答。 薛小苒抓住他,不依不饶追问。 他不可置 否地耸耸肩,“他刚好自己跑过来而已。” 既然都送上门了,就让他们承担自己惹出来的后果吧。 薛小苒掩唇偷笑,“你偷偷学我的招数。” 连烜睨了她一眼,知道她说的是上次在宫里,皇甫夕颜掌掴皇甫朝华的事情。 “这种招数还用学么。” 他摇着脑袋,迈着两条大长腿向前走去。 薛小苒心情大好,笑着追上他。 夜里,罩着纱罩的灯火,散发着暗淡莹光。 隔了一层帐幔的床榻里,光线更是暗淡昏黄。 薛小苒揉着腰把锦被一卷,滚到了床榻最里面。 “你去拿另外一张被子自己盖。” 她脸上犹自带着潮红,压紧双眉瞪着从盥洗间出来的连烜。 连烜:“……”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俯身上榻,把她连人带被都抱了过来。 “你都把我挠成这样了,还不解气么?” 他撩起衣襟,给她看胸膛间的抓痕,横七竖八的抓印很是扎人眼球。 薛小苒的脸一阵火辣,恼羞成怒道:“还不都怪你,挠你都是轻的。” 从成亲那日起,他就没有一夜不缠着她的。 害得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狐狸精转世,怎么就能把这么一个孤高冷傲的男人,变成黏黏糊糊,缠人不休的样子 。 连烜眼眸微闪,轻喟一声,在她红晕的脸上亲了亲,“怪我,明天不闹你了。” 他应承。 薛小苒睁大眼睛看他,“真的?” “嗯,真的。”他又亲了亲她唇畔。 “说话不算话可是会变小狗的哦。”薛小苒把手从被子里腾出来推开了他的大脑袋。 连烜笑笑,“好。” 薛小苒这才哼唧两声,掀开了被子,让他躺进来。 她把脑袋凑近他肩头,“哼,等我那啥来了,你也别想再缠着我了。” 连烜眼眸闪了闪,“你现在的月信准时么?” “还行,偶尔会推后几天,上次表哥不是开了药方么,喝完了效果还没显现出来呢。” 备嫁那阵子,她可没少喝汤药。 连烜把她的手腕握在手里,想给她诊诊脉。 薛小苒却拍开他的手,“别闹,大半夜的诊什么脉,睡觉了,困死了,明天还有正事要干呢。” 她打着哈欠,依着他肩头,闭上了眼睛,很快睡去。 瞧着她快速入睡,连烜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伸手把她垂在脖颈间的长发拨到她身后,露出的半截脖子上,印出几个显眼的红印子。 他用指腹轻轻在红印子上揉了揉,心中轻叹,姑娘家就是娇嫩。 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 缓缓闭上眼睛。 薛小苒又起晚了。 成亲后这段时间,她就没有早起过。 真是堕落呀,薛小苒嘀咕着伸了个懒腰。 掀开帐幔,发现窗外已经一片光亮。 把帐幔挂起,慢悠悠穿了棉睡衣。 除非有急事,要不然,她洗漱穿衣都不需要人服侍。 清宁清月知道她的习惯,不会在这种时候,往她跟前凑。 等她打开房门,等候多时的两人这才进屋帮忙收拾。 “殿下上朝去了?” 上早朝的时间是卯时二刻,连烜一般寅时起床,练半个时辰武艺,洗漱换衣吃早饭就上朝去了。 寅时,也就是早上四点左右。 这种时候,往往是薛小苒睡得最沉的时候,她哪里能爬得起来陪他。 试过一两次后,她被沉重的眼皮子打败。 连烜当然不会勉强她,每次起床都小心翼翼避免惊到她,让她尽量多睡些,还交代了清宁她们别扰着她,由她睡到自然醒。 “是,殿下上朝去了。” 清宁整理的床铺,清月则上前帮着皇子妃挽发。 薛小苒自己挽发,怎么都挽不好,干脆放任自流不管了。 今日要去酒肆看热闹,但是行程得保持低调。 薛小苒干脆翻出了红色卷边帽子戴上,头发分成两束扎在耳 际,戴上一对宝蓝色金刚石圆形耳坠,简简单单出门了。 如今的京城街头,毛线帽虽然没有形成风潮,可偶尔还是能瞧见有人戴着的。 只不过,戴帽子的女子,年纪都稍微大一些,大约是,上了年纪受不住冻,所以,愿意戴上帽子保暖。 但像她这样,年纪轻的姑娘家就很少会戴帽子,一是觉着看着有些奇怪,二也是因为没那么畏寒。 手套、围脖、披肩这些倒是不时能瞧见。 薛小苒从车窗外一路看过去,冷风吹得她鼻子都红了起来,可她还是兴致昂扬地在人群中搜索各种毛线织品的影子。 千丝坊才开业不到三个月,能有这样的成效,薛小苒感到很满意了。 她已经让俞掌柜在城东那边,留意有没有合适的铺子可以开分店了。 虽然,明年她有可能不在京城了,不过有俞掌柜在,管理两间铺面也没什么难的。 京城外各乡镇有仿制的毛线成品贩卖了,但京城里,暂时还没出现,多少也会顾忌着千丝坊背后的势力。 趁着仿制的商户还没不多,先把市场份额占领一部分再说。 等她到了峪肃城那边,也要在那边开设千丝坊的分店,慢慢推广各种毛线织品。 薛小苒在心里默默规划着。 第七百二十三章 效果不错 凤溪酒肆歇业整顿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可重新开业这天却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热闹的场面,让附近各家店铺纷纷探出了脑袋。 “凤溪酒肆那边怎么那么多人?不是关门好几天了么?” “好像说是今天重新开业,先头不是烧鞭炮了么。” “好好的,为什么关了几天门,又开业?” “听说是他们东家重新整顿了一番。” “他们家凤溪曲酒倒是卖得不错的,就是去酒肆吃酒的客人少一些。” “也不知道他们折腾出什么新花样了,那么多人围观。” “咱们也去瞧瞧。” “走。” 都是一条街上的商户,没走几步已经到了人群后。 还没等他们开口,一阵有些呛鼻的辣香味就扑鼻而来。 “阿嚏,弄的是什么吃食,又香又呛的。” 两人齐齐探头观看。 只见凤溪酒肆大门左侧的亭子里烟雾缭绕,那香味就是从亭子里飘出来的。 好些人围着亭子喊着话。 “要四串羊肉串、四串牛肉串、两串豆皮……” “我这边先,三串羊肉串、三串鸡肉串、两串香菇串、两串五花肉串……” “应该到我了,我要十串羊肉串、十串牛肉串、十串鸡肉串……” “… …” 吵吵嚷嚷中,只听到了一堆串。 羊肉串?鸡肉串?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两人抻着脖子好奇向亭子张望。 “各位客官,今日小店重新开业,新添加了不少菜品,欢迎大家光顾小店喝酒吃烤串,开业优惠三天,所有菜品皆打八折,也就是原价减去两成,请大家有序排队,不要争抢……” 略显富态的钱掌柜站在烧烤亭子旁开口,这番开场白,在先头烧鞭炮的时候他已经磕磕巴巴说不一遍,第二次开口,这些话就说得顺溜多了。 钱掌柜的眼睛不由紧张地往二楼方向看了看,这才指挥伙计维护好现场的秩序。 这些话,都是皇子妃交代下来的,这种惠宾手段,他闻所未闻,却又新奇有效。 效果确实很明显,钱掌柜还从没见过自家酒肆门前围着这么多客人。 因着烧烤摊散发出来的香味实在太吸引人,一开始行人只是探头观望,随后,有些个经常购买凤溪曲酒的熟客试探性的买了两串品尝。 结果,一尝之下,便停不下来了,围观的人群见了,也勾起了品尝的欲望,而且,烤串卖得也不算贵,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 就这样,烧烤亭子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钱掌 柜见状,赶紧领着伙计维持秩序,再把开场白又重新说了一遍。 惹得外围的人们更添几分品尝的心思。 “皇子妃,亭子外排起了好长的队伍。”清宁从窗棂探出头,瞧见长长的人龙,顿时咋舌。 薛小苒凑了过去,往下看了看就嘿嘿一笑。 开业优惠的主意,她也是临时想起来的,现代商铺开业,各种惠宾活动那是层出不穷,她就挑了一样最简单的打折优惠。 瞧着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烤串的香味随风四散,驻足的围观的人也越多。 买好烤串的人们,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上油滋滋、香喷喷的烤串上,边吃边嚷着:“好吃。” 于是,排队的长龙越发长了起来。 有那想要插队惹事的人,很快会被伙计扔了出去。 南街西巷也是京城有名的街道,酒肆又位于最热闹的巷口交叉路,这样绝好的位置,如果背后没有背景,如何能开到现在。 四周商铺的人们,瞧着被打得一脑袋肿包的泼皮,都露出了讥笑之色。 只要是在附近混饭吃的人,谁都知道凤溪酒肆是七皇子名下的产业,也只有极个别傻子,敢在酒肆前耍横。 排队买烤串的人多了,进店喝酒消费的人自然也跟 着多了起来。 有熟客,也有第一次来的生客,伙计把新制的菜单摆上,供客人点菜。 遇到不认字的,就熟练的把菜单报一遍。 大堂上也是一片热闹景象。 等尝到了新添的下酒菜,几个熟客就拉着掌柜夸赞起来。 “老钱呀,你们酒肆早换这样的下酒菜多好,瞧这卤肚丝,鲜香麻辣、爽口又有嚼劲,配上你们招牌的凤溪曲酒,简直是绝配。” 钱掌柜一张圆脸笑得像弥勒佛似的。 原本对皇子妃这样的整改,还抱着点怀疑的心态,如今只剩满心的钦佩和喜悦了。 堂内堂外都熙熙攘攘,二楼的雅间也开始热闹起来。 薛小苒招呼清宁坐下尝尝酒肆大厨卤的卤味和凉菜。 清宁犹豫片刻,侧着身子半坐在椅子上。 “你尝尝,我觉着味道还是稍微淡了点,应该还能再辣些。”薛小苒嚼着肉牛肉,细细品尝。 清宁一一尝了一遍后,笑着说道:“皇子妃,辣的程度可以了,北地人吃不了太辣的。” 薛小苒想了想,觉得也对,像连烜,就一点辣都不喜欢,饮食习惯不是一下能改变的。 “嗯,没错,还是得因地制宜。” 正尝着菜,门外响起了叩门声,“皇子妃,九 殿下来了。” 皇甫连辕果然跑来了。 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国子监的同窗,他们进了隔壁的雅间,皇甫连辕瞧见守在雅间外眼熟的护卫,就自己溜了过来。 “七嫂,你一个人来的呀?” 皇甫连辕有些失望。 薛小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还得像你一样,呼朋唤友来酒肆不成。” 这时期,酒肆多是男子喝酒听曲的地方,女子自然是不适宜进酒肆的,她一会儿走的时候,也得从后门溜出去,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皇甫连辕嘿嘿一笑,“我这不是给七哥七嫂捧场来了么。” “多谢九弟的捧场了。”瞧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薛小苒也忍不住笑,“昨个儿你父皇赏赐下两头牛,府里宰了一头,明儿打算做牛杂宴,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皇甫连辕眼睛刷的一亮,“当然要。” 甭管是什么宴,只要是七嫂招待的,定然差不了。 何况,去的应该不止是他,“表姐她们也会过去吧?” 他没好意思直接点董明月的名字,只要绕着弯探口风。 薛小苒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浅笑道:“反正让人去传话了,来不来我就不清楚了。” 皇甫连辕态度笃定,“她们肯定来。” 第七百二十四章 他可不是吃素的 薛小苒在酒肆待到巳时,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酒肆八折开业大酬宾,钱掌柜忙得团团转,生怕食材供应不足,一直在厨房和大堂上忙活。 薛小苒也没打扰他,只和后院忙活的伙计交代了一声。 出了后门,她去了一趟千丝坊。 俞掌柜在城东挑好了两处合适开分店的地方,在他的陪同下,薛小苒去看了店铺。 和俞掌柜仔细分析两间店铺的优略势后,选定了一间两层带后院的铺子,铺面没有在太过繁华的地段,但人流量也不差。 选好商铺,剩下的事情,就由俞掌柜全权负责。 “趁着店铺装修的这段时间,把掌柜、伙计都聘好,让他们在千丝坊里实习,等那边的分店开了以后,让一个熟手带一个生手过去,两边都不会耽搁。” 和俞掌柜商量好剩余的事情,薛小苒这才回府。 小厨房熬了牛骨汤,薛小苒让人磨了米浆做扁米粉。 中午,连烜吃上了香喷喷的原汤牛肉粉。 一碗原汤牛肉粉,汤鲜味美,粉滑绵软,鲜香入味,连烜吃碗一碗,还意犹未尽。 “真好吃。”薛小苒把汤都喝了个底朝天,摸摸微微鼓起的小腹,感叹一句。 各种天然食材 煮出来的味道,不是那种调料粉包味精堆砌起来的味道能比较的。 确实好吃,连烜矜持地点点头,他的大海碗里,汤还剩点底。 “明天的牛杂宴,给他们各烫一碗牛肉粉,配上麻辣牛杂和五香牛杂,一定让他们吃到肚子溜圆。” 薛小苒砸吧了一下嘴巴。 连烜:“……” 见她又捣腾下水,连烜的脸微微僵了僵。 薛小苒朝他咧嘴一笑,“你明天要是不吃牛杂,那就吃牛肉粉好了。” 她才不强求他呢,反正,这么美味好吃的牛杂,不吃是他的损失。 连烜瞥了她一眼,抿了抿薄唇,也不言语。 薛小苒笑嘻嘻地送走了他,转身去了小厨房,为明天的牛杂宴做准备。 未时,孟婉娘来了。 宝芳斋最近的生意火爆异常,金刚石首饰的定制,带动了各种首饰脂粉的销售。 硕大的台球桌摆放在新店一侧,立即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 等到伙计解说规则玩法后,很多陪同女眷过来挑首饰脂粉的男客都很感兴趣。 定制台球的订单居然也不少,昨个儿,酆王府、岭王府、顺王府都派了管事来预定台球桌。 宝芳斋的掌柜赶紧把情况汇报了上去。 孟婉娘 这次过来,就是想问她,需不需要把几大王府的订单先赶一赶。 薛小苒随意摆摆手,“不用,就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制作,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孟婉娘瞧她一脸不以为意,就跟着点头。 “你哥最近怎么样?是不是都快忙晕了?”薛小苒笑着问起了孟丞泽。 孟婉娘脸上的笑意就顿了顿,她斟酌了一下后回答,“是很忙,离了苍郸城太久,好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薛小苒没漏掉她脸上那抹迟疑,“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孟婉娘垂眸,轻叹一句,“是孟家商行出了些事情,有个堂哥,趁我哥不在的时间,侵吞了不少商行的财物,我哥回去一清算,把人收拾了一顿。” “结果,堂伯祖父一家不服气,天天跑到家里去闹,我爹身体不好,被他们这样三天两头闹着,病就更重了,我哥很生气,把他们一家打了出去,那边闹得就更厉害了。” “这两天,族长领着一群族老到了我家,说是出面调解,意思是我哥虽然是孟家商行的掌舵人,可也不能忘本,只顾自己挣得盆满钵满,自家堂兄弟都不帮上一帮。” 薛小苒听到这,挑了挑眉,“你们族长 这话里,透出的意思可就多了,他们这是暗地勾结起来,想要欺负你们一家子呢。” 孟婉娘苦笑一声,“薛姐姐看得通透,是这样没错。” 孟家商行在孟丞泽的带领下,生意越做越好,巨大的利润,急红了一群白眼狼的眼。 他们领着不菲的分红,却满心贪婪地想得到更多。 “婉娘,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哥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 孟丞泽那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主。 孟婉娘浅浅一笑,她不担心她哥,她是担心她爹娘。 她爹身体一直不大好,被这些忘恩负义的族人一气,病就更重了。 她娘又是个柔弱的性子,她远嫁到祁国,这种时候,想去看看父母亲都有心无力。 孟婉娘很是黯然。 “你别忧心了,你哥肯定能收拾他们的,大不了就把他们整个孟氏都踹飞了,你们自成一户,凭你哥的本事,重新发家致富,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薛小苒随口说道,她也知道,时下的人宗族观念很重,家族越大越显兴旺,家族不睦才会有分家之说。 想要脱离家族,自立门户,大约是会被戳脊梁骨的事情。 只是,像孟氏这样,联合全族上下打压 他们一家,那就没什么情面可说的了。 人心都是贪婪的,那些族人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进了一步,还行再进一步。 要是孟丞泽一次妥协了,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和无数次。 孟婉娘闻言,眼底若有所思。 “你哥精明着呢,别担心,明天中午,我这里举行牛杂宴,你要不要一起来尝尝?我还做了扁米粉,可以烫牛肉粉吃。” 薛小苒热情地邀请她参加牛杂宴。 孟婉娘是黎国人,对米粉当然不陌生,她想了想,笑着应了下来。 送走了孟婉娘,薛小苒让清宁去给董明月她们传话,把明天要来的人数定下来。 她自己又溜去小厨房,指挥厨娘把牛杂、牛头肉清理出来。 晚上,连烜坐到饭桌旁,薛小苒殷勤地给他介绍饭桌上的菜式。 “这是干锅牛头肉,我特地只放了一点点辣椒,你尝尝。” 连烜:“……” 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牛肉不煮,尽捣腾这些下水、牛头肉、牛蹄、牛尾…… 薛小苒眨巴着眼睛,似乎看出了他的叹息,她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缝,“很好吃的啦,你别带着偏见嘛,这可是我亲自动手做的哦。” 瞧着她笑弯的眼眸,他能说什么呢。 第七百二十五章 心要静,手要稳 连烜很淡定地夹起一块看起来还算完好的肉放进嘴里。 微辣、鲜香、有嚼劲,味道居然很不错。 “好吃吧。”薛小苒歪着脑袋笑嘻嘻看他。 连烜微微颔首,应了句,“好吃。” 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哪有人说好吃的时候,像你这般面无表情的。” “……” 好吃还需要什么表情? 连烜不想理她,自顾夹起肉放进嘴里。 薛小苒不再闹他,笑着捧碗吃饭。 边吃边把孟丞泽的事情告诉他。 连烜听了,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孟家如果没了孟丞泽,孟家商行也撑不了多久了。” 多的是虎视眈眈想取而代之的人。 没有精明厉害的孟丞泽,孟家就像没了牙的老虎。 薛小苒点头,表示同意,“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是人的恶根性,所以我提议,让孟丞泽把孟家那些自私贪婪的族人给踹开,自立门户多好。” 连烜斜睨了她一眼,“脱离宗族是下下之策,孟丞泽不会犯傻的。” 下下之策?薛小苒揉了揉鼻子,虚心求教,“那上上之策是什么?” “很简单,越是贪婪的人,越是自私自利,太过贪婪,欲望膨胀,阴暗面就越多,抓住 几个主要人物,逐一击破,以后就以逸待劳了。” 连烜一脸风轻云淡。 薛小苒模模糊糊听出了个轮廓。 “孟丞泽是个有手段的人,他那些族人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你别操心这些事了。” 连烜给她碗里夹了块肉。 “我不操心呀,我这不是在和你探讨探讨嘛,孟丞泽那只狐狸,哪里会是吃亏的主。” 薛小苒夹起肉放进嘴里。 连烜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挺了解的嘛。” 还知道孟丞泽狡诈如狐。 薛小苒似乎闻到了一股醋溜味。 “这肉为什么会有点酸?”她横睨着他。 连烜淡定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不酸,有点辣。” “……” 两人视线对上,薛小苒瞪着他,强压着嘴角,才没让笑意上扬。 连烜薄唇轻抿,镇定自若地伸出指腹在她唇角一抹,“瞧,嘴巴都辣肿了。” 薛小苒脸颊腾的红了起来。 第二日,还未到巳时,皇甫连辕就跑来了。 身后不仅跟着王耕书,还有一个姜澈。 姜澈披着云青色锦缎白狐裘披风,乌黑的发髻上簪着一支青玉如意簪,面如冠玉、长身玉立,踏着青砖款款而来。 端是清雅俊逸,玉树临风,难 怪有无双公子的雅称。 薛小苒欣赏着美男,眼睛不自觉地盯得人有些久了。 “咳。”皇甫连辕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轻咳一声,“七嫂,我七哥一会儿可是要过来的。” 薛小苒侧目瞥他,“然后呢?” 当然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看美男了,皇甫连辕眼珠转向姜澈,又转回来,一脸你懂的。 我不懂,薛小苒回了他一个白眼。 懒得理这家伙,薛小苒和姜澈打招呼。 “嫂子,来叨扰了。”姜澈拱手作揖。 他与连烜是平辈交情的好友,自然也跟着称呼她为嫂子。 薛小苒笑得有些讪然,“你的腿感觉怎么样?” 问起了他腿的状况。 “基本已经好了,只要不是剧烈跑动,就没什么问题。”姜澈的笑容明朗清冽,一扫从前的颓然不振。 “七嫂,姜大哥先头跑去国子监找方大儒,我就招呼他一道过来了。”皇甫连辕向她解释,姜澈是被他拉过来的。 “来得正好,一会儿陪你们七哥一道吃午饭,不过,你们来早了些,表嫂她们还没到呢,九弟,你们去敞厅那边打会儿球,等等吧。” 人没齐,厨房也还在忙活着,薛小苒只能让他们先自己 玩会儿了。 皇甫连辕眼睛亮了起来,“七嫂,你忙去吧,我帮你招呼客人。” 他一点没见外地拉着姜澈和王耕书往敞厅溜去。 薛小苒:“……” 这家伙,早早跑来,为的就是先玩会儿吧。 她无奈地摇摇头,吩咐槿华给他们上茶,她自顾去了厨房忙活。 濮阳轻澜两口子带着郁风扬过来的时候,敞厅那边一直发出闹哄哄的声音。 薛小苒干脆领着他们过去看热闹。 姜澈与皇甫连辕在比赛,战况正进行到激烈处。 皇甫连辕原本仗着自己多接触过几次台球,局面领先一步。 可是,慢慢摸索出经验的姜澈,很快追赶了上来,甚至开始反超。 皇甫连辕急得跳脚。 “姜澈,很不错嘛,第一次打球,就这般厉害。”薛小苒看了看两边的球数,姜澈已经明显领先。 难怪皇甫连辕一脸便秘。 围观的众人一脸了然地笑。 “这个球挺有意思,道力、角度、技巧注意配合,进球也不难。”姜澈拿着球杆立在台球桌旁,盯着桌上散乱的球,估算着击球的路线。 “姜大哥,快些,该我了。” 皇甫连辕心急催促,他已经落后两球了,要是姜澈再 进一球,他想追上就有些困难了。 “九弟,心要静,手要稳,才容易进球哦。”薛小苒笑着调侃他焦急的心态。 “小九,你毛毛躁躁的,怎么能打得赢姜澈。”赵永嘉也笑着开口。 “小九,给我球杆,我帮你打,一准比你厉害。”濮阳轻澜更直接,大步过去,跟他讨要球杆。 皇甫连辕收起球杆,急忙跳开,“不行、不行,胜负未定,濮阳大哥,我们打完这局,才轮到你。” “你打球技术不行,我这是帮你。”濮阳轻澜不死心。 “不用你帮,输赢我都自己来。”皇甫连辕可不上当。 众人瞧着直乐呵。 薛小苒拉了赵永嘉出去,留他们自己在敞厅里玩。 赵永嘉趁机和她说起了医学院的事情。 濮阳轻澜很忙,医学院修缮和改建的担子,就落在了她身上。 “……大致是修缮完整了,课桌也照着你画的样子定好了,但是,你说的那种黑板和粉笔还没弄好,那种可以在石板上写字的石头,用在黑漆涂过的木板和黑漆涂过的石板上,刮痕比较明显,不耐用……” 赵永嘉和她絮叨着遇到的问题,这些都是薛小苒策划书上,列出来的事项之一。 第七百二十六章 看中 薛小苒仰着脑袋努力回想了一下, “你去工部找一找负责石料矿产的工匠,让他们试着做个粉笔出来,材料是石灰,也就是生石膏,试着加水做成块状或者条状,做出来写字的粉笔应该就比较柔软了。” 这些知识课本上学过,可她又没做过,当然不知道具体的操作过程,还是得让工匠多实验几遍。 “小苒,你懂的事情,可真多。”赵永嘉用心记住。 薛小苒干笑一声,“有了黑板和粉笔,上课的时候,夫子可以在黑板上写一些重点,让课堂上的学生抄写下来做笔记,两边都方便许多,哦,还可以推广到各大书院。” “表嫂,等书院都推广开来,这粉笔和黑板也是有利润的,你可以把这生意做起来。” 整个祁国要是都用上了黑板和粉笔,就算薄利多销,利润也是不小的。 赵永嘉闻言楞了一下。 随后陷入了沉思,“这事,如果能成,那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得上报给皇舅舅才成。” 还得上报给武轩帝,薛小苒扁了扁嘴,“先找工匠把粉笔做出来,用一阵子再说吧。” 她总觉着那些老学究,对这些新事物可能会心存抵触之心。 赵永嘉点头,“这是自然,先让医学院用 上一段时间,看看具体效果。” 两人说着话,董明月和沙慧娘过来了。 几人在暖阁坐下说话,董明月开口,“小苒,我跟你说,那个罗思桐定亲了。” 罗思桐?薛小苒想了想,“她不是被禁足了么?” “嗯,就是因为被皇上禁足了,她爹很生气,觉着她丢了罗家的脸,干脆把她远远嫁到外地去了。”董明月一脸唏嘘。 虽然,她与罗思桐不对付,可罗将军这种行径,也着实让人心寒。 从小被父兄宠爱的董明月,难得同情了一把罗思桐。 薛小苒也唏嘘,这年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基本都是由父母一锤定音,哪有什么自由而言。 通达一些的父母,还会让两边互相相看,有些人家,却是连相看的程序都跳过,全程由父母双方操持。 罗思桐就摊上了这样的父母。 “……听说安王也在给夕颜县主挑夫婿。”沙慧娘说起了另外听闻的消息。 “哎,能压制得住夕颜县主脾气的人可不多。”董明月嘀咕一声。 沙慧娘瞥了眼赵永嘉,嘴巴张了张,一脸欲言又止,显然是顾忌着赵永嘉的身份,毕竟,她算起来,也是夕颜县主的表姐。 赵永嘉就笑,“有什么话就说,你又 不是不知道,夕颜她从小就与我不和。” 何止不和,简直是把她当仇人看。 皇甫夕颜总觉着,同为郡主,她凭什么深受皇上和皇子们的喜爱。 赵永嘉平日只是不愿意和她计较而已。 沙慧娘讪讪一笑,小声说了一句,“听我娘说,夕颜县主好像看中了姜澈。” “姜澈?!” 屋里几人同时惊呼。 “嗯,以前夕颜县主就挺喜欢姜澈的,后来,他伤了腿,事情才没了下文。”沙慧娘知道姜澈就在敞厅那边打球,把声音压了又压, “现在,姜澈的腿好了,安王开始给夕颜县主挑夫婿,她就又打起了姜澈的主意。” 赵永嘉眉头蹙了起来,“这事,你听谁说的?” “我娘和永乾侯夫人交情不错,永乾侯夫人与安王妃是表姐妹。” 沙慧娘只说了一句,大家就都清楚了。 “姜太师不会答应的。”董明月摇头。 “不一定,安王要是亲自开口,姜太师也很难拒绝。”沙慧娘听她娘分析过。 薛小苒也蹙了眉头,想想那芝兰玉树的姜澈,再想想那骄纵蛮狠的皇甫夕颜,就有一种水灵灵的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感觉。 暖阁内的气氛一时寂然。 清月回禀,薛小磊和乌兰花过来了,他们 还带了阿雷。 薛小苒就站了起来,“一会儿给姜澈提个醒就好了。” 姜家又不是傻,会任凭安王牵着鼻子走。 几人也是这么觉着。 薛小磊牵着阿雷进来,瞧见屋里全是女子,忙眼观鼻鼻观心地行礼问好。 阿雷“吱吱”叫着跑到了薛小苒身旁,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薛小苒笑眯眯地把它抱上了茶几上,“阿雷,你好像长胖了些,都沉手了。” 她摸着它滑顺的毛发。 薛小磊把它照顾得很好,毛发水光滑顺的,一张猴脸也是干干净净的。 “冬天太冷,阿雷不爱动弹,躲在炕上见天嗑瓜子、啃干果,能不胖么。” 乌兰花吐槽。 “吱吱”仿佛是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般,阿雷在茶几上直跳脚,像是在说,它才不胖呢。 薛小苒哈哈大笑。 众人瞧着有趣,纷纷跟着笑了。 瞧着小磊手脚拘谨地立在一旁,薛小苒让清月带他到敞厅去玩,那边有郁风扬在,他们能一起说说话。 “阿雷多大了?”董明月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阿雷黑溜溜的眼睛。 “嗯,应该一岁多不到两岁吧。”想起第一次见阿雷的时候,它瘦瘦小小的身板,对比它现在的体型,阿雷比从前大了不止两倍了。 “ 啊,还那么小呀。”沙慧娘惊呼一声,“我还以为它有四五岁了呢。” 她站得稍远,虽然以前经常在薛府见到阿雷,可离得都比较远,这么近距离接触,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嗯,我从林子里捡到它的时候,它才那么小。”薛小苒比了个小婴儿的大小。 “哇,那它长得可够快的。”董明月比了比它的个头。 “还不是因为阿雷好吃。”乌兰花立在阿雷身后,咧着嘴笑。 “吱吱”阿雷撇着嘴朝她叫,明显在表示不高兴。 赵永嘉瞧着很是稀奇,“它好像听得懂兰花在说什么呢。” 董明月和沙慧娘也都觉稀奇。 “能听懂一些,猴子很聪明的,你瞧街上那些耍猴的,不是都能听懂主人的命令么,只要和它多说话,它能听得懂一些简单的句子。” 薛小苒摸着阿雷的脖子,阿雷反手抱住她的胳膊依着,让她心里软乎乎的。 “发了芽菜,一会儿给你吃新鲜芽菜。”阿雷喜欢吃各种嫩芽,芽菜也很喜欢。 “它还会吃芽菜?”董明月又轻呼一声,这猴子还真会享受,冬日里,新鲜蔬菜可比肉食珍贵多了。 几人围着阿雷叽叽喳喳。 连烜回来的时候,暖阁和敞厅里都是一片热闹景象。 第七百二十七章 你娶了个好媳妇 瞧见连烜回来,薛小苒避开众人,悄悄把皇甫夕颜瞧中姜澈的事情告诉了他,让他去给姜澈提个醒。 连烜浓黑的眉目蹙在一起,应了声,“我知道了。” 安王打得好算盘,不过,姜家肯定是不乐意的。 既然不乐意,那就得想好应对之策。 他先去了敞厅。 瞧着人好像到齐了,薛小苒正想让人开席,突然记起,昨个儿请的孟婉娘还没到场。 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孟婉娘在人情世故上向来守时有分寸,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正想着,槿风来禀,孟婉娘到了。 孟婉娘今日披着银红色金丝貂毛斗篷,梳着坠马髻,戴着时兴的蓝色金刚石如意金簪,整个人光彩明媚,漂亮妍丽。 只是眉目间却隐隐带着几分没有来得及消退的怒意。 “婉娘,这是怎么啦?”薛小苒上前迎了两步。 孟婉娘深呼一口气,支起了笑脸赔罪,“薛姐姐,我来晚了,实在对不住了。” “没事,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薛小苒扶着她胳膊问。 孟婉娘迟疑了一下,才低声说了出来。 她昨日出门的理由就是到七皇子府,今日出门的理由,又是到七皇子府。 小姑司娴就与婆婆嘀咕,说她总是借去七皇子府为借口出门,谁知道 她是不是偷偷溜去哪儿。 婆婆原本心里就不怎么高兴,当即被小姑挑起了火,开始质问她出门的事情。 孟婉娘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一番。 说是昨个是找七皇子妃商讨生意上的事情,今日是应昨日之邀,去七皇子府吃宴席。 婆婆闻言,倒是信了几分,偏生小姑又在边上戳火,说她一介商女,怎么可能有这么大面子,巴拉巴拉说一通,大意就是不相信,应该让人跟着她一道过去看看才对。 孟婉娘瞧着司娴闪烁的眼神,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听到这,薛小苒也听出了意思,“她跟着来了?” 看了眼她身后的秋雨,秋雨抿着嘴悄悄指了指外面。 孟婉娘眉目冷了下来,显见心情并不大好。 她是真没想到司娴一个姑娘家,脸皮会这么厚,她都冷下脸说,七皇子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司娴还硬要跟来,说什么不进去,只是负责跟着她。 孟婉娘就冷笑,以为这么说,自己就会碍于情面让她跟着进来皇子府么? 做梦!让她在外面多吹吹西北风,清醒一下吧。 “薛姐姐,人都到齐了吧,我来晚了,理应去给她们陪个不是。” 孟婉娘笑着转开话题,不再提那烦人的小姑子。 薛小苒眨眨眼,也没多话, 领着她往暖阁去。 董明月她们与孟婉娘都熟悉,自然不会和她计较这点事情。 人齐了,自然要上菜了。 麻辣牛杂、五香牛杂、干锅牛头肉和萝卜牛杂汤,再搭配一碗原汤牛肉粉,满屋都是浓郁的肉香味。 众人来之前都知道,今日弄的是牛杂宴,虽然心里对牛下水这些食材有些陌生,但不妨碍她们对薛小苒厨艺的信任。 “这牛肉粉也太好吃了吧。” 尝了一口牛肉粉的董明月惊呼一声。 “这扁米粉是南面街头巷尾最常见的吃食,就如同北地的面食一般,很受人们喜欢,你们都尝尝。” 薛小苒笑眯眯给她们介绍一遍。 孟婉娘尝了几口后,感叹道:“薛姐姐,你做的牛肉粉可比好些专门卖粉的店铺都好吃呢,汤鲜味浓,粉滑入味,当真味美。” 沙慧娘和赵永嘉同时附议,她们也觉得好吃。 “别光顾着吃粉,尝尝麻辣牛杂,不吃辣的就尝尝五香牛杂。” 薛小苒看着埋头吃粉的众人,赶紧推销桌上热乎乎的牛杂菜式。 沙慧娘和赵永嘉犹豫着,董明月已经把筷子率先伸了过去,随便夹起一块她认不出的食材放进嘴里。 咀嚼几口,眼睛都亮起来。 孟婉娘瞧着笑了笑,看了看盆里的食材,夹了块百 叶放进碗里。 “婉娘,你和我的口味一样呢,都喜欢吃牛百叶。”薛小苒也夹起一块。 “嗯,从前在家里,香辣牛百叶是我和我哥很喜欢的一道菜。” 南边人在吃食上各种食材的接受程度比较高,孟婉娘对动物下水的菜式并不陌生。 “那你今天多吃些。”薛小苒热情地给她夹菜。 沙慧娘瞧着,就把筷子往不那么辣的五香牛杂伸出去,试着尝了一口后,味道比她想象中的好吃许多,就跟着不住点头。 赵永嘉指了指牛杂汤里一块一块的食材,“这是什么?” “牛红,也就是牛血凝固后的样子。”薛小苒解释。 赵永嘉的筷子明显顿了一下。 薛小苒哈哈一笑,“牛红不仅味道好,也很有营养的。” 她自己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示范。 赵永嘉有些讪讪,她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食材。 “郡主是不习惯,您可以尝尝萝卜,煮进味的萝卜也很好吃。”孟婉娘笑着给她解围。 赵永嘉朝她浅浅一笑,夹了块萝卜进碗里。 正厅那边,一直回响着皇甫连辕一惊一乍的声音。 王耕书不时在一旁附议着他。 “牛肉粉好好吃哦,再给我来一碗。” “我也再来一碗。” 连烜瞥了咋咋呼呼的两人一眼,转头就 瞧见,濮阳轻澜把小半盆麻辣牛杂都快吃完了。 另一边的姜澈,仪态看似优雅,可夹菜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 反观最小的两个男孩,都中规中矩地端坐吃饭。 连烜夹了块萝卜进嘴里,炖得进味的萝卜,自有它的鲜甜丰润。 “七哥,七嫂手艺真不错,你们酒肆开张,我领了一群同窗去吃酒,他们都说下酒菜很不错,还有那个烤串他们也很喜欢。” 皇甫连辕边吃边说不停。 有这效果,连烜没觉着意外。 薛小苒厨艺本身就不错,加上她做的都是北地比较少见的菜式,能吸引住客流,不奇怪。 “说起酒肆开张就让人生气,我派了人去你们酒肆买串串和卤肉,结果,排队的人老长一串,从午膳一直等到晚膳,才吃到口里。” 濮阳轻澜自己盛了碗牛杂汤喝下,开口抱怨。 “酒肆生意这般好?”姜澈有些意外。 凤溪酒肆他也去过,当时感觉生意平平。 “何止好,排队买烤串的人都排成人龙了。”皇甫连辕比手画脚地把当天的情景告诉他。 姜澈颇感惊讶,对着连烜感叹道:“嫂子,可真是能干呀,你娶了个好媳妇。” 吃饭的几人点头赞同。 连烜:“……” 几顿饭就把他们都收买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糟心事 连烜放下筷子后,给姜澈使了个眼色。 两人慢慢往外走,留下几个吃货继续挥舞筷子。 屋外的冷风一吹,把吃得浑身暖洋洋的姜澈冻得一个激灵。 “怎么?有事?”他开口问。 连烜负手走在他身侧,淡淡开口道:“从前让你习武,你嫌累了,瞧瞧现在这体质,吹吹冷风都受不住。” 被嫌弃的姜澈不以为意,“我那会儿胖,多跑几步都嫌累,你还让我习武,为这事当时我还偷偷埋怨你,好些时候没敢去找你。” 连烜轻笑一声,“现在后悔了?” 姜澈耸耸肩,“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自认没那个毅力,让我重新来一回,估计还是这样。” 连烜没好气地横睨他一眼。 随口把皇甫夕颜的事情告诉了他。 姜澈楞然。 好半响才回过神,沉吟片刻后开口,“圣上应该不会喜欢安王把女儿嫁到姜家来的。” 他很快想到了借口。 安王本身位高权重,武轩帝不会乐意见到,安王府与太师府成为亲家的。 “你要知道,安王向来很疼惜他女儿。” 连烜提醒一句,如果安王舍下脸面,亲自开口,就算是姜太师,也不好回绝了去。 姜澈脸色渐渐变了。 皇甫夕颜是什 么性子,安王又是什么性子,他们这些从小生活在贵族圈子里的人怎么会不清楚呢。 “你的婚事可以先定下来。” 因着姜澈的腿伤,他的婚事一直未定,现在,腿好了,可以先把婚事定下来了,万一,被迫迎娶皇甫夕颜,那可就变成一辈子的糟心事了。 姜澈俊逸的脸庞有些沉,“我祖父的意思,是想让我参加完春闱后,再议亲。” 他父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姜澈的腿脚虽然慢慢好了,可他沉寂了两三年,早就不是当初声名远扬的无双公子了。 考中进士,踏入仕途,姜澈的将来就是一片光明,议亲可以选择的范围当然就更大了。 “你难道要尚公主?” 连烜浅笑,以姜太师的身份,整个京城贵族圈,九成的世家权贵都会乐意与姜家结亲。 至于剩下那一成么,也就是那些亲王、郡王、国公会诸多考虑了。 尚公主?亏他说得出口,姜澈瞪了他一眼。 连烜嘴角轻翘,“你二叔受贪墨案影响过完年要外放了,你三叔管理庶务中饱私囊被你祖父发现了,把他一家赶回祖宅,不许踏入京城,你们姜家内宅清整一遍后,总算没那么糟心了,你的亲事应该也不难定得下 来。” 姜澈闻言,沉默良久。 “多谢你了,这事还多亏了你帮忙。” 祖父年纪大了,喜欢子孙满堂,膝下环绕,二房三房的事情,他未必不清楚,只是不想彻查,伤了父子情谊而已。 连烜帮忙把事情捅出来,祖父好面子,还得避免让大房被他们牵连,所以,自然就把那两房给惩戒了。 “人老了,做事容易感情用事,你们姜家还是需要年轻人多拿些主意。” 连烜若有所指。 姜澈点点头,看向远处的眉目清冽有神。 书院还没放假,薛小磊得赶去上学,所以最先走了。 没一会儿,吃饱喝足的濮阳轻澜打着饱嗝,起身告辞了,他也很忙。 赵永嘉忙和她们话别。 连烜郎署里还有公事要忙。 人群呼啦啦走了一半。 孟婉娘也跟着辞行,薛小苒拉住她嘀咕几句,又和董明月交头接耳说了一通。 “走。”董明月听完,笑嘿嘿地拉着她们两人往外走。 沙慧娘不明所以,跟着她们一道。 七皇子府的朱红色大门,随着客人一波波离去,一直敞开着。 躲在马车里受了半天冻的司娴,压抑住憋闷的情绪,从半敞的车窗处紧紧盯着大门处。 那里,一前一后走出的 客人,不仅衣着华贵,气质更显高贵。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 特别是刚才策马离去的俊朗男子,高傲冷峻、贵气凛然的风姿,让司娴看得目不转睛。 那俊美如神的男子是谁?瞧着门房对他恭敬的态度,难道他就是传说中那个五战连胜的七皇子? 司娴眼里闪动着无数小星星。 她对着早已远去的背影发花痴,大门处又传来了动静。 司娴转头一看,她那二嫂子,明艳照人,娉娉婷婷地出现在朱红色的大门外。 身后还跟着两三个衣饰华美,各有殊色的女子。 孟婉娘神态从容和那几个身份明显很不凡的女子在说话。 司娴咬了咬下唇,她最气不过的就是这点,孟婉娘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凭什么就能和这些贵女们攀上关系。 她仔细看,认出了送客的那几人,不就是去给孟婉娘送添妆礼的贵客么。 其中一个正是新晋的七皇子妃。 想起刚才离去那俊朗不凡的身影,司娴又暗自愤恨,她怎么这么好命。 腹诽再三,瞧见她们立在门口处,久久还没有分别的迹象,躲在车上冻了半天的司娴,火气就有些上来了。 她一咬牙,拉开车门,下了马车走过去。 “哎,婉 娘啊,你家丫鬟来催你回去了。”董明月开始了她的表演。 “咳,明月,那好像不是她家丫鬟吧。”薛小苒开始配合。 “不是婉娘的丫鬟,她干嘛待在婉娘的马车上?”董明月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听到她们交谈的司娴,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立在原地,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那好像是婉娘的小姑子吧。”薛小苒故作一脸恍然。 “啊,难怪有些眼熟,婉娘,你家小姑子不错呀,你来吃酒,她还懂得来接你回去。” 董明月笑嘻嘻地拍拍孟婉娘的肩头。 司娴闻言,嘴角扯了扯,最终走到了她们面前,有些不甘不愿地屈膝行礼。 孟婉娘抿着嘴轻轻笑了笑,配合着她们继续,“司娴,多谢你能来接二嫂。” 司娴嘴里像吃了黄连一般,苦涩难言,只能捏着鼻子回答,“二嫂,母亲记挂着你,所以让妹妹来接你来了。” 这种时候,她依然没忘抬出长辈来压制孟婉娘。 孟婉娘眼底闪过一道冷芒,嘴里却温声道,是她的过错,让长辈担心了。 薛小苒瞧着眼神闪烁的司娴,很是替孟婉娘抱不平。 孟婉娘多好的一个姑娘呀,却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婆家。 第七百二十九章 理所当然 瞧着马车辘辘走远,董明月才轻哼了一声,“我娘说得没错,嫁到婆家,一怕遇到刁难媳妇的婆婆,二怕遇到骄纵刁钻的小姑子,要是两个都遇到,那可真是……” 她没往下说,意思大家也都清楚。 沙慧娘瞧着远去的马车,对董明月的话,有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她爹娘最近对她的婚事越发心焦,弄得沙慧娘自身也越显焦虑。 看到精明能干,漂亮聪慧的孟婉娘嫁入司府后,同样被婆婆磋磨,被小姑刁难,沙慧娘的心情就一阵发涩。 孟婉娘走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笑容背后的尴尬却是掩饰不住的。 “婉娘这小姑子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一开口就知道拿长辈压人。”薛小苒刚才好像还被她偷偷瞪了一眼。 “一看就是惯会在背后告状的小人,婉娘回去可能又要被她婆婆训斥了。”董明月撇撇嘴,对这样喜欢告黑状的人,她最是不耻为伍。 “行了,咱们也别太担心了,婉娘可没那么容易吃亏。”薛小苒招呼她们进去。 孟婉娘与她哥不仅相貌相像,精明的程度也不遑多让。 行驶的马车上,气氛安静中带着诡异。 孟婉 娘垂着眼眸,她一上马车就闭目养神,明显不想搭理同车的司娴。 她娇艳淡定的脸,让坐在她对面的司娴心燥烦闷。 偏她又有话想问,不得已,司娴勉强支起了个笑脸,假装问起了皇子府的情况。 孟婉娘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司娴拐着弯问了半天,终于把话题引到了七皇子身上。 “二嫂,先头我在外面瞧见一个身披墨黑色貂皮大氅的男子,骑着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离开,那男子是不是七皇子?” 孟婉娘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司娴干干扯了个笑脸,“就是瞧见了,好奇而已,那是七皇子吧?” 她不死心继续问。 孟婉娘似有所觉瞧着她,最后没回答。 司娴气炸,回到司府就跑去找她娘告状一通。 司母等孟婉娘过来问安的时候,就顺着司娴的意思,把她训斥了一顿。 孟婉娘看了眼一脸得意的司娴,眼里闪过一丝讥笑, “娘,皇子府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宴席上多是平日皇子妃的好友知己,妹妹要是冒冒然跟着进去,失了礼数不说,万一得罪了皇子妃,以后儿媳的处境也会变得困难,娘,您也 该站在儿媳的立场想一想才是。” 司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闻言倒是犹豫了一下。 司娴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继续嚷嚷,“娘,二嫂根本是自己不想带我进去,她要是有心,带个亲友去赴宴有什么大不了的。” “哦,妹妹去的时候,可没说要一起进皇子府。”孟婉娘轻轻回了一句。 司娴一噎,恼羞成怒,“把人丢在府外受冻半天,问你话还爱答不理的,哪有你这样做人嫂子的。” 司母立即瞪向孟婉娘,“这么冷的天,你让娴儿在外面冻了半天,有你这么做嫂子的么?” 瞧着两母女又是一唱一和,孟婉娘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才做出一副为难状, “娘,说起这事呀,妹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么随意乱跑也不应该了,您不知道,她今天还跟我打听男子的事情,这可让我怎么好回答她呢。” “……” 司娴呆愣过后,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指着孟婉娘就想骂人,司母快手制止了她,小姑子指着嫂子骂,万一传出去,司娴还要不要嫁人了。 司母示意孟婉娘先下去歇息。 孟婉娘屈膝行礼,眼底带笑走出了屋子。 “你 傻了么?不仅打听外面的男子,还想指着你嫂子骂,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她一走,司母就教训起女儿。 司娴顿时委屈,“谁让她那样说我?” “你跟她打听男子的消息了?”司母一脸严肃。 司娴嗫嚅,“就是随口问问。” “她说得也对,你现在正是议亲的年龄,是不该随便乱跑了。”司母脸色渐凝。 司娴嘴巴微张:“……” 为什么她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七皇子府,姜澈打听到宝芳斋可以定制台球桌后,便告辞离去,皇甫夕颜的事情,他还得早些与祖父商量一二。 剩下皇甫连辕与王耕书两人在敞厅那边打了一局球,才恋恋不舍准备离开。 “七嫂,我的球桌什么时候能好,你通知一声,我自己让人来搬。”皇甫连辕还没打过瘾呢。 “好,我会让人通知你的。”薛小苒笑笑。 董明月朝他扁扁嘴,“旁人都只能去宝芳斋定制,你就知足吧。” 皇甫连辕嘿嘿一笑,“这不是我七哥七嫂么,我和他们怎么能一样。” “是不一样,人家脸皮可没你这么厚。”董明月小声嘀咕。 “这叫兄友弟恭。”皇甫连辕丝毫不 脸红。 “应该叫死皮赖脸才对。”董明月白了他一眼。 “……” 瞧他们斗嘴斗得欢快,薛小苒和沙慧娘相视一笑。 送走了一群人,空下来的薛小苒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去睡了个美美的午觉。 晚上,吃晚饭散步回房后,薛小苒泡了澡,洗了头,换了件粉色棉长袍,靠在矮榻上绞头发。 连烜清晨练武后,有沐浴习惯,所以他只简单洗漱就从盥洗室出来了。 “帮我烘干头发。”薛小苒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间了,头发长得还挺浓密,冬日洗一次头发,绞干后还有用炭火烘干,麻烦得很。 她已经绞了半干,正趴在矮榻上烘脑袋。 瞧她理所当然的使唤他,连烜嘴角微翘,坐到了她身旁。 薛小苒很干脆地趴在他腿上,让他捣腾。 “表嫂约我去看修缮好的学院。”她把脑袋枕在他大腿根处,长长的黑发铺满了他腿间。 连烜帮她抖着发烘干,有些心不在焉,“嗯,哪天?” “后天。” “那就去吧。” 出行的护卫队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暗处还有冷五冷七他们护着,清宁的身手也不错,只要不是大规模袭击,安全上没有太大问题。 第七百三十章 感染 “今天收到了其其格的信,她们那边也得到了边境开放互市的消息,她特别高兴,说她以后可以溜去互市开放的地方去玩。” 薛小苒和他说着一些琐碎的事情。 “嗯,蒙国境内的时局也不是那么太平,各部落之间的冲突时有发生,他们可汗虽然正值壮年,但因为儿子众多,内部争权也很厉害。” 连烜随口与她说起蒙国的境况。 “峪肃城离蒙国边境远么?”薛小苒好奇问,如果近的话,那她以后是不是可以找其其格玩耍。 瞧着她发光的笑脸,连烜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远,快马差不多两天时间。” 薛小苒:“……” 快马两天还叫不远,薛小苒没好气瞪他。 “相比到京城是不远。”连烜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尖。 薛小苒拍开他的手,“定然是你们的路修得太差了,我跟你说,我们那里有句话叫:要想富,先修路,交通便利对促进各地经济繁荣,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以后呀,你去峪肃城后,首要的事情,就是把周边各地的路都修好来,不仅大路要修,各乡镇村落的也要修。” 薛小苒巴拉巴拉和他说着修路的好处和影响。 连烜听着眉头轻蹙,修 一两段路,不是什么大事,可要把整片领地的路都修建整齐,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首要问题,当然是资金的问题,就算是国库充盈的时候,修路造桥都是耗钱耗时的民生大事,何况,峪肃城并不是物产丰富的南面府城,府城金库也不会太过宽裕。 当然,小苒的建议,他也听了进去,打算去了峪肃城后,再仔细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把头发烘好,他把她的长发全部卷在了手心上。 柔软顺滑的黑发卷成了一圈一圈的,他眼眸温柔如水。 小苒说,她们那里有能让头发卷成一圈一圈的东西,很多姑娘的长发都是弯弯曲曲的。 连烜听着,感觉很是奇怪,头发好好的卷成弯曲的形状干嘛?弯曲的头发会好看么?真是难以想象。 “你烫过卷发?”他问。 “没有,学生不能烫发。”薛小苒表示遗憾,她也很想烫个大波浪试试。 连烜点头,看来不论在哪个地方,学生还是得有学生的样子,书院也是不许学生奇装异服进出的,是该有的规矩。 “我们那里,男孩子一般都是短发,只长到这。”薛小苒在耳朵上比划了一下长度。 连烜挑眉,有些不信。 薛小苒坐了起来,一脸 认真比划。 连烜讶然,男子的头发居然会剪这么短,实在太过诡异。 薛小苒表示,女子也有很多剪得很短的发型。 连烜:“……” 瞧他一脸不可思议,薛小苒哈哈大笑。 两人说着话,笑声不时传到院子外。 七皇子妃清脆明朗的笑声中,夹杂着七皇子浑厚深沉的笑声,值夜的迎玉,已经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现在变成了习以为常。 哪日正院里没有传出笑声,那还有点奇怪呢。 七皇子妃是个爱笑的性子,甜美灿烂的笑脸很能感染旁人的情绪。 七皇子在外性情虽冷,可回到府内,对上七皇子妃的笑脸,他的脸就会柔和下来。 偶尔还会被皇子妃的笑声感染,跟着一起大笑。 这样的情形,当真是从来没有过的景象。 迎香被发配到了浆洗房那边,虽然没有被直接贬成浆洗丫鬟,可被贬到那边,想要再回正院服侍,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迎香偷偷跑过来找她,哭着求她,想让她帮忙求情,可迎玉哪里能应。 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待在正院多长时间,哪还敢为迎香求情。 迎香哭着走了,迎玉矜矜业业,恪尽职守地完成好她分内的事情。 红姑一向公正严明,清宁 清月她们虽然和她不算亲厚,可也没有特地刁难。 迎玉心中忐忑地待了一段时间,渐渐发现,七皇子妃是个很好说话的性子,只要不犯忌讳,一些小事,她是不会计较的。 而且,七皇子妃不喜一群丫鬟婆子近身服侍,很多时候,屋内根本不留使唤丫鬟。 清宁清月她们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想来她们都习惯了这样的七皇子妃。 渐渐的,迎玉一颗不安的心也慢慢安稳下来,她明白了,只要不像迎香那样生出不安分的心,就没什么好紧张的。 过了两日,新台球做好。 皇甫连辕接到消息,立即领人赶了过来,高高兴兴搬了回去。 他还和连烜撂下话,说是等他练习一段时间,他们就来比赛。 连烜不以为意,倒也偶尔抽空去研究一下打台球的技巧。 薛小苒跟着赵永嘉去了一趟城西看医学院的校址。 那原本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屋舍不多,但占地面积不小。 修建过后,隔出了三分之一的庭院建成了女校。 粉笔的事情,赵永嘉找到工部的工匠,很容易就把粉笔生产了出来。 于是,长方形的黑板嵌入墙上,柔软白腻的粉笔在上面一划,就能写出各种清晰简洁的字迹。 濮阳轻澜见过之后,大为赞叹。 赵永嘉听了,双眸就是异彩连连,濮阳轻澜忙着别的事情,医学院的事情就交给了她负责。 她四下忙活,力求把事情办得尽善尽美,得到他的夸赞,让她觉着所有的忙碌都是值得的。 薛小苒参观完新校舍,又提出了些意见,赵永嘉让身边的人把她提的意见都记录下来。 “医学院的名字想好了么?你九弟说,他要跟皇上要御赐牌匾。”薛小苒朝她眨巴一下眼睛。 赵永嘉失笑,“这个小九,这点事情,也去叨扰皇舅舅。” 薛小苒就摇摇头,“这可不是小事,你想呀,以后医学院招收了女学生,会不会引起一些老学究的抨击,有了圣上御赐的牌匾,你看他们会不会收敛一些。” 赵永嘉秀雅的眉形轻蹙,这点她还真没想过。 “表哥创办医学院的事情,最好要和皇上报备几句,以免以后有人拿这事做文章。”薛小苒提醒一句。 赵永嘉点头,“皇舅舅是知道的,你表哥经常进宫给皇舅舅扎针,多少透露了些消息,皇舅舅直说是好事情。” 薛小苒也点头,只要武轩帝认同就成。 送走了薛小苒,赵永嘉拿着一匣子做好的长条粉笔进了宫。 第七百三十一章 影响 等武轩帝弄清这白生生的长条石棍是什么作用后,微微凹陷的眼眶都睁大了几分。 “这,又是老七媳妇弄出来的?” “东西是工部的老工匠弄出来的,不过,法子是七嫂想出来的。”赵永嘉浅浅一笑。 说起来也好笑,薛小苒喊她表嫂,她反过来又喊她七嫂,有时候,两人喊着喊着,自己都乐了。 武轩帝拿着这种叫粉笔的东西,兴致盎然地在石桌上写了几个字,字迹清晰,书写方便,虽说是小玩意儿,可作用还挺不小。 “你说的那种黑板也做好了?”他问。 “是,做好了,几间校舍都装好了,就嵌在墙边上,上课的时候,夫子想到什么重点,写在黑板上,让学生在下面负责抄写,这样教课能统一课程,对夫子与学生都方便……” 赵永嘉把薛小苒那套说辞搬了出来。 武轩帝听着直点头,虽然他现在不大理朝政,可他毕竟也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对于有利于江山社稷的事务,他当然也会重视。 赵永嘉趁机把推广黑板和粉笔的计划,以及生产粉笔能产生的利润回禀上去。 武轩帝沉吟片刻后,让李全德把国子监的王祭酒召进宫里,这事 得归王祭酒管。 等人来了以后,王祭酒亲自试用过粉笔的功效,又听闻了医学院的事情,着实震惊了一下,一直追问着细节问题,赵永嘉干脆让人领着他去修建好的校舍亲自看一下。 等他走后,武轩帝表示,粉笔的生产,让她们自己看着办吧,如果需要的量大,大可以开个作坊生产。 这种零头小利润,武轩帝根本没看在眼里。 在他看来,赵永嘉名下有造纸坊、印刷坊、书坊,再添个粉笔作坊也就是添点脂粉钱的小生意。 赵永嘉笑着应下。 薛小苒从城西出来,没有直接回府。 马车先拐往南斋西巷,在路岔口处停了一会儿,瞧见烧烤亭子里烟雾缭绕,酒肆大堂也不时有酒客进进出出,薛小苒便让马车往延寿西街驶去。 年关越发临近,街道两侧年节的气氛也越是浓烈,来来往往的行人当真是接踵摩肩。 京城今年城内格外热闹。 百姓对城内新兴的实物格外感兴趣。 云想阁出了什么款式的成衣和包包,千丝坊的毛线动物又断货了,宝芳斋最近又出了种新奇的桌球…… 十个话题里,与自己有关的竟然占了四五个,薛小苒忍不住偷乐 。 不知不觉中,她对这个世界也渐渐有了影响。 千丝坊生意不错,每个人都在忙活。 薛小苒转悠一圈,也没打扰忙碌的众人,走出了大堂。 瞧了瞧天色,临近午时。 街上人潮熙熙,薛小苒招了一个护卫过来,让他跑一趟郎署,把连烜叫到百味斋来。 难得出来一趟,干脆在外面吃了午饭再回去。 她带着清宁慢步朝百味斋走去。 今日去医学院,她随意戴了顶粉色毛线帽,配着毛茸茸的浅灰色毛线球,身上披着藕色缂丝貂毛斗篷,走在人群中,虽然不时有人看她几眼,但也没引起什么乱子。 顺利走到百味斋,掌柜亲自把人迎到了三楼的雅间。 知道一会儿七皇子也要过来,掌柜脸上的笑容就更谦恭了。 连烜过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尾巴。 “七嫂,本来还想去你府上蹭一顿午饭的,结果,你也跑出来了。”皇甫连辕大大咧咧坐到了椅子上。 薛小苒:“……” 这小子,怎么走到哪都有他,他是不是太闲了些? “七婶好。”一个眼熟的男孩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 薛小苒认真瞧了瞧,这才想起,眼前的小豆丁是酆王长子, 皇甫凌风。 “哦,是凌风啊,好久没见你了呢,你姐姐呢,没一起来玩么?”薛小苒看向连烜,他们怎么也跟来了。 连烜嘴角扯了扯,瞥向一边准备点菜的皇甫连辕。 不用想,肯定是又是这小子跑去找他了。 “姐姐在家里上课,我跟着九叔出来玩。”皇甫凌风老实回答。 “九弟,你把凌风拐出来干嘛,人家不用上课呀。”薛小苒转头问皇甫连辕。 “天天上课都上傻了,少上一天又不会怎么样,大哥就是呆板,凌风小时候多机灵,现在弄得像个小学究似的,一点都不可爱。” 皇甫连辕就和她控诉起酆王两口子。 凌风才八岁,课业每天安排得紧紧当当的,简直一点玩乐的时间都没有,他今日去酆王府找酆王,正好瞧见拿着功课去问安的凌风。 一看他小小年纪就被课业占满了,皇甫连辕就替他喊累。 酆王脾气好,随着他为儿子打抱不平,末了,还把儿子也拐出府陪着他到处晃荡。 “你去酆王府干嘛?”薛小苒招呼小男孩坐好。 “大哥听说医学院可以送孩子进去学习,他也动了心思,就找我去问问话。”皇甫连辕把立在门口处 的伙计叫来,一点不见外地自顾点了他喜欢的菜式。 酆王想像他一样,送个一男一女的孩童去学习医术。 就叫了他,和他询问一些细节内容。 他们说着话,连烜把菜也点齐了。 “这事,他不应该找表哥问才是。”薛小苒嘀咕一句。 “你表哥呀,最近忙得很,年底了,永福堂那边,慕名而来的病患多,他要进宫为父皇治病,出了宫还有大把的官员求他帮忙医治,哪有时间管这些。” 临近年底,皇甫连辕反倒是最闲那个。 他干脆就把侄子拐了出来玩耍,出了酆王府,直接去了郎署,原本打算带着侄子去蹭饭的,结果,人家不开火,直接跑外面吃饭来了。 好在,百味斋的饭菜也合他口味,他也不嫌弃地拉着凌风跟过来了。 “这还没开始招收新生,名额都快满了。”薛小苒笑着摇头。 濮阳轻澜的名头太过响亮了,医学院的事情一传开,多少人挤破头想要送人进去。 “反正每年都招生,今年挤不上,可以明年。”皇甫连辕嘿嘿一笑,所以说要先下手为强。 “话是这么说,谁也不想落在人后。”薛小苒笑笑。 不管了,反正不用她头疼。 第七百三十二章 没戏可看 十二月中下旬,离朝廷放假还有几日,官员们都忙着把手头上的事情捋顺,好舒心过年。 连烜坐在郎署办公署里,听完冷三的回禀后,脸上的神情没有波动。 “预产期在下月初?” “是,稳婆已经进去了。”冷三点头。 连烜颔首,声音变得冷然,“盯紧了,发现他的行踪立即来报。” “是。”冷三冷声应下。 潘雯要生产了,守了那么久,收网时一定要小心,免得又让大鱼跑了。 “老六一直没出府?” “没有,但去探访的人不少。” 六皇子被罚面壁思过,又折断了胳膊,每日打着探病的名义去见他的人不少。 “古沐瑶也一直没出府?” 连烜冷眉紧蹙,老六不足为虑,古沐瑶却是个大隐患。 “没有,一直躲着养胎,连六皇子府内的嫔妾都没怎么闹腾。” 连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古沐瑶这么谨慎细微,想来上辈子的日子定然不会过得如意,所以,才会想着倒行逆施,把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抢到手。 她能提前预知某些事情,这就是她最大倚仗。 只是她倒是耐得住性子,一直按兵不动。 “方魁那边有没有消息?”连烜揉揉眉心。 “还没有。”冷三的 语调没有起伏。 方魁去了晋西探查那群山匪的老巢,晋西的情况复杂,想要探查清楚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办得到的。 连烜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年底很多事要忙,等他放下手里的公文,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起身拿起大氅披上,走出办公署。 出了房门才发现,外面飘起了无声的雪花。 抬头看着飘舞的雪花,他想了想,转身走回办公署内,拉开抽屉,取出一对羊皮手套戴上。 这是小苒让绣娘给他特地做的,轻薄暖和,与毛线手套相比,羊皮手套不透风,骑马更保暖。 走到府衙外,接过踏雪的缰绳,连烜翻身上马。 跟在他身后的雷栗阴九等人,默契地掏出了各自的手套。 毛线的、羊皮的、鹿皮的材质各自不一,颜色也是五花八门。 寒冬腊月里,谁也不是铁疙瘩,傻到放着保暖的护手神器不用,光着手硬抗冻。 更何况还下着雪,光着手骑一圈下来,手能直接冻成红萝卜,有手套保暖,傻子才不戴。 此时,正值散值高峰,连烜骑在马背上,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所有人的手上都戴着手套。 乱七八糟的,什么颜色都有,他甚至还瞧见了红色、紫色或者红蓝交 错的条纹图案,戴着的人还都是男子。 “……” 连烜默默移开了眼。 毛线织品的实用性很强,很快能被人们接受,特别是毛线袜子和手套,别看都是小物件,可在抵御寒冷方面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小苒口中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很多稀奇古怪又很有用的东西。 骑在马背上的连烜,脑袋里的思维有些涣散。 她说,那边没人骑马,人的出行工具是各种车,那些车有两轮的、三轮的、四轮的,甚至六轮八轮的都有,不用马拉,有燃料助力,自己就能在马路上行驶。 连烜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物件。 她给他画了出来,笑嘻嘻地说:“也许,你们这几百年后,也可能生产得出来。” 连烜把她画的图纸看了又看,问她:“为什么现在制不出来?” 她皱皱秀气的鼻子,“因为科技生产力跟不上,你看,单是一个车轮就非常复杂,需要的橡胶,轴承都是现在很难制出来的东西,更别提发动机这种复杂的高端机器了。” 她解释,这些东西很复杂,不仅需要各种原料,还需要非常专业的人员,以及非常精准的仪器才有可能制造出来,都是经过很多人很多年千锤百炼的成 果。 连烜点头,表示理解,他当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却并不平静。 她口中的世界,太过匪夷所思,让人震惊之余,又生向往之心。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边上有人开口问安,才让他回过神。 循声望去,魏冥正骑在马背上拱手施礼。 “魏大人,这是要去哪?” 魏府的方向可不朝这边。 “下官去一趟延寿西街。”魏冥嘴角压了压,一张略带阴沉的俊脸,更添几分冷郁。 延寿西街?连烜扫了他一眼后,浓黑的冷眉动了动。 他脖子上围着深灰色围脖,牵着缰绳的手上戴着靛蓝色手套,围脖和手套上还钩着,额,看不出形状的图案。 裹得还真结实,想来只有魏老夫人才能让冷漠如魏冥穿戴上这一身。 魏冥在他的打量下,疏冷的脸不自在地绷了一下。 连烜也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他锦袍下是一件高领毛线衣,箍着脖子的款式,他着实也穿不大习惯,可小苒坚持让他穿,他只能默默习惯。 以冷酷孤傲闻名的两人,立在散值高峰的岔路口上,引起无数人的侧目,纷纷驻足,伸着脖子看热闹。 瞅着两张冷得让人直打哆嗦的脸,每个人都有一种,这两人一 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感觉。 众人在寒风飘雪中哆嗦着,却谁也不愿离去。 魏冥虽然是天子近臣,可他的官职特殊,连早朝都甚少出席,一向只听从圣上旨意,所以,平素与普通官员打交道的时候不多。 难得他与七皇子碰到一块,两座高冷冰山会不会撞到一块,迸出一地冰碴子,一群人都紧张兴奋地盯着。 可惜,一群热闹的人,注定失望了。 连烜与魏冥两个都有些不自在的人,对视一眼后,拱了拱手,各自冷着一张脸朝不同方向离去。 众人:“……” 就这么打了个招呼散了?也太不符合他们那身冷傲的气质了,众人心里嘀咕。 雪花飞扬,冷风灌脖,没戏可看,人群开始四下散去,天寒地冻的,不走难道留在原地喝西北风么。 魏冥裹着厚实的围脖,挡住了灌脖的寒风,冷风吹刮在身上,心头带着一丝暖意。 身上这些毛线织品,都是他娘亲手织出来的,最近,他娘一直在捣腾各种毛线衣物,他屋子里的毛线织品,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堆得高起来。 他要是敢不穿,他娘就亲自跑过来,一直盯着他,想起老母亲早上硬把围脖往他脖子上套的情形,魏冥脸皮直抽抽。 第七百三十三章 谁眼神差 魏冥从千丝坊领回母亲早两日预定的毛线团。 年末,千丝坊生意红火,一些颜色鲜亮喜庆的毛线团时常断货,有时,需要预定才能买得到喜欢的颜色。 俞掌柜亲自捧着一大捆毛线团,把人送到门外,这匹毛线团是魏老夫人预定的,俞掌柜虽然不认识魏冥,可魏老夫人的儿子是谁,他还是晓得的。 大名鼎鼎的锦衣卫首领。 俞掌柜弓着腰,把毛线团双手奉上,锦衣卫虽然凶名在外,可这个魏大人却是个孝顺的,还亲自跑来帮魏老夫人取毛线团。 “魏大人,您慢走。” 魏冥捧着一大捆毛绒绒的毛线团回了府。 本来,取毛线团这样的小事,遣个人去即可,只是,散值后的魏冥不想太早回府,干脆亲自跑了一趟。 回府太早,会被母亲捉住念叨,临近年关,外面越发热闹,魏老夫人就越觉得府内清冷,几乎逮着空闲就要念叨魏冥几句。 即便魏冥已经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事,可也架不住,他娘天天念,天天念,天天念…… 念得魏冥耳朵都要长茧了。 他只好尽量拖到晚饭时候再回府了。 “回来了,快来吃饭。”魏老夫人让人接过毛线团,便招呼魏冥吃饭。 魏冥洗了手,擦拭干 净落座。 “你们府衙也快休沐了,祭灶完后,我们得回乡一趟,祖宅不能荒了,回去修整祭祀,年三十前赶回来就成……” 魏老夫人给他夹着菜,絮絮叨叨着年节的事情。 魏冥点头,没有反对。 魏老夫人暗自松了口气,他们这一支与族人关系不好,魏冥领的职位又是得罪人的位置,她思来想去,还是得把宗族的关系修复一下比较好。 魏冥现在看着还好,可花无百日红,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他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陆夫人有个外孙女,今年十七,长得珠圆玉润的,很有福气,她父亲是灵安府令,官虽不大,但政绩优良,有升迁的余地……” 魏冥咀嚼着饭,麻木地听着母亲的每日一荐。 最近,魏老夫人为了儿子的婚事,积极开拓社交圈子,几场宴席吃了下来,把京城各家未婚千金都过了个遍。 上次,见过左都御史夫人后,魏老夫人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大成。 果然,之后只要有她去的场合,基本都碰不上左都御史夫人了。 有些事情,不用明说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虽然有些可惜,魏老夫人也只好转移了方向。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儿媳妇 门槛低些也不碍事。 很多王公贵胄的女眷不愿与他们魏家搭上关系,但也有很多品级稍低些的官员女眷上赶着凑到她跟前。 魏老夫人就在凑上来的那些女眷家中挑拣,也给她捡出了几个合心意的。 陆夫人家的外孙女她见过一面,模样有些白胖白胖的,看着一副好生养的模样。 魏老夫人现在,最着急的就是魏府开枝散叶的事情。 所以,她觉着女子胖些没问题,胖些才好生养。 魏冥没吭声,大口把饭吃完,随后放下碗筷,“娘,我吃好了,您慢慢吃。” 起身,离开魏老夫人的院子。 又是这样,魏老夫人气得狠拍了一下桌子,却又无可奈何。 魏冥回了他的院子,空寂的庭院里疏落地挂着几盏红灯笼,他缓步朝正屋走了几步后,一个跃起,人已立在屋顶之上。 天空依旧飘着疏疏落落的雪花,寒风却像静止了一般。 洒落的雪花给延绵不绝的屋顶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莹白,在黑夜中,显得安详静谧。 魏冥面向东面负手而立,久久没有动弹。 任雪花飘落在他发梢眉眼之间,凝结成冰。 薛小苒坐在暖烘烘的矮榻上,手里拿着鞋垫在钩毛线鞋。 她早想过钩毛线拖鞋的事情, 可她不会做鞋底。 当时绣娘手头又有别的事情需要忙活,薛小苒也就没着急,事情拖着拖着差点忘了。 最近几天她很清闲,就随口问了谁会做鞋底。 当时,领着丫鬟收拾屋子的迎玉应了一声。 薛小苒让她照着自己鞋子的长度,再余出半寸,厚度比普通鞋底厚两倍做鞋底。 迎玉听完愣住,这么厚的鞋底,她还真没做过,不过,她很快调整好心态,镇定应下。 隔了几天,把糊好的鞋底递了上来。 薛小苒瞧着合适的厚度,就笑着夸赞了她一句。 当即找出了锥子和毛线,开始钩她的毛线拖鞋。 迎玉瞧着心惊,她知道,京城最近时兴的毛线织品是皇子妃带动起来的,也知道卖毛线团是皇子妃的铺子,可她还真没想到,毛线可以用来钩鞋子。 皇子妃还亲自动手。 清宁清月瞧着稀奇,凑上前问话,知道了皇子妃是打算钩毛线拖鞋,也就是在屋内穿的,没有后跟的鞋子。 几人都是第一次听闻这种鞋子。 等一只成品鞋钩好,大家都赞叹起来。 纷纷表示,在屋里穿着方便又暖和。 “这种鞋,也可以把后跟也钩起来,这样就变成了可以外出的鞋子,只是会显得比较臃肿大只一些 。” 当然,冬天的棉鞋也很大只,所以,毛线鞋臃肿是很正常的事情。 清宁清月立即表示要学起来,于是,她们就跟着迎玉学糊鞋底。 薛小苒则继续钩着她的另一只毛线拖鞋。 连烜洗漱干净后,坐到了她身旁。 拿起矮几上的鞋子仔细看了一圈。 “没有后跟?” “嗯,这是拖鞋,方便在屋里走动的鞋子,不需要后跟。”薛小苒用锥子在鞋底上锥好洞眼,然后用钩针把最粗的毛线穿过去。 “等我的做好了,给你也做一双。” 她没抬头,手里的动作不停。 连烜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大用得上,“不用为我费神,我穿普通的鞋子就好。” “那怎么行,有我的,怎么能没有你的,鞋子也要成双成对的。”薛小苒抬头朝他甜甜一笑。 连烜:“……” 对她这种偶尔冒出来的情话,他还真有些不大习惯,耳根微红的同时,嘴角的弧度也忍不住向上, “咳,针线活做多了,眼睛会受不了,你眼神本来就差,再弄坏了眼睛,又要被你表哥教训了。” “谁眼神差?”薛小苒把鞋底放到矮几上,鼓着眼睛瞪他,她现在眼神好得很。 她气鼓鼓的样子,落在他漆黑的眼眸里,分外觉着可爱。 第七百三十四章 期盼 “怎么又下雪了,我本来想,明天早上该早起练箭了,好些天没练箭,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手感,又没了。” 临睡前,薛小苒开了窗棂,看着飘舞的雪花,哈了口白气。 一只大手从她背后伸过去,把窗棂关上。 “穿这么单薄,还敢开窗。” 他从背后把她整个人拥着。 紧贴着的身躯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一股热气涌上薛小苒的脸颊上。 即便两人成亲大半个月了,可她依旧不大习惯,他火热烫人的体温。 她不自觉向前移了移,“咳,就那么一小会儿,有什么要紧的,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开会儿窗就要受凉了。” 背后的热源偏又贴了上来,醇厚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怎么不是豆腐做的,轻轻咬一口,就是一个红印子。” “你咬人还有理了。”薛小苒羞恼地转过身。 却正好落入他怀中,被他拥了个满怀。 她把脑袋往后仰,想要离他远一点,却被他伸出的大掌捏住了纤细精致的下巴。 “我肩头的牙印儿是小狗咬的?”他黑沉如墨的眼眸中,暗火风卷云涌。 她咬他可是真的咬,牙印儿都渗着血。 薛小苒脸颊变得酡红,强自辩解,“谁让你总是 没完没了的。” 她都快哭着求他了,他还嗜此不疲。 捏着她的指头缓缓向上,指腹抚过她柔软温润的唇,“谁让你这般甜美惑人,叫人沉溺其间,不能自拔。” 他暗哑带着磁性的嗓音,像带着电流般击得薛小苒背脊一片酥麻。 魅惑的言语带着蜜糖似的甜腻,让她红了脸颊的同时,只觉整个都浸在了糖罐子里一般。 微凉的薄唇如期而至,覆在她的嫣红温润的唇畔上,不由的,轻启朱唇,撷住他炙热的探寻。 沉溺在他火热的纠缠间,她迷迷糊糊轻叹,明天的早起计划又要泡汤了。 薛小苒坐在矮榻上,看着手里的各种礼单,直打哈气。 一旁的红姑瞧着,眉头微微蹙起。 殿下和皇子妃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是好事,可是,太过耽溺房事就不大好了。 虽然正房不让人守夜,可值夜的侍女们对于正房的情形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殿下实在有些太过胡闹了。 瞧瞧,皇子妃眼底都有些泛青了。 “咳,皇子妃要是困了,可以先歇一觉。”红姑琢磨着皇子妃的月信似乎推迟了几日,心中有种隐隐的期盼。 可往日皇子妃的月信偶尔也有推迟的现象,日子尚短 ,还不能断定。 再过几日,要是月信还未至,就得回禀上去了。 这样想着,红姑的眼眸中泛出柔和的光芒。 他们七皇子府冷清了太长时间,要是皇子妃成亲不到一个月就能为七皇子府开枝散叶,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不用,我吃了午饭再歇觉。”薛小苒脸上有些讪然。 她才起床吃完早饭不久,又躺到床上,像什么样子。 继续拿着手里的礼单听红姑讲解。 年关将至,人情往来是各府女主人手头上最要紧的事情。 七皇子即便一向不喜与人打交道,可他那些兄弟姐妹们的礼节单子还是要备齐的。 往年这些事情都是红姑负责,今年府里有了皇子妃,当然就得女主人做主了。 武轩帝子女众多,单是皇室族员就得备齐二十多份礼单。 旁的还有些平日有来往的人员,或是七皇子的一些下属官员,以及薛小苒这边的亲友等等。 全部加起来,礼单都堆了两摞。 薛小苒瞧着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可她又不能不学,以后这些事情,都是她管理范围内的事情。 要不是有红姑这个能手在帮忙,薛小苒都想撂担子不干了。 饶是这样,对了一早上礼单,还 是没对完。 眼瞅着快到午时,红姑把剩下的礼单留到了下午再对。 薛小苒用力伸了个懒腰,倒在矮榻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年底有很多事情要忙,对完礼单还得对账,铺子、庄子的账都得对。 加上府内杂七杂八的事情,她最近就别想得闲。 她算是了解连烜最近为什么会这么忙了,忙得连休沐日都不得闲。 薛小苒撇撇嘴,披上斗篷去了厨房。 民以食为天,再忙也得把午饭安排好。 郎署离七皇子府不远不近,连烜能坚持回来陪她吃午饭,薛小苒当然得午膳弄好一些。 小厨房宰了羊,炖了羊骨汤,薛小苒让周娘子做了个红烧羊排,她自己则指挥帮厨,做了一锅羊杂碎汤。 羊杂碎汤很大一锅,薛小苒用大盅装进食盒,让人送去了薛府。 剩余的羊杂碎汤,她盛了一小盆,其它的的留给了清宁她们。 皇子妃的手艺,跟在她身旁久了的人都很清楚,味美独特,北地少见,就是偏辣,清宁她们跟着吃了这么些时日,也能很好的适应了辣味。 所以,对皇子妃做的各种菜式,都报以期望的态度。 午饭端上桌不久,连烜就回来了。 洗手擦拭干净,坐到 了她身旁。 “后日正式放年假,还去瞧冰嬉么?”连烜瞧她眼下有些泛青,不由伸出手指抚了上去。 上次婚假,遇到了郦栖山案件,冰嬉之行没去成。 “不去了吧,年底好多事情要忙呢,你忙完了,可不代表我忙完了。”薛小苒拿下他的手,给他盛了碗汤,“还得进宫过节,感觉好多事呢。” 哪有玩的时间。 连烜微微一笑,“那些事你不想管,就让红姑都处理好了,往年也都是她负责的。” 薛小苒扁扁嘴,她倒是想当甩手掌柜呀,可红姑都帮她把单子理好了,她就是装装样子,也得把事情给经手起来。 “年后再说吧,过年的时候外面的气氛好,出去玩也有趣。”薛小苒喝了半碗汤。 看她喝完汤,有些红扑扑的脸,连烜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 不出意外的收获一枚白眼。 连烜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姜澈的事情怎么样了?”薛小苒好奇。 “姜太师放出话了,说是姜澈闭门苦读,准备明年春闱,在此之前都不考虑议亲的事情,当然,他们私底下已经在着手给姜澈摸寻人选了。”连烜平静回答。 “这样能挡住安王?”薛小苒可不大相信。 第七百三十五章 羊入虎口 “至少明面上,安王不好直接开口了,拖过这阵子,姜家寻好人选,等春闱一过就可以下定了。” 姜家现在只是想着先把事情拖一拖,别让安王寻到机会开口而已。 “姜澈有把握一定能中?”这年头的科举,考上的几率比高考还低。 “他书念得一向不错。”连烜没否定。 “能考状元么?”薛小苒追问。 连烜抬眸瞥了她一眼。 薛小苒嘿嘿一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你也不是考官,当然也不知道。” 殷勤地给他夹了块羊排,“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吃了饭,送他出门,薛小苒还亲自给他把大氅披上,抬手替他把系带系好。 暖阁里温度如春,加上喝了滋补的羊肉汤,她的脸颊粉扑扑的,唇瓣也是嫣红水润,从连烜的角度看下去,她弯弯的眼睫毛像把小扇子般乎眨乎眨的,扇得他的心都软成了一汪水。 他伸手把她揽入怀,指腹在她微微翘起的下巴轻轻摩挲。 俯下身躯印上她的唇,辗转缠绵半响,才恋恋不舍分开。 薛小苒掩着唇瞠目而视。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喜欢腻着她了。 她眼睛大,瞪人的时候黑亮黑亮的,连烜没忍住,在她眼眸上亲了一下。 薛小苒吓得赶紧闭眼 ,他的唇落在了眼皮上,她睫毛轻颤,手上软绵绵地拍了他一下。 他起身,眉眼含笑,一张清冷的脸因为染上笑意,平添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薛小苒瞧着,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她捂住绯红的脸颊,心里直腹诽,男色惑人呀。 下午歇了午觉的她,继续跟着红姑管理庶务。 到了申时,乌兰花过来了。 红姑把对好的礼单拿下去,留出地方给她们说话。 薛小苒招呼兰花坐下,乌兰花也没客气,坐到了矮榻另一边。 她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年底节礼的事情。 薛小苒虽然出嫁了,可看在她的面上,好多户人家也给薛府送了年节礼。 乌兰花就发愁回礼的事情。 她现在掌管着薛府内宅的大小事务,这些事情,当然也得她管。 这不,她也拿着一堆礼单过来了。 薛小苒:“……” 好想哀嚎一声,她刚对完一堆礼单,又来一堆礼单。 她幽怨地看了眼乌兰花,“兰花啊,红姑没教过你这些事情么?” “教过一些,可是,具体操作没经历过,不知道该咋回礼呀,而且,红姑说,有些礼可以回多一些,有些礼要少会一些,有些还可以不回,我,哪搞得清楚呀。” 乌兰 花挠头。 自从薛小苒嫁到皇子府后,薛府上下的庶务都由她操持,乌兰花很是手忙脚乱了一番。 好在跟着红姑的时候,学了不少管理经验,加上有马管事从旁协助,暂时还没出现大的纰漏。 就是这些礼单,实在不好区分该如何回礼,所以她只能拿着礼单跑过来了。 翻了翻礼单,有不少是熟悉人家送的礼,比如,董家、沙家、孟家等,也有些根部不认识的人家送的礼,薛小苒瞧着署名一头雾水,这些都是谁跟谁? 薛小苒理不清头绪,无奈之下,又让人把红姑请了过来。 等红姑看完了所有送礼名单后,分批挑出了那些需要回重礼,那些轻礼,哪些不用回礼。 “像这些,董家、沙家、王家、孟家、濮阳家等都可以照着差不多的礼单程度准备,这些皇子府的回礼稍微重一些,而这部分是薛少爷的同窗,礼可以轻一些,剩下那些攀附的礼单,不需要回礼,不过,以后最好也不要收这些节礼了,免得落人口舌。” 红姑把分好的礼单一一摆好,然后指出其中关键点提醒一句。 薛小苒和乌兰花听得仔细,同时点头。 “那,这些收下的,是不是该退还回去?”乌兰花有些忐忑。 门房收礼的时候 ,跑来问她,她当时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稀里糊涂就收了下来。 现在一想,果然是不对的,哪能什么礼都收下了呢,乌兰花懊恼。 “那倒不用,都是些想攀附权贵,一心钻营的小官小户,以后不理会他们就是。”这些年,管理着七皇子府,红姑见惯了趋炎附势,蝇营狗苟的人。 乌兰花忙点头,表示明白。 红姑又给她们讲了些礼节上的注意事项,这才出屋子。 乌兰花把分好的礼单仔细收好,松了口气,“这高门大户,光是弄个回礼都繁琐负责得很。” “可不是么,我这里的礼单,还都是红姑把好关的,我瞧着都眼花缭乱的。”薛小苒同样挠头,那些礼单要不是有红姑筛选过,可能会摞得更高,光想想就觉着头皮发麻, “不过,兰花呀,小磊不是这两天放假么,这些事情,你可以和他商量着办,他虽然年纪小,可他毕竟是一家之主,他没娶妻之前,这些事情也是要他做主的,现在多学学,免得以后抓瞎。” 乌兰花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 过了两日,朝廷正式放假。 连烜不用早起上朝,也不用去郎署办公。 放假那日,竟腻了薛小苒一早,没有晨起练功。 薛小苒揉着酸软 无力的身躯,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扎着爬起来后,穿好衣裳气哼哼的拒绝他离自己三丈内。 “你自己耽于美色,误了练功,还让我背负祸水妖姬的黑锅。”她指控他。 连烜穿着单薄的中衣懒洋洋靠着床头,眉眼间带着餍足的神情,敞着衣襟下,肌理分明的胸膛上印出几道明显的抓痕。 薛小苒心虚地裹了裹身上的棉睡袍。 “祸水妖姬?”他声音暗哑深沉,睨着她的眼眸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之色。 “咳,你该起来练功了,偷懒可不是你的作风。”薛小苒红着脸把自己散乱的长发往后捋。 她暗啐自己一口,她明明可以拒绝的,可他一粘上来,她就被蛊惑了心神,推开他的手都不自觉地揽了上去,好像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现在想想,可真是丢脸呀。 她恨恨地朝他踢了几脚。 却被他一把抓住了雪白的脚丫。 “哎,快放手。”脚丫被他抓在手里,还没动,薛小苒已经觉着一股酸麻从脚心窜起了。 赶紧扑过去,把自己的脚丫解救出来。 可这样一扑,又把她自己送到了他怀中。 薛小苒大囧,挣扎着想起身,揽着她腰间的胳膊却像铁箍似的。 结果,羊入虎口,又被叼进了虎嘴里。 第七百三十六章 喜脉 闹了一早上,薛小苒摸着扁扁的腹部坐到了饭桌前。 喝了口温热的豆浆,她舒服地吁了口气。 连烜还站在外面,被板着一张脸的红姑拦着说话。 此时,已经是辰时四刻,天晴无雪,太阳都从云层背后探出了半边。 浅浅的阳光洒在庭院中,把雪映出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 连烜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瞧着升得老高的太阳,眼底多少添了几分不自然。 “殿下。”红姑一脸不赞同,但终究没有直接指责,只是委婉提了一句,“皇子妃的月信已经推迟了五六日了。” 她话一落,连烜的眉头就凝成了一团,有些不想相信。 不会那么快吧。 他们成亲不到一个月呢。 连烜抿着唇进了暖阁。 “嘻嘻,被红姑教训了吧。”薛小苒瞧见红姑肃穆的表情,就知道定然是因为早上的事情。 连烜瞥了她一眼,坐到她身旁,没答她,半垂的眼眸不着痕迹地看向她的腹部。 冬日寒冷,她穿得厚实,基本瞧不出腰身。 “喝豆浆,早上磨好的豆浆好喝。”薛小苒把豆浆放到他面前。 瞧着她细白的手腕就在眼前,连烜伸手握住。 薛小苒被他腻了一早上,对他的各种纠缠已经 弄得没脾气了,她低声哼一句,“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指腹轻轻按在她的腕间,感受着脉象的跳动。 “一大早的,把什么脉呀。”薛小苒嘀咕着,可瞧他一脸深沉,她老实地没抽出手。 连烜凝神静气认真切脉,过了一会儿,拉过薛小苒另一只手又诊了一次。 瞧他凝着的眉头,薛小苒也有些紧张起来,“怎么啦?我生病了?” 她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就是被他闹得有些犯困。 连烜一脸复杂地看了看她,轻叹一声,把她拥入了怀里。 “怎么啦?”薛小苒窝在他怀里一头雾水。 连烜抱了她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是喜脉。” “喜脉?”薛小苒一时没反应过来。 楞了一会儿,她尖叫一声推开他,一脸不敢置信。 “喜脉?你没弄错?” “嗯,脉象虽浅,是喜脉没错。”连烜声音有些闷闷的,他也希望自己弄错了。 他们才成亲不到一个月,他才体会到敦伦之乐,他才刚刚休假…… 而薛小苒,听到他确认的话,惊呆了。 她垂下脑袋,不可置信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喃喃自语道:“我有孩子了?” 虽然成亲后会生娃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 ,未免也太快了吧。 他们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呢。 难道洞房那夜,就怀上了?这种几率堪比中大奖吧? 薛小苒抬头想问话,却瞧见一脸复杂的他,她就疑惑起来,“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连烜:“……” 他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 “咳,没有,我很高兴,只是觉着这孩子来得有点早。”他干咳一声,要是晚两个月来,他会更高兴些。 “就是啊,怎么会这么快怀上呢,一般不是得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才对么,这也太快了吧,你说,是不是洞房那天就怀上了?” 薛小苒也是一脸纳闷,巴拉巴拉问了一堆。 连烜算着日子,也颇为无奈,“应该是吧。” “啊,我想起了,备嫁的时候,表哥不是开了好些药方给我调养身体嘛,大概是喝了那些汤药,所以,就很快怀上了吧。” 想起濮阳轻澜说,喝了他的药方,保管她子嗣顺利,果不其然,他表哥的本领不容小觑呀。 连烜也想到这点,他深吸一口气,不知该对他那师兄作何感想。 “会不会诊错了?你再诊一下看看。”薛小苒犹有些不相信,把手伸到了他面前。 连烜瞟了她一眼,“这么简单的 喜脉我还能诊错?” 瞧着他黑得深沉的眼眸,薛小苒顿时有些讪然,“我这不是都还没有孕期症状么,也没反胃、也没恶心、也没奢睡,就是早上被你闹得有些犯困。” 说起这事,薛小苒突然掩唇偷笑。 连烜斜斜睨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为何偷笑一般。 不想理她,伸手把桌上的肉粥放到了她面前。 “多吃点,你现在需要进补。” 对他的顾左右而言他,薛小苒笑眯了眼,开始光明正大挑衅他,“这回你不能闹我了吧,哈哈。” 连烜眉目深沉,菱角分明的薄唇勾出一抹意味不明地笑。 薛小苒警惕地盯着他。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催促她吃早饭,“快吃,凉了。” 薛小苒确实饿了,也不顾了别的许多,先把肉粥吃。 吃完肉粥,又拿着油条沾豆浆,吃了一根油条,一碗豆浆,小肚子就微微鼓起来了。 连烜蹙眉,“吃得太少了,再吃个鸡蛋。” 薛小苒摇头,“一下吃不了这么多,暴饮暴食也要不得,过一个时辰又要吃午饭。” 连烜算算时辰,也就由着她了。 “这事要现在回禀上去么?”薛小苒擦了擦嘴后问。 “嗯,要的。”连烜还在吃着第二 根油条。 “可是,不是说有三个月不对外提的说法么?”薛小苒好奇。 “那是民间说法,皇室不同,各府王妃皆由太医问诊,太医诊断后,都是要记录在档的,定然也要向宫里回禀,怀孕的事情哪里能隐瞒三个月之久。” 连烜解释道。 也对,如果没有对外宣布,旁人不知道你怀孕,岂非更容易出意外。 都知道是孕妇的话,多少会顾忌着点。 薛小苒点头后,又有些忧愁,“可孩子来得太快了,会不会有人在背后嘀嘀咕咕的呀。” 结果,何止在背后嘀嘀咕咕。 一大波人涌入七皇子府,当着她的面叽叽喳喳。 董明月她们就不用说了,酆王妃等三大王妃也来了,还有交情略浅的魏老夫人、文慧县主、姜夫人等,甚至几个只见过一两面的公主也来了。 全都在第二日一早挤进了七皇子府。 光是贺礼就摆满了半间屋子。 暖阁里坐不下那么多人,薛小苒还得招呼人移到花厅里,才招待得下这么多客人。 四角放了烧得旺旺的火盆,花厅内倒不显得清冷。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薛小苒平坦的腹部瞧。 被一群人像参观大熊猫一般盯着,薛小苒深刻体会到做国宝的难处。 第七百三十七章 洁癖 “七弟妹,你也太厉害了吧,这刚成亲就怀上了。”顺王妃一脸羡艳。 她第一胎是成亲差不多两年后怀上的,天知道,当时她心里有多焦急,京城的各大寺庙都让她求遍了。 “是啊,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大约是洞房那会儿就怀上了吧。”岭王妃说得更为直接。 围坐在花厅里,那些未出阁的女客们都羞红了脸。 但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坐在首位的正主上,她们红着的脸庞也没人瞧见。 “这么说起来,还是七弟厉害呀,洞房花烛夜,一击即中。” 年纪稍大的五公主揶揄着感叹。 “可不是么,不成亲则以,一成亲立马就有孩子了,七弟果然身强力壮,七弟妹好福气呢。” 另一个同来的是八公主,正掩唇窃笑。 瞧两个公主开着隐晦的黄腔,成了亲的妇人都红了耳根,更别说几个没成亲的女客了。 董明月还好些,她自觉脸皮厚,听着强装没听见。 一旁的沙慧娘和董明月的两个小伙伴都羞红了脸。 董明月的两个小伙伴,一个是明威将军之女范云西,一个是太常寺少卿之女靳菁华。 明威将军从四品,太常寺少卿正四品,这样的官衔在京城 都不算大,属于中不溜的官职。 坐在这满是王妃公主的花厅里,两人是品级最低的官员女眷,自觉坐到了最末一排。 可即便坐到最末一排,前方的对话依旧清晰入耳。 几个姑娘家羞得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 薛小苒听了她们的对话也是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她们的话茬。 “咳,你们收敛些,还有未成亲的小姑娘在呢。”酆王妃轻咳一声,开口圆场子。 酆王妃开口,还是很管用的,几个出嫁的公主互看了一眼,虽然还在笑,到底没再拿这事开玩笑。 “七弟妹怀孕是好事,不过呀,你年纪轻,没经历过,有些该忌口的你要注意……” 把话题引到了怀孕需要注意的事项上,生过孩子的妇人们都能聊上几句。 花厅内气氛一时很是热闹。 “七弟妹呀,既是怀上了,为了孩子,你可记得和七弟分房睡呢,还得安排七弟身旁服侍的人选了,可千万别学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拈酸吃醋不肯让旁的女子服侍七弟,要知道,嫁入皇室,开枝散叶虽是首要大事,可爷们平常也需要服侍,你这一孕就是十个月,爷们可不能守着你十个月,你说是吧 。” 岭王妃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诫。 花厅里的气氛一时就安静了下来。 魏老夫人在一旁听着,眼睛在岭王妃和七皇子妃面上扫了一圈。 她昨晚收到消息,听说七皇子妃成亲不到一个月就有了身孕,她是羡慕又嫉妒,自家儿子过了年都二十七了,既没成亲,更没一儿半女,想想就觉着凄凉。 辗转一夜,她越想越觉着七皇子妃是个有福之人,于是,亲自跑来恭贺,想沾些福气,只是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人。 除了怀孕不到三个月的六皇子妃没到场,各大王妃都来了,就连未来的九皇子妃董明月也来了。 魏老夫人的视线一开始在沙慧娘那边转悠,瞧着安静乖巧的她,心里直惋惜,暗气左都御史一家没眼光,居然瞧不上她家魏冥。 再转向一旁,有两个比较眼生的小姑娘,浓眉大眼的是明威将军家的闺女范云西,斜眉凤眼的太常寺少卿之女靳菁华。 两人还都为曾有婚约,魏老夫人的眼睛就不由多看了她们几眼。 正盘算着哪家闺女会比较能入魏冥的眼,就听见岭王妃说了一段让七皇子妃堵心的话。 瞧瞧,七皇子妃嘴角的笑都隐了。 任 是哪个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听到要给自家相公安排服侍的人选,心情都不会好。 这个岭王妃还真是存心给七皇子妃添堵来的呀。 屋内众人心中心思各异。 性格向来比较温和的酆王妃眼眸却带上了几分火气。 这些含沙射影的话,她可不认为,二弟妹光是说给七弟妹听。 她和酆王年少夫妻,举案齐眉,府里仅有的两房通房也是个摆设。 而她岭王府内的后院,几乎每年都会新进一两个年轻貌美的美人,她拿男人没办法,只能对自己嫉妒又羡慕,平日时不时就拿这事做文章。 酆王妃秉着妯娌的情谊,不想和她计较这么多,谁知她还变本加厉的指桑骂槐起来。 酆王妃气得牙根紧咬。 薛小苒原本也气,可瞧着岭王妃有些得意的表情,她又不气了。 早听说过,岭王在女色方面比厉王不遑多让,只不过,没有厉王那么荒诞,他看中的美人,都是直接朝人开口,多的是人送去给他当妾室。 不会像厉王那样,有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变态心理。 所以,即便岭王后宅嫔妾众多,也没有言官在女色上弹劾他。 岭王妃自己管不住岭 王,内心不平衡,自然想在妯娌间,找些平衡点。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薛小苒浅浅一笑,“二皇嫂说笑了,我家殿下有洁癖,对于不喜欢的人或者东西,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像那次,宫里送来的教引宫女,殿下没有多看一眼,就送出府外了。” 她话一落下,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七皇子还有这样奇怪的洁癖?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她们都听说过,七皇子把教引宫女送走的事情,却不知道,原来,他是因为洁癖,才把人送走的。 如此一来,能被七皇子瞧得上眼的女子,岂非少之又少。 那七皇子妃可就当得安心多了呀。 不用担心七皇子被旁的女子勾引了去。 薛小苒往连烜身上套了个洁癖的怪毛病,心安理得地端起茶杯淡然地喝了一口。 她茶杯里是红枣枸杞茶。 昨日,红姑知道她有孕后,激动半宿,立即寻来了有经验的嬷嬷,把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列好。 茶叶就不适宜孕妇饮用,所以,她茶杯里就换了红枣枸杞茶。 “七弟妹,你说的可是真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七弟有这种毛病?寻太医诊治过了么?” 岭王妃半信半疑。 第七百三十八章 有福 “二皇嫂可能忘了,我家殿下他是裴老神医的弟子,他自己就是个大夫,他的师兄更是个神医。” 薛小苒笑吟吟地朝坐在左边的赵永嘉眨眨眼。 赵永嘉:“……” 瞧她面不改色地往七哥身上套个莫须有的毛病,赵永嘉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当然,她也不会拆穿,洁癖嘛,说起来她七哥,也许还真有些洁癖,要不然,这么多年,他怎么就没对哪个姑娘上心过。 边上的岭王妃被薛小苒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确实忘了老七的另一个身份,那是裴老神医的关门弟子。 “二弟妹,这是七弟的家务事,你这做嫂子的,就别多掺和了。” 瞧见岭王妃吃瘪,酆王妃端着茶盏,好心情地说了一句。 岭王府这一家子,从上到下都是一群不省心的家伙。 岭王看似直爽豪迈,实际上好酒好色,还专横自以为是。 岭王妃心眼小,爱挑事,喜攀比,岭王往后宅添置了一堆嫔妾,她满心嫉恨却又不敢出声,瞧见哪个府上后宅清净些都羡慕嫉妒恨。 还有他们那几个孩子,个个养得任性吵闹,一不合他们心意,就哭闹不休,每次看到他们领着孩子来,酆王 妃都觉得头疼。 偏生她是大嫂,还得扮演着贤淑仁厚的角色,很多时候,只能忍着不与他们计较。 瞧她被七弟妹三言两语挤兑得没声音,酆王妃心情大好。 “我这不也是为了他们好么,七弟妹怀了身孕,七弟身旁没个服侍的人怎么能成,传出去对七弟妹的名声也不好,七弟要是心疼七弟妹,就不该由着性子来,免得让七弟妹落了个不贤惠的名声。” 岭王妃犹不死心,一个劲地想往她脑袋上扣帽子。 厅堂里的众人都蹙起了眉头,这个岭王妃,真是没完没了,人家七皇子妃怀孕大喜,她偏要扫兴地说什么屋里服侍的人。 只要是个女人,就不会有谁会心甘情愿给自己相公纳妾安排通房的,她这么说,也不过是看不惯七皇子府的后宅内没有嫔妾而已。 想到岭王府那一大群莺莺燕燕,她心里能平衡才叫怪。 众人三三两两交换着了然的眼神。 “没什么不能成的,从前他身旁没有服侍的人,日子不照样过得好好的么,至于贤惠不贤惠,呵,二皇嫂府上倒是有一大群服侍的妾室,二皇嫂因为这种事,博得了贤惠的名声么?” 眼瞧着气氛被她 弄得僵,薛小苒也不高兴了,言语间自然也就带上了不客气。 她这番犀利的言辞,让岭王妃瞪大了眼眸,万万没想到,这个刚成为七皇子妃不到一个月的她,居然敢这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你好生无礼,我好言好语教你做人的道理,你居然冷嘲热讽的。” 她气得用力拍了一下茶几。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二皇嫂何必恼羞成怒呢。”薛小苒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做人这么深奥的道理,二皇嫂已经参透了么?” 岭王妃就更气了,她咻的一下站了起来,就待厉声喝骂。 “二弟妹,适可而止。”酆王妃凝眉,沉声喝住她。 岭王妃胸口一阵起伏后,恨恨瞪了她一眼,一甩衣袖,“我身体不适,先走一步了。” 说罢,大步离开。 自然没人挽留她。 酆王妃也被她甩袖而走的行为气得不轻,她缓了缓语气才开口道:“七弟妹,你二嫂就是这种性子,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大皇嫂说的是,我不会把她的话放心里的。”薛小苒浅浅一笑。 把不顺眼的人气走了,她神清气爽。 一旁的顺王妃看了看两人,眼眸微微低垂,让人瞧 不清她眼眸中的闪动。 几个公主互看一眼,各自心里也都有计较。 客厅了气氛渐渐恢复,大家的话题又围绕着孩子的事情聊开。 正说着话,清月跑了进来,说是宫里来人。 武轩帝收到喜讯,惊讶之余当然也很是高兴。 各种赏赐一波又一波送进七皇子府里,这其中,不单有皇上赏赐的,还有皇后,以及又各殿有头脸的嫔妃赏赐的。 收礼收到手软,薛小苒瞧着一抬抬送进府里的赏赐,满心感叹,要是她多生几个孩子,岂不是啥也不用干,就能坐拥金山了。 哈哈,她自娱自乐地想着。 半个时辰后,宾客陆续告辞。 薛小苒让红姑帮忙送客。 留在最后的,是董明月她们几个,还有一个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开口,先是道了声恭喜,后就笑眯眯坐到了薛小苒身旁,伸手把她的手握住。 被她握住手,薛小苒明显楞了一下。 她和魏老夫人很熟么? “恭喜皇子妃了,一成亲是就怀上了,不愧是德福县主呀,果然是有福之人。” 魏老夫人一脸慈爱地摸着她温暖的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 像在摸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薛小苒:“……” 这老太太要干什么? 魏老夫人却没干什么,只是笑眯眯摸着她的手,和她说了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转头又溜达到沙慧娘她们那里,和沙慧娘、范云西、靳菁华说起了话。 赵永嘉和董明月凑到了薛小苒身旁,她们先瞧了眼拉着沙慧娘不放手的魏老夫人,各自交换了个眼神。 这才把话题转到了孩子身上,赵永嘉一脸艳羡,“你这满打满算成亲才二十来天,就怀上了,这速度真是太快了。” 薛小苒也表示无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她也是稀里糊涂的,怎么就这么快会有孩子呢?她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呢。 赵永嘉嗔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这是你们两的福气。” “福气啥呀,应该是因为,我备嫁那段时间,表哥给我开了调养身体的药方,他当时拍着胸脯说,保证能让我们子嗣丰沛。” 薛小苒和她嘀咕起这事。 赵永嘉心中一动,她是不是也该调养一下。 她和伯昀虽然才成亲两月,可是,薛小苒成亲一个月不到都有了身孕,按理她也该怀上了才是。 第七百三十九章 赶鸭子上架 “你这话要是让那些女人们听见,濮阳神医家的大门大概会被那群女人们踏平了。” 董明月瞅了眼另一边说得正起兴的魏老夫人,笑着压低了声音。 女子不孕或者难受孕,都是很常见的妇科疾病,有些女子成亲三五年都没能怀上,或者生了一胎后,第二胎久久没有动静,这年头的女人,成了亲没有子嗣,可不仅仅是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那么简单。 夫家嫌弃,娘家抱怨,即便心中再不愿,也得笑着给丈夫纳妾,最后还得把妾生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养,个中苦楚,堪比黄连。 “就算没有我这事,表哥家的门槛也差不多被踏平了。” 濮阳府上的门槛哪天不被上门求医的人踩着过去,虽然濮阳轻澜脾气不好还挑病人,可架不住人多去找他呀,每天挑出两三个都有得忙活的了。 赵永嘉也很无奈,今日来贺喜,她都是一个人来的。 “表嫂,我跟你说,等医学院开起来后,可以在门口设一个医馆,让表哥挑着固定的时间坐镇半天,过了这半天,就不再问诊了。” “剩下半天,可以让他用来上课或者休息,总之,要把表哥的工作时间明 确区分开来,休息时间一概不接诊,这样表哥才不会天天这么忙忙碌碌了。” 薛小苒给她出着主意,“有些病人并非一定要表哥诊治不可,他们非要找来,不过是耽搁表哥的时间而已,在医馆里再添一个坐堂大夫,他们爱看不看,以后,学生学有所成也可以有实习的地方。” 赵永嘉听着连连点头。 她们在这边说着话,正厅那边,连烜也在招待前来恭贺的客人。 只是他不善待客,场面一度冷清,还是皇甫连辕瞧不过眼,拉着他的小跟班王耕书把场面撑起来。 好在,来恭贺的人也知道七皇子的脾性,所以,待了没多久,就都一一告辞了。 “哎,七哥,七嫂有孕是大喜事,你脸上怎么都没点喜色呢?” 瞧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皇甫连辕和他七哥抱怨起来。 不仅脸上没啥喜色,还不怎么招呼客人。 “我平常都这样。”连烜一脸淡然,如非必要,面对不熟悉的人,他从不喜笑。 “可今天不是不同嘛,大喜的日子,总得笑笑,表示你高兴的心情嘛,要不然,人家还以为你并不喜欢孩子呢。” 皇甫连辕啧啧嘴,他就没瞧见过 ,比他七哥更难搞的性子。 连烜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半垂着眼眸没啥表情。 他是不怎么喜欢孩子,孩子闹腾又淘气,从小养到大,不知得费多少心思。 等孩子出生后,小苒还不知要被孩子分去多少精力和心思,连烜想想就高兴不起来。 是他太没经验了,一开始,他就应该研究好避孕之法才对。 孩子什么的,过个几年再考虑也不迟。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姐夫,是不是十个月后,我就有小外甥了?”这是薛小磊进来后说了第一句话。 连烜抬眼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薛小磊眼底的喜悦之色就更浓烈起来,姐姐的孩子呢,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像姐姐或者姐夫吧。 他咧着嘴笑,一脸遮不住的兴奋。 “瞧瞧,你小舅子都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当爹的,还板着张棺材脸。” 皇甫连辕继续吐槽。 连烜睨了他一眼,“你很闲么?” 皇甫连辕就跳脚,“我是来看我侄子侄女的。” 连烜淡淡说了句,“不是来看你媳妇的?” 皇甫连辕:“……” 被他噎了一句,顿时有些讪然,“那是顺便。” 一旁的 王耕书抿嘴偷笑。 直接被他瞪了一眼,转头像他七哥嘟囔,“大哥他们都只让嫂子们来贺喜,只有我亲自来了,七哥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唯一的弟弟呢。” 连烜懒得和他废话,“你们自己去敞厅玩桌球吧,那边放了两张球桌。” 他挥挥手,自顾去了书房。 临近中午,陆续又有些人来祝贺。 孟婉娘没有赶在早上那一拨人潮,她深知早上去恭贺的人,定然多是皇族贵胄,王公世族,她这样的身份,夹杂其中会比较尴尬,于是,她避开了早上。 薛小苒把她递给自己的小篮子放到茶几上,掀开上面的碎花布一瞧,一堆小玩意儿,让她笑开了眼。 拨浪鼓、九连环、布老虎、鲁班锁、瓷娃娃…… 都是一些孩子玩的小玩具,虽然不贵重,可是很有心。 薛小苒拿着个拨浪鼓就乐了,“你这送得也太早了些,就算孩子出生,还得等他长到一两岁才能玩呢。” 孟婉娘掩唇轻笑,“先存着,以后总有会玩的时候,薛姐姐闲着无聊的时候,也可以先替孩子玩一下。” 薛小苒哈哈大笑。 孟婉娘瞧着她未隆起的小腹,满眼羡慕,“薛姐姐 当真是有福之人,一成亲孩子就来了。” 薛小苒扁扁嘴,“你们怎么都这么说?” 她却是嫌孩子来得太快了些,她才刚为人妻,立刻就要为人母了。 这进度,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自然是羡慕你呗。”董明月凑过来拿起了一个九连环玩。 魏老夫人拉着沙慧娘她们说了半天话走了,赵永嘉惦记着医学院设立医馆的事情,也先回去了。 剩下的董明月几个是有闲空的姑娘家。 “有啥羡慕的,婉娘成亲也才两个多月。”薛小苒摇着拨浪鼓,“咚咚”的声音在花厅里回响。 “这拨浪鼓我小时候也有。”沙慧娘笑。 “是呢,我家也有,我堂弟还在玩呢。” 浓眉大眼,麦色肌肤的范云西咧着嘴笑,她声音比较低沉,性格与董明月很像,都是爽朗热情的人。 “我家还有花腰鼓,大的那种,用手一拍就咚咚响。” 斜眉凤眼,肤白莹润的靳菁华眼睛笑得一弯,她长得很有特色,斜长的凤眸与孟婉娘有些相似。 不过,孟婉娘明艳姣美,靳菁华脸型微长,鼻挺唇丰,美得很有个性。 大家就说起自己小时候玩过的玩具,气氛很是活跃。 第七百四十章 他敢不喜欢 薛小苒留众人吃午饭,让周娘子弄了两份鸳鸯锅。 “薛姐姐怀了身子,还敢吃辣呀?”孟婉娘轻呼一声。 “这有啥不敢的,我可没听说过怀孕不能吃辣的,人家还说酸儿辣女呢。”薛小苒不以为意,不吃火锅,冬天可咋过。 听她这么一说,孟婉娘倒是想起来了,可是既然知道是酸儿辣女,那她还这么喜欢吃辣? 孟婉娘小心问了句,“那,薛姐姐是不是在蘸碟中多添些醋?” “多添醋干嘛?太酸不好吃。”薛小苒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还没到喜欢吃酸的时候。 董明月笑着戳戳她肩头,冲她眨眨眼,“酸儿辣女呀。” 薛小苒哑然一笑,“那种事情啊,听听就算了,还能当真呀,孩子在肚子里长成的时候,性别早就定好了,怎么可能因为你多吃了几口酸的,他就一定是男的,哈哈。” 孟婉娘没听说过这样的理论,一时倒有些怔住。 “其实,生男生女都可以,男孩淘气,女孩乖巧,女孩更可爱些,等她头发长了,还可以给她扎小辫子。”薛小苒摸摸扁扁的肚子,她更喜欢小闺女。 “七殿下喜欢男孩女孩?”沙慧娘好奇问了一句。 “他呀,男孩女孩都不喜欢,嫌孩子闹 腾。”薛小苒扁扁嘴。 昨夜她问了他,他想了半响,给了这么一个答案,气得她咬了他一口。 众人:“……” 这答案,还真挺符合七皇子的个性。 “七殿下也就说说罢了,自己的孩子哪能不喜欢。”孟婉娘笑着打圆场。 “就是,就是。”几人笑着附议。 薛小苒哼唧两声,他敢不喜欢。 说说笑笑间,鸳鸯锅端上桌子。 薛小苒往门口走了几步,问清月,“兰花和阿雷呢?” 书院已经放假,乌兰花和薛小磊得了消息,早早就过来了。 “在厨房帮忙,阿雷在边上啃芽菜。”清月回道。 “哦,那一会儿,你们也弄鸳鸯锅吃吧,让槿风和槿华各守一边,你们先吃饭吧,一会儿再换她们吃。” 菜式都摆好了,留一个人手候着就行了,薛小苒让她们陪着兰花吃饭去。 清月笑着应下。 薛小苒坐回位置上,董明月已经开始涮肉了。 “大冬天吃锅子最舒服,特别是鸳鸯锅,小苒,你不知道,你弄的鸳鸯锅已经在好多人家里流传开来了。” “哦,是么?”薛小苒想把丸子夹进锅里。 一旁的沙慧娘起身,帮着把丸子分开放入两边锅子里。 薛小苒朝她笑笑,沙慧娘回以甜 甜一笑。 “因为一传十,十传百的效应呗,一家觉着好,有客人来的时候就显摆,尝过以后,大家就都上了瘾。”董明月夹起涮好的肉片, “特别是我家那些亲朋,没有一个不喜欢这个锅子的。” 薛小苒笑了,“其实,也就是点小伎俩而已。” “是小伎俩,可没谁弄出来,就你弄出来了。” “不是我弄出来的,是别人发明的,我只是瞧见过而已。” 董明月她们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几乎每次她弄出什么东西,似乎都是这个理由,她一点都不会居功。 薛小苒摆摆手,本来就不是她发明的,她脸皮可没那么厚硬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快吃,快吃,过熟了就不好吃了。” 一顿锅子吃下来,屋里的几人都吃得脸蛋红扑扑的。 有的因为吃得太辣,汗都飚出来了。 “吃完这顿,咱们得年后再聚了。”薛小苒放下筷子,拿出帕子擦擦嘴。 “是啊,快过年了。”孟婉娘感慨,日子过得真快,她嫁入司家都二个多月了。 “过年我要和我哥去看庙会。”范云西眼睛亮晶晶的。 “哇,你娘居然让你去庙会。” 要知道,越是热闹的地方,她们这些世家贵女们越是不能去,靳 菁华羡慕。 “怕什么,有我哥在呢,我也不是吃素的。”范云西的父亲是明威将军,一家也是将门子弟,手脚功夫自然不差。 董明月也一脸羡慕,“我十二岁以后,我娘就不许我爹我哥带我到处跑了。” 庙会她以前也去过,大了以后,反而去得少了。 “庙会呀,我还没去过呢。”薛小苒摩挲着下巴,考虑去的可能性。 众人看向她,异口同声:“你就别想了。” 就她这状态,还想去庙会。 薛小苒撇撇嘴,“干嘛不能想,我身体倍棒,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那是你的妊娠期还早吧,没到时间呢。”孟婉娘想了想说。 “哪有孕妇到处跑的,你瞧,你那六皇嫂,知道有孕后,基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像今天,几个王妃都来了,她也没出现。” 董明月哼哼两声,想想以后古沐瑶也是她的妯娌,她心情就不爽。 “六皇子妃孕期没满三个月,按理是该待在府里养胎的。” 六皇子的手又折了,所以,这次六皇子府只派了个管事来送贺礼。 说起古沐瑶,薛小苒想了想,“除夕宫里要举行宫宴,难道她也不出席?” 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不进宫? “除夕宴肯 定是要去的,宫里又不是别处,不会出现安全方面的问题。” 沙慧娘说了一句,这种团圆宴,除非真的是病得起不了床,才有可能不出席。 宫里不会有安全方面的问题?你确定?薛小苒几人睨着她。 沙慧娘顿时脸红,“我是说,明面上不会有问题。” 暗地里那当然就不好说了,皇家内部的明争暗斗,从古自今都不会少。 那就意味着,除夕夜要见到古沐瑶了,她久没有什么动静,太过安静,还真让人有些担忧。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养胎的原因。 反正,这女人的存在,就像颗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了。 当真是得万分小心才行。 “……明天要陪我娘去大安慈寺。”沙慧娘在一旁和靳菁华说话。 “快过年了,还去大安慈寺呀?”靳菁华有些惊讶,这两天的雪下得断断续续的,路可不怎么好走。 “嗯,是啊,我娘有事要去。”沙慧娘兴致有些低落。 薛小苒听着,就和董明月互看了一眼。 估计,御史夫人又是带沙慧娘相看去了。 哎,可怜的娃呀,这都快过年了,也没能消停呀。 在相看的道路上,简直是一刻不停歇呀。 希望这次能有个好结果吧。 第七百四十一章 一步之遥 六皇子听完管事的回禀,脸色并不怎么好。 一旁的古沐瑶脸色同样不大好。 刚成亲不到一个月的七皇子妃以惊人的速度,传出了怀孕的消息。 这让古沐瑶脸上很是无光。 同样是怀孕,人家轻而易举就怀上了,她却差点要去求神拜佛才堪堪怀上。 “大嫂她们都亲自去贺礼了,哼,排面可真是不小。”六皇子冷哼一声。 古沐瑶抿了抿唇,“上次,就因为那女人给圣上献了什么台球,让殿下折了手,咱们能遣了人去送礼,就已经很大度了。” 说到这,六皇子额头的青筋就冒了起来,手骨断裂处更是一抽一抽地疼。 他咬牙,“对,就是那什么破玩意儿害的,混账老七,不就是问了句他媳妇的事情么,居然敢说我们像拈酸吃醋的妇人嘴脸。” 一想到这事,他火气就蹭得往上窜。 老二也是个混账玩意儿,白瞎了那么大个子,打人都能打错,生生把他的胳膊都给踢折了。 这火气,还不能往他身上撒。 六皇子这些天火大到牙龈都跟着肿起来。 昨个又收到老七府里的喜讯,气得他一宿没睡。 他现在是头也疼,胳膊也疼。 “七殿下这么遮着掩着那 女人的事情,可见一定有其不可告人之处,您派去探查她底细的手下,就没查出什么问题么?” 古沐瑶眼眸微眯。 六皇子昨夜一夜没睡好,眼眶泛着红血丝,“没有,老七那么奸猾,就算有问题也遮掩严实了,派去查宁伯侯夫人那边的亲戚,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殿下,越是这样,那女人的身份越有问题。”古沐瑶却眼神发亮。 六皇子烦躁,“谁不知道有问题,可查不出来,有什么办法,父皇信了老七的那套说辞,那女人又受到父皇的喜欢,就算查到什么疑点回禀上去,说不得还要被父皇训斥一顿,说什么打探兄弟媳妇别有用心之类的。” 上次在雍宁宫,他和老二不过就问了老七媳妇一句,不仅手被踢折了,人还被训斥了。 六皇子只觉霉运当头,晦气得很。 古沐瑶嘴巴张了张,她也没想到武轩帝竟然这么维护那女人。 明明她的来历很有问题,还不许人猜疑探查。 不就是用一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哄得武轩帝开心么,那女人惯会阿谀献媚。 古沐瑶心里暗恨。 “殿下,要是按着圣上的意思,咱们过两三个月可是要出发前往郴州府了。 ” 封王令很快就要下来了,一旦定下,离他们去封地的时间也不久了。 六皇子阴沉地压着一双眉目,冷笑一声,“不会的,很快会有意外打乱父皇的计划的。” 古沐瑶看向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殿下,务必要一击即中,要不然以后想找合适的机会就难了。” 六皇子回看她一眼,冷哼一声,“放心,只要他们出了城,就休想躲过这一劫。” 他泛红的眼眸中尽是阴戾之色。 只要老大没了,监国的位置舍他其谁。 坐稳监国的位置,离皇储之位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到时候,什么老二老三老七老九统统都被他踩在脚底下,六皇子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明儿我出去一趟。”他起身,准备离开正院。 “殿下去哪?您手还没好,可要当心呀。”古沐瑶也起身,走到他跟前。 “外面盯着大门的人太多了,冷一不方便进出。” 六皇子府外至少有三四波人马紧盯着前后门。 冷一每次进出都得慎之又慎,如今正当是用他之际,就更不能让他曝光在人前。 所以,要商议事情,还得他出府去见冷一。 古沐瑶也知道,府宅外 被不少人盯着,闻言点了点头,“那您小心些。” “知道了,你先休息吧。”六皇子挥挥手走了。 古沐瑶眯了眯眼睛,“云英,跟上瞧瞧殿下去了哪里?” 云英快速瞟了她一眼,应声而去。 没多会儿,回来禀报,六皇子去华清院。 古沐瑶反手就把矮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瞧着碎了一地的瓷片,屋里服侍的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薛小苒坐在矮榻上摆弄着九连环,九连环在她手中发出一串清脆的碰撞声。 她翻来覆去弄了半响,才勉强解开三个环,剩下的几个环怎么摆弄都解不开,她垂着脑袋,一双秀眉皱得紧紧的。 一只大手把她手里的九连环拿了过去。 连烜坐到了她身旁。 也没瞧见他怎样解,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一会儿,九环全部解开了。 薛小苒:“……” 她觉着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压。 “你小时候是不是老玩这个?”她挤到他身旁,拿过解下的九连环仔细看。 “没有老玩。”连烜淡然说道,“姜澈小时候进宫,偶尔会带,我跟着玩过几次。” “玩过几次就这么厉害?九连环都一样的?”薛小苒试着把解下的环套回去。 “当然 不是一样的,不过解法大同小异。”连烜瞧她胡乱摆弄,伸出大手覆上她的小手,带着她把环套回去。 “哇,原来是这样的呀。” 瞧着一个一个环套回去,薛小苒惊呼连连。 “你们那儿没有九连环?”连烜好奇,不是说她们那里无奇不有么?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只是我没玩过而已。”薛小苒试着把套回去的九连环解开,“我们那小孩子的玩具太多了,九连环就不怎么流行了,所以,很多人没解过。” 她回想着套上去的路线,仔细解开,解到第五环的时候,又卡住了。 连烜瞧着嘴角就翘起来,他也不吱声,任她自己翻来覆去折腾。 薛小苒弄了一会儿,把九连环扔回了矮几上的针线篓子里。 “哼,不玩了。” 然后,赖在他身上不动弹。 连烜揽着她大笑,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也像拨云见月般明朗起来。 “就你这点耐性,以后怎么能教孩子?”他伸手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 “这不还有你么,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薛小苒拍开他的手,“养不教父之过,孩子以后的教导问题就归你了。” “……那你负责干嘛?”连烜垂眸盯着一脸坏笑的她。 第七百四十二章 快去救人 “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孩子了,你说我负责干嘛?”薛小苒眨巴着一双黑亮的眼眸。 “意思是,你只管生?”连烜戳了戳她的脸颊。 “你要知道,生孩子是十分损耗女人精气神的事情。”薛小苒一脸严肃,一副我生孩子已经很辛苦了,你还想我干啥的表情。 连烜好笑又好气,“你找理由也找得太牵强了些,只要坐好月子,你的精气神很快会养好的,身体甚至能比没生孩子前更好。” 薛小苒眼睛大睁,狐疑地看着他,“还能这样子?” 她没经历过这些,对生孩子坐月子什么的,也就一知半解。 “嗯,有你表哥在,你还怕你身体会不好么?” 连烜也不提他自己了,他虽然记得不少药方,可于药理和实践上,与他师兄是没法比的,这一点他得承认。 也对,有神医表哥在,她身体还能差到哪里去。 不过,薛小苒想了想,“可是,我们得去峪肃城呢,表哥不在那边。” “有你相公在,你愁什么,让你表哥把坐月子的流程记下来就成了。”连烜低头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洗脸呢。” 连烜:“……” 腊月 二十五,离除夕还有五日。 即便天气寒冷,城门处出入的百姓依旧很多。 一辆古朴低调的马车轱辘辘驶出城门,马车后跟着两名骑马的护卫。 坐在马车里的正是御史夫人和沙慧娘,另外还跟着一个御史夫人的贴身婆子赵嬷嬷。 与人相看的事情,要保持低调,省得相不中,传出去又坏了名声,这次,沙慧娘的贴身丫鬟小元都没带。 “都转运使回京述职,他的嫡次子也跟着回京了,他娘亲从前是娘的手帕交,他家既然提出相看,必然不会在意你从前那点事情,这次你要好好表现,这等好机缘可不能再错过了。” 御史夫人一路耳提面命。 沙慧娘半垂着脑袋点头,兴致其实并不高。 这一年里,她跟着母亲相看了多少回,每次母亲都是兴冲冲而去,却又败兴而归,她对今天的相看,不抱太大期望。 从三品的都转运使,官衔可不小,在地方的权利更大,她爹虽然是左都御史,可她之前的名声不大好,长得也不是天仙美人,又没有特殊之处,她有什么值得人家看中的。 而且,官职越大的人家,越是在乎面子上的问题。 都转运使之所以会提出 相看,大约是给他夫人,也就是她娘的手帕交一个交代吧。 估摸着相看过后,就会找个合适的借口推掉。 沙慧娘眉目微微蹙着,姣美的脸上无精打采的。 瞧着她怏怏的表情,御史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可又不好过多责骂她。 现在训斥了,就更加蔫巴了,一会儿哪有精神去相看。 一旁的赵嬷嬷也冲御史夫人摇摇头。 御史夫人心里叹了口气,“慧娘,娘知道你委屈,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女子生活在这世上,本就比男子艰难些……” 她正宽慰着女儿,马车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车夫大喝一声拉住缰绳,拉车的马儿却嘶鸣着加速狂奔,车厢内开始猛烈摇晃。 车内的三人脸色同时发白。 “老吴,怎么回事?”赵嬷嬷朝车门外大喊一声。 “夫人,刚才一只山猫从路旁蹿出来,惊了马——” 车夫老吴的声音带着惊恐,他奋力的拉扯着马匹,可马受了惊吓,根本不听指挥,发疯似地冲出了官道,拐进路旁一条山道上。 跟在马车后面的两个护卫大惊失色,驾着马飞速追赶。 他们身后不远,跟着另一队人马,瞧见前头惊了马,马车的车门 被拉开,抱着铜錾花鹤鹿纹手炉的魏老夫人探出头, “谁家马车惊了马?” “左都御史家的。” 魏冥眉头微蹙,他先头就瞧见了赶车的马夫,那是左都御史家的马夫,里面坐着三个人,都是女子。 左都御史?不就是沙慧娘她家么?刚才车夫大喊“夫人”,魏老夫人也听见了,她立时瞪大双眼, “你还杵在这干嘛,快去救人呀——” 魏老夫人朝儿子大吼一声。 魏冥:“……” 瞅着老母亲瞪得像铜铃般大的眼睛,魏冥压了压嘴角,马鞭一甩,座下的雪蹄青骢马急驶而去。 “马惊了,快让开——” 京畿附近,村落众多,即便是冬日,也有百姓在山道旁走动。 路旁百姓吓得连滚带爬往路旁闪去。 马车风驰电掣般在山道上横冲直撞,车夫老吴在尽力控制着方向,两名护卫赶上前,试图帮着车夫扯住缰绳。 山道坑坑洼洼,车内的沙慧娘被颠得东倒西歪,勉强扒住车窗缝隙,“娘,你抠着车窗——” 她喊完一句,御史夫人白着一张脸,大声叫着让她自己稳住。 马惊了可不是开玩笑的,马车飞驰得这般快,人被甩出去,不死也要残废 。 赵嬷嬷抖着牙帮子,撑住车门,以防夫人和小姐被甩出去。 “快拉住马,前方转弯处是一块陡坡……” 骑马的护卫看着前方倾斜的陡坡,喊得声嘶力竭。 疯马要是冲下陡坡,夫人小姐怕是要没命了,他们也得跟着陪葬。 他们使足力气想扯住缰绳,结果,马匹被夹杂在中间,却受了更大的刺激,口涎不断从马嘴滴落,发疯似地狂奔。 “别急着拉马,先控制好方向。” 清冷如玉的声音在空中爆喝,惊醒了惊恐无比的老吴,拉缰绳的护卫手上劲道就是一松。 抠着车窗的沙慧娘听到这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明显楞了一下,她奋力移向车窗旁,从车窗缝隙处,摇摇晃晃中瞧见了一张俊逸疏冷的脸。 竟然是他。 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却俊挺沉静的魏冥,沙慧娘一时居然忘了惊恐。 魏冥的名头太大,浑身又散发着冰冷阴郁的气息,从前就算遇到,沙慧娘也不敢多瞧他一眼。 可如今这番严峻的形势,瞧见来人是他,沙慧娘竟不自觉地看呆了眼。 驰骋在马背上的他,轮廓分明的侧颜上,笔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连下颚线的线条都如同刀削般冷硬。 第七百四十三章 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明月她们说得真的对,走了美得雌雄莫辩的孟丞泽,还可以欣赏俊得冷酷无情的魏冥。 沙慧娘在一个颠簸中惊醒过来后,脸颊突然烧了起来。 冰冷的冬月,她抓着车缝的手早已冻成红鸡爪,身上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着,也抖得厉害。 可就是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眼冒星星地欣赏美男,她也真是佩服自己。 老吴使出全身力道勉强把马匹控制向右边的山道,马车没有直直冲下陡坡。 可是,马车转弯转得太迟,车轮撞上了路旁的大石头,一边车轮顿时被撞歪。 “啊——” 车厢内的女眷们都被吓得尖叫出声。 歪了的车轮东倒西歪地在山道上飞驶,就一眨眼的工夫,半边车厢都快要倒塌了。 “啊,救命呀——” 眼瞧着夫人那边的车厢快歪倒,赵嬷嬷吓得直呼救命。 追上马车的魏冥眉头直皱,要是把马匹杀了,马车还是会惯力飞出去。 车上三个女子也定会受伤。 里面的御史夫人和小姐,还有一个婆子,魏冥已经从她们的惊呼声听了出来。 御史家的小姐与七皇子妃是好友,上次,母亲做寿,她们一道都来了。 魏冥清冷的眉目一凝,纵身一跃, 人立到了车辕上。 接过马夫手里的缰绳,运足力道扯动缰绳,想要把马儿控制住,狂奔的马儿嘶鸣一声,被巨大的道力扯得前蹄腾空而起,随即后腿一软,马重重倒地,车厢受到惯力被甩了出去。 “把人接住!”车辕上的魏冥大喝一声。 车厢原本就被撞得歪歪斜斜,这么一甩,马车顿时开始坍塌,里面的人也被惯力甩出。 “啊——”尖叫声四起。 魏冥来不及思考,他一扯肩上的披风,眼疾手快地向一道杏红色身影裹去,揽着人一跃而下。 “哐啷哐啷”声中,整辆马车被甩得四分裂。 车夫老吴自己跳车滚地,脑袋磕到了石头,血鲜血糊了一脸。 一直跟着的两名护卫在魏冥的一声大喝下,也想奋力把人接住,可惜,左边护卫马跑太快,回转不及,右边护卫离得远,有心无力。 结果,车上剩余两人径直被甩飞倒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不幸中的大幸,路边的积雪层多少起了点缓冲作用。 “娘——” 被鸦青色缂丝貂毛披风裹住落地的沙慧娘晕晕乎乎的,刚一站定,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被重重摔落在不远处,伴随着惨呼声滚了好几圈。 沙慧娘 一张小脸立时惨白如雪。 魏冥在落地的时候,就松开了揽人的手,随手扯开了裹人的披风。 看她惊得血色全无的脸,魏冥眉头蹙了一下。 沙慧娘朝她娘倒地的方向冲去。 现场乱成一团,御史夫人摔落着地时被撞折了腿,赵嬷嬷后背着地伤了腑脏吐了好几口血,车夫老吴磕破脑袋,血流一脸。 只有沙慧娘被魏冥平安救下。 等魏老夫人赶过来的时候,沙慧娘正抱着一脸痛楚的御史夫人泪流满面。 她甚为自责,如果不是为了她的事情,她娘怎么会临近年关了,还要带着她四处奔波。 魏老夫人走到魏冥身旁,看到满地狼藉,就瞪了他一眼,“不是让你救人么?怎么还让人伤成这样?” 魏冥无奈,“娘,您儿子没有三头六臂。” 被沙慧娘扶着坐起的御史夫人忍着断腿钻心的疼开口,“老姐姐,你别责怪魏大人,刚才多亏了魏大人才把发疯的马给制止住了。” 魏老夫人忙上前,“哎呦呦,可是伤到哪了?” 沙慧娘满脸泪痕,看着就知道她娘定然伤得厉害。 “我娘摔下来的时候腿折了。”她的泪珠簌簌落下。 “哎呦,那可遭罪了。”魏老夫人拍了拍 大腿,赶紧转头问魏冥,“冥儿,让人去通知御史大人没有?” “有护卫去回禀了。”魏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御史夫人抬头,煞白的脸挤出一抹笑,“魏大人,多谢你刚才救了小女。” 她是真心道谢,要是慧娘被甩出车厢,以她的小身板,伤得定然不轻,胳膊大腿折了还是小事,万一刮花了脸,这辈子就完了。 “沙夫人客气了。”魏冥微微躬身。 “冥儿,先把沙夫人移到我马车上吧,这里太冷,等沙府的人到还得一段时间呢。”魏老夫人瞧着她们躺在雪地上,眉头都皱了起来。 沙慧娘抹了眼泪,感激地看了魏老夫人一眼。 魏老夫人只带了一个李嬷嬷出门,李嬷嬷年岁也和她差不多。 那边的赵嬷嬷摔下来的时候,脏腑受损也伤得不轻,没能力上前搭把手。 魏老夫人、李嬷嬷和沙慧娘三人想把御史夫人扶起,可她们一拉一扯间,把御史夫人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行,不行,我娘腿断了起不来。” 瞧着母亲脸疼得煞白,沙慧娘不敢再动她了。 “可坐在雪地上也不行呀。”魏老夫人也替她们着急,她转头把魏冥唤过来,“冥儿,你把沙 夫人抱马车上去。” 魏冥:“……” 不单他被母亲的话惊住,旁边几人也惊呆。 “他是小辈,小辈服侍长辈是应该的。”魏老夫人瞧着雪地上的母女两人眼珠微动, “沙夫人,先不说你现在折了腿,单说你这样的身体要是在这雪地上坐上半个时辰,后果如何,你当知晓。” 十病九寒,女人一旦寒气入体,对身体的损害是无法估计的。 御史夫人当然知晓。 可是,让魏冥抱她上马车,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娘,等爹他们收到消息来接人,最快也要大半个时辰,您不能一直坐在雪地上呀。” 沙慧娘半蹲着扶住她娘,腿脚已经被冻得快要僵硬了,何况坐在雪地上的人呢。 “是啊,是啊,你就当魏冥是你的子侄就成了。”魏老夫人跟着劝,“事有权宜,让他做小辈的出点力。” 一旁的魏冥木着脸不作声。 御史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娘。”沙慧娘着急地喊着她,看她不应,沙慧娘又转头看向边上默不作声的魏冥。 素白的小脸上满是焦虑,看着他的杏眼里一片哀求之色,黑亮的眼眸如今水雾蒙蒙,泪珠含在眼眶中随时有掉落的可能。 魏冥:“……” 第七百四十四章 小绵羊 魏冥眼眸一扫,瞧见他娘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魏冥只觉得一阵头疼。 山道上闹出了这么大动静,附近的百姓都慢慢围了上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瞧着御史夫人冻得发抖的身体,还有一旁泪珠直打转,红着鼻子的沙慧娘,魏冥抿了抿嘴,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告罪一声, “沙夫人,失礼了。” 御史夫人嘴巴微张,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魏冥一手扶在她背后,一手穿过她膝盖下,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抱了起来。 沙慧娘赶紧站起来,跟着跑过去。 魏老夫人瞧着他们的身影,有些耷拉的眼皮下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 她儿魏冥从来就不是心软的性子,能让他挪得动脚步的事情可是少之又少。 嘿,有戏。 魏老夫人心下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 娇小玲珑的沙慧娘一路小跑,赶在魏冥前面,把车厢门打开,她仰着头,娇俏的脸上对着魏冥露出小意讨好的笑脸。 魏冥瞥了笑得似摇尾乞怜小狗般的沙慧娘,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小心地把人放进了车厢里,然后,退了出来。 “魏大人,谢谢您。”沙慧娘屈膝行礼,冻得面无血色的脸满是感激 。 魏冥微微颔首,退至一边。 魏老夫人眼珠转了一圈,知道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慧娘呀,你们这是要去哪呀?”她笑得一脸慈爱走过去,然后朝魏冥伸出了一只胳膊。 魏冥:“……” 他娘这又是想整些什么幺蛾子? 魏老夫人用眼角横了他一眼。 魏冥嘴角抽了抽,最终伸手扶住了他老娘的胳膊。 魏老夫人满意地笑了,摆着架子慢悠悠朝马车走去。 “我和我娘去大慈安寺。”沙慧娘立在马车旁回话。 “这都年关了,还去大慈安寺呀。”魏老夫人惊讶。 坐在车厢里的御史夫人扯了抹难看的笑脸,“是啊,老姐姐,约了了悟大师讲经。” 她忍着腿疼,半眯着眼眸仔细打量搀扶着魏老夫人胳膊的魏冥。 魏冥不算太高,但也不矮,身姿笔挺,容貌俊秀,虽然有些年纪,可脸上看不出痕迹。 就是冷眉冷眼,浑身透着冰冷阴郁的气息。 她又看向一旁笑得温柔小意的慧娘,两人光看外表,却是很搭配的。 只是性格上,魏冥实在太过清冷的,而且,他的职位也让朝臣顾忌,在朝堂上行走,说是独来独往也不为过。 如果有一个这样身份的女婿,也着实不能 让人安心呀。 御史夫人想着事情,精神有些恍惚,以至于魏老夫人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 “老姐姐,抱歉,我这左腿疼得厉害,没听清你说些什么。” “哎,没事,没事,腿折了可受罪了,我都晓得,李嬷嬷,去把手炉添些炭火,给沙夫人暖手,把毛毯给沙夫人盖上。” 魏老夫人指挥李嬷嬷上车帮忙。 沙慧娘忙道谢,随后又歉然道:“魏大人,是我们耽误你们行程了。” 魏冥淡淡瞥了她一眼,声音清冷无波,“无妨。” 回答得简短明了,魏老夫人抬头就瞪了他一眼,对姑娘家说话也不懂得温柔些,活该你娶不上媳妇。 魏老夫人对自己儿子一阵腹诽。 坐在马车上的御史夫人瞧着也有些纳闷。 虽然知道,魏冥一向清冷,可他刚才一出手就直接救了慧娘,难道是她多想了,他对慧娘无意? “咳,老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呢?”御史夫人手里捧着李嬷嬷给的暖手炉,身上盖上毛毯子,身体总算暖和些了。 “趁着年假,回族里一趟。”魏老夫人回道。 “哎呀,对不住了,老姐姐,那可真是耽搁你们行程了。”御史夫人一脸歉然。 “耽搁这点时间没 事,反正晚饭前总能赶到地方。”魏老夫人笑呵呵的。 两人你来我往说着些家常话,魏冥和沙慧娘立在一旁听她们寒暄。 魏冥扶着她娘的胳膊,半垂着眼眸一动不动。 沙慧娘不时提心吊胆地偷瞄他,生怕他不高兴听这些琐碎闲话。 她以为她偷瞄得很小心,却不知探头探脑的样子全落在魏冥眼里。 沙慧娘哭过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的印记,一双杏眼却睁得大大的,所有的心思似乎都写在了她眼睛里。 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养成这么简单澄净的性子,还真是难得。 他半垂着眼眸,没有丝毫搭理她的意思,沙慧娘抿了抿嘴,瞧见她娘状况还算不错,她悄悄挪了几步后,往坐在石头上扶着胸口直喘气的赵嬷嬷去了。 沙慧娘从散架的车厢里翻出了毛毯子,给赵嬷嬷披上。 “嬷嬷,爹一会儿就派人来了,你别担心。” 赵嬷嬷嘴角还带着血迹,她眼里含着泪点头。 一旁哆哆嗦嗦的车夫老吴扑通跪在沙慧娘面前,捂着脑袋痛哭流涕,不断自责。 沙慧娘忙让他起来,表示这事也不能全怪他,等他爹过来,她会帮着求情的。 车夫老吴连连磕头。 魏冥冷眼瞧着 ,不以为意地移开眼。 这姑娘就是个绵软的小绵羊,要是嫁进家族复杂,勾心斗角的高门大户,怕是骨头都要被吞没了。 难怪作为二品大员的女儿,她的婚事会这么艰难,想来御史夫人也懂得自己闺女的性子,不想她嫁入那等世家大族,怕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沙慧娘安抚了人后,跑了回来,“娘,大慈安寺那边是不是要派人去告知一下?” 御史夫人脸色一时难看起来,她这才想起大慈安寺那边,还有一场相看等着呢。 好不容易寻到的好机会呀,就这么报废了,御史夫人感觉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娘,娘。”瞧着她娘脸色十分不好,沙慧娘连声唤她。 “沙夫人,要不让冥儿派人去告知一下?”魏老夫人也开口了。 魏冥又被拉了出来,很是无奈。 御史夫人深吸几口气,勉强挤出了笑容,“谢谢老姐姐,不用麻烦魏大人了。” 唤来了自家护卫,交代几句,那护卫就领命而去了。 想到女儿又一次相看不成功,御史夫人感觉有些无力为继。 她闺女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 抬眸看向立在马车旁,睁着小鹿般纯净眼眸的慧娘,御史夫人的心就软得像一汪水。 第七百四十五章 用意 薛小苒午睡起来,就从连烜那里听说了沙慧娘母女的惊马事件。 听闻沙慧娘被魏冥救下,而御史夫人摔断了腿,薛小苒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她们人呢?回城了么?” “嗯,左都御史亲自去接了人。”连烜收到消息后,想着沙慧娘算是薛小苒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就过来把事情告诉了她。 “呼,人没事就好。”薛小苒靠着床头拍拍胸脯,“魏冥怎么也跑去城外了?” “他和他娘回祖宅,正好遇上。”连烜把她睡得散乱的长发顺了顺,瞧她嘴唇有点干,问了句,“喝水么?” “哦,喝。”薛小苒还沉浸在魏冥救了沙慧娘的事情上。 等她端着连烜递过来的温水喝了几口后,才朝他笑着道谢,随后眼睛骨碌一转,“连烜,我去慧娘家看看她行不?” 自打知道她有孕后,她的人身自由就受到了严格的控制。 红姑说,孕期前三个月胎位不稳,最好就待在家里养胎,哪里都别去。 连烜听着,也跟着点头。 她出门的自由就被剥夺了,她还不能有怨言。 “就你现在的情况,去了还要人照顾你,沙家乱着呢,你别给人家找麻烦了。”连烜一口否决,接过她的杯 子放到一边。 薛小苒张了张嘴,居然找不到辩驳点。 她就哼了一声,“那你让府里的木匠做对拐杖给她娘送去。” 腿折了,拐杖总能用得上的。 瞧着她不甚高兴的脸,连烜笑得无奈,“好,你也太担心了,除夕宴上会见到你的小伙伴的。” 薛小苒精神一振,是哦,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宫里的夜宴是必须出席的。 想到这,她心情就好了起来,掀开锦被下床穿衣。 “外面冷,穿暖和些。”连烜交代一句。 薛小苒斜睨他一眼,“你快变成老嬷嬷一样唠叨了。” 什么都要管,她又不是小孩子。 连烜:“……” 沙府正院一片忙乱。 御史夫人折了腿,大夫来了以后,只开了药方,又请了医女过来包扎上药绑夹板。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疼得御史夫人都快晕厥过去。 好不容易上好夹板,御史夫人靠着床头一脸惨白,感觉快去了半条命。 左都御史板着一张肃穆的脸走进屋子。 御史夫人遣开屋里的下人,两夫妻在屋里说了半个时辰话。 沙慧娘端着熬好的汤药过来时,瞧见她爹一张脸黑沉沉的从里间出来。 “爹。”沙慧娘怯生生喊了人。 看着 女儿娇怯柔美的脸,左都御史板着的脸勉强动了动,“嗯,端去给你娘吧。” “是,爹。”沙慧娘小心瞄了眼她爹的表情,端着汤药走了进去。 等她的身影没入门口,左都御史薄唇一抿,嘴角深深的法令纹让他的表情越发显得刻板严肃。 这两年,因为从前那些不好的传闻,让女儿在婚事的抉择上很是艰难,遍寻京城世家也寻不着合适的人家,当然,不是真的没有合适的,而是,他们觉着合适的,人家却觉着不合适。 她娘急得上火,几乎把所有亲戚朋友府内适龄男子都看了一遍。 今日出这趟意外,也是为了与都转运使的嫡次子相看,才会跑去大慈安寺。 左都御史心里叹了口气,他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家娇柔胆小的女儿会与锦衣卫首领魏冥扯上关系。 那个阴郁清冷的魏冥,虽然不常在朝堂上出现,可每次出现,几乎都代表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不是哪个官员被查,就是哪家府宅被抄。 虽然下令的是皇上,可执行的是锦衣卫,人们不敢对皇上表达不满,只能对锦衣卫满怀恶意。 身在御史台,左都御史很能理解锦衣卫的处境,但理解归理解,让他把女儿嫁给 魏冥,又很难让他接受。 想到刚才夫人与他说的话,左都御史的脸阴一阵晴一阵。 里屋内,御史夫人喝了药,打起精神和女儿说话, “这次多亏了魏大人,你才没有受伤,要不然,你这小身板被甩出车厢,还不知会伤成什么样呢。” 她拉着女儿的手,一脸后怕。 沙慧娘就想起她被甩出车厢那一刹那,一层黑影把她罩住,随即腰间一紧,被人揽着跃下了马车。 那人的手臂像铁珠般扎实有力,等她回过神才发现,那是魏冥。 想到那张阴冷入骨的脸,沙慧娘的精神有些恍惚。 “……看着虽然有些冷冰冰的,行事还是有章有法的,能得他相救,也是你的运道,要知道,他向来是个冷面阎王,哪曾听过他救人的好事……” 御史夫人一脸感叹。 沙慧娘眼神变得有些古怪,那魏冥应该不是有心想要救人的,而是,被他娘吼过来的,马车蹿入山道的时候,他娘那声有力的吼叫声,她真真切切听见了的。 后来也很明显,魏冥一直半垂着眼眸,没有表情站在一旁,他娘喊一下,他动一下,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哪里是诚心跑去救她们的。 当然,无论如何,他救了她确 实是事实。 “……他娘性子不错,看着挺热情好客的,魏冥的父亲早亡,他娘独自带大他不容易,他们魏家现在就他们娘俩,家庭关系很简单,魏冥是个孝顺的……” 魏家的情况,御史夫人早在上次参加魏府寿宴后,就差人仔细调查过。 沙慧娘听着听着,一双漂亮的杏眼越瞪越大,她娘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女儿瞪大的眼睛,御史夫人眼眸闪了闪, “慧娘呀,这次多亏了魏大人,他抱着你跃下马车,才让你免遭一劫。” 一听这用词,沙慧娘立即懂了她娘的用意,她有些羞恼道:“娘,魏大人当时用他的披风裹住我的。” “咳,裹住了也一样是接触了。” 这种情形,原本不认真计较,遮一遮也不算问题,可是,御史夫人认真想了一路,觉着魏家作为亲家也不是不行。 魏冥家庭关系简单,只有魏母一个长辈,他母亲性格不错,为人处世老道圆滑,最重要的是,她喜欢慧娘,这点御史夫人瞧得出来。 还有就是,魏母急于给儿子寻摸媳妇儿。 而她也急于给女儿寻婆家,眼瞧着过几天,慧娘就十八了,亲事却毫无头绪。 一想到这点,御史夫人就着急上火。 第七百四十六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女子与男子不同,男子就算到了二三十岁没有成亲,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要他有钱有本事,一样能娶十六七岁的黄花闺女。 可是女子过了十八没定亲,可以选择的余地只会越来越少。 即便身份尊贵如永嘉郡主,当初二十一二还未成亲,不仅被人暗地非议,康德长公主为她挑选的相看对象,男方的身份条件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她家慧娘,原本的名声就被上一桩婚约给拖累了,要是年岁再拖下去,到时候只能嫁给鳏夫或者给人当继室了,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什么好归宿。 魏冥二十六七,年龄虽然有点大,可他长相好,职位高,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内宅没有通房和妾室,也没有宿柳眠花的恶习,这可是男子不可多得的好品质。 虽然魏冥一脸冷漠,看不出喜恶,但他孝顺,只要魏母喜欢,相信他也不会抗拒。 御史夫人认真想了一路,回到府里就下定了决心。 沙慧娘一脸震惊,声音有些发颤,“娘,您莫不是打算……” 御史夫人瞧着女儿刷白的小脸,怜惜地摸着她的手,“慧娘呀,你要相信娘,娘都是为了你好。” “……” 沙 慧娘恍恍惚惚的精神状况持续到了除夕夜。 宫宴安排在傍晚,需要进宫赴宴的朝臣和女眷从下午就开始做好准备。 薛小苒午觉起来后,就开始沐浴更衣,洗漱装扮。 光是洗头绞干就费了小半个时辰。 换上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挽上复杂的凌云髻,描眉涂脂抹粉染口脂,最后戴上成套的八宝簇珠首饰。 弄完这一切,已经到了申时。 “艾玛,每次进宫,光是穿衣打扮就要累死了。” 薛小苒披着金红羽缎白狐裘斗篷,让连烜扶上马车。 因她有了身孕,连烜就没有骑马,陪着她坐马车。 “今天是晚宴还不会太累,明天的大朝会可能会比较折腾。”连烜让她靠在他身上,眉头轻蹙,明日大朝会,各种觐见跪拜,繁冗仪式,磕起头来没完没了。 一整套仪式折腾下来,至少要两个时辰,往年还有身体差一些的官员被累晕过去的先例。 好在,对待有孕的皇族女眷还是会特例照顾,允许她们参加完朝拜后去偏殿休息。 薛小苒小心避开头饰依着他,闻言眉眼皱成一团,“是哦,明天还得戴冠,哎呦呦,好沉的呢。” 成亲那日戴的金冠,简直 要压折她的脖子,想想就可怕。 “明天戴的珠冠没那么沉。”连烜知道她在想什么,“明日,你与那古沐瑶参加完朝拜后,可以去偏殿休息,你要小心些。” 连烜眉头蹙紧,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让小苒与那女人共处一室。 “没有宫娥或者内侍在边上服侍么?”薛小苒睁大眼睛问他。 “有的。”连烜知她机灵,“我会安排人跟着的,只是,你自己也得小心。” “哦,那没事,她应该比我还要紧张呢。”薛小苒一脸坏笑,“最好她别来招惹我,要不然,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不知是不是孕期还比较短的原因,她一点妊娠反应都没有。 吃啥都香,也没见犯恶心啥的,因为有孕,这几天她的饭量还渐长,感觉力气都大了几分。 古沐瑶盼星星盼月亮才怀上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比她紧张呢。 连烜无语,她说得还挺有道理。 “你别大意,明天记得不要随便吃东西,警惕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嗯,知道了。”薛小苒朝他做了个鬼脸。 连烜无奈摇头。 抵达宫门的时候,天空已经渐渐变暗。 宫门前的大红灯笼整齐亮起 。 北地的冷风像带着刀子般,刮得人的脸生疼。 因着有孕,宫门前特地备了肩舆。 薛小苒这次没有推辞,在连烜的搀扶下,坐了上去。 内侍抬着肩舆起身,薛小苒第一次坐肩舆还真有些紧张。 “抬稳些,不要太快。”站在肩舆旁的连烜开口。 “是。”内侍忙应下。 过年时节,宫内装扮一新,四处都是喜气洋洋流光溢彩的宫灯,大红绸缎不时掩映其间。 天寒地冻的冬夜,除夕宴自然设在了有地龙的正殿上。 他们到达的时候,大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薛小苒下了肩舆,还感觉有些晕乎乎的,“我大概是坐不了轿子之类的出行工具了,就坐了这一段路,我都觉得头晕。” “外面冷,我扶你进去。” 连烜小心地扶着她走进大殿,内侍高唱,“七皇子和七皇子妃到——”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连烜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握着她的手,从容不迫地往里走。 众人:“……” 虽然也听说过七皇子与七皇子妃鸾凤和鸣,可没有亲眼目睹两人这般亲密的举止来得震撼。 连烜哪管他们如何想,走进温暖的大殿后,就立在了 原地,大手覆在她微凉的小手上,运力给她按压着穴位。 大殿内静寂片刻后,才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小苒,你怎么啦?”董明月清亮的声音穿透人群,人也跟着大步而来。 她已然瞧见了薛小苒有些发白的脸色。 “没事,刚才坐肩舆过来,有些晕乎乎的。”薛小苒扯了抹笑脸。 “啊,你是晕轿子了。”董明月走到她身旁,表示理解,“我也是,最讨厌坐轿子了,摇摇晃晃的,晃得人头晕。” 范云西和靳菁华也跟着过来了。 没一会儿,他们身旁就围了不少人,纷纷表示问候关切。 不远处,坐在位置上的古沐瑶,盯着涌动的人群,眼底闪着晦涩的光。 “哎呦,七弟妹有了身孕的就是不同,七皇弟都亲自搀扶着人进来了,啧啧,真没想到呀,那么孤傲高冷的七皇弟,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岭王妃瞧了眼古沐瑶,状似一脸羡艳道。 古沐瑶先头也是坐着肩舆过来的,只不过,她没头晕,六皇子也没有这么体贴的扶着她。 同样是怀孕,同样是男人,一比较,细微处就显现出来了。 果然,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古沐瑶脸色阴沉沉的。 第七百四十七章 恍惚 “不就是怀孕么,就她显得娇贵,六嫂的月份比她重,也没她这么娇气。” 皇甫朝华从她们身后绕了过来,脸上的满是不忿,她轻哼一声,坐到了古沐瑶身旁。 “朝华。”古沐瑶含笑微微摇头,一副识大体模样道:“你七哥这个年纪才当父亲,自当谨慎小心些。” “六哥比七哥年纪还大呢,还不是头一次当爹,又不见六哥这般对待六嫂。”皇甫朝华却嗤笑一声。 古沐瑶的笑脸就僵住。 这就是她的亲小姑子,脑袋像灌了浆糊般,总是不怎么灵光,说话就不懂得过过脑子么? 站在她们身后的岭王妃,忍不住“噗呲”一声。 皇甫朝华回头奇道:“二嫂,笑什么?” 笑什么?自然是笑你个棒槌脑袋了,瞧着古沐瑶僵硬的笑脸,岭王妃掩唇憋笑。 “没什么,朝华说得确实没错。” 皇甫朝华有些狐疑地转过头,“六嫂,六哥的手怎么样了?母妃天天都叨念着六哥。” 因着上次与淑妃打架,贤妃被禁足,到现在还没能出宫殿大门,满心挂念着儿子,又没法见着,贤妃只能让皇甫朝华参加宴席的时候,替她传些话语。 六皇 子在男宾那边与人说话,皇甫朝华不方便过去,只好找古沐瑶了解情况。 “恢复得还不错,夹板已经拆了,再养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 古沐瑶朝男宾区看去,六皇子身旁围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此时正对着大殿前,被众星拱月般围着的七皇子窃窃私语。 “母妃想让六哥跟父皇求求情,免了后面的禁足时间,六嫂,你帮我跟六哥说吧。” 武轩帝对女儿们不那么上心,皇甫朝华也不敢冒着被责骂的风险,去求武轩帝。 古沐瑶楞了一下,眼眸有些闪烁。 六皇子也不见得会为了这点事情,冒险去求皇上,当然,她面上还是温柔地应了下来。 反正话她给带到,去不去就是他的事情了。 想到怀孕这段时间,六皇子一直偏宠华清院的苏灵,古沐瑶就气不打一处来。 另一边的皇甫朝明与她几个出嫁的姐姐坐在一起。 “哇,真没想到,冷冰冰的七哥也有这么体贴温柔的一面,能被七哥这般对待,七嫂命可真好。” “是啊,能被七哥那般着紧地护着,七嫂是真的命好呀。” “……” 一片议论声中,夹杂着各种羡慕与嫉妒。 即便身为公主,她们的驸马也不一定会迁就体贴她们,武轩帝对女儿不上心,成亲后,驸马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他都懒得管。 有些驸马在外面纳妾,养外室,这种事情,在武轩帝看来都是小事,根本不会责罚他们,有些公主的母妃说得上话,还能镇上一镇,有些公主的母妃失宠,受了委屈也只能含着泪忍着。 所以,瞧见七皇子如此呵护七皇子妃,多一脸羡艳。 这边说着话,那边的连烜已经放开了按压穴位的手,由着赵永嘉和董明月把人扶到女宾席上,他自己走到男宾席上。 “哎,行了,不用扶着,我没那么娇贵。”薛小苒被两人搀扶着,感觉脸上烧得慌,赶紧抽回自己的手。 “那不行,你要是磕着碰着,我们可承受不起七殿下的怒火。”董明月笑嘻嘻打趣她。 薛小苒睨了她一眼后,看向对面挑了挑眉。 董明月微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径直对上九皇子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那家伙站在男宾席上已经不知望向这边多长时间了。 她顿时耳根一红,转头啐了薛小苒一声。 薛小苒和赵永嘉就都笑了。 笑闹间,殿外 又走进一群人。 左相带着妻女缓缓走进,魏冥母子俩走在一侧,中间还夹杂着另外一些官员,左都御史一家落在了后面。 往年的除夕宴,一般只有皇室成员才进宫赴宴,今年比较特殊。 因着京城内发生了不少大事件,武轩帝又病了好几场,使得他的心境变了许多。 宣元二十二年,皇贵妃、德妃被打入了冷宫,厉王厉王妃被关押在宗人府。 武轩帝想着就有种清冷的感觉,于是,干脆招了四品以上朝臣和女眷都进宫赴宴。 人多热闹了,有些扫兴失落的事情就不容易回想起来了。 新的一波人走进大殿,当然少不了又是一圈寒暄客套。 薛小苒此时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与连烜大婚后,现在的座位,就在古沐瑶边上。 “七弟妹,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古沐瑶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 “同喜。”薛小苒颔首,扫了眼她不甚明显的肚子后,就移开了眼。 有些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必虚与委蛇。 古沐瑶的笑脸又僵在了脸上。 那边,董明月拉着精神有些恍惚的沙慧娘过来了。 “慧娘,你没事吧?”薛小苒站起 来,往前迎了两步,拉住了沙慧娘的手。 沙慧娘刚才外面进来,指头微微有些凉的,被她温暖的手握着,勉强打起了精神,“薛姐姐,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刚才走路都差点绊倒自己了。”董明月小声嘀咕道。 沙慧娘脸上微微涨红。 她跟着父亲兄嫂走进大殿的时候,偷瞄魏冥,正好与他视线相交,吓得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要不是兄长扶了一下,她就要出大糗了。 她慌慌张张站稳,想要遮掩过去,偏生让董明月瞧见了。 “咳,我,我就是一时没注意。”她心虚地朝斜对面的男客席上扫了一眼,又飞快垂下眼帘。 自从母亲和她说了那番话后,沙慧娘就有种脑袋不大清醒的感觉。 她和魏冥怎么就会扯到一块了呢?沙慧娘想不明白。 脑海里不时浮现魏冥那张清冷无波,棱角分明的脸。 偶尔又会想起被他揽着跃下马车的那一幕。 沙慧娘的一颗心就不自觉地怦怦乱跳。 今日还没进宫门,远远瞧见魏冥扶着他娘缓步进宫的身影。 当时,耳根就蹿起了火辣辣的热意。 就连寒冷的北风都没能让那股热意褪去。 第七百四十八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沙慧娘跟在魏冥母子俩身后不远,紧张得差点同手同脚走路,嫂子瞧见了,还以为她怎么了呢,一个劲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爹看向她的眼神,却有些晦涩难明。 沙慧娘隐隐知道,她爹对她娘的提议并不怎么赞同。 想也知道,她爹那般刻板严肃的性子,怎么会瞧得惯魏冥那种漠然冷厉的行事风格。 沙慧娘垂着脑袋,紧张不安地绞着指头。 薛小苒和董明月交换了个眼神。 一身明黄的武轩帝携王皇后及嫔妃们过来了。 群臣起身叩拜,山呼万岁,大殿上回荡着高昂洪亮的声音。 武轩帝大袖一挥,心情不错地免了群臣的礼。 今年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武轩帝自个好几次差点见了阎王,如今虽然捡回一条命,却得束身静养,各种受限。 这让武轩帝的除夕宴开场白都带着一阵唏嘘。 酆王领头劝慰,岭王、顺王自然也附议着,六皇子接着奉承恭维了一串赞颂,九皇子也跟着溜须拍马。 只有七皇子杵在原地,像根木头桩子一动不动。 可偏就这样,武轩帝看向他的目光里都是带着满意慈爱。 一众朝臣:“……” 宴席开始,喜庆热闹的乐声奏 起,彩衣宫娥捧着各色佳肴穿梭在宴席间。 武轩帝举起酒杯与群臣恭贺新禧,一口喝下去后,寡淡无味的白开水,差点让他喷了出来。 他怎么就忘了,酒已经远离他很久了。 武轩帝悻悻地放下酒杯。 瞧着满桌的佳肴很是不顺眼,大过年的,鸡鸭鱼肉肯定是有,可摆放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 而近处的菜肴,不是翡翠白菜,就是吉祥猴菇,要不就是金玉满堂、香煎茄子。 武轩帝拿起筷子,竟有种无从下筷的感觉,气得他嘴皮子就是一哆嗦。 大过年的,就不能让他吃得舒心些么。 火气一上来,武轩帝当即就想撂筷子。 一旁的李全德赶紧凑上前,小声说了一句,“圣上,御膳房备了清锅。” 清锅不好端上席,只能回宫后再摆上。 武轩帝一听,蹙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心情舒坦了,看着白菜都顺眼起来,随意吃了几口菜后,他瞧着左右两旁的儿子儿媳们,眉目又沉重起来。 “明年这个时候,除夕宴怕是剩不了几个人了。” 他声音很低,只有跟前的李全德听得到。 李全德眉目一整,封王的旨意已经拟好,就等合适的时间颁布下去了。 王爷们都去了封地,明年的宫宴自然就没几个人了。 可是,在此之前,让皇储继承人入主东宫之位,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这,李全德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皇子所在的席位上。 和煦仁厚的酆王正隔着几个皇子与最远的九皇子笑着说话。 中间几个皇子的表情都各有不同。 太子的人选圣上已经挑好,就等着封王令颁下去后,就让人入住东宫了。 李全德对于武轩帝做出的决定,很是赞同,有个性格温和宽厚的太子,总比让那些暴戾阴险的人上位强。 皇子们都大了,不能放任了他们的野心,就藩是迟早的事情。 薛小苒没怎么吃东西,她现在有了身孕,饮食上得特别小心。 老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身旁还坐着一个使毒陷害过连烜的女人呢。 小心能驶万年船,当然得注意点。 所以,出门前她已经吃了点东西,此时并不饿。 一旁的古沐瑶和她一样,拿起筷子不过是做做样子,根本没吃什么东西。 薛小苒撇了撇嘴,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把桌上的菜肴翻动了一遍,让菜盘子看起来至少有动过的痕迹。 古沐瑶瞧着她的样子,心里冷 哼一声。 她是想过在饭菜上动手脚,可她知道,得手的几率不大,濮阳轻澜就在席上,这女人又是个警惕心强的。 所以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正月里还有一出大戏等着开唱呢,且先忍她一忍。 古沐瑶瞥向斜对面的皇子席上。 那个最有可能问鼎宝座的男子,才是最重要的目标。 宴席没有持续太久时间,朝臣们还得回家守岁,明日大朝会又是忙碌的一天。 宴席结束,稍作休息,武轩帝与大臣们说着话,王皇后与命妇们闲谈。 薛小苒起身往沙慧娘和董明月那边走去。 她的席位在古沐瑶旁边,想说什么都不方便,干脆离古沐瑶远些,省得看着心烦。 董明月早就凑到沙慧娘身旁嘀嘀咕咕。 薛小苒一来,董明月就拉着她一阵耳语。 沙慧娘红着耳朵在一旁,表情有些局促。 “真的?”薛小苒听完,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没有,没有,薛姐姐别听没有胡说。”沙慧娘红着脸瞪董明月。 董明月咧嘴一笑,她从沙慧娘那里套了不少话,拼拼凑凑就能总结出个大概了,“肯定是真的,就是两家还没正式商谈。” “那你可别乱 说。” 听到还没定论,薛小苒戳了她一下。 “我知道,这不是只说给你听么。”董明月皱了皱鼻子,她又不是那多嘴婆子。 “你们别瞎猜了,人家未必会同意的。”沙慧娘咬着下唇。 魏冥这么久没成亲,定然是有自己的主意,未必会瞧得上她。 董明月和薛小苒互看了一眼。 确实,魏冥一看就是个主意正的人,要不然怎么会这个年纪还没成亲。 “他娘挺喜欢你的。”董明月看着命妇席上的魏老夫人,小声和沙慧娘念叨。 沙慧娘脸颊红了红,扭着衣袖垂了眼帘,他娘喜欢又不代表他喜欢。 “嗯,这事还不好说,得看两家的态度,我瞧你爹脸色就不怎么好。” 左都御史从进殿后,脸色一直是阴沉的。 沙慧娘红着的脸渐渐变白。 薛小苒戳了戳董明月,董明月撇撇嘴,“慧娘,别急,反正事情就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哪去。” 有这么安慰人的么,薛小苒瞪了她一眼。 “先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回轮到董明月笑她,这是什么鬼安慰人的话。 和她还不是半斤八两。 沙慧娘却听进了耳,她抿着嘴点了点头。 第七百四十九章 广撒网,多敛鱼 另一边,左相带着一家子去与濮阳轻澜道谢。 左相开刀治疗鼻痔成功,切开的伤口愈合后,基本没什么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 这让他们一家人都笑逐颜开,对于濮阳轻澜的医术也更加敬佩了。 就是心气高又任性的柳凤青都心甘情愿跟着过去。 左相夫人拉着柳凤青屈膝行礼,笑着跟濮阳轻澜道谢。 濮阳轻澜脸上却没有笑容,他睨了她们一眼,随便应了她们一句,径直走到另一边,与姜澈他们说话。 这一家子的笑意都僵在脸上,却也不敢发作。 那日,左相动完手术,她们母女两人瞧见他半边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失声尖叫的同时,还对守在一旁的郁风扬恶语相向。 濮阳轻澜没直接开骂,就已经算是给她们面子的了。 左相夫人也知是她们失礼在先,就算在濮阳轻澜那受了气,也只能忍着了。 “爹,这个濮阳轻澜实在太轻狂了,您这样的身份,他都敢这样甩脸子。” 一旁的柳二公子柳明言脸上带着一股愤然。 “闭嘴。”左相轻喝一声,“要是没有濮阳神医出手救治,你爹现在还处在水深火热中呢。” 柳明言却是一脸不服,“他是大夫,救死扶伤本来就是他的职责 。” 左相瞪了眼愣头青似的嫡次子,“人家有权利选择治与不治。” 要不是他舍了老脸去求皇上,濮阳轻澜根本就没打算替他诊治。 “您是当朝左相,他敢拒绝。”柳明言前几日才从江南归来,对自己父亲的求医过程知之甚少。 “人家是七皇子的师兄,永嘉郡主的夫婿,皇上眼前的红人,你说敢不敢?”柳大公子柳景元看着认不清形势的亲弟直摇头。 柳明言闻言,迟疑了一下,“就算这样,他还不是一介白身。” “那只是他狷狂自傲,不愿意受职而已,圣上早想给他弄个职位了,可他一直拒不接受。” 左相习惯性摸了摸鼻子,瞧着姜澈行动自如,与濮阳轻澜边走边聊,他忍不在就感慨,“人家就是有本事,越是恣意不羁,圣上对他越是重视。” 柳明言怔然。 “二哥,你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柳凤青拉过她二哥,和他说起京城内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 “九皇子与董明月定亲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柳明言失声惊呼。 柳凤青急忙拉了拉他,这里可是宫里,九皇子脾气也不好,说话得当心些。 柳明言紧抿着唇,眼神有些阴郁。 他的眼眸扫过对面, 那个高挑明丽的少女正与边上几个女子谈笑风生。 年中的时候,董家还有意让董明月嫁入柳家,那时,他娘嫌弃董明月性格直率莽撞,缺少女儿家的柔美温婉,亲事没有议成。 当时,柳明言并没有觉得不妥,董明月是武将之女,从小到大没少与人吵架打架,仗着一身武艺,被她欺负的人也不少。 董家上下都护短,从不责罚她,谁要是娶了董明月,就得做好被那一家子欺负的准备。 所以,这门亲事没成的事情,他还松了口气。 可谁能料到,没多久她就与九皇子定了亲,还是御赐的亲事。 柳明言瞧着那张明媚的笑脸,心里就泛起了一股酸溜溜的滋味。 她成了九皇子妃,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哎,明月,对面有个男的,眼睛一直盯着你。”薛小苒用手肘捅了捅董明月。 正说着话的董明月范云西她们,同时转头看过去。 一瞧之下,董明月冷哼一声。 范云西轻呼,“柳明言那厮回京了。” 柳明言?薛小苒想了想才记起那是柳凤青的二哥。 曾与董明月相看过的,当时两家没有谈拢,各自嫌弃,亲事自然也没成。 “他盯着你瞧干嘛?” 既然亲事没成,柳明言一脸阴郁是怎么 回事,薛小苒问。 因着众女都看向对面,柳明言的视线早就收了回去。 “鬼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董明月耸耸肩,“那柳明言性格古板得很,我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 范云西黑眼珠一转,“他才回京城没几天,估计是刚刚知道你和九皇子订婚了,所以心中不平。” 一旁的靳菁华跟着点头,“没错,那家伙虚伪又小心眼,那时,你们两家婚事没成,他还和旁人说看她董家能寻到什么如意女婿的酸话,一准是你成了九皇子妃,打了他的脸,所以心里泛酸了。” 不愧是董明月多年好友,这两姑娘把事情分析得很透彻。 薛小苒又瞄了对面一眼,发现那个柳明言已经隐匿在人群中,“他去哪了,为什么刚回京城?” “去江南松鹤书院拜求大儒去了。” 江南名士多,学风又浓郁,松鹤书院是江南最有名的学府,北地不少官员都会送子弟去那边求学。 “切,就他那样迂腐的性子,考到老最多也就是个秀才。”董明月嗤笑一声。 “就是。”范云西和靳菁华同意。 沙慧娘瞧着对面躲在人群中的柳明言却若有所思。 “你想什么呢?难道你娘也安排你和他相看过?” 薛小苒看她眼神 不大对,凑到她耳畔悄悄问。 沙慧娘红着脸,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薛小苒睁大眼睛,惊愕道:“我猜对了?” 随便瞎猜猜,也给她蒙对了? “啊?你什么时候与他相看过?”董明月大吃一惊。 一旁的靳菁华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这些事情可不宜让旁人知晓。 董明月抿着嘴,左右看了看,四周都是三五成群的女眷围着说话,没人对她们行注目礼,她心里松了口气。 “不是这样的。”沙慧娘耳根微红,“我娘先前只是提了提,说是过年的时候,南边回京的学子有几个条件比较合适的人选,其中就有他。” 几人顿时感叹,御史夫人的网撒得可真宽。 沙慧娘脸颊酡红一片,她娘为了她的亲事,把整个京城条件合适的适龄男子都挑了个遍。 广撒网,多敛鱼,御史夫人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这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相互之间挑选的余地也不多呀,挑来挑去都轮了个遍,薛小苒啧啧两声。 “魏大人可比柳明言好多了。”董明月凑近沙慧娘耳畔,压低声音表达她的看法。 “对,魏大人这条大鱼比柳明言这条小鱼好多了。”薛小苒也凑过来。 沙慧娘的脸,顿时像喝醉酒般烧得慌。 第七百五十章 冰块对上顽石 几个正嘀嘀咕咕说着话,有宫娥过来,皇后召见七皇子妃。 薛小苒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襟,和小伙伴挥挥手,跟着宫娥去见王皇后。 她去的时候,酆王妃就坐在王皇后下首。 薛小苒要见礼,王皇后起身亲自扶住了她,“你有孕在身,可别多礼了。” 酆王妃笑着拉她坐下。 两人瞧着面色红润的薛小苒,脸上都露出了喜悦之色。 “七弟妹是个有福之人,刚嫁给七弟就一举怀上了,真真是让人羡慕。” “是啊,连烜性子比较内敛安静,府里也冷清,你能给他添个一儿半女的,府里也会热闹些。” 王皇后是看着连烜长大的,对他也比旁的皇子多了几分亲近。 这种时候,薛小苒真不知该如何回话,干脆微垂着脑袋假装害羞。 王皇后和酆王妃笑着互看一眼,就和她说起孕期的注意事项。 隔着不远的古沐瑶,被她母亲拉着说话,瞥眼瞧着那边和睦友爱的一幕,感觉很是刺目。 同样是身怀六甲,偏生那女人如此受人瞩目。 “……你哥多久没来过信了?你让人送信去了么?” 古夫人把音量压得极低,表情却很焦急。 古沐瑶回过神后,左右看了眼,同样压低了声音,“娘,不是 说好了么,不要总提我哥的事情。” “可是,衡儿都好久没来信了。”古夫人忧心忡忡。 儿子犯了那样的大罪,至此以后,只能隐姓埋名的活着,他从小锦衣玉食,自己一人在外面生活,做娘的如何能不担心。 “娘,哥没事的,他待的地方很安全,手里也有钱,只要他不惹事,都会好好的。”古沐瑶安抚着她。 “可是,他一个人在外,连媳妇都没有,有事都没个人商量啊,我苦命的衡儿呀。”古夫人依旧一脸忧愁。 古沐瑶眼底浮现几分厌烦,她娘总是这样子,事事想着她哥,自己怀着孩子也不见她多关切几句。 “娘,他不是小孩了,这次我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把他捞出来,你还想我怎样?” 女儿不耐烦的质问声,让古夫人惊住,眼眶就迅速蓄满了泪水,“沐瑶,那是你唯一的亲哥呀,他现在都这样了,你不帮他,谁能帮他呀。” 她一激动声音就不自觉大了起来,古沐瑶吓出一身冷汗,察觉附近有人朝她们这边张望了,她压低声音一脸怒意,“娘,你是想害死我么?” 古夫人打了个哆嗦,赶紧捂住了嘴,一脸愧疚,“是娘错了。” “我再说一遍,他好得很,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古沐 瑶冷声道。 古夫人用帕子压着眼角的湿意,“好,娘知道了,你给他写封信,让他报声平安,娘就安心了。” “……” 古沐瑶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堵得她半死。 男宾席那边,朝臣们端着酒杯三五成群说话,只有魏冥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左都御史犹豫半响,最终迈着步子朝他走去。 “魏大人。” 魏冥起身,“沙大人。” 双方相互招呼后,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 “咳,魏大人,前几日内子和小女承蒙相救,不胜感激。” 按理早该去魏府致谢的,可魏冥母子俩去了祖宅,除夕前才回了京城,左都御史只好这个时候过来道谢了。 “沙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魏冥语调没有丝毫波动。 左都御史瞧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只觉一阵牙疼。 这要是慧娘真的嫁给了他,天天面对这张冷脸,内向胆小的慧娘受得住么? 就在左都御史为女儿担忧的时候,那边的魏老夫人穿过人潮,走到了沙慧娘身旁。 沙慧娘董明月几人忙屈膝行礼。 魏老夫人笑眯眯的,眼角的褶子笑出了菊花纹路。 “你娘怎么样了?” “断腿的地方肿了好几天,今天消了些,大夫说,最少得静养三个月才 能走动。” 说起她娘,沙慧娘秀眉就蹙起来,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完全养好腿,至少得三个月后,她娘也是遭了大罪了。 “人没大事就好,腿伤都是小事,你娘身体好,很快就能养好的。”魏老夫人笑呵呵安慰,一副好脾气模样。 “是,那日还得多谢您和魏大人相助呢。”沙慧娘盈盈福了一礼,诚心致谢。 “哎,也没帮上什么大忙,害得你娘的腿都折了。” 瞧着附近的女眷都朝这边探头,魏老夫人声音更加洪亮几分。 沙慧娘连忙摇头,车夫老吴回去说了,如果不是魏冥提醒,马车可能会直接冲下陡坡,陡坡那边乱石嶙峋,人马冲下去,不死也要重伤。 可不会像现在这般,只伤了腿脚。 两人说着话,边上的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御史夫人折了腿的事情,还没传出,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家虽然得了消息,可年末事忙,也没来得及散播出去。 如今一听,就都知道了。 众人都没想到,锦衣卫首领会与左都御史有所交集。 魏冥阴冷孤僻,独来独往,而左都御史刻板严肃,不苟言笑,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就是普通朝臣,无事也不愿意和他们有过多交集。 两个不好相与的人凑到一块, 简直是冰块对上顽石。 这不,男宾席边上面无表情的魏冥,与一脸肃穆的左都御史站在一处说话,气氛说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众人远远瞧着,都能感受到那种格格不入的气氛。 安王和一众宗亲陪着武轩帝说话,眼神却朝大殿上瞟去。 姜澈站在一个角落与七皇子濮阳轻澜他们说着话。 他身姿笔挺,面容清俊,整个人自上而下散发着世家风仪,即便站在俊美无俦,气势凌厉的七皇子身旁,也没有逊色很多。 安王锐利的眼眸微微眯着,余光扫向不远处的姜太师,他正与李太尉说着话,须发花白却精神抖擞。 前些天,姜太师放出话,姜澈要考完春闱才会议亲。 暗指太多人家想与他家结亲,而他们姜家暂时不做考虑。 安王有些怀疑,姜太师这样的表态是防着他家夕颜。 只是,他想让姜澈成为他女婿的想法,他只和安王妃提过一嘴,按理外人应该不知道才对。 想起女儿,安王又开始头疼。 这一整年时间,她就被禁足了小半年,过了年后,还得继续禁足。 就是这除夕宴,都没能来参加。 他临出门前,夕颜又哭着跑来哀求,让他向皇上求情。 安王深深叹气,子女都是债,一辈子操不完的心呀。 第七百五十一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从宫中回到皇子府,已经是戌时过半。 府内也是一片张灯结彩,屋子里都点上了岁火,到处灯火通明,把庭院映得亮堂堂的,仆妇们皆是一身喜气新衣。 薛小苒换下隆重的朝服,洗净脸上的脂粉,放下高挽的发髻,然后,靠着矮榻上的织锦弹花大迎枕,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困了?”连烜套上睡袍,趿着毛线拖鞋朝她走来。 “不困。”薛小苒歪着脑袋笑眯眯瞧他。 睡袍和毛线拖鞋,一开始他都瞧不大顺眼,最终在她每日监督下,渐渐习惯接受。 连烜面不改色地走到矮榻上坐下。 薛小苒一咕噜滚到了他身旁。 连烜蹙眉扶住她,“又说晕轿子,还滚来滚去的。” “你给我揉了穴道就不晕了,现在精神着呢。”薛小苒把脑袋枕在他大腿上。 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让连烜半垂的眼眸暗了暗。 伸手把她脸颊旁碎碎的发丝拨开,“先吃饭吧,你该饿了。” 他瞧得真切,宫宴上满桌的菜式她基本没吃,他朝外间唤了一声。 因是年夜饭,又离子时不远,饭桌上摆上了饺子。 薛小苒把白胖的饺子蘸上酱,一口放进嘴里,满足地嚼起来。 “三鲜馅的,好吃。 ” 周娘子包饺子的手艺好,薛小苒吃着眉眼都带笑意。 “慢点吃。”连烜瞧她一口一个,自己的胃口都跟着好起来。 “有香菇肉馅的,韭菜虾仁馅的,芹菜牛肉馅的……” 薛小苒吃一个数一个,一大盘饺子,六个围成一堆,每样的口味都不一样。 “太晚了,别吃太多,小心积食。”连烜瞧她吃着欢,忍不住提醒一句。 “今天不是要守岁么?” “守到子时就可以休息了。” “哦,没事,离子时还有些时间。” 薛小苒吃了十个饺子后,终于停下了筷子,捧着碗鸡汤慢慢喝着,和他说起了宫里的事情。 “……魏冥救了慧娘,御史夫人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你觉着两家最后能成么?” “不知道。”这种事情,他如何能懂。 薛小苒扁了扁嘴,“我觉着两家母亲挺瞧对眼的,魏冥就不好说了。” 反正她没能从那张冷淡的脸上瞧出什么端倪。 “魏冥要娶妻早娶了,哪会等到现在。”连烜放下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那不是还没遇到让他心动的人嘛。”薛小苒觉着是这个理由。 连烜轻笑,不置可否。 饭菜撤下,两人窝在矮榻上守岁。 “你要困 了,先睡会儿,一会儿我叫你。”连烜扯过毛毯盖着她。 “不了,不是说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子时了么,很快的。”薛小苒把他当靠背靠着。 “明早卯时得到宫里,寅时过半就得起来了。” 她平日就起得晚,有孕后,更是直接睡到自然醒,哪曾这么早起床过,连烜怕她累着。 “哎,那住得远些的官员,岂不是半夜就得爬起来了做准备了。”薛小苒啧啧两声。 “是这样没错。”连烜点头。 “当官也辛苦呀。” 春夏秋还好说,北地入了冬后,夜半的冷风简直比刀子还割人。 连烜唇角微翘,其实寅时的时候,街道两侧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忙碌。 除了赶早朝的官员,还有各色早餐铺子,赶路的旅人,换班的巡防,打更的更夫,倒夜香的杂役等。 而她一般最早也要卯时过半才醒来,天基本已经大亮了。 “胡说,我练箭那段时间,起得也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薛小苒不服气,“我现在睡懒觉,还不是你害的。” 连烜挑眉,这也怪他? “就怪你,谁让你让我有孕的。”薛小苒气势汹汹。 连烜竟无言以对,抚着她粉嫩的脸颊嘴角上扬。 “这是我们一 起过的第二个年了呢。” 说说闹闹打发着时间,薛小苒想起去年他们在丛林里过年的情形。 “嗯,是啊,第二个年了。”连烜俯身在她光滑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度过好多个年。” 薛小苒仰起头,认真看了他半响,笑着应了声“嗯”。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京城内外迎来了新的一年。 新年伊始,薛小苒又是起了个大早。 困觉的她,几乎是眯着眼睛让清月她们帮忙穿衣打扮。 穿上皇子妃品级的朝服,戴上珠冠,整理妆容,吃了几个饺子后,被连烜牵上马车后才渐渐清醒。 连烜一身朱红色皇子蟒服,戴着朝冠,披着他常用的玄色织锦大氅。 “你这身打扮还真是耀眼。”薛小苒抚着他宽大衣袖上金丝绣出来的蟒纹,笑眯眯道:“好像成亲那日的新郎喜袍。” 连烜睨了她一眼,“那是正红色,这是朱红色。” “反正都是红的。”薛小苒不管,“你穿鲜艳的颜色好看,以后让绣娘给你用红黄蓝绿橙都裁几身衣裳的。” “……” 连烜不想答她话。 “到时候,你穿大红,我就穿大绿,大红配大绿,大俗大雅,相辅相成。”薛小苒 自己把自己逗乐。 连烜无奈,叮嘱起旁的事情,“等会朝拜结束,元顺领着你到偏殿休息,他会一直陪在你身旁,别让人把他支走了,尽量离古沐瑶远些。” 那女人是个不安定因素,不能让小苒离她太近。 元顺就是薛小苒上次进宫,领她进宫的那个内侍。 看他一脸认真,薛小苒点头,她不会拿自己的安危来冒险。 原以为,大朝会这一天有可能是个多事之日,可情况偏偏相反。 除了有个年迈的官员因大朝会太多磕拜礼,生生折腾晕过去外,旁的居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薛小苒和古沐瑶都得了特许,朝拜过后,就去了偏殿休息。 元顺领人进入偏殿,相遇的两人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后,就再没多余的话。 薛小苒暗自警惕。 古沐瑶却老神在在,独自想着事情,偶尔瞥她一眼,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等到她们离开偏殿的时候,古沐瑶还好整以暇地笑着和她道别。 表现得这么平静淡定,有些不像平素的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薛小苒觉着,古沐瑶有可能在偷偷酝酿什么大事。 被大朝会折腾半天的连烜,听完她的话,静默半响后,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大过年的这么忙? 初二,连烜一大早陪着薛小苒去了薛府,在那边陪薛小磊吃了午饭,送她回了皇子府后,他自己去了酆王府。 直至申时才回府。 初三、初四百官相互拜访,七皇子府也迎来了不少拜年的官员和女眷。 薛小苒有孕在身,有些客人并不用她出面招待。 董明月是和沙慧娘一起过来的。 两人都穿着喜庆的红色款式衣裙,笑嘻嘻地道了声“新春大喜,恭喜发财”。 薛小苒作为年纪最大的姐姐,当然准备好了压岁钱,未成亲的姑娘小伙都能领压岁钱,这是习俗。 董明月往红色锦袋里一掏,掏出六颗金灿灿的金锭子,她仔细一看,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什么?哇,居然是金马,小苒,你也太大方了吧。” 拇指大小的金马不似正常马匹的样子,而是弄成了胖胖乎乎,圆圆溜溜,四蹄短粗的胖马驹,一点都不雄健,却十分的可爱逗趣。 董明月简直爱不释手。 另一边的沙慧娘,也同样倒出了六个圆滚滚的小金马。 “薛姐姐,你这金马驹是在哪打制的,也太可爱了。” 沙慧娘同样瞧着眼睛都不眨。 薛小苒哈哈一笑,“哪用去哪打制呀,府里的工匠手艺好得很。” 她只出了张图纸,林老工匠没几天就把她要的成品送来了。 “今年是马年,难怪你要把金锞子做成马驹模样。”董明月一脸恍然。 “这小马驹也太胖了些。”沙慧娘捻起一个仔细瞧,越瞧越觉着胖马驹可爱。 “故意做成这么胖的,看着喜气。”薛小苒笑,她还做了些银马驹,准备给千丝坊的员工们发放开年红包。 “确实喜气,那明年你是不是要做成金羊?” 明年就是羊年了。 “嗯,可以考虑。” 把金锞子做成卡通动物,薛小苒也是临时想起的,好在,工艺并不复杂,有图纸,林老工匠他们很快就弄好了。 瞧她们喜欢,明年可以考虑做一整套十二生肖。 “七殿下呢?”董明月进来没瞧见人,好奇问道。 “他有事出去了。”各处衙门初六才开始应卯,可连烜这两日又忙碌起来,薛小苒不知道他忙些什么,问他,他说是在做去领地前的准备。 薛小苒虽然有些疑惑,倒也没一直追问。 她们说着话,槿风来禀,九皇子来拜年了。 薛小苒和沙慧娘同时看向董明月,她前脚刚进七皇子府,九皇子后脚就跟过来了。 要说不是故意的才叫怪。 饶是董明月 素来胆大皮厚,脸颊也染上了红霞。 “除夕那日,小九没能和你说上话,今天他就早早跑来了。”薛小苒掩唇轻笑。 沙慧娘也笑,除夕宴时,董明月的父兄都在,九皇子哪敢在未来的岳丈和大舅子面前,溜去跟董明月说话。 董明月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皇甫连辕同样一身喜气的绯红锦袍,瞧见董明月时,眼眸泛起熠熠光芒。 “七嫂,新年大吉。” 他笑嘻嘻地先拱手贺新春,然后伸出了他的大爪子,“恭喜发财。” 薛小苒失笑,把准备好的红色锦袋放到他手里。 倒出六个金闪闪的胖马驹,皇甫连辕也是一脸惊喜。 “七嫂惯会捣腾这些小玩意儿。” “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薛小苒横睨他。 “当然是夸了,七嫂这么聪明能干,要是没有七嫂弄出来的这些小玩意儿,生活都失去了几分乐趣。” 皇甫连辕一串彩虹屁就拍过来。 屋里几人一时啼笑皆非。 连烜没回来,薛小苒就让皇甫连辕和董明月去敞厅那边打台球去,给两人一点独处的空间。 当然,董明月身后还跟着宝珠,内侍柳韬也立在敞厅外。 她和沙慧娘则留在暖阁说话。 “薛姐姐 ,谢谢你们送过去的拐杖,等我娘腿养好一些,就可以拄着下地走动了。” 沙慧娘替她娘表达谢意。 这种拐杖,她见姜澈用过,知道是专门给折了腿的病人用的。 “客气什么,你娘用得上就好。”薛小苒喝了口热乎乎的红枣枸杞茶,“你们的事情有下文了么?” 沙慧娘楞了一下,脸颊绯红,嘴巴翕动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哪有这么快,我娘腿折了,就是想探口风,也得等她腿好了再说。” “那最少得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薛小苒就有些惆怅,“到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京城了,你的事情要是能早些定下来就好了,临行前,还可以把你的添妆礼先送给你。” 沙慧娘就闹了个大红脸,“薛姐姐,你想得也太远了。” “应该也不远了,你娘挺着急的。” 要不然,也不会连回京的那些子弟都全部留意到了。 沙慧娘似乎也想到这些,她脸上满是讪然之色,“我娘就怕我嫁不出去。” 她娘确实着急,这两天一直跟她叨咕着,给魏府送谢礼的事情。 可这种送礼的事情,一般都得她娘亲自出面才合适,偏生腿折了,哪都去不了,她娘急得嘴巴都快起泡了。 “我觉着魏冥那人,比那个什么柳明言可好多了,他虽然瞧着也冷冰冰的,名声也挺凶狠,可是,也都是为圣上办事,他自己本身好像没有什么大的恶名。” 薛小苒问过连烜关于魏冥的事情,他不偏不倚地说了一段,结合她认识的魏冥,感觉他为人还算不错的。 沙慧娘的脸变成了红苹果,没好意思接她的话,但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一点一滴收集着关于他的信息。 “你娘动不了,改天请魏老夫人去你们家做客不就行了。”薛小苒给她出主意。 “送礼道谢得亲自登门才是诚意。”请人家过来意思就不大对了。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你们要懂得变通。”薛小苒苦口婆心劝说。 沙慧娘红着脸庞咬下唇。 初五,晴了几日的天变得阴沉沉的,清早就飘起了柳絮般的雪花。 连烜照旧起了个大早,从练功场回来洗漱干净,薛小苒还在被窝里睡得香甜。 他坐到床榻前,看她睡得红扑扑的脸,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俯身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起身想要出门,就瞧见床上的人儿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嗯?你这是又要出门?”见他穿戴齐整,薛小苒有些疑惑,大过年的这么忙? 第七百五十三章 哪来的自信 连烜眼眸顿了顿,坐回床沿替她理顺散乱的头发,“去处理一件顽疾问题,很快就回来。” “非要放假的时候去处理么?”薛小苒挪呀挪,就挪到了他怀里,嘴巴微微噘起,大过年的,也这么忙。 连烜长臂环住她,心里软绵绵的,垂下脑袋在她额上印了个吻。 抬眸时,眼底有精光闪过,“时机不等人,你一会儿好好吃饭,我晚点就回来。” 他摸摸她红润的脸,扶她坐好,笑笑离开。 时机不等人?薛小苒盘腿坐在床上,眨巴着眼看他离开。 慢悠悠吃过早饭,她还在想,什么事情非得过年的时候办,薛小磊乌兰花带着阿雷过来了。 虽然初二的时候,他们已经回了趟薛府,不过,作为弟弟,过年来姐姐姐夫家拜年也很正常。 薛小磊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阿雷身上穿了件红色无袖小背心,上面还绣了恭喜发财几个大字。 薛小苒瞧着就哈哈笑了起来,“兰花,是字是你绣的吧?” 初二的时候,阿雷就穿了件类似的小背心。 乌兰花咧嘴跟着笑,“是啊,喜庆吧。” 薛小苒把阿雷抱到几上,摸摸它的小爪子,“它不乱挠就成。” “也挠,上一 件都给他挠花线了。”薛小磊瞧着阿雷直摇头。 “反正就缝了两件,过年的时候穿几天,瞧着高兴。”乌兰花却挺兴奋,“前天我和少爷去看庙会,瞧见有耍猴的,我们就去和他们说了些话。” 薛小苒一听,来了兴趣,“都说了些什么?” “主要是问关于猴子的一些问题。”薛小磊一脸认真,“猴子的习性,几岁成年,寿命多长……” “猴子是杂食动物,水果、嫩芽、种子、坚果都吃,各种肉也吃,四五岁成年,寿命能有二十岁左右……” 乌兰花抢着回答。 薛小苒听着就点头,这些耍猴人,对猴的习性确实了解,这样说来,阿雷离成年还有两三年时间,不用急着给它找伴。 “他们养的猴子可聪明了,会耍大刀、跳圈圈、翻跟斗、走钢线,比我们阿雷厉害。” 想到那些猴子表演的项目,薛小磊和乌兰花都记忆犹新。 “人家是专业训练过的,我们阿雷就是耍着玩的。”薛小苒笑眯眯摸着阿雷的脑袋。 “吱吱”阿雷扯了扯身上的红色背心,似在抗议。 屋里几人就笑。 “庙会热闹吧?”薛小苒有些羡慕。 她也想去,可是,没人同意。 乌兰花 眼睛亮晶晶的,给她描述起庙会上热闹的情形,她和薛小磊空着肚子,把一条街的小吃都吃了个遍,差点都吃撑了。 薛小苒扁扁嘴,“你们悠着点,出门要记得带护卫。” “带了的,他们也跟着吃撑了。”乌兰花哈哈大笑。 薛小磊笑得就斯文多了。 三人说着话,槿华来禀,孟婉娘来了。 孟婉娘带着司阆来的。 小两口也都一身精致的新衣,作为云想阁的东家,两人的衣裳自然都是最时兴的衣款。 一个娇艳,一个俊秀,看着很是登对。 连烜不在家,好在有薛小磊,他和司阆同一书院,也算同窗,彼此能说上话。 瞧司阆有些拘谨,薛小苒干脆让小磊带他去敞厅那边打台球。 她早给薛府送了张台球,薛小磊和乌兰花打得都挺不错的。 司阆虽然不大会,但也在宝芳斋见过,适应起来自然很快。 孟婉娘就安心在暖阁里说话,“大部分店铺明天开始营业,有些晚的,得到初十,你们千丝坊几日开门?” “也是明日,不过,还在年关里,可以早些关门归家休息,不用开得太晚。” 两人说了会儿店铺的事情。 “你那小姑子最近没给你使绊子?” 说 完了店铺,话题转了个方向。 孟婉娘好看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犹豫,想了想,还是把司娴那点糟心事,告诉了她。 上次,司娴硬跟着她过来,在门外瞧见了离开皇子府的七皇子,回去后大发白日梦,居然打起七皇子侧妃的主意来。 而她那不靠谱的婆婆,不但不制止,还想让她帮着从中牵线。 孟婉娘当时气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两奇葩母女还一个劲地说什么,要是司娴成了七皇子侧妃,她也就是侧妃的嫂子,对她对司家都好。 孟婉娘气急而笑,当时也没多话,转头把这事告诉了司阆。 司阆愕然。 从没想过,自己亲娘和妹妹居然敢肖想其皇子侧妃的位置。 他们父亲不过是从五品员外郎,大哥也只是个九品小官,如若不是孟婉娘,他们连跟七皇子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那长相不过秀气的妹妹,就敢肖想皇子侧妃的位置,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 这事,司阆没让孟婉娘为难,他去寻了父亲,父亲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七皇子是什么身份?他们司家是什么身份? 别说现在七皇子没有娶侧妃的打算,就算有,也轮不到他们这等人家。 他把那母 女两狠狠训斥了一顿,让她们少痴心妄想,别给二儿媳妇添麻烦。 司娴不服气,说七皇子妃现下有了身孕,七皇子府不是正应该添人服侍的时候,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她成了七皇子侧妃,不就可以帮衬自家了么? 司棱气倒,指着一脸不满的女儿,让她自己拿块镜子照一照,她哪来的自信,觉着皇子会看上这张平庸寡淡的脸。 司娴闻言,如遭雷击。 她觉着,自己虽然长得没有孟婉娘明艳,却也是小家碧玉俏佳人一个,结果,被父亲指着鼻子说平庸寡淡,司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过年这几天都躲在房里不愿出门呢。”孟婉娘抿着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薛小苒听完,也是啼笑皆非。 “这几天,公爹和相公说,过了年就给小姑子说亲,让她早点嫁出去,省得她一天到在家里挑唆婆婆做蠢事。”孟婉娘叹了口气。 “司阆他爹倒是个拎得清的。”薛小苒点点头,“就怕你那小姑子钻牛角尖。” 她倒不怕司娴能对连烜怎么样,只是觉着,孟婉娘会为难。 “应该不会,公爹在家里还是挺有威严的。”孟婉娘笑笑。 那就好,薛小苒也跟着笑,就把这事抛脑后去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没有回头路 初五,走亲戚的人潮少了不少,逛庙会逛瓦市的百姓多了很多。 六皇子府外铺陈着青砖干道上停着好几辆高大阔气的马车。 一些官员携带女眷前去六皇子府拜年。 大门处人来客往的,气氛还挺热闹。 六皇子府的侧门和后门也不时有人进出,侧门是府内仆妇们的进出口,一直都有婆子看守,平日哪个下人想要出府办事,得经过上面的同意,拿了对牌才能出入。 偌大的皇子府内,仆人当然不会少,进出办事的仆人每天都会有。 只要有对牌,婆子一般都不会为难。 “哎,听说蒙有福家的生了个闺女,蒙管事的脸色不大好看,是吧?” 看门婆子问一个要出府办事的婆子。 “嘿,可不是么,蒙有福家的怀着时候,肚子有些尖,蒙管事一直以为这一胎会是个儿子,谁知他婆娘生下个丫头片子,脸色能好才怪。” 那婆子一脸幸灾乐祸,“亏得皇子妃还给她准备了稳婆,肚子不争气呀。” “说起来,皇子妃对蒙有福家的,确实好呀,她怀了身孕没当差,也隔三差五的得赏赐,蒙管事就算不高兴,也不敢对他婆娘咋样的。” 同在一片下人区住着 ,蒙有福家的就特别被皇子妃关照,眼红妒忌的人多了去了。 “明面上是不敢怎么样,那脸可拉得老长,大家伙去恭贺他的时候,一脸笑脸都没有。” 那婆子啧啧两声,“不过是第一胎而已,何至于此呢。” “就是,他婆娘才刚生,就耷拉着脸,男人呀,哪懂得女人生孩子有多不容易呀。” 看门婆子就摇头。 两婆子说着八卦,一个穿着府里仆人衣裳的男子拿着对牌走进来。 看门婆子看了看对牌,放他进去。 等他走远,她才疑惑,“那是哪个院子的人,瞧着有点眼生。” “有对牌就成了,整个府里的下人那么多,你还能全都记得不成。” 也是,看门婆子点头。 申时过半,天色渐晚,外出的下人陆续归来,看门婆子一一对着对牌,看完递出去后,发现有一个对牌是出府的。 看门婆子看着那背影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天都快黑了,哪个院子的下人还跑出去。 正疑惑着,先头与她说着八卦的那婆子跑了过来,一脸兴奋道: “蒙管事让人打了。” 看门婆子立即凑了过去,“怎么回事?” “不知道,只知道蒙管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 ,疼得他嗷嗷直叫,可大家伙问他,是谁揍的他,他又支支吾吾不说。”婆子说得眉飞色舞。 看门婆子心中一动,“听说蒙有福家的有个大哥,会不会是她大哥揍的?” “可是,他大哥好像不是府里的人吧,他怎么进来的?” 两婆子面面相觑。 一道普通的青色身影在巷子里穿梭,他脚下的步伐看似不急不缓,速度却很快,穿过主干道,绕进一个巷子,转瞬又拐进另一个更小的巷子。 天寒地冻,小巷子里安静清冷,没什么人影。 进了小巷子后,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几息工夫人已经到了巷子口一间小院门外,正当他想缓下步子,一丝轻微的响动,使他身形一顿。 刹那间,青色身影猛然加快了速度朝巷尾奔去。 “围起来。” 低沉熟悉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 那身影没有一丝犹豫,身形如离弦的箭般飞射出去。 “咻” 利箭划破空气破空而来。 青影在空中侧身避开。 可接着又是一箭,逼迫他停下了迅疾的步伐。 四周有脚步声围了上来,青影眼眸冷寂一片。 “冷一,束手就擒。” 冷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墙头上,寡淡的脸上阴 沉冷峻。 为了这一天,寒冬腊月里,他们不知在雪地里潜伏多少天了。 终于,逮到他了。 冷一抬眸冷冷瞥了他一眼后,眼眸转向另一边。 那个孤高冷傲的男子高高立在一旁的屋顶之上,微垂的眼眸中冷芒似刀。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冷一对上那冰冷的眼眸,攥紧的拳头轻颤, “……无话可说。” 声音沙哑而冷寂,既然走上背叛这条路,那就没有回头路可言。 “……很好。” 看着他那张易容过的脸,连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冷一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膝盖微屈,人如重捶般撞开了一旁的院门。 利箭紧随而来,他侧身避开,“噗”的一声,利箭没入地上。 一支、两支、三支…… 利箭一支接着一支,带着凌厉的气势破空而来,迫得冷一不得不停下逃亡的步伐。 冷三已跃过墙头,手里的长剑似灵蛇般朝他心脏袭去。 冷一眼眸骤然一缩,后退一步堪堪躲过。 冷三擅长刺杀,剑术诡秘,角度刁钻,被他近身缠上,冷一一时半会摆脱不掉。 眼瞧着包围圈渐渐收拢,屋顶那男人手里的弓箭又拉了个满弦,冷一眼眸一片赤红,心 头涌现绝望和疯狂。 他拼着受伤,让冷三的剑刺中他的左肩头,然后运力一掌拍在冷三肩头,重击之下,冷三喷了一口血,放开手里的剑。 冷一反手一拔,把剑从肩头拔出,不理会鲜血横流的伤口,提剑挽起一串寒光攻向围上来的侍卫。 几个侍卫在他凌厉的攻击下,节节后退。 几息工夫,身手强横的冷一就突破包围圈一角,身形如鬼魅般蹿上墙头。 就在他跃上墙头那一刹那,早就瞄准目标的三支利箭连续不断的破空袭去。 冷一避开第一箭,用剑打落第二箭,“噗”的一声,第三箭径直射中他的胸腔。 带着凌厉劲道的利箭把他扎了个对穿,胸膛背后鲜血四溅。 血从冷一嘴里溢出,滴落墙头,没入地上薄薄的积雪层,留下点点如梅花般的艳色。 他半张的嘴巴在抖动,鲜血不停涌出,瞳孔的神采开始涣散,他脑袋微微转动,目光停在东面某处。 “扑通”冷一的身体重重摔落在雪地上,四溅的鲜血洒了一地。 他没有闭起的眼眸中,最后映出的是污泥地上那一片雪白。 连烜从屋顶跃下,面无表情地走近他,半垂的眼眸里带着晦涩难明的眼神。 第七百五十五章 歪理真多 阴九走过去,俯身在他鼻尖一探,“殿下,没气了。” 冷三面无血色地扶着肩头,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看着雪地上的尸体,心头松了口气,这次,终于没让他再次逃走了。 “把人抬去安葬了。”连烜转身挥手,“让外围蹲守的雷栗也撤了。” 为了预防万一,雷栗领着亲兵在外面包围,阵仗弄得有些大,明早上朝,说不得又要被弹劾了。 “是。”阴九指挥侍卫把冷一的尸体抬走。 “冷三,去找师兄开几副药。”连烜瞥了眼冷三苍白的脸,那一掌拍下去,他伤得不轻,“休养半个月再当值。” “多谢殿下。”冷三白着一张脸应下。 连烜留下阴九安抚受惊的屋主,带着大部队离开暗巷。 送走了来拜年的客人,薛小苒睡了个午觉,等她醒来天色已有些暗。 起来洗漱干净后,才发现,连烜还没有回来。 “骗子,还说很快就回来。”薛小苒窝在矮榻上哼哼两声。 红姑说她有孕在身,不能做针线活,剥夺了她织毛线的乐趣。 靠着四方枕的薛小苒摸着扁扁的肚皮,有些百无聊赖。 清月端上一碗莲子银耳羹,薛小苒吃了几口,眼珠就骨碌一转。 “清月,好久没上算术课了,你们是不是都忘阿拉伯数字是怎 么写的了?” 清月赧然一笑,一张秀气的脸带了几分少女特有的粉润,虽然还没有忘了,不过确实有些生疏了。 “嗯,为了不让你们把学的东西忘了,我决定出张卷子考考你们。” 薛小苒手一拍,觉得自己找到了事做。 三口两口把莲子银耳羹吃完,拿过宣纸和柳炭笔开始出题。 清月:“……” 瞧着皇子妃认真出题的样子,清月嘴巴蠕动一下,最后无奈地端着空碗出去。 到了外面,瞧见清宁,拉她嘀咕一句,清宁眼皮一跳,“皇子妃怎么又想起这事了?” 成亲前,闲暇就喜欢抓着她们学这些奇奇怪怪的阿拉伯数字,天天让她们算鸡鸭果蔬的加减,虽然她和清月学得比乌兰花好一些,可也很是费脑。 “大约是红姑不让皇子妃动针线,太闲了。”清月眉眼微愁,“这回没有兰花在,就咱们两人了。” 有个话多好动的乌兰花在,她们学习的氛围还算活波,现在只剩她们两人,估摸着只有干瞪眼了。 清宁哑然。 迎玉轻盈的身影从拐角处走来。 清月眼眸一亮,在清宁耳畔低声一句。 清宁听着就点点头。 很快考卷就写好了,百位以内的加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清月清宁老实坐在八仙桌旁,捧着炭 笔写的考卷一脸郑重。 “小明家养了31只鸡,27只鸭,53只鹅,他们家一共养了多少只家禽?” “小花家的菜地种了98颗萝卜,爷爷拔了19颗,奶奶拔了29颗,菜地里还剩多少颗萝卜?” 瞧着排列整齐的算术题,清月清宁苦着脸开始用皇子妃发的草稿纸列式。 一个多月没接触这些绕口绕脑的算术题,两人嘴角都不自觉向下压,感觉脑袋有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团。 薛小苒却笑眯眯的,拿过一张宣纸顺手写起了九九乘法表。 过了两刻钟,薛小苒收卷对答案,一旁的清宁清月紧张的互看一眼。 二十道算术题和十道应用题,两人算错了三分之一,薛小苒蹙眉,“哎呀呀,你们退步了呢,以前这些题大多都能算对的。” 清宁清月有些惭愧地垂下脑袋。 “不行,明天开始继续上课。”薛小苒兴致勃勃计划,觉着孩子出生前,她们应该能自如运用加减乘除了。 饶是清宁清月有心理准备,肩头也有些耷拉。 “皇子妃,您看,迎玉也是院里的大丫鬟,她是不是也要跟着学一学?” 同在一个院子里当差,当然不能厚此薄彼了,清宁笑着建议。 薛小苒想了想,虽然两边进度不同,不过,她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点了点头。 清宁看了眼清月,两人眼角翘起。 她们也是为了迎玉好,皇子妃教的这些奇怪的算术题虽然费脑,可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两人的算术能力突飞猛进,有时候,一些简单的加减就算没有纸笔,心里默算也能算得出来。 连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 屋檐下的大红灯笼早就高高燃起。 薛小苒迎上去,围着他左右转了一圈。 “做什么去了,一去就是一整天?”她狐疑地盯着他,什么事情需要大过年地赶去办? 连烜拉她入怀,轻轻环住,“没事,都办好了。” 薛小苒抬头瞪他,对他的避而不答很是不满。 连烜轻叹一声,“你怀着身孕,不想让你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放屁,你憋着不说,我胡思乱想,才是对孩子不好。” 薛小苒最气他这种,自以为是为她好,把事情藏着捂着的态度。 连烜无奈:“姑娘家说话不许这么粗鲁。” “哼,说放屁怎么就粗鲁了,是人就会放屁,不会放屁的那是死人。” 薛小苒梗着脖子和他抬杠。 瞧她像只斗鸡一样,连烜不觉莞尔,“把歪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就只有你了。” 薛小苒板着脸,瞪着他不说话。 连烜只好苦笑着摸摸鼻子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告诉你。” 薛小苒闻言,顿时仰起下巴,像只获胜的大公鸡,骄傲地走到房门外,让清月摆饭。 瞧她逗趣的模样,连烜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都变得晴朗起来。 中午招呼客人就是丰盛的鸡鸭鱼肉,晚上的伙食,薛小苒就选择了清淡点的食材。 冬笋炒牛肉、蒜苗炒腊肉、芙蓉蛋羹、糖醋排骨和豆腐三鲜汤。 “今天小磊和兰花过来了,还有婉娘两口子,招待他们的午饭都是大鱼大肉的,我都吃腻了。” 薛小苒给两人各舀了碗豆腐三鲜汤。 “胃口还好么?” 有孕初期大多妇人都有厌食恶心,食欲不振的现象,连烜有些担心。 “现在没事。”薛小苒喝着汤,没感觉有反胃的反应。 连烜瞧她红扑扑的脸,眼眸泛出柔意,“许是月份尚浅,还是要注意些。” “哦。”薛小苒应下,筷子就伸向放入红辣椒的蒜苗炒腊肉。 因她喜辣,饭桌上总有一样菜式带辣。 瞧那红彤彤的辣子,连烜忍不住交代一句,“辣的还是少吃点。” 薛小苒却吃得津津有味,“你懂啥,孕妇就该想吃啥就吃啥,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心情不美丽,肚子里的宝宝也会不高兴。” 歪理真多,连烜无奈,放弃劝说。 第七百五十六章 福星高照 正月里,花园内太冷,饭后消食运动就取消了。 连烜拉着她在正屋绕圈,顺便和她说了白天的事情。 “啊?!”薛小苒吃了一惊,“你跑去伏击冷一去了?” “嗯,冷三他们好不容易才蹲守到他的踪迹,自然不能放过。”连烜牵着她缓缓走着。 “他死了?”薛小苒脑海里没有冷一的样子。 那次被追击,她只瞧见了一群黑衣人,根本没见过他的样子。 连烜轻轻应了一声。 “冷一背叛的源头是古沐瑶,用他唯一的亲人来逼迫他叛主,古沐瑶缘何得知冷一的妹妹在何处,这又是个问题了?上一世你着了道中毒失踪,冷一应该也是关键的人物,所以,古沐瑶才懂得从他妹妹那里下手。” 她的话让连烜陷入沉思。 “这样算的话,上一世算计你成功的是那个女人,古沐瑶是从她那得到的消息。”薛小苒继续猜测。 连烜想到了最近从冷宫传来的消息。 段飞妍大病一场后,渐渐恢复精神,从出生就是天之骄女的她,在冷宫那样寂寥荒凉的地方,竟然安然生存了下来。 武轩帝暂时不想让她死,所以,宫人虽然比较刻薄,可到底没有饿着冻着她。 当然,冷宫里不止住着她,还有旁的被打入冷宫 的嫔妃,比如,厉王的母妃德妃,从前就不对付的两人,在冷宫里,当然也不会和睦相处。 德妃因还养育着厉王的闺女,待遇上比段飞妍好不少。 借着这点优势,德妃没少找段飞妍的茬。 段飞妍从来不是个会吃亏的人。 两个斗了半辈子的高门贵女,甚至还动起了手,几次打得不可开交。 宫人胆颤心惊地回禀了武轩帝。 武轩帝抖着皱巴巴的脸皮,让人把德妃祖孙两移到了冷宫隔壁的宫殿。 至此,冷宫内才算消停下来。 “按你这么说,两世冷一都选择了判主。”连烜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那肯定是,要不然,你上一世哪去了?如果你在,会让六皇子顺利上位?”薛小苒问。 连烜默。 没错,如果他在,肯定不会让老六顺利上位。 牵她坐到矮榻上,捏着她葱白的指头,连烜低垂的睫毛下映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薛小苒伸出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调皮地拨了拨他浓密的睫毛,看着那睫毛似小刷子般刷过她指腹,她笑眯眯依过去,在他眼角印上一吻。 鸦羽色的睫毛颤了一下,睫毛下深沉的黑眸如浩瀚夜空。 “别想那么多,这辈子你福星高照,会好好的,让那些在阴沟里算计你的臭 虫们统统倒大霉。” 薛小苒跪坐在矮几上,揽着他脖子,原是想表达自己福泽绵绵的光辉,却忘了被迫禁欲的男人有多经不起撩拨。 连烜鼻腔呼出的气息都变得灼热了几分。 等到感受腰间越来越收紧的道力,薛小苒赶忙红着脸把他的大脑袋推开。 连烜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盯着她的黑眸,灼灼似火,如同像盯着猎物的野狼。 薛小苒抿嘴轻笑,“明天要早朝,你赶紧沐浴去。” 瞧她窃笑的脸,连烜一双薄唇抿了抿,调息着体内的火气,“你今天除了待客,还干了些什么?” 他不急着去沐浴,问了她今天的日常。 薛小苒瞅他很快缓和了紧绷的神色,就撇了撇嘴, “送完客人,睡了午觉,起来后,闲着无聊,把清月清宁她们抓来考试测验,发现她们做算术题退步了,所以,我决定,算术课要重新抓起。” “就是那些,你说像小蝌蚪的符号?”连烜想起他见过的所谓算术题。 “嗯嗯,你想学不,我教你呀。”薛小苒眼睛亮亮的,“很简单的,兰花都很快能学会。” 冬夜漫长,早早睡觉多无趣,薛小苒脑海里勾勒出,连烜做题做不出时抓耳挠腮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起。 瞧她笑得狡 黠,连烜就知道,她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故作无奈地摇摇头。 薛小苒噘嘴,凑过去一个劲劝说,学习算术的好处。 温声细语好半响,他勉为其难地点头。 薛小苒忙把他拉到矮榻上,盘腿坐到紫檀木四方矮几旁,拿过宣纸和柳炭笔开始给他讲解阿拉伯数字。 那急切认真的态度,生怕他反悔似的。 连烜忍着笑,把注意力放在宣纸上。 六皇子府的正院内,古沐瑶有孕后,六皇子基本不会在正房留宿。 坐在临窗的暖榻上,看着一张纸上的内容,她的面色有些沉。 前世死前那几年,她一直被关押在别院里,脑袋里有用的信息是在太少了。 纸上的内容是她断断续续添加上去的,就是为了预防她把某些重要的事情遗漏了。 “皇子妃,今天下午,蒙有福被人打了一顿。”云英端上燕窝银耳羹。 古沐瑶把纸张折起放过一边,随口问了一句,“谁打的?” “蒙有福说不认识,是一个脸生的下人,他从外面办事回来,还没进家就被打了,下手还不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云英回禀。 脸生的下人?古沐瑶闻言,拿着白玉勺的手就顿了顿。 “打人的抓到了么?潘雯什么反应?” “没 抓到,蒙有福说不清是谁,又没有旁人瞧见,潘雯刚生了孩子,还在月子里,说是哭了几回,听说蒙有福因为潘雯生了闺女,对她的态度并不怎么好。” 云英小心看了眼主子。 古沐瑶听了,脸色更不好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腹部,眼眸闪过一道戾气。 “也是个欠收拾的,生儿生女岂是女人能决定的,生了女儿就给媳妇脸色看,活该他挨打,云英,明天你去过去一趟,寻个银锁赏给那孩子。” 这是在给潘雯撑腰,云英忙应下。 她知道蒙有福是撞枪口上了。 皇子妃有孕后,就一直就很忧心,生怕第一胎生了女儿,惹得六皇子不喜。 蒙有福偏就这样的作态,皇子妃没发作他,已经算他命好的了。 明知道皇子妃看重潘雯,还敢如此,活该他挨打。 “让侍卫好好查查打人的谁?” 古沐瑶神情有些肃穆。 能这般为潘雯出头的人,应该只有冷一吧。 可没经过她和六皇子的允许,冷一是怎么混到下人居住的地方去的? 想到冷一擅长隐匿和易容,古沐瑶惊出一身冷汗。 赶紧让云英去寻了负责监管潘雯的护卫。 结果护卫说,今日没有陌生人进入潘雯的屋内。 古沐瑶又疑惑了,难道是她猜错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初六一早,武轩帝亲自上朝。 年关未过,上朝不过走个过场,朝臣们大都挺识趣,挑了些高兴的喜讯或者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奏。 能混到上朝的官职,哪个不是人老成精的老油条,自然不会在新年伊始就给皇上添堵。 第一日早朝,朝堂上下的气氛呈现一片和睦融融。 结果,就在快要退朝的时候,一个愣头青言官跳了出来,弹劾七皇子昨日调动亲兵围堵了城东好几条街,滋扰百姓,引起不小的骚乱。 殿上站着的六皇子只觉眼皮一跳。 这事昨天他也收到了消息,老七围堵起来的那几条街离他府邸不远。 他听到属下回禀的时候,已经是酉时,苏灵磨着他,让他陪她回了趟家里。 听闻老七的亲兵在附近围堵街道,但并没有波及府里,他还有些纳闷,这大过年的,老七又在搞什么事情。 现下听到言官弹劾老七,不知怎的,六皇子心中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武轩帝瘦巴巴的脸上,眉头一蹙,道道褶子印在眉间,“老七,干什么去了?” 连烜不紧不慢上前一步,“回父皇,捉拿一个叛主逃奴。” 六皇子的瞳孔猛然一缩。 捉拿逃奴?需要动用亲兵围街?群臣面面相觑。 武轩帝 抿了抿嘴,“人捉住了么?” “回父皇,捉住了。”连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 他话一落,六皇子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嗯,捉到就好,好生处理了。”武轩帝摆摆手,既是事出有因,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朝臣们一瞧,得,圣上根本没把七皇子调动亲卫围堵街道的事情放在心上。 李全德立即上前一步,“退朝——” 百官叩首,武轩帝甩着大袖离开。 “老七,你手下居然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哈哈,可真是稀罕呀。” 岭王一脸幸灾乐祸,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着,惹得未散去的百官纷纷侧目。 连烜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有些跳梁小丑暗中作祟。” 跳梁小丑?四周围观的人一时静默,余光偷偷瞄着平日与七皇子不大对付的岭王。 岭王嘴角一抽,怒目扫了一圈,都看着他干嘛?逃奴不逃奴的,关他屁事。 那些官员赶忙转身,装作若无其事的往殿外走去。 一旁的六皇子脸色有些苍白,衣袖下的手攥了又攥,才勉强止住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支起一个笑脸,“老七,为了一个逃奴,封锁了几条街,你也太兴师动众了吧。 ” “哦,六哥觉得兴师动众么?”连烜扬起嘴角一侧,英俊的脸平添几分邪魅诡异, “没法子,那背叛主人的逃奴身手不差,一不小心就要被他逃出生天了。” 六皇子勉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老七真会开玩笑,谁还能在你的眼皮底下逃出生天。” 连烜敛下笑意,看向他的眼眸里渐渐凝聚冷霜,“六哥看我像在开玩笑么。” 被他冷如霜刃的眼眸盯着,六皇子居然膝盖一抖,差点腿软倒地。 “咳,连烜,人抓到就好,你没伤到吧?” 眼瞧着气氛变得僵持,和事佬酆王出来打圆场。 斜对面冷锐如冰的眼眸缓缓收回,六皇子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缓解,他心中一阵暗恨。 连烜淡淡应了一句,“大哥,我没事。” “连烜身手了得,哪里会伤得到。”一旁的顺王笑得一脸温和。 岭王站在一旁,两手抱臂,眼珠扫了一圈几个兄弟,“新年第一日上朝,不如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喝一杯?” “抱歉,二弟,下午大哥还有事。” 出于意料之外的,温吞的酆王率先婉拒。 “大过年的,大哥就忙起来了?”岭王眼眸微眯。 “不是,是你大嫂有点事。”酆王抱歉道。 都知道酆王 两口子伉俪情深,众人不觉得意外。 六皇子眼珠动了动,翘首以盼的机会来了,可此时却出了意外。 他眼眸装作不经意地扫向老大的方向,却意外撞上一双冷然疏漠的眼。 “……” 六皇子抖着脸皮扯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连烜若有所思地移开眼。 “大哥要出门?”顺王问了一句,酆王妃有事,应该是跟她的娘家人有关。 酆王犹豫了一下点头,几人慢慢向殿外走去。 “过年人多,大哥可得带足人手呀。”顺王边走边好脾气的建议。 顺王对酆王向来表现得顺服,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六皇子听了,牙根差点咬碎,这个老三,这种时候嘴皮子倒会讨好老大。 “大哥把暗卫小队都带上。”连烜淡淡加了一句。 六皇子脚下一个趔趄,边上的官员赶紧扶了一把。 走在前头的皇子们没注意,只有一直注意他的连烜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 等六皇子坐上回程的马车,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去,赶紧把昨天老六围堵城东的事情查清楚。” 六皇子招来属下咬牙吩咐,“一定要查清楚,人是被他捉住了还是逃跑了?” 老七那混账口里说的叛主逃奴定然是冷一。 他 黑着一张脸回到府中,急匆匆去了正院。 古沐瑶瞧着他阴沉沉的脸色,心头就是一突。 “殿下,这是怎么了?” “你昨天让冷一过来了?” 劈头盖脸就是责问,古沐瑶胸口一堵,勉强扯了扯嘴角,“殿下,妾身没有让冷一过来。” “没有?”六皇子有些疑惑,难道老七捉住的不是冷一。 “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殿下为何如此大动肝火?”古沐瑶忍着气,小意问话。 六皇子沉着脸把早朝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古沐瑶越听越心惊。 昨天虽然她没召唤冷一,可蒙有福却被人打了,那人,说不得就是冷一了。 她忙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两口子把消息一对,心都凉了。 完了,冷一被老七捉住了。 这个认知让两人手脚都冒出寒气。 半响,古沐瑶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殿下,咱们不能乱了阵脚,如果七皇子真的捉住冷一也不怕,潘雯还在我们手上呢。” 六皇子闻言,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是啊,潘雯还在他们手里呢。 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哈哈~”短短时间内,心脏经历了大起大落,六皇子只能用大笑缓解紧张又尴尬的情绪,“还是沐瑶机灵。” 第七百五十八章 他不甘心 潘雯在他们手上,冷一就算被捉,也不会攀扯出他们,否则,当初冷一就不会因为潘雯背叛旧主了。 六皇子的一颗心落下后,坐到暖榻上狠狠灌了一杯茶水。 可随即又想起老大的事情,顿时烦躁不已。 “好不容易等到的时机,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六皇子满心不甘。 老大两口子轻易不出城门,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等了。 老三老七两个王八羔子非得这个时候提醒老大出行添加人手,可恶至极。 “殿下派了人去探消息,暂且先看一下具体情况,再做打算。”古沐瑶反倒冷静下来。 六皇子紧抿着唇,眼底一片阴鸷。 很快,派去查探昨天围堵城东的手下回禀,昨日七皇子围堵的目标被箭矢射了个对穿倒地,不知死活。 虽说屋外寒冷,可巷子里激烈的打斗声还是引起了不少街坊的注意,特别是最后一箭,目标蹿上墙头,好几个人瞧见他被迅如闪电的箭矢一箭透胸,随即从墙头倒下。 “啪”六皇子猛地一拍桌子,就破口大骂,“混账老七,竟敢诈我。” 一箭穿胸,哪还有活着的可能。 想到因他一句话,自己提心吊胆了半天时 间,六皇子气得肺都要炸开了。 古沐瑶:“……” 七皇子的一句话就吓得他屁滚尿流,也不等查明情况,能怪谁? 心中带着鄙夷,面上却一丝不显,古沐瑶轻声道:“殿下,您原是想让冷一带着死士埋伏酆王,现在人没了,您看?” 冷一就这么没了,古沐瑶心口也憋着一口气。 想到上一世,他血洗大内皇宫的威名,古沐瑶一张脸就耷拉得老长。 不过,七皇子亲自带人围剿,以他百步穿杨的高超箭术,能轻取冷一的性命也不足为奇。 从前对战西芪,他就敢单枪匹马直取敌军将领的首级,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地,这样强横可怕的男人,谁敢正面与之对上。 怪只怪那冷一,自己暴露行踪,引来了那个煞神。 他们暗卫签的都是死契,单是判主一个罪名,在世人看来,他就死不足惜了。 六皇子在屋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年节一过,封王令下来,离立储的日子就不远了,到时候,他们这些王爷被发配去就藩,离开京城去了封地,以后他还有什么盼头? 他不甘心! 六皇子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眼底的阴鸷越发浓重。 “没了就 没了,也不是非他不可。” 看中冷一,是因为他身手和能力都不凡,加上他从前跟着老七,对老七那边各个方面都比较熟悉,又隐匿行踪方面的行家,一击不中,立即遁隐。 他养的那些死士,只知道服从命令,缺乏应变突发事情的能力,负责管理死士的两名手下,又不能暴露行踪,以免被人顺藤摸瓜,把他牵连进去。 “那,今日的计划……”古沐瑶也是眉头深锁。 她也不想这样轻易放弃,除掉酆王,这场皇储之争,六皇子至少能有六七成胜算。 而且,就算没能杀了酆王,只要让他受伤,也能起到作用。 就藩的时间拖上一年半载的,再另寻合适的机会也不迟。 古沐瑶在六皇子耳畔低语了几句。 六皇子听了连连点头,没错,能拖延一段时间也是可行的。 他脸上浮现阴狠之色,匆匆去了书房安排具体事宜。 古沐瑶缓缓坐回暖榻上,眉目间不见轻快之意。 这一世,变数太多,好多事情都改变了原来的方向,古沐瑶对于六皇子最后能不能登上宝座,越来越没自信。 “皇子妃,刚才冬梅那贱丫头去拦殿下,被殿下一脚踹开了 。” 云英进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古沐瑶闻言,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 这种小地方来的女人,鼠目寸光见识浅薄,每天想着的,就只有争宠献媚了。 她哪知道,在权势皇位面前,美色又算得了什么。 六皇子心急火燎为他的皇储之位谋划布局,苏灵派人去请他,踹她一脚都算是轻的。 华清院那边,苏灵瞧见被婆子搀扶回来的冬梅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冬梅被六皇子一脚踹开,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没一会儿传遍了六皇子府后院。 平日嫉妒眼红她受宠的嫔妾们,都幸灾乐祸起来。 看热闹探消息的丫鬟婆子在院门外晃来晃去。 屋内,苏灵狠狠瞪着跪地的冬梅,“瞧见殿下脸色不好,你还冲上去,你是猪脑子么?” 冬梅捂着腰腹,一脸惨白,她被六皇子一脚踹在了腰腹间,当时疼得她差点没晕过去,她抖着双唇,“您不是说,一定要把殿下请来么?” 昨日六皇子亲自带着苏灵出府回了趟苏家,谁能知道,隔了一夜的工夫,昨个对苏灵还亲亲热热的六皇子,一下变了态度。 “你怎么就没点眼力劲?殿下脸色不 好,心情自然也不会好,你这时候还去拦住他,不是找踹是什么?” 在六皇子府生活了一段时间,苏灵也隐约察觉出一些事情,一旦六皇子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他就喜欢跑去六皇子妃那里。 今个儿早朝回府,六皇子径直去了六皇子妃那里,不用说,定然是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对六皇子不大好的事情,所以,他的心情才会这般差。 冬梅这个时候过去,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也怪她,这阵子六皇子一直待在她院里,昨个儿还陪着她回了一趟家里,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下了朝后,在正院一待就是半响,让她失了分寸。 苏灵咬着牙,先让冬梅下去歇着。 六皇子妃出身名门,足智多谋,对京城的局势了解通透,六皇子在外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情,就去寻六皇子妃,这是她比不了的。 苏灵也没想过要和她比这些,那些权谋策略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 她的出身,注定成不了那样的女人,笼络好六皇子的心,才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可恶,冬梅这事一搅和,前阵子的小意奉承又白费了。 苏灵绞着帕子,一口银牙差点要咬碎。 第七百五十九章 天家无兄弟 连烜出了宫门,没有回府,直接去了郎署。 把雷栗几个得力属下召集起来,一一指派了任务。 老六早上的小动作,连烜看在眼里,直觉认为,他不会错过这样的时机。 老大轻易不出城,想要伏击他,机会不多。 早上,老二和他都提醒了老大,如果,老六聪明些,也许会收手。 但是,时机不等人,老六未必舍得放弃。 而且,封王令就要颁布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也许会狗急跳墙。 连烜幽深的眼眸半眯,指节分明的指头在书案上轻轻扣着。 狗急跳墙好呀,正好把他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薛小苒让厨房里炖了牛骨汤,准备中午弄牛肉粉吃。 结果,清月过来回禀,说是殿下派人来传话,说是中午有事,不回来吃饭了。 薛小苒:…… 开年第一日上朝就这么忙么? 一时就有些悻悻然。 摸摸依旧扁扁的肚子,不高兴地甩着衣袖在屋里走来走去。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个两个的都不许她出门。 今日千丝坊也是开业第一天,她都没能亲自去给他们发红包。 还是清宁拿着封好的红包,替她走了一趟。 气哼哼走了几圈,耷拉着肩膀 坐到了矮榻上,拿过宣纸在上面出题,下午把清宁她们叫来上课,今天新添一个学员,教材得有两份。 吃了午饭,小歇片刻,把人叫来上课。 迎玉是被清宁她们拉来的,说是皇子妃要上算术课,让她也一道来听。 她迷迷糊糊进了屋,三人坐在屋里的八仙桌旁,各自面前摆放着几张宣纸。 一向和颜悦色的皇子妃刻意板起了脸,迈着八字步围着她们走了一圈。 先让清宁清月做题,然后把她唤到了矮榻上的矮几旁,向她解说一种叫“阿拉伯数字”的字符,是一种新的算术符号。 迎玉原本以为皇子妃是闹着玩的,因为红姑和殿下不许孕期不满三个月的她出府,皇子妃可能是太闷了,找些乐趣来玩。 结果,一通解说下来,迎玉惊讶的发现,这种阿拉伯数字似乎很是神奇。 十个简单的记数符号就能排列出各种不同的数,只要掌握了这十个简单的符号,一些复杂难算的数目,就变得简单明了起来。 这种算术推演的方法,让迎玉感觉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 “嗯,你今天的作业,就是把0到100,写上三遍。” 薛小苒给她留了课堂作业,然后一脸 威严的负手走到清宁清月她们那边,检查她们做题的速度。 瞧着皇子妃故作肃穆的表情,迎玉一时就有些恍惚。 初六的京郊外,宽绰的官道上,一队车马缓缓前行。 京郊附近,村落众多,官道两侧来往的行人不少。 酆王坐在马车里,正与酆王妃说着话。 “年前也是这条道,御史夫人带着女儿去大慈安寺,路旁蹿出一只山猫惊了马匹,结果,马车冲进了山道。” 他说起魏冥救人的经过。 这件事情,消息灵通的人家大多都听闻了。 酆王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此时,马车行出郊外,他就想起了这事。 “难怪了,除夕宴那天,左都御史跑去和魏大人说话,当时我瞧着,心里还犯嘀咕,这两人平日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么,怎么凑到了一块,没想到魏大人平日那么清冷一个人,也有一颗热心肠。” 酆王妃夸赞道。 酆王嘴巴张了张,轻咳一声,“听闻是魏老夫人命令他去的。” “……” 酆王妃楞了一下后,失声笑出。 “年头年尾事情最多,容易发生意外,今早二弟和七弟都建议我多带些人手,预防万一。” 往年两人出城,一般都低调从简 ,带的侍卫不算多,今年,他听了两个弟弟的劝,就多添了些人手。 酆王妃恍然,“难怪你把暗卫队都带上了。” 酆王温和一笑,老七说让他带着,他就带着好了,不就一句话的事情么。 夫妻两说着话,眼瞧着离大慈恩寺越来越近,忽地听到车厢外一阵异响。 “有刺客——护住马车——”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兵器相击的声音,尖叫声、打斗声喧哗一片。 车内的酆王惊楞过后,立即从车厢暗格里拿出一柄长剑。 拔剑出鞘护在了同样一脸惊愕的酆王妃前。 两人都没想到,刚才还说着意外,意外就来了。 “京畿重地,大白日的居然会有刺客。”酆王妃一张明丽的脸变得一片苍白,往年来往于大慈恩寺,从未遇见过这等意外。 她抬眸看了眼表情肃穆的酆王。 他去年声势太盛,怕是有人坐不住了。 酆王提着剑,把车门拉开一条缝隙。 暗卫围成一圈护在马车旁,外围有亲卫在与一大群黑衣蒙面人在搏斗。 黑衣蒙面人凶狠异常,招式大开大合,根本不顾自身死活,拼了命的往马车方向冲击。 这是一群死士!酆王瞳孔一缩,有人想要了他 的命。 黑衣人人数颇多,又以命相搏,很快攻到了马车旁。 好在,暗卫队里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就算对上不要命的死士,也毫不退缩。 阴冷的寒风从缝隙吹入,带着浓浓血腥的气息,酆王妃从缝隙中瞟见了满地血迹流淌的尸体,差点失声尖叫,只好用力捂住了嘴巴。 “围起来。” 低沉熟悉的声音传入酆王耳朵里,他心中一喜,“连烜来了。” 酆王妃也听见了,惨白没有血色的脸缓和了一下。 一大群士兵把他们团团围住。 “抓活口。” 又是一声命令。 打斗了双方顿时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很快,外面就安静了下来。 酆王让酆王妃不要下车,他自己拉开车门。 连烜一身靛蓝蟒袍,依旧是上早朝时的装束。 应是一整日没有回府,酆王心中大为感动。 大步走了过去,伸手拍拍他的肩头,“连烜,你提前得了消息?” “没有。”连烜淡淡应一句,“只是猜测有人会狗急跳墙。” 酆王嘴巴微张,转瞬沉默下来。 都说天家无兄弟,可酆王性格温和宽厚,实在不愿意相信兄弟相残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事实却让他不得不相信。 第七百六十章 后悔又能如何 酆王在京郊遇刺的消息传入宫中,武轩帝震怒。 酆王两口子与连烜一回到京城,就被武轩帝召进了宫里。 “又是死士!” 听完两人的回禀,武轩帝凹陷的眼眶迸射出一道寒光。 几次三番都是黑衣死士在作祟,却查不出背后指使人,皇城脚下,竟然还隐藏着这等祸害。 “父皇息怒。” 眼瞧着武轩帝情绪有些激动,酆王连忙出声劝慰,生怕他又被气得犯病。 连烜沉着脸立在一旁,半垂的黑眸幽深晦暗。 “老七,你从哪到了消息?”武轩帝缓了缓心气,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连烜。 “回父皇,儿臣没有收到消息,只是觉着大哥难得出城一趟,也许会被某些人盯上。”连烜淡然回话。 武轩帝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他说的没错,老大难得出城一趟。 对于某些心怀鬼胎的人来说,可不就是难得的机会么,所以,老七才会领着亲兵亲自跑了一趟吧。 还多亏了他跑一趟,要不然,被一群不要命的死士攻击,老大说不定就要吃大亏了。 想到这,他一张脸耷拉的老长,“把审讯的事情交给魏冥,你们先回去吧,出入都仔细些。” 等他们的身影走出殿门,武轩帝一张 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传魏冥进宫。” 李全德转头吩咐内侍。 “圣上,酆王殿下已经平安无事,您可别着急上火,气大伤身,濮阳神医一再叮嘱您,心态要平静。” 瞧着武轩帝黑沉沉的脸,李全德苦口婆心劝说着。 武轩帝斜斜睨了他一眼。 自从李全德背后那道严重的刀伤,被濮阳轻澜用缝合术治好后,就对他的医术倍感推崇。 濮阳轻澜交代的事情,李全德都记在心里。 “心态要平静,朕也得平静得下来才行。” 武轩帝甩着大袖走出殿门,这些个兔崽子,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 “圣上,您也说过,自古各朝皇储之争都是腥风血雨过来的,太子之位一日未定,京城局势就不会平静。” 李全德是陪在武轩帝身旁的老人,有些话,旁人不敢说,他却说得。 武轩帝的步伐慢慢缓了下来。 道理他如何会不懂,当年,他也是这么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 那一年,手里不知染了多少血才坐稳了皇位,那些血,亦不乏兄弟亲族的血。 武轩帝微微凹陷的眼眶里,闪过几分阴鸷。 问他后悔么?他能肯定回答,不后悔。 成王败寇,当初,如果败落的是他, 那他早就尸骨无存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生在皇族,又有问鼎宝座的资格,他为何不能挣? 他又岂能甘于人下的性格。 “太子之位定了,局势也未必太平。”武轩帝冷哼一声,他自己都不甘人下,几个儿子又怎么会甘愿。 李全德笑着扶着他,“有圣上在,殿下们总归要敬着您,所以,您要保重龙体,才能镇住这天下的太平日子。” 他服侍武轩帝多年,知道哪些话武轩帝能听得进耳。 武轩帝哼哼两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六皇子府的书房内,收到消息的六皇子暴怒地把书房砸了个稀巴烂。 “可恶的老七!专门和我作对,早上提醒了老大不算,竟然还亲自领兵去帮老大,啊——可恶至极——” 这次行动,他下了血本,私下豢养的死士全都出动了,可结果,这些重金砸出来的死士,连老大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让人一锅端了。 想到他多年的本钱几乎都砸进去了,六皇子就感觉自己要疯了。 “啊——可恶至极——” 书房内一阵噼里啪啦,守在门外的内侍手脚都有些哆嗦。 古沐瑶赶过来的时候,里面的声响已经停止,只剩六皇子沉重的喘气声。 她眉眼压得极低,深沉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慌乱,她咬着牙走进书房,满地的碎瓷,让她不敢往里再走。 “殿下。” 六皇子此时瘫坐在太师椅上,胸膛急促起伏,听到她的声音,他眼珠转向她,满眼皆是阴戾之色。 古沐瑶瞧着心惊,刻意放柔了声音,“殿下,您胳膊还伤着呢,可别弄伤了自己。” 她话一落,六皇子才迟钝的感受到胳膊处隐隐泛疼。 “殿下,发火也解决不了事情,不如,您先出来,让人收拾一下书房,免得地上的碎瓷扎伤了人。” 古沐瑶忍着不耐,小意劝说。 六皇子看了眼满地的狼藉,起身烦躁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瓷片。 一块碎瓷片贴着古沐瑶脸庞飞射而过,“啊~”她惊呼一声,吓得捂住了脸。 六皇子却只瞥了她一眼,瞧她无事,大步离开。 “……” 看着他头也不回走出去,一股寒气从心底透出,此刻的古沐瑶,真真切切后悔了。 她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没有担当,瞻前顾后,又薄情寡义的男人。 古沐瑶咬着下唇,一股憋屈的无力感堵在胸膛间。 好半响她才缓过气来,抬步跟着他走了过去。 六皇子在厅堂里烦躁地来回走动, 瞧她走进来,脸色更沉了几分。 “老七活捉了十几个死士,被魏冥带走了。” 魏冥的审讯手法,那是出了明的残酷可怕,少有人能在他的刑讯逼供下挺住。 “殿下,您怕什么,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替谁办事,就算被刑讯,也与您无关。” 古沐瑶轻轻柔柔开了口。 六皇子的脸色好看了些,“是这样没错。” 那些死士由他的两名管事负责,而与那些死士真正有接触的,又是管事的手下,隔了两层关卡,不可能查到他身上来。 “所以,您大可不必这般暴躁,一次不行,总归还有第二次,实在不行,去了领地,天高皇帝远,您可施展的余地岂不更大些。” 古沐瑶小声劝慰。 后悔又能如何,自己酿的苦果,哭着也要吃下去。 听了她的话,六皇子眼睛亮了亮,没错,天高皇帝远,去了领地,还不是他说的算。 这次的损失虽然大,以后再捞回来就是,听说郴州还算富饶,他的封地也不小,有了银子,想养多少人马就养多少人马。 摸清六皇子脾性的古沐瑶,很快把暴躁如雷的男人给捋顺了。 瞧着陷入美好未来幻境的六皇子,古沐瑶眼底闪过几分鄙夷之色。 第七百六十一章 一物降一物 酆王遇刺的消息,在京城内外迅速发酵。 事情虽然发生在京郊外,可当时路旁的行人并不少。 虽被当时的场面吓呆了眼,却也亲眼目睹了蒙面黑衣人袭击酆王的第一现场。 那些人四处绘声绘色地说起当时的情况,旁人想不知道都难。 薛小苒知道这事,是从皇甫连辕口里听说的。 这家伙一跑来就问,“七嫂,我七哥呢?” 薛小苒瞧了瞧天色,应是申时过半,“还没散值吧。” 皇甫连辕就一瞪眼,“散什么值,七哥又没在郎署。” “不在郎署,那他去哪了?”薛小苒也疑惑,午饭都没回来吃,有这么忙么? “七嫂不知道么?大哥大嫂在去大慈恩寺的路上遇到刺客,七哥领兵去救人了。” 皇甫连辕嘴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薛小苒楞然,开年上朝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么? “你七哥,可能去你大哥那边了。” 昨天收拾了冷一,今天又活捉了一群死士,他还真是够忙的,薛小苒抿了抿嘴。 “没有,我先去郎署,又跑去了大哥那里,都没瞧见七哥。”皇甫连辕一张略显稚嫩的脸皱成一团。 那他去哪了?两人互看了一眼。 “七嫂,厨房有啥吃的么?跑了 几圈,我都饿了。” 皇甫连辕想要等他七哥,干脆直接蹭顿饭。 “炖了牛骨汤,还做了宽米粉,要吃牛肉粉么?” 中午就她一个人吃,厨房里剩好多。 皇甫连辕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要、要、要。” 急不可待的样子成功逗笑了薛小苒。 她让侯在客厅外的迎玉去厨房跑一趟。 “你大哥大嫂他们没伤着吧?”薛小苒问了一句。 “没有伤着,就是大嫂吓得脸色有点白,侍卫和那些死士死了一地,全都是断胳膊断腿的,场面比较血腥。” 皇甫连辕惦记着美味的牛肉粉,随口回的话却格外瘆人。 薛小苒:“……你亲眼瞧见了?” “没有,不过,有很多路人瞧见了。”皇甫连辕回过神,笑得有些讪讪,连忙转眼话题,“七嫂,你怎么不问七哥伤没伤着?”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想让你七哥受伤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 从前,那么多黑衣人围攻他一个,他都能来去自如,这次,领了这么多亲卫围攻,能伤着他那才叫怪了。 皇甫连辕哑然,这话他还真反驳不了。 牛肉粉很容易煮,没多会儿就端了上来。 青花大海碗里热气腾腾,切得匀称的卤牛肉整齐码放,撒着 葱花的面上是一层红油辣子。 皇甫连辕闻着浓浓的牛肉汤香味,只觉口涎泛滥。 拿起筷子就想开吃,外面传来了禀报声,“殿下回来了。” 薛小苒起身迎了出去。 皇甫连辕却举着筷子想放又舍不得。 最后,嘴里嘟囔着起身,“就不能等我尝一口再回来么。” 走进厅堂的连烜冷眸就扫了过来。 皇甫连辕赶紧一脸狗腿地跑过去,“七哥,你回来了。” “你过来干嘛?”连烜解下大氅,薛小苒接过放到一边。 “他说,你今天跑去救人了?”薛小苒先一步开口。 连烜一个冷眼刀子剐向他,“你七嫂有了身孕,不要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烦她。” 皇甫连辕还没来得及说话。 薛小苒就不干了,气愤地叉腰质问,“这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你不单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还想控制我的精神自由不成。” 一脸你给我说清楚,不然这事没完的神态。 皇甫连辕偷偷啧舌,大概也只有七嫂敢这么跟七哥叫板了。 连烜顿时有些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薛小苒还是一脸愤然。 连烜瞥了眼偷偷坐回桌旁,打算继续吃东西的混账小子, “这些事 情我自然会亲口告诉你,用不着旁人过来多嘴。” 他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 薛小苒却表示怀疑。 “你看,昨天的事情,我不就告诉你了么?”连烜一脸无辜。 “那也是我追问了,你才说的。”薛小苒有些悻悻。 “咳,以后不会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一定知无不答。”连烜嘴角微翘,眼眸温柔地看着她。 斗鸡似的薛小苒,叫板的气势立时瘪了下去。 “嗯,这还差不多,你饿了么?” 一旁看戏的皇甫连辕惊得嘴里的牛肉都掉回了大海碗了。 这画风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这是不是就应了一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难怪七哥七嫂这么恩爱,都是有门道的呀。 皇甫连辕眼珠在两人身上溜溜直转,想着要借鉴一二,以后与明月之间的相处,断不能比七哥七嫂差了去。 等他后知后觉想继续咀嚼,才发现自己的牛肉掉回了碗里,他也不嫌弃,自顾夹起又放进了嘴里。 连烜午饭吃得随意,下晌跑了好几圈,确实也饿了。 薛小苒就让厨房又煮了一大碗原汤牛肉粉送上来。 等连烜的牛肉粉送上来,皇甫连辕已经把大海碗吃得差不多了。 “七哥, 我还能吃一碗。” 薛小苒:“……” 看着比脸盆小不了多少的大海碗,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晚饭时间快到了,回你府里吃。”连烜毫不犹豫拒绝。 “七哥,你也太小气。”皇甫连辕抱怨一句,捧着大海碗,把汤底都喝了个精光,这才拍拍肚皮,“加上一碗汤,勉强吃了七成饱。” 薛小苒喝着红枣枸杞茶,差点笑喷出来。 连烜剐了他一眼,“你到底跑来干嘛的?为了蹭饭?” “当然不是了,七哥,你可别冤枉我。”皇甫连辕大声喊冤,“不过,有饭蹭当然不蹭白不蹭。” 连烜已经懒得理他了。 皇甫连辕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他来的意图。 他已经十七了,去国子监念书,也不过打发时间而已,再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他又不用考秀才举人,所以,他跑来是想问问,如果他要进入朝堂,该去哪个部门学习比较好。 薛小苒和连烜同时看向他。 皇甫连辕难得的脸上一红,父皇说了,等他十八就可以大婚了,他想趁着一年时间进入朝堂学点东西,省得以后去了封地,两眼一抹黑,什么也弄不清楚。 到时候,明月大概会笑话他的,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七百六十二章 顺藤摸瓜 朝堂上的事情,薛小苒不清楚,不过,皇甫连辕有这份心,也挺上进。 连烜在皇甫连辕的絮叨声中吃完了牛肉粉后,才慢慢开口, “你要想有心管理好封地,可以把六部都混一遍。” 皇甫连辕:“……” 就这么一年多点的时间,让他把六部都混一遍?七哥不是开玩笑的吧。 皇甫连辕瞧着他七哥的眼神有些哀怨。 连烜瞥了他一眼,“管理封地不需要精通六部,自有官员各司其职,你只要大致了解各部操作流程,不让下属官员随便糊弄了去,就可以了。” “是这样的么?”皇甫连辕挠挠头,那他岂不是每个部门都得待上两个月? 也不知道父皇会同意么,几个皇兄大多都被指派到某部学习,学习阶段最多也就换一两个部门,还真没有每个部门都混一圈的人。 “可以趁着进六部学习的时间,挖些合适的官员,等你就藩的时候,总要带随行官员的。” 薛小苒提了个意见,随行官员的挑选问题,连烜早就在做准备了,她也了解一些内容。 皇甫连辕眼眸亮了亮,“七嫂说得没错。” 他班底单薄,有数几个来往的好友也是国 子监的同窗,多数都是家中次子,不用扛起家族重担,平日学习也没多认真。 以后只能靠着家中荫补入士,委实算不得什么得力助手。 当然,自他和董明月的婚事定下后,也有不少官员对他投以橄榄枝。 可皇甫连辕没有争雄的野心,对他大哥立为储君也是相当支持的。 大哥比旁的几个兄长都宽厚,从小对他也不错,大哥当上皇储,定然不会对他们这些藩王过于苛刻。 加上,他已经如愿和董明月定了亲,这种时候,要是被参结党营私,惹怒武轩帝,把赐婚的圣旨收回,那他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皇甫连辕非常安分的拒绝了那些官员的示好。 皇甫连辕未曾想到的是,就是因为他这举动,让暗中观察他的武轩帝和辅国大将军都对他多添了几分满意。 蹭了顿饭,又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皇甫连辕心满意足地走了。 薛小苒瞧着他欢快地离开,不禁笑了声来,“果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连烜睨了她一眼,她自己不过只比他大两岁,好意思老气横秋充当大人。 “你刚才去哪了?小九说,你不在你大哥那里,也不在郎署。” 薛小苒被他斜睨着,哼了一声凑上去。 这个机敏的姑娘,总是能抓住某些重点,连烜伸手揽过她,在她鼻尖轻轻一点,“你猜猜。” 薛小苒抬眸看着他如刀削般冷硬的下巴,思忖了一会儿,“顺藤摸瓜去了?” 按着皇甫连辕的说法,连烜早上就提醒了他大哥,那他定然是早有准备了的,要不然,岂会忙到午饭都不回来吃。 那些死士不可能凭空出现,隐藏得再深,也是有迹可循的。 抚在她脖颈上的大手就顿了一下,连烜半垂的黑眸里闪动着赞许之色,有时候,她的直觉真是敏锐得可怕。 薛小苒脸上就浮现得色,一脸我聪明吧,快夸我的样子。 连烜瞧在眼里,端是啼笑皆非。 俯身在她嫣红的唇上亲了一下,惹来一枚娇嗔的白眼。 “这次能抓得住背后主谋么?” 听到黑衣蒙面人,薛小苒当然想到了前几次遭遇黑衣人的境遇,事情串联起来,不难猜出背后的指使人是谁。 可是,想要抓住躲在暗处的主谋,得有有力的证据。 没有确切证据,就只能看着他们继续逍遥法外。 连烜唇角勾了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 “明天就知道能不能抓得住了。” 薛小苒瞪大眼睛,这意思是,还没能肯定? “你一早布局,怎么能又让他置身事外。” 连烜闷笑一声,屈指刮刮她的脸颊,“你对我倒是很有信心呀。” 这不是废话么,薛小苒继续瞪着他。 连烜拥着她轻轻吁了口气,“明天就知道结果了。” 翌日,天还未亮,连烜早早出府去了。 薛小苒原本也想跟着起来,可昨晚上,她拉着连烜问东问西,一直惦记着抓背后主谋的事情,睡得就比平日晚。 加上,孕期奢睡的症状渐渐显现,她眼皮子沉甸甸的,根本起不来。 等她打着哈气爬起,冬日的太阳都透过窗户映入屋内了。 她忙起身洗漱穿衣,吃着清宁端上的早饭,眉头蹙得紧紧的。 也不知道,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形,连烜到底能不能把背后主谋揪出来。 想到这些,她就有些坐不住。 好想亲自瞧瞧,揪出狐狸尾巴的场面呀。 宫内,下了朝的百官没有立即离去,纷纷走向酆王,请安慰问。 昨日酆王遇刺事件,震惊朝野,所有人都在猜测是谁在背后谋划了这场刺杀。 怀疑的重点对象当 然是几个皇子。 当然,没有证据,谁都不敢明言是哪个皇子动的手脚。 岭王双手抱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扫射着几个兄弟。 顺王安分站在酆王身后,一如往常,半垂着脑袋,没有多言。 六皇子立在酆王身旁不远,脸上带着一抹忧色,看似很替兄长担心的样子。 七皇子照旧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哀乐。 满殿的文武百官都在悄悄打量几个皇子,各自心里都有他们的猜测。 一番叙谈后,官员渐渐散去。 六皇子眼珠微动,脚下也跟着官员们悄悄移动。 虽然,昨天的事情追查不到他身上,可是,旁人也不傻,光从老大没了,谁最得利这一点猜测,他的嫌疑就很大。 六皇子做贼心虚,自然不想在这大殿上继续待下去。 “六哥,暂且留步。” 正当他想脚底抹油的时候,醇厚深沉的声音把他移动的身形定住了。 六皇子心中一突,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老七,有事么?你六嫂今早上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你也知道,她有了身子,一点小问题都可能影响到孩子,所以,我有些着急回去。” 他立即给自己找了个看似很合适的理由。 第七百六十三章 完了 瞧着他有些牵强的笑脸,连烜嘴角扯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六哥对六嫂情深意笃,让人羡慕,不过,父皇有请,六哥还是走一趟为好。” 殿上几个皇子同时看向他,六皇子一时只觉背后冷汗淋漓。 “父、父皇有请么?我怎么没听见通传?” 几个皇子也没听见,纷纷看向连烜,连烜面不改色,“父皇着内侍传了口谕。” “即使如此,咱们过去吧。”酆王对连烜的话自然没有异议。 一群皇子朝殿外走去,连烜脚步沉稳跟在一旁,走出殿外时,他朝殿门旁的一个内侍使了个眼色。 内侍躬身送走了皇子们,立即转身炒着近道去了雍宁宫。 到了雍宁宫,寻到值守的内侍低声说了几句话。 值守内侍忙去寻了李全德。 李全德得了消息,忙去回禀武轩帝,“圣上,殿下们一起过来了。” 武轩帝正在与九皇子说话。 九皇子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拉着武轩帝嘀嘀咕咕了半天。 一听皇兄们都过来了,连忙起身。 武轩帝却眉头轻蹙,魏冥那边还没消息传来,他们这时候跑过来干什么? 他负手去了正殿,皇甫连辕颠儿颠儿跟着。 众皇子见礼,武轩帝 扫视了他们一圈。 “老大,你媳妇好些了么?” 昨天,老大媳妇吓得够呛,进宫的时候,脸色煞白煞白的。 “回父皇,回去歇了一宿后,已经好多了。” 酆王毕恭毕敬答话。 武轩帝瞧着他恭敬的样子,嘴角撇了撇,这个老大呆板温厚,规规矩矩的,没有一点他当年热血飞扬的影子。 和他说话,聊不了几句,就说不下去了,实在无趣得很。 “小九,你一大早跑来找父皇干嘛?” 那边的岭王,瞧见眼珠咕噜转的皇甫连辕,开口问话。 “二哥,我自是有事找父皇了。”皇甫连辕笑嘻嘻的,却没说是什么事情。 “你小子变滑头了呀。”岭王摸着下巴,一时想不出他进宫的目的。 皇甫连辕嘿嘿一笑。 武轩帝目光沉沉地把几个儿子都看了一遍,昨天老大遇袭的事情,与眼前某个人绝对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会是哪个出的手。 他年轻时,虽然也是走过这一条路的,可现在,年纪大了,又大病几场,感怀的事情就多了,也不想瞧见兄弟相残的局面。 更何况,豢养了这么一大群死士为其谋划,想到上一次的药王岭事件,当真是其心可诛。 武轩帝 的脸色越发阴沉。 一旁的六皇子脸上带着浅而温和地笑,虽然心在打鼓,可他还是强自镇定,没有证据,谁都不能把这事扯到他头上。 可惜,他的笑很快僵在了脸上。 连烜上前一步,“父皇,昨日大哥遇刺事件,那些死士虽然不知道指使行凶的人是谁,但是,他们的领头与接头人接触时,被儿臣的手下逮住了。” 一句话,让殿上所有人都震惊了。 六皇子噙着笑的脸“刷”的一白,看着老七的眼神犹如看见了恶鬼般。 “连烜,你当真捉住了他们的接头人?” 酆王大喜。 经历了昨天的刺杀案件,他和王妃回府后,都有些惊魂未定。 想到有人想要谋害他们的性命,夫妻两人都一夜没睡好觉。 要是能揪出背后主使人,以后也能安心一些。 连烜点头,“撬开他们的嘴巴耗费了点时间,父皇,您要亲自审讯他们么?” 武轩帝瞧见了老六那惨白如纸的脸,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七,他们说出是谁指使他们的没有?”岭王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出声。 连烜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武轩帝。 武轩帝眉眼沉沉,半响不语。 几个皇子虽然很想知 道结果,可都不敢在此时开口了。 “连烜,交给魏冥处理吧。” 一股困倦感席卷了武轩帝,他挥挥手,示意李全德把魏冥召来。 魏冥来得很快,立即接收了连烜抓住的人去审讯。 武轩帝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没再开口。 他没有发话,几个皇子当然都得在殿上候着。 胆大鲁直的岭王,自当也瞧见了老六的异样。 岭王凑近顺王,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他看过去。 顺王早就发现了老六的异常,他故作不知而已,此时,岭王让他查看,他只好看了过去。 岭王朝他挤眉弄眼,意思很明白,有人准备遭殃了。 顺王嘴角扯了扯,心里讥笑一声,现在笑人遭殃,以后总要轮到你的。 另一边,皇甫连辕抿着嘴异常老实,没有往谁跟前凑。 作为最小的弟弟,势力也最为单薄,皇子之间的争权夺势他从不参与。 所以,几个哥哥与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六哥虽然与他也不亲,可待他也不差。 要是六哥果真是刺杀大哥的背后策划人,那,他这辈子大概要完了。 瞧着六哥衣袖下抖动的手,皇甫连辕用力闭上了眼。 酆王与连烜站在一起,两人没有言语上 的交流,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酆王沉默。 这个结果,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老六总是用温良谦和的贤明形象示人,早早收拢了一批心思浮动的官员。 同为祁国皇子,他的勃勃野心怎么可能遮掩得住,酆王温厚,不代表他眼盲。 只是没有确切证据,他也不愿相信,老六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如今,连烜找到了证据。 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祸起萧墙,兄弟相残,只要证据确凿,老六就完了。 大殿内落针可闻,压抑可怕的气氛,让六皇子感到发寒,牙根都忍不住打颤起来。 完了。 他的人被老七顺藤摸瓜抓住了。 那几个管事不是死士,熬不过刑讯,十之八九会把他牵扯出来。 这次,他怕是真的要完了。 六皇子牙根打颤的声音越来越响,静谧的大殿上都回响着“咯咯咯咯”的打颤声。 众人瞧着面无血色,骇得差点站都站不住,眼底纷纷流露出各种难以言表的情绪。 天家兄弟,情分自然与普通家庭不同,掺杂了太多利益纠缠。 这样的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得来的,没人逼着他。 几个兄弟并不同情他,只是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怀而已。 第七百六十四章 清算 薛小苒伸长脖子盼着连烜回来。 可是,临近中午,只盼来了一个传话的侍卫。 他今天又不回府吃午饭。 郁闷的薛小苒在暖阁里走来走去。 “皇子妃,你别太着急了,殿下晚上定然是要回府的。”清宁出声劝慰。 薛小苒脚步顿了顿,她当然知道连烜晚上会回府,可她心急想知道最终结果呀。 可偏偏他又不回来,薛小苒气气哼哼地来回走着,差点把鞋底都磨出火来了。 “皇子妃,要不,您去小厨房看看,午饭要吃点什么吧,采买的管事添了一批海鲜干货,鲍鱼、干贝、鱼翅、鱿鱼那些都是顶顶好的食材。” 清宁瞧着皇子妃有些着急上火,想着让她转移些注意力。 鱿鱼?薛小苒心中一动,想起了烤鱿鱼串,顿时感觉口水都有些泛滥起来。 “去让厨房把干鱿鱼泡起来,多泡两只。”薛小苒眼珠微动,嘴角勾起了笑意, “等会儿你去九皇子府看看九皇子在不在府上,如果在,就说我请他吃鱿鱼串串,让他过来一趟。” 皇宫大院里的消息,当然是皇子们最灵通,皇甫连辕再怎样也比她的消息灵通些。 清宁笑着应声而去。 皇甫连辕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 时辰。 “七嫂,你还用鱿鱼做了串串么?” 他神色有些恹恹,少了几分平日的精神头。 薛小苒眉梢微挑,“嗯,鱿鱼串串,味道绝对的与众不同。” 皇甫连辕打起了几分精神,他在厅堂内左顾右盼,却没瞧见热腾腾的串串锅。 “还得等会儿,你急什么,坐着喝杯茶。” 等了他喝了两口茶,薛小苒开门见山问,“你今天进宫了没有?今天早朝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甫连辕一听,哪还不知道她想问什么,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指使死士刺杀大哥的背后主使人捉到了。” 这事,七嫂迟早也会知道的,皇甫连辕的眼眸暗淡了一下。 被捉住的两人是六皇子府内的管事,很早以前,就专门负责给六皇子培养死士,他们平素都非常谨慎,从来不直接与那些死士直接接触,他们手下另有几个负责管理。 这次,七皇子一早防着六皇子,使人盯紧了进出六皇子府内的管事,顺藤摸瓜终于揪出了潜伏在暗处作祟的背后谋划者。 武轩帝雷霆大怒,六皇子痛哭忏悔,众皇子心思各异。 皇甫连辕想起当时混乱的情形,嘴巴抿得紧紧的。 果然把六皇子揪出来了,薛小苒心喜之余,又有些唏嘘,低声问,“那六皇子被如何处置了?” “还未定罪,暂且打入天牢,父皇令二哥和七哥彻查,就是要清算附翼于六哥的那些官员。” 皇甫连辕也低声回话。 薛小苒嘴巴微张,嘴角嗫嚅着说出了一句,“这京城里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 附翼于六皇子的官员可不少,虽然,这段时间酆王声势大涨,但是,早已站队的官员岂能说变就变,就算朝堂形势对六皇子不算太好,他们也得硬着头皮跟随。 单是这批官员的清算,就能把京城掀起一股大浪。 皇甫连辕深有同感。 因着这事,等串串锅端上来后,同为吃货的两人,都没了什么胃口。 另一边的六皇子府,在未被官兵围起来之前,古沐瑶正在正院里发作了苏灵。 初五那日,苏灵勾着六皇子,让其陪着她回苏家,这事被古沐瑶知晓后,气得肺都快炸了。 初二回娘家日,她柔声细语,好话说尽,六皇子才勉强陪她回了趟娘家,结果,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 当时,她父亲前头夫人所出的几个哥姐看着她的眼神,满满都是奚落冷讽。 扎得古沐瑶的心都 抽搐起来。 偏生她还不能对六皇子生气。 等她得知初五那日,六皇子带着苏灵去了苏家,古沐瑶气得浑身发抖,再顾不得什么大度从容,命人唤了苏灵过来,斥责一顿后,让她跪在门外。 北地正月的天气,风寒刺骨,冷意迫人,跪在冷硬的青石板上,苏灵很快被冻得哆哆嗦嗦。 她心中暗骂,咬牙撑着,不时抬头估算着时辰,想着一会儿六皇子回来后,该如何给她上眼药。 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苏灵一双嘴唇冻得发白,眼里的愤恨遮都遮不住。 “皇子妃,您看,一会儿殿下就该回来了,您这样……”云英没敢继续往下说。 古沐瑶冷冷瞥了她一眼,“回来又如何,我堂堂一个皇子妃,还处置不了没有规矩的侍妾了。” 云英垂眸,不敢多言。 古沐瑶冷哼一声,自打刺杀行动失败,六皇子的精神一时好一时坏,她费尽口舌才没让他自乱阵脚。 外面这贱女人,只会故作娇柔,狐媚惑主,就把那男人的魂都勾走了,居然还亲自带着她去了苏家。 一想到这,古沐瑶就气得肝疼。 为了出这口气,拼着被那男人厌弃,她也要让这贱女人跪着。 古沐瑶起身,缓缓走 到外间,推开窗棂看着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苏灵,心里一阵畅快。 笑容还在脸色挂着,庭院外突然传来了尖叫混乱声。 她眉头一蹙,朝云英看去,“去看看是哪个院子的人这么没有规矩。” 云英忙应下,快步掀帘出了房门,经过苏灵的时候,瞧着她那冷得直打哆嗦的下巴,赶紧垂眸走过。 古沐瑶把窗棂掩上,扶着腰踱步走到暖榻旁坐下。 刚一落座,屋外传来云英惨烈的尖叫声。 惊得古沐瑶一把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云英会叫得这般凄厉。 “皇子妃,不好了——” 云英跌跌撞撞冲进了正院,跪在屋檐下的苏灵惊得哆嗦都不打了,直勾勾看着一脸恐慌的云英跑进来。 “不好了,府里被锦衣卫包围起来了——” 云英冲到台阶处时,被台阶绊倒,整个人在地上咕噜滚了一圈。 被锦衣卫包围了?苏灵有些茫然,皇子府为什么会被锦衣卫包围? 这皇城里,不是除了皇帝,就是皇子最大么? 不同于苏灵的茫然,古沐瑶听到云英的话时,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噔噔蹬”一连后退几步,碰到了暖榻,一屁股坐了下去,脸上血色尽褪。 第七百六十五章 证据确凿 连烜回到府里,已经是戌时过半。 薛小苒等着等着,眼皮犯困,窝在矮榻上都睡着了。 连烜进屋时,瞧见她盖着羊毛毯子蜷缩在矮榻一角,睡得正香,他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解开大氅,换下外袍,俯身轻柔地抱起她,想要把她移到床榻上。 “嗯,你回来了。”薛小苒却在他怀里睁开了眼。 “以后困了就上床睡,不要等我。”连烜沉着脸抱起她走到床榻边放下。 瞧见他回来,瞌睡虫都飞走了,薛小苒哪肯上床睡觉。 她一把抱住他的肩头,乎眨着一双大眼睛看他,“我现在不困,你给我讲讲今天的事情。” 看着她耍赖似地缠着他,连烜颇感无奈,“你先去洗把脸吧。” 薛小苒迷糊地想了一下,放开了他,双手揉了揉眼睛嘟囔一句,“是有眼屎么?” 连烜:“……” 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蹦,迟早要被这姑娘给噎死。 薛小苒揉了揉眼睛,似乎没发现不明物体,“不是眼屎,你让我洗脸干嘛?” “你脸上沾了点墨迹。”连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薛小苒摸了摸脸颊,讪讪一笑,“刚才我在练大字,大概不小心沾上的吧,我这就去洗洗。” 她下地穿 上棉拖鞋,没忙着去洗漱,“你吃晚饭了么?小厨房里有羊骨汤,要不要下碗面给你?” 连烜点头,忙了一日,午膳和晚膳都是对付着吃了点,回到家里,他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胃。 薛小苒跑到门外喊了声值夜的迎玉,让她去小厨房传话,这才跑去洗了脸。 洗净脸,她就更精神了,踢掉鞋子,直接靠着连烜,眼巴巴等他开口。 她黑溜溜的眼眸里闪动着兴奋好奇的光芒,鬓角的碎发还有些湿哒哒的,连烜轻叹一声,掏出帕子压了压她的湿润的鬓角。 “没事,屋里暖和。”薛小苒不以为意,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快跟我说说今天的事情,六皇子被逮住了,古沐瑶那边呢?” 连烜伸出手指在她脸颊上戳了戳,“小九又跑过来了?” 除了他还有谁那么多嘴和她说这些。 “不是,是我请他过来吃串串。”薛小苒咧嘴一笑,没把事情推皇甫连辕头上,“他精神不大好,请他吃新鲜好吃的鱿鱼串串,他才吃了十来串。” 才吃了十来串?连烜扯了扯嘴角。 羊肉面端上来,薛小苒只好忍着好奇心,耐心等他吃完。 可等着等着,她就等饿了。 浓香的羊肉面馋得她 直咽口水,连烜见了,笑着把碗推到了她面前,转身让迎玉又添一碗。 “这都半夜了还吃,会变胖的。”薛小苒虽然嘀咕,手上却诚实地夹起面吹了两下,呲溜溜嗦进口里。 “你现在是双身子,本就该多吃点。”连烜看着她就笑。 “也不能吃太胖,嬷嬷说了,太胖不利于生产,仗着有孕胡吃海喝可要不得。”薛小苒吃到汤味香浓的面,满足地笑眯了眼。 连烜瞧在眼里,眼角也跟着上扬起来,“想吃就吃,没那么容易发胖的。” “那可不一定,我从前就有点胖,要是以后我瘦不下来,可都得怪你。” 薛小苒有些忧愁于自己的体型,最近她的食量明显增大了不少,这使她感觉生完孩子,大概又要胖回去了。 连烜却气定神闲,“放心吃,你表哥有的是方法让你瘦回去。” 薛小苒眼睛一亮,“表哥还有减肥秘方?” 连烜失笑,“自然是有的,妇人生产后,只要适当活动,加上减少进食数量,本身就能瘦下去,实在不行,也可以依靠汤药减重。” “有些事情啊,就是说得容易,做起来难,要是人人都有这么好的意志力,那这个世界就没有胖子了。” 薛小 苒扁扁嘴,谁不知道,减肥就是要管住嘴,迈开腿,得有那个坚韧的意志力才能支撑到最后呀。 “本来胖子就不多。”连烜不以为意。 薛小苒一想,还真是,她来这里这么久,几乎没见过特别肥胖的人,偶有几个圆润的,也只是微胖而已。 “这里胖子不多,我们那边胖子可不少,特别是小胖墩,比例逐年上涨。” 生活条件好了,孩子都成了小皇帝,家里老人大人都宠着,生生养出了一群小胖墩。 连烜凝神静气地听着她叙说另一个世界,心中很是有些震动。 从她的描述中可以了解到,她那边社会安定,生活平稳,没有皇权,领导国家的是百姓推选上去的官员,听着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青花大海碗的面,薛小苒没吃完,连烜也不嫌弃,一起吃进了肚子里。 两人重新洗漱后,时辰已经接近子时。 薛小苒打着哈欠,强撑着精神,窝在他怀里听他说起今日的事情。 魏冥审讯好了口供,呈到武轩帝面前,武轩帝只大略扫了几眼,就差点气得再次犯病。 好在,连烜早已做好准备,不仅提前给他吃下静心丸,还手持银针随时候着,等武轩帝血气上涌的时候,对 准穴位利落地扎下去。 银针扎入的疼痛感,让武轩帝缓和了情绪,等他再次看向伏地颤抖的六皇子时,已是满眼冰冷。 “上一次,药王岭的蒙面黑衣人死士也是老六的人,这也就意味着,他那时已经与那女人勾结在一起,企图谋害父皇,弑父弑兄的罪名跑不掉了。” 连烜语气淡淡的,薛小苒依在他肩头,有一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帐幔中,一时有些静谧。 “这些,你其实早就猜到了,现在不过是证据确凿而已。”薛小苒往他怀里挤了挤,脸颊凑近他的下巴亲了一下。 连烜垂眸看着她,轻轻说了一句,“你这般撩拨我,想过后果么?” “……” 话题转换之快,让薛小苒有些措手不及。 红云一时就浮上了脸颊,她羞恼道:“我这是安慰你,哪里是撩拨你。” 连烜眼眸黑沉沉地看着她,手掌下移抚到她腰间,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她就差没趴在他身上了。 “如果这还不叫撩拨,那什么才叫撩拨?” 薛小苒哑然,一时面红耳赤。 最后,恼羞成怒地掐了他腰上的软肉,气哼哼移过了一边。 感受着她掐人的道力,连烜微微苦笑,却也不敢贴过去自找罪受。 第七百六十六章 犯病 对于满朝文武官员而言,刚一开年,就一遭接着一遭的重头大戏,端是让他们觉着有些应接不暇。 众人还在为酆王遇刺的事情议论纷纷时,隔天就爆出六皇子被打入天牢的消息。 不单六皇子被关押,连六皇子府也被锦衣卫包围了起来。 礼部尚书古霖渊收到消息的时候,听说整个人都吓瘫在地了。 一些早早站队的一众官员也骇得两腿发软。 当天下午,岭王和七皇子奉命彻查六皇子党派,包括礼部尚书在内的部分官员统统被抓捕起来。 雷厉风行的抓捕行动震惊了整个京城,往日与六皇子走得近的官员纷纷惶恐自危,一时京城内外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第二日一早,武轩帝黑着一张脸亲自上朝,李全德宣读了六皇子的罪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皇子大逆不道,居心叵测,常年收受财物,豢养大批死士为其卖命,枉顾伦常试图弑兄……经锦衣卫查证,证据确凿……贬为庶人,圈禁皇陵行宫……” 圣旨的内容,如同一道惊雷在大殿上炸开。 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众臣面面相觑。 虽然,因着昨日的抓捕行动,百官们都能猜测出一 二,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一向颇得圣心的六皇子竟直接被贬为了庶人。 满朝百官的目光纷纷聚集在立于武轩帝下首不远的酆王身上。 去年酆王声势大涨,深受武轩帝器重,六皇子想来是狗急跳墙,结果,把自己的前程给断送了。 这样一来,祁国未来的皇储,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了。 “安王,你负责处理后面的事情。”武轩帝有些泛青的眼眶阴沉沉的。 “是,臣遵旨。”安王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皇族子弟犯事,得经由宗人府记录罪名责罚,而后再遣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武轩帝黑着一张脸听完昨日彻查的状况,又冷着脸敲打几个垂手而立的儿子。 有个不怕死的言官站出来谏言,请求尽早立储,以安民心。 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就是,要是早定储君,皇子之间何至于有今日之祸事。 矛头隐隐指向武轩帝,若非他一直压着嫡长子,底下的几个皇子又怎会生出妄念。 武轩帝气急而笑,他许久没怎么正经上朝,居然忘了这些言官的嘴是多么令人厌烦。 有人站出来谏言,自然就有人会反驳,特别是一 些懂得看武轩帝脸色的老臣。 瞧着武轩帝明显不愉的表情,又想到昨日被彻查的那些官员,跟了武轩帝半辈子的老臣们,开始群起与言官辩驳。 朝廷上,一时喧杂纷乱。 因着六皇子的事情,武轩帝昨夜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就有些晕晕沉沉的,但是,处理皇子的事情,他必须亲自过来一趟。 武轩帝忍着不适早起上朝,处置了六皇子后,心情更是阴郁,胸口像有块大石头压着一般,呼吸都沉重起来,偏生此时,大殿上还闹哄哄的,让他的头一阵一阵抽疼。 “父皇,您哪不舒服?” 瞥见武轩帝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连烜沉声问话。 大殿上正吵得面红耳赤的群臣们,顿时没了声音。 “圣上,您那里不舒服?” 李全德立在金銮宝座一侧,没能及时发现武轩帝的异样,他急忙上前,俯身询问。 武轩帝呼吸有些急促,他伸手抚上悸动的胸口,手有些不自觉地抖动,“……宣,轻澜进宫。” “快,宣濮阳神医进宫。”李全德被武轩帝的状况吓到。 连烜大步走到武轩帝面前,“静心丸带了么?” “带了。”李全德连忙从怀里掏 出了一个瓷白小瓶,紧张地倒出了两颗药丸,连忙服侍武轩帝服下药丸。 大殿上的百官闭紧双唇,再不敢发出声响。 这样一场辩驳,放在从前也是常有的事情,可谁曾想,休养了半年有余的武轩帝,身体状况还是如此之差,竟是一点刺激都受不得。 濮阳轻澜来的时候,武轩帝已经躺在了龙榻上。 皇后和众皇子都焦急地在外间等候。 半个时辰后,给武轩帝扎了针的濮阳轻澜走了出来。 他淡淡扫了眼众人,脸上明显不快,“不是说了么,皇上如今受不得累,也惊不起刺激,最忌情绪大起大落,看看,好不容易养回一点精气神,如今又耗光了。” 真是狗屁糟心事,武轩帝的身子骨就像个大筛漏似的,他们还没事总让他受刺激。 酆王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要是初五那天,他没出城,也就没今天的事情了。 连烜拍拍他的肩头,这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避得开的。 酆王看着他抿了抿嘴。 他对老六并不觉得愧疚,只是让父皇被气得犯病,实非他所愿。 “轻澜呀,皇上他没事吧?”王皇后忧心忡忡。 昨日下午六皇子被关押进天牢, 后宫的贤妃得到消息,像疯了一样,想要跑到雍宁宫求情。 王皇后当机立断让内侍把贤妃和朝华公主的宫殿包围起来,生怕她发起疯来,惊扰了皇上。 可没想到,皇上还是被气得犯病了。 濮阳轻澜摇摇头,“情况不怎么好,皇上本来就犯过一次卒中,这次虽然抢救及时没犯病,可身体也耗损得厉害。” 王皇后听得心惊胆战,“轻澜呀,那该如何是好?” 屋内众人都盯紧他。 “这病只能慢慢静养,平心静气,切勿大喜大悲烦躁忧心,以后朝中没有什么大事,最好不要让皇上操心了。”濮阳轻澜再次重申。 王皇后连忙点头。 连烜陪着濮阳轻澜走出宫门时,已经过了午时。 扎了针服了药,武轩帝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一些,濮阳轻澜沉着脸把他病情加大了说一遍,武轩帝一张瘦巴巴的老脸就哆嗦了几下。 人越老,越害怕死亡,更何况,武轩帝还没有多老,他当然珍惜自己的一条命。 对于濮阳轻澜的训话,自是老实地听着。 “你抓人的时候倒是痛快了,怎么没想着提醒你老子一下,让他悠着点身子。” 濮阳轻澜一张脸写着不高兴。 第七百六十七章 你也有今天 原本,因为武轩帝的身体有所好转,濮阳轻澜已经不用天天往宫里跑。 这回武轩帝又病倒,他好不容易腾出点时间,又要被占领了。 濮阳轻澜能不气嘛。 连烜静默片刻,“原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经受不住打击。” 从前那般恣意妄为的男人,病了几场后,心志也变得薄弱起来。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病了这大半年,不单身体状况,就是心态性格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 濮阳轻澜敛起一双剑眉,嘴角向下撇了撇。 连烜不语,陪他走到他的坐骑前。 “六皇子被贬为庶人那是活该,那次在药王岭,要不是小苒福大命大,估计现在坟头草都长得老高了,加上冷一的事情,你和他的新仇旧恨可不少,你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濮阳轻澜可记仇得很。 连烜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一剑了结他,对他而言,可能是种解脱,活着受罪也许更为煎熬。” 濮阳轻澜闻言,眼眸眯了眯,“嘿,你小子原来也蔫坏蔫坏的。” 连烜冷笑一声,贬为庶人,永久圈禁,从人上人掉落泥潭中,一辈子待在一个逼仄的小院子里,那种巨大落差,就能把他逼疯。 此 时的六皇子府乱成一团。 一群嫔妾被锦衣卫集中关押在一个院落,哭叫了一夜后,红肿着眼睛蜷缩在一边。 这间屋里没有地龙,古沐瑶白着一张脸坐在太师椅上,裹着斗篷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我们皇子妃有孕在身,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她,就算我们殿下犯了错,可皇子妃腹中的孩子还是圣上的皇孙,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当得起么……” 院外,云英正与锦衣卫交涉,想要争取一二,这些对话,昨夜就已经说过,可是,守在院门处的锦衣卫根本没理会她。 今天也一样,云英自顾说了一阵,依旧没人搭理她,只是,她要敢跨出院门一步,锦衣卫就会拦住。 云英哆嗦着跑进屋里,眼眶泛着红,“皇子妃,他们根本说不动。”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皇子妃教她的,可是,那群锦衣卫油盐不进,哪里说得动。 事情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么?连皇族子嗣他们都不顾?古沐瑶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 “姐姐,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隔着不远的矮几上,坐着披着毛毯子的苏灵,她虽然也冷,可比旁人要好上许多。 这毛毯子是她从旁 的屋子里翻出来的,昨晚她就靠着这张毛毯子熬过了一夜。 不像有几个依旧端着架子的女人们,冻得面色青白,也不懂得去寻一寻取暖之物。 苏灵面露讥笑。 也是,平日高高在上的世族贵女们,岂会像她这般,不顾仪容的裹着毯子。 古沐瑶披了件斗篷,勉强撑了过去,她身旁的丫鬟云英也懂得寻了个厚帘子取暖。 早上,冻晕过去两人,锦衣卫不知把她们抬到了何处。 剩下十余人,个个吓得脸色惨白。 古沐瑶转头看向她,那眼神中似带着毒钩子般,阴冷狠毒。 “苏灵,殿下出事了,你以为你就跑得掉?” 苏灵抿抿嘴,早上只发了个冷硬的馒头,水都没都能喝上一口,她双唇有些干裂脱皮, “姐姐,瞧您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小妾,对于殿下的事情可是一点都不清楚的,可不像您,您一向是殿下的贤内助,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能告诉我们么?我们就是做鬼也应该做个明白鬼呀。” 苏灵以退为进问道。 屋内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了古沐瑶身上。 古沐瑶气结,“我有孕在身,天天在正院里养胎,哪里懂得外面发生 了什么事情。” 就算懂,她也不想告诉她们。 这个苏灵,向来是个心思活跃的女人,就如她所说的,她不过是六皇子府的一名小妾,就算有事,也责难不到她身上。 反倒是她自己,身为六皇子妃,六皇子犯事,她定然要受其牵连的,不单是她,还有她的家里。 想到这,古沐瑶顿时心如死灰。 她是一招出错,满盘皆输啊。 是她太过相信前世的记忆,忽略了有些事情会随着不同的人发生改变。 她当初,当真是瞎了眼才会挑中这个男人。 看着她面色惨白如雪,苏灵眼眸动了动,没再多言。 中午,发到她们手里的,又是一个冷馒头。 养尊处优的嫔妾们哪里受得住,一气一冻之下,又倒下四个人。 全都被锦衣卫面无表情抬了下去。 剩下几人,抖着牙根硬把冷馒头吃了下去,其中就包括古沐瑶和苏灵。 到了下午申时,外面有了动静。 一名主事走了进来,冷着脸问道:“谁是古氏?” 古氏?古沐瑶愣住。 “这是我们皇子妃。”云英忙回答。 那主事冷笑一声,“六皇子豢养死士,试图弑兄,被贬为庶人,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六皇子妃了。” 他的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屋内几个女眷魂飞魄散。 饶是古沐瑶做了心理准备,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六皇子被贬为庶人了? 那她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苏灵同样被这一消息惊得呆若木鸡。 当初,她孤注一掷投奔了这个看似富贵滔天的男人,结果,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就垮台了。 主事催促她们动身。 “这,让我们去哪里?”苏灵虽然失魂落魄的,还是机敏地问了一句。 “自然是去宗人府了。”主事不耐烦道。 宗人府?苏灵不大了解京城各部,自然也不懂宗人府是干什么的。 一旁的古沐瑶却是脸上血色尽褪。 宗人府是关押犯错的皇族子弟的地方,厉王一家如今还关押在里面呢。 古沐瑶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犯妇的身份被关押进宗人府里。 宗人府不小,她们下了马车后,被主事领着往里走。 走了小半刻钟,远远听见一串大笑声。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洪亮的声音传出来老远,那是厉王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一波高过一波。 领头的主事眉头就蹙了起来。 “那活祖宗怎么跑过来的?” 第七百六十八章 册立 厉王虽然被关押在宗人府,可他名义上依然是厉王,没有被剥夺封号。 他和厉王妃以及一群嫔妾关在一个院子里,如若是普通人,自是老老实实被锁在院子里不出来。 可是,厉王是谁? 连七皇子他都敢三翻四次挑衅,小小的院墙根本阻挡不了他四处乱窜的身影。 即便安王让人给他戴上了手镣脚镣,照样拦不住他溜达的身影。 当然,他心里也有分寸,没有越过宗人府囚禁皇族的既定范围,不去挑战安王的忍让程度。 厉王被关押在宗人府的真正原因,安王是知道的。 对这个自己把自己作死,色胆包天的厉王,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好对他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能被关押进宗人府的皇族子弟并不常见,所以,厉王例行溜达的时候,知道宗人府里有新人入住,他颠儿颠儿跑来看热闹。 在得知被关押进监舍里的是皇甫连砾时,惊愕之后,洪亮的笑声差点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古沐瑶等人被主事领过去的时候,站在监舍外的厉王犹自笑得前仰后翻的。 他身旁有几个监卒想要把人拉开,却都扯不动他。 宗人府的监舍关押皇族子弟的地方,地方当然不会太过破旧窄小,只是,房内的陈设也是 简陋粗浅。 古沐瑶几人走到监舍门外时,就瞧见皇甫连砾耷拉着脑袋坐在一张四方凳上。 皇甫连砾身上的蟒袍早没了踪影,此时穿着一件不知从哪弄来的棉质长袍,灰扑扑的颜色,衬得他那张面色青白的脸更显颓败暗淡。 不过一日未见,眼前的人就从温雅贤良,风度翩翩的六皇子,跌落成碾入尘埃的庶人。 古沐瑶身子一晃,人差点站不住,身旁却没有一个人扶她一把。 六皇子府里的丫鬟婆子全部分开了关押,云英也被哭着拉走了。 她只能晃了晃,自己站定了身体。 “咳,弟妹要保重身体呀。” 一旁的厉王在瞧见一群女眷后,终于停止了大笑声。 古沐瑶哆嗦下巴转头看去,面无血色的脸显得那般柔弱无依。 厉王扯了扯嘴角,活动间带动了手镣脚镣的响动, “弟妹想开些,宗人府的日子其实也没那么难熬。” 他刚才已经从押送老六进来的主事口里,知道了整件事情。 老六这蠢货,居然趁着老大出城的时机,派了死士刺杀老大,结果,被老七逮了个正着,顺藤摸瓜把他揪了出来。 这弑兄的罪名,可比他的大多了,难怪父皇会雷霆大怒,把他直接贬为庶人。 这样一对比,自己还能保留住 厉王的封号,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少,在身份上,两人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 监舍里,苏灵和几个嫔妾正围着皇甫连砾恸哭不已。 皇甫连砾却像失了魂般垂头丧气,没有理会她们。 厉王往里瞧着,唇角不由又扬了起来,他瞥了眼里面,又看了看立在原地,脸色白惨惨的古沐瑶,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刺激她的话。 他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却深深扎疼了古沐瑶的眼,她紧咬的下唇隐隐溢出了血迹。 圣旨的内容,在来时的路上,主事已经复述了一遍。 等宗人府记录罪责后,他们就要被赶到皇陵行宫圈禁起来,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古沐瑶颤抖的手抚着腹部,她苦命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没了将来了。 她恨,她好恨,为什么会是这样? 明明上苍已经给了她第二次机会,为什么等待她的依旧是被囚禁的命运? 古沐瑶赤红的眼眸里落下了冰冷的泪珠。 开年这场大戏,让武轩帝又病了一场。 他的病也顺势推动了一些事情的进展。 正月初十,连烜正式授封肃王。 宗人府和钦天监还在为肃王挑选吉日授封的时候,正月十二日,宫里又颁下圣旨,册立酆王为皇太子。 责令宗人府与钦天监选 定黄道吉日,祭拜祖宗,昭告天下,举行册封大典。 酆王是皇后嫡出的皇长子,性格仁厚沉稳,去年负责监国半年,处理朝政的能力也得到不少朝臣的认可,册立皇太子圣旨颁布后,百官都不觉意外。 册立国之储君,对于皇权至上的时代来说,是件稳定民心,巩固社稷的措施,所以,消息一出,祁国上下一片欢呼沸腾。 京城内外在一片热闹喜庆的气氛中,迎来了正月十五。 武轩帝病着,上元节的宫宴就取消了。 但宫外的上元夜,却热闹无比。 几条有名的街道都在正月十五到来之前,准备好了五彩斑斓的各色花灯。 十五这日夜幕刚至,四处已经花团锦簇,灯光摇曳。 街头巷尾,彩灯高挂,各种宫灯、兽头灯、走马灯、花卉灯、鸟禽灯等等,吸引了无数流连驻足的百姓。 尤其是宣武正街和延寿西街两条热闹的主干道旁,更是流光溢彩,灯火通明。 薛小苒挽着连烜的胳膊,一脸兴奋地随着人流往前移动。 她可是央了他好久,才争取到了出门看花灯的机会。 街上人流汹涌,接踵摩肩,连烜小心地把她护在右侧,避开另一侧穿梭的人潮。 “婉娘说,宣武正街那边有座彩楼,全城最好看的彩灯都 集中在那里了,离云想阁不远。” 前两天,孟婉娘去看她的时候,就和她说起了这事,薛小苒一早就惦记上了。 “那边人多。”连烜眉头轻蹙。 “人多才热闹嘛,而且,你们的城防巡管也不是放着摆设的吧。” 薛小苒也没大意,尽量依着他前行。 “进城看花灯的百姓太多,衙门也不一定管得过来。”连烜左右瞧了瞧,附近人潮虽多,秩序还算正常。 花灯会每年都有,衙门管理起来也有经验,偶尔会有些小差池,大问题倒不多。 他们出来的时间挺早,先往延寿西街过来了,打算去一趟千丝坊,才转去宣武正街。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考验衙门的应变能力,在我们那里,每到节假日,人潮汹涌的时候,多半会出动武警协助管理治安。” 她低声和他嘀咕,顺便解释了武警是什么。 连烜略作沉吟,出动士兵协助管理不是不行,只是怕引起百姓的不安。 薛小苒嗤笑一声,百姓如果会不安,那也是你们朝廷做得不够好,没能获得老百姓的信任。 连烜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她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薛小苒咧嘴一笑,笑眸如弯月,比一旁莹亮的彩灯还要灿烂。 连烜握着她的手,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第七百六十九章 肃王 上元节花灯夜,宵禁推至亥时四刻。 不常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趁着难得的机会,涌上街头。 沿路花灯莹亮,拎着各种灯笼的姑娘、孩童沿街四处游走。 薛小苒是第一次逛这时期的花灯会,兴致颇高,一路东瞧西看。 “喜欢什么灯?”连烜低声问她。 薛小苒眼珠微转,正好路过设了猜灯谜的铺子,她促狭地随手一指,“你能猜得中么?” 连烜睨了她一眼,嘴角浅浅一扬,“你等着。” 带着她走过去,那处已经围了一圈猜灯谜的书生,还有些姑娘带着婢子也在看着悬挂的灯谜。 连烜和薛小苒的到来,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两人虽然都低调地穿了一身偏素淡的衣裳,可男俊女俏的组合,在人群中依旧令人瞩目。 连烜不理会旁人的视线,凑近薛小苒问她,喜欢哪一盏灯。 薛小苒笑眯眯指了几盏。 连烜抬眸看题,没一会儿就把几盏花灯上的灯谜拿下,径直走进铺子,就着铺子准备的笔墨写下了谜底。 掌柜接过一看,好家伙,全猜对了。 忙命伙计把五盏花灯拿了进来,然后毕恭毕敬地把花灯递了过去。 能在延寿西街当掌柜的,都不缺一双识人的利眼,眼前一对男女 ,分明不是普通人,特别是高大俊朗又冷峻夺目的男子,那通身凌冽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薛小苒眉开眼笑地接过花灯。 瞧她高兴,连烜嘴角也噙着笑意,帮她拿过三盏等,牵着她离开铺子。 待他们走出十余步,立在花灯下的一个书生紧盯着他们的背景良久,突然惊呼,“那,那好像是新封的肃王殿下。” 他的惊呼声不小,附近几个书生立即围了上来,“你能肯定?” “上次肃王大婚,王兄你不是也去围观了么?”那书生拉过另外一名书生。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肃王殿下。”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周遭猜灯谜的姑娘们,听到肃王殿下,哪还待得住,提裙就想追赶过去。 却不曾想,没跑几步,前面突然闪出几名侍卫打扮的男子。 “微服出行,勿扰。” 其中一名侍卫扔下一句话,镇住了那群姑娘们。 众人面面相觑,没敢再往前走,几名侍卫这才慢慢离开。 “真是肃王殿下呀,他身旁是肃王妃吧?” “肯定是肃王妃,肃王殿下大婚后,府里只有王妃一名女眷。” “两人看着好恩爱呀。” 没能追上去的姑娘们悻悻然走了回来,一个两的脸上都带了羡慕 嫉妒之色。 “肃王对王妃可真好。” “可不是么,刚才王妃指了几盏灯,肃王就都给猜中了。” “肃王殿下还对肃王妃笑了。” 几个姑娘唏嘘又艳羡,肃王殿下那张冷峻的脸,只那么浅浅一笑,就如同冷冬里出现的煦阳般,端是让人移不开眼。 “啊!”一个姑娘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冲进一旁铺子里问掌柜,“刚才解谜的字条呢?” 掌柜下意识看了眼柜台上,那姑娘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 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几个姑娘哪里还不懂,一群人立即冲了过去。 一场抢夺纸条的大战就开始了。 外面那些书生们瞧得目瞪口呆。 肃王殿下带着肃王妃来看花灯的消息不胫而走。 他们两人却悠哉地提着花灯走向千丝坊。 “你怎么只看了一眼就猜出灯谜了?是从前看过谜题么?”薛小苒提着两盏花灯问。 “姜澈的书房里有好几本解灯谜的书,以前他最喜欢捣鼓这些,所以,我也看过一些,市面上的这些灯谜大多都来自那些书上。” 薛小苒恍然,果然是提前看过答案的呀,“隔了那么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记性可真好。” 她话里有些酸溜溜的,这么好的记性,放到他们那 里,妥妥的学霸一枚。 这让寒窗苦熬的她,情何以堪。 连烜瞧着好笑,故意打击她,“别说这些简单的谜题,就是师父那些复杂的药方子,只要用心记过,我就都记得。” 当年他对医术兴趣不大,让师父很是捶胸顿足了一番,说他记性如此之佳,学起医来,那是事半功倍的事情,不好好学医实在太可惜了。 他当时一心习武,只好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好在,师兄的天赋也很好,而且比他更善钻研,也真切喜欢医术,很好的继承了师父的衣钵。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哼哼。” 知道他记性好,可也不带这么打击人的,薛小苒朝他皱着鼻子。 连烜眼底尽是笑意。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千丝坊。 还没进去,已经被眼尖的伙计小黄看见了。 “掌柜的,东家来了。” 连烜没陪薛小苒到过千丝坊,小黄并不认识他。 俞掌柜发现是肃王大驾光临,惊得当即要跪下请安。 因着薛小苒有孕,不宜出门,俞掌柜不时会拿着账本去府里回禀,所以,他是见过连烜的。 薛小苒赶紧挥挥手,让他别引起旁人的注意。 店里一群人忙垂手立在一旁。 薛小苒有些无奈,知道连烜在,他们都 倍感压力,只好把石惠心招了过来。 自己留了盏可爱的小兔灯,把其余四盏花灯递给了石惠心,“你和圆圆拿去玩吧。” 小姑娘喜滋滋接过,“圆圆如今在城东分店,等我回去就拿给她。” “你娘身体可好些了?”薛小苒瞧她圆润的笑脸笑得像白面包子似的,就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 石惠心害羞一笑,“自从换了苗大夫的药,已经好多了。” 薛小苒和千丝坊的员工们说了几句话,拉着连烜离开了。 “瞧你,大过节的,脸上也不带些笑,把他们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她挽着他顺着人流往前走。 连烜嘴角扯了扯,不想回答她。 薛小苒也不恼,瞧着火树银花的热闹景象,又感叹起来,“再过一阵子,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不想离开京城么?”连烜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不是,只是觉着日子过得好快。”薛小苒想了想,“该准备出发要用的东西了。” “要准备什么?”连烜看向她,“峪肃城也是大城池,该有的东西都会有,就算没有,到时候也可以派人采买了过去。” “额,有些东西总得提前准备着,等我回去列好清单再说。” 薛小苒觉得自己得好好琢磨一下。 第七百七十章 人丑就该多读书 两人在延寿西街转悠了一会儿,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不少人对他们投以瞩目的眼神。 还有人指着他们偷偷议论。 连烜仔细一听,知道他们到延寿西街看花灯的事情被宣扬出去了。 于是,护着薛小苒从街上撤离,转头去了宣武正街。 “小磊和兰花一早去看灯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他们。” 宣武正街的人潮比延寿西街更为拥挤。 连烜一张冷脸很好的发挥了阻隔人群的作用,行人几乎都自发绕开他们。 “这么多人,就算遇到了,你也瞧不见。” 连烜半拥着她前行,他并不喜欢到这种人多的地方凑热闹。 只是,小苒有孕后一直没能出门,把她闷坏了,难得有空,又是上元节,连烜当然得陪着她出来逛一圈。 “哇,那家铺子的花灯好大一盏呢。” 宣武正街作为京城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各家店铺展示出来的花灯都别具特色,看得行人应接不暇。 “听说一会儿还要燃放烟火。” 薛小苒一路走一路叽叽喳喳。 连烜则偶尔回上一两句。 薛小苒不以为意,依旧兴致勃勃。 “前面是云想阁,再过去一点,就是灯楼的位置,我们去云 想阁逛一圈,再往灯楼去。” 她牵着他的手笑眯眯往云想阁里走去。 街上人潮汹涌,进入店铺里,反倒清净了许多,大多数人都忙着在外面看花灯,没几个人会跑进来逛铺子。 “咦,薛姐姐?您二位也出来看花灯呀。”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店铺一侧传来。 薛小苒转头就看见了孟婉娘,还有司阆和司娴。 “好巧呀,婉娘。” 看着他们的三人行,薛小苒眼眸扫向一旁的司娴,这小姑子当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存在。 人家新婚两口子,好不容易携手出门看个花灯,她还非要挤过来当电灯泡。 再仔细一瞧,那姑娘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身旁的连烜,那花痴的模样就差没流口水了。 薛小苒嘴角一扯,这姑娘还是死性不改。 “草民拜见肃王、肃王妃。” 司阆急急忙忙拉着司娴想要行跪拜礼。 连烜蹙眉,“不必行大礼。” 店铺内还有几个客人,他可不想又被人把行踪宣扬了出去。 司阆止住下跪的膝盖,恭敬地躬身应是。 旁边的司娴听到肃王开口,有些激动又有些兴奋地屈膝行礼,“民女司娴拜见肃王殿下。” 她微垂的眼睑乎眨着,轻抿着抹了 口脂的红唇,一脸娇羞怯怯,仿若眼前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肃王,而是她的情郎般。 薛小苒:“……” 孟婉娘扶额,这小姑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司阆清俊的脸上,顿时涨红一片,他猛地扯了扯司娴的衣袖,把没站直的司娴扯了个踉跄。 “二哥,你干嘛?”司娴差点跌倒,羞恼地看着拉她衣袖的司阆。 司阆狠狠瞪了她一眼,“没看到肃王妃也在么,不许失礼。” 司娴的眼眸这才转向对面的女子,忽地发现,肃王居然还牵着肃王妃的手,一时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一脸不敢相信。 瞧她居然还敢瞪向肃王妃,司阆差点被气晕过去。 “舍妹莽撞,实在失礼,还请王爷王妃恕罪。” 他赶紧上前一步请罪。 连烜幽深黑沉的眼眸扫了他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是很失礼。” 一句话冷如霜,把刚才还一脸娇羞的司娴冻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孟婉娘抿了抿嘴,眼含歉意上前,“王爷恕罪,司娴年少不知事,回去定让她好好反省。” 连烜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言。 “……我……民女只是见着王爷太过激动了,王爷风华高洁,满城少女芳心暗慕 ,请殿下宽恕民女这份思慕敬仰。” 司娴犹自不死心,拼命扯开兄长拉扯的衣袖,朝对面露出自认最好看的一侧笑颜。 “……” 薛小苒嘴巴微张,这样明着表达爱慕之意的行为,在这时期可真是罕见的举动呀。 要知道,这种话要是被传出去,这姑娘以后怕是不用嫁人了。 她左右看了眼,店铺内虽然没几个人,可他们这边动静不小,已经有人惊疑不定地朝他们看过来了。 她的小动作,连烜看在眼里,他嘴角微扯,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这位姑娘怕是没念过书吧,要不然岂会如此没有规矩,司阆是吧,奉劝你一句,回去最好给令妹请个西席,须知人丑就该多读书。” 人……丑……就该多读书? 司娴如遭雷击。 这人的嘴实在太毒了,憋笑到快要抽筋的薛小苒,被连烜拉出了大堂。 孟婉娘急步追了上来,向两人致歉。 薛小苒依着连烜笑得差点都站不稳,连烜只能无奈地揽着她。 即便孟婉娘满心焦急,也差点绷不住脸。 “没事,婉娘,不关你的事。”薛小苒好不容易止住笑,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摆摆手。 孟婉娘心里松了口气,脸上还 是一脸歉意,“扰了你们出游的兴致,实在太对不住了,早知道,就不该带她出来。” 她深深叹了口气。 司娴闹着要跟他们出来看花灯,司阆被她磨得没法,只好跟她商量,她瞧不得他为难,心一软就答应了。 结果,司娴的目的根本不是看花灯,而是想要云想阁里最新出的两套春衫。 一开年,云想阁陆续挂上了几款颜色鲜嫩,款式时兴的春衫,司娴不知是什么时候偷偷来瞧过,这次跟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她把春衫送给她。 孟婉娘当然没答应,铺子里的货物都是有记录的,就是她自己要拿走,都得算银子,她一早就与司家说过铺子的规矩。 公公明事理,大哥大嫂知分寸,婆婆端着架子,就算有私心,也不会轻易向儿媳开口,唯有司娴,一次两次的,总是不死心。 这次也一样,她知道在家里不好开口,于是,硬跟了出来,拉着他们进入云想阁后,就盯着那两件春衫不放,软磨硬泡地想要让司阆开口。 司阆瞧了,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小算盘,他性格温和,但不愚蠢。 当即怒斥了司娴几句,司娴不仅不知悔改,还顶撞他小气。 司阆差点气背过去。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不如意 兄妹两人正相持着,肃王肃王妃就走进了云想阁,于是有了刚才的一幕。 薛小苒听她说完,掩唇暗笑,“婉娘,你那烦人的小姑子最近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了。” 被连烜那般打击,司娴哪还有脸继续再作妖。 孟婉娘失笑,她点点头,“应该会吧,多谢您二位大人大量,不和她计较了。” 薛小苒笑着挥挥手。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孟婉娘敛下脸上的笑容,转头回了云想阁。 大堂内没有司阆司娴的身影,掌柜的悄悄指了指掩着门的待客厅。 里面隐隐传来了抽泣声。 孟婉娘沉着脸走了进去。 司娴正用手帕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还有脸哭,你这么大一个姑娘,居然敢对男子说出那样的话,当真是太不知耻了,司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司阆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她的鼻子怒斥, “都怪母亲平日太过纵着你,养成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亏得肃王和肃王妃宽宏大量,要不然,像你这样冒犯冲撞了王爷王妃,就能治你的大罪,回去我就禀了父亲,让你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司娴一听,大惊失色,她立即扑向司阆,大声恸哭,“二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告诉爹。” 她 不想被关到庵里当姑子,那种青灯伴佛,白菜豆腐的日子想想都可怕,司娴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多大的错误。 孟婉娘冷眼瞧着,一句话没劝说。 “你偷用我的话,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薛小苒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人丑就要多读书,免得丑人作怪不自知,这话当然是出自她口里。 “我光明正大地用,哪里有偷用。” 连烜一句话驳回。 薛小苒被他驳得哑口无言。 “哼哼,那你干嘛不连着后面那句一道用?”她悻悻道。 连烜扯了扯嘴角,“怕把人气死了,你回头该埋怨我了。” “噗呲”她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小肚子一抽一抽的,“哎呦呦,我都笑得快抽筋了,你还逗我笑。” 她抚着小腹笑得走不动道。 连烜眼角微扬把她揽着,侧着身子挡住路人的视线,让她笑够了再说。 “……肃王殿下?” 一道女声小声响起。 连烜有些不耐烦地蹙起眉头,怎么逛个花灯会遇见这么多闲人。 他冷着脸转头,认出了来人。 李太尉的孙女,古亦衡的前夫人李芳华。 薛小苒也听到了声音,深吸一口气缓住了笑意。 “李小姐。” 李芳华小心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肃王,屈膝福了福,“肃王妃好 ,请恕妾身失礼了。”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李小姐也出门赏灯么?” 薛小苒知道连烜不耐烦应酬这些女眷,只好自己多开口应答。 “是,上元佳节喜庆之日,出门沾沾喜气。”李芳华露出浅浅笑意,“能遇到您二位,果真是沾上了喜意呢。” 她一语双关的话,让薛小苒抿嘴笑了笑,看她身后只跟着一名侍女,她问,“这是要去灯楼看花灯么?” 李芳华笑着摇摇头,“每年花灯都大同小异,我就是出门感受一下人气,不打扰您二位看花灯了。” 知道肃王不耐烦旁人打扰,她识趣的离开。 “她瘦了好多。” 看着李芳华离去的背影,薛小苒感叹一句。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不仅性格彪悍,体型也挺彪悍的。 结果,回了京城后,她一日瘦过一日,今夜一瞧,又比上次见到时,瘦了一圈。 想来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虽然成功和离了,可和离后的她,得经受太多流言蜚语,不论去到哪里都得经受一些不友善的目光和奚落。 这时期,世俗对待女子太苛责了。 薛小苒每次见到她都要深深叹一口气。 “你少替她操心了,她有李太尉护着,谁敢对她怎样。” 连烜牵着她慢慢往前走。 “表 面上是不敢对她怎么样,可那种鄙视和排挤才是最糟心的事情。” 李芳华参加宴席时,被一众女眷排挤鄙夷的场景,薛小苒印象深刻。 “那是她选择的路,她既然敢和离,就该想到和离后会遭遇的各种可能性。” 连烜不以为意,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薛小苒扁扁嘴,这时代的女人太特么难了,不论什么原因和离,似乎都是女人的过错,男人再怎么渣,女人也得从一而终。 看她一脸悻悻,连烜叹了口气,开口道: “她如果一直留在京城,这种状况肯定还会持续,她要是聪明些,离开京城换一个民风开放些的地方生活,也就没那么多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了。” 像在边城,民风彪悍得很,不少女人不仅身材五大三粗,行为也凶悍得很,女子生活不顺,和离后二嫁三嫁的都有。 百姓也就当饭后茶余的话题,并不会觉得有多骇世惊俗。 靠海的南面城镇,风气也没那么古板,和离的女子虽不多,但也是有的,不会像京城这边,对待和离女子如此鄙夷轻蔑。 薛小苒听完,眼睛一亮,没错,不是每个地方都会这么古板守旧的。 下次见到李芳华,也许可以给她提个建议,人嘛,总得学着变通 ,日子才能过得如意些。 连烜瞧她脸色好转,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爱操心的性子。 薛小苒心情变好,挽着他的胳膊继续笑眯眯看灯。 路旁的店铺挂满了各色彩灯,四处流光溢彩,灯火盈盈闪耀,两人走在其间,自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看,灯楼。” 不远处的五层高楼,被各色彩灯团团包围,灯光照耀着黑夜,很是夺目耀眼。 灯楼下熙熙攘攘挤着一群看花灯的人,还有各中小摊小贩在叫卖,端是热闹无比。 路过一个卖火烧的小摊前,薛小苒咽着口水走不动了,她朝连烜眯眼一笑。 “红姑说了,不让你在外面乱吃东西。”连烜木着脸开口。 “哪有乱吃东西,明明就是很正经的吃食,热乎的火烧酥脆咸香,好吃得很,你看,旁边那孩子吃得多香呀。” 薛小苒摇着他的胳膊,一脸不买就不走的样子,“你不是神医弟子么,能不能吃,还不是你说的算。” 连烜:“……” 吃个小食都能扯上神医弟子,他也是服气。 “我没带银子。”他伸手摸了摸怀里才想起。 出门前换了身低调的赤褐色衣袍,忘了把荷包揣上。 薛小苒:“……” 她也没带,最近天天待在府里,根本忘了出门要带包这件事情。 第七百七十二章 谨慎些总是好的 薛小苒捧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火烧,笑眯眯啃着。 没带钱啥的,其实好解决得很。 阴九跟在他们身后不远,朝他招招手,自然就有银子了。 薛小苒一口气把小摊上的火烧都买了,给阴九他们每人塞了两个。 “过两天,让雷栗和冷三他们一道过来,请你们吃鸳鸯锅。” 听说冷三受了伤,薛小苒好些天没瞧见他的身影。 阴九闻言,捧着两个火烧,笑出一口白牙,“属下替兄弟们多谢王妃了。” 鸳鸯锅一清一辣,美味独特,只要尝过的人,没有不喜欢的,每次王妃请他们吃锅子,有限的位置,都能让一群人抢疯了。 瞧他牙龈都笑出来了,连烜抿着的嘴角往下弯了弯,把笑意压了下去。 一个火烧吃完,又遇见一摊卖麻团的,继续包圆,薛小苒拿了两个,其余的都塞给了阴九他们。 连烜不喜小食,薛小苒也不勉强他,自顾吃得欢实。 走了几步,瞧见热腾腾的油炸糕,薛小苒忍不住又想尝尝。 连烜这次坚定的把她拉走了,“油炸的小食吃多上火。” 薛小苒只好遗憾错过油炸糕。 走走停停间,灯楼上空突然有烟花绽放,照耀了半天夜空,路上的游人纷纷驻足观 看,不时发出一阵欢呼声。 所有人都抬头看烟火,连烜把薛小苒护在怀里慢慢往人比较少的地方移动。 “七哥?”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一个拐角传出。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只见皇甫连辕的身形从人群后探了出来,令人意外的是,他背后还有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薛小苒眼睛瞪得老大。 董明月明丽的脸上难得的带了几分赧然之色。 “明月,你怎么偷溜出来的?” 以她爹和她哥对她的着紧程度,皇甫连辕想把人约出来,困难度可不小。 皇甫连辕面上果然浮现几分得意之色。 “七嫂,明月是光明正大出来的,可不是偷溜出来的。” 薛小苒挑眉,表示怀疑。 董明月走了过来,有些讪讪表示,他说的话是真的。 原来,皇甫连辕借着过年期间走礼拜年的机会,亲自跑去了董府,使出浑身解数哄得董夫人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于是乎,他邀请董明月赏花灯的举动,就被董夫人力排众议应下来了。 原本,这样喜庆的节日也是未婚的少男少女们最喜欢凑热闹的日子,有了婚约的男女,私下偷偷相约也是常事。 “你爹没意见?”薛小苒松开连烜的胳膊,挽上了董 明月的胳膊。 连烜有些不放心地紧盯着她。 董明月抿嘴轻笑,“有意见啊,不过,我娘说的算。” 九皇子来接她出门的时候,她爹和她两个哥哥的脸色可臭了。 与九皇子定好了亥时前一定要送她回去,才黑着脸放行。 薛小苒暗笑,“九弟,不错嘛,这么快就哄得丈母娘站在你这边了。” 皇甫连辕立即挺直了胸膛,“那是,我这么优秀能干,岳母自然会喜欢。” 看他这么臭屁,董明月赏了他一个白眼。 事实上,她娘会对他大为改观,是因为她偷偷与她娘说起了,他应下不纳妾的承诺。 这样的承诺,对于一个皇子而言,不可谓不郑重。 她娘感慨高兴之余,自然就有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心里。 皇甫连辕收获一枚白眼,却毫不介意,反倒眼眸带笑地看着她。 董明月被他定定看着,有些不自觉避开了他的视线,向来大方明朗的她,隐隐添了几分娇羞的意味。 薛小苒左右瞧了瞧,撇了撇嘴,空气中有股恋爱的酸臭味在弥漫。 “离亥时不远了。”连烜淡淡开口。 “……” 薛小苒抿着嘴转头看他,他是故意的吧。 皇甫连辕抬头看看天色,烟火 已经燃放完毕,街上的行人开始慢慢撤离,果然不早了。 想起岳父大人和两个大舅兄虎视眈眈的目光,他咽了咽唾沫,不敢再多停留,急急忙忙与他们辞别,招呼董明月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薛小苒走近连烜,掩唇笑道:“你是故意的吧。” 连烜眼眸微垂,瞧她眉眼弯弯的偷乐,他的嘴角也弯了弯。 牵起她的手,慢慢往回走。 逛得也差不多了,他们该回去了。 结果,没走几步,又被人唤住了,“七叔——” 稚嫩清脆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很是悦耳。 连烜停住脚步,两人转头看去,这一晚上,遇到的熟人可真多。 皇甫岚玉牵着皇甫凌风朝他们跑来。 “你们怎么跑出来了?”连烜看向他们身后。 “七叔,娘亲带我们出来的。”岚玉一双大眼睛乎眨着瞧向他身旁,笑容可掬地喊道:“七婶。” 薛小苒被这一声七婶喊得脸上一红,就瞧见衣着低调的新晋太子妃走来过来。 “七弟,七弟妹。” “大嫂,大哥怎么放心你带他们出来?”连烜眉头紧蹙,毕竟先头遇刺的状况,才过去没多久。 太子妃脸色有些讪讪,她自是知道这个道理,低声解释道: “ 七弟,你也知道,等你大哥入住东宫后,孩子们想要出一趟宫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所以,岚玉和凌风想要出门看花灯,我和你大哥商量了许久,还是同意了,你放心,这次带足了人手。” 连烜闻言,幽深的眼眸扫了一圈附近。 太子府的暗卫队几乎都出动了。 “大嫂,大哥没一起出来么?”薛小苒很理解他们的做法。 正式册立太子后,他们一家人迁入东宫,入住皇城,进出就不能随意了。 “他要是一起出行,目标就太大了,所以,只有我带孩子们出来。” 太子妃也想一家人整整齐齐出门看花灯,可惜,如今已经变成了奢望。 连烜微微颔首,大哥没一起出来,确实是明智之举。 要知道,今个儿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出门看花灯了,能认出太子的人可不少,他这一路过来,已经瞧见不少熟面孔,老远瞧见,他就牵着薛小苒避开,才没被他们撞上。 要是大哥出行,十有八九会遇到熟人,一旦引起骚动,在这么多人的街道上,很有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如今,大哥还没正式册封,要是闹出什么事情,说不得太子之位就会另生枝节。 局势未定之前,谨慎些总是好的。 第七百七十三章 走路都带笑 “七婶,我有鲤鱼灯。”皇甫岚玉举起手里的鲤鱼灯,黑亮的眼睛却盯着她手里的小兔灯。 “我有乌龟灯。”皇甫凌风提着的是一盏绿壳龟灯,小巧精致,甚是逗趣。 两个孩子眼珠黑溜溜地看着她,薛小苒笑着把他们的花灯都夸了一遍。 瞧小姑娘对小兔灯感兴趣,顺手递给了她。 “七婶,我不要。”小姑娘却很有礼貌地拒绝了。 “不喜欢么?”薛小苒瞧她一直看着小兔灯,还以为她喜欢呢。 “喜欢,不过,我娘亲说,七婶有了小宝宝,小兔灯要留给小宝宝玩。” 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样子,让薛小苒莞尔, “等到小宝宝能提花灯,大概需要两年时间。” 太子妃笑着揽着女儿,“你七婶的小宝宝还在肚子里呢,想要小兔灯就拿着吧,以后等弟弟或者妹妹长大了,你再给送一盏新的给他们。” 皇甫岚玉腼腆一笑,道谢后接过小兔灯,“七婶,你们铺子里的毛线动物我都收集完了,以后还出新的款式么?” 千丝坊出的毛线动物特别可爱,就连丑陋的蛇,都能做出可爱逗趣的模样,甭提多有趣了。 “嗯,应该会出吧,不过不固定,你有喜欢的动物,可以让府里的绣娘自己钩呀。” 没想到,这孩子还是她的忠实客户,薛小苒笑着摸摸她的包包头。 “绣娘只会照着老样式钩,让她们钩别的,她们都不会。”皇甫岚玉扁扁嘴。 额,大概是因为,没有看过卡通版的小动物,脑子里勾勒不出这样的形象吧,对于这一点,薛小苒表示爱莫能助。 “好了,娘亲都给你们留意着,千丝坊出了新动物,一准给你们买回来,不要缠着你们七婶了。” 太子妃有些歉意地看着薛小苒,“弟妹,你有了身子,逛了一晚上,该累了吧,赶紧回去歇着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大嫂,一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连烜开口。 “不用,不用,弟妹该累了,七弟快回去吧。”太子妃急忙摆手。 连烜看向薛小苒,眼眸了带了几分犹豫。 “我不累,精神得很。”薛小苒当即表态,“大嫂,走吧,让连烜送你们回去,要不然,他心里也总惦记着。” 太子妃瞧两人态度坚决,只好顺着他们的意思。 一群人往马车停靠的方向走去。 “你们觉得今晚哪盏花灯最有意思?” 薛小苒笑着问俩娃。 “灯楼那边有一盏仙女灯,灯的六面都画了腾云驾雾的仙女。” “状元楼外挂了盏好大的状元灯 ,好多人围着看。” 两孩子选出他们认为最有意思的花灯,他们对这个温和爱笑的七婶,都很有好感。 薛小苒就一副捶胸顿足的后悔模样,“哎,这么有意思的两盏灯,我居然都没瞧见,真是太可惜了,你们能给我描述一下花灯具体的样子么?” 岚玉和凌风忙不迭点头,有点争相恐后地给她描述那两盏灯是什么模样。 太子妃和连烜落后他们两三步,太子妃笑着感叹,“弟妹一瞧就是个会哄孩子的,以后带孩子定然得心应手。” 连烜抿了抿唇,看着前面的身影,眼眸浮现一片温柔之色。 回到肃王府,已经是亥时四刻。 薛小苒在马车上就打起了瞌睡,什么时候被连烜抱回卧房都没注意。 等他帮她宽衣时,她才迷迷糊糊醒来。 “累了就先睡吧。”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徘徊。 “咕噜~” 薛小苒还没答话,肚子叫唤起来。 “饿了?”连烜垂眸看向她依旧扁平的腹部。 “嗯,好像饿了。”薛小苒坐了起来,摸摸肚子打了个哈气。 “那就先吃点东西,想吃什么?” 自她有孕后,小厨房里也常备吃食。 “我记得周娘子好像包了水晶饺子,要不就吃饺子吧,我的蘸碟里要加 上辣酱。” 薛小苒砸吧了一下嘴巴,她最近越发喜欢吃辣了。 连烜下意识看了她腹部一眼,“你也不怕辣着你闺女。” 几乎吃什么都要加辣椒。 “嘿嘿,你不是说酸儿辣女的说法是没有依据的嘛。” 这回又说是闺女了,薛小苒笑弯了眼。 连烜想了想,说了一句,“喜欢吃很辣的,好像姑娘居多。” 这还未出世的孩子,也许真是个奢辣的小姑娘。 薛小苒哈哈笑了起来。 等到热腾腾的水晶饺子端上来,连烜也坐到了矮榻上,陪她一起吃。 “表哥说,医学院准备二月初正式授课,学院的名字叫京都医学院,两边的学生都已经招满了,还有些后来得到消息的人,求着表哥多收一个。” 薛小苒夹起透亮的水晶饺子,蘸上一大坨辣酱放进嘴里,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连烜嘴角却抽了抽,那么一大坨辣酱,真的不辣么? 默默把饺子蘸了蘸陈醋放进了嘴里。 “先前去酒坊买酒精的那两个大夫,占了两个男学生名额不算,还想占女学生名额,表哥不答应,他们居然厚着脸皮磨,我就给表哥出了个主意。” 薛小苒笑得一脸狡诈。 徐寿和龚寅是祁国有名的医者,他们各自带出了不 少优秀弟子。 薛小苒建议濮阳轻澜,他们想在医学院占学生名额,就让他们拿徒弟来换,让他们的徒弟来医学院教课一年,换培养一个学生三年的名额。 濮阳轻澜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眼眸亮晶晶地看了她良久。 后来,听说徐寿和龚寅都答应各派一名弟子过来帮忙一年,换取女学生那边的一个名额。 收到这一条件的,不止这两名大夫,还有旁的消息灵通的大夫也知道了。 就这样,男女两校的学生不仅很快满额,医学院同时还拐回了四名医学教辅。 那些晚到的人只能捶胸顿足等明年了。 “嗯,你表哥那几天走路都带笑,都是你功劳。”连烜瞧她笑得狡黠,识趣地表扬一句。 “那是,我多聪明呀。”薛小苒骄傲地翘起了尾巴, “要是以后,他们医学院办得顺利,也可以在峪肃城那边办一间分校,让两边的学生进行学术交流,博闻广识交流经验,培养出更优秀的医学人才,而且,峪肃城那边应该更需要有真本事的大夫才对,招收本地的学生,也能提高那边的医学水平。” 她吧嗒吧嗒说着,又把饺子在辣酱里裹了一圈,才放进嘴里。 连烜听了,蹙着眉头认真思考着开办分校的可行性。 第七百七十四章 有用的消息 出了正月十五,年就算过完了。 新的一年开始,该干嘛就干嘛去了,不再能借着年关躲懒了。 薛小苒醒来时,连烜早已上朝。 她打着哈气洗漱干净,清月帮她把长发松松地挽了个纂儿,簪上一支玉兰花玉簪,就算装扮完整了。 抹上玉肤膏,防止北风皲了脸颊,慢悠悠吃了早饭。 吃了早饭,例行溜达一圈,又坐回了矮榻前,拿出笔纸,准备列清单。 连烜说,峪肃城基本的民生用品都有,薛小苒当然不会多此一举带这些东西。 “额,厨娘、掌柜、工匠都得带。” 边城那边的口味不同于中原腹地,厨娘还是要带的,周娘子擅长北地菜式,但她为人灵活好学,南方菜式看上一遍,就能学个七八成,是个不错的好厨子。 她男人是管理马厩的管事,儿子是外院跑腿的小厮,女儿也是三等丫鬟,一家都在府里干活,一块跟着去正好合适。 至于掌柜,薛小苒是想在峪肃城那边把千丝坊分店开过去,那边靠近蒙国和西芪,两边都是矿产丰富的地方,也盛产各种宝石,同时开一间首饰店也不错。 鉴于孟丞泽黎国人身份,她在峪肃城那边的生意,就不好让孟家过多参与了。 掌柜人选是由孟家提供的,当初,孟丞泽还想多开几家分店,所以一直都有培养备用掌柜。 可孟婉娘嫁入司家后,司阆在经商上没什么天赋,孟婉娘管理起多家分店就显得有些吃力了,加上婆婆和小姑娘经常找茬,孟家开展分店的计划就缓了下来。 备用掌柜正好可以空出来。 还有就是工匠,府里的工匠有的年纪太大,不适宜跟着去边城。 薛小苒打算怂恿连烜去工部再要一些退役工匠回来,或者干脆贴个启示,招聘一些能人巧匠过去。 有本事,有经验的工匠不嫌多,去了领地后,各处都需要人才技术。 这些半辈子都在埋头实干的工匠们,地位普遍不高,俸禄有限,也不能为官,一旦病痛、年老又或者残疾,第一时间就会被除名,生活根本得不到保障。 这也是林老工匠他们愿意跟着进皇子府的原因之一,进了皇子府内,至少温饱是不愁的。 薛小苒在纸张上细细写好清单后,摩挲着下巴,想着去了那边后,是不是该弄个技工学院出来,省得埋没了那么多能工巧匠。 正当她在思考技工学院的可行性时,槿风来禀,太尉府的李小姐求见。 太尉府的李小姐? 薛小苒默念两遍才想起是谁,“请她到暖阁稍等。” 她起身披上斗篷往前院走去,边走边嘀咕,昨个儿才见了一面,李芳华又找她干嘛。 想起昨夜和连烜说起她的事情,薛小苒又觉着, 她来得正好。 走进暖阁,穿着杏色妆花织金缠枝纹锦服的李芳华起身行礼。 “李小姐不必多礼。” 解下斗篷递给槿风,薛小苒缓步走了过去。 李芳华消瘦了很多,从前白皙莹润的脸庞也显现出几分憔悴,即便是敷了脂粉,还是看得出她精神有些差。 “冒昧前来拜访,打扰王妃您了。” 她歉然屈膝。 薛小苒扶了她一把,有些疑惑问道:“李小姐是找我有事么?” 瞧她的神情似乎有些忧虑。 李芳华抿了抿嘴后,叹了口气点头,“是有件事情,本来是想找肃王殿下回禀一下情况的,可是,郎署那边,想要求见殿下的人太多了,殿下不会轻易召见,所以,就厚着脸皮来找您了。” 瞧她一脸慎重,薛小苒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示意她坐下再说。 等槿风端上茶后,她啜了一口后,缓缓开了口。 “我是去年七月中与古亦衡和离的,很多流言说,我是知道他有罪后才和离的,其实不是这样的,和离前我并不知道他奸杀三名平民少女的事情,如果知道,我早就和离了,不会忍他这么久。” 薛小苒脸色有些古怪。 她亲眼见证了他们和离的过程,当然知道李芳华说的是实情。 李芳华没注意她的表情,情绪陷入低落的回忆中。 他们和离的第二天,古亦衡就 被当时的七皇子领着灵安府令给抓了起来,后来判了斩立决,这期间,李芳华留在古家的仆妇一直给她传话。 等到古亦衡被斩首后,她以为事情也结束了。 结果,今儿一早她接到了那仆妇传来的消息,惊得差点摔了一跤。 古家作为六皇子的岳家,受到六皇子的牵连最重,一家的男人都被抓了起来。 古沐瑶的母亲就吓得失了心神,哭着喊着她的儿子女儿,更多时候,却是在叨念古亦衡,说什么,她要去找她儿子,可她又不知道在哪里,又说要去找女儿,问她儿子到底在哪里。 这些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旁人都当她疯了。 那仆妇却瞧出有些不对,这些话在古夫人刚受到刺激的时候,说了好几遍,等她清醒过来后,就很谨慎地没再说过了。 李芳华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古亦衡被判秋后问斩后,她一直有派人关注着。 六皇子为其奔走过一段时间,可没人敢在风口浪尖上为其罪名开脱,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她一直以为,古沐瑶应该是放弃了,但是,听了古夫人那番话,李芳华就想起了,行刑那天,斩首的时间被提前了,而且,尸首很快被人全部都抬走了。 李芳华越想越觉得事情很可疑,古亦衡是古沐瑶唯一的嫡兄,她与古沐瑶也在同一屋檐下住过挺长 一段时间。 以她对古沐瑶的了解,说不定,她还真有本事把古亦衡掉包了。 她思来想去,觉着这事她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作罢,古亦衡那样变态的喜好,就算躲藏在某个地方,说不定,还会继续作奸犯科祸害旁人。 古亦衡是肃王抓捕的,这事,由肃王出面,应该更合适。 原来是这件事情,薛小苒点点头。 李芳华猜得没错,古亦衡确实是被掉包。 “这事我知道了,等王爷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连烜一直没怎么顾得上寻古亦衡的去向,李芳华这次倒带来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古夫人不知道儿子的下落,定然要去问古沐瑶的。 薛小苒眼珠骨碌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李芳华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感激之色,“麻烦您了,您怀着身子,还打扰您,实在有些对不住了。” 薛小苒笑着摇头,“没事,你不知道,我一个孕妇闲在家里有多无聊,你来了正好可以和我说说话。” 李芳华有些羡艳地看着她依旧纤细的腰身,“王妃有孕在身,自当得小心静养。” 她与古亦衡虽然成亲好几年,可她没怀过孩子,为着这事,她偷偷看过好几个大夫,大夫都说没大问题,她还是没少为这事气闷。 现在想想,说不得是古亦衡那变态的家伙有问题,所以,她才迟迟没能怀上。 第七百七十五章 想一出是一出 当然,李芳华如今回头一看,前几年没有怀上孩子是件多么值得庆幸的好事。 有那样一个变态的父亲,孩子将来要走的路注定是坎坷的,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遭这样的罪。 瞧她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薛小苒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李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李芳华被问得楞了一下,转眸看向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能有什么打算,躲在祖父的羽翼下过一天算一天吧。” 有她祖父护着,李府总能有她的一席之地,那些叔婶兄弟姐妹们看不惯也得忍着。 李芳华有些孤傲又有些倔犟地抿着嘴。 “其实吧,京城这地儿规矩有点太大,爱嚼舌根的人也多,有些民风开放的地方,和离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你也知道,我们王爷天南地北都走过,哪里的风俗民情都挺了解。” 薛小苒就给她说起了,连烜昨夜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南北方民风的差异。 “边城民风彪悍,女子凶悍起来,能抓花男人的脸,王爷说他就亲眼瞧见过两夫妻打架,女人把男人打得嗷嗷叫的情形,围观的人也只是笑着看热闹,不会指着女人说什么妇德呀,规矩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芳华听着听着,眼睛里有光 芒渐渐凝聚。 抓花男人脸的事情,她从前也没少干,只是嘛,如果有外人在,她却是不敢太过分的,毕竟还要顾着身份体统。 “南面靠海的城镇风气也比京城这边自由,对女子的各种束缚也会少一些……” 薛小苒瞧她感兴趣,就努力回想他们在南面赶路时的所见所闻。 别看李芳华从前性格骄纵刁蛮,其实她去过的地方是很有限的,除了跟随古亦衡去灵安府,京城都没出过几次。 这也是大多数贵族千金的日常,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没有男人跟随,她们要想独自出远门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王妃要跟随王爷去就藩么?”李芳华忍不住问。 几位王爷就藩的问题,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除了年纪尚小,没有大婚的九皇子外,几个王爷统统准备要离京了。 “去呀,不去我一个人留在京城干嘛。”薛小苒点头。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您不是有孕在身么,路途遥远您的身体也许会吃不消。”李芳华忙解释。 “不会,我壮实得很,这点路不是问题。”薛小苒举了举胳膊,做了个强壮的姿势。 瞧着她纤瘦胳膊,李芳华:“……” 把一脸若有所思的李芳华送走,没多会儿,连烜回府 了。 薛小苒从矮榻上直接把他抱着,像只树袋熊似的。 连烜好笑之余,环抱住她,“李芳华过来有什么事情?” 他刚回府,管事就回禀,李芳华刚离开不久。 薛小苒懒洋洋地抱着他,舒服得都不想动弹,她孕期没有什么恶心反胃的症状,就是爱睡爱吃,额,还有点爱粘人。 瞧见他就忍不住贴上去,抱着他的时候让她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嗯,有点事情。” 把古夫人那边的事情告诉了他,最后提醒一句,“估摸着古夫人会去找古沐瑶。” “嗯,这事我知道了,你别管。”连烜垂下漆黑的眼眸,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捏,“饿了吧,先吃饭。” 把她扶好,转身去吩咐摆饭。 他既然这么说,薛小苒自然不会多言,趁着摆饭的空档,她拿起了列了一早上的清单,得意举起, “当当~,给你看看我一早上的成果。” 瞧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连烜挑了挑一双浓黑的剑眉。 伸手接过一目十行,看着看着眼眸有些锐利起来。 昨个儿还和他说在峪肃城开办医学院分校的事情,今日又在策划什么技工学院,这丫头还真能折腾。 他伸手指了指她的计划,“这又是什么时候想出 来的?” “早上啊,列着清单就想起来了,咱们那么多能工巧匠,每个经验老到的工匠都有可以挖掘的潜能,浪费他们的才学经验是件多么令人心痛的事情。” 薛小苒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自己的宏伟目标, “我们不是要在那边住好多好多年嘛,教育乃是兴国之本,那些私塾学院教出来的学生都侧重科举,可是呀,你想想,真正考上进士的能有几人,有些人头脑灵活,可对于那些死记硬背的考举内容就是不行,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哪个行业不可以进行学习,非要磕破脑袋去抢科举的独木桥干嘛……” 薛小苒巴拉巴拉给给他灌输,十年树人百年树木的教育大计。 连烜对她这些话虽然认同,可也对她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感到头疼。 最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先吃饭吧。” 拉着她上了饭桌,给她夹了个鸡翅后,才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些可以办,但是,没那么快能办起来。” 招人、选址、修建校舍就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更别提后期的管理、招生各种事宜,都是些麻烦事项,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 他的顾虑让薛小苒哼哼两声, “我跟你说,你得学一点管理之道 ,这些事情本来就不用你亲自管理,你那么多幕僚参谋,不打仗的时候,他们不都是很闲的么,他们当不了官,可以帮你管理这些庶务呀,哪有主人忙得团团转,属下却悠哉喝茶的道理……” 外院供养着七八个幕僚,薛小苒也是嫁进来后才知道的。 听到的时候,着实啧舌了一番,问他为何需要这么多幕僚时,连烜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些幕僚多是他师父介绍来的。 他师父交游广阔,受过他恩惠的人不计其数,这些幕僚,有的是有真才实学愿意为他出谋划策的,有的是受了师父恩惠想报答恩情的,也有的是穷困潦倒没有生活来源,被师父塞进来吃闲饭的。 总之,他的那些幕僚就是文人大杂烩,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忠诚。 因着这点,连烜在师父过世后,也没清整这些幕僚,一直养着他们。 他本就不是个喜欢与人商量的性子,平时用得上他们的时候确实不多。 “他们都是读圣贤书出身的,不一定愿意管理这些庶务。” 连烜犹豫了一下,有些读书人把面子看得比生命还重,你让他帮忙管理教授工匠技能的书院,他未必会乐意。 薛小苒当即翻了个白眼。 第七百七十六章 因何发愁 “狗屁圣贤书,脑袋这么迂腐冥顽,活该他们考不中进士。” 薛小苒直接吐槽。 那些个幕僚中,有三个是举人身份,其余的都是落第秀才,甚至有那来来回回考了数十年都考不中的白胡子老秀才。 “咳。”连烜轻咳,轻斥一声,“不许这么粗鄙。” 薛小苒扁扁嘴,眼珠咕噜转了一圈, “要不这样,你让那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留在京城里,给你处理文书消息,带几个灵活圆通的过去,让他们帮你处理这些所谓的庶务,先说清楚,哪个不乐意去,就都留京城里。” 连烜认真想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我瞧那卫青涯好像就挺古板的。” 那些幕僚中,有个美须豪眉的文士,高瘦清冷,看着就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文人风骨。 “那你可瞧错了,卫青涯却是最不拘品姓的人,说得难听些,为了达到目的,他并不一定会是正人君子。”连烜笑了。 薛小苒瞪着眼睛,表示不信。 连烜给她夹了一筷子冬笋,给她说起了卫青涯其人。 卫青涯是个寒门学子,家在南面一个小县城,家资不丰,父母妻子省吃俭用供着他一路考举,他天资聪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秀才,有了廪生的 身份。 后来进了府学,每次旬考都拿甲等一二名,风头极盛。 那时他才二十出头,年轻俊朗,又有才学,是各大诗会茶社争相邀请的人物。 卫青涯当时意气风发,这些应酬交际自然是免不了的,结果,府城有个富商女儿女扮男装混进了诗会里,对才学出众的卫青涯很是青睐,每次有他出现的地方,她都要想方设法混进去。 即便知道卫青涯早已有了妻室,富商女也不放弃。 那年卫青涯参加秋闱,还未放榜,富家女知道他定然能考中,就偷偷带人去了卫家,当时,卫青涯的妻子有孕在身,正满心期待的等待相公考完归家。 富家女编造了她与卫青涯两情相悦的谎言,用银钱利诱其妻自请下堂,其妻自是不肯,富家女危言恐吓。 争吵中,惊动了卫父卫母,得知具体缘由,卫母大怒,指着富家女骂其不知羞耻,富家女恼羞成怒,推搡中,卫母倒地撞破了头,卫青涯妻子激动中动了胎气也倒地呻吟。 富家女一瞧惹了大祸,带人溜了。 当夜,卫青涯妻子流产,受伤颇重的卫母听闻后,惊厥过去没能醒来。 卫家离府城远,等卫青涯得到消息,赶回家中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 了。 卫母离世,其妻愧疚伤心,流产后身体虚弱,没熬几天也去了,剩下卫父,短短时间没了妻子、孙子和儿媳,也倒了下去。 就算中举的消息传来,也没能留住老爷子的命。 薛小苒听到这,端是目瞪口呆,“他,没去找那个富家女算账?” “找了,一纸诉状告上了衙门,当时的知府收受富商重金,偏袒了富家女,富商最后赔钱了事。”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卫青涯能这样算了?” 人虽然不是那富家女杀的,可他们都因她而死,光是赔钱了事,卫青涯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连烜摇摇头,“他自是不肯,可知府推诿,他往上告,富商连上面一层的官员也收买了,卫青涯气到吐血,后来就病倒了,而且病得很凶险,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师父,大约也会丢了性命。” 薛小苒恍然,“所以,他进了你府里也是报恩来了。” 连烜继续摇头,“他家人都死完了,很是心灰意冷,又瞧见官场黑暗,不愿再走仕途,病好后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师父瞧着不忍,就把他塞进我府里了,给他找了些事干,他就一直待在府里。” 薛小苒唏嘘不已,一个有可能是状元的苗子,就这样 凋零了。 “那个富商父女和那些官员,你没收拾他们?” 连烜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爷,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揽。” 薛小苒蹙眉睨他,表示不信。 按着裴老神医的性子,这些事情理应会管,他要管的话,当然要差遣连烜去办了。 连烜嘴角微翘,“那些人是被收拾了,不过,不是我收拾的,是卫青涯自己收拾的,我给他提供一些人手和便利,他用小半年时间弄垮了富商一家,又收集了那两官员的罪证,把他们都拉下马了。” 薛小苒“哇”一声,拍了拍手,“果然不是个等闲之辈,自己的仇自己报,不错不错。” “他原有状元之才,自然本事不小。”连烜笑笑。 “他多大了?”薛小苒只记得他一脸胡须,实在看不出具体年纪。 “约莫三旬吧。”连烜放下筷子。 一顿午饭,说说停停吃了半个时辰,即便在暖阁里,饭菜也冷了。 饭菜撤下,换了热茶,薛小苒忍不住又问,“那个卫青涯是什么时候来的?” 连烜捧着热乎的茶盏喝了一口,“六七年前吧。” “那些幕僚是不是都是他在负责管?”薛小苒继续问。 连烜点头,他不在府里的时候,府里的 运作都是卫青涯和孙禄在管。 薛小苒眼珠骨碌转,“你把条件摆出来,让他负责挑选离京的人选好了。” 这个卫青涯是个大才呀,能者多劳,物尽其用最好不过。 连烜不是个喜欢与人商量的性子,那些幕僚平日只负责整理些消息文书,一个个都闲得很。 听说封王后,府里还会有长史、典薄一些内府官员,林林总总加起来得养活一大堆人。 而王府里就她和连烜两个主人,薛小苒想到这就忍不住摇头。 连烜带着她早上做的清单走了,薛小苒伸着懒腰睡午觉。 醒来准备给清月她们继续讲课,丫鬟回禀,董明月和沙慧娘一起过来了。 薛小苒把人招呼到内院来了,三人盘腿坐好,“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董明月对她挤眉弄眼。 薛小苒看看她,又看看有些愁眉苦脸的沙慧娘,顿时挑起了眉毛,“慧娘怎么了?” “净月庵的梅花开得正好,她明天要跟她嫂子去赏梅。”董明月抿嘴偷笑。 “然后呢。”薛小苒瞪她,就喜欢吊人胃口。 “然后,魏老夫人会去拜访圆镜师太。”董明月朝她眨眨眼。 薛小苒了然,“那她为何发愁?” 沙家与魏家都有意结亲,沙慧娘因何发愁? 第七百七十七章 这样能行么 因何发愁?沙慧娘垂下好看的眼眸,细白的指头摸着茶盏不言语。 薛小苒看了眼董明月,她却耸耸肩表示还没探出来。 “慧娘,有什么事情么?说出来大家可以帮忙出出主意。”薛小苒看向沙慧娘。 她小巧的脸上,眼眶有些泛青,似乎睡眠不大好。 沙慧娘抬起眼眸,嗫嚅了一会儿,才抿着嘴说道:“他,不想成亲。” “你怎么知道的?”薛小苒脱口问道。 沙慧娘眼眶红了红,耷拉下脑袋,“我爹亲自探了他口风,他说目前没有成亲的打算。” 薛小苒和董明月面面相觑。 “那为何还要去净月庵?” “他母亲遣了她的心腹嬷嬷来看我娘,和我娘解释了魏大人不想成亲的理由。”沙慧娘心里有些酸涩。 原来,他救她真的只是奉了他娘的命令。 “因为身份职责原因?”董明月眼眸睁得老大,“这原因可真是找得牵强,照他这么说,当兵的都不用娶媳妇了,嘿,真是。” 董明月唾弃一声。 薛小苒轻笑,“应该是他用来应付他娘的借口吧,估计是没遇到他喜欢的人,所以不想随便娶个人回去。” 董明月深以为然地点头。 沙慧娘眨眨眼,将信将疑,“是这样 的么?” “估计是这样,就像明月说的,如果真是因为身份问题,那当兵打仗的都不用娶媳妇了,哪个不是危险的职务。” 想到魏冥那张清冷阴郁的脸,薛小苒又道:“魏冥长得挺俊的,可他太冷,没有哪家姑娘敢往他跟前凑,也是他遇不到喜欢对象的原因。” 董明月附议着点头,“没错,他浑身阴恻恻的,姑娘见了他恨不得绕道走,哪敢往他跟前凑。” 沙慧娘咬了咬下唇,弱弱辩解一句,“魏大人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榻上两人憋笑看她。 沙慧娘的脸顿时烧了起来,红扑扑的,别提多羞了。 “他这样宁缺毋滥,内心高洁,也是一种很好的品格,以后至少不会随便往内宅添置小妾通房那些乱七八糟的。” 薛小苒对魏冥这样的态度很欣赏,他身居高位,不贪女色,也不贪钱财,是个挺纯粹的人。 沙慧娘抬起脸,眼眸闪着细碎的光亮。 “是挺好的,魏大人虽然冷冰冰的,可他对他娘很孝顺,一个孝顺的人心性都不会太差的。” 董明月努力从魏冥身上挖掘优点夸赞。 沙慧娘脸颊越发红了起来。 魏老夫人一心想让儿子成亲,派了李嬷嬷前来游说,御史夫人 很是意动。 沙慧娘被魏冥救了的消息,外间传言不多,不知是不是魏冥压了下去,但是,该知道的人家还是都知道了,只是没在普通人家流传开来而已。 御史夫人能不着急么,如果,魏冥不愿意娶妻,那慧娘真的只能嫁往外地了。 “慧娘,你们两家既然有意结亲,你呢,要是对魏大人有意,可以主动一点,他大概没什么与姑娘相处的经验,你这样……” 薛小苒凑到沙慧娘耳畔嘀嘀咕咕起来。 董明月也跟着凑过去听,边听边点头,不时说声,“对、没错……” 沙慧娘听得耳根泛红,嚅嚅道:“这样能行么?” “没事,就算他真狠心不搭理你,你至少努力过了,以后也不会后悔,对吧。” 薛小苒鼓励一句。 “就是,你现在不说,以后想起来会不会后悔?” 董明月也挽着她的胳膊鼓动她。 沙慧娘咬了咬下唇,眼眸里迸射出坚毅的光芒。 城南净月庵是京城内比较有名的尼姑庵,位于城南,面积不小,香火也鼎盛,里面最有名气的是会卜卦的圆镜师太。 不少高门贵妇世家女眷都喜欢找圆镜师太算卦。 正月中旬,净月庵的腊梅已经过了开得正蕊的时节,来看 花的游人少了很多。 巳时一刻,冷冬的煦阳照耀着净月庵上空,暖暖的黄色光晕倾洒在屋檐的残雪上。 沙慧娘跟着嫂子往净月庵的大殿走去。 两人在大殿上给菩萨上香,添了香油钱后,跟着领路的小尼姑从侧门走了出去。 “圆镜师太现在有客,您二位在客房里稍等片刻,院子前后的腊梅林景致还算不错,施主可以四处看看。” 小尼姑把她们领到圆镜师太所在的院落里,奉上茶盏后退了出去。 “慧娘,你去外面赏梅去吧。”沙慧娘大嫂吕氏给她使了个眼色。 沙慧娘脸颊微红,轻咬下唇,“大嫂,那我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小心些。”吕氏叮嘱一声,她今天来的任务,就是负责掩护小姑子。 这种事情,本该婆婆亲自来的,可婆婆年前摔断了腿,她这当嫂子就得站出来了。 走出客房的沙慧娘心口“扑通扑通”,两个丫鬟都守在了院门,她只能自己给自己鼓劲。 她紧张地整理了一下发髻,顺着小道往前走了片刻,走过一个拐角,看到了守在禅房外李嬷嬷。 李嬷嬷远远朝她屈膝行礼,然后,手指不着痕迹的指了个方向。 沙慧娘红着脸对她福了福 ,提起裙摆慢慢走向梅林。 正月中旬,京城的梅花已经开始渐渐凋谢,枝头上的花蕊稀稀疏疏,走在梅林小道间,不时有花瓣飘落。 四周有积雪未融,空气寒浸浸的,沙慧娘走动间,口鼻中一直冒着雾气。 她走一路左顾右盼,没有瞧见任何人的身影。 沙慧娘微喘,继续深入梅林间。 可等她绕到梅林尽头,依旧没瞧见有人,她喘着气,停下脚步,神情有些沮丧,难道他已经离去了? 她耷拉着脑袋往回走,没注意左侧的六角凉亭后有个深绯色身影。 魏冥看着远处那个垂着脑袋缓慢移动的身影,清冷的脸上眼皮跳了一下。 他最近很忙,六皇子事件牵扯出太多官员,这些官员都需要锦衣卫彻查,他忙得早出晚归,好几天都没能给母亲问安。 昨日母亲让他腾出半天时间,陪她来一趟净月庵,魏冥想派属下陪同,被母亲一番声泪俱下指控。 说他过年期间都没能好好陪伴她,让他陪着去一趟净月庵还推三阻四,总之,他不陪同就是不孝。 魏冥无奈,只能提前安排好事情,硬生生挤出了半天时间陪着老母亲过来了。 现在,看到沙慧娘的出现,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七百七十八章 倒霉? 沙慧娘今日披着银红色暗纹刻丝貂毛斗篷,雪白的貂毛围着她白皙姣美的脸,衬得她越发娇小玲珑。 她抿着唇,微垂的眼角带着些许颓然,难道是真没有缘分么? 想到那张清冷漠然,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阴郁脸庞,沙慧娘眼眶微微泛红,拢在衣袖下的手也攥成了拳。 “咔嚓”一声,踩断枯枝的声音在梅林间响起。 沙慧娘耷拉着的脑袋猛地抬起,看向声响的来源处。 不远处,一身深绯色长袍的男子负手立在凉亭旁,他身姿如松,冷眉星眸,不是魏冥又是谁。 沙慧娘的一颗心猛然加速跳动,呼吸间的呼吸透出层层白雾,鼻头冻得微微发红,抹了口脂的唇色比枝头上的红梅还要娇艳。 他淡淡看向她,一双冷如寒星的眸子不带一丝情绪,沙慧娘紧紧绞着双手,给自己鼓了鼓气,向他的方向走去,在离他不远处停了下来。 “魏大人。” 少女软绵中带着些许糯软的声音在清冷的林间格外入耳。 魏冥颔首,“沙小姐。” 瞧见沙慧娘出现在梅林里,魏冥原本是打算避开的,只是转念一想,回头母亲问起,怕又是一阵哭天喊地埋怨他不孝。 还不如直接与沙慧娘说清 楚,让母亲绝了这个念头。 所以,他故意踩了根枯枝,吸引了那个有些蔫头耷脑的小姑娘。 两人的年纪相隔差不多十岁,对他而言,沙慧娘可不就是个小姑娘么。 “魏大人,好,好巧。” 小姑娘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抬眸快速瞄了他一眼,又赶紧避开,脸颊鼻头有些红扑扑的,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魏冥淡定扫了她一眼,“是挺巧的,沙小姐来上香?” “是,我和嫂子过来上香,嫂子想找圆镜师太算一算卦象,圆镜师太有客,所以,我,我出来看看腊梅。” 沙慧娘急匆匆解释。 却不知她欲盖弥彰的模样有多明显,胆小内向还不会撒谎,左都御史家的这位千金养得还真单纯。 魏冥扯了扯嘴角,瞧着她围白色貂毛下粉嫩娇小的脸,他放冷声音道: “沙小姐不必解释,沙小姐的行程与魏冥无关,就算遇上,也只是陌路人而已。” 那张原本粉扑扑的俏脸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甚至连抹着口脂的红唇也变得浅淡起来,睁大的眼眸里瞬间晕开了水色。 豆大的泪珠悄无声息地从她粉颊上滑落,直直滴落在青石小道上。 魏冥:“……” 他说话的语气 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还是眼前的小姑娘太过娇弱了? 晶莹的泪珠滑落那一瞬间,魏冥向来冷硬的心肠居然有一丝心软的迹象。 对面站着的沙慧娘在眼泪掉落时,就手忙脚乱地忙着拭去脸颊的泪痕。 她自己都没想到,在听完魏冥这句话时,眼泪会没有征兆地落下。 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在委婉的拒绝她。 那一瞬间,心抽疼了一下。 眼泪就这么不期然地掉下来了,沙慧娘刚把泪痕抹去,泪珠又再次从眼眶中滑落。 沙慧娘只觉难堪又羞愧,她真不是故意要哭的,她不想让他看到这么软弱的一面,只是,也不知道眼泪为什么会停不下来。 她不是已经习惯被拒绝了么?为何还会如此伤心? “……魏、魏大人……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带着哭腔的声音软糯柔弱,魏冥站在原地看着她把自己的脸擦得泛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眼泪模糊了双眼,沙慧娘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无声的回应,让她感到羞耻。 沙慧娘感觉自己再也没脸出现在他面前,于是泪眼迷蒙地转身跑了。 没跑几步,后面响起一声,“小心!” 沙慧娘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 一脚踏空,整个人就飞扑了出去,径直跌了个狗吃屎。 这还不算,跌落的地方有点倾斜,让她的脑袋贴着土层滑落,直至撞到一棵梅树才停下。 不小的冲撞力,让沙慧娘差点没被撞晕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魏冥离她又有些距离,一时竟没拉住她。 看到她摔得如此狼狈,魏冥心里生出几分愧疚,他说话应该更婉转些才对。 魏冥三两步跑了去过去,把她扶起。 带着残雪的土地本就有些泥泞,沙慧娘这一跤摔得非常狠,脑袋撞到树干上,扶起她后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身上的衣裙也是一片狼藉。 脑袋擦着泥地蹭了一地,脸上有泪、有泥、有草,左额头上还隐隐泛出血迹,那模样说多狼狈就多狼狈。 魏冥瞧着她额上有血迹,心里惊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额头。 “嘶,好疼。” 沙慧娘是被疼得回过神的。 这一回神,不得了了,她立即想起了刚才这惊天动地的一摔。 “啊——” 她竟然在魏大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呜呜,没脸活着了。 她怎么这么蠢?怎么这么倒霉?怎么能走路都要摔跤?还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的? 沙慧娘一把掀起自己 的斗篷,把脑袋埋了进去,低声躲在斗篷里呜呜哭泣。 “……” 瞧着鸵鸟心态的小姑娘,魏冥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咳,沙小姐,你额头出血了,最好先找大夫看一下。” “呜呜~不用你管,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会走。” 沙慧娘躲在斗篷里闷声抽泣,事已如此,她也破罐子破摔,想让他先离开再说,自己这么狼狈,不能再让他看笑话了。 魏冥自然不能放着她不管,这是梅林深处,离禅院那边有一定距离,她一个受了伤的小姑娘,胆小又要面子,还不一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呢。 “沙小姐,我先扶你起来吧。” 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肘,沙慧娘却是少有的固执起来,捂着脑袋就是不动。 魏冥盯着缩成一个陀螺状的沙慧娘,眉目紧蹙。 沙慧娘抽噎着紧缩在斗篷里,打算与他抗争到底,她刚刚偷偷摸了摸额头,一碰就疼得厉害,沙慧娘觉着,自己有可能要毁容了。 有那么一瞬间,沙慧娘心头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毁容了,她是不是就有了不成亲的理由? 她胡思乱想着,好一会儿,外面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难道他走了? 沙慧娘偷偷掀起了斗篷一角。 第七百七十九章 你欺负人家了? 一双黑沉阴郁的眼眸就在她身侧不远,沙慧娘惊得轻呼一声,下意识想要后退。 她脚一用力,一股巨疼从右脚踝处传来。 “啊~” 她失声痛呼,一张小脸疼得皱了起来。 “怎么?还伤了哪里?” 魏冥也顾不得她的孩子气,凑到她跟前上下打量。 以她摔跤落地的姿势,最有可能受伤的是脚踝、膝盖和手腕。 “……我,我脚疼。”巨大的疼痛感让她的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原先她一直没注意到脚踝伤了,刚才脚上一用力,巨痛感就上来了。 “哪只脚?”魏冥瞧着她那双鹿皮矮靴。 “……右脚。”沙慧娘试着挪一下右脚,结果,疼得她直抽气,“我腿折了,呜呜。” 疼痛中,一股悲凉在心头浮现。 上次,郊外惊马她被魏冥救了平安无事,这次她自己摔跤出糗,把腿摔折了,也许,命中注定她应有此劫,躲也躲不过去。 亦如他和她,本就不是同路人。 疼痛加悲伤把沙慧娘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扯断了,眼泪划过沾了泥巴的脸哗啦啦直流。 魏冥:“……” 不就是摔了一脚扭伤了脚踝么?这姑娘至于哭得这般惊天 动地么? 瞧着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的小姑娘,魏冥不知怎的,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他忙垂下头,遮掩住上扬的嘴角,伸手抚上她的鹿皮靴,然后轻轻一捏。 “啊——” 哭得正欢畅的沙慧娘疼得叫出了声,泪眼模糊的眼眸瞪向那只捏疼她的手。 魏冥略一抬眸,她下巴还滴着泪滴,眼眶却瞪得大大的,好歹,算是止住了哭泣声。 他压了压上扬的嘴角,轻咳一声,“腿没折,是扭伤了,肿得有些厉害,回去敷几天草药,将养一阵子就好了。” “……没断么?”沙慧娘的声音哭得有些沙哑。 “嗯,没断,好好的。”魏冥一向清冷的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几分。 沙慧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起了自身尴尬的处境。 她急急忙忙地想掏出帕子,却怎么也找不出来,她抿着嘴,掀起斗篷一角擦拭狼狈的脸颊。 一方素帕递到了她眼前,沙慧娘咬着唇摇头,“不用了,谢谢魏大人。” 既然不是有缘人,以后还是不要再有交集了。 “你额头出血了,先擦一擦。” 瞧着她额上浸出了几串血珠子,魏冥蹙起了眉头,这 姑娘这一跤摔得太狠了,转头看向她踩空的那个坑,眸色冷了下来。 “不用了,麻烦魏大人帮我把我嫂子叫过来就可以了。” 沙慧娘用手背在额上一抹,泥巴掺杂着血迹印在了上面,一看那片不小的血印就知道,她的额头伤得不轻。 “别乱动。”看她把额头的血迹抹得乱七八糟的,魏冥脸色沉了下来,“小心以后留疤。” 伤口混了脏东西更难清理,这姑娘还想不想要这张脸了。 “留疤就留疤吧。”沙慧娘垂下眼帘,反正,她也不想嫁人了,她娘再逼她,大不了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小姑娘赌气的口吻,让魏冥眼眸微微眯起。 他脸色有些阴沉,用帕子干净的一面小心替她把伤口上的泥污清去。 “沙小姐是想让魏某愧疚么?” 帕子触动伤口的疼痛感,让沙慧娘想后退,魏冥一个眼神瞥过来,她又不敢动了。 “……我,我没有,不关魏大人的事。”沙慧娘嚅嚅道。 是她自己没看清楚路,又怎能怪他。 看她似乎回到平时那种胆小慎微的性子,魏冥眼睑微垂,想着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魏某不是君子,也非良人 ,沙小姐不必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嘶~”沙慧娘抽疼出声,不知是伤口更疼,还是心口更疼。 眼角有泪珠滑落,她哑着声音回道:“……魏大人放心,以后不会了。” 那晶莹的泪珠似有光折射,映得魏冥的眼眸有些发烫。 沉默地清理了她的额头,把帕子折过干净一面收入怀中。 “沙小姐稍等,魏某去唤人过来。”魏冥站起身子。 “麻烦魏大人了。”声音很轻很哑,早已没了先前的娇柔软糯。 魏冥脚步顿了一下,终是转头离开。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梅林中,沙慧娘再没忍住,扯起斗篷掩住口鼻,痛哭流涕。 连着两次拒绝,他是有多厌烦她,沙慧娘陷入悲凉的自哀自怨中不可自拔。 哭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就算捂着口鼻,梅林中也都回荡着她的抽泣声。 立在转角处的魏冥,久久挪不动脚步。 直至林中的抽泣声渐渐变小,他才迈开步子。 魏老夫人早已从圆镜师太的禅房里出来,此时正坐在厢房里,端着茶盏不住看向敞开的窗棂外。 沙慧娘进去梅林已经小半个时辰,还没有瞧见自家傻儿子的身影 ,随着时间的推移,魏老夫人越想越觉着有戏。 她那木讷又沉默的儿子,几曾何时与姑娘家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 不枉她费尽心思说动御史夫人,促成今日之行。 正当她喜滋滋地想着,儿子成亲时该请多少宾客时,一道深绯色身影从林中走出。 魏老夫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却僵在了脸上。 他身后没有沙慧娘的身影。 却见魏冥招过一名小尼姑说了几句话,小尼姑离开没一会儿,沙慧娘的嫂子吕氏急匆匆跑了过去。 魏老夫人隐隐听到吕氏惊呼的声音,又瞧见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于是沉着脸走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情?” 吕氏正让小尼姑把她们的丫鬟找过来。 “沙小姐在林子里扭伤了脚,不能走动,需要找人抬回去。”魏冥语气平淡没有起伏。 魏老夫人闻言,脸皮狠狠抽了一下。 好嘛,敢情他们在林子里耽搁了这些时间,是因为沙慧娘扭伤了脚,而不是两人互看对了眼。 魏老夫人抚着胸口,感觉一口气堵着难受。 她恶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好端端的怎么会扭到,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魏冥:“……” 第七百八十章 喜欢得要命 吕氏带着丫鬟急匆匆跟着魏冥去寻沙慧娘。 就算她有了心理准备,可看到满身狼藉的沙慧娘时,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特别是看到沙慧娘额头那块明显的伤痕时,她都有一种要晕厥过去的念头。 小姑子伤了脸,她可怎么跟婆婆交代呀,吕氏冲了过去。 “慧娘,你怎么摔得那么厉害?我的天呀,额头破了这么大一块,啊呀,回去怎么跟婆婆交代呀。” 吕氏轻轻扒开沙慧娘额前的碎发,一脸痛心疾首。 魏老夫人也凑了过去,“哎呦呦,这是怎么摔的呀,怎么还摔到脸了,夭寿呀,姑娘家家的,摔到脸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呀。” “小姐——” 沙慧娘的贴身丫鬟小元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群人乱糟糟地围着沙慧娘巴拉巴拉。 站在人群外的魏冥,瞧着那姑娘一双哭肿得似核桃般的眼睛,一言不发。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伤心。 净月庵派了健壮的女尼抬着肩舆过来,众人七手八脚把沙慧娘扶上了肩舆。 把沙慧娘送上马车后,吕氏急匆匆和魏老夫人告辞,瞧着远去的马车,魏老夫人心中突然一动。 “哎呦呦,可怜的姑娘呀,脸伤得那般厉害, 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呀。” 等自家马车来了以后,拉着魏冥一道坐了上去,上车后,她拍着大腿干嚎起来。 “娘,伤口并不深。”魏冥无奈地看了眼他娘。 魏老夫人回头一瞪,“什么叫不深,你没瞧见都擦破一大块皮了么?哎呦呦,都是娘的错哟,回头我得给人家母亲磕头赔礼去。” 她继续拍大腿,一脸悔之不及, “人家小姑娘俏生生地来玩,却被你个木头脑袋,弄得摔破了脸,唉,我无颜见她母亲呀。” 她拍一下又嚎一下,仿佛她亲眼瞧见魏冥把沙慧娘弄摔了似的。 魏冥想起那姑娘哭着跑走的场景,她会摔着,他确实得担负一部分责任。 坐在车辕上的李嬷嬷心里忍不住嘀咕,老夫人这是又打什么主意? 嚎完了的魏老夫人等着儿子回应,转头瞄去,只见儿子半垂着眼眸不吱声,她眼珠一转,更加认定沙慧娘会摔倒与他有关, “可怜的慧娘呀,脸毁了以后可怎么议亲呀,这么好看心善的小姑娘,下半辈子就毁了,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待她。” 魏老夫人扯着儿子的手肘。 “娘,您越说越离谱。”魏冥抿了抿唇。 沙慧娘的伤口看着挺大一片, 但都是擦蹭伤,伤口并不深,等伤口结痂后,抹上些好的药膏,应该不会留下伤痕的。 “哪里离谱?”魏老夫人怒,“你难道不知道,慧娘以前的传闻么,就因为曾经议亲的对象是个短命鬼,那些世家贵族就暗地嫌她命不好,都不怎么愿意与她家结亲。” 魏冥默然,这传闻,他当然知道。 “如果再加上毁容的传闻,你想,她还能嫁得出去么?一个姑娘家,都十八了,还能蹉跎到什么时候?” 魏老夫人添油加醋。 魏冥沉默。 “你害得人家摔坏了脸,是不是应该对人家小姑娘负责任?” 魏老夫人挖好了大坑在等他。 魏冥:“……” “你要是不负责,人家小姑娘下半辈子可能就得常伴青灯了,你忍心么?” 老夫人继续挖坑,步步紧逼。 “娘,嫁给您儿子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魏冥无奈,开口回应。 “胡说,我儿子当朝三品大员,国之栋梁,俊朗孝顺,除了性格木讷一点,年纪大了一点,旁的都没毛病。” 老夫人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儿子。 魏冥嘴巴张了张,又闭了起来。 “儿啊,慧娘不错,内向安静,不吵不闹,长得也好看,娘瞧着 很喜欢,你经常不在家,有个乖巧的儿媳妇在家陪着娘,娘心里高兴。” 老夫人开始转换方向进攻。 魏冥神色微动,看着母亲那张比同龄人更显老的脸,眼神有些黯然。 他娘从前吃了很多苦,父亲早年一直病着,而他在外习武求学,常年不在家里,里里外外都是母亲在支撑。 族里有人欺负他家没有主事的男子,想要占他家的田地,母亲拿着刀子与那些人拼命,才护住自家田地。 父亲病死后,家里欠了不少外债,母亲是卖了田地才能还债办了丧事。 这些,一直在外的魏冥都不知道,母亲每次送信过来,信里总是报喜不报忧,直到父亲去世,他才知道,那几年母亲是如何的不易。 “……实话跟你说吧,今日是娘邀了慧娘过来的,所以,她伤了脸扭了腿,皆因我们母子而起,你就说怎么办好了?该如何赔偿人家?” 魏老夫如瞧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 魏冥看看气哼哼的母亲,又想到那张泪雨盈盈的脸,他嘴角动了动,“嫁给我,也是耽搁了人家。” “放屁,不嫁给你,她还不是得耽搁一辈子。”一句话杠完儿子,魏老夫人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眼眸一亮,紧紧攥住儿子的胳膊, “儿啊,你是想通了么?” 魏冥看着自己被揪住的胳膊,轻叹一声,“娘这么喜欢她?” “喜欢,喜欢,喜欢得要命。”魏老夫人一脸激动,手劲越发用力。 感受着胳膊上的道力,魏冥嘴角抽了抽,母亲的手劲还真不小。 薛小苒是从董明月那里得知沙慧娘扭伤脚的消息。 吃午饭的时候,董明月急匆匆跑来,当时,连烜也在。 于是,薛小苒打算和董明月去沙府看沙慧娘。 连烜倒也没反对,只是亲自送了她们去沙府,然后留下阴九护送她们回去,这才去了郎署。 沙慧娘的院子里,御史夫人正坐在炕沿上,拉着女儿不断垂泪。 “……我苦命的闺女呀,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怎么就摔成了这样……” 吕氏垂着脑袋立在一旁,不敢吱声。 沙慧娘靠着四方枕坐着,模样看着很是凄惨,脑门上绑着白布条,露在被褥外的右脚踝同样被绑着厚厚的白布。 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一看就知道没少哭。 丫鬟进屋回禀,肃王妃和董小姐前来探望,御史夫人急匆匆抹了眼泪,拄着拐杖和吕氏迎到了门外。 第七百八十一章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慧娘,你怎么摔得这么厉害?” 进屋后的董明月,瞧见沙慧娘凄惨的模样,惊得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似乎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说这么一句,沙慧娘掩了掩红肿着的眼眶,很是不好意思,“……先坐吧。” 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知道她们小姐妹有话要说,御史夫人与吕氏招呼了几句,命人上了热茶点心,这才借口退了出去。 董明月一屁股坐到炕沿边上,凑近了沙慧娘仔细看,嘴里啧啧不已, “明明让你以退为进,你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惨烈,眼睛肿得就剩一条缝了。” 薛小苒也坐到炕边,“脚扭伤得厉害么?头上怎么也伤着了?” 沙慧娘羞愧地垂下脑袋,昨天她们给她出的主意,她都没能用上。 “……脚伤不要急,敷几天草药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头上是摔的时候蹭伤的,伤口有点大……” 她犹豫了一下,大夫说有两道伤口有些深,得留心些,不然可能会留疤。 “姑娘家伤着脸得注意些,回头我让清宁给你送生肌玉肤膏过来。” 濮阳轻澜前段时间一直很懒,玉肤膏已经断货好长一段时间,还是永嘉郡主瞧不 过眼,催促他好几次,他才指挥郁风扬和唐峰几人动手制药。 连烜作为他师弟,也只抢到两瓶。 沙慧娘听着,脸上浮现感激之色,但凡是京城有点脸面的人家,谁人不知生肌玉肤膏的金贵。 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顶级祛疤圣药。 虽然摔倒的时候,她赌气地说,留疤就留疤,可是,姑娘家谁会不爱惜自己的容颜,能不留疤当然是最好的。 “谢谢你,薛姐姐。”沙慧娘抿着唇,有点想哭。 不过眼睛已经肿得不像话了,再哭就更没法看了,她强忍着把眼泪憋了回去。 “别说这些客套话,你和我们说说,怎么摔倒的?” 薛小苒很是好奇,沙慧娘可不是那种走路会摔跤的人。 “对,对,你说说,怎么会摔得这么惨烈的?”董明月也好奇。 沙慧娘被两人灼灼的目光盯着,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因为又羞又愧,染上了一层红云。 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遍过程,她的脸都快烧起来。 太丢人了!因为被人拒绝,没看清楚路,一脚踏空,直接摔了个大跟斗。 薛小苒和董明月听完相互看了一眼。 “你怎么就这么跑了呢?” “就是,昨天 让你以退为进的话怎么不说呢?” “对呀,对方是什么人,你不都清楚么,他会拒绝是很正常的事情,要不然,他怎么会拖到这么大年纪还不成亲。” “就是,那就是个面冷心也硬的人,你该表现你柔弱、无助、可怜、弱小……” 剩下的形容词,董明月没好意思继续说,因为屋里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 “咳,明月这可和你的风格不同。”薛小苒憋着笑。 “慧娘和我本来就是两种个性的人,这不是你说的因人而异嘛。”董明月嘿嘿直笑。 沙慧娘的脸依旧红扑扑的臊得慌,“我,我当时脑子一懵,哪还想得到旁的事情。” “你就是遇事太少,缺乏应变的机灵劲了。”董明月恨铁不成钢般拍拍手。 沙慧娘眼神有些黯然,“他连着拒绝了两次,我已经断了念想了,以后,也许就像明月从前说的那样,做一个不嫁人的老姑娘了。”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静谧。 过了一会儿,薛小苒斟酌着开口, “慧娘,你年纪还小,人生的路还很长,其实真的不用太着急,要是以后你真的有这个打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家里待不下去的话, 你给我捎话,我让人来接你去峪肃城。” 京城这边对女子的束缚太多,在边城生活,城镇也许会没有那么繁荣,但风气却是开放很多。 “哎,对啊,慧娘,到时候你也可以跟我去领地,我让九皇子寻个与肃王很近的领地,到时候我们三个又能一块玩了。” 董明月用力拍了一下手,对这个主意大为满意。 沙慧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泪簌簌落下。 “哎,别哭,别哭,你的眼睛已经肿得跟核桃似的了,再哭,一会儿该肿得睁不开眼了,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薛小苒忙劝慰。 “就是,哭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你瞧你这么矮,压不到你头上。” 董明月拍拍她的肩头。 沙慧娘抽噎着,很用力地点头,“……嗯,谢谢你们。” 另一边,沙府的主院内,御史夫人憋气地拄着拐杖在屋内走来走去。 她心里烦闷,实在是坐不住。 慧娘只说是自己没看清楚路,所以才摔着的,可她的女儿从小都是谨慎细微的性子,自从学走路开始,就少有摔跤的时候,如果不是心神不宁,方寸大乱,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摔得这么狠。 至于 因何方寸大乱,十之八九是魏冥对她说了什么打击人的话。 “太不像话了,我们慧娘又不是非要趴着他不放,要不是他娘派人来游说,我们也不会上赶着去找羞辱,真是气煞也。” 御史夫人拄着拐杖的声音“哆哆”直响。 垂首立在一旁的吕氏不敢开口劝慰。 早上送她们出府的时候,婆婆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那一脸殷切欣喜,仿佛小姑子即日就能出嫁似的。 结果,事情成了眼前这番难堪的局面,婆婆的期望落了空,不气才怪。 “那魏老夫人是个什么态度?” 御史夫人回头盯着吕氏。 吕氏头皮一紧,斟酌着开了口,“老夫人瞧着倒是很着紧,一直担忧地围着慧娘。” 御史夫人眉心松了一下,却很快又蹙了起来,“魏大人的态度呢?” 吕氏眼眸瑟缩了一下,“魏大人,额,也一直跟在一旁。” 啥话也没说,就那么冷着脸站在一旁。 “然后呢?”御史夫人追问。 “额,就一直跟着。”吕氏背后的汗都要冒出来了。 “……” 御史夫人额上的青筋直跳。 门外有婆子进屋回禀,门房处收到了魏大人遣人送来的生肌玉肤膏。 第七百八十二章 勉为其难 魏大人?魏冥!御史夫人的火气腾的一下冒了起来。 害她闺女摔破了头,以为送来药膏就能算了么? “扔出去。”她厉声喝了一句。 吕氏大惊,赶紧拉住婆婆,“娘,那是生肌玉肤膏,慧娘正好用得上的。” “管它什么膏,统统扔……” 剩下的话噎回了喉咙间。 生肌玉肤膏呀,有钱难买的极品祛疤膏药,就是皇宫大院都难寻的灵药,这可不能扔,万万不能扔。 御史夫人捧着手里的瓷白小瓶,宝贝似的捂着。 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呀。 听说,只要不是很大很明显的伤疤,抹了这药膏一般都不会留下疤痕,而且,对一些冻疮、痤疮、斑点都有很好的效果,甚至还有滋养肌肤的功能。 多的是世家贵妇出高价购买,可这东西,就是捧着大把的银子都买不到,真真是非常金贵的物件。 没想到,魏冥手里居然会有,还大方地送给了慧娘。 御史夫人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阴沉沉的了。 算了,两家大概是没有缘分吧,她也不强求了。 以后慢慢给慧娘在外地寻一寻合适的对象吧。 御史夫人叹了口气,认命的接受了女儿要远嫁的事实。 “魏冥真没眼光,慧娘多好的姑娘,居然拒绝了,哼哼,我倒要看看他以后能娶什么样的媳妇。” 从沙府出来,董明月坐上了薛小苒的马车,一路为沙慧娘愤愤不平。 “人家估计根本没有成亲的打算,是他娘着急。” 薛小苒能理解魏冥的想法,对他的做法并没有意见。 他明确拒绝沙慧娘,也是正确的做法,省得耽搁彼此的时间。 董明月挠了挠下巴,“说的也是,当初,我也没有嫁入的想法,我娘硬逼着我去与人相看,我也挺烦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她也是懂的。 “唉,只是可惜了慧娘,嗯,等我去领地的时候,就把她一起带上,到时候咱们三聚在一起玩,想想都觉得开心。” 董明月满心期待她们一起生活的日子。 薛小苒睨了她一眼,“……那得等你们成了亲,封了王,有了领地再说。” 离现在至少隔着一年多的时间,说这话就太早了。 “嘿嘿,你别以为很久,时间过得很快的,等你的小宝宝出世,过一个冬天,我们就来了。” 董明月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闪着洁白的光泽。 薛小苒无奈地摇头一笑,“领地在哪还不 知道呢,哪有那么容易凑到一起。” 就算两个皇子的领地能挨着,王府和王府间也隔着千迢路远,哪有她说的那么轻巧。 董明月哼了一声,对她打击自己的积极性表示不满, “九殿下已经去六部学习了,他说,他会找到最为合适的封地。” “哦,已经去了么?先去哪个部门?” 皇甫连辕动作还真快,说去就去了。 “他说,重点去吏部、户部和兵部,然后才是工部、刑部,礼部那边他不打算去了,工部和刑部也就去一小段时间,观察一下整个部门的办公流程就可以了,所以,他先去了吏部。” 吏部是管理官员的部门,作为藩王,首要任务当然就是管理领地官员。 皇甫连辕的选择也没错,只是作为基建部门的工部和教育部门的礼部这么被忽视,额…… 薛小苒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下次见了皇甫连辕,善意的提醒他一下。 基础建设关乎民生问题,国民教育也是重中之重,想要地方得到发展,得做好长远的计划。 回到府里,天色渐晚,没有睡午觉的薛小苒,有些犯困。 迷迷糊糊在矮榻上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熟 悉的身影坐在她身旁。 薛小苒像没骨头一样蠕动着过去,直接把脑袋枕上了他的大腿上。 连烜垂眸,无奈地看着她,“饿了没有,起来吃饭。” “等会儿。”薛小苒把脑袋蹭到他肚子上,伸手环住他坚实的腰身。 连烜的肌肉不自觉紧绷起来,暗自咬牙,缓缓平息着呼吸。 这丫头是把他当石头么?最近总是这么挨挨蹭蹭的考验他的意志力。 “慧娘摔破了脑袋。”薛小苒却一无所觉,只觉贴着他让她有一种安心感,开始和他叨咕起沙慧娘的情况。 连烜安静听着,呼吸绵长轻缓,“魏冥性格本来就清冷,拒绝了她不稀奇。” 不拒绝才会让人觉得稀奇。 薛小苒扁扁嘴,“魏冥错过慧娘这么好的姑娘,是他的损失。” 连烜嘴角微翘,不置可否。 薛小苒又和他说起了皇甫连辕的打算, “他居然觉着礼部不用去也可以,教育乃国之根本,各行各业的人才是撑起富国强民的枝干,教育事业必须要重视,像我们那里,是每个孩子都要上学的……” 又和他扒拉起教育的重要性。 连烜认真听着,经过她一段时间的普及,他对她那边的各种理论已经有 了不浅的认知。 “现在想要做到让每个孩子都上学,有些困难。” 这是事实,他不会为了面子,打肿脸充胖子。 “我知道,这种事情要慢慢规划,不可能一蹴而就,五年不行,就十年,定好一个五年计划,挨个实现,过个十来年就可以看到成果了……” 又是一长串巴拉巴拉的长篇大论。 “要不,你定个五年计划,到时候我让卫青涯他们研究看看。”连烜戳戳她的脸颊。 “又让我列呀。”薛小苒想了想,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我试试吧,不过,到时候,你自己纂修一下哈,我那字可拿不出手。” 虽然练了大半年,可她的字和他比起来,还是有天壤之别。 她这样的字体,在那些读书人眼里,怕是只有小学生的水平。 不单是字体,还有各种语句的修辞,文言文的语序,哪是她的大白话能掌控得了的。 连烜哈哈一笑,亏她还有点自知之明,“先起来吃饭,该饿着孩子了。” 薛小苒瞪了他一眼,“光饿着孩子么?” “嗯,也饿着孩子他娘了。”他捏捏她的脸颊。 “哼哼。”薛小苒扯着他的胳膊坐了起来,“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第七百八十三章 联姻 前段时间,因为六皇子事件,连烜忙到半夜才回来,这两天才好些。 “老六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党羽也抓捕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由魏冥那边负责。” 连烜干脆把她抱下矮榻。 薛小苒揽着他穿鞋,“那魏冥岂不是忙得一塌糊涂。” 连烜笑笑,“这些本就是锦衣卫的职责。” 薛小苒想到沙慧娘,扁了扁嘴,算了,两人以后没有干系了,各安天命吧。 谁知,她以为没有干系的两人,却在第二日传出了惊人的消息。 魏家请了官媒到沙家求亲去了。 消息像惊雷一样,炸得旁人晕头转向。 董明月闪电般出现在肃王府内,拉着薛小苒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像被猫挠似的心痒难耐,好想跑到沙府去一探究竟。 可是,她们昨天才去了一趟,今天要是再去,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薛小苒把双手搭在矮几上撑着下巴,把昨天的事情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 “会不会是因为慧娘伤了脸,魏冥感到愧疚,所以,就答应了?” 董明月眼睛一亮,“有这个可能。” 薛小苒想到魏冥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大对,应该不单是这么简单。 “那,会不会 是魏老夫人不经过魏大人同意,自己请了官媒过去?” 董明月也进行了猜测。 “不可能,如果魏老夫人可以不经过魏冥同意,就让官媒去求亲,早几年魏冥就该成亲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这个可能性不大,请官媒去求亲,应该是经过魏冥同意了的。 董明月又埋头苦想,“那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经过一夜,魏大人突然发觉了慧娘的好?” 两人互看了一眼,同时失笑。 这边在猜来猜去,那边的沙慧娘同样一脸懵逼。 她眼睛依旧有些红肿,眼下还有些泛青,瞧着就知道,昨夜睡得并不怎么好。 “娘,真是魏家遣来的官媒?锦衣卫首领的魏家?” 沙慧娘不死心的再三确认。 不同于女儿的不可置信,御史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保养得宜的眼角弯起了浅浅的皱纹。 “对,没错,就是魏家,魏冥魏大人的府上派来的官媒。” 御史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昨个儿她和慧娘她爹抱怨了一夜,她爹还斥责她让女儿去净月庵,明明他都打探过魏冥的口风了,她还不死心。 当时她就反驳,说他根本不懂,哪家的儿女亲事不都得再三商榷,又不是买白菜萝卜,婚姻大 事当然得多磨合几遍。 瞧着母亲笑得像捡到金元宝似的,沙慧娘的精神有些恍恍惚惚。 昨个儿他明明婉拒了她两次,怎么会一夜之间突然改变了主意?还是他被他娘胁迫了? 沙慧娘想不通,好想亲自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昨夜辗转难眠想了一夜,想到薛小苒她们的提议,也许那真是她将来可能要走的路。 结果,一夜醒来,事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太好了,我们慧娘的亲事能定下来,娘就是现在合眼,也能安心了。” 御史夫人拉着闺女的手,高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娘,您说的是什么话,您还这么年轻。”沙慧娘回过神,赶紧安抚自家娘亲。 “年轻什么,你侄儿都两岁了,娘终于能送你上花轿了,当真是无憾了。” 御史夫人嗔了女儿一眼。 沙慧娘咬了咬下唇,“可是,娘,魏家怎么会突然遣了官媒了提亲的,昨天,魏大人的态度不像是很情愿的样子。” 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御史夫人收敛了笑脸,她意味深长地拍拍女儿的手, “慧娘呀,有时候光看表面是看不出一个人的内心的,而且,你要知道,魏冥孝顺,婚姻大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娘遣了官媒过来,他不反对,那就是同意。” 瞧着女儿嘴巴微张,欲言又止,御史夫人继续道: “魏冥那个人,别看他外表冷漠,实际上,一个孝顺的男人,心不会有多冷的,你得了他娘的首肯,他又没反对,那他对你的印象肯定不差,你以后只要好好待他和他娘,他一定也会真心待你的。” 御史夫人以过来人的身份谆谆告诫。 当初她嫁给她爹时,她爹不一样刻板又无趣,这么多年磨合下来,如今他们也算相敬如宾。 是这样的么?沙慧娘想到那张淡漠清冷的容颜,脸颊慢慢染上了红霞。 御史夫人瞧着又笑开了花,“昨个儿魏大人派人送来了生肌玉肤膏,那样金贵的东西,他说送就送,瞧瞧,待你还是有心的。” 沙慧娘睁大眼眸,“魏大人也送了生肌玉肤膏?” “是啊,你这一受伤,家里就添了两瓶生肌玉肤膏,要是让那些夫人们知晓,咱们家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御史夫人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 他也给她送了一瓶珍稀金贵的药膏,沙慧娘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有点涩、有点酸、有点苦、还有点甜。 魏沙两家的联姻也震惊了不 少人。 特别是那些曾经嫌弃过沙慧娘的世家大户。 谁都没想到,她会嫁给位高权重,声名赫赫的锦衣卫首领。 那个清冷孤僻,眼神阴郁如孤狼的魏冥。 那个殿前重臣,能自如在宫中行走的魏冥。 那个监视百官,有先斩后奏之权,负责抄家灭族的魏冥。 一时,就有人胆寒到腿肚子都打起哆嗦。 他们竟然得罪了锦衣卫首领的夫人。 魏沙两家联姻的消息传出去后,沙府登门造访的客人突然暴增。 一个个从前轻视过沙慧娘的夫人们,提着重礼陪着笑脸来前来恭贺。 御史夫人为了女儿的亲事,憋屈了好几年,这一回,终于扳回了从前被奚落的面子,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而沙慧娘瞧着这些冒出来恭贺的夫人,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这些人哪里是来恭贺她的,分明是害怕魏冥才过来赔礼的。 魏冥又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而且,他也没闲工夫去管这种无聊的小事。 他胜任锦衣卫首领这几年,虽然负责抄家灭族,可那些都是罪有应得的人,他可从来没有污蔑陷害谁,也没有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他是尽忠职守,是在其位谋其政。 沙慧娘默默给魏冥设好了人设。 第七百八十四章 扮猪吃老虎 郎署里,雷栗拿着飞鸽传书的密信进了办公署。 连烜正提笔在黑漆镶理石书案上不停书写。 “殿下,方魁发来了密报。” 连烜停笔,把手上的狼毫笔搁置在笔架上。 接过密信,一目十行,看完后,眼眸深沉,半响不语。 他派方魁去了晋西,追查那些山匪跑来京城的原因。 晋西多山,匪患向来不少,山匪藏在深山老林中,与围剿他们的官兵打游击战,官兵很难真正把山匪彻底围剿。 不过,山匪虽多,晋西土地还算肥沃,出产也不少,所以,如果不是灾年荒年,山匪也不会轻易杀人越货,毕竟引来官兵围剿,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晋西地处顺王地界,顺王虽然没有就藩,但那边的主要官员大多都附翼于他。 顺王不声不响地把那些官员都攥在了手里。 连烜再看了一遍密报的内容,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这个三哥还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能手呀。 那些山匪因何进京? 理由很简单,为了要债。 山匪在他们盘旋的山头附近发现了铁矿,原本是想自己偷偷采挖,结果,不甚走漏了消息,让人知晓了铁矿的存在。 于是,有人去和山匪谈判,愿意高价购买铁矿采挖权。 在高额 的购买金额前,山匪们点头同意,双方达成协议,对方现付了一部分定金,说好采挖到一半的时候,再付一部分,等完全采挖完后,付完全款。 结果,那个山头的铁矿并不如预想中的多,采挖到还不到一半,土质就已经变了,再也挖不出矿石了。 对方用这作为理由,拒付剩下的金额。 可想而知,两边因为采购金额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后来,冲突转换为血斗,山匪吃了大亏,只能钻进深山老林谋求后路。 山匪中好些都是混迹市井的地头蛇,在耗费了大量时间后,终于打听出对方背后的主人是顺王。 铁矿向来归朝廷管制,就算是藩王封地,铁矿也不是藩王能霸占的。 铁的产量关乎士兵们的兵器质量,当然也直接影响到军队战斗力的强弱。 祁国对铁矿的管制一向严格,顺王在领地里豢养了不少私兵,这些铁矿被他用于铸造私兵武器上。 那些山匪蛮横惯了,岂是吃亏的主,他们自认为拿捏了顺王的把柄,于是,一群人化整为零偷偷进了京。 至于,为什么会寻到那个骁骑尉,皆因那骁骑尉去过晋西查探铁矿,山匪头子认出了他。 那些山匪应是威胁骁骑尉不成,反被骁骑尉威吓住 ,所以,连夜出了京城,结果跑到郦栖山时,遇到风雪,心气不顺就潜入了别庄想要杀人越货。 郦栖山案件的来龙去脉大致如此。 至于骁骑尉因何被杀,那还用说么,被他那看起来老实低调的三哥杀人灭口了。 食指轻敲书案,连烜陷入沉思。 山匪主要人物都死了,骁骑尉也死了,就算事情捅到武轩帝面前,也拿不出有力证据,还很有可能会平白惹得一身骚。 老三不好对付,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背后却敢对山匪黑吃黑。 连烜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后,起身而立。 “备马。” 把密信放怀里,再把桌上写到一半的宣纸折起放好,大步出了办公署。 “殿下,去哪?”雷栗递过缰绳。 “酆王府。” 太子还没正式册封,依然住在酆王府。 一群人马朝酆王府的方向驶去。 薛小苒和董明月嘀咕了半天,也没能得到确切消息,两人有些恹恹道别。 薛小苒开始期盼连烜归来。 他的消息灵通,也许他能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 等呀等,快到午饭的时候,有护卫来禀,太子留王爷吃午饭,让王妃不用等他。 薛小苒就蔫了。 随意吃了午饭,爬上床铺,叨叨咕咕睡了过去。 醒来后,召唤 清宁她们来上课。 对于算术课,迎玉出于意料的有天赋,她没用多长时间,进度就能追上清月清宁两人了。 如今,她们开始学九九乘法表。 清月清宁学得眉头紧蹙,迎玉却游刃有余,学得津津有味。 对于迎玉的算术天赋,薛小苒给与了肯定,这是个被耽搁的数学能手。 清月清宁其实也不算差,但相对而言,迎玉学得更容易,更能理解。 薛小苒给她们改了卷子,再次给迎玉粘上一朵小红花。 “迎玉这次又考一百分,不错不错,清月,你差八分,清宁,你差十四分,回去改一改错题,下次加油啊。” 把试卷发给她们,清宁肩头耷拉下来,“哎,又是我垫底。” 清月抿嘴偷笑,迎玉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没事,清宁,十个手指还各有长短呢,人嘛,总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你会武艺,她们就比不上你。” 薛小苒拍拍她的肩头,笑着安慰。 对于经常跟她出门的清宁,她自然是更喜欢一些的。 “是啊,清宁,你一身武艺,经常能跟着王妃出府,我们都羡慕着呢。” 清月和清宁感情好,说话也跟随意一些。 “王妃说得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清宁擅长的一面,我 们可一点都不会。” 迎玉笑容含蓄,言语得当,作为后来加入她们行列的一员,她势必得谨慎些。 几人说笑了一番,退出了屋内。 教学课程结束,薛小苒起身伸了个大懒腰,瞅了眼外面的天色,离连烜回府,好像好些距离。 她拿过一张宣纸,用柳炭笔写写涂涂。 连烜让她写五年规划,她努力想着具体有可能实施的方案。 想到什么写什么,断断续续已经写了好几张纸了,都让连烜拿走了。 天色渐黑,迎玉进屋点灯。 “王妃,您坐太久了,起来活动一下吧。” 迎玉小声提醒。 薛小苒从一堆乱七八糟的字体中抬起头,“哦,对哦,该起来动一下了。” 挠挠头起身下地穿上鞋,迎玉捧来斗篷,她披上后,慢悠悠走出了院子。 刚走出去,就看到连烜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前。 薛小苒展颜一笑,朝他奔了过去。 她身后的迎玉轻呼一声,“王妃,小心些。” “跑什么!” 连烜轻斥一声,身体已经朝她大步迎上去。 “嘻嘻。” 薛小苒笑嘻嘻地扑到他怀里,把他抱得实实的。 连烜口里叹着气,手揽着她却也不愿放手。 瞧着甜得发齁的一对璧人,迎玉红着脸眼观鼻鼻观心。 第七百八十五章 封王大典 “你去你大哥那里干嘛了?还留在他家吃了午饭。” 晚饭吃鸳鸯锅,薛小苒给锅里添入丸子。 “有些事情要和大哥说一声。” “什么事情?” 薛小苒眯眼看着他,一副坦白从宽的模样。 连烜轻笑,他也没打算瞒着她,“就是我们上次去郦栖山遇到那群山匪的事情。” “查出前因后果了?”薛小苒好奇。 听皇甫连辕说,秦永一家年前已经回了京城。 秦老夫人没了,户部侍郎丁忧,秦永和他的几个姐妹被砍成重伤,至少得养上小半年才能养好,秦家近期一直闭门谢客。 连烜把方魁在晋西查到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样说来,秦家是被殃及的池鱼呀,顺王黑吃黑,却没做好善后工作,说到底,还是顺王的错。” 薛小苒捞起鱼丸,裹上一圈辣乎乎的酱,一口放进了嘴里。 连烜:“……” 真是,有孕后,辣椒越裹越多。 “你,最近没有反胃恶心的症状?” 薛小苒美滋滋的嚼着鱼丸摇头。 随她喜欢吧,连烜无奈,自己夹起了清汤里的蘑菇。 “你去找大哥,是把这事告诉他么?” “嗯,虽然没能寻到有力的证据,还是得让大哥留个心眼,老三那人平日太 会装了。” 他拿着密报给大哥看的时候,大哥还有些不大相信,一直叨咕着老三平素低调谦和,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没错,不是有句俗话嘛,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叫,顺王大概就是那个平日不叫唤,关键时刻窜出来咬你一口的家伙。” 薛小苒深以为然。 连烜横睨了她一眼,不欲与她再讨论这个问题,于是, “后日举行封王大典,你也要出席,准备一下。” 后日?就是正月二十日,“那太子的册封大典什么时候举行?” “钦天监还在挑选合适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了。” “那你父皇要不要出席你的封王大典?” 武轩帝上次病倒后,身体健康比病之前差了不少。 “要出席的,他这两天已经能打球了。” 连烜很淡定。 武轩帝虽然被气病,可他儿子众多,少那么一两个,照样还有五六个,所以,气了几天,又心大的把烦恼事抛脑后去了。 “恢复力倒是挺强的,也对,你父皇才五十左右,年纪又不算太老,在我们那里,正常退休都得六十,五十还是中流砥柱呢。” 薛小苒希望武轩帝能活得长久些,省得他一闭眼,祁国境内有可能又发生内斗 。 有武轩帝在,至少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和平。 正月二十日,冬日暖阳照耀上京城上空。 薛小苒顶着王妃品级的翟冠,由清宁扶着缓缓步入册封大殿。 封王大典由新任的礼部尚书侯远忠主持,皇室宗亲基本都来观礼。 前任礼部尚书古霖渊受到六皇子的牵连,被摘去了乌纱帽,现在还被关押在天牢里。 侯远忠新官上任,就要主持如此盛大的典礼,紧张到手脚冒汗。 武轩帝与王皇后高坐殿堂上,太子与太子妃立在下首,岭王顺王九皇子依次排序。 还有一群公主驸马排成了长长一串,不少平日不常见的老宗亲们也都出席了封王大典。 加上三品以上官员,场面端是盛大隆重。 薛小苒有孕在身,冗长肃穆的册封典礼没有全程参加,而是在偏殿坐着等候。 等到连烜授封仪式快要完成的时候,她由内侍领着,前去一侧观礼。 戴着金冠,穿着金黄色九蟒五爪蟒袍的连烜,即便浑身上下金光灿灿,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俊朗的容颜和笔挺的身姿。 最后,由武轩帝亲自诵读封王律令,又例行训诫后。 安王高声宣布礼成,连烜叩首谢恩。 安王亲手捧着一个黑漆描金托盘走到 连烜面前,上面放着肃王的金册、金印、领地地契及封赏的册子。 封王大典算是正式完毕,太子和九皇子笑着上前道贺,宗亲群臣也跟着恭贺。 薛小苒还没来得及说声恭喜,已经被太子妃笑着搀扶离开。 身为肃王妃,也是同样需要授封的。 所以,在太子妃的帮忙下,薛小苒在王皇后那里接受了册封。 因她怀着身孕,王皇后尽量缩减了授封的程序。 两刻钟后,薛小苒捧着她的金册、金印,接受了众人的贺喜。 同一时间,宗人府内,监舍的气氛阴沉沉的。 厉王悠哉地坐在监舍院外的墙头上,手镣脚镣晃动间哗啦作响。 “哎呀,宫里有礼炮声响起,老七的授封大典应该结束了,以后呀,再见到老七,可得唤一声肃王了。” 洪亮的嗓门在院中回荡。 监舍内隐隐有哭泣声传出,却没听见皇甫连砾的声音。 “老六呀,打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要知道,你下半辈子,就只有这些个女人跟着你了,你不好好对待她们,万一她们联合起来收拾你,就有你好看的了,哈哈。” 厉王幸灾乐祸的笑声传遍监舍。 监舍外负责监管的主事对着墙头的厉王,无奈至极。 安王 下令,不许厉王靠近监舍,厉王倒是遵从了,他不进监舍,却直接坐到了墙头上。 “你闭嘴,离我远点。” 监舍的房门被踢得砰砰乱响。 皇甫连砾快被厉王弄疯了。 这个王八羔子,这几天,一直坐在墙头上,絮絮叨叨不停,絮叨也就算了,还非要戳他刀子。 原本他就够惨的了,这混账还要在他伤口上撒盐。 皇甫连砾好想冲出去啐他一脸唾沫。 “啧啧,你这才被关了几天,就这样暴躁,这可不好,老六,你要保持冷静,学一学人家老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就是缺少这一点,所以啊,落到了这个下场。” 厉王干脆侧卧在墙头上,用手撑着脑袋,继续撩拨老六。 被关在监舍内的皇甫连砾气得吐血,怒红了眼眶对着监舍的门踹了又踹。 他身后不远一个嫔妾捂着脸小声哭泣,刚才她被暴怒的皇甫连砾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脸肿起了一大块。 坐在不远处的古沐瑶,面色阴沉地看着前面这个狂躁暴戾的男人。 短短几天时间,这男人经历了消沉颓废后,开始变得暴躁怨愤。 一点小事,就要动手打人。 她们六人,除了苏灵和她,其他四个或多或少都被他打过。 第七百八十六章 虚伪,太虚伪 苏灵狡诈,舍得放低身子柔顺哄他,皇甫连砾对她还有几分好脸色。 古沐瑶一想到现在的处境,就心如死灰,哪里还有从前的耐心去顺着这个愚蠢的男人。 当然,她也是仗着有孕在身,要不然,这男人虽然武技不精,可也比她们这些女人力大。 古沐瑶不会蠢到与他硬碰。 她咬着下唇,眼眸把监舍内的扫视了一遍。 她们关押进监舍后,从前的衣裳和首饰全都换掉了,现在身上穿的粗布棉袍丑得让人不忍直视。 屋内没有炭盆,夜间的气温冷到发颤,好在被褥还算厚实才没被冻死。 苏灵躲在用木板简单搭起来的床榻上,缩在被窝了眼珠四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古沐瑶暗哼一声,甭管她打什么小算盘,现在想要逃脱出去,那是妄想。 到了皇陵行宫那边,也许还有几分可能。 古沐瑶眯了眯眼眸,上辈子她死于意外,重生后,她就做好了各种应付意外的准备。 如今,只能等她娘来探望,再做后续打算了,还好,她还有个亲哥能帮得上忙。 “……老七封了王,老大的册封大典也快了,我和你呀,就是那咸鱼,再也翻不了身咯……” 监舍外的厉王还在叨 叨不停。 原本乱踹大门的皇甫连砾喘着粗气停止了动作。 厉王能在宗人府内四处闲逛,外面的消息都是他打探出来的。 皇甫连砾最近所有的消息都是从厉王口里听到的。 老七封了肃王,老大册立了太子,一道道消息都像钝刀割肉,疼得他好想仰天狂哭。 皇甫连砾颓然坐地。 古沐瑶看着一蹶不振的男人,眼底满是鄙夷。 封王大典后,七皇子府的牌匾正式换上肃王府的牌匾。 府内新添不少人手,最重要的职务,就是新添的王府长史庄淳。 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时,薛小苒差点笑喷。 装纯?装蠢?…… 庄淳五十左右年纪,瘦高个,留着山羊胡,一副老学究模样。 第一次过来见礼的时候,循规蹈矩,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不时微眯的眼睛,让薛小苒有种熟悉的感觉,很像她近视时的状态。 于是,她悄咪咪问连烜,“庄长史是不是近视?” 连烜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说的近视是什么意思。 “嗯,确实是能近怯远症,庄淳是两榜进士,学问不错,不过为人不够圆通,在官场上一直没混上去,年近五旬官职还是从五品的宗正少卿,如今做了肃王府长 史也算升了一级。” 王府长史是正五品,总管府内事务,也肩负监督规劝的职责。 “他负责监督你?”薛小苒瞪大眼睛。 连烜瞧着有趣,哈哈笑了起来,“你觉得他能么?” 薛小苒摇头,当然不能。 “不用太过理会他,王府设立长史是规矩,你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成。” 庄淳担任肃王府长史,也是被硬推上来的,肃王的名头太过响亮,冷漠孤高的形象也深入人心,一看就不个好相处的主。 肃王府的长史不好当。 人人都懂得这个道理,有这么强势的王爷,什么监督规劝都是空话,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正道。 庄淳两榜进士出身,官职却一直停滞不前,早就看透了官场的尔虞我诈。 他被推到肃王府,也打定主意,只要肃王没有大逆不道的反叛之心,旁的事情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那强出头的鸟。 封王大典后,连烜依旧很忙碌,下朝回到郎署还要处理一大堆事情。 直到看见冷三重回岗位,他才想起了一件事情。 召来阴九问话,“潘雯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六皇子府被抄,底层的仆妇下人均被发卖。 “回殿下,已经把潘雯一家三口都买了 回来,安置在别庄里干活,属下交代过庄头,让他看好蒙有福,不许他欺辱潘雯。” 阴九肃然回话。 当初,冷一为了这个唯一的妹妹连殿下都背叛了,他死了,殿下还帮他把潘雯安排好了。 冷一要是在地下有知,会不会感到愧疚? 即便那时,对方用潘雯的命来威胁他,他也不该背叛了殿下,坦白与殿下说,殿下会有法子把潘雯救出来也不定。 阴九心里暗叹一声,他们与冷一共事多年,对于昔日一起战斗的队友,落到这样的下场,如何会不惋惜。 连烜颔首,垂下一双漠然的眼。 冷一没有叛主前,也曾护过他多次,特别是在战场上的那几年,好几次深入敌军,都是冷一负责掩护断后,身上的刀伤没有十道也有八道。 这也是冷一背叛他时,他一直不敢相信的理由。 虽然他的身份是暗卫,可在连烜心里,也是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 潘雯的安排,原本是想让他们归于良藉的,可调查后发现,蒙有福不是个安分老实的人,而潘雯又是个嫁鸡随鸡的古板性子。 要是放了他们良藉,以潘雯的性子,这辈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放他们在眼皮底下,有人管着,蒙有 福自然不敢太过分。 “殿下,庄长史派人来禀,说是王妃和董小姐她们去了沙府探望沙小姐。” 雷栗大步走了进来。 又去?连烜眉头蹙了蹙,这群姑娘怎么对魏冥和沙慧娘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阴九,你去沙府候着,负责接王妃回府。” 阴九看了眼自家殿下无奈的表情,赶紧领命而去。 此时,八卦团成员已经抵达沙府。 薛小苒、董明月、靳菁华和范云西正围着看起来娇弱无依的沙慧娘七嘴八舌问起来。 “慧娘,你说说,你和魏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啊,对啊,你不知道,你们的婚事一传出来,我爹都惊呆了。” “对、对,我爹也惊呆了,你居然成了锦衣卫首领夫人。” “咳咳,你们怎么能只顾着问这些呢,就不能关心一下慧娘的伤势么?” 薛小苒用力咳了两声,假装一本正经说道。 结果,立即收获几枚鄙夷的目光。 “明明最想问的人就是你。”董明月睨着她。 薛小苒嘿嘿一笑,“先关心一下伤势,再问别的嘛。” “虚伪,太虚伪。”董明月啧啧直摇头。 屋内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沙慧娘看着一群好友,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 巧合? 魏沙两家,因为魏冥和沙慧娘的年岁关系,三书六礼的流程走得比旁人都快。 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把采纳、问名、纳吉的流程走完了。 过两日开始准备纳征,然后请期,最后定好婚期,沙慧娘就等着做新娘子了。 “哇~”屋里又是一阵哗然。 “慧娘,真是世事难料呀,只是一眨眼工夫,你就要准备出嫁了。”薛小苒掩着唇眼睛笑成了弯月。 “就是,看样子,应该会比我更早成亲了。” 董明月笑着打趣。 沙慧娘臊得脸颊通红,轻声辩解道:“哪有这么快,就算定了婚期也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 “那也比我快。”董明月嘀咕一句,“你说说看,事情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 前一天她们还在商量着,要是她以后不嫁人,跟她们去领地的事情,结果,第二天就来了个惊天大逆转。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沙慧娘说的是实话,她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她腿伤脸伤的,哪里也去不了,就是想去问问,也出不来门。 “媒人没说什么么?”靳菁华一双漂亮的凤眸微微转动。 从前沙慧娘与董明月她们比较少一起玩,但是,各种聚会都 能碰到,彼此多少都有些了解,加上近段时间她们经常混在一起玩,说话就更没什么顾忌了。 “没说什么,就说了一些场面话。”沙慧娘红着脸道。 “不管怎样,都应该恭喜你。”范云西咧嘴一笑。 “对、对,是该恭喜。” 几人齐齐道贺,沙慧娘耳根都红了起来。 御史夫人亲自送了她们出府,脸上是遮都遮不住的笑意。 这几天家里宾客盈门,看着那些曾经说风凉话的夫人们不情不愿,又偏要装出假笑逢迎的样子,御史夫人这心里就像吃了人参果一样,感觉通体舒爽。 薛小苒瞧见马车旁立着的阴九,笑得和他打招呼,“你们殿下今天不忙吗?” 她偷溜出来,他都得管。 “回禀王妃,殿下挺忙的。”阴九老实回话。 “再忙也得先顾着你。”董明月窃笑。 薛小苒不理她,继续问阴九,“你们殿下中午要是回来吃饭,你让雷栗冷三他们一道过来吧,厨房宰了羊,做羊杂碎吃。” 阴九眼睛一亮,立即挺直腰板应了声“是。” “我们也要。”董明月举手示意。 范云西和靳菁华同时朝薛小苒咧嘴一笑,两个姑娘,一个英气,一个娇媚,看 得薛小苒都忍不住跟着笑, “行啊,中午一起吃饭,我让厨房把整头羊都做了。” “羊杂碎、烤羊排、炖羊腿、红焖羊肉,在熬上羊肉汤,做上羊肉粉,分量都是足足的。” 被馋得直咽口水的三人都挤上了薛小苒的马车上。 “王妃家的宽米粉做得最好吃,我家厨娘都做不出这个味道,在您府上我能吃两大碗,回家只能吃一碗。” 靳菁华遗憾地摇摇头。 “噗”车内几人齐齐笑喷。 别看靳菁华长得娇艳,可她也是个习武的姑娘,她爹不是武将,但她娘是将门虎女,习武的姑娘饭量都不小。 董明月和范云西也一样,三个人的饭量不比成年男子少。 薛小苒是真的自叹不如。 正月二十四日,被贬为庶人的皇甫连砾准备被押解去往皇陵。 就在临出发的前一夜,苏灵染上了风寒,烧得脸都红了起来。 皇甫连砾大声叫来监舍主事,主事唤了差役打算把人抬走。 皇甫连砾大惊之下,动手阻拦。 苏灵一直是他的花解语,就算落入这样的境地,她也每日对他笑意盈盈。 不似旁那几个女人,天天耷拉着一张脸,像是死了爹娘一样,晦气得很。 要 是苏灵也走了,那他以后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主事冷冷说了一句,“你等明日要出发,她病成这样,如果不抬走,那就强行上路,以后生死勿论。” 皇甫连砾僵住,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灵被抬走了。 古沐瑶一直冷眼瞧着。 那女人是真的病了,她亲自检查过。 原以为她是装病,然后趁机躲避就不用跟着去皇陵。 可她烧得脸都红了,不是随便能装出来的。 如果她真为了逃脱被关押的命运,而把自己弄病,还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要知道,以她这般身份,加上他们现在的处境,就算被抬出去,他们也不见得会为她请大夫诊治。 就算给她请了大夫,病得那么重,能不能治好都是一回事,风险这般大,实在不像苏灵那贱人的作风。 可是,这一切也太巧合了些,偏偏出发前一晚就病了。 古沐瑶眼眸微微眯起。 巧合? 收到消息的连烜,冷笑一声。 如果苏灵不是药王岭的人,也许有可能是巧合。 “看紧她,让苗永福跑一趟,之后把她直接送到皇陵去,让她与老六相聚。” 故意把自己弄病的苏灵,万万没想到,她的计划刚一开 始,就被人识破了。 当她看到背着药箱的苗永福时,口里就像吞了把黄连一般,苦涩难当。 苗永福也不多言,给她把了脉,然后直接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封了口的竹筒,里面是提前准备好的汤药。 他把药递了过去,苏灵眼泪簌簌落下,“苗三叔,我错了,你帮帮我吧。” 苗永福叹了口气,“你自己喝,还是我灌下去。” 苏灵哭得哀哀戚戚,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苗三叔,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替我跟大公子二公子求求情吧,我不想被关一辈子,我还这么年轻,求求你了。” 苗永福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抽出一根银针扎了下去,苏灵顿时发不出声音。 苦涩的汤药顺着她的喉咙灌下,苏灵痛哭流涕。 蔫头耷脑的皇甫连砾被关押到皇陵小半天工夫后,发现他心爱的花解语迈着小碎步走进了院子里。 皇甫连砾顿时大喜,飞快冲过去把苏灵抱在怀里。 靠在他怀里的苏灵,笑得比哭还难看。 古沐瑶挺着肚子出来,半眯的眼眸打量了她半响,随即勾起一抹冷笑。 不论她昨天是不是想跑,这回是真的跑不了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志向远大 “魏大人。” 醇厚深沉的声音自魏冥身后响起。 魏冥转身看向来人,而后作揖行礼,“肃王殿下。” 白玉石阶上,穿着靛青色九蟒五爪蟒袍的肃王正健步而下。 魏冥眉眼微敛,他与肃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交不深,有些好奇肃王唤住他的理由。 “给魏大人道声喜。”连烜缓步走近,扯动了一下嘴角。 “……” 魏冥向来淡定的眼神都睁大了一圈。 这种贺喜的话由肃王口里道出,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多谢肃王殿下。”魏冥久经官场,即便心中诧异,面上也是不显,只规矩地拱手道谢。 “咳。”连烜轻咳一声,“魏大人应该知道,小苒与沙小姐是好友。” 魏冥心头微动,垂眸应是。 “对于你们两家的联姻,她一直挺关注的。” 何止关注,简直恨不得一日三问,连烜压了压嘴角。 要不是她天天问他关于魏冥的事情,刚才看到魏冥的时候,他哪会下意识就喊住了人。 让他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出该与魏冥说些什么,难道让他直接问魏冥,你因何改变主意要娶沙慧娘么? 这么八卦的问题,连烜实在问不出口。 肃王妃这 般关注他和沙慧娘的亲事,这倒让魏冥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他眼眸半垂掩住眼底的微澜。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气氛一时就有些尴尬起来,不得已,魏冥回了一句干巴巴的话, “多谢肃王妃。”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垂手立在不远处的内侍们,感觉一下从积雪消融的初春进入了冰冻千里的寒冬。 “咳,魏大人,需要审查的官员都已经审查完毕了吧。” 连烜移开话题,还是谈论公事,更自在些。 “是,已经审查清楚,奏折呈给圣上,有圣上亲自处置。”魏冥眉心也是一松。 连烜又随意问了几句,而后转身离去。 魏冥瞧着那身象征身份地位的蟒袍消失在宫殿一角,眼眸中犹带着几分疑惑。 肃王叫住他就为了道一声恭喜? 魏冥脑袋上顶着问号抬步而去。 等他忙完了手头上的差事,出了镇抚司衙门,外面已经万家灯火。 积雪消融的时节,晚风夹着浸冷的湿意吹拂在人的身上,路旁的行人皆冻得瑟瑟发抖。 一路奔跑的马儿口鼻间喷吐着白气,魏冥回到柳叶巷,已经是戌时过半。 魏府内院却灯火通明,仆妇们端着各种物什上下忙活。 “娘,这么晚了,您还不歇着?” 瞧见母亲精神抖擞地站在自己院中指挥,魏冥抿了抿唇。 “还早着呢,你这院子要重新翻修一遍,我让人先把屋子整理出来,你明儿搬到西跨院那边住着,等新房修缮好了,再搬回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儿子的亲事定下来以后,魏老夫人只觉着浑身有使不完的精力。 直恨不得儿子马上成亲,明年她就能抱上大胖孙子了。 想到这,魏老夫人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那天,从净月庵回来的路上,她费尽口舌豁出老脸,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让儿子点头,天知道,当时她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动难耐。 如果不是当天的官媒正好在忙别的事情,那天下午就该把亲事定下来了。 “娘,不是还有很长时间么,这么着急干嘛。” 瞧着满院的灯火,魏冥只觉头疼。 “怎么能不急,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放在旁人家,孩子都有你这么高了,我能不急么。” 说到这个问题,魏老夫人一蹦三尺高,“要是你以前没那么执拗,现在膝下的孩子都好几个了……” 看母亲又要老生常谈,魏冥默默绕过母亲进了屋子。 魏 老夫人瞧着,把剩下的话噎回了肚子里,跟着他进了屋里, “不过,这也是你和慧娘有缘,所以,一直等到了现在,以后呀,你们两个举案齐眉,和睦相处,生个一儿一女,娘就心满意足了。” 魏冥换下官服,魏老夫人令人摆好了饭菜。 “慧娘是个好姑娘,性子安静又柔顺,宜家宜室,最是妥当不过,你年纪大,她还小,你要多让着她一些……” 魏冥:“……” 他年纪是有多大?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强调。 魏冥如嚼木屑般把饭菜咽下肚。 不过,想到那张娇柔中带着几分赌气的脸,魏冥嘴角忍不住翘了翘,确实是挺小的。 想到她,不禁又联想到另一张爱笑明朗的脸。 性格这般南辕北辙,居然也能成为闺中好友。 魏冥的眼眸放柔了几分。 连烜回府的时候,薛小苒正埋头看书。 没错,她在看书,一些记载人文地理,风俗景致的书籍。 他们快要远赴边城,薛小苒想先了解一下那边的风俗人情。 府里有藏书楼,书籍还不少,可书架上的书排得密密实实的,书名还生涩难懂。 薛小苒就请教了卫青涯,他给她列了一张这方面的书单。 把书找出来以后,薛小苒就慢慢看了起来。 连烜走进来的时候,她还半躺着,高高翘着二郎腿,蹙起眉头看着晦涩难懂的文言文。 “你说,这些人写个游记用词那么生涩难懂干嘛,就不能用大白话写得通俗易懂些么。” 她一咕噜坐起,和他埋怨起来。 瞧她皱巴着一张脸,连烜莫名想笑,故意不搭理她,自顾去换了衣裳。 “你干嘛不说话,又想嘲笑我学了十二年书,连文章都看不懂么?” 薛小苒下榻趿鞋,气势汹汹走到他面前。 连烜伸手在她脑门上一点,“我可什么都没说。” “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薛小苒和他耍赖。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连烜继续轻戳她脑门。 “哼,我决定了,我要请一群书生,把这些生涩难懂的书籍全部译成大白话文,然后印刷出来,让认识字的普通老百姓也能读得懂,以后念书的孩子们,在学习上也能由简入难。” 薛小苒推开他捣蛋的手,志向远大地攥起了拳头。 桌上几本书,她都翻了翻,没有一本是能通顺读得下来的。 连烜挑了挑眉,“你确定?可你的五年计划还没列好呢。” “……” 第七百八十九章 世事难料 薛小苒高举的拳头放了下来,她挠挠头,朝他嘿嘿一笑, “这个也可以列入五年计划中的,反正王府里人手多,指派给他们负责就成。” “自己当甩手掌柜?”连烜眉毛再挑。 “咳,什么叫甩手掌柜,这是用人之道好么,事事都亲力亲为不得把人累死呀。” 薛小苒叉腰辩驳,“而且,这也是给落地学子们提供工作岗位,还能促进基础教育,一举多得。” “这样一说,我还得把小学算数课本给弄出来才行。” 薛小苒说着,溜回矮榻上,拿出她的计划表,又添上了两样。 “事情得分轻重缓急,不要想到什么是什么。” 那些阿拉伯数字,连烜抽空跟她学过几天,他很快就领悟了那些数字的用法。 确实简单易学,比传统的算术易懂很多,值得推广开来,只是,那也得学院成立以后,才有条件开展教学。 “我知道,我先记录下来,免得到时候忘了。”薛小苒想了想,又嘀嘀咕咕地写, “这样的话,还得添一些人手,印刷工匠、翻译书生、书坊掌柜,啧啧,人数真不少,这些都是必备的人才,都得带上,还有他们的家属,哎呀。” “不过,边城 那边地广人稀,多添些人手,也能增添多一些人气。” 连烜的领地不小,与西芪、蒙国的交界处几乎都在他的领地范围内。 位置偏西北,有些地方的土地相对贫瘠,气候也比京城这边寒冷一些,百姓的数目自然也少一些。 连烜坐到她身旁,“你列好需要的人手,我给你把人手找来。” 薛小苒抬头一脸理所当然,“招人本来就是你的活。” 连烜哑然失笑。 是夜,京城上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偶有雷声透过云层轰隆隆传开。 薛小苒却睡得香甜,一无所觉。 等她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雨下了一夜,走出房门时,还有细如牛毛的雨丝飘洒在空中。 “惊蛰闻雷米似泥,今年是个丰收年呢。” 红姑领着一群小丫鬟从游廊下走来,笑着向她请安。 “什么时候打雷了?”薛小苒问。 廊檐下立着的几人纷纷瞪大眼睛看向她。 “昨夜雷声轰鸣,娘娘没听到么?”清宁掩唇笑问。 打了一夜雷?薛小苒脸上有些讪讪,“我最近睡得死沉死沉的。” “娘娘有孕,本就奢睡,没听见雷声很正常。” 红姑扫了一眼廊下几人,清宁等人立即挺直了背脊 ,眼观鼻鼻观心。 “娘娘,早饭备好了,您先用早饭吧。” 红姑示意身后的小丫鬟们摆饭。 早饭很丰盛,肉粥、鸡蛋、水晶饺、千层饼、豆浆、油条…… 样式很多,分量却不多。 薛小苒挨样吃了点,争取营养均衡。 吃完早饭,外面的雨丝依旧飘飘扬扬。 薛小苒在游廊下散步,看到庭院中有桃花在枝头绽放,她停下脚步。 “春天来了呢,桃花都开了。” 她想起了去年此时,她和连烜、阿雷,还困在深山老林中,以蜗牛般的速度向山外移动。 抬眸瞧着粉嫩娇蕊的桃花瓣儿,时间过得可真快。 太子册封大典定在了正月二十八日。 一场春雨过后,城内的桃花像相约好了似的,竞相绽放,枝头吐新蕊,人们也换下了厚厚的冬装。 太子册封大典比封王大典更为隆重盛大,典礼规矩也十分复杂,还得上祭坛,进宗祠,宣律令,各种折腾。 不单是太子被折腾得晕头转向,所有的宗亲大臣们,甚至皇帝皇后都被折腾得够呛。 有孕在身的薛小苒,还有两个同样有孕的宗亲女眷,聚在偏殿喝茶闲聊。 “七弟妹命最好,一成亲就有了身孕。” 怀着 六个月身孕的是十二公主,她成亲三年,去年末才刚怀上第一胎,很是小心谨慎。 上次的封王大典都没出席。 “就是,肃王妃命是真的好,听说,有孕后,肃王殿下还是一个通房都没有,啧啧,这福分呀,岂是普通人能享受得起的。” 怀着八个月身孕的是安王二儿媳妇张氏。 她月份大了,上次封王大典也没出席。 听她话里带刺,薛小苒不慌不忙,“是啊,本王妃确实有福,当然,我们王爷也有福,所以懂得珍惜我这样的有福之人。” 张氏被她的大言不惭噎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十二公主用帕子掩唇,遮住上扬的嘴角。 这七弟妹真是个有趣之人。 “七弟妹,我头三月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难受得要命,你的反应有没有这么厉害?” 十二公主岔开话题。 “没有,暂时没有恶心反胃的症状,就是爱睡觉,容易犯困。” 薛小苒顺着她的话题接话,懒得理会一旁脸色不佳的张氏。 “难怪你脸色这般红润,居然只有奢睡的症状,实在太幸运了。” 十二公主一脸羡慕。 张氏瞧着那依旧纤细的腰身,眼眸中也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 薛小苒和 十二公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打发着等待的时间。 半个时辰后,有人被宫娥搀扶了进来。 薛小苒一看,不是皇甫朝华又是谁。 六皇子垮台后,他的母妃贤妃自然也逃脱不了打入冷宫的下场。 可皇甫朝华还是皇室未成亲的公主,所以,暂时被禁足在宫内,等过阵子,择选好驸马人选,就打发出宫。 今日太子册封大典,她也被允许出席观礼。 只是,她因母妃兄长的事情,打击得太过沉重,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生生瘦了一圈。 册封大典东跪西拜的,她撑到一半就晕过去了。 于是,被宫娥搀扶过来了。 一瞧是她,殿内的人都没了声音。 皇甫朝华坐在椅子上缓了缓气,看见十二公主的时候,红着眼眶出声,“十二姐。” 十二公主有些尴尬了。 她的生母只是嫔妃,未出宫前,她与不少姐妹都会对这个贤妃所出的妹妹诸多讨好。 那时,六皇子势头旺,除了皇后和皇贵妃,贤妃稳压其他嫔妃一筹。 她们这些不受父皇重视的公主们,只能竭力讨好有贤妃撑腰的皇甫朝华。 可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当初高高在上的人,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第七百九十章 咎由自取 “朝华。”碍于情面,十二公主脸上挂起了客套的笑容。 “哎哟,朝华,你怎么瘦得那么厉害呀?”张氏惊呼一声。 她是皇甫夕颜的二嫂,从前与皇甫朝华也混算熟。 皇甫朝华红着的眼眶立即溢出了眼泪。 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她像做了场噩梦。 可是,噩梦却一直未醒。 兄长被贬为庶人,母妃被打入冷宫,自己被禁足在宫殿里。 明明过年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母妃还跟她提了好几个可以作为驸马的人选。 结果,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皇甫朝华眼泪簌簌直落。 她被禁足后,身边的宫女内侍都撤换了,她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此时,见到从前熟悉的人,她的心情一下激荡起来。 “哎呦呦,可怜见的。”张氏口里说着可怜,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 皇甫朝华从前性子骄横,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张氏没少阴奉阳违地奉承她。 如今看她落魄,当然也不会多有同情心。 薛小苒安静在一旁坐着,盘算着册封大典还有多久时间能结束。 皇甫连砾豢养死士的证据是连烜挖出来的,两边已经算是死敌,她现在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她想安静待着,皇甫朝华却不让她安静待着。 抽抽噎噎哭了一阵子的皇甫朝华抹干眼泪后,发现偏殿里还坐着薛小苒。 皇甫朝华眼神立即变了,她突然跳起,愤怒地朝薛小苒冲过去。 殿内顿时惊呼声四起。 众人都没想到,刚才还哭哭啼啼的皇甫朝华,突然暴起对肃王妃不利。 立在殿门处的内侍飞快冲了过来。 皇甫朝华的位置离薛小苒不远,所以,即便她身体虚弱,也很快冲了过去。 右手高举冲着薛小苒的脸就甩过去。 这一巴掌没能成功甩出去。 薛小苒动作利索地用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盯着她愤怒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你想过这一巴掌落下来的后果么?” 皇甫朝华眼中的愤怒转变为惊愕,又由惊愕变成惊恐,随即身体开始轻颤。 这时,内侍已经冲了过来,把人拽离三丈外。 变故发生得太快,十二公主和张氏都吓得掩住了嘴。 她们都是孕妇,知道怀孕初期的时候,孕妇有多脆弱,这一巴掌下去,后果如何,端是不敢设想。 那可是肃王妃呀,肃王后宅现在唯一的女主人。 整个京城,太子妃下来就属她身 份最为尊贵了。 就是岭王妃和顺王妃都得排在她之后。 为啥?当然是因为肃王圣眷正浓,又是太子最为亲近的兄弟了。 加上肃王武力超凡,战功赫赫,深得百姓拥戴,谁敢直接对上肃王。 皇甫朝华也是骄横惯了,做事不经脑子,也不想想她现在的处境,竟然还敢甩肃王妃巴掌。 肃王是与王皇后一道过来的。 册封大典还在进行,收到消息的武轩帝命王皇后过来处理。 肃王自是不放心,亲自跑了过来。 “没事吧?” 高大挺立的肃王把娇小玲珑的肃王妃护在怀里,殿内众人纷纷投以艳羡的目光。 “没事,我挡住了。”薛小苒小声答他话。 他上下看了她一遍,确定她无恙,心头才松了口气。 连烜冷厉的眼眸扫向一旁哆哆嗦嗦的皇甫朝华。 皇甫朝华被他冷眸一扫,当即腿软倒地,随即痛哭流涕。 王皇后蹙眉,示意内侍把她押回宫内。 “朝华先前晕倒了,脑子有些不清醒,大婚前暂时就不用出来请安了。” 意思也就是,皇甫朝华未成亲前都不许外出了。 被内侍搀扶着的皇甫朝华听闻这一句,眼白一翻,径直又晕了过去。 看着被 半扶半拖拽走的皇甫朝华,十二公主和张氏都老实立在一旁不吱声。 认不清自己所处的境况,这样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人同情。 “老七媳妇,你没事吧?”王皇后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多谢母后关心,儿媳无事。”薛小苒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无事就好,要不我可无颜见连烜了。” 连烜小的时候,有小半时间是在景华宫里度过的,王皇后待他自比旁人更亲厚。 “母后说笑了。”连烜的表情柔和了几分。 典礼还在进行,王皇后拉着薛小苒安抚了一会儿,又与十二公主、张氏说了几句话,便与连烜一道离开。 他们离开后,殿里四角都添上了内侍。 十二公主和张氏互看一眼,老老实实不再多言。 等到册封大典快要礼成时,她们被领到了举行大典的正殿旁观礼。 殿前阶上,武轩帝与王皇后端坐,下首一侧立着高挑艳丽的淑妃和清丽如菊的惠妃。 薛小苒莫名想起从前,皇贵妃加上四妃立在那一侧,簇锦团花般的景象。 盛宠冷艳的皇贵妃,趾高气昂的德妃,高傲自持的贤妃,一个接着一个,像是约好似的都进了冷宫。 曾经繁花 似锦的后宫,开始慢慢变得清冷。 武轩帝脸上不大好,瘦巴巴的脸上,眼眶越发显得青黑。 薛小苒瞧着有些心惊,担心这老头会不会突然间一命呜呼了。 一连串的读册、加冠、授玺,太子三拜叩首。 安王终于大声宣布礼成。 殿内所有的人的表情都是一松。 冗长繁琐的典礼总算结束了。 大殿内,宗亲百官围着新晋太子轮番恭贺。 连烜抽出身凑到薛小苒身旁,悄声叮嘱,“一会儿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午膳和晚膳都不用等我,大哥这边的庆典估计要到很晚。” 太子册封举国欢庆,宴席庆典是少不了的。 “知道了,那你少喝点酒哦。”薛小苒也叮嘱一句。 连烜轻抿薄唇应了一声,嘴角上扬也不自知。 两人避在一侧互相叮嘱,落在旁人眼里,皆是恩爱有加的表现,特别是肃王柔声细语与肃王妃说话的样子,惊呆了不少人的眼。 连烜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挺直身躯收敛神情,冷眸往四周一扫,无数人慌忙移开视线。 哎呀,分明还是那个冷酷孤高的肃王,刚才那种温柔轻缓的表情,定然是他们被繁琐的礼节折腾到眼花,所以才看岔眼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 长得像她爹 庆典结束,撑了半天的武轩帝疲惫不堪,他在皇后等人的簇拥下,率先离去。 一众宗亲和百官则被招呼往前往东宫。 连烜把薛小苒送到宫外,看着她上了马车,然后吩咐阴九一路护送才返回宫中。 初春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入车厢内,带了丝丝柔和煦暖。 薛小苒干脆把车窗拉开,让阳光倾洒而入。 “娘娘,初春的风还是挺冷的。”清宁轻声提醒。 “没事。”薛小苒摆摆手,她哪有那么娇弱。 路旁的花草树木已经吐露新芽,路上的行人也换下厚厚的冬袄,走在阳光下,脸色都平添几分喜悦。 “咦,魏大人。” 趴在车窗前看风景的薛小苒,瞧见路旁策马前行的魏冥,不由眼眸一亮。 她的声音很轻,魏冥却很快转过头,瞧见车窗旁的她,扯住缰绳停在路旁,朝她拱手施礼,“下官见过肃王妃。” “魏大人不必多礼。”薛小苒让车夫暂停一下。 然后,隔着车窗和魏冥说话,“魏大人不去东宫参加宴席么?” 瞧她黑亮的眼眸里满是好奇之色,魏冥扯了扯嘴角,“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去叨扰太子殿下了。” “哦,听说你最近很忙,魏大人要保重身体 呀,你过几个月可是要当新郎的人呢。” 薛小苒眼珠微动,想拐着弯探一探他的口风。 魏冥的眼眸在她脸上停顿一息,旋即垂下眼帘,“多谢王妃提醒。” 察觉到他谈话的兴致并不高,薛小苒只好放弃八卦的小心思,“魏大人忙去吧,不打扰你了。” 朝他挥挥手,示意车夫继续赶车。 马车辘辘前行消失在拐角,路旁的魏冥一直没动。 他没动,他身后的锦衣卫自然也没动。 一队人马面容肃冷地停在路旁,惹得胆小的过路行人纷纷绕道而行。 “走。”片刻,魏冥一扯缰绳策马前行,身后的锦衣卫立时紧随其后。 “唉,听说净月庵不仅有好看的梅林,还有漂亮的桃花林,可惜,我都没能去看一看。” 薛小苒依旧扒拉着车窗,看着路旁偶尔浮现的桃花树感叹。 “娘娘,我们花园里的桃花也开了。”清宁提醒一句。 薛小苒慢悠悠瞟了她一眼,“家里的和外面的,能一样么?” 清宁:“……” 是不一样,府里的桃树是精心挑选的品种,花蕊都开得比外面的更娇艳一些。 可王妃在意的似乎不是这些,而是,能不能出府玩。 清宁抿了抿嘴,掩饰着上 涌的笑意。 回到府中,红姑迎了出来,上下观察一番,看她平安无恙,给她端上了八宝茶。 “红姑,我这不是好生生的么,不要每次出门,你都这么紧张嘛。” 和红姑相处久了,薛小苒与她说话也随意了很多,这位年纪不大的嬷嬷,就是个面冷心软的性子。 面上看着刻板守礼,其实是个挺好说话的人。 “娘娘月份尚浅,不宜四处走动。” 红姑苦口婆心劝说,“如非必要,还是不要轻易出府为好。” “我身体好着呢,你瞧,连孕吐的症状都没有。” 薛小苒不以为意地坐到矮榻上。 她这一年里,除了打过几次喷嚏,啥毛病都没有,哪有那么娇气。 “那也得当心些。”红姑一脸不赞同,“殿下都二十有三了,好不容易盼来一子,可经不起什么意外。” 这话薛小苒听着可不怎么顺耳了, “红姑,孩子是男娃还是女娃,我和连烜都喜欢,你们可别重男轻女,自顾给孩子定了性别。” 红姑楞然,倒不是她重男轻女,只是谁家妇人生头胎不希望是个儿子,她这么说,也是图个吉利。 “要我说,这孩子应该就是个闺女,闺女多好,长得像她爹,一定是个 大美人,漂亮又聪明。” 想象一下连烜女装的样子,薛小苒“噗”的一声笑出来,笑得肩头都抖动起来。 闺女长得像她爹有什么好笑的么?红姑嘴角抽动了一下。 薛小苒笑了一会儿,喝了几口八宝茶,突然想起,连烜二十三了,那他生辰是哪日? 艾玛,她居然连他生日都不知道。 “那个,红姑,连烜生辰是几月几日?” 她有些心虚地问。 “殿下生辰是三月二十八日。”红姑倒没多想。 三月二十八日啊,还有两个月时间,嗯,还早,不过,她得把这事记在在本本上,省得到时候忘了。 吃过午饭,薛小苒例行睡午觉。 午觉醒来,她去前院找卫青涯。 卫青涯一袭青袍,高瘦修长,戴着儒巾,留着文人最喜欢的三绺长髯,眉目清俊,鼻梁挺直,远远瞧着,一派文雅儒士形象。 不过,仔细瞧的话,就会发现,他眉眼间总带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卫青涯见过王妃娘娘。” 卫青涯不亢不卑地行了礼。 “卫先生不必多礼,请坐。”薛小苒与卫青涯打了几次交道,对他的为人也有几分了解。 他喜书,爱酒,才学非凡,却有些愤世嫉俗。 看似温文儒雅 ,实则最不喜规矩俗礼。 这不,卫青涯径直坐下,不似旁人会婉拒或者谢坐。 这样的脾气,薛小苒瞧着却很喜欢。 “卫先生,招收落地秀才来译文的任务,是不是归你管?”薛小苒也不和他绕圈子,直接问道。 卫青涯抬眼迅速看了她一下,随即垂下眼帘,“娘娘,您要翻译游记,苏源他们有的是时间。” 意思也就是说,这点小事根本不用招人。 苏源就是教授薛小磊课程的苏夫子。 “可是,我又不单只翻译这么几本,以后还有很多书要翻译的。” 把一些适合初期教育的书籍,还有一些野史传记,或者话本故事,都译成通俗易懂的大白话文,让说书人的题材能更丰富些。 薛小苒打算在峪肃城那边,也开一家凤溪酒肆,然后在里面设立一处专门说书的地方。 丰富百姓娱乐生活的同时,还可以适当引导社会舆论,一举多得。 “还有,藏书楼里有好多有用的古籍孤本,得找人来多抄几份,免得孤本万一被虫蛀了,哭都没地方哭,多抄两份,等我们出发去峪肃城的时候都可以带上。” 卫青涯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到让人手抄古籍孤本时,神情动了一下。 第七百九十二章 夜不归宿 对于文人而言,古籍孤本这些书籍的分量是举足轻重的。 多数珍本都被世家权贵束之高阁,普通学子想要借阅,那是白日做梦。 就是卫青涯自己,也是因为王府幕僚的身份,才得以从王府藏书楼借阅到一些古籍珍本。 要是能让人抄上几份,他当然……支持。 “哦,听说太子那里,也就是原来的酆王府里,他们的藏书楼比我们府里还要大两倍,古籍孤本更是多不胜数,我让你们王爷去问了,都可以派人去抄的,把人手招齐,分成两队,一队抄文一队译文,两不误,卫先生,觉得可行?” “……当然可行。” 卫青涯一直淡定的胡子抖动了一下。 他完全没想到,肃王妃是这样一个打算。 王爷把事情交代下来的时候,他心里还带了几分嘲讽,野史游记也要译文?那还读什么书。 却不曾想,王妃这么做原来另有用处。 卫青涯看向肃王妃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肃王妃嫁入王府没多久就有了身孕,一直深居简出,与前院接触不多,卫青涯对她的了解,自然不深。 倒是苏源,去薛府做了几个月夫子,对薛氏姐弟评价不错。 当初,王爷要娶背后没家族势力支持的德福县主,他们几个幕僚是颇为不赞 同的。 即便王爷没有争储的野心,可以后也会是一方领主。 德福县主身单力薄,对于王爷来说根本没有丝毫助力,德福县主于王爷有恩是没错,可报恩的方法千万种,何必非要娶了当王妃不可。 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私下的议论,王爷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这种事情是不会与他们商量,更别说会听从他们的建议了。 他们这些幕僚,多数时候不过是个摆设,不打仗的时期,处理完一些简单的文书后,就闲着喝茶闲聊,或者打打新式扑克牌来打发时间。 苏源被挑选去给薛府公子教授功课,有些人还羡慕了好些天,好歹算是有个正经事情做。 “……既然卫先生觉着可行,那招收人手的事情就拜托了,招人的时候,尽量挑选些灵活圆通的性子,哦,刻板些也不要紧,字写得好的,派去抄书就行……” 薛小苒交代着一些细节,“以后他们留在峪肃城那边,也可以进学堂担任夫子一职,总归不会闲着的,所以,他们要想带上妻儿也行……” 连烜在峪肃城不仅有王府,还有别庄、土地,安置这些人手,完全没问题。 “殿下要办学堂?”卫青涯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有这个计划的,还要办京都医学院的分校和 技工学院,都在计划中。” 瞧他一脸震惊,薛小苒纳闷:“卫先生觉着不妥?” 卫青涯回过神,掩饰性地捋了捋胡子,“咳,娘娘,办学是好事,不过,需要耗费的钱银也不小,一下要创办这么多学院,财政上也许会吃紧。” “这不要紧,也不是一下都要办起来的,循序渐进着来。” 薛小苒摆摆手,连烜的领地自然是有赋税,这些赋税以往大多用在发放俸禄,军费开支,修筑防御工事,维持宗室开支等等。 当然也有贪污腐败掉的中间环节。 西芪前两年才惨败收场,按着以往的惯例,那边应该会老实上几年。 边境和平,军费自然就能节省一部分开支,用来运转学堂的建设是足够的。 这些,连烜和她都分析过,至于贪污腐败问题,那就是连烜要管的事情了。 卫青涯起身送走肃王妃后,捧着几本游记野史愣怔了好一会儿。 这位王妃娘娘似乎与他们想象中的形象,很不一样。 酉时过半,华灯初上。 薛小苒没等到连烜,只好自己吃了晚饭。 太子册封大典礼成,全城的百姓都跟着涌上街头共同欢庆,庙会、瓦市、酒肆、茶楼、花街到处灯火通明,道路两侧彩灯高挂火树银花。 戌时皇城上空燃起 缤纷焰火,城内各处也有不少焰火呼应,百姓一片欢呼沸腾,各处城门皆是人潮汹涌。 热闹沸腾的景象比上元节那日都不遑多让,宵禁的时辰推后至亥时五刻。 外面的热闹,薛小苒感受不到,她洗漱干净后,在矮几上练了会儿字,又随手画了个包包的款式。 涂涂画画间打起哈气,夜幕深沉,连烜还是没回,薛小苒困倦,自顾上床睡觉去了。 结果,睡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就醒了。 习惯性地伸手摸摸身侧,却发现身旁的被窝是冷的。 薛小苒:“……” 她一咕噜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和帐幔,穿上她的棉睡袍,拉开了房门。 初春的夜半,晚风依旧浸冷,薛小苒缩了缩脖子,朝值夜的厢房喊了一声。 迎玉很快从厢房内跑了过来。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 夜空一片黑沉,偶有一两颗星星闪耀,月亮却不见踪影,花圃中有虫鸣声鸣唱,不像天快亮的模样。 “回娘娘,快寅时了。”迎玉小心回答。 寅时?薛小苒蹙着眉头算时辰,应该是半夜三四点的时间,连烜不会半夜就爬起来了吧。 “王爷已经起来了?”她睡得那么死么?他回来,她居然一点没感觉到。 “娘娘,王 爷今夜没回府,派了护卫来传话,您当时睡着了,所以没能禀告您。”迎玉忙开口解释。 没回府?薛小苒瞪大眼睛,“出了什么事情?” 成亲这么久,连烜还是第一次夜不归宿。 “说是宫里有事要处理。” 宫里有事?薛小苒心跳有些加速,她抬眸看向皇宫大院的方向。 一定是出事了!要不然,连烜怎么可能不回来。 薛小苒想到武轩帝那青黑的眼眶,艾玛,不是他出事了吧。 要是太子刚册封,皇帝就出事,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薛小苒顿感口干舌燥。 “娘娘,夜风露重,您先回屋里歇着吧,王爷英明神武,不会有事的。” 迎玉柔声劝说。 薛小苒看了她一眼,也对,就算有事,也不是连烜有事。 她走回屋内,迎玉从温着的炉子上倒了杯温水过来。 薛小苒接过“咕噜咕噜”喝了半杯。 “帮我把纱罩灯点上,你就去歇着吧。” 一觉惊醒,连烜又没回府,她也没了睡意。 “奴婢不困,陪着娘娘吧。”迎玉把灯点好,移到了矮几上。 “不用、不用,离天亮还有挺长时间呢,我写点东西,一会儿困了继续睡,你去歇着吧。” 薛小苒把迎玉赶去睡觉,自己坐着琢磨,宫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七百九十三章 逃了 黎明的天空渐渐浮现一轮鸡蛋黄似的朝阳。 薛小苒盯着皇宫的方向,耳朵竖得高高的。 她听连烜说过,帝王驾崩的时候皇城内是要敲丧钟的。 可是天都亮了,却没有听见任何钟声。 也许是她猜错了,昨晚并不是武轩帝出事了。 不是武轩帝有事,难道是太子? 薛小苒心绪不宁地胡思乱想,干脆叫来清宁,让她去宫门外或者郎署那边探探消息。 半个时辰后,清宁回府,“娘娘,殿下不在郎署,宫门外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动静,大人们照常上朝,现在还没散朝呢。” 薛小苒:“……” 难道是她想多了? “不过,昨夜原本是亥时五刻宵禁关闭城门,后来因为捉拿凶犯提前关闭了两刻钟,官兵搜城搜了一夜。” 这是清宁在路上听到的消息。 捉拿凶犯?不是顺天府的事情么?与连烜有关系么? 薛小苒一头雾水。 雍宁宫外,濮阳轻澜被守在殿外的连烜拉过一边,叮嘱了一番。 两人进了正殿后,李全德迎了上来,在瞧见两人黑沉沉的脸色后,吓了一大跳。 “七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大清早,肃王不去早朝,却与濮阳神医一道同来 ,人老成精的李全德知道,肯定又出了什么事情。 这阵子,武轩帝身体状况不佳,很多消息都不敢往雍宁宫禀报了,就是怕某些消息又把武轩帝激得犯病。 连烜点头,本就冷峻的脸上透着丝丝寒气。 这是出大事了呀,李全德眼皮一跳。 昨个儿太子册封大典,一系列流程走了下来,耗费了半天时间。 武轩帝作为帝王,这样重要的场合当然不能缺席,一路跟进的后果,就是累得够呛。 所以,今早醒得也比较晚。 等他吃了早膳,喝下汤药,连烜和濮阳轻澜才出现在他面前。 濮阳轻澜给他把了脉,然后从怀里掏出瓷瓶,倒出两颗黑色药丸,“圣上,这是加大药效的宁神丸,您先服用两颗。” 宁神丸?还是加大药效的宁神丸? 武轩帝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大妙的预感。 再一瞧,不远处黑沉着一张脸的连烜,他的手都开始抖动起来,这回又是什么狗屁糟心事。 难道又是哪个不省心的儿子,做了什么不省心的事情? 武轩帝脸色跟着难看起来,他儿子虽多,可也经不起三天两头这样损耗呀。 “您先服药,您要记住,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您自个 的命重要。”濮阳轻澜把要放到武轩帝手心。 武轩帝大口的呼气吸气,就着李全德递上来的温水,把药丸服下。 “连烜啊,要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就行了,不用禀报上来了。” 武轩帝脸皮一抖,扯了个难看的笑脸,想试着逃避现实。 “父皇,这事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算很重要,本来不该儿臣来告诉您的,可是,大家都怕您又被气倒,所以……” 所以,他被硬推了过来。 所以,他等师兄进宫才一起过来。 武轩帝被他这么一说,心脏不可抑制的加快了速度。 “殿下,您放松,其实也不是很大的事情,您看开一些就好,是有关冷宫那边的事情。” 濮阳轻澜赶紧给他扎了几针。 冷宫那边的事情?武轩帝怔了一下后,眉头蹙起。 冷宫现在关着德妃、贤妃还有皇贵妃三人,也就是那三人中的一人出事了。 又看看连烜阴沉的脸,武轩帝哪还不明白,“她怎么了?又闹腾了?” 还是病了?或者……死了? 想到那张艳魄无双的脸,武轩帝有些唏嘘,要是死了,她倒是一了百了。 屋内三人却没有接话。 武轩帝狐疑地看 了他们一眼。 “……她,逃了。” 看他态度还算平静,连烜漠然说了一句。 逃了?! 武轩帝惊呆过后,脸色难看起来,“怎么逃的?” “是禁卫军失职,请父皇降罪。”连烜撩起衣摆,跪地领罪。 武轩帝示意他平身,疲惫地揉揉太阳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烜起身,垂下幽深的眼眸,“逃跑的计划应该已经谋划了很久。” 昨日太子册封大典结束,全城欢庆,宵禁推延至亥时五刻,城内到处都热闹喧嚣。 戌时五刻,冷宫旁的一处宫殿起火,那附近巡防的禁卫军跑去救火,火势很快被扑灭。 亥时一刻,负责管理冷宫的管事嬷嬷发现段飞妍不见踪影,立刻去禀报了王皇后。 王皇后大骇,派人去东宫寻了太子和肃王。 两人赶到冷宫时,已经接近亥时三刻。 连烜循着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到了宫外,宫外人潮虽已慢慢散去,还是有不少人流,那伙人借助于人来人往的车流中,早已没了踪迹。 太子下令,宵禁提前两刻钟,又调动士兵,以捉拿凶犯为由,搜索全城,连烜则亲自领着亲兵往城外搜寻一夜。 “儿臣无能,没能把人追回 ,请父皇降罪。” “……确实是预谋许久了。” 武轩帝听完,有些耷拉的眼皮下闪动着幽幽寒光。 趁着全城欢庆的时候,在冷宫旁纵火,把巡防的禁卫军调走,借机把人带出了冷宫。 这一切看似简单,却不知布局了多久。 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算准了才动手,果然是有耐心。 武轩帝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宣布下去,皇贵妃染了急病,昨夜已薨。” 连烜沉默一会儿应是,又道:“父皇,要让边境戒严么?” 段飞妍逃了,目的地只有一处,那就是西芪。 “为了一个女人开战?呵呵。”武轩帝嗤笑一声,“她还没那么重要。” “父皇,帮助她逃走的人手里,有隐门的人。” 负责看守那女人的宫娥被迷晕,使用的不是普通的迷药。 “又是隐门!”武轩帝竖起眉毛。 “咳,圣上休恼,那些跳梁小丑不值得您动怒,保持平静。”濮阳轻澜提醒。 武轩帝:“……” 正说着话,内侍来禀,太子殿下到。 太子是自己来的,没有让岭王和顺王跟着。 进了正殿,知道武轩帝已经知晓昨夜的情况,就下跪请罪,“儿臣无能,没能把人捉住,请父皇责罚。” 第七百九十四章 谁家没点糟心事 武轩帝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太子平身。 他断断续续病了大半年,精气神早就被折磨一空,也没了从前那种争强好胜的豪情壮志。 段飞妍的事情不能声张,这不仅关乎着皇族的脸面,还有连烜的名声。 昨天累了半天,一早又听到这个坏消息,武轩帝虽然尽量平静接受,可心脏还是抑制不住加快起来,此时,他呼吸已经开始有些急促。 “不能怪你们,有隐门帮着他们作祟防不胜防,老大,立即宣布下去,皇贵妃昨夜得了急病已薨,让宗人府着手处理她的丧礼,尽量办得简单快速些。” 说完几句话,武轩帝脸色渐渐变白,他伸手捂住胸口,感觉胸口一阵憋闷,心中突突跳动得让人心慌。 “快扶圣上回去躺着。”濮阳轻澜脸色一变,手上的银针飞快扎入武轩帝各处穴位。 李全德立即指挥内侍把武轩帝扶回龙榻上。 太子与连烜立在门外,各自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连烜,城内没有搜到他们的踪迹,应该是连夜逃出城外了。”太子低声说道。 连烜微微点头,“我已经飞鸽传令过去,严查出关通道。” 太子却是摇头,“他们不会傻 到走官道的。” 连烜沉默,知道他说的没错。 若真想过境,以他们的本事,多的方法途径。 “这事不能声张,事关父皇的脸面还有你的名声,知晓这事的人我都处理好了,你别太放在心上了。”太子安慰他道。 这件事情只能压下来,无论如何,皇贵妃还是连烜名义上的母亲,她的任何丑闻都会影响到连烜。 等丧事办完后,那女人就算苟活在这世上,也不会再拖累连烜了。 连烜没说话,只是抿着一双薄唇。 太子拍怕他的肩头,也不再言语。 有些事情,多说无益。 濮阳轻澜走了出来,一脸臭烘烘的。 “要想你们父皇能多活几年,以后还是少拿这些糟心事来烦他。” 太子赶紧笑着作揖,“轻澜呀,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事不禀报父皇,做不了主呀,这不是等到你来,才敢开口么。” “等我来也没用,天天说要静心安养,偏偏狗屁糟心事一箩筐,病能好才怪,不气倒都偷笑了。” 濮阳轻澜瞥了眼默不作声的连烜,哼哼几声,也不再多话。 知道武轩帝睡下,暂时度过了一关,太子心头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连烜,我去 一趟景华宫,和母后商量皇贵妃丧葬事宜,你先回去一趟吧,昨夜一夜未归,弟妹该担心了。” “麻烦大哥了。”连烜点头。 “和大哥客气什么。”太子笑着拍了一下他,转向濮阳轻澜,“轻澜,我先走了,麻烦你了。” “太子慢走。”濮阳轻澜拱拱手。 太子离开后,濮阳轻澜叮嘱好李全德,师兄弟两人慢慢朝殿外走去。 “是远安候的手笔?”濮阳轻澜声音很轻。 “十之八九。”连烜回得冷淡。 知道他心情不好,濮阳轻澜也不着恼,“别往心里去,谁家没点糟心事。” 他昨个儿还收到了祖宅那边的信,话里话外是让他们赶紧开枝散叶,濮阳轻澜瞧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每天忙得要死,他们却一心惦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成亲时催着成亲,成亲后催着生孩子,在他们眼里,他活着的作用就为了繁衍后代一般,简直不知所谓。 连烜没有回话。 安慰人的话,濮阳轻澜可不擅长,干脆闭了口。 还没走到宫门外,早上还出了点太阳的天空就飘起了细雨。 “这鬼天气,一会儿出太阳,一会儿又下雨。” 濮阳轻澜骂 骂咧咧地骑上马,随手挥别了连烜,自顾走了。 连烜从雷栗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踏雪迈着优雅的步伐在飘洒着雨丝的路上缓步前行。 雷栗领着亲卫队整齐跟随随其后。 人马一路冒雨缓行,引得路旁避雨的百姓探头围观。 雨势虽然不大,但春初的雨丝冰冰凉凉,浸入发髻中的滋味并不好受,冷风一吹,马儿都忍不住打起响鼻。 雷栗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子后,往前方走得慢悠悠的踏雪瞥去,再看踏雪背上那寂寥的身影,雷栗冷硬的嘴角向下耷拉。 昨夜在京畿附近追踪一夜,还是让人给跑了,殿下心里肯定不好受。 可昨天白天就忙了一天,晚上又奔波一夜,殿下忙到早饭都没吃,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有累的时候。 雷栗黑眼珠子转了一圈,拍马凑上前,小声回禀,“殿下,早上清宁姑娘去郎署和宫门外探听您的消息,应该是娘娘担心您了。” 雨丝顺着连烜的额头滑落到他冒出胡茬的下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连烜漠然的神情动了一下,幽深的黑眸淡淡瞥向他,“王妃知道了?” “没有殿下的吩咐,属下怎敢多嘴。”雷栗赶 紧挺直了腰背回答,额上不知是汗珠还是雨滴刷刷往下滑落。 “回吧。” 连烜收回目光,双腿一夹马背,踏雪立即加快了速度。 结果,回到府中发现,皇甫连辕和董明月两人居然都在。 “七哥,你总算回来了,七嫂都着急半天了。” 皇甫连辕是被薛小苒请过来的,她消息太不灵通,只好找他打探消息。 他的消息其实也不算很灵通,不过,宫内发生的事情,他多少有些耳目。 董明月是例行过来看薛小苒,就凑到了一块。 皇甫连辕最近进了吏部,日常开始忙碌,好些天没瞧见董明月,这回两人凑巧撞到一起,皇甫连辕直接笑出了牙花子。 薛小苒瞧他和雷栗他们都半身染湿,赶紧让清月她们把火盆端到一旁的待客厅, “雷栗,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两桌鸳鸯锅,让他们一起过来吃。” 她从皇甫连辕那里得知,连烜昨夜领着亲兵出城追逃犯,所以一夜未归,知道他忙起来,他的属下也跟着忙碌,她就让厨房准备好了食材。 雷栗古铜色的脸庞就亮了起来,“多谢王妃。” 薛小苒朝他笑笑,拉着衣襟半湿的连烜往正院换衣裳去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薨 “小九他们怎么过来了?” “你夜不归宿,我担心,找他来探听消息。”薛小苒拉他进屋,拿来干布巾想给他擦脸。 连烜仰头避过,“让人备水,我直接沐浴。” “这样也成,奔波了一天一夜,洗个澡更舒服。” 薛小苒朝立在门外的清月吩咐一句,随即凑近了连烜,“真的是去追凶犯了?” 她依着他的胳膊,睁大眼睛看他,他一向整齐的发髻有些凌乱,嘴唇也有些干燥。 薛小苒一时就有些心疼。 “我身上湿,别靠我这么近。” 连烜抽出胳膊,退离她一步,有意无意的避开她先前的问题。 那女人逃了的事情,他不想告诉她,她怀着身孕,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还是别让她跟着忧心了。 薛小苒给他倒了杯温水,连烜喝下。 瞧他脸色好像不怎么好,薛小苒眨了眨眼,又凑了上去,噘起嘴故意撒娇道:“我昨晚半夜惊醒了,就一直没睡。” 连烜蹙眉,伸手抚上她脸颊,拇指在她眼窝处划过,她睡眠一直很好,特别是有孕后,有时候,打雷都惊不醒她, “怎么就惊醒了?做梦了?” 低垂的眼眸中,带着真切的忧 心,薛小苒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略微干燥的唇上亲了一下。 “没有,就是突然醒了,然后没瞧见你。” 连烜楞了一下,眼眸变得柔和起来,俯下身回亲了她一下。 前院敞厅里,皇甫连辕和董明月正在台球桌上对战。 两人府里都添了台球桌,自然都有经验。 他们还皆是有些好胜的脾性,还没开打,已经火花四溅。 “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情。” 皇甫连辕扯着嘴角一侧,笑得有些狡诈。 董明月黑亮的眼眸微微眯起,盘算着自己能赢的几率。 家里只定了一张台球桌,可爹和两个哥哥也很喜欢打,没事就占着球桌不走,她打球的频率不是很高。 不过,她和两个哥哥对打,三次能赢两次,爹也夸她打得好,所以,她的赢面应该还是很大的。 “行。”她面色一肃。 皇甫连辕嘿嘿一笑,很有风度地让她开球。 董明月也不推让,俯身瞄准挥杆一气呵成,“啪”的一声,圆球四散。 等薛小苒和连烜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好一局结束。 “承让、承让。”皇甫连辕笑得眉毛都飞了起来。 董明月怒瞪桌上那颗白球,一脸不 服气,“再来一局。” “哎,吃饭了啊,你们要再来一局,我们可不等你们了。” 薛小苒赶紧制止他们,两人斗起来没完没了,午饭都不用吃了,连烜下午还要去郎署呢。 皇甫连辕忙放下球杆,朝董明月挑眉一笑,“愿赌服输啊。” 董明月横睨他一眼,哼了一声,随薛小苒去了花厅。 鸳鸯锅和食材都已摆好,四人依次落座。 “七哥,今天你没去早朝,干嘛去了?” 皇甫连辕随口问了一句,他开始在六部学习,每天也得跟着上朝了。 “去了雍宁宫。”连烜淡淡应了一句。 “啊,大哥散朝后也去了父皇那里,可他不许我们跟着,你和大哥在偷偷干嘛?” 皇甫连辕好奇地看向他。 连烜瞥了他一眼,“吃饭。” 就是不能告诉他的意思,皇甫连辕撇撇嘴,化悲愤为力量,夹起红汤里的肉丸,一口放进嘴里。 结果…… “喔~喔~好烫,唔~烫死了~” 烫得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董明月像看白痴一样斜睨着他。 薛小苒憋笑之余,悄悄看了眼连烜,总觉着他的情绪不大对,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大高兴的事情。 到了下午,薛小苒就知道他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皇贵妃薨的消息从宫里传了出来。 红姑一脸肃然地让她换上了一身素白衣裙。 皇贵妃被软禁半年多,早已不是当年盛宠六宫的皇贵妃,就算薨了,也没有引起太大范围的轰动。 但她毕竟是肃王生母,即便与肃王的母子情分并不深厚,死后该有的尊荣也一样没少。 不过,因为武轩帝病情不大乐观,皇贵妃的丧事宗人府并没有大操大办,宗室素服十日,不祭神,所生皇子成服,二十七日除服,诹日而殡。 皇贵妃正月二十九日薨,二月四日行奉移礼,二月五日奉移殡殿。 薛小苒因着有孕,很多必要参与的流程都缩减了,只是,就算缩减,这些天,她也得一身素白频繁出入宫内外。 许是安逸太久,突然操劳起来,薛小苒的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加上一连吃了几天素菜,原本不孕吐的她,发作起来。 吃啥吐啥,红姑悄悄让周娘子炖了鸡汤,可薛小苒光闻着味就吐了,之后又尝试了鱼汤、羊肉汤等等,她都吃不了,最后,除了白粥,基本什么都吃着反胃。 濮阳轻澜被连烜抓来 看了两次,他开了药方,也不大有效,只能安慰她,一般孕吐会持续一个月左右时长,让她忍耐一段时间。 薛小苒前两个月养出来的肉肉,短短几天时间就全都损耗掉了。 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色也变得白惨惨的,瘦得就和刚出丛林那会儿一样,下巴尖得都能戳人了。 连烜本就阴沉的脸,这段时间更是冷峻如冰,旁人瞧着都要一哆嗦。 孟婉娘得了消息,让百味斋送了不少素菜和点心过来。 薛小苒挨个尝了尝,倒是能吃几个素三鲜的馄饨。 喜得满屋的人都激动起来。 不过馄饨也不能多吃,多吃几个就有反胃的冲动。 “明儿让周娘子做个蘑菇汤的素菜粉试试,” 薛小苒吃了点东西,打起了精神头,为了不让宝宝营养不良,就算反胃她也得多吃些。 连烜这十天不用上朝,除了进宫,就是陪着她,这几天看她吃什么吐什么,把他愁得也跟着吃不下睡不着。 得了空闲就给她揉按一下止吐穴位,揉按穴位当时是有效,不过,下次吃东西的时候,还是会继续反胃,连烜也无计可施。 “嗯,想吃什么都让周娘子试试,不必忌讳。” 第七百九十六章 好的不灵坏的灵 说是不必忌讳,可还在停灵时期,该注意的事情还是得注意的,免得遭人诟病,惹来御史弹劾。 等到停灵满七日后出殡,才可以慢慢恢复正常饮食。 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忍忍就过去了。 “除了肚子凸出来一点,旁的地方都瘦了。” 薛小苒扯了扯宽松的腰身,也怪她,前个儿太过得意忘形,说什么吃嘛嘛香。 现在好了,吃嘛吐嘛,遭罪了吧,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乌鸦嘴呀。 “瘦得下巴都能戳人了。”连烜甚为心疼,俯身单臂在她臀下一托,就把她抱了起来, “看,轻得一只胳膊就能提起你了。” 薛小苒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揽着他肩头笑个不停, “你个大骗子,从前你还不是一个胳膊就能把抱起我了。” 瞧她总算有了些精神,连烜眼眸也跟着柔和起来,单臂托着她在屋里走了一圈。 “好了,放我下来,你这几天也瘦了,看看,脸颊都有些凹陷,你要多吃些,可不能陪着我瘦了。” 薛小苒心疼地摸摸他发青的下巴。 “你多吃点,我自然就多吃点了。”连烜用脸在她手心摩挲着。 手心被他冒出的胡茬扎得酥酥麻麻,薛小苒轻哼一声,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孕期反应,我也控制不 了嘛。” 连烜把她放回矮榻上,坐到她身旁,“出殡那日还得辛苦一天,你得好好吃饭才有力气把那些繁琐的礼节流程走完。” 要是可能,他一点都不想让她去这个受罪,皇族出殡过程比民间更为冗长繁琐,成年人身体弱些都可能受不住,何况她还是双身子的人。 “嗯嗯,我知道,我尽量吃,红姑不是给我缝了护膝么,到时候戴上。” 薛小苒自己也担忧,她孕期才刚满两个月,真的经不起太大的折腾,可是,身为儿媳,她又不能不去。 “我让清宁跟在你身旁,你多靠着她一些,实在不行,干脆装晕过去也成。” 连烜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薛小苒瞪了他一眼,“尽出馊主意,到时候还不是会被御史弹劾。” “弹劾就弹劾,那些御史哪天不弹劾我才叫怪事,没什么好怕的。” 连烜捏了捏她尖细的下巴,眉头皱得更紧了。 薛小苒伸出手指在他眉心轻抚,“别老皱眉头了,都长皱纹了。” 连烜哂笑一声,“这是嫌弃我老了?” 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别和我打岔,咱们二十七日才能除服,那时也快三月了,定好出发的日子没有?” 明明是她自己打岔,连烜轻笑一声后,收敛了笑意, “没有,你也瞧见了,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太多,父皇身体状况又不怎么好,就藩的时间没那么容易能定下来。” “太子不是册封好了么?”薛小苒嘀咕一句,她还以为太子定下来后,就万事大吉了呢。 “虽然定下来了,可毕竟时日尚浅,还需要一些时间。”连烜拥着她,下巴在她额头摩挲,“你这么想去峪肃城?” 薛小苒躲着他扎人的下巴,“你说的,那边风气自由,嘻嘻,去了那边,我可以随便出府了吧。” 连烜:“……” 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有些无语,把下巴直接印在她鼻子上,惹来她一阵娇笑嗔骂。 “在京城你也可以随意出府,只是你现在身体不大允许而已。” 他和红姑限制她出府,也是为了她身体着想,并非不许她出去。 薛小苒被他扎得气气哼哼,“你刮胡子去,尽会欺负我。” 连烜好笑,“除服前不能刮。” “啊?还有这种规矩?那不是一个月都不能刮胡子么?”薛小苒嘴角向下一撇。 一个月不刮胡子,又要变成虬须大汉了。 连烜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知道她不喜欢他留胡子,可武将多数都会留一脸大胡子,看起来会比较稳重和威严。 薛小苒听了他这理由,却 嗤之以鼻,“就你这身让人冻到骨子发寒的气势,哪里还需要大胡子来增添威严。” 他被她说得啼笑皆非。 二日,薛小苒和周娘子一起琢磨素菜粉。 她让周娘子熬了汤鲜味美的菌菇汤,然后烫好宽粉,加入菌菇汤,散上炒熟的花生碎、酸豆角、酸菜和小葱,最后添上一勺辣椒油,一碗素菜粉就做好了。 薛小苒先闻了闻味道,没有反胃,这才试着尝了一小口。 嗯,很好,汤很清淡,但带着蘑菇特有的鲜味,加上软滑爽口的宽粉和酸酸辣辣的酸菜豆角,成功唤起了她的味蕾。 她呼呼吃了好几口,一旁的红姑欢喜得都想掉泪了,这一日日地瞧着王妃瘦下去,红姑愁得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清宁清月她们更是惊喜地叫了出来。 王妃一连吐了好几天,濮阳神医来看了都没法子,整个正院里的人都跟着发愁。 等连烜从宫里回来,知道到她吃了一小碗米粉,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你从前就喜欢这个,早该试着弄出来的,平白瘦了那么多,这得养多久才能养得回来。” 他又单臂把她抱起,慢慢掂了掂分量。 薛小苒笑着歪倒在他肩头,“我也不知道呀,那天,周娘子用羊骨汤做过一回,可我一闻到羊骨汤 的味道就吐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要用蘑菇汤试试。” “你以前可是很喜欢羊骨汤的。” 看她软软依在自己肩头,连烜的心也被软软地戳了一下。 “你也说是以前了,孕妇的胃口是最不可捉摸的了。” 清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薛小苒赶紧让他放她下来。 青瓷大海碗里装了满满一大碗的素菜粉。 “你尝尝,蘑菇汤味道比较淡,不过很鲜也很香,那个酸豆角和酸菜好吃,我觉着,我能吃得下东西,可能是因为上面有这两样酸。” 知道她妊娠反应厉害,沙慧娘派人送来了一小罐酸梅子。 说是她嫂子孕吐厉害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那酸梅子的味道光闻着都能感觉到口水的泛滥,薛小苒试着尝了一个,居然真的吃得下。 连吃三四颗后,她让清宁尝一颗,结果,清宁的牙差点没被酸掉。 连烜闻言,陷入沉思,“你总说酸儿辣女,难道是个混小子?” “可我也吃辣呀。”薛小苒不服。 连烜想想也是,她吃辣可比吃酸厉害多了,于是,也不再纠结,夹起粉条放进嘴里。 “这俗语明显不对,吃得又酸又辣,还能生个人妖不成。”薛小苒吐槽。 “噗”吃着米粉的连烜被呛喷。 薛小苒:“……” 第七百九十七章 死鸭子嘴硬 能吃得下东西,出殡那日,虽然仪式繁杂冗长,薛小苒也勉强撑了过去。 只是回去后,就直接在床上躺了半天。 连烜忧心之下,又抓来了濮阳轻澜。 濮阳轻澜诊过脉后,对他吹胡子瞪眼,“就是累着了,多休息几日即可,你小子自己明明会诊脉,非要拉我过来干嘛。” “孕妇脉象不好诊断。” 确认无事,连烜淡定回了一句。 “屁,这话要是让师父听见,非拿秤杆敲你脑袋不可。” 濮阳轻澜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就一顿训,连烜抿了抿唇,老实受着。 “嘿嘿,表哥,你别骂他了,他是关心则乱,我都说没事了,他还是不放心。” 薛小苒见不得连烜被骂,赶紧笑插一句。 濮阳轻澜横睨她一眼,瞧她几天时间瘦得小脸尖尖,训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你也别大意,妊娠反应太大,身体过于消瘦,对胎儿都不好,这几日还累着了,得好生休养,别任性了,一句话多吃多睡,暂时别乱动。” 薛小苒忙点头,“知道了,一定把自己当小猪崽养着,吃饱睡,睡饱吃。” 濮阳轻澜瞪了她一眼,“还贫嘴,精神挺好的嘛。” “那是,都惊动表哥 了,不贫一下怎么成。” 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濮阳轻澜板起的脸都没绷住,笑骂她一句,“没个正形。” 连烜看着他们,嘴角挂起浅浅地笑。 “表哥,医学院还顺利么?” 京都医学院在前两日正式开课,武轩帝亲自给他们写了牌匾,薛小苒没能去参加开学典礼,很有些遗憾。 “还行,学生不多,管理起来挺方便的。” 学院主要是赵永嘉在管,苏红唐峰他们负责教授基础课程,徐寿龚寅他们派来的徒弟担任教辅,濮阳轻澜只在开学那一天去过一趟。 “哈哈,你这个主要负责人倒是清闲。”薛小苒就乐了。 “清闲什么,你表哥我天天从早忙到晚,那些基础教程还得我负责编辑成本,你一个劲说,医书太过晦涩难懂,我还得编纂得简单易懂一些……” 濮阳轻澜不停和她埋怨。 薛小苒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个表哥就是死鸭子嘴硬。 明明表现得对她的建议不屑一顾,转过背又顺着她的意思办。 送走了濮阳轻澜,连烜盯着薛小苒吃了一碗素菜粉,“明天试着吃些肉食,出殡后不用那么讲究了。” 薛小苒知道他担忧,也就顺着他的意思点头 。 两人洗漱干净,上了床榻,薛小苒睡了一个下午,暂时还没有睡意。 她靠着连烜说话,“……听说你又被弹劾了。” 停灵七日,连烜眼泪没有流一滴,那些御史立即捉住了他的小辫子。 连烜的大手在她的背脊上轻轻抚动,“不用管他们,都是些吃饱撑着没事干的家伙。” 薛小苒抿嘴轻笑,想看连烜流泪,怕是要等下辈子吧。 那女人视他为耻辱,几次三番想要了他的命,他没亲手了结了她,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为她流泪。 不单是他,薛小苒自己也哭不出。 还是清宁给她带了染着姜汁的帕子,用那帕子在眼角一抹,靠着那股辛辣味才呛出眼泪来。 今天她就抹了好几次,呛得她回到府里后,眼睛还是红通通的。 “……古亦衡抓到了么?” 吊孝那日,李芳华跟随李太尉一道去了灵堂,还和薛小苒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没有,古霖渊被撤去礼部尚书的职务,古家乱成一团,古夫人还没抽出空去看古沐瑶,你放心,我派人盯着呢。” 连烜伸手把压在他胳膊下的长发顺过一边。 “我是有些担心,古沐瑶可能还留了后手。 ” 对上一个重活一世的人,可不能掉以轻心。 连烜嘴角轻扬,“老六倒台了,她掀不起多大浪花的。” 皇陵行宫有专门的军队看守,想要逃跑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嗯,你别大意就成吧。”薛小苒把身上的锦被往下拉扯,初春后,屋里的地龙总觉着有些过热了。 被子下滑,露出她单薄的肩头,连烜眉头轻蹙,伸手就把锦被扯回给她盖上,“小心着凉。” 薛小苒瞪他一眼,“……热。” “不是热,是你有些心燥。”连烜的拇指在她红得有些艳丽的唇上摩挲着,“明天让红姑给你泡菊花茶喝。” “嗯,好像是有些心燥,总觉着胸口有些烧得慌。” 薛小苒摸摸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连烜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一时就有些心不在焉,“菊花味苦、甘,性微寒,代茶饮,可以起到滋阴、散风清热,平肝明目,清热解毒的功效,不过,菊花偏于甘寒,不可以多饮,适量饮用。” “哦,我知道了。”薛小苒朝他的方向挪了挪。 连烜身体僵了僵,叹了口气,把她揽紧。 肃王成服二十七日,这段时间,是不走亲戚也不访友的,旁人也会忌讳着不上门。 乌兰花却不管这些,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只是个丫鬟,用不着避讳。 她把一罐子腌制好的姜酸掀开,浓郁的酸味溢出,薛小苒口水立即冒了出来。 “我们村有孕的妇人都喜欢吃姜酸萝卜酸,我给你腌了两罐,这罐是姜酸,这罐是萝卜酸,娘娘,你尝尝喜不喜欢。” 乌兰花打开两个罐子,空气中弥漫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一旁的迎玉咽了咽口水后,尽责的提醒一句,“娘娘,还是问一问太医,这些孕妇能不能吃吧。” 她看了眼乌兰花,虽然知道这是王妃从前的丫鬟,可是,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乌兰花性子直,蹙眉瞧着她,“我们村那边的孕妇都是这么吃的。” “迎玉,没事的,我们那里也是这么吃的。” 薛小苒朝迎玉笑笑,伸手捻起一块姜酸,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咔嚓嚓”几口后,她眼睛亮晶晶的,酸辣爽脆,简直不要太好吃。 迎玉瞧着,规矩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萝卜酸也好吃,脆生生的,我和方厨娘研究了好几次,才腌得这么脆爽。” 乌兰花眉开眼笑。 薛小苒捻起一条长长的萝卜酸,一口咬下,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第七百九十八章 跟风有风险 知道薛小苒喜酸后,肃王府就陆陆续续收到了很多酸类吃食。 酸梅、酸蜜饯、无花果、葡萄干等,还有一些易于存放的柚子、橙子、苹果等。 但凡带点酸的,董明月沙慧娘她们都想到了她。 还有太子妃那边,也送了不少南面的瓜果过来。 孟婉娘更直接,吩咐了百味斋的厨子专门做了不少带酸味的菜式点心每日送过来。 薛小苒一个人当然吃不了这么多东西,于是,整个正院里的人都陪着她吃酸,吃到众人牙都快酸倒了。 很快,被酸荼毒到牙软的众人,把目标转向外院。 卫青涯他们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丫鬟婆子送来的点心水果和小食,或多或少都带着一股酸味。 那些点心小食味道其实很不错,就是那股酸溜溜的味道,吃多了倒牙。 吃了几天后,一群大老爷们连啃个包子都要捂着腮帮子了。 等再看到内院的丫鬟送来点心小食时,他们对着那丫鬟就是吹胡子瞪眼。 丫鬟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端着托盘灰溜溜跑回了内院。 一看幕僚们没几天就开始嫌弃了,清宁她们又把主意打到了外院的侍卫身上。 府里的侍卫多,每天轮值的人也不 同,点心小食送过去,轮换着吃,这回就没那么快被嫌弃了。 正院的人们都暗自松了口气。 薛小苒瞧着她们密谋,笑得前仰后翻的,甭提多乐呵了。 连烜见了,没好气地瞪着她,“你牙不酸?” 面对一桌子带酸的食物,连烜硬陪她吃了好几天,现在,他光闻着酸味,脸就皱起了。 “嘿嘿,不怎么酸。”薛小苒笑得眼泪都飚出来。 说也奇怪,她最近辣的吃得少了,反倒越来越能吃酸的,他们都觉着倒牙,她虽然也有些,不过还能忍受。 连烜无奈地摇摇头,要不是看她的脸色一日强过一日,他还真觉着她是不是在自虐。 进入二月,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枝头上鲜嫩的新芽越发密集。 花园里,桃花、杏花、春兰、迎春花等争相绽放生机勃勃。 薛小苒也换上了宽松的春衫,当然,依旧是素白的颜色。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几乎都住满了,满街都是戴着儒巾,穿着书生长衫的男子,可热闹了。” 乌兰花陪着薛小苒在花园里散步,给她说着外面的一些消息。 春闱将至,来赶考的书生全都涌进了城内,京城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 “……云溪酒肆 那边的烧烤摊子简直太火爆了,每次路过那边,都看到一群人在排队,不过,也有好多地方学着酒肆的样子,在门前支起了烧烤摊子,抢走了不少生意,那些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还有不少布庄和成衣铺子都学着云想阁的样子,缝制各种包售卖,就连毛线团也有好些布庄摆上了柜台,简直是气死人了……” 乌兰花很闲,薛小磊每天上学,她就经常在京城四处溜达。 看到满城都是仿制品,乌兰花气得咬牙切齿,偏又无可奈何。 “别气了,这都是意料中的事情。” 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物件,出现仿制品一点都不稀奇。 乌兰花气气哼哼,“惠心和圆圆她们也气愤得很,有一家布庄离我们新开的千丝坊不远,柜台上就摆了一摞摞的毛线团。” 薛小苒哈哈笑了几声,拍拍她的胳膊, “别气,别气,毛线团的利润并不高,我们一直秉承着薄利多销的路线,那些布庄可不同,这点利润他们肯定觉着不划算,想挣钱就要涨价,可我们不涨,他们又怎么能涨,等着瞧吧,以后卖毛线团的布庄定然就会少了。” 她开千丝坊只是想普及毛线的用法,倒没想着靠卖毛 线团发财。 所以售卖所得的利润并不高,后来能挣到一些钱,也是因为卖的羊毛线数量比较多的原因。 羊毛线贵,利润自然也高一点。 但羊毛线的货源有限,她是靠着其其格那边的专线才有充足的羊毛线货源。 旁的布庄想要这么多羊毛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麻毛线和棉毛线的利润又偏低,价值不高,利润就少,很快会有人觉着不划算的。 “哼,最好赔死他们。”乌兰花哼了一声。 “天气变暖了,毛线团的销售淡季到了,他们很快就知道,跟风有风险,千万别盲目。” 薛小苒嘿嘿一笑,她没开太多分店也是因为如此,季节性太强的东西,总有几个月是淡季。 她开设的店铺都是买下来的,不存在房租的问题,但是,店铺的人工还有织布坊的人工都是需要成本的。 淡季能收支平衡就算不错了。 “是哦,天气暖和了,没人织毛线了,唉,我们的也要受影响了。” 乌兰花跟着发愁。 云想阁那边卖的是四季成衣和包包,什么时候都生意兴隆,她们千丝坊只卖毛线团和毛线织品,天热了谁买呀。 薛小苒抿嘴轻笑,“没事,自然有夏天能卖的东西 。” 乌兰花眼眸一亮,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娘娘,您想到要卖什么了?” 薛小苒朝她眨眨眼。 下午,乌兰花兴奋地捧着几张图纸去了千丝坊。 天气一天天变暖,来逛千丝坊的客人也越来越少。 石惠心几人手里虽然依旧有活,可动作却慢腾腾的。 这几天,也就袜子和毛线动物卖得动了。 毛线团的销量是一天比一天少,她们都有些替东家发愁。 特别是石惠心,因着各种毛线织品销售不佳,那些领毛线活的女眷们也没活可领了。 大家都借着一波毛线热潮挣了点钱,如今挣钱的来源没有了,闲下来的女眷们一时就有些大眼瞪小眼了。 当然,大家也都清楚,毛线团有季节性,谁会在变暖的时候,去买毛线织厚实的毛衣,只能等到深秋后,百姓想到置办冬衣了,生意才会重新好起来。 乌兰花兴冲冲跑进来,召齐大家开了个小会,原本低沉的气氛就变得热闹喧杂起来。 俞掌柜领了任务去织布坊,石惠心她们围着乌兰花一阵叽叽喳喳。 “兰花姐,你刚才从王府出来么?” “兰花姐,东家身体可好?” “兰花,东家什么时候能到千丝坊来?” “……” 第七百九十九章 解气 天气暖和以后,千丝坊卖什么呢? 当然还是和毛线有关的物件。 比如各种坐垫,圆的、方的、素色的、花色的或者带各种图案的。 又比如毛线包包,手提的、斜跨的,各种颜色,不同针法,还能添加一些自己的创意图案。 还有就是毛线地毯、毛线抱枕、毛线盖毯、毛线椅垫等等,这些都是季节性不那么强的物件,春夏秋都可以售卖,客人也可以买了毛线自己织。 花色可以任意搭配,图案可以学着毛线动物的样子勾勒,每个季度都选出最受欢迎的前五样图案单品给予奖励,千丝坊的员工们都摩拳擦掌。 千丝坊的毛线织品都是有手工费的,如今就是小黄和小王这等伙计都学会钩织毛线,学会了以后,大多都是全家人行动起来,一起挣这份手工费。 这样等于一个人能带动一家人的挣钱,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 薛小苒让石惠心她们先做些样品,然后摆放出来,客人来了,多介绍一些新物件,让客人懂得这些物件的用处。 很快,冷清了一段时间的千丝坊又慢慢热闹起来。 坐垫和抱枕成了最受欢迎的新品。 特别是各种卡通动物图像的抱枕和坐垫,简直不要太受欢迎。 这种动物图像的抱 枕和坐垫,因为配色针法要求比较高,手工费也高,卖的价钱自然也高。 可京城是什么地方,越是稀罕越是卖得俏,价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甚至有些客人点明要求用最好的羊毛线钩织,开始定制毛线织品的客人就越来越多。 当然,亲自跑来学习如何钩织的女眷也不少,高门大户的女眷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总得找些事来忙活,好打发闲暇的日子。 有了各种时兴的毛线织品,千丝坊的生意又红火起来。 那些跟风卖毛线团的布庄,没有像千丝坊这般精巧的毛线织品撑铺面,天气一暖和,毛线团根本卖不动,只能看着千丝坊红火的生意眼馋。 乌兰花巴拉巴拉把外面的情况回报给薛小苒,笑得脸上都快开出朵花儿来了。 “……看到那些布庄卖不动毛线团,真是太解气了,哈哈,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跟风了。” 乌兰花仰面大笑,惹得在树上摘花的阿雷都探出了头观望。 她们正坐在花园假山上的凉亭里,二月的暖风拂动荷塘边的垂柳,小鸟在榕树上唧唧啾啾,四周一片春意盎然。 热孝中的薛小苒哪都去不了,董明月她们也不好上门,好在还有乌兰花每天下午跑来陪她说话解闷。 “卖还是会卖的,不过,应该会谨慎些了。”薛小苒也笑,有利润就有人眼红,不可能不卖的。 “哼哼。”乌兰花哼唧两声,随后又说起了旁的事情, “我瞧见街上有不少书生都背着粗布大背包,后来才知道,这种远行用的背包,周遭的城镇都流传开来了,赶考的书生都用背包背书和衣物。” 乌兰花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那些背包也是仿制她们的。 薛小苒听着却乐呵呵的,“这是好事啊,背包能给百姓的生活带来便利,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种没有啥技术含量的物件,会女红的姑娘妇人都能做得出来,没什么好计较的。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话,等到申时过半,乌兰花才带着阿雷回了薛府。 整个二月,薛小苒基本都在府里猫着,不适宜出府,她闲着无事,就督促起卫青涯招人的事情。 卫青涯招了八个落第书生负责抄书,而译文的事情,他让苏源和另外一个叫宋荣的幕僚负责。 那八名书生都是秀才,有老有少,年纪最大的四旬出头,年纪最小的二十有五,都是屡试不中的落第秀才。 乡试无望,只能另寻出路。 这些秀才都有同一个特点,就是字写得好。 知道他们要负责抄写 古籍珍本,这些秀才都甚为欣喜。 卫青涯亲自去了趟酆王府,挑选出他觉着有用有意义的古籍珍本,借回王府,让这些秀才们每日抄写。 瞧着卫青涯对抄书的事情很上心,译文的任务却直接抛给了苏源,薛小苒撇撇嘴,知道他虽然接受了译文的用处,心里却还是很不以为然的。 薛小苒也不与他多辩,自顾去找苏源。 苏源三十多岁,性格温和有礼,才学也不错,所以,连烜才会让他去教薛小磊。 另一个宋荣,年近五旬,胡子和鬓角都已花白。 宋荣也是个好脾气的人,要不然,把野史游记翻译成大白话这种活,可不是谁都会接的。 对于有些心高气傲的读书人来说,大概会觉着有辱斯文吧。 “苏夫子,那本《七国周游记》译了多少?” 这本游记是前朝一名非常有名的大儒写的,他年轻时周游列国,写了很多游记心得,年老后着了这本《七国周游记》。 厚厚一本,里面描写了各国的风俗人情,景致人文,薛小苒很感兴趣,可这老头用词太过晦涩华藻,逐字逐句看,薛小苒都觉着眼晕。 “回娘娘,译完一半了。” 苏源起身作揖,一旁的宋荣也跟着站起。 “不用多礼,你们继续。” 薛小苒溜达到苏源的书案前,拿起他译好的手稿看了一下。 瞧着上面的工整漂亮的字迹满意地点点头,最让她舒心的是,上面整齐标准的段落和符号。 这时期有标点符号,可都不完整,而且文人都不喜欢用,文章读起来那个费劲呀,还得自己理解意思,自己断句。 在苏源和宋荣开始译文的时候,薛小苒就要求他们用标准的标点符号断句断章,还规定一句话不宜过长,以免看着吃力。 她把主要的标点符号都列好,用法和意思也标注清楚,让两人在译文的时候,参考着用。 一开始,苏源和宋荣是不大愿意用的,薛小苒就与他们一路说道, “……原文用词晦涩华藻,言简意赅,翻译成白话文,字数增多数倍,没有标点符号,看文会很吃力,你们读书人在看书的时候,为了方便阅读理解,都得自己画圈标记,更何况普通人……” “……一段句子,没有标点符号断句,可以读出好几种意思,很大程度上妨碍了人们的阅读理解,有了标点符号就不会出现这种混乱……” 薛小苒语重心长,一脸沉重的与他们说了半个时辰。 苏源和宋荣两人听得脸都僵起来,最后,老老实实按着她列出的标点符号译文。 第八百章 让人头秃 卫青涯知道这事后,特地把列在纸上的这些标点符号研究了一遍。 等他弄清楚以后,内心很是震惊。 这些符号简单明了,用法也很准确,苏源他们的译文上,用了这些标点符号,一段文章看下来,清晰明朗,脉络分明。 肃王妃是如何想得到这些标点符号的? 肃王妃的回答是,她祖父一直是这么用的。 卫青涯连忙追问其祖父,得到的回答却是,已不在这世上。 卫青涯为错失这般奇才怅惋不已。 溜走的薛小苒吐吐舌头,万能的爷爷真是绝佳的挡箭牌。 二月末,连烜正式除服,肃王府不再一片素缟。 皇贵妃的死,如同柳絮飘落在水面,只漾起了淡淡的涟漪,没有过多人关注。 不过,即便换下全白的衣裙,薛小苒暂时也不宜穿得太过鲜艳。 身上的衣裙大多都是素雅浅淡的颜色。 董明月和沙慧娘,还有范云西、靳菁华第一时间相约来肃王府探望她。 孕期快满三个月的薛小苒,肚子微微鼓起,孕吐的症状也缓解得七七八八。 “除了肚子有点圆以外,脸和胳膊还是这么瘦。” 董明月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这脸感觉比上个月还瘦了点。”沙慧娘也围着她转了一 圈。 “听说都是孕吐闹的。”靳菁华啧舌两声,“我堂嫂怀孕的时候也这样,吃啥吐啥,前两个月生生瘦了一大圈,孕吐过了才慢慢养了回来。” “哎呦,怀孕真辛苦。”范云西直摇头。 “那也不一定,我两个嫂子就没怎么孕吐,从头吃到尾,胖了好多圈,还是个人身体问题,小苒太弱了。” 董明月戳戳薛小苒单薄的肩头。 薛小苒白了她一眼,她的两个嫂子都是习武的将门虎女,她能比得上么。 多日未见,几个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待到迎玉端上热茶后,董明月随手翻了翻薛小苒放在矮几上的书籍。 “咦,这是什么书?” 她翻过封面一看《王真卿游记》,董明月惊住,她又翻了翻内容,随后一脸诧异, “不对啊,我记得这本书的内容不是这样的呀?这本怎么好像是大白话文?” 沙慧娘她们立即凑了过去,瞧了几眼后,纷纷惊讶,不仅是大白话文,排版和字符好像都不大一样。 薛小苒笑嘻嘻坐下,喝着她的八宝茶,“大白话文不好么?通俗易懂,简单明了,那些生涩拗口的文言文看多了,简直让人头秃。” 让人头秃?众女“噗呲”,大笑起来。 一番嬉 笑后,董明月认真看了看手里的游记,口里啧啧称奇, “不错,不错,大白话文确实通俗易懂,比那些咬文嚼字的文言文容易理解多了,小苒,你看完了借我看看,这些游记还是挺有意思的,以前我也瞧过,可看了几页就打瞌睡了,这种大白话文我能看得进去。” 董明月拿着书本有些爱不释手。 不要以为武将都不喜欢看书,其实,不是不喜欢看,实在是那些书晦涩难懂得很。 如果是这种大白话文,她相信,她爹和她两个哥哥肯定也能看得进去。 “我这书是府里的幕僚帮忙译成大白话文的,他们只译了一份,你要想要,自己找人过来抄一份吧,呐,这几本都是译好的大白话文,有游记也有野史,过段时候,我还让他们译些话本。” 薛小苒指着摞在矮榻一角的书本。 这时期,想要印刷书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非需要大量书籍才会考虑印刷,要不然,印刷成本太高了,大多数书籍还是以抄为主。 不少家贫的读书人就以抄书为营生,挣些银钱补贴家用。 “好啊,好啊,我明天就让人过来。”董明月忙不迭点头。 “我也要,我也要。”沙慧娘举手示意,她比董明月更喜欢 看书。 靳菁华和范云西互看一眼后,异口同声道:“我们也抄一份。” 薛小苒失笑,“都来吧,找个厢房让你们的人专门抄书就成了。” “你们有喜欢的书籍想译成大白话文,也可以提出来,明月,需不需要给你们译几本兵法史记之类的?” 对于武将来说,这些应该比较实用吧。 董明月眼睛一亮,看向薛小苒的眼睛里一片灼灼,“这样也行么?会不会太麻烦了?” 薛小苒笑了,“不会,反正译出来都是有用处的,不过,要是那种大部头的书本,就先缓缓,太费时间,当然,你们也可以自己寻一个博学多识的先生帮着翻译。” “对哦,我怎么就想不出这么好的法子呢。” 董明月一拍脑门。 春闱一过,多的是落榜学子,有些学子不是没有真才实学,而是发挥不好或者命题审错,总之,即便落榜,也有不少博学多才的人士。 高价聘请一两个学子来译文,根本不是难事。 “薛姐姐就是聪明。”沙慧娘感慨。 范云西靳菁华附议。 薛小苒哈哈大笑,“你们再夸我,我都要飘起来了。” 几人又是一番笑闹。 “慧娘,你的婚期定好没有?”薛小苒看向沙慧娘。 沙慧娘 突然被她点名,脸颊红了起来,半垂着脑袋应了一句,“定在了六月二十日。” “哇,那不是只有三个多月时间了么?”速度还挺快的呀。 “人家魏老夫人还嫌太慢了呢。”董明月促狭地眨眨眼。 沙慧娘羞红脸。 “哎,慧娘嫁到魏家后,就成魏夫人了呢。”靳菁华拍了一下手。 魏老夫人寡孀,辈分大,沙慧娘嫁过去直接成了魏夫人。 要是她们这些姑娘嫁给辈分低的晚辈,就生生矮了她一辈。 众人“哦”一声,纷纷揶揄地看向沙慧娘。 “慧娘,以后逢年过节,你是不是得给我们红包了?” 范云西咧嘴大笑。 沙慧娘嗔了她一眼,“等你定了亲,我就给你红包。” 范云西和靳菁华比她们小一点,都未曾定亲。 “那可有得等咯。”范云西大大咧咧道。 武将的女儿在议亲上,多少有些犯难,文臣世家大多不喜与武将联姻,武将之间联姻也得慎重,政见、门第等等各种顾虑。 “瞎说,你母亲和菁华的母亲不都在忙着给你们相看嘛,肯定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范云西和靳菁华互看了一眼,彼此都耸耸肩。 早在两三年前,她们父母亲就在忙活了,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 第八百零一章 踏春 “小苒,过几天去踏春不?阜水河畔有桃花林。” 薛小苒送她们出府的时候,董明月问她。 薛小苒摸着肚子想了想,“我得问问,现在回答不了你。” 肃王府刚除服,她出去踏春不知道合不合适,这得问一下连烜。 “我们就去阜水河畔的桃花林看看景,骑骑马,你闷了好些天了,去走一圈散散心,心情会好些。” 眼瞅着桃花都快谢了,她们这一群人连城门都没出去过呢。 沙慧娘扭伤了腿,又忙着议亲,肃王府有白事,薛小苒有孕,董明月自己也是定了亲的姑娘,这阵子哪都去不成。 往年的踏春赏花放风筝的活动,都成了奢侈。 “嗯,明天我让清宁给你消息,我现在这样,不一定能去。”薛小苒扁扁嘴颇为无奈,转头问沙慧娘,“慧娘能去么?” 沙慧娘笑得有些干,这还真不好说,定了亲后,她娘对她的管教越发严格起来。 脚刚好一些,就抓着她管理中馈。 今日出来半天,还是她央了好半响,她娘才答应让她出门的。 “慧娘,去嘛,去嘛,以后你嫁了人,想去踏春就更难了。”董明月挽起沙慧娘的手。 沙慧娘耳根一红,嗔了她一眼。 等连 烜赶回王府陪薛小苒吃午饭的时候,她就问了他踏春的事情。 看她期待的眼眸,连烜想到她近一个月都闷在府里,确实有些闷坏了,孕吐的症状好转了不少,和好友去踏青,她心情能高兴些, “想去就去,没那么多忌讳,带上清宁,我让方魁护送你们过去。” 瞧他应下,薛小苒笑弯眼眸,“方魁回来了?” 薛小苒有一两个月没瞧见他了。 “嗯,回来好几天了。”从晋西会来,放了他五日假,也该当值了。 “那明儿让他们过来吃饭吧,正好听方魁说说晋西那边的风土人情。” 薛小苒拉着连烜的胳膊道。 连烜垂眸瞧她,轻笑一声,“就因为你老请他们吃饭,最近他们在郎署吃饭都觉着不香了。” 听了这话,薛小苒笑眯了眼。 “他们喜欢就好,都是陪你多年的老伙计了,请他们吃几顿饭怎么了。” 拉着他落座,清月领着小丫鬟摆饭。 “周娘子说,春日鲈鱼肥美,所以今天咱们吃鲈鱼。”薛小苒拿起筷子给他夹了块鱼肉。 “你能吃鱼了?”前段时间闻着味都要吐。 “嗯,可以了,我试过了,孕吐大概要过去了,嘻嘻,其实,用鲈鱼煮酸辣鱼更好 吃些。”薛小苒叹息。 “你最近比较燥热,少吃些辣的。”连烜一脸肃目看她。 “这不是换了清蒸的么。”薛小苒撇撇嘴,前几天上火嘴角起泡,她已经被限制吃辣好几天了。 “酸的也少吃些,孕吐症状缓解了,该好好补些有营养的,瞧你瘦成什么样了,晚上睡觉,下巴戳得我胸口都疼。” 他伸手捏住她尖细的下巴,睡觉的时候,她往他身上一趴,下巴就搁在他胸膛。 薛小苒羞恼,拍开他的手,“哪有这么夸张。” “怎么没有,你都没好好照镜子么,瞧瞧,瘦得一张脸就瞧见一双大眼睛了。” 这阵子又是吐,又是吃素,还吃了一堆酸辣的食物,全身上下除了肚子,哪都没长肉。 薛小苒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犹豫了一下,“真的很瘦么?” 脸太瘦也不好看,她眼睛大嘴巴有些厚,过瘦的脸型确实不好看。 她最近懒洋洋的,好些时候没认真照镜子了,艾玛,她定然变丑了。 “很瘦。”连烜肯定点头。 薛小苒一张脸就耷拉下来,老实的把一旁的鸡汤舀了一碗出来,小口小口喝下去。 连烜瞧着,眼底带笑,早知道这样能让她多吃些,他前些日子就该 打击打击她了。 进入三月,阳光煦暖,花红柳绿,满城春意。 阜水河畔的桃花林已经开始凋零,踏春赏花的人潮也褪去。 薛小苒一群人晃晃悠悠到了河畔。 “居然没多少人出来踏春。”董明月骑在马背上左顾右盼,发现阜水河畔没几个人影,稀奇不已。 “踏春的热潮都过了,当然没几个人影了。” 范云西和靳菁华也骑马。 “春闱快开始了,大家都在关注考生,自然没什么心思跑出来踏春了。” 沙慧娘和薛小苒自然是坐车来的。 “嘿,人少才好,正好玩得尽兴。”董明月驾着马顺着小道朝桃花林奔去。 她们各府都带着护卫,肃王又派了一小队人马护送,长长的队伍很是惹眼。 到了桃花林畔,清宁扶着薛小苒下了马车。 阜水河是条挺宽的河流,河岸两边蓊蓊郁郁,各种颜色的花蕊相间其间。 春风在煦暖的阳光中拂动着岸边的枝叶,脚边的草地都散发着勃勃生机。 左侧靠山的位置一片粉白的桃树林在青山绿水中,格外引人注目。 “小苒,我们往河边走一走,这边景色好。”董明月在前面招呼她。 几人沿着河岸边的小道慢慢前行。 清宁一 直紧张地跟在一旁,前两日下过雨,地上还有些湿润,她得时刻警惕着。 “这边风景不错,空气也很好。”薛小苒深吸一口,笑着感叹。 这是她第一次在京城踏春,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武轩帝静养了一阵,身体好转了不少,太子搬入东宫一月有余,朝廷运转正常,就藩的时间就提到了面上。 前天连烜就跟她说了,最迟三月中旬,他们就要离京了。 红姑已经开始让仆妇们收拾行李了。 瞧着身旁这几个笑得欢畅的女孩子们,她心中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与她们聚到一起。 “过了那座山,有个道观,修建在半山腰上,那是冬日赏雪的好地方,以后我们可以一道去赏雪。” 沙慧娘指着不远处那座高山。 薛小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轻叹一声,“我倒是想去,可惜,估计没这个机会了。” 沙慧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轻咬下唇,“太子与肃王殿下关系极好,以后定然会召了肃王殿下进京相聚,会有机会的。” 薛小苒笑笑,那也是三五年后的事情了。 出来玩,自然不好多说分别的事情,她转移开话题,“你娘怎么同意你出来的?” 第八百零二章 挨个挑选? 听她这么一问,沙慧娘掩唇轻笑,“我跟我娘说,肃王妃邀我去踏春,她就同意了呗。” 薛小苒莞尔,原来是拿她当幌子呀。 “啊,慧娘,你变聪明了呢。”董明月耳尖,听见了沙慧娘的话,笑着跑了过来。 沙慧娘啐了她一声,“我什么时候笨了?” 董明月大笑,“你笨的时候可多了。” 范云西和靳菁华围了上来,闻言也跟着笑。 沙慧娘气得拧住董明月腰身的软肉。 董明月夸张地尖叫一声,回身朝她腋下挠去。 沙慧娘吓得花容失色,提裙就跑。 河岸边一片欢声笑语,薛小苒瞧着打打闹闹的她们,笑眯了眼。 山脚边的桃树下,铺上两张竹席,竹席中间摆放了好些点心水果。 还有丫鬟在一边生起了茶炉。 绕了河岸小半圈回来,几人跪坐在竹席上的毛线坐垫上。 “哎呦,这小熊坐垫,我都没能买到。” 靳菁华拿起小熊图案的坐垫,一时就爱不释手。 “我也没买到,这种图案不好钩,还老断货,娘娘,你们千丝坊的人手该多添几个了。” 范云西膝下的坐垫是只虎头虎脑敦实的老虎,她瞧着也很是喜欢。 “这些动物图案 的坐垫定制的人太多了,哪有现成的货卖,你们想要,得自己去定制,颜色图案还有毛线料子,都自己选,要不,就派人去学。” 薛小苒不习惯跪坐,自顾盘腿坐在坐垫上,她披着月白色缎面披风,整个人裹在披风下,看不出她的坐姿。 “家里的绣娘忙着做春衫,哪有空钩坐垫,我自己钩过,可不大像样,干脆放弃了。” “听说云想阁也出了坐垫,可我去的时候,都被抢空了,哎呦,这些人的速度怎么就这么快呢。” 薛小苒哈哈笑起来。 热茶沏好,几人正喝着茶闲聊,远处的官道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他怎么来了?”董明月伸头一看,扁了扁嘴,真是,每次她去哪,他都要跟来。 腹诽的同时,也有一种陌生的情愫在心口蔓延。 众人转头,皇甫连辕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一群人轰隆而来。 “咦,柳凤青怎么也跟着?” 那群人中间还有几名少女,其中一个就是柳凤青。 “姜澈不是要参加会试了吗?他怎么也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 一行人的马匹很快停在不远处。 皇甫连辕利索地翻身下马,径直朝她们走来。 “七嫂—— ”老远就喊了一声。 薛小苒只好站了起来。 “你们怎么跑来了?姜澈,你不是准备考试了么?” “你们来踏春,怎么也没叫上我们呢。” 皇甫连辕人未到,已经先埋怨上了。 一旁的董明月气结,“我们一群姑娘家来踏春,叫你干嘛?” 皇甫连辕瞧见她,立即咧嘴,笑出了两个梨涡,“来当护花使者呀,省得有那不长眼的冲撞了我七嫂,七哥不得心疼死。” 薛小苒就白了他一眼,又拿她当幌子。 “见过肃王妃。”姜澈一身素白长衫,乌黑的发髻上簪了支通透莹润的白玉簪,行走移步间衣袂轻扬,白衣黑发,面如冠玉,优雅如画。 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少女,目光齐齐聚焦在他身上。 见他行礼,这才回过神,有些不情愿地屈膝行礼,“见过肃王妃。” 薛小苒笑笑,转头看向皇甫连辕,“怎么凑到一起了?” 皇甫连辕却已经在忙着与董明月嘀嘀咕咕说着话了。 “九皇子邀我踏春,这些姑娘是路上遇上的,说是目的地相同,所以一道前来了。” 姜澈笑容有些无奈。 自从他腿脚好了以后,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种,走到哪都被一群 姑娘围观的景象。 他最近一直在府中闭关念书,好些天没出府了。 九皇子溜达到姜府找他出城踏春,说是考前应该放松一下,老是紧绷着神经,在贡院连考三天怎么受得住。 他想了想,该温习的书都温习好了,确实不用这么紧绷着。 结果他们刚出城门没多久,身后就有一队人马追上来了。 “我们也是来踏春的。”柳凤青收回瞄向姜澈的眼睛。 自从九皇子的婚事定下来以后,她娘就把京城里门当户对的适龄未婚男子都选了个遍。 前段时间,沙慧娘与魏冥定亲,她娘隐隐有些后悔,说是魏冥年纪虽然有些大,可位高权重,又深受圣上器重,也是女婿最佳备选之一。 可一转眼,就和沙慧娘定了亲,她娘叹了好几天气。 柳凤青却被她娘吓得不轻,她才不要嫁给那个阴冷可怕的男人,听说他杀人无数,手上满是那些被抄家灭族官员的鲜血。 谁嫁给那种男人,吓都要吓死了。 沙慧娘那个胆小鬼,居然要嫁给那个男人,柳凤青很是幸灾乐祸了一阵。 后来,听说姜澈要参加今年的春闱,她娘就和她提起了姜澈。 毋庸置疑的,姜澈是个才 学非凡的人,没出事之前,就以高分考过了乡试。 如果不是那年被绑匪断了腿筋,他应该早就榜上有名了。 不出意外的话,以姜澈的才学,今年定然能蟾宫折挂。 所以,姜澈也是未来女婿的最佳人选。 柳凤青听了,很是意动。 无双公子在没出事之前,那是京城的风头很盛的人物,家世、容貌、品学都是万里挑一的人选。 年初时,六皇子意图弑兄被抓,贬为庶人,她惊出一身冷汗。 要是那年,古沐瑶没抢走六皇子妃的位置,如今陪着六皇子倒霉的人,岂不就变成了她。 他们一家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庆幸万分。 如今,柳凤青不再执着于当皇子妃了。 当皇子妃的风险太大,想想古家被古沐瑶牵连的悲惨后果,柳凤青就打寒颤。 于是,她越发觉着姜澈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虽然他现在还没一官半职,可等春闱结束后,他就能踏上仕途了。 她也不嫌弃他官职小,有她爹还有姜太师在,姜澈迟早能位极人臣。 她眼珠溜溜一直不停瞄向姜澈,薛小苒瞧着,哑然失笑。 这个柳凤青,是把整个京城优秀的男子挨个挑选了一遍么? 第八百零三章 多多益善 立在不远处的靳菁华用胳膊捅了捅沙慧娘,两人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从六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再到姜澈,这柳凤青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呢。 可惜呀,她的如意算盘大约是要落空了。 姜澈身姿笔挺立在一旁,连一丝余光没有望向柳凤青那边。 “柳小姐既是来踏青的,就请自便吧。” 瞧着被一群少女痴痴围观的姜澈,薛小苒好心替他解了围。 柳凤青她们只好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移向了另一边。 “多谢王妃。”姜澈笑着拱拱手。 “谢我什么?”薛小苒调皮地眨眨眼。 “谢你让他从花痴堆中脱身。”皇甫连辕凑了过来。 众人纷纷掩唇窃笑。 姜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一群人席地而坐,啜了几口热茶后,皇甫连辕开口,“七嫂,我听说,你招了一群书生抄古籍珍本?” “嗯,有问题么?”薛小苒放下茶杯,伸手抓了把炒松子慢慢剥。 “当然没问题,只是,你们都快出发了,现在抄也抄不了多少本了。” 想到他七哥七嫂即将离京,皇甫连辕就有些不得劲。 “抄多少算多少呗,把抄好的运到峪肃城,这边再招几个书生继续抄,攒够几车就运过去,也方便得 很。” 薛小苒剥着松子随意道。 “七嫂要这么多书干嘛?”皇甫连辕好奇。 围坐着的众人也都看向她。 “当然有用了,以后办好学堂,没有图书馆可怎么成,抄好一份放在图书馆,学生们可以自带笔墨去抄写自己感兴趣的书籍。” 这时期的笔墨纸砚都贵,书籍更是如此,平民百姓家里能买得起书本的并不多。 如果家境不够殷实,普通学子想买一本书,都得斟酌再三。 有了图书馆可以让他们免费抄写,能解决大部分学子买不起书的尴尬局面。 薛小苒跟他们一一解释,把图书馆的作用也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都愣住了,他们从没想过,肃王妃请人抄书的缘由,居然是因为这个。 幅员辽阔的祁国,能读得起书的人不多,原因有很多,首要原因当然是穷。 念书费钱是众所周知的,束修要钱,笔墨纸砚要钱,买书更要钱,没钱谁能念得起书。 别看每次春闱京城内都人潮汹涌,可是,这些是汇集了整个祁国的学子,多数还是些考了又考的考生,一次就能考过的考生毕竟是少数。 算起来,来京城应考的考生真的不多。 肃王妃这个图书馆办起来,确实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七嫂,七哥要在领地上修建什么学堂?”皇甫连辕忙不迭问。 县学、府学每个城府本就有,七嫂说的肯定不是这些。 “嗯,打算修建小学、技工学院和京都医学院的分校吧,可能还有女学,还没定好呢,先把图书馆落实好再说。” 峪肃城有府学、书院,还有一些私塾,就是没有女学,薛小苒打听过了,祁国是有女学的,只是并不普及,一些经济发达的城池,还有江南一带,才有一些女学。 既然打算修建学堂,女学肯定是不能落下的。 众人闻言,心中皆震。 姜澈迟疑了一下,说出了他的顾虑,“王妃,一下创办这么多新校所费不菲,边城的税收并不丰裕,赋税可能不足以支撑得住。” “哦,这些都在五年计划中,不会一下就都办起来的,你不用担心,王爷他们会做好预算的,我是想先把图书馆办起来。” 薛小苒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五年计划。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七嫂,这五年计划是你捣腾出来的吧,我七哥可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主意。” 皇甫连辕盯着她纤瘦的脸庞,心里一阵感叹,他七嫂古灵精怪的主意就是多。 “哪有奇奇怪怪的。” 薛小苒瞪了他一眼,然 后给他们灌输“要想富先修路”,“十年育树百年育人”等道理。 一群人晕晕乎乎听完,还真被她说服了几分。 “把通往峪肃城的官道修得整齐平坦,以后,你们过来玩,路程都能缩短很多,到时候,我请你们吃烤全羊,据说那边的烤全羊味道可香了。” 薛小苒还没出发,已经向她们发出邀请了。 “娘娘,您别给我们画大饼了,我们倒是想去峪肃城吃烤全羊,可也得能去才行呀。” 靳菁华笑得一脸无奈。 像她们这样的女眷,如果不是嫁给外放的官员,估摸着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京城。 沙慧娘和范云西同时看向她,她说得没错,她们想去,也有心无力。 “七嫂,我去、我去,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皇甫连辕喜滋滋地看向一旁的董明月。 董明月耳根微红,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她当然是要去的。 沙慧娘她们瞧着两人皆是一脸羡慕。 姜澈却是一脸若有所思。 “薛姐姐,我家的藏书楼里有不少内容重复的书籍,要不,我给你们的图书馆捐一些书吧。” 沙慧娘对于薛小苒要开办女学的想法,非常支持,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力所能及的捐一些书籍了。 “好啊,谢谢慧娘 。”薛小苒笑着道谢。 “我家也有重复的书籍,娘娘,我能捐么?”靳菁华一双漂亮的凤眸看向她。 薛小苒含笑点头,书籍这样的物什,多多益善。 那边的董明月也想举手,皇甫连辕就急了,“你别急着捐给七哥他们,以后我们的领地也要开图书馆的。” 众人:“……” 皇甫连辕就咳了一声,“咳,七哥既然要修建学堂,我们怎么能不建呢,你说是吧?” 董明月想了想,慎重点头,“没错。” 众人莞尔,这是打算紧跟肃王的脚步了。 “难道你七哥在领地干些什么,你都要跟着干么?”薛小苒打趣道。 “只要是利于民生的,当然都要跟着。” 皇甫连辕理所当然道。 薛小苒掩唇大笑,“你得因地制宜呀,九弟,有些东西可不能盲目跟风。” “图书馆不能跟么?”皇甫连辕反问。 薛小苒被他问住,想了一会儿,“额,等你去领地,实地考察过了,再决定跟不跟吧。” 皇甫连辕轻哼一声,“我的领地挨着七哥,民情肯定都差不多,没道理不行的。” “殿下已经知道领地在哪了么?”姜澈忍不住问道。 “没呢,不过,肯定会在七哥旁边。”皇甫连辕气定神闲。 众人哑然。 第八百零四章 哪个都不讨人喜欢 阜水河岸旁的桃花树下热热闹闹,笑声一片。 这让在河岸边胡乱瞎逛的柳凤青几人嫉妒红了眼,偏又无可奈何。 九皇子和肃王妃在,谁也不敢造次。 “以姜公子的才学,应该能高中前三甲吧。” “要是能进前三甲,那岂不是今年的探花郎了。” “可不是么,这般丰神俊朗,肯定是探花郎。” 几个少女远远偷瞄着桃树下那翩翩白衣郎。 柳凤青听着她们的小声议论,眼眸闪动着晶莹的光亮。 探花郎呀! 如果能嫁给探花郎,岂不是风光无限。 柳凤青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那道白色的身影。 少女们互看一眼,彼此撇撇嘴,均知她又盯上了人家。 “要是姜公子成了探花郎,全京城不知多少人家会抢着榜下捉婿。” 一粉衣少女掩唇轻笑。 “啐,姜太师家的嫡出公子,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 另一蓝衣少女啐了一声。 柳凤青瞟了她们两人一眼,骄傲地仰着下巴,没有开口说话。 姜太师虽然品级高,可她爹是当朝左相,论身份地位,她爹位高权重,实权在握,就算是太师也得礼让三分。 “普通人家是不敢,可架不住有那敢的 厉害人物呀。” 粉衣少女瞧见柳凤青那傲娇样,眼珠微微一转。 众少女一听,立马围了上来,纷纷追问。 柳凤青也竖起耳朵,粉衣少女是永乾侯府三房的马四小姐,永乾侯府家大业大,又与很多权贵世家有姻亲关系,消息来源向来多。 “咱们京城还能有谁,家有适龄女儿,又敢对上姜太师的。” 马四小姐卖着关子。 几个少女的眼神转向柳凤青。 柳凤青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她和她娘虽然有这个心思,可也不会傻到与姜太师直接对上。 她爹是要脸面的人,这话要是传到她爹耳朵里,一顿臭骂就跑不了。 柳凤青瞪着马四小姐,她要是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马四小姐被她瞪得缩了缩脖子,“……不,不是,你们别瞎猜,是另外的。” 她赶紧开口。 另外的?众少女眼睛骨碌转悠。 “啊,难道是被降为那个啥的……”蓝衣少女没敢明说。 大家却都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柳凤青脸色就是一变,盯着马四小姐追问,“消息准确么?” 马四小姐含含糊糊起来,“这种事情,没到最后,哪有准确的,就是有这么一 个风声。” 柳凤青沉下了脸。 看中的对象接二连三被抢走,这次要是又被抢走,她非气死不可。 可是,如果是皇甫夕颜也看中姜澈,以安王的能耐,柳家还真抢不过她。 柳凤青转头看着那清风朗月般男子,一咬下唇,抬步就往自己的马走去。 “哎,凤青,干嘛去呀?” “回城去了。” “啊?这不是刚来么?” “我回去找父亲,你们爱留就自己留。” 柳凤青自顾上马,看了眼白衣黑发的翩翩男子后,拍马而去。 众少女互看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一群人突然就呼啦啦走了。 “咦,她们就走了?” 瞧着远去的身影,董明月一脸诧异。 刚才还盯着这边叽里咕噜的,没一会儿就都跑了。 皇甫连辕朝不远处的柳韬招了招手,他刚才让柳韬盯着柳凤青那群人,省得她们又生出什么事端。 柳韬一溜小跑过来,小声回禀。 声音虽小,可席地而坐的众人都听到了。 一时,大家的目光全都聚在了姜澈身上。 “哦豁,榜下捉婿呀,哈哈,姜大哥,你可得小心些呀。” 皇甫连辕眼底透着几分促狭。 “一个高门贵女,一个皇家县 主,啧啧。” 哪个都不讨人喜欢,董明月啧啧两声。 众人都理解她的意思。 “这还没开考呢,一个两个就这么积极,等姜澈真的成了探花郎,全京城岂不是抢破头了。” 薛小苒笑着摇头,这样的艳福姜澈怕是难以消受呀。 姜澈一张俊脸有些变幻莫测。 “这是提前恭祝高中探花呢。”靳菁华笑弯了眼眸。 “探花算什么,应该是状元才对。”范云西也跟着笑。 沙慧娘笑着睨她一眼,“姜大哥要是状元,那探花岂不尴尬了。” 武轩帝一向喜欢钦点年轻有才学,且相貌出众之人胜任探花郎。 要是姜澈当了状元,探花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 几人就是一阵笑,姜澈浅笑着摇头。 “柳凤青急着回去找左相干嘛?”董明月有些纳闷。 “可能是怕姜大哥考完后太过炙手可热,想先下手为强吧。” 皇甫连辕摸着下巴猜测。 众人闻言,觉着有理。 “姜大哥,我最近经常在雍宁宫瞧见王叔,你要是没有那个心思,可得提前做些打算,万一,王叔说动父皇,就不好办了。” 笑闹过后,就得正视问题了,皇甫连辕正色道。 圣旨赐婚,可 容不得反悔。 “柳凤青说回去找父亲,左相会不会直接找你父亲开口。” 薛小苒觉着很有可能,左相亲自开口,要拒绝也比较困难吧。 姜澈的脸色微微一变。 皇甫夕颜什么德行,他清楚得很,娶回去就是搅事精一个,而那柳凤青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性子,惯是喜欢拿鼻孔看人。 这两个无论是谁,他都不想娶。 “姜大哥,要不你先和姜太师商量一下。”靳菁华提醒一句。 “对。”范云西和沙慧娘点头附议。 她们与姜澈虽然不是很熟,可也都是同一个圈子长大的。 “其实吧,你们姜家要是先把亲事定好,她们的算盘就都落空了。” 董明月剥着炒松子扔进嘴里。 姜澈要是娶了她们其中一位,那可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姜澈扯了扯嘴角,他腿刚好没多久,从前那些关系渐淡的亲朋友邻又都冒了出来,一个两个都盯着他不放。 他家怎么可能会如这些人的愿,于是借口要考春闱全都拒了。 拒绝这些人容易,要是换了安王和左相,就不那么容易打发了。 姜澈提前回程了,上马前回头看了眼起身相送的一群人,漆黑的星眸闪了闪。 第八百零五章 这么神速? “安王面子再大,皇上也得顾及姜太师的意见吧。” 不会随便就给臣子赐婚吧,瞧着姜澈远去的身影,薛小苒问皇甫连辕。 “七嫂有所不知,王叔当年从龙有功,功劳很大,父皇对他们家一向宽容,夕颜从前做了那么多混账事,都没怎么被罚,父皇就是看在王叔的面上,才会从中和稀泥,王叔要是真想让夕颜嫁入姜家,十之八九父皇是会同意的。” 皇甫连辕解释道。 薛小苒知道安王从龙有功,可是,联姻之事至少得你情我愿吧,哪能瞧中谁,就让武轩帝赐婚呢,不怕亲家变冤家么? 董明月就笑她,圣上赐婚对于京城各大世家来说都是莫大荣耀,就算再不情愿,面上也得装出你情我愿。 如果赐婚圣旨真的颁下,姜家是绝不敢抗旨的。 薛小苒撇撇嘴,果然是皇权至上的社会。 “要不是姜大哥脚伤了,早几年就该成亲了。” “就是,当年为他痴狂的高门贵女可多了。” “那年他高分考过了乡试,志得意满的准备参加来年的春闱,结果就出了意外。” “知道他腿医不好以后,那些为他着迷的少女们就都没了踪影。” “……” 沙慧娘她们叽叽喳喳说着姜澈以前的事情 。 “你们没被他迷住?”薛小苒打趣道。 “我们那会儿还小,哪轮到我们去垂涎无双公子呀。”靳菁华掩唇轻笑。 “年纪是小是其一,其二,武将之女向来不受文臣世家的喜欢,我们都有自觉性,不会谄着脸去讨嫌。” 范云西大咧咧说道。 董明月和靳菁华深以为然。 靳菁华的父亲虽然不是武将,可她外祖一家都是武将,加上她也跟着母亲习武,所以,她也被归类到将门虎女的范围内。 “胡说,没有武将保家卫国,何来太平盛世,将门虎女英姿飒爽,比那些走路喘气的娇娇女好多了。” 皇甫连辕义正言辞的驳斥她们。 几个姑娘就偷笑地看向董明月。 这是变相的在夸她呢。 董明月耳根隐隐发红。 三月初的桃花林已经开始凋零,粉白的花瓣随着清风缓缓飘落,扬起一阵飘忽唯美的花瓣雨。 桃花树下的他们,喝茶闲聊赏景皆不误。 皇甫连辕一直追着薛小苒问,她刚才所说的五年计划,内容都有些什么。 “就是关于修路、办学、改善民生方面的事情。” 薛小苒捡了几样说给他听。 众人都听得很是入神。 “这么多计划要实现,投入的钱财和精力可不小。” 皇甫连辕眉头蹙紧。 “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自己的领地,又不是只待一年两年,一辈子那么长,自然要有长远的计划,然后再慢慢实现。”薛小苒耸耸肩头道。 这话让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可不是么,一辈子那么长呢。 皇甫连辕又追问一些细节,其他人也不时凑趣。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等到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众人才惊觉太阳已经升至头顶。 “呀,肃王来了。” 眼尖的沙慧娘一眼瞧见,一马当先的肃王殿下。 “完了,忘了时间,回去晚了,惹得七哥都来接七嫂了。”皇甫连辕朝薛小苒调皮地眨眨眼。 薛小苒瞪他一眼,慢慢起身。 连烜一身显眼的靛青色蟒袍,一看就知道,他是散了衙直接过来接人的。 “七哥——”皇甫连辕兴奋招手。 连烜淡淡扫了他一眼。 众女忙上前行礼。 “你怎么来了?”薛小苒笑得有些讪讪,她忘了看时辰了,这都中午了。 “出来一个早上,该回去吃午饭了。”连烜走到她身旁,高大的身形像座山似的笼罩着她。 “哦,是该回去了。”薛小苒吐吐舌头。 “正好,咱们去七哥家吃饭。”皇甫连辕谄着脸凑了过来。 连烜瞥他一眼,“回家自己吃去。” 随后牵着薛小苒往马车方向走。 皇甫连辕耷拉下肩头。 董明月几人纷纷憋笑。 连烜直接陪薛小苒坐车回程。 “你没回府就来找我了?”薛小苒上车后,打了个哈气。 “嗯,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午饭还没吃。”连烜脸色微沉。 “我刚才一直在吃点心,不饿,就是有些困了。” 她又打了个哈气,眼皮有些沉,孕期满三个月了,她越发容易犯困。 连烜无奈叹了口气,把她往怀里揽着,“困了就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薛小苒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窝在他怀里很快就睡迷糊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躺在自己屋里了。 “谁在外面?” 白日里,屋外总有轮值的人候着。 “奴婢在。”是迎玉的声音。 “进来吧,什么时辰了?”薛小苒问。 “回娘娘,申时过半了。” 申时过半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薛小苒挠挠散乱的长发,起身去了盥洗室洗漱。 她刚上桌端碗准备吃饭,就听迎玉来禀,董明月来了。 薛小苒:“……” 不是中午刚分开么,怎么又跑来了? “小苒,惊天大消息啊!” 董明月还没走进屋里,声音已经从老远处 传来。 惊天大消息?薛小苒愣住。 董明月一脸兴奋跑进来。 “什么消息?”能让董明月这么兴奋,薛小苒很是好奇。 “你怎么这个时候吃饭?”一进屋就瞧见一桌子饭菜,董明月奇道。 “我刚睡醒呢,你要一起吃饭么?”薛小苒招呼她。 “不用,中午九殿下请我们去百味斋,吃到现在还是撑的。”董明月摸摸肚皮。 薛小苒好笑,“你是想把他吃穷么?” 董明月轻哼一声,“饭都不让人吃饱,还得了,你到底想不想听惊天大消息了?我可是特地跑来告诉你的哦。” “想、想、想。”薛小苒忙点头。 董明月嘿嘿一笑,故作神秘道:“姜澈定亲了。” 姜澈定亲了?! 薛小苒惊得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和哪家姑娘定亲了?怎么这么神速?” “你猜是哪家姑娘?”董明月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 “我怎么猜得出,我对你们京城的世家小姐们可不怎么熟悉。” 这种时候卖关子,薛小苒瞪了她一眼。 “嘿嘿,是我们都挺熟悉的人,你猜猜嘛。”董明月给她提示。 我们都挺熟悉的人? 薛小苒怔住,她熟悉的姑娘家真的没几个,与董明月一起熟悉的姑娘更没几个。 第八百零六章 釜底抽薪 董明月朝薛小苒挑着英气的眉毛,催促着她赶紧猜。 兴奋的眼眸里还带着喜悦,也就预示着姜澈定亲的对象,应该是董明月喜欢的人。 能让董明月熟悉又喜欢的…… “是……靳菁华?”薛小苒想起那双漂亮的凤眸。 这回轮到董明月惊讶到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你,你怎么猜得那么准?” 薛小苒睁大眼睛,“真的是她?” 早上大家一起踏春的时候,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到了下午,两人居然就定亲了? “很意外吧,我们也觉着很意外,我们在百味斋吃完饭,刚出街口,菁华就被靳府的人急急忙忙接走了,我们还在奇怪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又远远看见魏大人的身影,慧娘也跟着溜了。” 想起当时的情景,董明月一脸八卦地朝她眨眨眼。 薛小苒一听,兴致勃勃追问,“慧娘去追魏大人了?” “反正是向着同一方向去了。” 后面的场景董明月自然没能瞧见了,她也甚感遗憾。 “咳,娘娘,饭菜该冷了。” 迎玉瞧她们聊得火热,王妃饭都忘了吃了,赶紧出声提醒。 王妃有孕,殿下一再叮嘱,饭食上需精心,王妃一觉睡到太阳快西落,饭都 没能好好吃上一口,殿下要是知晓,定然会不快。 “哦,小苒,你先吃饭。”董明月回过神。 薛小苒夹了块切片的水晶肘子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神情有些肃穆起来,“姜澈这是想拿菁华做挡箭牌么?” 早上看他和靳菁华也没什么互动,当时应该还没有想到会与靳府联姻。 估计是忌惮着左相,又怕安王说动圣上赐婚,所以姜家决定釜底抽薪,在考前把姜澈的婚事给定下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就是不知道为何,姜家会选择靳菁华。 靳菁华的父亲是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在满是王公权贵的京城里,官职并不显。 姜澈的祖父姜太师是正一品,父亲是正三品的光禄大夫。 姜家的门第明显比靳府高了一大截。 而且,靳菁华还被归类在将门虎女范围,不是文官喜欢的儿媳妇类型。 按着常理,姜家相看儿媳妇是看不上靳菁华的。 选中靳菁华,估计是姜澈的主意。 董明月怔了一下,也想到了其中的关节,“估摸着有这个可能。” “我们都能想得到,菁华应该也会想得到吧,她就这样答应了?” 薛小苒蹙眉。 别看靳菁华长得柔 美,可她性子却是个利爽能干的,并且,身手也很不错,要不然,怎么能和董明月范云西两人志趣相投。 据说,在各大世家权贵中,董明月、靳菁华和范云西是武艺最好的三名贵女。 只不过,董明月的父亲官职最高,所以,董明月也最被人瞩目。 三个拳头最厉害的贵女凑成堆,等闲人等都不敢接近她们,更别提和她们作对了。 当然,她们也没少被那些自诩名门淑女的贵女们嘲笑奚落。 “为什么不答应?”董明月瞄了她一眼。 薛小苒楞住,想了想,“嗯,姜澈不是喜欢她才去提亲,她不介意么?” 董明月听了她的话,就是哈哈一笑, “为什么会介意,要知道,多少新郎官成亲前,连新娘子的面都没见过,只能等掀开红盖头才知道自己将来的妻子是什么模样,姜澈虽然与菁华不是很熟,可他品行相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选,比那些从未见过面的男子可强多了。” 薛小苒抿了抿嘴,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话是那么说,可菁华也不是旁人,她自己的意愿当然也很重要。” “定亲的消息放了出来,菁华自然是同意了的,她母亲本就在为菁华挑选夫婿,天上 突然掉下个金龟婿,当然会喜出望外。” “姜澈的腿好了以后,他就牢牢占据了京城第一女婿人选的位置,多少千金贵女做梦都想嫁给姜澈。” 这样一个家世显赫,才学非凡,清俊优雅,前途坦荡的世家子弟,就是她娘都曾动过心思,想让她嫁到姜家去。 当然,后来爹和两个哥哥都极力反对,自己对家大业大的姜府也不感兴趣,这才没了下文。 看来她与这时代的融合性还差一些,薛小苒默默夹了块酸萝卜咬得“咔嚓咔嚓”响。 “我都能想象出柳凤青听到这消息时,那张脸有多黑,哈哈。” 董明月笑得眉飞色舞。 那些个自诩名门淑女的娇女们,听到姜澈定亲的对象是靳菁华,定然都惊掉下巴。 她们一直暗地鄙夷的将门虎女抢走全城最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 “安王的脸色估计也不会好看到哪去。” 薛小苒跟着笑,姜家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挺妙。 董明月连连点头,看她啃酸萝卜啃得“咔嚓”响,董明月摸摸依旧有些鼓的胃部,转头看向迎玉,“给我添一副碗筷。” 薛小苒失笑,“你不是说午饭吃得很撑么?” “是挺撑的,可看你吃又馋了。” 董明月大大方方表示自己嘴馋。 薛小苒笑弯眼。 “也不知道慧娘是不是偷偷溜去找魏大人了。”董明月更好奇这个。 “她有这么大胆么?”薛小苒不确定。 沙慧娘确实没那么大胆,可她心里一直憋着话。 好不容易瞧见魏冥,即便心中胆怯,还是让车夫跟了上去。 魏冥办完差事正准备回镇抚司衙门,一队人马不急不缓前行。 “大人,有辆马车一直跟在后面。” 王柒拍马往前赶了几步。 魏冥侧身,看向那辆跟在不远处的马车,眼眸微微眯起。 沙慧娘一直从车窗偷看前面的情形,瞧见魏冥的视线看过来,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小姐。”小元从马车跟上去后,就一直惴惴不安。 沙慧娘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小元忙掩唇。 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沙小姐,大人请您到茶馆一叙。”陌生的男子声音在外响起。 沙慧娘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气,在小元的搀扶中下了马车。 让后跟着领路人进了一旁的茶馆。 二楼的雅室内,一身显眼飞鱼服的魏冥负手而立,看着小心翼翼走进来的身影,冷寂如常。 沙慧娘心跳如鼓,袖下的丝帕被她攥成了麻团。 第八百零七章 有些想笑 “沙小姐。”平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沙慧娘连忙朝他福一礼,“魏大人。” 声音一落,空气又开始凝结。 沙慧娘原本就紧张的神经就更紧绷了。 魏冥负手背对着窗棂,阳光从窗外洒入,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沙慧娘抬眸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后,又快速垂下了眼帘,嘴角翕动半响,想问的话偏又不敢问出口。 春风日暖的时节,玲珑娇怯的少女一身鲜嫩的红绯色春衫。 乌黑油亮的青丝高挽着分肖髻,露出一双莹润耳珠,泪滴状的透亮金刚石耳坠在她粉白的两颊闪着莹莹光泽。 她微垂着面颊,纤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粉嫩的双唇嚅动着,却半响没出声,袖下半隐半现的柔荑紧紧绞着丝帕。 她很紧张。 原本面容肃冷的魏冥,神情微微缓了缓,他想起了在净月庵时,摔倒后掩头痛哭的小姑娘。 “沙小姐,可有事?” 清冷平淡的声音在雅室内响起,沙慧娘紧张到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我,那个,魏大人,我是想,问问您,嗝~” 沙慧娘倏地捂住了唇,一股热气涌上面颊。 她正磕磕巴巴说着话,突然就打了个嗝。 太丢人了,沙慧娘羞愧到恨不得找条地 缝钻进去。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嗝~” 一句话没说完,又打了个嗝。 沙慧娘羞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魏冥:“……” 瞧着小姑娘紧张到止不住的打嗝,他突然又有些想笑。 当然,他不会真笑出声,要不然,眼前的姑娘怕是要羞恼到夺门而出了。 想到上次,她哭着跑走的后果,魏冥压下了上扬的唇角。 走到红木茶桌旁倒了杯热茶端到了打嗝不断的沙慧娘身旁。 “喝水止嗝。” 沙慧娘连忙接过,“谢谢,嗝~” 魏冥:“……” 沙慧娘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耳根都烧了起来,眼中更是浮现了悔之莫及的泪花。 她为什么要跑来呀~丢死人了~ 瞧着小姑娘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魏冥却总有股莫名想笑的冲动。 咳,魏冥收敛表情,努力维持清冷淡漠的形象。 沙慧娘被打嗝声闹了个大红脸,喝下一杯茶后,终于止住了恼人的打嗝声。 只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被打嗝声消耗完毕了。 她垂头耷脑立在一旁,根本不敢再次开口。 小姑娘蔫巴巴地垂着纤细修长的脖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老老实实垂手站在一旁,等着大人的训斥。 魏冥抿着的唇角在不 知不觉中又悄然上扬,他转身坐到了茶桌旁。 “沙小姐,请坐。” 沙慧娘垂着脑袋没动,斟酌了好一会儿,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鼓起勇气开口, “魏大人,今日失礼了,我,还是先走了,不耽搁大人的时间了。” 一口气说完后福一礼,转身想着赶快离开。 魏冥眼眸微眯,“不是说有事要问?” 纤细如柳的腰肢僵了僵,缓缓转过身来。 在魏冥幽深清冷的视线下,沙慧娘像只鹌鹑似的缩起了脑袋。 雅室内气氛静谧,沙慧娘憋红了脸,抬头看向他,终于咬牙开口, “我,我就是想问问,大人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明明连着两次都拒绝了她,明明说着让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可转眼提亲的媒人就上了门,沙慧娘怎么也想不通。 俊冷的男人神色淡淡,“沙小姐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他话一落,对面的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 “不是,没有,我,我没有不满。” 沙慧娘急得连连摆手,生怕他误会了她的态度,却没注意被她揉成一团咸菜的帕子暴露在外。 魏冥扫过那团皱巴巴的帕子,眼帘半阖,掩住眸中笑意,“脚伤好了?” “啊?哦,好了。”沙慧娘有些 呆愣愣地点头。 细碎的发丝在她额前轻轻跳动,看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没有留下疤痕,魏冥眼中带了几分满意,“药膏抹了么?” 药膏?沙慧娘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已经好了,就没抹。” 手腕高抬,露出一截纤细如玉的手臂,皓腕上的青玉镯子在白润的藕臂上显得透亮晶莹,青葱似的手指纤柔无瑕,指尖一点桃花色的粉嫩惹人垂怜。 魏冥一时竟没能移开视线。 对面的少女眼露疑惑,魏冥回过神,紧抿了双唇,眸中带上一丝懊恼。 他,竟然对着一截手腕失了神。 再次抬眸望去,手腕早已敛在那宽大的衣袖之下。 沙慧娘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刚才她像是在魏冥眼眸中看到了几分懊恼。 好生生的,他为何会懊恼? 定然是她眼花了。 “咳,你母亲的腿怎么样了?”魏冥蹙着眉问了一句。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大人挂怀。”沙慧娘小心答话,有些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既然无事,就别四处乱跑,最近京城涌入大批考生,人多事杂。”魏冥随口嘱咐一句。 “哦。”沙慧娘傻乎乎应下。 等她走出茶馆上了马车,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不对呀,她 不是来问他,改变主意的原因么? 可是,他好像没有回答吧? 沙慧娘努力回想两人的对话,很确定他没回答她的问题。 一时,她的精神就萎靡了下来。 追着人家跑了一大圈,问题没问出来,反倒丢了大脸,说话都能紧张到打嗝。 沙慧娘一张脸渐渐涨红。 “小姐。”小元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别理我。”沙慧娘捂着脸欲哭无泪。 小元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家小姐,小姐本就内向慎微,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问话,偏又被魏大人吓得打嗝打到停不下来。 同一时间,姜澈定亲的消息传到了柳凤青耳朵里。 下人禀报的时候,她正喝着茶,听到消息,被茶水呛得差点没喘上气。 等她缓和了气息后,再次确认消息,气得浑身发抖的她,把一整套价值不菲的白玉茶具全都砸了个粉碎。 憋屈的眼泪簌簌留下,柳凤青提着裙摆就朝正院飞奔过去。 “娘——” 柳凤青冲入左相夫人的房里,她发髻散乱,双眸红肿的样子,让左相夫人吓了一跳。 “这又是怎么啦?” 柳凤青扑到她娘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左相夫人忙把屋内服侍的人打发出去,等她知道女儿痛哭流涕的原因后,也是一阵怔然。 第八百零八章 习惯使然 “我都说让爹去和姜太师知会一声,爹非说要考虑考虑,现在可怎么办,呜呜~” 柳凤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一直不停叫嚷,任左相夫人如何安抚都停不下来。 左相进屋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住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为了个男人闹成这样,你还要不要脸了?” 柳凤青被厉声呵斥后,吓得抽噎了一下,总算止住了哭嚷声。 “……可是,爹,姜澈定了亲,女儿该怎么办呀?” “是啊,老爷,姜家明明说要等考完春闱后才给姜澈议亲,如今却直接定了靳家,这,岂不是自食其言。” 左相夫人也暗恨,如非姜府放出这样的话,早该遣人去递话了。 她还不信,他们左相府要与姜府结亲,姜家会不答应。 可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 姜澈定亲了消息一传开,就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了。 “这话不过是暗地传出的,明面上,姜家人可没说过,你们揪着这点小事,有什么用。” 左相甩甩衣袖,瞪着眼前的母女两人,“凤青还小,女婿人选再慢慢挑选就是,不要做出这等不顾脸面的 事情。” 训斥完妻女,左相转身离去,走出房门的时候,下意识摸摸鼻子。 确认鼻子完好,没有坑洞,也没有蜈蚣似的伤疤,心情这才放轻松。 天知道,他被割了鼻子一侧后,多少个夜晚被噩梦惊醒,梦到鼻子只剩两个黑幽幽的洞,把自己吓得从床上弹起。 每次都得抱着镜子反复确认,才能安心睡下。 左相心情轻松地走了。 柳凤青只能咧着嘴抱着母亲无声大哭。 左相夫人抱着女儿心疼不已。 同时收到姜澈定亲消息的,还有安王。 安王脸色同样阴沉沉的。 他早先曾隐晦的和姜太师提过两家亲事,那老狐狸借口姜澈要备考春闱,把事情绕了过去。 结果,却私下与靳家议了亲。 很明显,姜家宁愿与四品官员结亲,也不愿娶他家闺女。 安王端是恼怒不已,他姜澈还没金榜题名呢,竟敢这般作态。 想起被禁足在家中,整日摔摔打打发脾气的女儿,安王又倍感头疼。 前些日子他和她说起过姜澈的事情,要是让她知道,姜澈已经定亲,怕是又要大闹一通了。 安王黑沉着脸,边 骂姜家不仁义,边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府。 是夜,晚风拂动屋檐旁的树梢,传出“哗哗”音符。 天气回暖,正院已经停止供暖的地龙。 薛小苒穿着棉长袍躺在床榻边等人。 准备出发就藩,连烜忙着交接手上的职务,一连数日都忙到没能回家陪她吃饭。 薛小苒的孕期已满三个月,肚子微微鼓起一个弧度。 她靠在四方枕上,掀起中衣,伸手戳着自己鼓起的腹部,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感觉真是神奇。 连烜走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己媳妇捞起中衣,把鼓起的小肚皮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他眉头就蹙了起来,大步走了过去,“夜晚这么凉,你露着肚皮是想着凉么?” 说完,伸出大手覆在她鼓起的肚皮上,果然有些发凉。 “我是觉着奇怪,三个月的孕肚是不是有些小?” 她记得人家四五个的肚子好像挺大了的。 连烜把她的衣摆拉下,又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好她,这才坐到她身旁,“你前阵子太瘦,所以肚子也不显,以后多吃些,肚子就大了。” “肚子太大我也害怕,多沉呀。”薛 小苒直接窝进他怀里。 “不怕,你身体很好。”连烜拧紧眉头。 他每天早上都给她把了脉才出门,就是担心突然有什么变故。 “嗯,有你在,我就不怕。”薛小苒径直揽住他紧实的腰身。 连烜的身体顿时有些僵住,怀里的人抱住他还不算,还左挪右移地折腾。 他仰头无奈轻叹。 “你吃晚饭了没?”薛小苒没察觉他的异样。 她有孕后,特别喜欢粘着他,加上两人每日同床共枕,习惯使然,她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 “吃过了。”声音添了几分暗哑,连烜缓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头,“我去洗漱再过来。” 薛小苒应了一声,依依不舍离开了他的怀抱。 连烜起身去盥洗。 他在盥洗室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想着她先睡,要是先睡了最好。 结果,她却坐在海棠色绸面锦被上撑着下巴等他。 连烜:“……” 她盘腿坐着,一双柔嫩圆润的脚丫子在绸被上格外白皙,指甲上还用凤仙花染上了娇艳的颜色,更衬得那脚丫子白得晃眼。 连烜喉结滚动了一下,缓步走了过去。 “怎么还没 睡?” “等你呀。”薛小苒眼睛微眯,“你听说没有,姜澈与靳菁华定亲了?” “嗯,知道了。”连烜吹熄一旁的纱罩灯,放下床幔,掀起绸被,示意她躺好。 薛小苒爬回了被窝躺好,等连烜躺下来后,像条泥鳅似的,钻到了他的胸膛上。 “姜澈是怎么想的?早上去踏春的时候,我们都没瞧出来,他对靳菁华有想法?” 薛小苒自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却又嫌弃地戳了戳他的胸膛,“你今天怎么这么硬邦邦的?” 连烜忍了一会儿,决定不忍了。 他翻身,双手撑在她两侧,随即慢慢俯下,高挺的鼻梁轻轻蹭着她俏丽的鼻子,“谁让你老撩拨人的。” “哪,哪有。”薛小苒被他炙热的气息熏红了脸颊。 “我又不是木头人。” 连烜在她唇畔轻轻印下一吻,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隐忍。 薛小苒的气息开始紊乱,强自镇定,“我,我可是孕妇。” 连烜轻笑,低声引诱,“没事,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薛小苒脸上红扑扑的,忍不住直往后缩,“不行,不行……” “乖,别乱动……” 第八百零九章 借口 连烜一早神清气爽去了早朝。 向来俊冷的眉眼都温和了几分,惹得一旁的皇甫连辕不时偷偷瞄他,心里直纳闷,七哥快要离京就藩,心情真就这般好么? 再转头看向同样要离京的二哥和三哥。 二哥嘴角下压,眼眸阴郁,明显心情不佳。 三哥一如既往半垂着脑袋,让人瞧不清他的神情,不过,他垂眸的眼皮下,眼珠子不时转动,显然心情并不平静。 也是,不是谁都能像七哥七嫂那样,早早就开始规划领地的未来,对繁华热闹的京师毫不留恋。 相对于连烜的好心情,朝堂上不少人的脸色却都不怎么样。 安王从走进大殿,就面色不善地盯着姜太师所在的方向。 左相虽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可窥过去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不满。 姜太师却捧着笏板目不斜视。 等散了早朝,百官没有散去,而是围着姜太师、光禄大夫和太常寺少卿道喜。 “姜太师,我等可都曾听说,府上要等令孙高中才议亲,可这春闱尚未开始,与靳大人千金的婚事,又算怎么回事?” 一片道贺声中,传出了一道不大和谐的询问声。 姜太师看了眼出声之人,是景福殿使中侍大夫,知道是安王遣来质问,他 抚着花白的胡子扫了眼外围,安王站在不远处,状似与旁人正在交谈。 姜太师收敛眼神后,缓缓道了声惭愧, “我那孙儿时运不济啊,上次准备参加春闱前出了意外,生生耽搁到现在,今年大儿媳妇生恐又横生枝节,所以提前去了明大师那里卜了一卦。” “原是打算参加完会试再议亲的,只是,了明大师卜出的卦象有些不大好,建议春闱前定好亲事,靳家小姐的生辰八字与我家澈儿很匹配,助夫旺福,宜家宜室,所以……” 光禄大夫姜大人低声解释。 众人同时恍然。 大慈安寺的了明大师卜卦很灵验,在京城内外都名声远扬,只是,他轻易不给人卜卦,一个月至多卜三卦,姜大夫人能求得了明大师卜卦,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和香火钱。 安王和左相听完姜府的解释,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卦象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并不是人人都那么相信的。 安王和左相明显就不怎么相信。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早不算晚不算,偏偏他们有意与姜府结亲的时候,就算出来了。 十之八九是姜家找的借口。 可,事已至此,就算知道是借口,他们又能如何。 还能冲上去,指着人 家鼻子骂不成。 安王大袖一甩,率先走出了大殿,左相沉着脸,看了眼立在边上看热闹的皇子们,也垂着脑袋往外走。 “七哥,你早知道姜大哥要娶靳家小姐了?”皇甫连辕凑近了过去。 连烜瞥他一眼,淡淡应了声,“没有。” “不都说姜澈是状元之才么,要是他和靳小姐定亲后,没中三甲,那就有趣了。” 岭王双臂抱胸,一脸看好戏模样。 “咳,姜澈因着腿伤,这两年都没怎么认真读书,没中三甲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太子替姜澈出声。 岭王扁扁嘴,瞟了温吞的太子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顺王安静立在他们身后,半垂着眼眸不说话。 “七哥,你职务交接完了没有?” 众人慢慢往殿外走,皇甫连辕挨着他七哥问。 “怎么?”连烜扫了他一眼。 “七哥即将去就藩,不应该设宴招待我们么?” 想到至少一年内,见不到七哥七嫂,皇甫连辕就倍感忧伤。 “你七嫂有孕,没有精力操持这些。”连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小九,你小子眼里就只有你七哥是吧,你二哥三哥都成了摆设不成。” 岭王一把揪住皇甫连辕的衣领,不满的口水喷了他一脸。 “…… 二哥,小弟没有这个意思。”皇甫连辕赶紧解释,“三哥前几天就说准备宴客,二哥你的职务交接也弄完了,这不是就剩七哥了嘛。” “哼,你扒着他也没用,没听到他说他不办么。” 岭王放开他,用鼻腔哼了一声。 “哎,好了,你们都别吵,饯行宴到时候在宫里一起办,父皇也要给你们饯行的。” 太子赶紧当起了和事佬。 “离京的日子,钦天监选好了么?”顺王低声问了一句。 众人看向太子。 “选好了,定在三月二十日。”太子眉头微蹙。 “啊?这日子离七哥生辰可没几天了呢。”皇甫连辕也跟着蹙眉。 岭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老七又不喜欢过生辰。” 众人瞧向连烜那张淡漠俊冷的脸,一时哑然。 三月初九,决定无数考生命运的春闱开考了。 贡院考试的流程与乡试大致一样,连考三天,吃住都在贡院里。 春日回暖,大地一片生机勃勃,偶尔下那么一两场雨,也是淅淅沥沥的春雨,雨势过后,天气越发暖和。 城西瓦舍最有名的莲花棚,两层高的看戏台上,居中的雅间里,几个锦衣玉袍的女子围着一个羞得面红耳赤的姑娘。 戏台那边咿咿呀呀的唱曲声 ,丝毫没影响雅间内嬉笑声。 “我、我真的没问出来。”沙慧娘红着脸讨饶,“就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董明月一脸不信,“都邀你进茶馆了,你居然没问出来?” 沙慧娘绞着手指,脸庞红扑扑的,羞愧地点头。 不但没问出来,还丢脸的打了好多嗝。 这事,她可没脸讲出来。 “对着魏大人那张冷脸,慧娘能追上去,已经很了不起了。”范云西拍拍她的肩头。 “也是。”董明月附议,“慧娘,你得提前适应一下,要不,你成亲以后,对上他那张脸,哪还有你说话的余地。” 薛小苒听着,哑然失笑,“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可怕,魏大人面冷心软,看他对他母亲的态度就知道了。” 沙慧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面冷心软?想到魏冥那张阴冷冷的棺材脸,董明月和范云西可都不赞同。 “好啦,好啦,好不容易能出来看戏,你们别老揪着慧娘不放了。” 薛小苒赶紧示意她们好好看戏。 要不是他们即将要离开京城,连烜哪肯让她跑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看戏。 像瓦市戏棚这种地方,来看戏的贵族是不少,高门女眷也有,但,规矩大的世家贵族,还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第八百一十章 看戏 “嘻嘻,是该好好看看,要不是借着肃王殿下的名头,我们哪有机会到莲花棚来看戏呢。” 董明月移到栏杆前,看着对面热闹的戏台。 “薛姐姐,你怎么让殿下同意开瓦市看表演的?”沙慧娘好奇。 肃王殿下可不像那么好说话的人。 怎么同意的?薛小苒剥着五香松子的手顿了一下,耳根瞬时染上了一抹红。 自从那日开戒后,那家伙就经常磨着她,直叨念着,说什么,新婚一月,他就开始守清戒。 薛小苒被他磨得面红耳赤,又避不开,只能为自己争取些福利。 她听乌兰花说起,城西瓦市有各种表演,唱戏、杂耍、傀儡戏、相扑等等,热闹有趣。 薛小苒早就想跟着乌兰花去瞧瞧了,可惜,有孕后,她被限制了外出。 他们即将离京,要是不趁这些天过来看看,以后可能就再没机会到瓦市来玩了。 所以,她就反过来磨着他,让他答应她去瓦市看表演,经过一连串羞人的割地赔偿,她才终于如愿以偿,这雅间都是他派人定好的。 “咳,这不是准备离京了,我还没瞧过瓦舍是什么样子呢,殿下怕我太过孤闻寡陋,所以就同意我来开开眼界了。” 薛小苒正色着脸,一本正经道。 “按你这么说 ,我们也都是孤闻寡陋之人呢。”董明月咧嘴一笑,“我活了十八年,这也是第一次来瓦舍开眼界。” “对、对,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范云西和沙慧娘跟着点头。 “明月,你爹没带你来过么?我听说,很多大人都喜欢过来看相扑比赛,还会下注谁赢谁输。”薛小苒笑问。 “我爹倒是想带我来看看呀,可惜,我娘拧着他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带我来。” 董明月表示遗憾。 众人哈哈一笑。 “那你今天回去,会不会被骂?”薛小苒抿嘴偷乐。 “骂也不怕,有你顶着,怕什么。”董明月笑嘻嘻让她背锅。 “对,有娘娘顶着,回去也不怕被骂。” 范云西跟着笑,肃王妃亲临,她们这些都是陪客,要怪也怪不到她们身上来。 “可惜,菁华没能来。”沙慧娘遗憾道。 “就是,就是。”董明月深以为然。 靳菁华与姜澈定亲后,就被拘在家里不出来了。 即便用肃王妃的名义去邀请,靳府也婉言谢绝了。 她们只好自己来了。 “姜澈还在贡院考试,靳府应该是想低调些。”薛小苒倒是能理解靳家的做法。 “嗯,了明大师说菁华的八字助夫旺福,宜家宜室,要是姜大哥没考好,那菁华 的处境可就有些不大妙了。” 沙慧娘有些替靳菁华忧心。 雅间里的气氛安静了起来,只有对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曲声。 “姜家也真是的,抛出这样的言论,万一姜澈考砸了,让菁华以后怎么在京城立足。” 董明月想明白后,眉头蹙了起来。 姜澈那日急匆匆回府,想来是和姜太师研究对策去了,谁都没想到姜家会看中靳家。 毕竟两边的门第差距还是挺大的。 “姜澈应该是有自信考上的。”薛小苒倒不担心这个。 连烜说过,姜澈肯定能考上,差的只是排名高低的问题。 “最好如此。” 沙慧娘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佛主保佑。 说话间,对面的台子上,已经换了一出戏码,“锵锵哐哐”中,杂耍表演开始了。 她们的注意力就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了过去。 莲花棚的表演落幕,几人还看得意犹未尽。 “真有意思,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到瓦市来看表演。” 董明月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谢幕的戏台。 “我爹说,象棚那边有相扑比赛的时候,那才叫热闹呢。” 范云西对相扑比赛更感兴趣。 “那可惜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瞧瞧。” 董明月倚在看台上向外看,下面看戏的人潮开始四散。 “等你成亲后,让小九带你过来看不就成了。”薛小苒朝她眨眨眼。 董明月一怔,摸摸下巴思考着可行性,随即眼睛就亮了起来。 沙慧娘有些艳羡,九皇子开朗好动,对明月又很好,明月成亲后,想去哪肯定不会受到限制。 眼前浮现一张清冷无波的脸,沙慧娘脸颊微红。 他,也有他的好。 “咦,下雨了呢,咱们也回去吧。” 略显阴沉的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 几人出了雅间,在侍女护卫护送下,上了马车各自打道回府。 结果,马车还没走多远,雨就渐渐大了起来,噼里啪啦拍打在车顶上。 “小姐,雨太大了,我们得先避避雨。” 小元传达着车夫的意思。 沙慧娘点头,沙府离城西瓦市有一段距离,这么大雨不好强行赶路。 马车停在一处供路人歇脚四角木亭外。 雨势颇大,木亭内有几个路人在避雨。 小元撑起油纸伞小心护着小姐进了木亭。 因着与董明月她们约好去看戏,沙慧娘并没有戴帷帽,她今日穿着鹅黄色云纹褙子,月色八幅湘裙,带着整套的透亮晶莹的透明金刚石首饰,一身打扮娇贵华美。 车夫和两名护卫也跑进来躲雨,各自立在自家小姐四周。 木亭里躲雨的人瞧 了,都自觉退后好几步。 京城世家的高门贵女,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惹得起的。 “小姐,这雨好大呀,王妃她们应该也被困着,赶不回去的吧。” 瞧着外面噼啪落下的雨滴,小元忧心地看着自家小姐。 出来的时候,还有太阳,天气也暖和,就没带披风,现在站在四面透风的木亭里,明显凉了许多。 小姐身上穿的可是单薄的春衫呢,万一着凉可就遭了。 “早知道,该等雨停了再走的。”沙慧娘也有些忧心,夹着凉意的风吹拂到身上,是挺凉的。 薛姐姐怀着身孕呢,可受不得凉。 “踏踏踏”一阵马蹄声从大雨声中穿透。 “先躲躲雨。” 一辆宽大阔气的红漆马车停在了木亭外。 紧接着车内跳下一个年轻的锦袍男子,“真是晦气,一进城就下雨。” 男子拍打着身上的雨珠子,嘴里骂骂咧咧。 木亭不大不小,十来个躲雨人站在里面,着实有些挤。 男子擦干脸上的雨水后,抬头就瞧见亭内一角还立着一个俏丽娇柔的锦衣少女。 他眼眸顿时一亮。 再一看她身旁围着的护卫丫鬟,心知应是京城哪家贵女。 男子立即甩了甩额前的碎发,以一种自认为潇洒帅气的姿势,勾起嘴角走上去。 第八百一十一章 他怎么这么倒霉 姣美俏丽的美人儿立在木亭边,清风拂动她乌黑的青丝和飘逸的裙摆,平添了几分轻柔曼妙,少女娇嫩的皮肤如微凉的绸缎般,泛着莹莹光华。 男子的眼眸一时挪都挪不开。 沙慧娘被陌生男子盯着,心下微愠,稍稍侧身,站到小元身后。 一旁的护卫沉着脸挡在了男子面前,他才回过神,年轻男子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故作潇洒道: “在下威远侯府温奕山,不知这位小姐府上是?” 温奕山?威远侯府的三公子,他居然回京了。 沙慧娘楞了一下,转头望过去,果然是他,几年未见,模样变了不少,难怪刚才没能认出他。 “温三公子。”既然认出了,她也不好装作不认识。 温奕山脸上浮现一片喜色,“小姐认识我?” 离京四五载,竟然还有人记得他。 他立马又蹭上前几步。 护卫瞧见自家小姐与他相识,暂退一边。 沙慧娘抿了抿唇,想起温奕山离京前闹出的丑闻,下意识后退一步。 小元拦住了还想靠近的温奕山,“温三公子,请保持礼节,我们小姐是左都御史府上的小姐。” 左都御史府上的小姐?温奕山想了想,就睁大眼睛,“原来是慧娘呀,几年不见,可真是 女大十八变呀,越变越漂亮了。” 他侧身跨了一步,避开侍女上下打量着沙慧娘,她眉目温婉,双眸水润,肌肤晶莹白皙,越瞧越柔美。 温奕山心中大喜,这次母亲让他悄悄回京,就是准备给他定一门亲事。 眼前这位,不就是老天送到他眼前的理想人选么。 “三公子谬赞了。” 男子直勾勾的眼神,让沙慧娘很是不自在,她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视线, “慧娘,别叫得那么生分嘛,以前,我和你哥也有几分交情,叫三哥就可以了。” 侧身垂眸的沙慧娘露出一截细腻纤长的脖子,精致白皙的下巴显得楚楚可怜,温奕山看着心里直痒痒。 沙慧娘没想到温奕山脸皮如此厚,她哥从前确实与他来往过一段时间,可她与他却是鲜少见面的。 “没想到,刚进城就遇见了故人,慧娘,我们真是有缘呀,等我安定下来,我就去府上找你……哥,到时候我们一道玩。” 温奕山一双眼睛黏在沙慧娘身上。 “三公子说笑了,男女有别,请慎言。”沙慧娘绷着一张脸又退了一步,“小元,雨小了些,我们先回去吧。” 小元立即撑起了油纸伞,沙慧娘绕过温奕山走出木亭。 雨虽小了些,却满 地水洼,沙慧娘提裙小心避开,小元撑着伞一路跟随。 “哎,慧娘,别急着走呀,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呢。”温奕山追了出来。 沙慧娘心下有些慌,脚步不由加快几分,突地踩到一片湿滑处,整个人就踉跄着往前倒。 完了,完了,大庭广众下,她要出大糗了,沙慧娘脸色变得煞白。 腰间突然被人揽起,随即撞入一个坚实的胸膛,沙慧娘大惊失色,就要尖叫出声。 “是我。”熟悉的清冷声调让惊慌失措的沙慧娘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抬头,一脸惊喜,“您,您怎么来了?” 太过欣喜,竟忘了此时的她,还被他拥在怀中。 “哪来的混球,快撒手。” 追过来的温奕山登时大怒。 沙慧娘这才意识到,两人靠得如此接近,一时,俏脸飞上两朵红云,粉嫩娇美如同三月桃花。 魏冥微垂的眼眸里映满了娇艳的花蕊,“……站好。” 向来清冷平淡的语调有了一丝起伏。 沙慧娘垂下微红的面颊,慌乱地伸手抹了抹被雨滴淋湿的额头。 沙慧娘好想哭,她又在魏大人面前失态了。 为什么她不能在他面前保持优雅从容的仪态呢? 宽大的袖袍缓缓滑落,露出细腻白皙的手腕和纤长青 葱的柔荑。 她今日没戴手镯,魏冥从她纤细莹润的腕子上移开眼,冷眸扫向盯着沙慧娘不眨眼的男子。 “你是谁?”声音带上了几分冷意。 “你又是谁?竟敢这么问我!” 温奕山大怒,他离开京城虽然好几年,可他有威远侯府作为靠山,走到哪都是被人奉承追捧的,几曾何时被人这般冷声对待。 特别是,这男人刚才还搂了沙慧娘的腰肢,想到这点,温奕山更是怒火中烧。 魏冥眼眸微眯,阴沉的眼眸扫视着他,锦衣卫负责监管百官,各大世家权贵的子弟他大部分都认识,眼前这个,明显有些眼生。 沙慧娘绞着手指,心里有些惴惴,抬眸看向魏冥,小声说道:“魏大人,他是威远侯府家的三公子,刚从外地回京。” 原来是他。 魏冥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油纸伞往沙慧娘那边倾斜一些。 温奕山暴怒,指着他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小心本公子挖了你的眼珠子。” 他声音一落,四周突然冒出了一群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温奕山脸色就变了。 他再没眼力,也知道飞鱼服代表着什么。 “哦,温公子刚才说要挖了谁的眼珠?” 阴冷的眼 眸扫过,温奕山像被冰冷的毒蛇盯着,瞬间感觉掉入冰窟,冻得他牙根都哆嗦起来。 温奕山身后的一个仆人匆匆跑上前,在他耳畔说了一句话。 温奕山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勉强扯了抹笑, “……是小弟无状,粗言陋语,还望大人不要计较。” 说完,抖着手作揖行礼。 魏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黑眸浮现戾色, “听闻,威远侯曾发话,在他有生之年,不许三公子踏进京城半步,前几天本官瞧见威远侯面色红润,声若洪钟,身体似乎健康得很。” 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从温奕山的额头簌簌滴落。 为了顾全威远侯府的颜面,母亲让他悄悄回京,结果,他一进城,就撞上了锦衣卫首领。 “……这,我,那个我母亲身体有恙,我是回来探望母亲的。” 温奕山急中生智。 “哦,三公子孝心可鉴,想来威远侯也网开一面,既是威远侯夫人病了,理应传了太医去问诊才是,王柒,一会儿去一趟太医院。” 魏冥不急不缓吩咐。 温奕山一张脸变成了苦瓜状。 完了,原本还想偷偷留在京城待一段时间,现在都完了。 温奕山哭丧着一张脸,他怎么这么倒霉呢,进城就招惹了这个冷面阎王。 第八百一十二章 活该 二楼雅室中,沙慧娘用帕子擦拭着衣袖的水渍,眼眸悄悄偷看着一旁的魏冥。 魏冥今日没有穿飞鱼服,而是一身低调的松绿色长衫,皂靴和衣摆湿了一片,但他端坐如松,丝毫没受什么影响。 沙慧娘裙摆和绣鞋都湿了一半,还染上了点点泥污,发髻也湿了些许,碎发湿哒哒粘在额角。 仪容着实不雅,沙慧娘自感羞愧。 好像每次见他,她都形容狼狈。 瞧着垂头耷脑,满脸羞赧的小姑娘,魏冥薄唇轻抿。 “怎么跑到城西来了?”这离沙府可不近。 “肃王妃请我们去瓦舍看表演。”沙慧娘飞快地睃了他一眼,小声回答。 魏冥闻言怔了一下。 去瓦舍看表演? 怔了一会儿,魏冥嘴角轻笑一声,肃王心还真大。 肃王妃要去那种地方都不拦着。 想起那张灿笑如花的脸,他又有些释然。 肃王待她,当真很好。 “魏大人怎么也在这边?”气氛有些太过安静,沙慧娘鼓起勇气问了一声。 “办差路过,雨太大避一避。” 避雨的地方离那个木亭隔得有些远,等手下发现她在木亭那边,已经过了挺长时间。 才会让那温奕山纠缠了她良久,想到这,魏冥的脸色沉了沉,“你认得温奕山?” 听他问 话,沙慧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小时候见过几次,我大哥跟那些二世祖混过一段时间,后来被我爹发现,狠狠打了一顿,以后就再没跟他们玩了。” 没错,温奕山从前是京城里有名的二世祖,仗着威远侯府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以他为首的一群纨绔子弟,让各大世家头疼不已。 那年,温奕山看中了一个九品小官之女,强行抢了去,结果,那小官之女性情刚烈,当天就一头撞死在温奕山准备金屋藏娇的房子外。 那小官悲痛欲绝,拼着丢官丢命的危险,跑去顺天府击鼓鸣冤。 当时,这案件闹得很大。 威远侯府耗费了无数关系,保下了温奕山,他被判了强抢民女未遂,原本该判流放三千里,也被改成了杖五十,高价赔偿。 威远侯府的名声因此一落千丈,威远侯盛怒之下,把温奕山赶出了京城,并声明,只要他活着,就不许温奕山回京。 所以,先前瞧见是温奕山,沙慧娘很是吃了一惊。 魏冥的指头在白瓷茶盏上轻轻摩挲,“既然威远侯活着,那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清冷无波的音调中,带着丝丝冷意。 沙慧娘只觉着喉咙有些发干,赶紧捧着茶水喝了一大口,因为 喝得急,还被呛了一下。 “咳咳”她狼狈地捂着唇咳嗽。 魏冥:“……” 小姑娘呛得眼眸都泛出了莹莹泪光,他颇有些无奈。 “瓦舍表演好看么?” 为了缓解小姑娘的紧张,魏冥找了个话题。 “额,嗯,挺好看的。”沙慧娘赶紧点头,“薛姐姐说,改天还想去象棚看相扑比赛。” 相扑?一群姑娘家去看那些光着膀子的大汉扑腾?魏冥眼皮跳了跳。 “肃王应该不会允许的。” “为什么?”沙慧娘睁大眼睛问。 她和董明月她们还挺期待的呢。 为什么? 小姑娘的眼眸水盈盈的,魏冥还真不好解释,他含糊说了一句,“相扑大多都是男子去看的,太过闹腾,你们不适宜去。” 沙慧娘眨眨眼,有些遗憾。 “雨停了,可以走了。” 窗外的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街道外又响起了人来人往的车马声。 沙慧娘赶紧起身,湿哒哒的裙摆让她有些羞赧。 “今日多亏魏大人相助,让慧娘免于跌倒出糗。” 她盈盈一福。 “以后碰到雨天,别急着赶路,找间雅间等待雨停。” 八幅湘裙上的星星点点,看着很是扎眼,魏冥沉声交代一句。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裙摆,沙慧娘脸颊越发滚烫 起来,瑟缩着退后了几步。 “是,慧娘知道了。”她红着脸应下,抬眸快速睃了他一眼,柔声说了一句,“得遇大人,慧娘很高兴。” 说完,脸颊不可抑制的滚烫起来,低垂双眸提裙就往外走。 少女羞红的粉颊消失在门后,魏冥抿了抿唇,眼眸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堂,看她的马车驶离后,魏冥转头看向王柒,“让林太医去一趟威远侯府,知道该说些什么么?” “是,属下明白。”王柒替那个温奕山默哀。 他们大人的未婚妻,他都敢惦记,活该被撵出京城。 温奕山刚从后门偷偷回到威远侯府,威远侯夫人抱着几年未见的小儿子正痛哭流涕,就听外面有仆妇通禀,太医院的林太医来了。 威远侯夫人楞然,太医来干嘛?府里没谁不舒服呀?谁请太医来的? 仆妇小心翼翼答:“林太医说,三公子千里奔波回京探望抱恙的夫人,孝心可鉴,所以,魏大人特地请了林太医过来给夫人问诊。” 魏大人请了林太医过来给她问诊?威远侯夫人一头雾水。 温奕山却刷白了一张脸。 威远侯夫人一瞧,赶紧追问,“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温奕山哭丧着一张脸,把躲雨时发生的事情 说了一遍,“他一身便服,我哪知道他是锦衣卫首领呀。” 威远侯夫人听完,脸青一阵白一阵,她咬牙切齿瞪着作死的小儿子, “你这个不省心的孽障,一回京城就惹是生非,你知不知道那沙慧娘如今是什么身份?” 边说边用力掐他胳膊,把温奕山掐得嗷嗷叫。 “那是魏冥定了亲的媳妇,你竟然敢在他眼皮底下纠缠他未婚妻,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威远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的脑袋。 温奕山直接懵了。 威远侯府那个犯事的三公子偷偷摸摸溜回京城待了一个晚上,就被威远侯用大扫把扫出了城门。 这事在京城被传得沸沸扬扬。 温奕山从前干的那点破事又被翻了出来轮一遍。 好不容易挽回的面子又扫落一地,威远侯府的大门连着紧闭了好几日,负责采买的管事都得缩着脖子偷摸着出去。 好在,威远侯府这点事情很快被会试的消息压了下去。 一连三场的考试考完,所有的考生都瘦了一圈,三天内,吃喝拉撒都在那间小小的棚子里,不瘦才怪。 修整一日后,恢复精力的考生们开始聚集在各大茶楼酒肆讨论考题,猜测成绩,到处都有书生在高谈阔论。 满京城都在等待放榜之日。 第八百一十三章 相聚 “注意点炭火,别烧得太旺了,肉会焦的。” “慧娘,小心点,别让火星子溅了衣裳。” “表嫂,那个酱辣,你可别刷太多。” “……” 阳光明媚的下午,肃王府的花园里,热闹非凡。 绿柳成荫的池塘边,古朴苍莽的大榕树下,架起了几个烟雾腾腾的烧烤摊子。 一群衣着鲜亮华美的女眷们,撩起衣袖,露出纤柔皓腕,站在烟熏缭绕的炭火旁烤着油滋滋香喷喷的烤串儿。 “小苒,姜大哥真的会来么?” 董明月手里翻着五六串各色烤串,嘴里叨念着八卦的主角。 会试结束,放榜日在十天后,等待放榜这段时间,就是读书人的盛会,无论考试结果如何,考生该放松的放松,该交际的交际,各种诗会、茶会、花会轮番举行。 姜澈这种大热门的种子选手,当然被争相邀请。 可惜,人家姜澈统统拒绝了。 所以,董明月才会这么问。 “殿下说能来,小九估摸着也会过来。”薛小苒给自己的香菇串上撒了点辣椒粉。 连烜让她少吃点烤肉,孕妇容易上火热,她只能烤几串香菇豆干解解馋了。 “哪有热闹就有他的身影。”董明月看似埋怨,眼角的笑意却遮掩不住。 “表嫂,表哥 一会儿过来么?” 赵永嘉拿着烤了一半的烤串过来刷油,薛小苒问了一句。 “来的,他去一趟学院就过来。”赵永嘉抬眸看向不远的露天处架起的火堆,“有好吃的,他怎么会不过来。” 火堆上的烤全羊已经烤出了油亮的光泽,烤肉特有的香味飘散在四周,引人垂涎,小元、宝珠、乌兰花一群丫鬟围着烤全羊直转悠。 “怎么想着弄烤全羊?”赵永嘉瞧着就笑。 “这不是准备出发了,提前感受一下那边的饮食风俗,以后你们过去了,我再请你们吃当地最地道的烤全羊。” 算着日子,离出发的时间也没几天了,下一次相聚,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只能抓紧这最后一段时间多聚一聚。 “小苒,你们先去,明年我们就到了。”董明月朝她咧嘴一笑。 围着烧烤摊的众人都笑了。 赵永嘉眼里浮现向往之色,“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峪肃城看望你们。” “那肯定有呀,我都打算好了,在那边办一个京都医学院的分院,表哥早就答应我过去指导了,到时候表姐跟着去就成了。” 计划老早定好了,就等着到地方慢慢实践。 赵永嘉有些犹豫,“我是很想去跟着去,可是京城这边可能抽 不开身。” 她最近忙,濮阳轻澜名下的药铺、田产、学院都由她在管,她自己也有一堆铺面、庄子、田产需要管理,还有就是,京城各大书院对黑板粉笔都很感兴趣,赵永嘉又得把这个产业链撑起来。 濮阳轻澜也很忙,他得进宫为圣上诊治,又得准备医学院的教材,还要撰修裴神医的医书,不时又要接诊一些病人,研究各种疑难杂症,总之,两口子忙得团团转。 德康长公主一心想要抱外孙,明理暗里催促着他们早日开枝散叶。 赵永嘉也是倍感压力。 “哎,表嫂,你这可不行,哪有事事亲为的道理,你需要培养几个得力的管事,帮你管理好手头所有的庶务。”薛小苒道。 赵永嘉苦笑,“管事是有的,可是他们还是有好多事情需要请示。” “那是他们的能力还差一点,你可以让他们去婉娘那边学习一阵,他们家有自己培训人才的一套,培养出来的掌柜管事处理事情的能力特别强。” 薛小苒给她推荐孟家商行。 今天的烧烤宴也邀请了孟婉娘,只是她这两日不得闲。 司娴闹出那样的事后,司棱倍感羞愤,近期一直把她拘在家里,这几天给她挑选一户外放官员的子弟定了亲,司家 上下都在忙活这事,孟婉娘也空不出时间来。 “孟家商行培养出来的掌柜真这般好?” 不单赵永嘉惊奇,一旁的董明月沙慧娘还有范云西她们也很感兴趣。 像她们这样的高门贵女,陪嫁的铺子和田庄都不会少,最缺的就是能干又忠心的管事和掌柜。 “你们想想云想阁、百味斋、宝芳斋,还有桂祥斋那些铺子,里面管理得怎么样?这些产业在孟家商行里,估计都没占他们商行的一成利润,你们说,他们培养出来的人才厉不厉害?” 薛小苒把烤好的香菇放凉,笑眯眯坐到了一旁的黄花梨木玫瑰椅上。 众女纷纷想起云想阁,百味斋那边明亮舒适的环境,八面玲珑的掌柜,还有笑容亲切的伙计,再比较同一条街道上的店铺,差距果然就出来了。 “是哦,难怪同样的店铺,他们孟家的生意就是比别处好。”沙慧娘恍然,“掌柜的人选果真是很重要呀。” “那是肯定的,千丝坊的俞掌柜就是孟家商行帮忙培训的,嘻嘻,你瞧,我就是去了峪肃城,这边也放心得很。” 薛小苒咬着香喷喷的香菇,眼眸弯弯如月,“这次过去,我带的两名掌柜,也是他们孟家的备用掌柜。” 赵永嘉和董明 月一脸羡艳,薛小苒与孟家有生意上的来往,人家连备用掌柜都直接给她用。 “小苒,今天婉娘怎么没来?”董明月眼珠转了一圈,去年还经常在能遇见孟婉娘,今年反倒没能碰上几次。 “她家小姑子这几天定亲,脱不开身。” “就是她那个难缠的小姑子?” 薛小苒掩唇大笑,“对,就是那个难缠的小姑子。” “那样的小姑子嫁出去最好,婉娘也能轻省些。” 董明月想起司娴那张不好相与的脸。 “对哦,好像听说婉娘她公公升职了。” 年初是官员调动最频繁的一段时间,沙慧娘是听她大哥说的。 “对,升了正五品的吏部郎中。” 董明月也听说了,九皇子现在就在吏部学习,对于吏部的升迁问题最清楚不过。 九皇子从前与孟丞泽交好,对他妹妹的婆家也有所关注。 “可别小看了这一级,要知道,婉娘她公公已经连着好几年都没能往上挪一挪了。” 吏部乃六部之首,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察、升降、调动等事务,能在六部任职,什么实干才学都不如背景家世,随时都有被顶替掉的风险。 司棱没什么家世背景,能在吏部员外郎的位置连任几年,已经算是本事不小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交友不慎呀 司棱升迁的事情,薛小苒是知道的。 这事,也算是她给孟婉娘出的主意。 司家现在住的宅子比较狭窄,院子小屋子也不够宽敞,丫鬟婆子都得挤在一起同住,这让住惯了大宅院的孟婉娘,实在很不习惯。 孟婉娘当然有钱有能力添置大宅院,可是,她一个做儿媳妇的,怎么可能越过长辈去做这样的事情。 想要让司家换间大一点的宅子,无外乎是升官发财两个渠道。 司家只有司阆大嫂名下有一间小铺子,还有田地若干,短时间发横财的可能性比较小,所以,孟婉娘选择了让司棱升官。 当然,想让司棱升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吏部官员的升降调动多少人都盯着。 司棱有资历有能力,欠缺的是家世背景和某些运道,他为人比较耿直,又不善交际,与上峰的关系不冷不淡,每次人事调动的关键时刻,他也想送礼走关系。 可一来司家家底薄,买不起什么拿得出手的礼品,二来司棱自己也有些心气,不太愿意对上峰小意奉承。 就这样,他在员外郎的位置一坐就是好几年。 去年政绩考评的时候,孟婉娘从她陪嫁箱笼里找出一幅前朝名家的古画, 让司阆送给了司棱,并隐晦地提醒了用意。 司棱百感交集,想了一夜后,终是拿着那幅前朝名画去拜访了上峰。 不出意外的,司棱顺利升了一级。 司家换府宅的事情也顺理成章的提上了议程。 “真可惜,婉娘没能过来。”董明月嘀咕一声,把烤熟的肉串放到了一边的盘子上,然后端着盘子坐到了薛小苒身旁。 “过两天她得了空闲,会过来的。”她就要离京了,孟婉娘肯定要过来一趟。 薛小苒小口啃着香菇串,她其实并不饿,只是嘴巴馋。 “哦,那她过来的时候,你让清宁去叫我一声。”董明月笑嘻嘻冲她笑。 薛小苒睨她,心知她是为了什么,“你给她送请帖不就成了么。” 董家给董明月的陪嫁绝对少不了铺子、田产,打理这些需要有能力的管事掌柜帮忙,董明月定然也是想让自家的管事去孟家学习一段。 薛小苒说起孟家商行会培养管事掌柜的时候,就知道,她们会感兴趣。 她和连烜要离开京城了,也许好些年都不会回京城,孟婉娘这边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他们一时半会也鞭长莫及。 让孟婉娘和永嘉郡主、董明月她们多 接触些,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斡旋的余地。 孟家确实有这个本事,她没有夸大其词,她们有这个需要,自然会承孟婉娘的情。 “也行,那我过几天给婉娘送请帖,请她到我那里看小马驹。” 说起新出生的小马驹,董明月顿时眉飞色舞。 薛小苒:“……” 下帖请人去看小马驹?怕也只有董明月想得出来了。 “哈哈,明月,人家又不像你,天天往马厩里钻,哪有专门下帖请人看小马驹的。” 范云西烤着串大笑。 董明月“嘁”了一声,“你不懂,婉娘她哥可厉害了,坐骑都是有名的好马,就是婉娘的马,也是名种,他们家对马很有研究的。” 说起马匹,她就想起孟丞泽那匹无敌厉害的玉顶骥黄鬃马,那次赛马,他们所有的马匹都败给了它。 “是么,婉娘对马也很有研究呀,明月,你请她来那天,记得喊上我。” 赵永嘉提了一句。 “我也去。”一旁的沙慧娘腼腆一笑。 “明月,别忘了喊我。”范云西跟进。 董明月:“……” 薛小苒哈哈大笑。 正笑着,一群人从池塘边的小道上行来。 “七嫂,我们来啦——” 皇甫连 辕的声音穿透层层树梢传了过来。 “就属他嗓门最大。”董明月压着笑意叨咕一句。 薛小苒起身往前迎,众女放下手的串儿,跟着迎过去。 姜澈果然来了。 一身素雅青衫,闲雅清贵。 和他一道走来的是连烜、濮阳轻澜他们,薛小磊和郁风扬两个半大少年落后几步。 皇甫连辕则早就冲到了烤全羊的火堆旁。 “吱吱”阿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薛小苒抬头一看,它蹿上一株梨树,正冲着她咧嘴笑。 薛小苒顿时眼眉笑弯,朝它招招手,“阿雷,下来。” “吱吱”阿雷长臂一甩,钩过一枝树枝,动作敏捷地向下跳跃。 它一落地就呲溜溜冲着薛小苒跑过来。 刚想抱大腿的时候,脖子被人拎住了。 “吱吱”阿雷恼怒地回头抗议。 “不许爬她。”连烜淡淡扫了阿雷一眼。 阿雷恼怒的表情迅速收敛,“吱吱”委屈巴巴地朝薛小苒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那表情似在控诉男人的暴行。 众人瞧着就都乐了。 “这猴子都快成精了,欺软怕硬,还懂得告状。”濮阳轻澜大乐,伸手从连烜手里把猴子接过。 阿雷顺势爬到他肩头上,从高处斜睨着 连烜,那傲娇的小模样,又引来一顿大笑。 薛小磊赶紧过来,把阿雷从濮阳轻澜的肩头抱下来,把它放到一旁的树枝上,“去摘花玩吧。” 阿雷的三大乐趣,摘花捉虫吃坚果。 看着它呲溜蹿上树,大伙才慢慢歇了笑声。 “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烤全羊差不多好了。” 薛小苒指着油光亮泽,香气扑鼻的烤全羊。 清月领着仆妇摆桌。 烧烤炉子分成了两处,桌子也摆了两处,男女宾客间隔了五十步左右的距离。 趁着厨娘割肉的时候,姜澈被她们围了起来。 “咳,姜大哥,你考得怎么样?”董明月装模作样地先问候了一句。 “还行。”姜澈似乎知道她们围上来的原因,表情有些无奈,他转头看向那个硬拉他过来的人。 连烜负手立在濮阳轻澜身旁,身姿挺立一脸淡然,两人不急不缓说着话,全然没有注意姜澈那边的动静。 姜澈嘴角一抽,真是交友不慎呀。 “姜大哥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聚会少了一个人?” 有了开场白,董明月开始直击中心。 姜澈:“……” 少的那个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董明月炮火猛烈,薛小苒她们抿着嘴偷笑。 第八百一十五章 招架不住 靳菁华没来是意料中的事情。 因为姜家抛出那番言论,靳家现在得保持低调。 放榜之前,她都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澈也想低调些,可他被这群姑娘们目光灼灼地围着,如何低调得了。 “姜大哥,你是什么时候瞧上我们菁华的?”董明月干脆直接问。 “就是,我们怎么一点都没瞧出来?”范云西双手抱臂同问。 将门虎女的直白坦率在这一刻体现无疑,若是文官千金,就算是问,也会问得婉转含蓄。 姜澈温文尔雅的笑脸僵在脸上。 被连烜拉过来的时候,他也想过董明月她们会追问姜家和靳家议亲的事情,只是,这般直截了当明着问,还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薛小苒挽着沙慧娘的胳膊,笑着看热闹。 赵永嘉抿唇浅笑,文采斐然的姜澈与有个武将外家的靳菁华定亲,确实让不少人都惊呆了眼。 特别是些文臣世族,格外看不过眼,这些日子,姜太师没少被那些固执迂腐的老头子吹胡子瞪眼。 “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姜澈轻咳一声,把最常用也最有力的理由摆了出来。 董明月范云西齐齐“嘁”了一声,眼里带着赤露露的鄙视嫌弃。 姜澈顿时有些狼狈,他怎么就能忘了,董明月、范云西还有靳 菁华是京城内有名的铁三角。 三人不单志趣相投,武力值也相当,精于骑射,通熟刀剑,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哈哈,姜大哥,她们可不是好糊弄的主,你把她们的手帕交给抢走了,能放过你才怪。” 皇甫连辕溜了过来,一把揽住了姜澈的肩头,眼底的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姜澈苦笑,只好朝她们拱拱手,“靳小姐明朗率真,姜澈慕之,特禀明母亲求娶之。” “哇~”众女一片鼓噪。 董明月范云西笑着尖叫拍手。 薛小苒、赵永嘉和沙慧娘她们纷纷掩唇大笑。 惹得一旁的连烜和濮阳轻澜侧目而视,忙着烤串儿的薛小磊和郁风扬都抬起脑袋看过去。 就连阿雷都从树枝中好奇地探出了脑袋。 濮阳轻澜用手肘捅了捅连烜,“哎,你就不管管?” 连烜横睨了他一眼,“你怎么不管?” 濮阳轻澜摸摸鼻子,“能聚在一起笑的日子也不多了,随她们高兴吧。” 反正被堵的又不是他,看着被笑红耳根的姜澈,濮阳轻澜一脸坏笑。 “等你忙完了,带上永嘉,到峪肃城住一段时间。” 池塘里,一片碧波,随着春日暖风轻轻摆动,他们等不到放榜日就要离开京城了。 濮阳轻澜眉头紧蹙,“我哪走得开,你父皇 那个身体,还有京城里这一堆事。” 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没回京前,他想去哪就去哪,爱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哪有那么多顾忌可言。 现在却是不行,走出一趟京城都得斟酌再三。 “今年不成,就明年,去住一两个月,没什么大问题,分院的事情也需要你过去看看。” 连烜知道他的顾虑。 “到时候再说吧。”濮阳轻澜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要看好表妹,那边紧挨西芪,那女人又跑了,说不得会你麻烦。” 连烜眉目深沉,幽深眼眸泛出阴冷之色,“我知道。” 两人说着话,那边的姜澈总算从围堵他的包围圈中脱身而出。 “好你个连烜,你把我从家里拽出来,就是等着看我笑话是吧?” 三月中的天气,姜澈被那群娘子军堵得硬生生冒了一头汗珠子。 他狠狠瞪了眼连烜,掏出素帕,狼狈地擦了擦汗。 连烜嘴角微扬,“你议亲的对象选定靳家的时候,早该想到会有这一日。” “对呀,对呀,姜大哥,我和明月定亲的时候,范云西和靳菁华也没少追着我问呢,最后,她们被我的真诚和表现给打动了,这不,现在已经认可了我。” 皇甫连辕拍着胸脯一脸骄傲。 姜澈:“……” 烤全羊摆上桌,众人 落座。 连烜召来红姑交代,“看着王妃,烤肉燥热上火,不宜多食。” 红姑一脸肃穆应下。 等她一走,濮阳轻澜笑着调侃,“真没想到,你这冷面匠,还有这样婆妈的一面,事无巨细都要管。” 连烜懒得理会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表姐夫,你这就不对了,我七哥七嫂那叫恩爱有加,关怀备至,哪能说是婆妈呢,你自己不心疼媳妇,还笑我七哥,小心我永嘉表姐听到了,赏你一个大白眼。” 皇甫连辕看着对面那群笑盈盈的女眷,转头对濮阳轻澜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脸。 定亲前,皇甫连辕为了让董明月同意,咬牙应下了一系列条件,后来想想,感觉真正做起来会有难度,所以,他打算以七哥七嫂相处的方式为学习揣摩的对象。 将来成亲后,他也希望,自己和董明月能像七哥七嫂这般恩爱。 濮阳轻澜一噎,直接瞪了他一眼,臭小子,这还没成亲呢,就有惧内的迹象了。 “你永嘉表姐气量没那么小。” “哦,表姐夫的意思是,我永嘉表姐要是生气的话,就是气量狭小咯?” 皇甫连辕挑了挑眉,眼珠骨碌转,大有随时要告状的迹象。 濮阳轻澜:“……” 好想揍这小子怎么办? “咳,濮阳大哥不 是这个意思,九殿下,再不吃,烤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一旁的连烜斯条慢理地吃着烤肉,根本不搭理他们,姜澈不能指望他调停,只好赶紧出声做和事佬。 皇甫连辕果然把视线转回香喷喷的烤全羊上。 连烜瞧他师兄吃瘪,眼底带笑地瞟了眼啃着烤羊腿的小子。 薛小磊和郁风扬老实吃着烤串,啃着烤全羊,这种氛围,他们两个半大小子不好多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气氛轻松一些后,薛小磊才压低声音开口,“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练武?” “嗯,跟忠伯练了一段时间。”郁风扬点头,少年挺了挺有些纤瘦的身板。 “我也一直在练,你有空可以来找我,我们切磋一下。” 薛小磊在京城没什么认识的人,只在书院里有几个交情不错的同窗。 “最近怕是不成了,你们没几天就要离京了,等以后师父去了峪肃城,我和你再找时间切磋吧。” 郁风扬很小就开始习武了,可是,这几年,他跟着师父东奔西跑的,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 从新捡起,又得下一番苦功夫。 他现在的武技与薛小磊也就半斤八两。 “好,那我们在峪肃城见。”薛小磊点头。 两个半大少年认真约定。 一旁的几人瞧着眼底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第八百一十六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孟婉娘是十五那日到肃王府的。 穿着金丝线绣团凤牡丹纹齐胸襦裙的薛小苒,身形依旧纤细,丝毫看不出孕相。 “有三个多月了吧,薛姐姐怎么瞧着还是这么纤瘦。” 孟婉娘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有些忧虑道:“孕吐期不是已经过去了么?怎么不多吃些呢?” 薛小苒就叹了口气,“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这么像我家王爷,他最近职务交接完毕,赋闲在家,整天就盯着我,总嫌我瘦。” 孟婉娘失笑,“殿下是心疼您。” “心疼得都快变话痨了。”薛小苒小声嘀咕一句,把人引到了花厅里坐下。 “本来昨日就想过来的,可是,前日收到董姐姐的请帖,邀我昨日去她府上看马驹。” 说到这,孟婉娘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董明月的帖子来得突然,当时她和大嫂正被婆婆叫过去商量小姑子的嫁妆问题。 婆婆明着暗示让她们两个做嫂嫂的,给小姑子多添些嫁妆,孟婉娘和她大嫂都没表态,这让婆婆和小姑子大为不满。 双方正相持着,董明月的请帖送进来了。 司娴一瞧,辅国大将军家的小姐给孟婉娘送请帖,眼睛顿时就绿了。 她定亲的对象是外放 官员的子弟,出嫁后也得跟着去外地,这门亲事,司娴一点都不满意,她父亲升了官,她却要嫁到外地,心里十分不平衡。 可上次的事情已经惹怒了父亲,她只能含泪应下。 原本就感觉憋屈,两个嫂子又抠着不愿意给她添置嫁妆,司娴憋了一肚子火,等看到那描金富贵如意纹的请帖后,她就爆发了。 凭什么她要嫁到偏远的外地去,她们却攀龙附凤坐享富贵。 司娴冲过去发疯似的要把请帖撕碎,孟婉娘一个错身避开了她。 司娴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不管不顾地追着孟婉娘打。 孟婉娘当然不会傻站在原地挨打,她身姿轻盈一路躲避,惹得司娴暴怒如雷。 正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司棱以及司家兄弟都来了。 状若疯婆子的司娴被婆子们拉了开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孟婉娘。 司棱上前就刮了她一个大嘴巴子,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后来呢?”薛小苒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司娴也是作死作到了极致。 “后来,她被关进了祠堂里跪着。”孟婉娘也甚为无奈。 “她能老实跪着?”薛小苒好奇。 “公公说,她要是不想嫁到外地,那就绞了 头发去庵堂常伴青灯。” 司棱撂下狠话,司娴彻底害怕了,也就老实了。 “哎呀,以后应该不会再闹了吧?” 家里有个这么能折腾的姑娘,司家也够头疼的。 孟婉娘轻笑一声,因着这事,婆婆也被公公发落,不许她再插手家里的事情,管家的重任就交给了大嫂。 大嫂是个聪明人,虽然有点小私心,但心中有分寸,与她打交道,孟婉娘就轻松多了。 “你那小姑子估计是被她娘给宠坏的,司家两兄弟的性子都不像她那样。” 没了刁难人的婆母,孟婉娘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孟婉娘点点头,“相公和他大哥六岁就去了外院,由公公亲自管教,小姑子从小长在婆婆跟前,确实是被宠坏了。” 感叹了一通司家乱七八糟的杂事,薛小苒问起了昨日去董明月那边的情形。 孟婉娘唇角一弯,明艳的脸上浮现丝丝笑意。 昨日她去到董府的时候才发现,永嘉郡主、沙慧娘、范云西她们都在。 当时她心里就隐约有了些轮廓。 往日,她们虽然有所交集,那是因为有肃王妃从中串联,正式单独邀请她,还是第一次。 孟婉娘可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有 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这群祁国贵女们刮目相看。 想来应该是有事相求,才会邀了她过来,孟婉娘心里有底,面上不动声色。 一群人先去董家的马厩看了新生的小马驹,讨论了一番,才转回了客厅。 好一会儿后,孟婉娘就知道了她被邀请来的目的了。 “婉娘,你可别怪我事先没和你商量呀。”薛小苒有些歉意,这事应该先问过她的。 “姐姐说的什么话。”孟婉娘怎么会不明白她的用心, “姐姐这都是为了婉娘着想,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也知道,我们这一去可能就是好几年,当然,府里留了管事,一会儿我让管事过来,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过来找人帮忙,有事传信也可以交给他,王爷那里会有信鸽固定传讯。” 京城的千丝坊和织布坊都由俞掌柜管理,传讯的方法也是这般,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每半个月固定回报一次。 有信鸽在,大半日即可收到信件,还是很方便的。 孟婉娘点头,眼眸里添了几分湿润,“薛姐姐,婉娘可真不舍得您离开呀。” 她远嫁祁国,在这京城里,认识的人本就少,肃 王妃一离开,她就更孤独了。 瞧着她眼中的泪花,薛小苒鼻子也是一酸,握住她纤细的手,吸吸鼻子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以后会再见的。” 孟婉娘紧紧回握她。 说起来,两人的处境其实很相似,都是从外地到京城来的异乡人,满京城找不出几个认识的人。 虽然两边是因着生意上才有的来往,可也一同走过了最初那段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时间。 送走了泪眼朦胧的孟婉娘,薛小苒自己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回到正院,没有出门的连烜蹙着一对浓眉把她牵回了屋里。 “好端端的,怎么眼眶红了?” 薛小苒吸吸鼻子,“和婉娘告别,有些舍不得。” 连烜无奈,把她轻揽入怀,“还有几日才启程呢,到时候她们来送行,你岂不又要哭一场。” 薛小苒回拥着他,窝在他怀里噘嘴,“离别总是伤感的嘛。” “没什么好伤感的,你不是说了么,回头修好路,让她们都去峪肃城找你玩。” 连烜哄着她。 薛小苒“噗呲”笑了出来,她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说这样的话,会让人以为,肃王修路是为了让肃王妃高兴,而不是为了百姓民生着想。” 第八百一十七章 让人看不透 瞧她笑了,连烜眼眸里的冷意也退散了几分,“本来就是为你修的,如果不是你提议,你以为我会想着让人去修路么?” 边城那边的官道向来都不怎么样,赋税所得的银子大多都用于军费开支,哪有余钱用来修路,各大驿道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她坚持说修路是第一等要事,连烜就把修路的问题摆上了议程,等接手了领地,算好各种赋税的支出,看看能腾出多少余钱修路办校舍。 薛小苒眼珠骨碌转了一圈,他这么说,好像也对,不过,话还是不能这么说的, “咳,才不是呢,为民修路是办实事,哪里是为了我高兴,你可不要诬赖我,修好路的作用大着呢,府里的用度可以尽量缩减,先把路修好才是正事,王府那么大,就住我们两人,哪用得了那么多开支。” 听说,地方赋税用于皇室开支的用度很大,薛小苒觉着,这些用度完全可以省下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这事你别操心了,到了地方,我会看着办的,一定先把来往京城的驿道修好。” 连烜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尖,“你好好养身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留给我办。” 薛小苒笑着抱住他的腰,“谢谢亲爱哒,那就辛苦你了。” 听她叫着“亲爱哒”,连烜眼眸暗了暗,她说这是她们那里夫妻之间的爱称,偶尔听她这么叫,连烜就觉着心脏平添几分悸动。 指腹顺着她的脸颊缓缓下移,停留在她嫣红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摩挲。 薛小苒脸颊红了红,仰头嗔了他一眼,“大白天的,想要干嘛?” “想亲亲我亲爱哒。”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丝丝蛊惑,挠得人心直痒痒。 薛小苒脸颊一片酡红,他温热的双唇覆上她时,脑子里模模糊糊的,这家伙,脸皮越来越厚了。 下午,午睡起来的薛小苒,带着清宁慢腾腾去了外院。 一排用作办公署的厢房,如今基本都有人在里面忙碌。 抄古籍的、译文本的、抄译文本的、负责整理成册的…… 苏源和宋荣依旧在译文本,照着原句译的同时,还要按着王妃的要求,添加些修饰的词汇和语气助词,尽量在不改变原文意思的基础上,把译文写得语言优美,生动活泼,朗朗上口。 不是简单的译成大白话文就成,两人的压力立时就大 了很多,翻译的速度也减缓了不少。 原本以为轻松简单的活,变得费脑费神,苏源和苏荣都觉着自己鬓角的白发添多了几根。 好在,他们的辛苦也没白费,译文都有额外的提成,这是王妃定好的规矩,忙碌一个月下来,领到手的钱银可不少,他们甚为满意。 “苏夫子,《七国周游记》译完了么?” 那本书是本大部头,整本翻译需要耗费不少时间,薛小苒走进他们的办公署。 苏源宋荣起身行礼,“回娘娘,译完了。” 最近,肃王妃时不时出现在外院,他们已经习惯她的到来。 倒是新来的王府长史庄淳,瞧得直皱眉头,私下劝规劝肃王,说肃王妃经常出入外院于理不合,望肃王多加劝诫一二。 肃王只淡淡回了他一句,“肃王府里,王妃想去哪就去哪。” 生生把庄淳噎得说不出话来。 苏源他们跟随肃王多年,深知他的脾性,肃王既然表明了态度,他们当然识趣的不提这一茬。 他恭敬地把装订成册的译本捧了过去。 薛小苒瞪大眼睛,“一本原文,译成了三本译本?” 她惊讶地接过厚厚的三本书。 “ 是,这本游记涉及的风俗民情,物产地貌很广,娘娘又要求译本行文通顺,言语优美,不才添加了一些修饰词汇和阅文感悟,译着译着就多了出了许多内容。” 苏源老脸红了红,有时候写得太顺,不知不觉就多出了许多篇幅。 薛小苒把书放到书案上,翻了翻第一本,一目十行地扫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在苏源有些忐忑的眼神中,薛小苒满意地点了点头, “挺好的,行文流畅,阅读舒服,通俗易懂,等会让他们帮我多抄两份,我拿去送人,哦,还有那本译好《王真卿游记》《奇闻轶事传》《七国英雄传》……” 薛小苒数了一串游记、杂史、话本的书名。 苏源为隔壁抄书的那群人抹了把汗,这么多书抄下来,手腕要打颤了。 不过,那些书生抄书也都是底薪加提成,多抄多得,有钱挣辛苦些大家都乐意。 从苏源处出来,薛小苒慢悠悠去了前厅,遣人召来了卫青涯。 卫青涯一身素净青衫,胡须修得干净整齐,立在厅堂之上,如同笔挺青翠的苍竹。 薛小苒瞧着他那一指长的胡须,却不怎么顺眼,时下文人喜好蓄 须,但凡有点年纪的男子,都喜欢留一脸山羊胡子。 明明挺年轻的人,生生把人弄得老成了许多。 “卫先生,随行的人员都安排妥当了吧,家眷和他们的随身行李也得统计清楚,以便安排好出行的马车,还有书籍的数量,以及马车的承受力都要算清楚。” 光是王府内部的随行人员就不少,加上外院的幕僚和书生、工匠,连着他们的家眷,又是长长一串名单,薛小苒能想象到,离京那天他们的队伍有多冗长。 卫青涯眼皮微抬,看着端坐椅子上的肃王妃,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怎的,她说的话他都听得懂,可总感觉有些怪怪的,有些词汇上的用法,听着很是不顺耳。 听内院的小丫鬟说,肃王妃还教给几个心腹大丫鬟一种新奇的算术法,学会以后,不用算盘就能算出复杂的账目。 卫青涯很好奇,可他又拉不下脸去问。 肃王妃着实有些让人看不透,以一介平民身份,一跃成为了肃王殿下的正妃,从她身上却一点也没瞧出自卑怯弱,反倒一脸坦然自若,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似的。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般底气。 第八百一十八章 人挪活树挪死 “是,请王妃放心,已经安排妥当。” 卫青涯收敛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拱手回话。 薛小苒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关于外院人员的事情,卫青涯一一作答。 他们说着话,外面有仆人回禀,太尉府的李小姐来访。 李芳华?薛小苒有些吃惊。 她与李芳华说起来真的不大熟,上次来是为了古亦衡的事情,这次又为了什么? 卫青涯见她有客,行礼退下。 刚下了厅堂前的石阶,就瞧见仆妇领着一个风韵成熟,仪态不凡的女子缓缓走来。 她长相不算很美,却有着十足的风韵,上挑的长眉带着几分凌厉,瞧着颇有气势。 李太尉的孙女李芳华,也是个厉害骄横的女子。 想到她的那些事情,卫青涯抬头看了一眼,就侧身垂眸避让。 李芳华心情很好,上次到访肃王府,让她寻获了一个新的方向。 回去后,她思忖良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决定好那一刻,压抑了近一年的心情终于得见阳光。 她神情轻松,嘴角含笑,提起素色百褶裙正要抬步走上石阶,就瞥见了立在墨竹边上的青衫男子。 男子蓄着文人常见的胡须,眉目清俊,有棱有角,一身浓郁的书卷 气。 李芳华对才比子建,温文尔雅的书生颇为喜好,当初,古亦衡也是一副翩翩君子,儒雅清朗的模样,所以,她才被那厮蒙骗了去,闹死闹活地非要嫁给他。 现在想想,当真是讽刺。 她对着儒雅男子微微颔首,抬步跟着仆人走进了厅堂。 卫青涯没想到,那个传闻中骄纵凶悍的李芳华,居然会对他颔首致意。 看了眼那婀娜多姿,起伏有致的背影,卫青涯略微不自在地移开了眼,转身离去。 厅堂内,李芳华见了礼,薛小苒请她落座。 “突然到访,娘娘别见怪。”李芳华致歉,按理她该提前递帖子的,只是,她昨日才好不容易说服祖父和母亲,时间上实在有些赶不及了。 “没事,许久不见,李小姐清减许多。” 薛小苒第一次在灵安府见到李芳华的时候,她身材丰腴,脸盘圆润,一脸富贵样。 可如今,圆脸瘦成了鹅蛋脸,粗壮的腰肢也瘦出了纤秾合度的线条,倒是那丰隆之处挺立依旧,即便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裙,身姿依旧妖娆纤媚。 瞧着她鼓囊囊的胸前,薛小苒有些羡慕嫉妒恨。 同样是瘦了,为什么她连胸部也瘦了,而人家还说那么挺拔 雄伟。 体质不同,区别就这么大么?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李芳华抿嘴轻笑,身形瘦下来是最近唯一能让她高兴的事情,“从前太过圆润了,好不容易才瘦了下来。” “也是,减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受过减肥之苦的薛小苒,连连点头。 李芳华眨眨眼,“娘娘这么瘦,也曾为身型苦恼过?” “可不是么,我以前呀,比现在可胖多了,每次想减肥,总是管不住嘴巴,为此苦恼了好久呢。” 回想以前减肥的艰辛,薛小苒摸摸自己纤细的胳膊,决定就算有孕,也不能放肆吃喝。 万一胖得厉害,以后减肥也困难重重,她不想再胖回去了。 而且,吃得太胖,对产妇也很不好,这地方,生孩子相当于走一次鬼门关,她不能让自己陷入难产的局面,毕竟,就算她肯让濮阳轻澜做剖腹产,他的技术也得过关才行。 她可一点都不想当他的试验对象。 听肃王妃也曾被减肥的事情困扰,李芳华眼睛亮了亮,没想到看起来玲珑娇小的她,也曾长胖过。 于是,两人就着减肥的话题,巴拉巴拉扯了一通。 小半个时辰后,清宁换了第二杯热茶,她们才止住 了这个话题。 “咳,说起减肥的事情就停不下来。”薛小苒轻咳一声,喝了口八宝茶润喉,“都忘了问李小姐有什么事情了?” 李芳华也借着喝茶的空隙理了理思绪,“是这样的,上次,您不是说起了边城的风俗民情么,后来我也寻了些有关边城的书籍来看。” 她的意思是……?薛小苒眼眸大睁。 没错,李芳华决定要离开京城去峪肃城开始新的生活。 她说服了祖父和母亲,让她离开这个繁华喧嚣却满是束缚嘲讽的地方,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李芳华想跟着肃王的车队一道前往峪肃城。 薛小苒:“……” 她居然真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薛小苒很是吃了一惊。 “考虑清楚了么?那边没有你的亲人,也没有什么熟人,你真要去?” 李芳华认真点头,“考虑清楚了,我住在京城,家里也只有祖父和母亲会给我好脸色,旁的亲友根本对我视而不见。” 视而不见还是好的,冷嘲热讽,指桑骂槐的更多,为了不让祖父和母亲为难,她大多时候只能忍着她们。 祖父和母亲为了她,经受了很大的压力,她回家住的这段时间,两人鬓角的白发都添了好多, 这让李芳华倍感愧疚。 她离开京城,对两边都好。 做出决定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坚决认真的表情,让薛小苒想了一会儿,“既然做了决定,那就去吧,要是在那边住不习惯,再回京城也行。” 人挪活树挪死,人不能死盯着一处不放,尤其是在没有出路的时候,换个环境生活会给人带来新的生机,走出困局,也许就是柳暗花明。 李芳华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明朗的笑脸。 把李芳华送走,薛小苒慢慢走回正院。 她在庭院里走了一圈,才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娘娘,石凳凉。” 迎玉捧着毛线坐垫急步跑过来。 “哪有那么娇贵。”薛小苒嘀咕着,还是配合她起身,再重新坐下。 “娘娘有孕,可不能掉以轻心。”迎玉笑着立在一旁。 跟在肃王妃身旁一段时间后,谨慎细微的迎玉,大致了解了王妃的性子。 只要不是触及什么原则上的问题,日常生活中,王妃是很好说话的,没什么架子,也不会随意打骂下人,心情好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的,那月牙似的笑眼,让人瞧着就忍不住跟着微笑。 跟在王妃身旁做事,迎玉的心情都轻松很多。 第八百一十九章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薛小苒抬头问她。 清宁清月是要跟着去峪肃城的,红姑本来安排迎玉留守京城,可迎玉求到了她跟前,也想要跟着一道过去。 薛小苒考虑了一下,迎玉的性子还是挺好的,懂事认真,恪守本分,她愿意去自然是好的,不然,到了那边,还得多添两个大丫鬟。 所以,她跟红姑说了一声,红姑另外安排留守京城的人选了。 “早就收拾好了,奴婢没有太多行李。” 王府里一年四季的衣裳都会制新衣,她们用不着带太多衣裳,所以,迎玉把一些不穿的旧衣分给了留在京城的小姐妹们。 薛小苒和她们说着话,眼瞧着太阳快下山,连烜还未归,她只好撇撇嘴去了厨房,看看晚上吃些什么好。 “不会是表哥逮住他不放吧。” 连烜去了濮阳轻澜那里。 苗永福一家要跟着他去峪肃城开医馆,京城这边的医馆,就从别处调来大夫。 药王岭的三姓人家在祁国各地都开了医馆,濮阳轻澜这次调来的是唐姓族人。 让苗永福跟着去峪肃城,是有缘由的。 苗永福近段时间跟着濮阳轻澜动过各种小型手术,对于手术的具体操作和要求,都比较清楚。 峪肃城位于战争频繁的边境,各种刀伤剑伤最 为常见,苗永福带上几个药王岭小辈一同过去,在那边可以累积很多这方面的经验。 加上京都医学院要在那边开分院,也要人手打理,苗永福作为先行队伍,先去打好基础,以后学院办起来,他们都是负责基础教育的教辅。 这次离京,不单要带上他们,还要带上两个懂得蒸馏酒精的酿酒师傅,凤溪酒坊也要在那边建坊,负责酿制凤溪曲酒和酒精。 薛小苒掰着手指数,感觉他们离京的队伍越发庞大。 今日来访的李芳华,她的队伍也有五六十人。 李太尉心疼孙女,把他身边最得力的管事都拨给了李芳华,加上她自己的丫鬟、婆子、护卫,还有行李财物等等,也是一大串人马。 出发那天他们的队伍一定很壮观。 酉时三刻,槿风挑下廊檐的红灯笼点燃。 昏黄的灯火散发着幽幽莹光。 连烜拎了个绸缎包袱回的正院。 薛小苒正啃着鸡腿,她现在不经饿,就边吃边等他。 “是什么?”咽下鸡腿肉后,她看着那包袱问。 “先吃饭,一会儿再看。”连烜把包袱放进里屋,洗净双手坐下吃饭。 薛小苒继续啃鸡腿,“我还以为表哥留你吃饭呢,这么晚才回来。” “没留,撵着我回来陪你吃饭。”连烜拿起筷 子,把盘子里鼓油鸡的另一只鸡腿夹给她。 薛小苒忙端着碗避开,“我已经吃了一个,那个你吃吧。” “你要多吃些,太瘦了。”连烜蹙眉。 “要是吃两个鸡腿,那我都饱了,别的菜就不用吃了呀。” 薛小苒可不听,把碗移开,一嘴油地啃着鸡腿。 连烜无奈,只好把鸡腿夹回盘子里。 “李芳华又来干嘛?” 一进府,长史庄淳就麻溜地汇报了今日的访客。 薛小苒眼珠滴溜溜一转,“你对李芳华有什么看法?” 莫名问起这种问题,连烜瞥着她油乎乎的嘴,“我对她没看法。” 拿过一旁素白的巾帕给她擦嘴。 “唔,我还没吃完呢。”薛小苒抗议,谁啃鸡腿不是一嘴油的。 连烜不理她,把她嘴角都擦干净了才摆手。 薛小苒噘嘴瞪他一眼,“李芳华想跟着我们车队一起去峪肃城。” 她把李芳华来访的目的告诉他。 连烜对此不置可否,“她要跟就跟着好了。” 他夹了片春笋嚼了嚼,“你对她倒是挺友善的。” 李芳华未出嫁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骄纵。 “我知道,她以前脾气挺大的,不过她和离后性子收敛了很多,嗯,李芳华回到太尉府,受了很多白眼和讥讽,她心里也不好受。”薛小苒 啃完鸡腿,夹起鸡翅膀继续啃, “其实吧,在我们那里,夫妻和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平均每三对成婚,就有一对离婚,也就是和离。” 她话音一落,连烜惯是波澜不惊的脸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你说的是真的?” 三对夫妻就有一对和离?那个世界是不是太疯狂了?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我们那里是一夫一妻制,既不能一夫多妻,也不能一妻多夫,夫妻不和,可以离婚,离婚后两人就没有关系了,可以各自再婚……” 薛小苒给他普及了一下那边的婚姻制度。 连烜颇感震撼,一脸匪夷所思。 “……和离后的女子,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那些背后道人是非的小人哪都会有,不过,多数人也习以为常了,大部分女人都会工作,她们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就算和离,一样过得好好的,二婚三婚的人也不在少数。” 薛小苒津津有味地啃着鸡翅膀,看见连烜一脸不可思议,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呀,你要是敢对我不好,嘿嘿……” 她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记冷眼刀子。 薛小苒吐吐舌头,没敢往下说。 晚膳吃完,薛小苒用香胰子洗净了手,跑到矮榻上坐下,“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连烜脸有些臭,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本不想理她,可看她笑意盈然的脸,忍了忍,最后没好气道:“你自己看。” 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嘟囔一声,“小气。” 她解开包袱,“哇,好可爱的小衣裳呀。” 包袱里整整齐齐摞着几件细棉小衣裳。 “你表嫂送的。” 瞧着那小巧可爱的小衣裳,连烜板着的脸柔和了一些。 “嗯,改天得好好谢谢她。”薛小苒把小衣裳摆放在矮榻上,“有粉色的,也有蓝色的。” “因为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她就都送了。” 连烜也坐到了矮榻上,随手拿起一件粉色小衣裳,小小一件,还没他两个巴掌大,可以想象,衣裳穿到孩子身上有多可爱。 “不要紧,孩子太小,衣裳不用挑性别,男孩女孩都能穿,只是啊,红姑她们也做了不少小衣裳,到时候,怕是穿不了这么多。” 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衣裳没穿几次就小了,其实用不着做太多衣裳,带过弟弟的薛小苒,对此还是挺有经验的。 “这个孩子穿不完,留着下个孩子穿。”连烜嘴角微翘。 “当我是母猪呀,这个还没生呢,就想着下一个了。”薛小苒朝他翻了个白眼。 连烜抿嘴,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第八百二十章 别打歪主意 “老七,你都准备好了?” 雍宁宫外,被召进宫的岭王穿着一身蓝色圆领蟒袍,迈着大步走向同样身着蟒袍的连烜。 “差不多。”连烜淡淡回答。 不远处的顺王穿着石青色蟒袍,习惯性的落后他们几步。 “嘁,过几天我们仨儿就各奔东西了,老七,你就不能脸色好点么。” 岭王瞧着老七那张万年不动的冰山脸,就觉着牙疼。 连烜没应答,顺王也没出声,岭王颇感无趣。 “一个两个的,不是闷葫芦,就是冷冰山,也不知道你们的王妃怎么受得了。” 连烜继续往前,顺王抬眸看了岭王一眼,也跟着往前。 “哼哼,就会装模作样,我还不信了,你们被打发出京城,心里都没怨言。” 岭王就瞧不得他们这种无欲无求的模样,让他这些天因要离京的焦虑烦躁,都变成笑话一样。 这样的话,更没有人会应答他了,圣旨都颁下了,他说这话被武轩帝听到,少不得又要平添波澜。 岭王憋了一肚子气。 连烜抬脚走上雍宁宫前的石阶,门旁的禁卫军立即行礼问安。 连烜微微颔首,大步走进去。 武轩帝召见了即将离京的三个儿子。 他们身上的职务交接完毕,已经有好几 天不用进宫上朝,专心准备离京诸事。 看着跪在殿上的三个儿子,武轩帝心里颇为感慨。 “都平身吧,行囊都收拾好了么?” “回父皇,都收拾好了。”刚才还一脸怨怼的岭王,如今乖顺得像只哈巴狗。 顺王微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讥讽。 “去了领地要励精图治,勤政为民,为你们兄长排忧解难,安定民心,做出一番功绩,朕对你们的期许都很高,不要辜负了父皇和你们大哥的厚望。” 武轩帝养了一阵子病,身形依旧消瘦,但精神好了不少,看着三个即将离京的儿子,他也颇有不舍,可是,儿子大了,总困在京城也不行,容易生出事端。 立了储君后,王爷就藩之事顺理成章。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武轩帝满意地点点头,挨个把他们三个看了一遍。 老二的封地在东北面的海府,离京城的距离最近,快马七八日能赶到。 老三的领地在西南面的天顺城,离京城较远,快马最少十二三天。 老七的领地是西北面的峪肃城,快马十天左右。 三块领地都比较偏僻,不算富庶之地。 老二的领地靠海,海产品出产不错,可风大湿冷,冬季严寒,良田稀少,治下人口也不 算多。 老三的领地偏南,气候位置还行,可那边的匪患一直是朝廷头疼的对象,流民乱匪多,道路不太平,动不动就闹事打斗,朝廷整治多年效果却不佳。 老七的峪肃城就更不用说了,土地贫瘠,民风彪悍,战乱频发,边城附近的城镇一到战争时期,几乎十室九空。 若非要靠连烜震慑对面的西芪,武轩帝都不忍心把他的领地划在那一处。 不过,这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才把镇守边境的重任交给了他。 “老七呀,你媳妇儿身体怎么样?经得起路上的颠簸么?要不,留她在京城待产,你先行一步吧。” 老七媳妇脑袋瓜子灵活,时不时总能折腾出不少新鲜玩意儿,武轩帝还真想让她多留在京城一段时间。 不过,他瞥了眼沉下脸的儿子,撇了撇皱巴巴的嘴角,老七明显不会答应。 “回父皇,她身体很好,师兄经常帮她诊脉。” 意思也就是,别打歪主意。 武轩帝碰了颗软钉子,摸摸鼻子,“听说你去工部寻了一批退役老工匠?” “是,边城那边能工巧匠少,这些老工匠在他们的本职上有丰富的经验,就这么浪费掉太可惜了。” 连烜据实回答。 “父皇,老七还招了 好些书生进府。”岭王眼珠微转。 这事,武轩帝也有所耳闻,“老七,招那些书生有何用处?” 都是些落第秀才,才识也不够,策论也不佳,招来有何用处? 连烜余光扫了眼看热闹的岭王,“回父皇,招来抄古籍和译文用的。” 抄古籍可以理解,译文是译的什么文? 殿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连烜身上。 连烜面不改色,“译的是一些野史、游记、杂谈、话本等。” 众人:“……” 这种书籍有什么好译的。 “又是你那媳妇儿弄出来的吧?”武轩帝忍俊不禁。 别人也许不知,武轩帝却是清楚,这个儿子聪明得很,看过的书籍或者典故,只要他用心记,绝对的过目不忘。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甚少在人前显露而已。 他那师父也是这样一个奇人,身为神医,却涉猎广泛,培养的弟子同样如此。 濮阳轻澜也是一样,爱好广泛得很,好奇心也重,老七媳妇那边一出什么好玩的玩意儿,玩得最快最厉害的几乎都是他。 “翻译成白话文本的书籍通俗易懂,有利于普通识字人的阅读,毕竟识字的人也不都是那些考科举的学子,文章太过生涩难懂,于教学启蒙的孩童也不 甚友好……” 不理会武轩帝的打趣,连烜徐徐回话,把薛小苒那番理论说了一遍。 去了峪肃城后,办学修路的动静不小,他得提前在武轩帝面前铺垫一下。 武轩帝听得连连点头,说得没错。 他年轻时好武好战,对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也是敬谢不敏。 “她都让人译了那些书?”武轩帝颇感兴趣。 “《七国周游记》《王真卿游记》《奇闻轶事传》《七国英雄传》……” 连烜报了一串书名。 武轩帝眼睛亮了起来,“把那些译本都送一份过来。” 他现在闲暇的时间多,这些译好的野史、游记、话本正好打发时间。 一旁的岭王嘴角抽了一下,原本是想扯一下老七后腿的,结果,却适得其反,真是气煞他也。 顺王至始至终脑袋半垂。 意外收获一堆译本,武轩帝心情大好,又勉励了他们几句,挥了挥手,“好了,十九那日为你们饯行,把媳妇孩子都带上。” 走出雍宁宫,岭王挤出笑脸,“老七,恭喜你呀,又有新花样讨父皇喜欢了。” 跟在后面的顺王顿了顿脚步。 连烜面无表情,余光都懒得扫他一下,“二哥可以学习一下如何讨父皇欢心。” 岭王噎住,怒目以对。 第八百二十一章 饯行宴 宣元二十三年的京城从一开年就热闹不凡,各种热门事件接二连三。 年初六,还是酆王的太子遇刺,背后主使人是六皇子,六皇子一派如数被拔起,曾经是皇储的有力人选,一朝败落成了阶下囚。 紧接着七皇子授封肃王,酆王被正式册封太子,曾经盛宠多年的皇贵妃薨,死得悄无声息。 无双公子姜澈与将门虎女靳菁华定亲,三年一次的春闱盛会开考。 还有开考其间,威远侯府的三公子被威远侯用扫帚扫出城门,一波又一波的事件像潮水般此起彼伏。 如今,放榜的时间还未至,各大王爷离京就藩的日子又到了。 三月十九日申时,皇城外的宫门处,高大气派的马车陆续停靠在一侧。 衣饰华美,盛装打扮的女眷们依次被扶下马车。 马车附近几个孩子活蹦乱跳四处乱窜。 岭王和岭王妃带着两儿两女进宫赴宴,最大的七八岁,最小的才蹒跚学步。 “七叔,七婶。” 连烜和薛小苒一下车,皇甫凌峻跑了过来。 连烜不着痕迹地往前移了一步,把薛小苒护在一侧。 老二家的几个孩子都随了他们爹,一个个都熊得很,有孕在身的薛小苒可经不起他们碰撞。 “七婶,我家里现在一 堆毛线猪,我天天拿来踩着玩。” 八岁的皇甫凌峻仰着一张趾高气扬的小脸,上次皇甫岚玉过生辰,他没能如愿得到毛线猪,一直记仇到现在。 瞧着这样与岭王颇为相似的脸,薛小苒抿了抿唇,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两父子都这么不讨人喜欢。 连烜冷峻的眼眸,淡淡扫视着只有他一半高的男孩。 皇甫凌峻立即收回了鼻孔朝天的表情。 “哎呦,小祖宗呀,别往你七叔七婶那儿跑,你七婶现在身娇肉贵,可不是你这毛手毛脚的小孩能接近的。” 岭王妃赶紧跑过来牵住宝贝儿子。 “二嫂说笑了。”薛小苒支起客套的笑脸。 岭王妃扯了扯嘴角,也挤出一抹笑,“孩子调皮,七弟妹别放心上。” 双方虚情假意地客套着,后面陆续有马车停靠,众人往朱红色嵌铆钉的宫门走去。 春暖花开的时节,饯行宴顺理成章设在了百花盛放的御花园里。 薛小苒是乘着肩舆到的宴会场地。 下了肩舆后,她还有些晕乎乎的。 连烜把她牵到一侧爬满紫藤的花架下,运力给她按压止晕的穴位。 饯行宴不用着正装,两人都一身休闲装扮,连烜穿着素雅的蟹壳青色暗金云纹锦袍,配着通透的白玉冠 ,俊逸非凡。 薛小苒穿着同样素雅的茶白色襦裙,发髻上低调的簪了一支玉兰花白玉簪。 肃王虽然已经除服,可短期内,衣着服饰上还是得保持素净。 两人一个高大冷俊,一个娇小俏丽,立在一片紫色花海前,自成一道风景线。 “哎,我七哥七嫂啥时候都这么恩爱。” 熟悉的腔调从身后传来,皇甫连辕冒了出来。 薛小苒无视他的调侃,“明月还没来?” “没呢,来了我也不能凑上去,董夫人她们都在呢。”皇甫连辕撇撇嘴。 薛小苒轻笑,拍拍连烜的手,示意可以了。 连烜放开她,三人往宴席方向走去。 一路遇到不少官员或女眷,纷纷向他们行礼。 “七哥,他们在那边打台球,咱们也过去瞧瞧。” 自从那日,皇甫连辕招摇过市地把台球桌运送进到雍宁宫后,台球就开始悄然盛行。 武轩帝喜欢玩,多的是人上行下效。 宝芳斋那边的订单排满了好几页纸,心思活络的人家也会另找木匠仿制。 总之,台球新奇有趣的玩法,收获了不少人的喜爱,特别是一些世家子弟。 闲暇时三五小聚比上几局,押了彩头,切磋球技,更博眼球。 距开席还有一段时间,离宴席不远 的偏殿摆了两张台球桌供人,早来的宾客瞧见了,手就痒痒起来。 “去吧,去吧,我找慧娘她们去。”薛小苒挥挥手。 连烜没出声,而是左右先了一圈,看到赵永嘉已经到场,他朝她招手。 “永嘉,看好她。”他对走过来的赵永嘉道,女宾客区他不宜久留,席间人多杂乱,他又有些放心不下她。 赵永嘉还未开口,薛小苒已经不满地瞪了连烜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 什么叫看好她?真可气。 连烜对她的怒目不为所动,赵永嘉掩唇轻笑,“七哥,放心吧。” “哼,那你先把那些书籍拿去送人。” 趁着人还没到齐,先把书送出去,省得又有可能惹旁的小娃记仇。 连烜点头,盯着她又叮嘱一句,“别乱吃东西。” “知道了。”薛小苒实在没忍住,拍了他的胳膊一下。 这家伙怎么越来越啰嗦,在车上都交代好几遍了,她来之前都吃过一顿了,现在还饱得很,当然不会随便乱吃东西。 等他们走远了,赵永嘉掩着唇的手才放下,唇角的笑意却止不住,“大概也只有你,能让七哥打不还手了。” 她笑着调侃。 薛小苒噘着嘴,小声和她嘀咕,“你不知道,他在来的路上,就 说好几遍了,你说他烦不烦人。” 赵永嘉却是一脸羡艳,“七哥是关心你。” 薛小苒嘴里嫌弃,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赵永嘉挽着她慢慢往女宾席走去,“要送书籍给谁?” “给岚玉、凌风他们。”薛小苒也不瞒她。 赵永嘉有些诧异,“大哥的府内的藏书阁应该是全京城最大的藏书阁了。” 言下之意就是,东宫里基本什么书都有。 薛小苒得意地挑挑眉,“我送的书,他们那里就没有。” 赵永嘉突然想到了,“是不是那些游记话本的译本?” 伯昀从宫里回府后,和她说起过,皇舅舅这几天一直在看大白话的话本,看得还津津有味的。 “你也知道呀。”薛小苒点头,“小孩子阅读能力没那么强,很难理解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给他们送些轻松有趣的译本,打发闲暇时间。” 赵永嘉表示理解,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皇舅舅都看得津津有味的。” 薛小苒就扁扁嘴,早几日她让人抄好的份额都让武轩帝抢走了,这堆是苏夫子他们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两人坐到宴席边上,附近的女眷纷纷行礼问安。 一番寒暄,众人才慢慢散开,还未开席,女眷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或说话,或赏花。 第八百二十二章 站住 “七弟妹这肚子也快四个月了吧,怎生还是不显怀呢?” 落座的顺王妃轻声问了一句。 “有的,是我穿得太宽松了看不出来。” 薛小苒压了压腹部上的衣料,露出小小一个鼓起。 岭王妃瞟了一眼,“小了点。” 她生了两个,自觉很有发言权。 “不到四个月,还是挺正常的。”顺王妃温和地笑笑。 几个生过孩子的公主也凑了过来,开始讨论孕肚小了还是大了。 “永嘉,你也抓紧了,你瞧,七弟妹比你晚成亲都有孕四个月了。”岭王妃扯到了赵永嘉身上。 一旁的几个公主连声附和。 赵永嘉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永嘉成亲不到半年呢,不是人人都像七弟妹这么有福气的。”顺王妃扮演打圆场的角色。 一群人又开始讨论成亲后多长时间怀孕。 薛小苒坐在她们中间,听着她们叽叽喳喳讨论这些问题,也着实有些无奈。 她表哥是神医,只要两人身体没大缺陷,有孩子是迟早的问题。 要是有选择,她也不想这么快有身孕,成亲一两年后,再考虑生孩子的问题,那才更合适。 她和连烜统共认识也就一年多的时间,蜜月新婚期都被略过,直接进入了孕期,简直是火箭一样的速 度了。 薛小苒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有些郁闷,是她太容易受孕,还是连烜太厉害了? 算着受孕时间,应该就是成亲那几天,薛小苒扁扁嘴。 众人正说着话,太子和太子妃来了。 所有人都起身相迎。 太子入住东宫后,从前温和敦厚的气质添了几分威严,有了几分储君的风范。 薛小苒落在她们身后看了几眼,趁众人围着太子太子妃的空档,悄悄退后几步,瞧见不远处粘在一起的董明月沙慧娘她们,她提裙往她们走去。 “菁华还是没来?”左右没瞧见靳菁华,薛小苒问了一句。 “没来,借口染了风寒。”董明月朝她眨眨眼。 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薛姐姐,你怎么过来了,你看,永嘉郡主找你呢。”沙慧娘抬抬下巴示意。 薛小苒转头一瞧,可不就是寻来了么。 “你呀,别乱跑,一会儿七哥找我要人,我上哪找你去。”赵永嘉挽起她的手。 薛小苒一时哭笑不得,她就过来那么一小会儿时间。 瞧着她不大情愿地被拉回席上,董明月她们抿嘴窃笑。 “慧娘,魏老夫人在和德康长公主说话。” 一旁的范云西用手肘蹭了蹭沙慧娘。 沙慧娘脸颊微红,嗔了她一眼,“我 去净手,你们去不去?” 董明月范云西摇头,沙慧娘只好自己去了。 净房就设在不远的偏殿中,路上不时能遇到同去净手的女眷,倒也不冷清。 从偏殿出来后,沙慧娘放松精神,慢慢走在御花园的青石路上,观赏春日繁花似锦的美景。 绕过一个拐角,一片绚丽娇艳的牡丹花出现在眼前,沙慧娘眼眸亮了起来。 百花争艳的春日,御花园内繁花怒放,万紫千红。 牡丹花容绚丽,姿态优美,不愧是“花中之王”。 沙慧娘刚在牡丹花前驻足,就瞧见几个少女联袂而来,被簇拥在中间的,是面色不愉的柳凤青。 沙慧娘眉头轻蹙,不想与她们打交道,侧身想要离开。 “哟,这不是沙慧娘么,怎么就你孤零零一个,今天没和那三个凶巴巴的铁娘子凑一块了么?” 瞧见是她,柳凤青轻哼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沙慧娘面色微沉,她内向安静不假,胆量也不大,可不代表她就能让人随便欺负了去。 “柳凤青,注意你说话的口气。” 看她板着脸,一脸正色,原本心里就憋屈的柳凤青火气就更大了, “我说话的口气怎么了?哪点说错了?” 一想到那几个粗鄙的武将之女,抢了她看好的 夫婿人选,她就气得肝疼。 看她气势汹汹地质问,沙慧娘突然笑了,“柳凤青,你这般恼羞成怒是为何?” 去年在马场她紧跟着九皇子不放,今年去踏春,她又盯上了姜澈,那点心思,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偏生,她所有的如意算盘都落了空。 沙慧娘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柳凤青被她怜悯的眼神一扫,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举手用力指着她, “沙慧娘,不要以为你准备成为锦衣卫首领夫人就得意洋洋的,那种阴气森森,杀人如麻的老男子,也就你这傻瓜当成宝。” 柳凤青话一落,四周都静了下来。 她身后的几个少女都惊恐地退后几步,关于锦衣卫首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柳凤青怒火之下,口无遮拦,她有左相护着,她们可没有这么雄厚的靠山。 沙慧娘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一双娟秀的眉毛下,明亮的眼眸里迸射出怒意, “那些被抄家灭族的官员,都是朝廷定了罪责,魏大人是在其位谋其职,何错之有?亏你还是左相之女,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张口就敢血口喷人,柳凤青,你的教养见地就仅限于此么?” 一通斥责劈头盖脸喷向柳凤青,周围 静寂一片。 被骂的柳凤青也楞住了神,这,是那个柔弱内向的沙慧娘? 不远处的芭蕉丛后,露出半个身影,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明晃晃的扎人眼,可惜,那群少女们的注意力都在柳凤青和沙慧娘身上,丝毫没觉察边上有人在冷眼观看。 愣神过后的柳凤青恼羞成怒,上前一步用力推了沙慧娘的肩头,“不论什么理由,刽子手就是刽子手。” 沙慧娘一时不查,被柳凤青推了个趔趄。 她站稳,抬眸怒瞪,正想反驳,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双杏眸立时睁得溜圆。 众女被她的样子惊到,转头看去,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柳小姐,你对魏某有意见?” 清冷没有语调的声音在春日煦阳下透出丝丝凉气。 油绿的芭蕉丛后,一身飞鱼服的魏某缓缓步出,如墨浓重的黑眸里阴寒冷郁。 柳凤青“噔噔蹬”吓得倒退几步,牙根都开始颤抖起来,“……我,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我……” 她磕巴着说不出完整一句话,自觉丢人丢到家,想到魏冥的各种可怕传闻,她哆哆嗦嗦就想跑。 “站住!”冷冷的语调没有起伏,但充满了威慑力。 柳凤青身体一僵,脚顿时沉重到抬不起来。 第八百二十三章 小姑娘的心思果然很难猜 柳凤青用力咬着下唇,才止住了颤抖的下巴,她有些畏缩地看向不远处阴冷如鬼魅的男人。 跟着她一道的几个少女早吓得面无血色。 魏冥眼眸半垂面冷如霜,指腹轻轻摩挲着腰间锦衣卫的令牌,他没开口,几个少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沙慧娘却是不同,她回过神后,立在原处有些手足无措,脸上浮现些许羞涩,刚才她大声怒斥柳凤青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柳凤青骄横惯了,又想着她爹是左相,比魏冥的品级高,他见了她爹照样得行下官礼,柳凤青壮了壮胆,咬牙挺直背脊,扬起下巴大声道: “魏大人,你不要仗势欺人,我爹可就在后面不远。” 听她把左相拉出来压魏冥,沙慧娘顿时像只炸毛的小猫,怒了。 “柳凤青,你才是那个仗势欺人的人,你以为只有你有爹么,我爹也在后面呢,要不要把他们都叫过来评断一下谁是谁非?” 她爹虽然比左相低一级,可她爹是左都御史,弹劾起文武百官绝不手软,哪个官员会不忌惮。 柳凤青刚才口无遮拦说的那些话,足以让自己老爹参她一本,造谣诽谤,污蔑朝廷命官。 沙慧娘 气势汹汹的质问,让柳凤青瑟缩了一下,刚才那番不经大脑的话,要是让她爹听到了,十有八九是不会帮着她的。 瞧着她们像小孩吵架一般,把各自的爹都亮出来,魏冥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温柔内向的小姑娘柳眉倒竖威风凛凛,把向来气焰嚣张的柳凤青压低了一筹。 原来她还有这样一面,还挺有趣的。 “叫就叫,谁怕谁。” 输人不输阵,柳凤青梗着脖子叫嚷一句后,看着前面一左一右的男女,突然又飚出一句,“你们私会的都不怕,我有什么怕的。” 私会?沙慧娘呆住,目光不由自主看向边上的他。 魏冥眼眸微沉,黑眸中透出一抹幽幽冷光, “柳小姐,请慎言,别说我与沙小姐并没有私会,就算有,魏某与定了亲的未婚妻子相见,柳小姐有意见么?如果你非要论出个子丑演卯,可以到圣上面前说道一番。” 他话一落,柳凤青骇得眼睛发直。 把事情捅到圣上面前?谁不知道,魏冥是皇上跟前最得力的重臣,闹到上面去,就算有她爹护着,吃不完兜着走的肯定是她。 四周静寂无声,几名跟着她过来的少女,早就离她很 远,那惊恐疏离的表情,一副恨不得不认识她的表情。 柳凤青下唇都快咬出血来,心里暗骂这群不仗义的女人,平日时时凑到她跟前讨好奉承,关键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她红着眼眶低下了头, “……是,是我错了,不该口不择言,请魏大人原谅。” 魏冥面无表情,“柳小姐该道歉的对象不是魏某,而是沙小姐。” 还在因魏冥那句“与未婚妻子相见”羞红脸的沙慧娘愣住了。 柳凤青快速抬眸看了眼表情冷峻淡漠的魏冥,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她胸膛急促起伏,转头瞪向沙慧娘的眼眶就更红了, “……对、对不起。” 一句话说完,她用力剁了剁脚,捂着脸转身跑了。 这次,魏冥没有出声制止。 那群跟随柳凤青的少女立时也作鸟兽散去。 一时,咤紫嫣红的牡丹丛边就剩下魏冥和沙慧娘两人。 芳香浓郁的花香飘散在空气中,少女白瓷面容染上了粉色霞光,盈盈立在花丛边,姣若秋月。 “……我,那个,谢谢魏大人。” 沙慧娘羞赧地垂着眼帘,嘴角嚅嚅,声若蚊蝇。 与刚才大声呵斥柳 凤青的样子判若两人。 魏冥的嘴角不自觉往上翘,“应当是魏某向沙小姐道谢。” 沙慧娘愣住,抬起一双清亮纯净的眼眸望向他。 “魏大人,因何谢我?”她小心翼翼问。 想起先前她努力维护他的模样,魏冥心有所触。 原来,娇弱内向的小姑娘怒火灼灼时,眼眸格外灵动生气,就连涨红的脸颊也显得格外明艳。 再看她现在小意娇怯的模样,差别当真是大,魏冥嘴角微翘。 “快开席了,你该回去了。” 清冷的语调添了几分柔和。 沙慧娘看了眼宴席的方位,又转头看他,他没回她的话。 沙慧娘抿着唇屈膝一福,“多谢魏大人,慧娘先走了。” 语气有些低落,她耷拉着脑袋转身。 低垂着的脑袋露出一截纤长优美的脖颈,白皙细腻的肌肤没入水红色的衣襟下,格外惹人注目。 “下次,最好结伴赏花。”魏冥忍不住多添了一句。 沙慧娘抬眸,纤长的眼睫毛眨了眨,低声应是。 他是不是嫌她太没用了?沙慧娘垂头耷脑地走了。 魏冥:“……” 他不过叮嘱一句,她为何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小姑娘的心思,果然很难猜 ,魏冥摸摸鼻子。 “慧娘,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沙慧娘还没走到宴会场地,就被寻来的董明月和范云西围了起。 “刚才瞧见柳凤青红着眼睛跑过去了,她没欺负你吧?” 董明月把宽大的衣袖往上撸了撸,一副找人算账模样。 范云西横睨她一眼,“是柳凤青红着眼眶跑的,又不是慧娘。” 董明月有些讪讪地整好袖子。 沙慧娘瞧着好笑,先头低落的情绪也暂时抛到了脑后, “没有,她想欺负我来着,可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董明月:“……” 范云西:“……” 你不好欺负,还有谁好欺负。 两人明显嫌弃的表情,让沙慧娘羞恼,她朝她们各拍了一下, “我以前只是不想和她们计较那么多而已,你看我什么时候被人欺负了?” “哦。” 那还不是因为你有个强悍的老爹护着,董明月和范云西互看一眼,相互挑挑眉。 沙慧娘恼羞成怒,伸手又要拍她们,“你们……” 董明月两人笑嘻嘻跑开,沙慧娘羞红脸追上去。 三人追打嬉闹的身影消失在花丛后。 魏冥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原来,她还有这般活波开朗的一面。 第八百二十四章 没有一个省心的 皇储已定,为了政局安定,封了王的皇子就该离京就藩,以免人心浮动觊觎太子之位,结党营私,惹出兄弟相残的祸事。 年初时的那场事端,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六皇子被贬为庶民,牵连了多少官员落马,现在还有些被撸下去的职位没能补上来。 王爷们即将离京,饯行宴上热闹非凡,群臣轮着给几个准备远行的王爷敬酒。 一身明黄龙袍的武轩帝瞧着一群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这番热闹的场景,以后怕是很难看到了。 不由的,心里叹了口气。 百姓家中都兴父母在不分家,偏生家大业大的皇家,连这点都做不到。 武轩帝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拨了拨桌上精致的素菜。 “哇~” 洪亮的哭声在席上响起,武轩帝循声望去。 老三家的男娃衣襟和发梢上泼了一大片菜汁,黏糊糊的菜汁顺着他的脸颊一路滑落,那娃哭得惊天动地。 而闯祸的根源,老二家的男娃一溜烟跑到了老二媳妇身后躲起来。 哭声洪亮震天,让几个小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宴会上全是孩子的哭声。 武轩帝:“……” 他瞥了眼躲在老二媳妇身后的熊娃子,再看老二那不 以为然的表情,还有老二媳妇护犊子的姿态,武轩帝觉着头疼。 再看老三两口子,围着男娃擦拭轻哄,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武轩帝嘴角就往下弯。 老二家的那个熊娃,每次进宫总要闹点事端出来,老三家的那个呆娃,就总是一副受气包的小模样。 没有一个省心的,去了藩地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对小孩从来没什么耐心的武轩帝,原本那点不舍,立即烟消云散。 等他看到老大家长子长女规规矩矩立在一旁,没有掺和进那群哭声连天的队伍中,武轩帝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还是沉稳安静些的孩子招人喜欢,老大两口子教出来的孩子果然比其他几个孩子都稳重些。 单凭这点,武轩帝看向太子太子妃的眼神又添了几分满意。 那边,岭王拎着熊孩子的衣襟走到顺王夫妻两人旁边,“给你三弟道歉。” “我不。”皇甫凌峻梗着脖子不应,“谁让他不给我小兔包。” 孩子的席面上都摆着一对小巧精致的小兔包,皇甫凌峻吃完了自己的,就跑过来要,没讨到就撒泼,把桌上的菜汁淋了人家一身。 “哎,你这兔崽子,包子有什么好吃的,非要抢人家的 干嘛。” 岭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皇甫凌峻立即扯着嗓子嗷嗷大哭,岭王妃赶紧冲过来抱住儿子,“好端端的,你打他干嘛。” 皇甫凌峻有母亲护着,更加肆无忌惮了,哭着就想往地上滚,岭王妃好不容易才抱稳他。 顺王这边,刚刚哄好的孩子们又跟着哭起来。 场面再度陷入一片哭闹中。 武轩帝被哭闹声搅得太阳穴砰砰直跳,面色很是不愉,王皇后忙唤了身后的内侍吩咐。 内侍立即小跑过去,低声对岭王他们说了几句。 岭王和顺王同时看了眼武轩帝,瞧他面色不佳,立即一人捉起一个,把哭闹不休的孩子抱走,两位王妃急忙跟上。 天地间总算回归平静。 武轩帝揉了揉太阳穴,哎呀,他这病,连孩子吵闹声也听不得了,真是娇贵呀。 他为自己找了个非常合适的理由。 一旁的薛小苒摸了摸肚子,给武轩帝备注了一句:这老头不喜欢小孩。 当然,也可能是不喜欢吵闹的小孩。 希望肚子里的这个娃不要太调皮了,她也不喜欢熊孩子。 她抬眸看向对面,正好连烜也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她腰腹上,两人似乎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 看 他面沉如水,薛小苒突然不担心娃会不会太调皮了,有连烜在,估计想熊也熊不起来,一个冷眼刀子过去就能让孩子老实了吧。 应该是这样的吧?薛小苒不确定地想。 宴席结束,薛小苒被召到了王皇后身旁一番叮嘱,康德长公主和太子妃也坐在一侧,不时说上几句。 薛小苒一脸老实乖巧,认真聆听。 另一边,连烜也被武轩帝唤到了跟前说话,连烜一脸淡然,表现得与平常毫无二致,立在武轩帝身后的太子频频对他使眼色。 岭王顺王他们则被各自的母妃唤了过去,说话的空隙间,瞥见连烜两口子的特殊待遇,都嫉妒红了眼。 等岭王妃和顺王妃到王皇后跟前辞行,薛小苒才得以脱身。 她暗暗松了口气,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正想去董明月她们那边说说话,皇甫岚玉和皇甫凌风溜了过来。 “七婶,谢谢你送的译本,我们很喜欢。”皇甫岚玉黑亮的眼眸亮晶晶的,一旁的凌风也跟着点头。 太子家的基因很不错,两个孩子五官都长得好,皇甫岚玉梳着两个包包头雪玉可爱,皇甫凌风长得很像太子,眼神却比温和的太子更多了几分睿智坚毅,小小年纪 已经颇有风范。 “嗯嗯,你们喜欢就好,那些译本比较通俗易懂,用来打发空闲时间还是挺好的,以后府里有新的译本,我让人给你们送进来。” 留守肃王府的幕僚有好几个,抄书的书生也不缺,藏书阁里多的是书可以译,薛小苒可没打算让他们闲着,她提前留了书单,让他们慢慢译好。 两孩子顿时就笑起来,“谢谢七婶。” 入住东宫后,出入皇城的机会就变得很少了,东宫有翰林院的老学究专门负责教导他们的功课,那些课程可想而知有多枯燥难学。 这些译本不同,讲的是各地风情民俗,人文地理,还有野史杂谈,都比老八股的文章有意思多了。 “七婶,峪肃城是不是很远?”皇甫凌风板着一张小脸问。 皇甫凌风最喜欢七叔,可父王说,七叔去了领地,好久才能回京,他甚是舍不得。 “嗯,好像挺远,听说快马得十天左右,坐车更慢,要十五到二十天左右。”薛小苒一想到又得在路上走二十天,就郁闷得很, “等以后,你七叔把京城和峪肃城的驿道都修缮好了以后,应该能缩短一些路程。” “修好路就能更快是么?”皇甫凌风若有所思。 第八百二十五章 是他多想了 “是啊,道路修好了,马车跑得顺畅,来往的人也方便。”薛小苒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以后有机会,欢迎你们来峪肃城玩。” 两孩子眼眸都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暗了下去,“可是,父王不许。” 皇甫岚玉扁了扁嘴,皇甫凌风也紧抿了唇。 “这个呀,等你们大一些,懂得的事情多一些,本事也大一些的时候,也许,你们父王就允许了。”薛小苒眨眨眼。 “像七叔一样有本事,是么?”皇甫凌风双眸睁得大大的,透出崇拜的眼神。 薛小苒浅浅一笑,“是,像你七叔一样有本事,就哪都能来去自如了。” 皇甫凌风脸上泛光,用力点头。 和两孩子说了会儿话,薛小苒才转向董明月那边。 沙慧娘被董明月和范云西一左一右夹坐着,单薄纤瘦的肩头微微缩着,一副小可怜样,睁着一双杏眸瞧着她们两个。 “……你一个人居然敢对上她们一群人?” “哪里是一个人,她不是有人帮忙么?” 董明月掩唇偷笑。 先前她们回来的时候,正好开席,想问的话只能憋着。 宴席一结束,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把沙慧娘围起来,追问先前的状 况。 沙慧娘在她们的威压之下,红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 董明月和范云西纷纷惊呼,“英雄救美呀,慧娘,你该以身相许呢。” 沙慧娘羞红脸,拍打着促狭的两人。 三人笑闹着,薛小苒凑了过去了,听完事情经过后,小声鼓掌,“魏大人太帅气了,没错,与定了亲的未婚妻私会,光明正大。” “噗”董明月笑喷,“光明正大的私会,亏你说得出来。” 几人笑成一团。 “嘘,瞧瞧,柳凤青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了。” 范云西示意她们看过去。 “嘁,别理她,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你看她敢到我面前来叫唤么。” 董明月朝那边一脸愤恨的柳凤青咧嘴一笑,把眼眶依旧红红的柳凤青气得吐血。 “你们在干嘛呢?”皇甫连辕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 董明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殿下,这里是女宾客区。” 皇甫连辕笑得一脸痞相,“又不单是我一个人跑过这边。” 宴席结束,大家三五成群闲聊,男女席上自然也没那么泾渭分明。 董明月对他的无赖也无可奈何。 “明天你们都去送七哥七嫂么?”皇甫连辕忙笑着 问。 “自然是要去的。”几人毫不犹豫点头。 “那明天我给你们占地方。”皇甫连辕嘴角笑出一对梨涡。 明日城西外,送行凑热闹的百姓一定很多,不提前占好位置,估计连站的位置都没有。 当然,城北和城南也会分散不少人潮,但他敢打包票,城门西肯定是人潮最多的一处。 “明天人多杂乱,你们不来也没关系的,就当今天送别过了。”薛小苒提议道。 要是两侧都是百姓,她估计是不能下车与她们话别了。 “那怎么行。”答案异口同声。 薛小苒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 离别的气氛总是伤感的。 “小苒,你们先去,我们很快也会过去的。”董明月握住她的手。 一旁的皇甫连辕耳根有些发红,他瞄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董明月,心里甜丝丝的,她说“我们很快也会过去的”,她是不是也很期待他们快些大婚。 皇甫连辕决定,回头得多去雍宁宫请安,让父皇时刻记得,他还有个未成婚的儿子,早日让钦天监定下他们的婚期。 “明月,你这么说,不是戳我们的心么?就不考虑一下,我们这些不能离京的感受么?” 沙 慧娘噘着嘴轻拍她的胳膊。 “你戳啥心呀,你要是舍得魏大人,也可以跟我们走的。”董明月促狭地眨眨眼。 沙慧娘脸颊飞红,从牙缝挤出三个字,“董明月。” “哈哈。”一群人笑得恣意欢快。 引得旁人不时转头观望。 “哎呀呀,那群小姑娘感情还真要好,朝气蓬勃的,让人瞧着就心情很好。” 魏老夫人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儿子,“娘就盼着你们成亲的日子早点到,好让冷清的府里,也能多添几分生气。” “娘。”魏冥无奈地应了一声,婚期都随了她的意思,定在了六月,她还想怎样? 魏老夫人轻哼一声,嘀咕道:“我还是觉着婚期定得有些晚了,定在四月份就好了。” 早些成亲,她也好早日能抱上大孙子。 魏冥干脆闭上嘴,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魏老夫人不满地瞪着他,“你这闷葫芦,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回来,你可不能还是这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模样。” 魏冥:“……” 眼眸扫过远处那群笑逐颜开的脸。 肃王肃王妃明日就要离京了。 再见之日,只怕已是多年后。 喧嚣热闹的人群里,笑 眼弯弯的女子揽着同样眉眼带笑的少女,画面鲜活而美好。 薛小苒和她们笑闹了一会儿,被武轩帝唤了过去。 瞧她提着裙摆走上台阶,连烜大步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胳膊。 瞧老七这般小心谨慎,武轩帝有些吹胡子瞪眼,先头他随口说了句,肃王府后院太过冷清,让老七多添几个服侍的人。 这混账老七说什么,他有洁癖,不喜欢接触乱七八糟的女子。 啐,明明是找借口。 瞧瞧,看见媳妇过来,跑得那个殷勤劲儿,可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老七,是不是……惧内? 武轩帝狐疑地看了眼给他请安的老七媳妇。 就算有孕三个多月,依旧娇小纤弱,眼眸明亮有神,唇角的笑容甜美娇俏。 再转头看向自家老七,人高马大,挺拔强健,轮廓分明的脸像刀刻般坚毅,一双眼眸冷峻如常。 额,惧内什么的,应该是他多想了。 武轩帝正了正脸色,让老七媳妇“平身”。 “咳,老七媳妇,你那些译本不错,特别是那本《七国周游记》,译得非常详实,各国风俗地貌描写得很生动,朕看了以后,都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具体的画面,很好,很不错。” 第八百二十六章 离京 武轩帝年轻的时候仗着艺高人胆大,去过不少地方,但时间隔得太久,有些印象早已模糊。 这次看了译本的《七国周游记》,勾起了他不少回忆,让他感触良多。 “译本能让父皇喜欢,儿媳很高兴。”薛小苒嘴角上扬,粲然一笑。 俏生生的笑脸让武轩帝有些晃了晃眼,这么爱笑俏丽的老七媳妇,怎么可能会让老七惧内呢? 哎,他真是有些老眼昏花了。 “咳,老七媳妇,以后有译好的书籍,记得多抄一份,送进宫来,特别是些话本和游记。” 武轩帝轻咳一声,消瘦的脸皮抖动了一下。 养病的日子太无趣了,简单易懂,通俗有趣的书籍能打发不少闲时光阴,特别是一些有意思的话本,他竟从不知道,民间那些关于侠客江湖或者书生小姐的话本是这般有趣。 得,抄书的重任又添了一成。 不过,能让武轩帝喜欢,薛小苒心里也高兴,以后,发挥上行下效的作用,推广白话文就不会有太大的阻碍了。 “是,儿媳记住了。”薛小苒笑着应下。 “父皇闲着无趣可以去行宫住一段时间,师兄说,您这病,放松心情会大有裨益。”连烜开口。 “等殿试结束后吧。”武轩帝点头,原本还想着去春 猎的,可今年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作为祁国天子,还需坐镇殿试。 “老七,此番去峪肃城,边城安定就靠你了,那边条件是辛苦了些,我听小九说,你想把峪肃城到达京城的驿道修整一遍,那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武轩帝眉头微蹙,前两年虽然打了胜仗,军费也耗损得厉害,国库这才刚刚缓和过来,那么长一条驿道重新修建,所费的钱银可不是小数。 “父皇放心,儿臣量力而为,先酌情修整一段,来年赋税有富余再修整一段。” 连烜开口,瞧着丝毫没有要朝廷拨款的样子。 竟想靠着领地赋税独自修完那么长一段路?武轩帝有些吃惊。 要知道,藩地的税收有一部分是要上缴国库的,明面上藩王的收入并不是很多,还要用于各种开支,认真算起来每年富余的钱银肯定不多。 当然,私产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据武轩帝所知,老七的私产不多,他向来不喜打理这些庶务,老七媳妇名下也就两三间铺子,庄子和田产却是没有的,比起旁的兄弟,老七两夫妻真的不算富有。 就这样还想着用领地赋税先修路,看着一脸淡然的老七,还有笑盈盈的老七媳妇,两人似乎都不把这些当一回事,武轩帝 就有些头疼。 “老七,回头去了领地,你上个折子,朕让户部给你们拨部分修路款。” 京城到峪肃城的驿道修缮,关乎着军需物资,粮草运送的大问题,不能光让老七那边把重责全部承担起来。 武轩帝心疼飞走的银子,可也心疼老七,他的领地虽然挺大,可地广人稀,地产不丰,赋税又少,隔三差五还会爆发小范围的战事,武轩帝有心想要多给他一些补偿。 哎,原本还想把几个行宫扩建一下,以便他换着地方,挨个住一段,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了。 连烜眉眼不动,沉着谢恩。 薛小苒嘴角轻抿,眼角微扬,不错,能从武轩帝手里挖出部分修路款项,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祁国幅员辽阔,富庶繁荣的地方不少,只是边境时常有战事,以及各地自然灾害,比如地震、水灾、旱灾等时有发生,国库耗损得厉害。 加上武轩帝从前骄奢放逸,喜好排场,铺张浪费,为了维持皇室体面,国库里根本没啥余钱。 也就他病倒这大半年消停了不少,才让国库充盈了些,不过,照着连烜的意思,等武轩帝缓过气,说不得又想要弄些什么幺蛾子了。 与其让武轩帝用来平白浪费掉,还不如抠出来办些事实呢。 回程的路上,薛小苒抱着连烜的胳膊眼角笑弯,“岭王那张脸,黑了一大圈。” 知道武轩帝给他们拨款修路,岭王不甘落后,表示也要把领地的路修起来。 结果,被武轩帝狠批了一顿,海府靠海,历来没什么战事,商贸也不兴盛,驿道能用就行,想修可以,自己掏腰包,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批得岭王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老二原本想要靠近蒙国的领地,父皇没有答应。”连烜捏着她纤柔的指头漫不经心道。 “那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就岭王那性格,分到蒙国边境的话,不定就和那边的人搅和在一起了,你父皇可没那么傻。” 淑妃是蒙国人,岭王有一半的血统,武轩帝当然不会傻到自找麻烦,所以,把岭王扔到东北面的海边去了。 “嗯,我们领地与蒙国离得不远。” 她莹润的指头柔软细腻,连烜挨个揪着捏捏。 薛小苒嗔了他一眼,“那我们离其其格那边远不远?” “三五天的距离吧,要看怎么赶路了。” “到时候我们能偷偷去瞧瞧那边的大草原吗?”薛小苒眼里闪过期待。 “藩王不能擅自离开领地。”看她发亮的小脸,连烜故意逗弄道。 薛小苒斜眼睨他,“你是那种循规 蹈矩的人么?” 连烜哈哈一笑,伸手捏住她的鼻尖,“你说呢?” 薛小苒轻哼一声,拍开他的手。 三月二十日,风和日丽,煦阳当空。 三大王爷同时离京,全城的百姓都跑出去送行围观。 皇甫连辕猜得没错,大部分百姓都选择了通往城门西的两侧夹道欢送。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大早驶出了城门,长长的队伍延绵了数条街道,引得围观的百姓看着都目瞪口呆。 肃王府庞大的离京队伍全部驶出城门外,花了快半个时辰。 相较于岭王和顺王那边的车队,端是多了不少。 两侧围观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感叹。 “肃王殿下的队伍好长呀。” “听说带了不少工匠和书生,边城常年打仗,什么都缺,人才也紧缺得很。” “哦~,是这个理没错,难怪肃王殿下的车队会比其他两个王爷多,光是这些人就占了不少位置。” 众人恍然。 都知道肃王的领地在边城,那边的条件大约是几个封地中,位置最差的一块封地,战乱频繁,土地贫瘠,民风彪悍,还有随时可能爆发战争。 也只有这般骁勇善战,武艺超凡,战神附体的肃王殿下,才是镇守边境的最佳人选。 多带些人手过去驻扎,那是应当的。 第八百二十七章 送别的气氛是不是太欢乐了些 薛小苒坐在皇室特制的辇车上,透过垂挂的湘妃竹帘隐约能瞧见外面的盛况。 辇车比普通的马车大很多,四匹雪白的骏马在前头拉车显得非常的拉风,从车身到马匹都透着皇家气派和威仪。 外面的人们也能透过竹帘看到车厢内模糊的轮廓,薛小苒正襟危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端正大方一些。 看热闹的百姓把街道两侧挤得满满当当,他们挥舞着双手,不时还有人叫着“肃王殿下”。 穿着朱红色九蟒四爪蟒袍的连烜俊冷清贵,骑在神骏不凡的踏雪宝马风姿迫人。 踏雪的速度不快,不急不缓的行驶在高大气派的辇车旁。 肃王府的亲兵们面容肃穆,气势凛凛,一路护送。 两侧围观的百姓被维持治安的士兵们远远拦着,防止有刺客或者突发意外的事情。 车队缓缓驶出了西城门,城外的官道两旁也围着不少百姓。 亲兵们一路开道,辇车驶离城门比较远的位置才渐渐停了下来,此时的路旁,百姓的身影就少了许多。 “小苒——” 辇车刚停,薛小苒听到了董明月的叫声。 她凑近湘妃竹帘,掀起一侧往外看,董明月她们骑着马儿“嘚嘚”过来了。 薛小苒咧嘴一笑,朝一旁的连烜问,“连烜,我 能下去么?” 四周还有百姓,薛小苒不确定她能不能下车跟她们话别。 连烜没回答,而是直接翻身下马,朝她伸出了手。 薛小苒笑着掀开竹帘,由他扶着下了辇车。 她今日穿着金黄色王妃品级的朝服,头上戴上了华丽贵气的翟冠,脸色也淡淡化了一层淡妆,通身都是明亮亮的,很是耀眼。 “哇,小苒,你这身金灿灿的衣裳,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金线,瞧瞧,我们都不敢直视你了。” 董明月捂着眼睛夸张道。 薛小苒没好气地瞪着她,“你放心,等你成亲后,也会有这样一套能亮瞎人的朝服。” 王妃的朝服颜色款式都是有规制的,以后,董明月也少不了这一身耀眼朝服。 “薛姐姐,明明很好看的,你别听她瞎扯。”沙慧娘笑着拍开董明月。 “哎,慧娘,你最近本事渐长呀。”董明月双手抱臂,一脸戏谑看着她。 “什么?”沙慧娘疑惑。 “动不动就拍打我们,说,谁给你的勇气,敢拍打凶名在外的我们。”董明月压着脑袋一脸坏笑盯着她。 沙慧娘:“……” “哈哈”四周顿时笑声一片。 “你这促狭鬼。”瞧着沙慧娘羞红的脸,薛小苒也笑着拍了董明月一下。 “我是实话实说, 她最近胆儿大了很多。”董明月眨眨眼,“从前她都是细语柔声的,有人撑腰后,她嗓门都比从前大了好多。” “对,没错。”率直的范云西点头附议。 沙慧娘跺跺脚,刚伸手想要打她们,又赶紧收了回去,想打不敢打的样子,可爱得紧,更让一众人大笑不已。 “慧娘,别理她们,胆大才好,胆大才与我们凶悍三人组更臭味相投。” 沙慧娘的胳膊上被人挽住,一张明丽清艳的脸笑盈盈出现。 薛小苒这才发现,靳菁华居然也来了。 “菁华,你能出府了?” 靳菁华脸颊微红,“王妃离京远行,怎么也得来送行才行。” 即便知道这样送别的场合,姜澈也必定会出现,她还硬着头皮来了。 “哈哈,要不是这个原因,我们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你了。” 就算放榜后,姜澈榜上有名,靳府肯定还是会让靳菁华保持低调。 姜府与靳府联姻的事情传开后,就有传言,安王和左相都曾想让姜澈成为自己的女婿,结果,姜家悄无声息地定了靳家姑娘,让安王和左相大为恼火。 在朝堂上,亲眼目睹了姜太师被安王左相围堵的场面,太常寺少卿靳大人就知道,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所以,即便与 姜府联姻,身为四品官员的靳大人也只能尽量保持低调,毕竟,安王和左相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轻易得罪不得。 道理大家都懂,也能理解靳府的做法,姜府有姜太师坐镇,靳府可没能耐敢与安王左相对上。 “婚期定下了么?”沙慧娘挽着靳菁华好奇地问。 靳菁华轻咳一声,低声道:“还没有,不是正等着放榜的消息么。” 她朝不远处快速瞟了一眼。 一身淡青长衫的姜澈正与肃王话别,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清朗俊逸。 靳菁华耳根迅速染红了一片。 她与姜澈也算从小就认识的,当然,这种认识,仅限见过面,打过招呼,远远谈不上熟悉。 靳菁华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与才学满京华的无双公子扯上关系。 姜家是世家大族,簪缨之家,她爹却是寒门士子,仕途沉浮多年,才有了今日的官职。 小一点的时候,她爹官衔低,都是外祖母带着她和表姐们参加各种宴会,那时,才认识了志趣相投的董明月和范云西。 后来,董明月她们就经常带着她玩,于是,有机会认识了更多的人,其中就包括姜澈。 “慧娘,你觉着姜家会不会把婚期定在你之前?” 董明月挤进她 们中间,一左一右挽着她们。 靳菁华瞪大一双漂亮的凤眸,“怎么可能?” 沙慧娘和魏冥的婚期在六月,现在都快进入四月了。 “怎么不可能,姜家也怕夜长梦多呀。” 万一姜澈高中三甲,安王和左相不死心,说不定就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董明月压低声音,“夕颜县主和柳凤青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众人一时竟也觉着有道理。 只有靳菁华脸有些红,也低声回道:“不会那么快的了,从定亲到成亲最快也得半年时间吧。” “慧娘定亲到成亲,只有五个月时间。”直言快语的范云西指了眼前现成的范本。 沙慧娘嗔了她一眼,弱弱说一句,“也算半年了。” “人家是魏老夫人着急,姜澈年纪轻轻的,姜家应该不会那么着急的。” 姜太师也未必会怕安王和左相,姜澈和连烜还有太子都交好,安王左相他们,再怎么样也得顾忌着这点,薛小苒不大认同她们的说法。 “魏大人年纪也没多大好么。”沙慧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辩解了一句。 几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她脸上,静寂片刻后,“哈哈”大笑声把四周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众人:“……” 姑娘们,送别的气氛是不是太欢乐了些? 第八百二十八章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 赵永嘉和濮阳轻澜没有来送行,理由与大部分没来送行的官员一样。 三位王爷同时离京,不论去送哪位都不合适,所以干脆就都不送。 当然,这事昨日在饯行宴是赵永嘉就知会过他们了。 太子与九皇子也没来,指派了亲近的内侍前来送行。 武轩帝派来送行的人是李全德。 姜澈、王耕书、秦永等,一些年轻的没有官职的世家子弟倒是来了不少。 薛小苒还瞧见了立在不远处的孟婉娘和司阆夫妻俩,以及石久和石惠心兄妹俩。 她笑着朝他们走过去,几人忙见礼。 “婉娘,以后有机会你们一起到峪肃城来玩吧。” 该说的话早几日就说过了,此时,就是真正的告别时刻。 孟婉娘看了眼身旁的司阆,浅笑点头,“是,薛姐姐放心,即便我不方便去,我哥有机会也要去峪肃城看看的。” “哦,你哥说的?”薛小苒笑问。 孟丞泽这是又看到了什么商机了吧? “是,他说,他还没去过峪肃城呢,想去领略一下边城风光。”孟婉娘其实也想去,可惜,她已嫁为人妻,没了随心任性的权利。 “行啊,转告他,我们随时欢迎。” 孟氏商行要是能进驻边城, 也能带动那边的商业贸易,于当地民生自然是有利的。 作为领主,连烜肯定是欢迎的。 孟婉娘笑着点头,司阆悄悄瞟了她一眼,有些拘谨地挪了挪身形。 等他看到薛小磊从后面的马车上走来,司阆脸上露出了笑容。 司阆与薛小磊同在文松书院,偶尔会遇到一起,彼此也算比较相熟。 与薛小磊说话,自然好过在一群女眷堆里待着。 “此番离京,不知何时能相聚,薛贤弟,愿你们一路顺风。”司阆言辞恳切,一脸真诚。 薛小苒亦是一脸肃然,诚恳致谢,“多谢司大哥前来送行。” 瞧着两个酸书生似的道别,边上的女眷都掩唇轻笑。 薛小磊在文松书院待了半年,学业如何且先不说,倒是染了一身书生气,原本就有些谨慎细微,如今的性子更加慎微稳重。 薛小苒努力克制着自己想笑的表情,把脸转向一边的石久和石惠心。 “石捕头,今日不当差么?” 薛小苒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石久了,今日他穿着靛青色常服,常年在外巡视的脸庞呈现健康的古铜色,身板比在灵安府的时候壮实了不少。 “是,惠心想要来给王妃送行,就特地调了值。” 石久眼 眸半垂,恭敬回话。 “多谢你们能来送行。”薛小苒朝石惠心温和一笑, “惠心,等峪肃城的千丝坊开业,你和圆圆要不要过来溜达一段时间?王府那边每个月都会派人送书籍到峪肃城,你们要是想来,可以跟着车队过来,包吃包住,来玩也行,来帮忙培训新员工也行。” 石惠心小姑娘的眼睛顿时一亮,她转头看向她哥,“哥,我能去么?” 石久犹豫。 峪肃城一来一回就得一个月左右,石惠心年纪还小,他当然不放心。 “没事,你们回去慢慢商量,来不来都没关系,想来就让俞掌柜传消息好了。” 薛小苒摸摸石惠心的小圆脸,“你最近的任务也挺重的,估计也离不开。” 千丝坊里的各种毛线织品都由那群比较熟练的捕快女眷们完成,石惠心是负责人,这边也离不开她。 石惠心却笑着摇头,“有我娘在呢,能离得开。” 换了大夫的药方后,她娘的病好了许多,千丝坊所需的各种毛线织品,她娘都很熟悉,不仅自己钩织,还能帮她把关检查那些送来的毛线织品。 石惠心现在就算不在家,也安心得很。 “你娘病好了?”薛小苒问。 “还是有 些咳,但比以前好多了,大夫说,病了太久,得慢慢治。” 石惠心眼珠骨碌转,扯了扯她哥的袖子,和他挤眉弄眼,“哥,你应该娶个嫂子了。” 有了嫂子,她想去哪就方便了。 石久顿时涨红了脸,伸出有力粗糙的大手在她肉乎乎的脸上一捏。 “哎呀呀~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么?快放手。” 石惠心惨呼一声,赶紧挣脱她哥的魔抓。 薛小苒扯着帕子捂嘴直笑。 这两兄妹,还是这般有趣。 相比女眷那边热热闹闹的景象,肃王这边的气氛就严肃多了。 “你先行一步,记得给我留个位置。”姜澈清俊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笑。 “你想清楚了?”连烜瞥了他一眼问道。 “自然想清楚了。”姜澈淡定点头。 “你们家可没那么好说话。”连烜不置可否。 姜澈笑而不语,一脸从容。 两人像打谜语般的对话,让一旁的王耕书他们听的一头雾水。 王耕书和秦永是代替皇甫连辕来送行的。 秦永的伤势已经大好,只是还在孝期,依旧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衫。 原本有些发胖的身形,也变得清瘦许多,没了从前笑起来肉乎乎的脸,显得稳重了不少。 “伤 都好了?” 和姜澈说完话,连烜转头问他。 一时让秦永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多谢王爷记挂,伤都好了。” 连烜微微颔首,淡淡说道:“小九去了吏部学习,你们两个也该找好自己的位置了,最迟明年,小九就该走了。” 这两人从小就是皇甫连辕的小跟班,王耕书是王祭酒的孙子,去年考秋闱没过,还是个秀才,秦永是户部侍郎幼子,比王耕书还差些,只考过了童生。 两人年纪都不大,十七八的少年郎,青春正当时。 皇甫连辕去领地,也要带上一批青年才俊,这两人应该会在其中。 秦永和王耕书面色一紧,都明白肃王话里的意思。 “奴才祝肃王一路顺风,就藩顺遂。” 李全德代表武轩帝结束这场送行。 薛小苒被连烜亲自扶上了辇车,她掀着竹帘,与一众送行的人挥手,直到不见她们的身影,才叹着气放下了帘子。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再不舍得也要分别了。 浩浩汤汤的队伍平缓的在官道上行驶。 京畿附近的官道颇为平坦,辇车的速度不快,行驶间很是平稳,薛小苒还是第一次坐上这么平稳的马车。 半刻钟后,连烜坐上了辇车陪她。 第八百二十九章 护花 “这翟冠可以摘下来了吧,好重的。” 路旁只有农田和山野,没了送行围观的百姓,薛小苒瞧连烜上了马车,就把脑袋依了过去。 连烜扶着她,小心拔下固定的簪子,然后帮她把翟冠解下。 “呼,脖子都快被压折了。”薛小苒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 一大清早戴到现在,害她都不敢随便转动脖子。 温暖干燥的大手抚上她的脖子,轻轻揉捏。 “困了就睡会儿。” 他们卯时一刻就起来了,以往这个时候,她还睡得香甜呢。 “嗯,我想换件衣裳,热死了。” 金黄色的朝服实在太晃眼了,而且,里三层外三层的,厚重得很,穿着很不舒服,薛小苒解开了腰间的衣带。 连烜瞪了她一眼,忙把车门关上。 随后从辇车后侧的箱笼里找出了她的齐胸襦裙。 薛小苒脱了一层又一层,脱到只剩一身雪白的中衣中裤才算停手。 脱下的衣裳散乱丢了一车厢。 “快穿上,小心着凉。”连烜蹙眉,举着襦裙上衫给她穿上。 薛小苒伸着胳膊,笑眯眯享受他的服侍。 给她系好衣襟,连烜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 再抖开长长的襦裙帮她穿上。 薛小苒的脸迅速升起两朵 红云,他动作这般快,她还没注意,他就给她系腰带了。 “我自己来。” 她想推开他,连烜却勾起一边嘴角,斯条慢理地环着她把束腰系上,慢悠悠说了句,“好像长大了些。” 薛小苒的脸都快烧起来了,伸手就想掐他胳膊,可那紧实健壮的手臂哪是她掐得动的。 “你,登徒子。”只能红着脸瞪他。 孕期快四个月,胃口好转,身上开始长肉,胸部也就跟着长。 薛小苒早发现了这点,没想到他会直白的说出来。 系好一个漂亮的双耳结,连烜眼眸带笑地揽住她。 薛小苒双手抵在他胸口,低头看了眼整齐的双耳结,疑惑地抬头问道:“怎么感觉你这么熟练呢?” 她斜斜睨着他,一副老实交代的模样。 连烜轻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看过就不会忘记。” 薛小苒嘴角不高兴地往下压了压,这双耳结她认真学了好几次,才勉强学会的,还总也系得不那么漂亮。 连烜自然知道她在不高兴些什么,忍不住就笑起来,“好了,不是说要睡觉。” 薛小苒撇撇嘴,把散乱在车厢里的朝服摊开叠好。 “总算出发了,不过,这样的速度,估计得走个二十来天吧。” 感受着平稳缓慢的车速,薛小苒伸着脖子往窗外看去。 三月末,官道两侧满是鲜嫩的绿意,还有不知名的各色野花,以及飞舞在野花丛中的蝴蝶。 “不着急,我们有时间。” 连烜拉开嵌在车厢旁的壁柜,从里面拿出了乌漆小茶盘,上面是斗彩莲花的茶壶和茶盏,放在一边特制的洋漆矮几上。 然后,缓缓倒了半杯水递给她。 薛小苒好奇接过,摸了摸居然还是温的。 “里面放了炭炉。”他一眼瞧出了她在好奇什么。 薛小苒凑过去看,里面果然暖烘烘的,“呀,是放在板子下面的呢,不怕烧着了么?还有气往哪排放呀?” “炭炉隔着铁架子,下面有排气的地方。” “哦,配置果然高端了许多。” 以前的马车也有配置炭炉的,不过,一般会固定在明处一角,不像这辆辇车弄得这般精巧。 “要在车上度过二十天左右,怕你睡相不好,踢着了炭炉。” 所以他特地让匠人把辇车改装了一下。 薛小苒噘嘴,并不为他的贴心感动,“我睡相怎么不好了?” 连烜轻笑,“你忘了以前在丛林的时候,你睡火堆旁为什么总要用柴火隔着睡么?” 薛小苒:“…… ” 被他这么一提醒,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默默喝下半杯温水,表示话题已经结束。 “我困了,要睡觉。” 放好茶杯,她认真打了个哈气,准备倒头就睡。 连烜无奈地轻叹一声,从箱笼里拿出了柔软的垫被,平铺在车厢内。 “你应该让清宁过来陪我。”薛小苒爬过垫被,耍赖似地扑在他背后,整个重量都在他身上。 连烜一只手把她扶稳,一只手拿出了藕荷色云锦大迎枕和姜黄色缂丝撒合欢花百子薄被。 “还要走二十天呢,你想把辇车霸占住么?” 薛小苒环住他的肩头,窝在他脖颈间笑。 “好了,睡吧。” 反手把她抱下来睡好,顺手拉上被子盖好。 “你要不要一起?”薛小苒又打了个哈气,她确实是困了。 “不了,你睡吧。”连烜帮她捋了捋散乱的碎发。 “嗯。”薛小苒正想闭上眼,又想起了一件事,“李芳华他们有跟着么?” 瞧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想着别人的事情,连烜眼眸微沉,“跟着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哦,那就好。”确认无事,薛小苒安心闭眼,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连烜沉着脸给她掖被子。 离京前,李太 尉找过他,托他帮忙照顾一下李芳华。 连烜没明确表态,只说路上会尽量保证他们车队的安全。 李芳华从前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就算经历的和离事件后,收敛改变了不少,连烜依旧不怎么喜欢薛小苒跟她走得太近。 每次见到李芳华,就会想到薛小苒说过的那些关于他们那里成亲三对,就有一对和离的事情。 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得劲。 瞧着薛小苒熟睡的睡颜,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他得把她看牢些,省得她一天到晚脑子里总是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操心。 城门西那边,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瞧着肃王车队远离后,开始渐渐散退。 送行的人们却没那么快离去,姜澈和靳菁华这一对定了亲的未婚夫妻,成了新的被围观的目标。 姜澈原本已经骑上马,准备离开的。 可他在马背上,瞧见靳菁华被一群姑娘们围着不放,他犹豫了片刻,翻身下了马,朝她们走去。 与她们打了招呼后,他礼貌性地说了一句,“送行的人都散了,我送你们先回去吧。” 董明月“噗呲”一笑,“姜大哥,可以呀,学会护花了呢。” 一旁努力维持镇定的靳菁华没绷住,耳根红了一片。 第八百三十章 面善心黑 姜澈有些无奈,余光瞧见靳菁华艳如朝霞的脸颊,他轻咳一声,脸上带着浅淡地笑, “九殿下在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董明月的笑脸僵了一下,斜眼睨了过去。 这家伙,别看笑得一脸温润,貌似无害,其实也是个腹黑记仇的。 小时候,姜澈白胖白胖的,没少被调皮的小孩指着喊“小胖子”,他总是面上保持平静,一脸不计较的样子,可过一阵子,那些嘲笑他的小孩子大多都会遇到些倒霉事。 比如走路莫名摔跤、和别的小孩吵架打架、被别的小孩起外号、又或者会爆出小时候的糗事坏事等等。 旁人不知怎么回事,董明月可清楚得很。 她二哥小的时候,也是捣蛋鬼,嘲笑“小胖子”的事情,他就没少干。 结果,每次笑完不久,二哥和别的小孩玩的时候,不是打架就是吵架,因为长得比较壮实,还得了一个“傻大个”的外号。 吃亏的次数多了,二哥才回过神是怎么吃的亏,他想找姜澈算账,偏又找不出证据,气愤难当的二哥,在家里不知骂了姜澈多少次。 这是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面善心黑的家伙,董明月在心里腹诽,花花肠 子贼多,还是不要和他杠上比较好。 董明月都收敛了,旁的几人自然不会和姜澈对上,她们互看几眼后,对着靳菁华挤眉弄眼一番,各自上了马车。 瞧着这群姑娘们老实上车,姜澈心里暗松一口气。 再看靳菁华秀美纤长的身影隐入马车内,他的眼眸闪了闪。 踏春那日,他赶回家里,与祖父商议安王、左相的事情,祖父却笑着捋了捋胡子,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在他看来,与安王或者左相联姻也未尝不可。 安王有从龙之功,只要不犯大错,即便换了新帝,安王府的地位也不会轻易动摇。 左相奸猾,不轻易站队,太子登基后,以太子宽厚温和的性格,对待不站队的老臣子应该是宽容的。 所以,与他们两家联姻也是门当户对的选择。 当然,前提是姜澈愿意。 姜澈愿意么? 当然不! 都是一个圈子长大的世家子弟,皇甫夕颜和柳凤青是什么性子,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娶了这样的女子进门,以后还有安宁的日子过么? 况且,早在他腿脚痊愈的时候,他就定好了长远的计划,等考完殿试,他要去峪肃城任职,不打算留在京城里。 如果娶了皇甫夕颜或者柳凤青,以她们的性子,定然理解不了,为何放着繁花似锦的京城不住,非要跑到偏远落后的峪肃城为官。 姜澈坚决反对。 姜太师也没感觉到意外,就问他,可有合意的人选? 姜澈怔住。 姜太师又言,要是没有,就只能从他母亲选好的几个人选里挑一个了。 姜澈顿时一凛,他母亲选的人都是娇柔的文臣千金,他不认为,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会愿意跟着他去峪肃城受苦。 他打起精神认真考虑,姜澈熟悉的姑娘不多,自热而然的,他想到了尚未有婚约的范云西和靳菁华。 范云西,明威将军之女,额,英气飒爽,与直爽的董明月最是相投,两人个子也相当,都是那么高挑有型。 姜澈是个标准的文弱书生,又因腿伤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身形修长略显单薄。 他这样的身板,与范云西站在一起,感觉实在有些伤他的男性自尊。 靳菁华不同。 父亲是太常寺少卿,外家是武将世家,一半是文臣,一半是武将。 个子比董明月她们矮上半个头,身形看起来也没那么扎实,长相嘛,额,好像长得还挺好看的。 姜澈想 起那双上挑的凤眸。 鬼使神差般,靳菁华的名字脱口而出。 姜太师一双眼眸微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合意的人选。 靳菁华,太常寺少卿的女儿,正四品的官职,姜太师抚着花白的胡须说了句,门第低了点。 虽然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可门第差得太多,也不是良缘。 姜澈知道,这确实是问题。 他考虑了一会儿,把他定好的计划告诉了祖父。 去峪肃城为官?姜太师大惊,那怎么成,大房现在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苗了。 姜澈忙解释,只去两任便调回京城。 姜太师这才缓回了心神。 去地方历练也不是不行,武轩帝如今身体状况不算太好,太子随时有即位的可能,新旧两帝交替,京城的时局不稳定,去了地方历练一番,积攒政绩,对年轻官员来说是好事。 以后,调回京城,有地方执政经验对他的仕途有很大帮助。 要是这样的话,定下靳家姑娘,倒是不错的选择。 靳菁华会武,陪着姜澈去赴任,单是身体状况这一点,就不需要人操心。 反观姜澈偏瘦弱的身板,姜太师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靳家人口不少,靳菁华好像有一个 哥哥,两个弟弟,都是嫡出的。 女儿随母,靳菁华十之八九也是个好生养的姑娘。 想到大房人丁凋零,姜太师眼眸就亮了起来。 姜家与靳家的议亲过程非常顺利,姜大夫人找了两边都相熟的夫人去帮忙探口风,靳夫人正为女儿的婚事发愁,一听是姜太师家的姜澈,哪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两人的亲事很快就定下来了。 姜澈对自己很有信心,这次会试必然能过,只要再过殿试,他就可以申请外调了。 只是,外调前,得先把亲事办了。 这,就有些赶了。 姜澈的视线不自然地从靳菁华身上移开。 成亲的日子太赶,有些对不住她了。 以后,尽量补偿她吧。 姜澈翻身上马,跟着一串马车缓缓入了城。 肃王就藩的队伍着实有些庞大,行到哪里都备受瞩目。 车队车多人多,不可能都入住驿站,所以,大部分人马都在驿站外安营扎寨。 坐了一天马车的薛小苒,下了马车后,没有急着进驿站休息。 “娘娘,明天我可以骑马么?”乌兰花从后面溜了过来。 “骑马速度也快不了。” 要就着整个队伍的速度,就算骑马也是慢腾腾的。 第八百三十一章 正确的选择 “骑马比坐车舒服。”乌兰花抿了抿嘴。 冗长的车队,速度当真是慢,走了一天,好像也没走多远,以这样的速度,要赶到峪肃城不知得走多久呢,每天坐马车的话,屁股都要坐扁了。 “随你,正好可以溜溜云青和雪玉。” 乌兰花顿时喜笑颜开,眼珠溜溜转一圈,“少爷也想骑马。” “骑吧,骑吧,正好可以练练马术。” 薛小苒摆摆手,要不是她有孕在身,她也不想在马车里坐一整天。 别看辇车好像挺平稳,可那是在平坦的地方平稳,一旦走到那种有些坑洼的道路,照样晃得人发晕。 今天这一路还算平稳,毕竟刚离京,官道修得还是挺平整的。 过几天就不好说了,越往西路越烂。 这是连烜说的。 当然,也不全都是烂路,有些经济条件好的城池,周边的道路也会维护得好一些。 “娘娘,方魁他们在扎营耶。” 乌兰花瞧着四周忙着扎营的亲兵们,满眼都是好奇之色。 “驿站住不下那么多人,当然得在外面扎营了。” 薛小苒慢慢往前散步。 坐了一整天,她得活动活动,红姑领着迎玉去整理房间,清宁清月跟在她身后。 连烜没有限制她的活动,只要不离开驿 站附近,随她走动,也不要求她戴帷帽、面纱什么的。 他说,峪肃城那边的女子不兴这些。 这样最好不过,薛小苒乐得开心,她也不喜欢戴帷帽出门。 “清宁,你去车队后面瞧瞧,李芳华他们的车队是什么情况?” 瞧着路旁长长的扎营队伍,薛小苒想起了李芳华。 清宁应声而去。 “娘娘,您看,阿雷跑树上去了。”乌兰花指着不远处高高的古木上。 此时,天色渐晚,四周光线暗淡。 薛小苒眯着眼睛仔细瞧,才看见阿雷四处溜达的猴影。 “小磊带他过去的?” “是,阿雷好久没出门了,今天可高兴了,还爬到车顶上坐了半天。” 两人说着话,清宁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身利落骑装的李芳华。 “见过娘娘。”李芳华行礼。 “不必多礼,一路可还好?”薛小苒笑着问。 “多谢娘娘挂怀,一路都好。” 李芳华露齿一笑,她早上坐了半天马车,下午就换了身骑马装束,一路骑行,心情颇为舒畅。 在京城的时候,她被拘在家中,不能随意出行,让她感觉憋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骑了半天马,淤堵在胸口的那些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果然,离开京城是如此正确的选择 。 那种憋屈烦闷的日子,她多待一天都觉着难受。 “你那边人马安顿好了么?”薛小苒问。 “是,王管事去问了驿站,能给我们腾出两间屋子,下面的人学着殿下的亲兵们在外扎营露宿了。” 李芳华其实不大懂,以往哪用她操持这些,好在,祖父把跟了他半辈子的王管事派给她了,路上的事情都由王管事负责出面安排。 “那就好,路程还很远,李小姐,一路要照顾好自己,车队里有大夫,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过来。” 李芳华听了自己的劝,真的跑出了京城,薛小苒觉着,多少得照顾人家一些。 “多谢娘娘。”李芳华说着感谢的话,突然有些哽咽。 这段时间,她被无数人否定讥讽,满心酸楚不敢外露。 即便是对着心疼她的祖父和母亲,为了不让他们担忧难过,多数时候也只能露出坚强镇定的一面。 肃王妃的善意友好让李芳华从阴霾的天空中,看到一抹阳光,那般温暖而明媚。 她突然的哽咽,让薛小苒的鼻子也微微发酸。 驿站迎来肃王就藩的队伍,驿丞领着驿卒恭敬迎接。 驿丞并不是第一次接待肃王殿下,前两年,边境大捷,肃王奉旨回京,就在驿 站歇过一晚。 那年,还未及冠的肃王殿下把西芪打得落花流水,举手投降,奉上求和书,五战连胜的辉煌战绩让整个祁国都沸腾起来。 他们驿站有幸能接待肃王殿下,在这一带也风光了好久。 这次,肃王就藩,以后将镇守边城,有肃王坐镇,百姓就不怕西芪战火再起了。 他们敢来进犯,肃王殿下定然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的。 驿站里的驿卒皆是一脸崇敬地看着冷峻清贵的肃王殿下。 此处离京城近,进出京城的官员也多,驿站比旁处都大一些。 接待肃王殿下与王妃的自然是最好的一个院落。 薛小苒走进院落就瞧见了院角开得娇蕊的海棠花,淡淡的花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正屋内,迎玉领着槿风她们换了套全新的床幔被褥。 桌上的桌布茶壶茶盏都是从王府带出来的。 就连椅子上的毛线坐垫都换上了。 真是讲究,薛小苒心里啧啧两声,喝了口迎玉端上的温水。 “殿下呢?” “回娘娘,殿下在见客,驿站内有几个入住的官员,还有些从附近赶来送行的官员。” 迎玉回话。 这么晚了还得去见这些赶来送行官员,连烜也真够累的,薛小苒扁了扁嘴,“晚饭好了么?我 有点饿了。” 她现在真的不经饿,下午在车上吃了几块糕点,很快就消耗完了,感觉腹部空荡荡的。 “红姑和周娘子去了厨房,奴婢去看看。” 迎玉急忙往外走,殿下交代过了,不能让王妃饿着。 连烜回到正屋的时候,薛小苒和薛小磊已经吃了一半了,阿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啃甜豆。 “姐夫。”薛小磊忙起身见礼。 他原本是想等着姐夫回来再动筷的,可姐姐现在不能饿着,他只好陪着一起先吃了。 连烜微微颔首,在薛小苒身旁坐下,“饿了就先吃,别等我。” “没等你呀,瞧,鱼香肉丝我吃了半盘了。”薛小苒指了指她今天喜欢的菜式。 连烜拿起筷子,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喜欢就多吃些。” “嗯,这个,春笋肉片、冬瓜虾仁汤是你喜欢的,我们都没动呢,快吃吧。” 薛小苒笑眯眯地邀功,她没忘了给他留菜哦。 连烜看了看桌上的六菜一汤。 鱼香肉丝、糖醋排骨酸甜口味,宫保鸡丁、青椒肉片香辣口味,醋溜白菜酸辣口味,很好,酸辣口味的都吃了,只剩清淡的春笋肉片和冬瓜虾仁汤。 连烜睨了她一眼,懒得拆穿她的小心思,开始动筷吃饭。 第八百三十二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三月末的天气,晚风还是有些沁凉。 连烜陪着薛小苒在小院子里饭后散步,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明天放榜,姜澈应该能过吧?” “嗯。” “哎,慧娘和菁华的婚礼我都参加不了。” “董明月的婚礼你也参加不了。” “是哦,好在,他们成婚后,很快也要就藩了。” “嗯。” “小磊的宅子里肃王府远么?” “不远,隔了一条街。” “……” 不大的院子里,两人说着细碎的琐事,慢慢转了一圈又一圈。 洗漱干净后,换了淡黄色中衣的薛小苒,躺到铺着蜜合色绣吉祥如意纹的新被褥上。 连烜洗净出来时,就瞧见她翘着二郎腿躺在被褥上,白嫩的脚丫还不停抖动着,他眼眸微眯。 “还不睡?明早卯时要起来了。” “在马车上睡多了,还不困。” 驿站的床有些小,连烜高大的身形躺下了,薛小苒的位置就缩小了一大圈。 她干脆侧身趴在他肩头,下巴抵在他锁骨上,“去封地你高兴么?” “你高兴么?”他反问,声音暗哑低沉。 “我高兴呀。”薛小苒笑咪咪的,一双笑眸如弯月 ,“你的领地你做主,我背靠大树好乘凉。” 连烜伸出手,指腹在她嬉皮笑脸的脸上轻轻划过,“大树随你靠,趴着也行。” 薛小苒被他逗乐,揽着他的脖子笑个不停,抖动间整个身子都埋进了他怀里,连烜呼吸渐重。 薛小苒的笑声戛然而止,抬眸羞恼地瞪他。 “你、你想干嘛?这里可是驿站。” 连烜亲上她柔软的唇畔,低哑的声音格外惑人,“别出声就可以了。” 薛小苒的脸快烧起来了,这种事情是她能控制的么? 马车辘辘滚动向前,四品雪白的健马踏着矫健的步伐在平整的官道上前行。 在辇车上补了半天眠后,薛小苒精神抖擞地拉着薛小磊、乌兰花还有清宁她们下跳棋。 连烜把位置让给了他们,骑着踏雪不急不缓跟在辇车旁。 听着辇车内嬉笑欢快的声音,他的眉眼间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殿下,西芪那边有消息了。”雷栗骑着匹黑马过来。 温和的眉目渐渐冷凝,“说。” “宋博良从年前就借病没有上朝,搬去别院养病后,一直谢绝访客,直到前几日,一直沉静的别院终于有了动静。 ” 雷栗小心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主子,咽了口唾沫后,硬着头皮继续回禀, “一辆来历不明的马车直接驶进了别庄里,随后,探子打探到,别庄采买的管事添了许多女子的用品,挑的都是最上等的物品。” “那别庄防备极严密,探子无法探出来人是谁。” 是谁?还用问么,不是已经传出死讯的皇贵妃还会是谁。 连烜冷笑一声。 好一个痴情种子,相隔二十年,依旧为了她远赴千里之外,冒险救人。 呵,好得很。 连烜一双黑眸凝成冰霜。 “宋景曦没收到消息?” “探子回禀,没有发现异常。” “把消息透露给宋景曦。” 远安候夫人还活得好好的,宋景曦兄妹俩不会乐意在西芪见到那女人的。 “是。”雷栗应下,策马离去。 暮春的暖阳明亮耀眼,暖意洋洋的阳光却没驱不散连烜眼眸中的阴冷寂然。 下晌,结束了娱乐活动的薛小苒,凑到连烜身旁,睁大眼睛看他。 “好生生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还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连烜敛下眼眸,瞧见她眼底的关切,心中 微暖。 长臂一环,把她揽入怀中,也不说话,就静静埋首在她发髻间。 薛小苒有些楞然,回过神后,小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脊。 她眼珠骨碌转了一圈,正想说些什么,连烜突然抬起了头,“抹了什么?玫瑰花露?” 刚才上了辇车就发现了。 “嗯,李芳华给我送了瓶玫瑰花露,刚才试了试,还挺香的,你不喜欢?” 薛小苒抬起手腕闻了闻,先前她在手腕和脖子处抹了一点,味道停留得挺久。 “没有不喜欢,只是不习惯。” 习惯了她身上特有的气息,突然变成了玫瑰香味,一时有些不适应。 “嗯,我也不大喜欢抹这个,不过,有些地方味道重,可以撒一些去去味道,我就留着了。” 他不喜欢,她就不抹,本来她也不喜欢抹香水什么的。 “随你心意就好。”连烜轻抚她鬓角,“饿么?壁柜里有桂花糕、红豆饼、核桃酥,要吃么?” 瞧他移开话题,薛小苒知道他是不想提刚才不高兴的事情,她撇了撇嘴,“要吃。” 糕点摆上桌,薛小苒拿了块桂花糕咬了一大口,“今日京城放榜,姜澈考中了没有? ” 既然他不想说,那就换个话题好了。 “嗯,中了。”连烜点头。 薛小苒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名次还不低,会试排在第四。” 如果不是姜澈被耽误了一段时间,考中头名都不稀奇。 “哇~姜澈厉害呀。”薛小苒轻呼一声。 这成绩,妥妥的学霸一枚。 “那殿试什么时候考?” “三日后。” “好快呢,你说,姜澈能不能进前三甲?” 前三可是状元、榜眼和探花呀,光听这名称就知道有多牛气了。 “有可能,看考题还有他的发挥吧。” 连烜嘴角微翘,和她东拉西扯一番,心情好转了许多。 薛小苒连连点头,一口把桂花糕塞进嘴里。 看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连烜颇为无奈,“慢点吃,小心噎着。” 给她倒了杯温水。 薛小苒接过“咕噜咕噜”喝下。 “要是姜澈考上前三甲,安王和左相的脸估计会更难看了。” “姜澈不傻,相反的,他精明得很,所以才会和靳菁华定了亲。” 连烜了解姜澈,“而且,他现在并想留在京城。” 薛小苒眼眸大睁,“什么意思?那他要去哪?” 第八百三十三章 事权从急 姜澈要去哪?薛小苒很快就知道了。 三月二十四日,殿试结束,姜澈被武轩帝钦点为探花郎,榜单一出,姜澈一时风光无限。 状元游街那日,街道两侧人山人海,百姓全都涌上街一睹无双公子的风采。 俊朗清贵的探花郎,引得路旁无数年轻女子尖叫欢呼。 年纪略大长相普通的状元和榜眼反倒成了陪衬。 结果,热热闹闹的状元游街没过几天,新晋探花郎又成为了全城热点。 按着惯例,状元、榜眼和探花一般是直接入职翰林院为官的,状元授予从六品编纂,榜眼和探花授予正七品编修。 翰林院是最重要官员储备中心,也是成为阁老重臣或者地方官员的踏脚石,读书人心中最向往的聚集地。 考上进士最好的出路就是进入翰林院,只要能馆选进翰林院,就有大好的前程等在前面,由翰林而朝臣是读书人的人生理想。 偏生,探花郎拒绝了翰林院授予的官衔,转而向上申请外调为官。 这一举动,惊呆了无数人。 “姜澈真的要到峪肃城任职么?” 辇车轻晃一下,薛小苒的脸白了一分,车队一路行进,离京越来越远,有些驿道的路况就不怎么平坦了。 即便垫了厚厚的垫 子,薛小苒依旧被颠簸得白了脸。 本来她就有些晕车,加上有孕在身,晕车的症状比往常还要严重几分。 连烜眉头蹙得紧紧的,指腹捏着她的手掌运力揉捏止晕的穴位。 “嗯。” 瞧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连烜心疼不已。 就这几天功夫,好不容易养得红润的脸色,又没了。 即便行车的速度已经放至最慢,遇到路况不好的路段,还是避免不了的颠簸。 这路,确实得修,不仅得修,还得修得平坦整齐,连烜一张脸黑沉沉的。 “那他和菁华的婚事怎么办?”就算晕车,也阻挡不了薛小苒的好奇心。 “出发前完婚。”连烜意简言赅。 出发前完婚?薛小苒有些懵,犹豫着问了一句,“出发前是什么时候?” 从申请到批示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吧? 难道…… “也就这十来天吧。”连烜倒是很淡定。 薛小苒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婚礼会在这十来天内办完?” 两人三月初定的婚,现在是三月末,也就是说,从定亲到成亲,一个月搞定。 薛小苒惊讶中带着笑。 她想起了送行时,大家还在开玩笑地讨论,靳菁华的婚期会不会比沙慧娘早,没想到,还真被她们 说中了。 “这是姜家的意思吧?靳家会同意么?不是说定亲到成亲最少要隔半年时间么?”她噼里啪啦地问。 看她来了精神,把晕车的事情都忘了,连烜嘴角翘了翘,“事权从急,姜家与靳家私下商量好的。” 薛小苒脸上露出了笑容,“姜澈会带靳菁华到峪肃城来吧?” “嗯。” 早在没参加会考前,姜澈就与他说过这事。 “哇,太好了。”薛小苒一高兴,把手从连烜手掌里挣脱出来,兴奋地拍了几下,“以后有伴一起玩了。” 连烜无奈地轻笑一声,“就你现在的状态,还想玩些什么。” “那不是还有以后嘛。”薛小苒不满地瞪他一眼,等她肚子卸了货,还不兴她和小伙伴一起玩么。 连烜摸摸她的头,朝她宠溺地笑笑。 薛小苒瞪他的表情就没绷住,嘴角一扬笑眯了眼。 听到好消息,又有连烜帮着按揉穴道,薛小苒的精神好了不少。 到了傍晚,车队在最近的驿站停歇。 大队人马照例在外扎营,女眷孩子入住驿站内。 “娘娘,李小姐过来了。”清宁在外回禀。 薛小苒进了屋子后,在铺好被褥的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晕车的滋味不好受,落地后平稳的感觉让 她舒缓了不少。 “哦,让她进来吧。”薛小苒坐起来,整了整头发,移到了椅子上坐着。 李芳华提着一篮子又小又青的李子过来了。 “驿站离镇子还挺近的,安嬷嬷说,晕车吃些酸李子会好一些,所以,我让人去镇上寻了寻,还真寻到了。” 薛小苒光瞧着那青李子就感觉口水冒出来了。 “这刚到四月,就有李子了么?” 这里算的是农历,四月算起来就是五月,已经进入了初夏时节。 薛小苒伸手拿了一个,凑近鼻子闻了闻,忍不住一口咬了下去。 果真是酸,薛小苒一张脸皱成包子样。 不过,也非常酸爽,原本有些晕乎的脑袋都酸得精神起来。 “卖李子的摊贩说,他们的果树种在温泉边,比旁的果树要结果早一些。” 薛小苒已经把一个青李子都吃掉了,被酸得满嘴口涎,“多谢你了,不过,这也太多了些,给我留一半就好了。” “王妃别客气,我那还有呢,下人那摊贩卖的李子都买下来了。”李芳华笑道。 薛小苒就不与她客气了,爽快收了下来。 李芳华送完李子,笑着告辞。 赶了一天路,这种时候,谁都没精神应酬交际,李芳华自然不会这么没眼力劲 。 驿站前院,连烜身旁围着不少人。 “殿下,照着目前的速度,走到峪肃城估计得花一个半月时间。”卫青涯算了这几日行进的路程,眉头轻蹙。 队伍冗长,行礼物资又多,速度本来就慢,结果,王妃还晕车,这两天的行程就更慢了。 “殿下,不如,属下领人先行一步,去峪肃城把所有人的住宿和杂务整顿清楚,以便到达后安顿起来能方便一些。” 卫青涯有些受不住这么慢腾腾的行程,于是自请先行一步。 连烜沉吟一会儿,“晚饭过后,具体商议一下。” 众人应是。 连烜回到屋里,薛小苒正捧着酸不溜丢的青李子小口小口啃着。 瞧着桌上那一篮子青李子,连烜嘴里酸水直冒。 “哪来的?”咽下溢出的口水,他问道。 “李芳华送来的,好酸。”薛小苒砸吧着嘴,鼻子皱成一团,“说是对晕车有用。” 听到对晕车有用,连烜伸手拿了一颗,“真有用?” “不知道,不过,吃着很酸爽是真的。”薛小苒抿嘴笑,“你尝尝。” 连烜赶忙放下,这玩意儿,不用尝就知道有多酸。 “留着明天,你在车上吃。” 他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了卫青涯准备先行一步的事情。 第八百三十四章 这火箭般的速度 “行啊,一部分人先去也好,你让人问看,还有谁想要先行的,或者让人把那些书籍行李先运过去也行,灵活安排嘛,没必要都跟着我们慢慢走。” 薛小苒同意卫青涯的提议。 连烜思忖一会儿,“让红姑和迎玉她们先过去,把肃王府整理出来,你过去的时候,就不用费心了。” 路上有清宁清月她们服侍也足够了。 “行。”薛小苒点头,“让谢坤和叶兴也先过去,一会儿你帮我写点东西,让他们去办。” 谢坤和叶兴是她带来的两名掌柜。 “好。” 吃了晚饭,连烜在前院召集了众人议事。 半个时辰后,事情基本有了定论。 卫青涯带着幕僚和书生先一步离开,红姑和掌柜、工匠负责护送书籍行李缓一步出发。 薛小苒派人通知了李芳华,李芳华那边商议过后,王管事也跟着卫青涯他们先行一步,去准备落脚的地方。 “让谢坤他们先去找适合的店铺,还有招聘伙计培训教导,我这边得开织布坊、纤丝坊,你那边得开酒坊、酒肆,额,还有书坊和印刷坊,要是没有合适的造纸坊,那就也得弄一个……” 薛小苒让连烜帮着写下交代谢坤他们要准备的事情 。 “开书坊、印刷坊?造纸坊?”他好像没听她说过要开这些作坊。 “是啊,以后开学院都要用得上的,哦,对了,差点忘了一茬,那个黑板和粉笔的作坊也要办起来。” 薛小苒一拍手,又想起一个。 连烜:“……” 这丫头,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她的五年计划表也是这样,今天想到一点,添一点,明天想到一点,又添一点。 乱七八糟的计划写了好多页纸,他给她整理的时候,看得他直皱眉头。 瞧着越写越多的项目,连烜有些头疼,管理这些杂务可不是他的强项。 而且,他也不那么喜欢管这些生意上的事情。 “你那两个掌柜管得了那么多铺子么?”他试着问。 “没问题,他们是总管事,可不只是一间店铺的掌柜,那些掌柜都得从当地招人,谢坤叶兴负责培训,婉娘说了,他们有这个能力。” 薛小苒点头,孟家在黎国的店铺遍布各地,每个地方都有专门的负责人管理,谢坤和叶兴也是经过这样训练出来的。 “好,有能力就行。”连烜松了口气。 术业有专攻,这些生意上的事情,让他们去操心吧。 翌日一早,卫青涯等人整装待发。 “这是 李小姐府上的王管事,跟着你们一道先行,卫先生,路上帮着照顾一二。” 薛小苒给两边相互介绍。 “劳烦卫先生了。”李芳华盈盈一福。 进入初夏,李芳华早换上了轻薄飘逸的夏衫,淡绿色对襟半臂襦裙,同色系的束腰把她纤浓有度的身姿衬得起伏有致。 乌黑的云髻簪了支金凤垂珠步摇,莲步轻移间,珠摇玉动,轻拂绣领,满身风情。 卫青涯被那轻轻颤动的步摇晃花了眼,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他侧身还礼,“李小姐客气。” 他声音清冽中带着几分疏冷,李芳华抬眸看了他一眼,卫青涯正好也望向她,两人的视线对上,又同时避开。 “苏夫子,这是要译的书单,还有,安顿好以后,记得先把抄书的任务布置上……” 薛小苒没注意他们,转头与苏源宋荣两人交代后面的事情。 苏源宋荣看着列得长长的一串书单,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干,这么多书译完,白头发都要多长几根了。 事情交代清楚,挥手把骑马的队伍送走。 接着,继续送别红姑他们的车队。 “谢掌柜,这是你们去了峪肃城要准备的事情。” 薛小苒把昨夜让连烜帮忙写的 东西递给了谢坤。 谢坤双手接过,看了几眼后,恭敬应是。 “清月清宁,你们一定要随时注意娘娘,早晚还有些凉,记得添减衣裳,水要喝温的,不能喝凉的,不能老坐着,要提醒娘娘起来活动……” 另一边,红姑拉着清宁清月不停叮嘱。 薛小苒颇为无奈,红姑总把她当小孩。 卫青涯的队伍,连烜派了五十亲兵护送,红姑这边有车辆行李货物,护送的亲兵增加到二百。 待红姑的队伍驶离,大队人马才开拔上路。 那些载着沉甸甸书籍和行李的笨重车辆离开后,车队瘦身不少。 进入四月,阳光渐渐变得灼热,人们纷纷换上了单薄凉爽的夏衫。 有了酸不溜丢的青李子,薛小苒晕车的状态好了不少。 赶路的日子无聊枯燥,少不得三五邀约下棋打牌。 连烜对这种娱乐消遣不大感兴趣,除非薛小苒硬要求他陪着玩,要不然,一般情况,他会避到另一辆马车上,处理一些公文要事。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李芳华成功成为了固定牌友。 输的人贴白纸条,薛小苒和乌兰花两人时常被贴满一脑门。 李芳华一开始学的时候也经常输,后来渐渐摸索出门道,输的 时候就少了。 薛小磊也同样,这孩子记性好,用心记牌不容易出错。 薛小苒打牌的水平随着她的精神起伏,有精神的时候,能赢几把,精神差的时候,基本都是输。 乌兰花的牌技始终如一,不爱记牌,也不算牌,耿直得很,只有拿到一手好牌的时候,才有机会赢。 乌兰花和薛小苒的位置,经常会换上清宁或者清月。 路上打牌下棋打发时间的,也不止她们,雷栗方魁冷三一群人不轮值的时候,也挤在一辆马车上打牌。 一群大男人打牌,画面可就不大美好了。 咆哮声、怒吼声不时从马车内传出,偶尔还会爆发一波不服气拳脚比划,战况十分激烈。 薛小苒每次听闻他们马车里迸发出的咆哮时,都笑得前仰后翻的。 这一路,靠着这群活宝,薛小苒的笑容都多添了几分。 四月初八,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姜澈和靳菁华低调完婚。 等靳菁华回门日一过,姜澈就带着她启程赶往峪肃城赴任。 “哎呀,这火箭般的速度呀。”薛小苒坐在驿站的屋檐下看着雨滴飘落的天空直感叹,“没等我们到峪肃城,他们也许就赶上来了。” 早上下雨,他们的队伍没能及时启程。 第八百三十五章 懂 “火箭是什么?” 负手站在她旁边的连烜问。 嘴快的薛小苒:“……” 火箭是什么?她该如何解释。 “额,你放过烟花么?”她想了想,抬头问。 “自然放过。”连烜伸手拂去飘洒在她发髻上的雨珠子。 “火箭就像超大型的烟花,咻咻咻,就飞升到了外太空。”薛小苒双手合十,做了一个向上冲的姿势。 “……超大型的烟花是多大?外太空又是什么?” 连烜眉头紧蹙,越听越迷糊。 薛小苒嘴巴张开,又闭起。 难道她还得给他把天文地理的课程都上一遍么? “额,多大的烟花呀,大约是好几间屋子那么大吧,外太空呢,就是上面,再上面。” 薛小苒伸出食指指向天空。 连烜抬头看看天,又盯着她半响不出声,“你在开玩笑?几间屋子大的烟花喷上天?” 瞧他一脸不可置信,薛小苒忍不住笑弯了腰。 薛小苒就给他上了一堂基础的天文课。 连烜听得瞠目结舌。 两人说着话,雨渐渐停下,长史庄淳遣人来询问,是否上路,连烜只好暂时抛开薛小苒描绘的那些匪夷所思,荒诞离奇的场面。 下过雨的官道湿漉漉的,加上有些坑洼的地段积水,路程就更不好走了。 薛小苒啃了几个青中带红的李子, 这是昨天连烜让人在附近城镇买到的。 晕车吃点酸的,效果还挺不错的。 吃完李子,拿出她的针线篓子,用很细的黄色棉毛线钩小袜子,时间不够充裕,牌局凑不起来,钩小袜子打发时间。 孩子出生在十月份,天气已经变冷,少不得要用上袜子、帽子、手套这样的小物什。 薛小苒闲暇时候,就开始钩这些小东西。 连烜进车厢的时候,眉头轻蹙,“今天光线不好,别费眼神。” 薛小苒不为所动,“钩袜子不费什么眼神,又不是绣花。” “又不急着用,别这么赶,到时候,让绣娘做就成了。”连烜捏住她的手腕,把钩了一半的毛线袜放回针线篓子里。 手腕被他捏得酸痛,薛小苒嗔怒地瞪他一眼,“哼,霸道鬼。” 连烜放开她的腕子,顺势给她揉了揉,“是你不听话。” “我是成年人,什么事情该干,什么事情不该干,我能不清楚么。”薛小苒板着脸把手抽回来。 说起来,两人成亲后偶尔也有争执的时候,连烜的毛病就是比较固执己见,有事也不喜欢与她商量。 薛小苒有时候很气他这一点,和他生气吧,转头他又低声小意地哄着她。 反倒弄得她像无理取闹似的。 成亲小半年,两人需要磨合的地方还是 不少。 当然,薛小苒有时候也心大,不会总记着这些事情,连烜私下又放低身段哄她。 这种小摩擦很快就会过去。 “好了,别生气,是谁总说气大伤身的。” 连烜坐到她身旁,揽着她圆润了一圈的腰肢,亲昵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瞧瞧,又开始用这种口气哄她了。 薛小苒斜睨着他,“还不是你惹我生气的。” 连烜轻笑,大手在她鼓起的腹部轻抚,“这个月长得比较快了。” 薛小苒看向自己的肚子,确实,满四个月后,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腰肢也跟着长肉起来。 “等到快生产的时候,还不知道大成什么样子呢。” 薛小苒有些担忧。 “没事,你身体好着呢。” 为了防止孕肚过大,导致生产艰难,连烜天天陪着她饭后散步。 薛小苒直接靠在他怀里,感受他温热的体温,“我们还有几天才能到峪肃城?” 天天坐车的日子,实在不怎么舒服。 “估计还得十来天。” 越往西破旧的路段越多,薛小苒又晕车,辇车的速度根本快不了。 “哦,你说,路上会有刺客?”薛小苒随口问。 “不会,只要不傻,都不会这种时候派人来行刺。”连烜淡定道。 “为什么?” “因为不是好时机。” 这次就藩, 连烜把亲兵都调动了,这些亲兵都是与他一同上过战场,浴血厮杀过的将士,他们不是普通的兵卒,能力本领都是训练出来的。 对方只要稍一打听,就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王爷就藩已成定局,老二老三但凡长点脑子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时机动手。 太子坐镇京城,短时间内他们想要翻腾出大浪花,基本不大可能。 就如连烜所说,他们这一路很顺畅,刺客、意外什么的都没发生。 车队一直慢悠悠却稳妥地前行。 乌兰花和薛小磊两人在这段时间,在方魁几人的指导下,骑术突飞猛进。 看得薛小苒羡慕连连。 就是阿雷,都能跟着薛小磊一起策马奔腾,只有她,天天窝在辇车上,满眼羡艳地看着他们。 她就抱着连烜抱怨,“等孩子生下来,我连马都不会骑了。” “峪肃城外有马场,到时候我陪你去重新练。” 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子。 “你觉着那时候我会有空?” “为什么没有?” “生完孩子要坐月子奶孩子,哪来的时间去练马?” 连烜听完她的话有些吃惊,“你要亲自哺乳?” 薛小苒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的孩子不自己喂谁喂?” “……” 两人彼此对视着,很明显,他们各自的想法都不在同 一频道上。 “红姑这次赶去峪肃城,任务之一就是找奶娘。” 连烜犹豫了一下开口,不说皇族子弟,家底稍微殷实的人家大多都会请奶娘,主母亲自喂养孩子的很少。 “我们那里,孩子一般都是自己喂养的。” 薛小苒强调,除非迫不得已,在没有奶水的情况下,她才会考虑请奶娘。 “好,都随你意,你想自己喂就自己喂。”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高兴就好,连烜环上她日渐隆起的腰身。 这还差不多,薛小苒脸上露出笑容,不过,转瞬她又沉下脸,凑近他耳畔咬牙切齿道:“等我生完孩子,你必须管好自己。” 连烜转头看她,一张俊脸满是疑惑,什么叫管好自己?他怎么了? 薛小苒的脸有些憋红,“就是,管好你的下半身,我可不想三年抱两。” 她得硬性规定他做好避孕工作。 连烜哑然。 好半响他才闷闷问一句,“你不喜欢孩子?” “没有不喜欢,只是不喜欢三年抱两,懂不懂?”薛小苒揪着他耳朵低吼一声。 连烜苦笑着揉揉耳朵,“懂,娘子大人。” 连着怀孕生产对女子身体也不好,连烜没想让她连着怀上,这避孕的事情,是得好好研究一下。 听他乖乖应下,薛小苒这才轻哼一声,扬起红扑扑的脸。 第八百三十六章 配合 这一路说顺利,其实也不是那么顺利。 因为行程慢,每次在驿站停歇,附近的官员无论多晚都会赶来觐见。 如果光是觐见就算了,可好些官员还打着觐见的名头,携带自家的女儿侄女等,各种美貌小娘子一道同来。 特别是三月二十八那日,连烜的生辰日。 车队刚在驿站前停下,一群官员呼啦啦围上来叩首问安,不出意料的,后面跟着一串美貌小娘子。 当时,连烜没在辇车上,乌兰花偷溜到辇车旁打小报告, “娘娘,那些官员又带着一群小娘子来了。” 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那些官员的目的昭然若揭。 肃王后宅只有肃王妃一个女眷,肃王妃又身怀六甲,这种千载不遇的好时机,善于钻营的官员们怎么能放过。 从前只道肃王清冷孤傲,不好女色,想要攀龙附凤的官员有心却没胆做些什么。 如今,肃王娶了王妃,王妃有了身孕,证明肃王也是个有正常需求的男子,那些官员蝇营狗苟的小心思就又活络起来。 一开始,薛小苒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官场上的应酬场面。 可次数多了以后,薛小苒脸色就不大好了。 她人还杵在连烜身旁呢,那 些官家小娘子们就一脸含羞带怯地朝连烜抛媚眼儿,这是把她这个大活人当摆设不成。 “咳,去和殿下说我脚麻了。”薛小苒轻咳一声。 乌兰花眼珠骨碌一转,笑着应下。 连烜听了乌兰花的回禀,半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于是,他撂下一群殷勤奉承的官员,抬步走向辇车旁,掀开湘妃竹帘一角,嘴角微扬,“脚麻了?” 薛小苒故意板着脸,“嗯,脚麻了。” “我抱你进去?”连烜眉毛轻挑,也故意回道。 外面那么多人,她哪好意思,薛小苒嗔他一眼,“不用,你扶着我吧。” 说着,傲娇地仰着脑袋伸出手,翘着兰花指等待他的搀扶。 那模样仿若太后出行似的,连烜差点没绷住脸笑出来。 “是,娘子大人。” 低声配合一句后,他压了压腰身,大手扶住她白润的小手。 于是,立在不远处恭候的官员以及小娘子们就瞧见,以冷峻孤傲闻名的肃王殿下,微微弓着腰身,小心翼翼地扶着身怀六甲的肃王妃下了辇车。 一群人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肃王妃秀眉杏眼,鼻梁小巧,唇形微丰,白皙秀美的脸色脂粉未施,乌黑的发髻也只简单 地簪了支嵌蓝色金刚石凤钗。 身上穿着看不出腰身的淡粉色齐胸襦裙,打扮着实简单低调。 只是,有那眼力好的自然会瞧出,肃王妃身上看似低调的装扮其实也不简单。 那散发着幽幽蓝色光芒的金刚石有鹌鹑蛋那么大,淡粉色齐胸襦裙衣襟袖口上的浅色暗纹繁复精美,料子也是今年最时兴的蜀锦。 最重要的是,能让清冷高贵的肃王殿下弯下腰身,小意搀扶,就足以证明肃王妃的重要性。 一时,各色探究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肃王妃身上。 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们瞧着更是满眼嫉妒和羡慕。 薛小苒垂着眼眸,不理那些投射过来的复杂眼神,她让连烜扶她下车,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故意这么做,本来就是为了证明她的存在感,还怕他们看不成。 她淡定从容的姿态,倒让一众官员暗自吃惊。 据闻,肃王妃出身不高,能以一介平民嫁入皇室,靠的是她献药有功,解救了当年中毒的七皇子,还有受丹毒折磨的武轩帝,所以,才能一夕之间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肃王妃长相还算不错,但算不上顶尖的美人,外地官员都暗自揣测,肃王殿下许是为了报答 恩情,才娶了这么一个平民出身的王妃。 可眼瞧着肃王亲自搀扶肃王妃下了马车,看向肃王妃的眼神还这般温柔小意,他们内心的猜测就又被推翻了。 肃王携肃王妃走近,一群官员带着一群不甚情愿的小娘子们齐齐行叩拜礼。 薛小苒等他们行完礼,左手虚空一托,示意他们平身。 装腔作势一番后,她柔柔看了眼扶着她右胳膊的连烜。 连烜接收到她的讯息,微垂的眼眸笑意一闪而过,配合着柔声问道:“累了么?我先扶你进去。” 薛小苒矜持地点点头,莲步轻移跟着他朝驿站大门走去。 乌兰花挺直腰板,扬起脑袋,摆足大丫鬟的姿态紧跟而上。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官员以及小娘子们呆立在原处。 驿站内,最大的院落里,清宁她们已经把正屋的摆设都重新布置了一遍。 薛小苒一进屋,就扶着腰一屁股坐到了柔软的垫子上。 “哎呦,虚张声势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连烜莞尔。 走到她身旁坐下,伸手抚上她腰身轻揉,“没必要理会他们,一会儿见一见就让他们走了。” 王爷就藩,沿途城镇的官员觐见也是惯例。 “不理不行呀,你瞧 瞧,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官员都是自己来见你的,慢慢的,变成带一两个小娘子,然后小娘子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增多,你瞧,今天那些漂亮的小娘子,数量简直比官员都多了吧。” 薛小苒不满地睨了他一眼。 连烜无奈地笑了笑,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前个儿那些官员来觐见带那么三两个女眷,他懒得理会,就视而不见。 谁知,今儿来的女眷就成倍增长起来。 许是他生辰日,这些官员想说动他进城办生辰宴,带的人就多了些吧。 连烜摸摸鼻子,轻笑一声,“放心好了,你今天抖了一通威风,明儿来的女眷就会变少了。” “会这样么?”薛小苒可不相信那些善于钻营的官员们会这么轻易放弃。 “嗯,会的。”连烜笑得淡淡的。 他说会就会吧,薛小苒也没纠结,“今儿你生辰,一会儿让周娘子给你做长寿面。” “好。”连烜看着她,想起去年生辰在苦岭屯,她亲手给他做了碗面条,虽然不是长寿面,他却记忆深刻。 瞧他定定看着自己,薛小苒皱起秀眉,起身走到放置在一旁的箱笼,打开翻找,嘴里还嘀咕着,“本来想晚上再给你的。” 第八百三十七章 我就是小心眼 东西翻出来,走到他身旁,拿起他的大手放上去,“给,生日礼物。” 淡蓝色流苏剑穗,上面坠着枚莹透纯净的羊脂玉饰,玉饰上雕着只憨态可掬的肥羊。 他属羊。 连烜眼眸的笑意开始蔓延。 “咳,喜欢吗?剑穗是我亲手做的哦,小肥羊也是我画好,让林老工匠雕的哟。” 薛小苒一脸殷切的邀功。 连烜把她揽入怀,埋首在她发髻间,闻着她熟悉的体香,柔声说了句,“喜欢。” 薛小苒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可是,为什么是小肥羊?”连烜有些纳闷,举起剑穗仔细瞧了瞧。 这羊还真……挺胖的。 薛小苒哈哈大笑,“羊不肥,怎么能成待宰羔羊呢。” 待宰羔羊?连烜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扶着她肩头移开少许,黑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谁是待宰羔羊?” 薛小苒朝他乎眨着眼睛,呲牙笑道:“你是我的待宰羔羊呀。” 连烜:“……” 瞧他一脸懵,薛小苒乐不可支,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故意瓮声瓮气道: “你是我的小肥羊,命运掌握在我手里,主人想哪天吃了就哪天吃了,小羔羊,你有意见么?” 原来是这个意思呀,连烜瞳色微黯,揽着她的腰肢,俯身凑近她唇畔,反客 为主,“那么,主人,今天你想吃么?” 薛小苒脸颊绯红一片,挑起眼尾睨他,眼角眉梢全是风情,“今天小羔羊是寿星公,主人大发善心,就不吃了吧。” “可小羔羊想让主人吃,怎么办?” 气息暧昧缠绵,他吮上她柔软温润的唇。 薛小苒每次想起他生辰那夜的纠缠,脸蛋都能红上半天,这家伙,真的不能轻易挑逗,最后,悲催的还是她自己。 连烜说话果然算话,他生辰那日,拒绝了官员们邀请他们入城赴宴,接下来几日,携带女眷来觐见的官员们就越来越少了。 只是嘛,关于她的小道消息却多了起来。 “咳,娘娘,外面的传闻,您听说了么?”李芳华提着一小篮子樱桃过来。 薛小苒瞧着红中带黄的樱桃,眼睛亮了起来,“樱桃已经熟了么?” 瞧她两眼放光看着篮子里的樱桃,李芳华“噗呲”笑出声来,“还不大够熟,不过,应该更合您的胃口。” 薛小苒不客气地捻起一颗放进嘴里,酸中带甜的滋味让她满口生津。 “嗯嗯,好酸。”皱着鼻子嚼完,又咬一口,这才问,“外面什么传闻?” 李芳华抿唇笑,“说了怕您生气。” 薛小苒睨她一眼,“那你一开始就不该提。” 作 为经常互呛的牌友,两人打起交道来,早没了那种生疏的客套。 李芳华本也是个骄横的性子,现在虽然有所收敛,但骨子里傲娇的直性子还是藏不住的。 薛小苒不讲究繁文俗礼,也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区别对待,李芳华与她相处,很是自在舒适。 “娘娘不想听?”李芳华用帕子掩着嘴角的笑意。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薛小苒摆摆手。 “传闻说呀,肃王妃心眼小,不大度,爱拈酸吃醋,见不得肃王多看旁的女子一眼,仗着有孕在身,对肃王颐指气使。” 说到后面,李芳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我对肃王颐指气使?”薛小苒挑了挑眉,认真回想了一下。 虽然,她好几次故意在那些官员们觐见的时候,把连烜唤去扶她,可也没有到颐指气使的地步吧。 “殿下的形象太过高冷,所以,您每次召唤他扶您下辇车,嗯,在外人看来,确实有些盛气凌人。” 李芳华斟酌着用词。 薛小苒撇撇嘴,“就这点事,算什么颐指气使,扶有孕的妻子下马车,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别人可不这么认为,那可是肃王殿下。 “不过,这些传闻也没错,我就是小心眼,不喜欢他多看旁的女人一眼。” 薛小苒说得理直气壮。 李芳华听得目瞪口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拈酸吃醋说得这般理所应当。 “那,要是肃王殿下要是多看了别的女人几眼,您要怎么办?”李芳华实在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 “不会的,他有洁癖,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 借口说多了,薛小苒自己都快信了。 “万一呢?”李芳华脱口问出。 万一?薛小苒又捻了颗樱桃咬了一口,含糊说了一句,“那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呗。” 一拍两散,省事得很。 李芳华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笃笃”车厢旁被叩响。 李芳华回过神,透过湘妃竹帘瞧见了肃王殿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想起刚才她与肃王妃的对话,李芳华心里打了个哆嗦。 “娘娘,我先回去了。”她扯了抹笑,慌里慌张地下了辇车,飞也似地溜了。 “你吓唬她干嘛呀?” 薛小苒瞪了眼长手长脚走进车厢的他。 连烜坐到她身旁,长腿斜斜搭在一侧,把她半环在怀里,晦暗深沉的眼眸里直勾勾盯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他听到了?薛小苒有些心虚。 “那不是假设嘛,又不是真的。” 连烜骨节分明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大手把她半张脸都拢在手心 里,“哪来的假设?” 声音飘飘悠悠,却带了几分冷冽。 薛小苒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把嘴里含着的樱桃核吐出来, “你可别吓唬我,要是害我被樱桃核呛住,你可要负责任的。” 她气势汹汹瞪他。 抚在脸颊上的大手捏住了她的两颊,把她嘴巴掐得半开,连烜朝她口里看了看,确定没有异物才松开。 薛小苒:“……” “李芳华送来的樱桃?”他能从她口里闻道樱桃特有的清香,干脆凑过去从她口中尝了尝樱桃酸甜的滋味。 “樱桃有些酸。” 良久,他放开她,面不改色说了一句。 薛小苒羞恼,她干脆抓起一颗樱桃咬一口,然后揪住他衣襟往下拉,把那酸不溜丢的樱桃肉用舌尖硬顶了过去。 他不喜辣,也不喜酸。 薛小苒窃笑着想后退,脖颈后的大掌却让她退无可退。 结果,那半片樱桃肉又回到她嘴里。 薛小苒一张脸涨得通红,把樱桃肉吐了出来。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实在太傻了。 “假设?嗯?”连烜皮笑肉不笑地给她擦拭嘴角的津液。 “没有假设,行了吧。”薛小苒没好气瞪他。 “嗯,知道就好。”连烜捏捏她气红的脸蛋。 小眼刀子嗖嗖飞向他,他挑眉无视。 第八百三十八章 黑美人 四月中下旬,天气越发炎热。 太阳明晃晃在头顶照耀,车队依旧不急不缓行驶在驿道上。 路旁的景致已经没了郁郁葱葱的林木,多是稀稀拉拉的矮木、灌木或草地。 远处是连绵不绝,蜿蜒迤逦的群山,山顶是常年不化的冰川雪山,皑皑白雪在蔚蓝的天空下,格外耀眼炫目。 中午,车队停靠在路旁生火造饭,薛小苒挺着快五个月大的肚子在路旁散步,连烜牵着她的手慢慢前行。 “这边人口比较少。” 地方倒是挺大的,就是路旁的村子没瞧见几个。 “嗯,这里土地不够肥沃,粮食产量不高,人口自然比不上腹地。”连烜在这边生活了好几年,对这附近还是挺熟悉的。 “这种地方,应该多种些有价值的,适合本地天气土壤的经济作物。” “经济作物?” “就是比较值钱的,卖得出价钱的农作物,修好官道以后,把经济作物运往腹地贩卖,价值就出来了。”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大多数还是会以粮食为主。” “温饱问题当然要优先顾及,以后道路修好,路上太平了,商队也会多起来,到时候,就会带动起各个行业,以及各种土特产,多种些经济作 物也是可行的。” 薛小苒和连烜嘀嘀咕咕讨论着领地的规划问题。 连烜听得很认真,她的见解不一定都对,但出发点都是好的,而且,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经常让连烜感到受益匪浅。 “这边雨水是不多,走了这么多天,就下了三场雨。” 瞧着辽阔宽广的天空,薛小苒有些感叹。 连烜却摇头,“再过一阵子雨季就要来了,这边的雨季比南面要晚。” “我们能赶在雨季来临前到达峪肃城么?” 她可不想天天在驿站里躲雨。 连烜沉吟,“那得赶一赶。” “那就赶。” “怕你身体受不了。” “没事,我最近没怎么晕车了。” 翌日,车队的前行速度果然加快了不少。 连烜仔细观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良反应,才算松了口气。 这样,连赶五天后,车队离峪肃城越来越近。 “方魁说,后天我们就能抵达峪肃城了。” 乌兰花很是兴奋。 薛小苒掰了掰手指,“后天的话,就是五月一日,我们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了,艾玛呀,屁股坐成了四方块。” 她挪了挪有些笨重的身体。 肚子快五个月大,她长了好多肉,身上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快了 ,快了,到地方就不用老坐车了,娘娘,您再忍忍。” 乌兰花眼带怜悯,她还能溜达出去骑骑马,溜溜猴,王妃却只能呆在马车里,除了在驿站附近走两圈外,哪都去不了。 两人正感慨着,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乌兰花呲溜一下钻出了车厢,没一会儿又钻了回来, “娘娘,姜公子他们来了。” 薛小苒一脸惊喜,“这么快?” 辇车渐渐停下,薛小苒掀帘而出,乌兰花扶着她下了马车。 姜澈和靳菁华的身影就在不远处。 一身杏红骑装的靳菁华笑着大步跑过来,“娘娘,我们总算赶上你们了。” 薛小苒扶住她要行礼的身子,一脸欣喜,“你们速度怎么这么快?” 靳菁华却摇头,“一点都不快,我们十二日出发,赶了半个月路才到,哪里快了,本来快马应该十天就到了的。” 那边,走过来见礼的姜澈,脸上带上了几分不自然。 他骑术不佳,一路拖了后腿。 “让你不好好学骑射。”连烜拍拍他的肩头,眼底的揶揄遮都遮不住。 “咳,最近已经好很多了。”姜澈轻咳一声。 路上,靳菁华没少指导他的骑术,为了面子,姜澈是咬着牙学的。 “探花郎,恭喜呀,双喜临门呢。”薛小苒朝他笑着道喜。 “多谢娘娘。”姜澈耳根微红,拱手致谢。 “不过,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瞧瞧,菁华漂亮的脸蛋都晒成什么样了。” 他们一路骑行,靳菁华原本白皙细嫩的肌肤晒黑了一大圈。 当然,不单是靳菁华晒黑了,姜澈这个面白如玉的无双公子也黑了一圈。 姜澈苦笑,哪里是他非要赶这么急。 他瞟了眼蹙眉抚脸的靳菁华。 靳菁华也正看向他,瞧他苦笑,她轻咳一声,面颊有些发红,“是我要急着要赶路的。” “你着什么急呀,看看,都晒成黑美人了。” “真有这么黑么?”靳菁华捂着脸,有些紧张。 明晃晃的太阳还在头顶上,薛小苒赶紧把靳菁华往辇车上拉, “连烜,先找地方落脚再说话吧,这太阳可有点大,你和姜澈也别老晒了,你们晒得黑不溜秋的也不好看。” 连烜:“……” 姜澈瞧过去,那张冷脸果然也晒黑了一圈,不由的,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衬得那张脸就更黑了。 确实,不大好看。 连烜嘴角抽了抽,招呼姜澈上了另一辆马车。 “我们的车队都没赶到峪 肃城呢,你们那么着急干嘛呢,瞧把自己晒成什么样了,明月她们瞧见了,指不定要笑成什么样子呢。” 上了马车后,薛小苒移到车厢后角,翻起箱笼来。 临行前,表哥送了她几瓶养肤膏,她找出一瓶。 “就是想着,赶上你们的大队人马,路上也好作伴。” 靳菁华骑术好,不怕骑马,就是没怎么出过远门,防晒措施没做好,她捂着脸,一脸懊恼。 “给,这是我表哥弄出来的养肤膏,好好抹一阵子,不要再晒太阳,很快会养回来的,你可还是新娘子呢,得漂漂亮亮的。”薛小苒把白色小瓷瓶递给她。 靳菁华脸颊有些红,她原本是想推辞的,可一听是濮阳神医制作的药膏,又有些舍不得了。 犹豫间,薛小苒已经把养肤膏放她手里了,“我那还有,你就别客气了。” “多谢娘娘。”靳菁华没再推辞,“明月她们托我给您带信了。” 她从怀里拿出几个信封。 薛小苒笑咪咪接过,当即打开来看。 她们的信里,说的都是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身边一些琐事,薛小苒瞧得津津有味。 她才离开京城一个月多一点,却好像好久没见她们了,薛小苒心中感慨。 第八百三十九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们一路还顺利么?”薛小苒看完信后问她。 “前面还挺顺利的,就是三天前在奇山镇的时候,遇到了一伙歹人。” 靳菁华他们急着赶路,轻装简从只带了几名人手,行李和马车还在后面慢一步上路。 他们的队伍人数少,有女眷,还是漂亮女眷,很容易招来了宵小劫匪的觊觎。 “三天前?那天好像在下雨吧?”薛小苒忙打量着她,“没事吧?有伤着么?” 靳菁华长眉轻挑,显得神采飞扬,“没事,一群乌合之众,想趁着我们躲雨的空隙打劫,都被我们撂倒了,押送他们去官府浪费了半天时间。” 她从前甚少有机会出京,练就一身武艺也只能与兄弟姐妹,或者董明月范云西她们比划较量。 这次遇到抢匪,她一开始应对,还有几分慌张,后来,瞧见姜澈被一个抢匪踢飞在地,她怒火腾起,武力发挥至十成,很快把那群抢匪全都撂翻倒地。 “连烜说,这条路的盗匪他从前让人专门清理过的,怎么又冒出来了。” 他们车队庞大,都是精兵良将,宵小劫匪不敢妄动,那些普通的,落单的商队或旅人可能就遭殃了。 “那是肃王殿下以前大胜归京的事情了,离现在都快三年了,我们押送那些匪徒去官府的时候,衙役也说, 多亏肃王殿下派人清剿了这一路的匪患,这两三年的治安比从前都好多了,偷杀抢掠也少了很多。” 近期冒出来的这些盗匪,大多都是从别的地方溜过来的。 肃王派人清整过的地区,百姓生活安定,日子自然慢慢好过起来,那些偷鸡摸狗的宵小也偷摸过来了。 另一边,姜澈也正说着这事。 连烜扫了他一眼,“伤着没有?” 姜澈摇头,脸上带上几分讪然,他被人踹了一脚后,他的新婚夫人就爆发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人都收拾了。 “也好,你不喜武,你夫人以后可以做你坚实后盾。” 连烜嘴角微翘,小的时候他曾多次劝说他习武,可小胖子姜澈毅力不够,每次学几天,就嫌累放弃了。 姜澈嘴角抽了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揪着这事不放。 “听说你成亲前,被皇甫夕颜堵了?” 连烜想起收到的消息,难得八卦一回。 姜澈:“……” 安王求了恩典,让皇甫夕颜禁足的时间提前结束,得知了姜澈即将完婚的消息,皇甫夕颜郁气难消,不顾安王的劝阻,偷偷溜去堵了姜澈。 “怎么让她死心?” 连烜问,这事其实是替薛小苒问的,那天看属下发来的密报,她闲着凑上来看了消息,非常好奇姜澈是怎样让皇甫夕 颜死心的。 皇甫夕颜堵住姜澈后,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她灰头土脸走了,以后也没再找靳菁华的麻烦。 姜澈睨他一眼,他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 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姜澈淡淡说了一句,“我和她从小就不对付,你忘了么?” 姜澈小的时候是个小白胖子,皇甫夕颜没少嘲笑奚落他,他当然也没让她好过,扔虫子、泼墨汁、揪头发这些事情就没少干。 当时,皇太妃尚在,姜澈有她护着,胆子也大得很,两人小时候结怨不浅,后来,大了些,连烜跟着师父出了宫,皇太妃身体抱恙,姜澈才减少了进宫的次数。 怎么让皇甫夕颜死心?当然是把她小时候骂过的话,出过的糗,哭过的丑态,细细数一遍。 什么被死蛇吓尿,哭出鼻涕泡,摔个狗吃屎,把门牙磕掉…… 还没数完,皇甫夕颜就落荒而逃了。 薛小苒听到连烜的转述后,扶着肚子笑倒在他身上。 “姜澈这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招数,段位实在太高了,哈哈。” 薛小苒都能想象出皇甫夕颜跑走时,那张脸有多精彩。 皇甫夕颜对姜澈本来就没多大情谊,不过是冲着他的相貌身世,以及探花郎的身份去的。 被姜澈这么一羞辱,哪还有什么旖旎之心,估计心里 都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了。 “好了,别笑太用力了,不是说肚子会动了么,小心些。” 连烜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摸着她鼓起的肚皮。 “旁的到没啥事,就是觉着肚皮撑得慌。”薛小苒也摸着自己的肚子。 眼瞧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觉得很神奇的同时,肚皮也有些撑得难受。 “你说的那种防止妊娠纹的药膏,师兄已经在研究了,过段时间就能送过来,先忍忍吧。” 要不是她说起,连烜真没听说过,还有预防妊娠纹的药膏。 薛小苒也是肚子大起来后,才想起这件事情的。 为了防止生产后留下妊娠纹,她与连烜说起这事,连烜写信问濮阳轻澜,那边很快回了消息,说是试着研究。 “姜澈在哪任职?”薛小苒想起这事。 “他是新科进士,自然得从七品知县当起。” 赴任的县份就是峪肃城边上的原安县。 “哦,那敢情好,以后找他们玩也方便。” 好歹有个熟人能串串门。 两日后,长途跋涉的车队终于抵达目的地。 高大古朴的城墙下,道路两旁挤满了迎接肃王仪驾的百姓们。 虽然,离开边城快三年时间,可当地的百姓都没忘记骁勇善战,五战连胜,丰神绝世的肃王殿下。 知道肃王殿下的队伍今日抵达,百 姓们都自发出城迎接。 路旁长长的迎接队伍整齐立在两侧。 峪肃城的官员们携带家眷如数出城恭迎,一眼看过去,景象很是壮观,瞧着似乎是全家老少都出动的样子。 连烜换上了靛蓝色九蟒四爪蟒袍,他骑着踏雪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全城百姓山呼着“肃王殿下”。 坐在辇车里的薛小苒,被轰隆隆的高呼声吓了一跳。 透过竹帘往外看,前方呼啦啦跪了一地人影。 “免礼。” 连烜低沉威仪的声音响起。 官员们带头谢恩起身。 连烜在前头与官员们说话,红姑带着迎玉绕到了辇车边上。 “娘娘,肃王府已经清理整顿好了,您先回府歇着吧。” 红姑没能跟在肃王妃跟前伺候,一直有些忧心,等亲眼瞧见肃王妃圆滚的肚皮后,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辛苦你了,红姑。”薛小苒朝辇车旁立着的红姑笑笑。 “娘娘言重了,这是奴婢分内的事情。”红姑瞧她脸色红润,心中更高兴几分。 辇车缓缓前行,百姓一路围观,所有人都在好奇,以冷峻孤高闻名的肃王殿下,他的王妃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隔着模糊的湘妃竹帘,薛小苒都能感受到人们灼灼的视线。 她挺着肚子规规矩矩坐直,直到车队进了城后,才算松了口气。 第八百四十章 有媳妇了不起呀 肃王府位于峪肃城西南面,建筑风格中规中矩,有京城王府的影子也有本地房屋的特色,灰瓦白墙,门楼高大。 庭院内的树木以松、柏、云杉为主,正值初夏,院内植物郁郁葱葱,前院殿前的月台前,还摆放了一对硕大的铜鼎,瞧着还挺壮观。 往内院走去,一座九层高的观星楼,高高矗立于一角,甚为扎眼。 听迎玉说,站在上面能俯瞰全城,甚至连城墙外的景致都能一览无遗。 薛小苒仰头看着那观星楼,心里嘀咕,在府内登高望远,就能把整个峪肃城内外尽收眼帘,这与烽火楼的功能不是一样的么。 当即她就想上去瞧一瞧,红姑皱着眉头反对,“娘娘有孕在身,不宜攀爬这么高的楼层。” 薛小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是有孕,不是腿瘸,慢点上去就是了。” 九层楼也就看着高,半道休息一下,也没啥累人的。 她兴冲冲招呼靳菁华和薛小磊他们往观星楼走去。 李芳华进城后,被王管事迎去了新宅,靳菁华与姜澈打算在峪肃城多待两日才去赴任。 “我还没上过这么高的楼塔呢。”靳菁华也很是兴奋。 京城不是没有比这高的楼塔,只是 靳菁华没机会去过,比如钦天监夜观星辰的塔楼就有十二层高,还有大慈安寺的千佛塔,高达十三层。 钦天监是官署,普通人当然进不去,千佛塔则是每年特定时间才对外开放一次,靳菁华都没赶上过。 一旁的薛小磊和乌兰花同样一脸亢奋,两人也没爬过这么高的塔楼。 薛小苒笑而不语,九层,嗯,还算挺高的,没有电梯得费点力气。 观星楼看着高,内部结构却不大,楼梯设计得也比较陡峭,她们在半途歇了两次总算爬到了最高楼层。 “哇,上面好凉爽呀。”乌兰花跑到九楼的窗棂前,推开窗一阵凉风迎面拂来。 红姑她们小心跟随在肃王妃身旁,生怕她有个闪失。 靳菁华也打开了一扇窗户,薛小苒凑近往外眺望。 整个峪肃城的景致尽收眼底,鳞次栉比的楼宇,错落有致的街道,以及街道上星星点点的行人。 城墙外,连绵起伏的群山下是一片广阔幽绿的草原,还有稀疏低矮的屋舍和阡陌交错的农田。 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昏黄的阳光让整片大地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暖意。 “那边有人在放羊。”乌兰花和薛小磊在另一边窗棂向外看, “《七国周游记》里记载,这边的肉类以牛羊为主,大部分农户家里基本都会养牛养羊。” 薛小磊已经把三本译本《七国周游记》看得差不多了。 “以后就有烤牛肉串吃了。”乌兰花眼眸发光。 就是在京城,牛肉也不是每天都能买得到的。 薛小苒和靳菁华听了,同时大笑起来。 顶楼的风,确实很大,站在窗棂旁,风呼呼吹着她们的发髻。 “听说,原安县在峪肃城北面。”靳菁华移到北面的窗户探出头。 薛小苒跟着走过去,入夏时节,到处都是一片绿油油景象,道路两旁的尽是低矮的屋舍和碧绿的稻田,更远处,一片延绵群山。 “等我生完孩子,就过去看你们。” 靳菁华转头看向她鼓起的腹部,笑眯一双凤眸,不住点头。 “不过,听说地方县衙都讲究‘官不修衙’,一是显清廉,二呢,也不想花自己的银子去造福后面上任的官员,所以啊,县衙估计会有些老旧,你们大概要先忙上一段时间了,还有,这边的雨季快来了。” 薛小苒提醒她。 听连烜说,姜澈打算在边城待两届,县令三年一任,就算三年后升迁,他们最少也得待三年。 靳菁华眼眸瞪得有些大,“会很破么?还会漏雨?” “你们上次押送歹人去县衙,那边的县衙怎么?”薛小苒问她。 靳菁华仔细回想,脸色变了变,那地方的县衙确实有些破破烂烂的,当时她还想,边城果然清贫,连府衙都这般破旧,却没想到,原来还有这样的门道。 一时,她就有些心焦起来。 “我去找相公商量一下。” 原还想在峪肃城多待两天,可一想到雨季快来了,县衙破旧,很有可能漏雨,靳菁华哪还待得下去。 “慢些,总归今天也赶不及了。”薛小苒拍拍她,示意她不要太紧张了,“实在不行,就先在府衙附近租个小院子住着,修好后衙再搬进去。” 靳菁华抬起步子又放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有些讪然,“不瞒您说,我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实在有些没底。” 十七八岁没出过远门的姑娘,出嫁后的第四天就跟着姜澈远赴边城,一路急赶,还遇到了抢匪,靳菁华的表现以及很不错了。 薛小苒牵着她慢慢下楼,一路夸赞。 靳菁华耳根泛红,她哪有那么好。 刚下观星楼,连烜和姜澈他们正好也走了过来。 连烜一张脸明显沉了 下来,“楼层这么高,偏要任性。” 他在外院与本地官员们应酬,红姑遣了小丫鬟来禀,他赶紧定下了接风宴的时间,让官员们散去。 “九层而已,哪里高了。”薛小苒嘀咕一句,不过,瞧他脸色不佳,忙笑着说道,“休息了两次才走上去的。” 九层而已?一旁的姜澈有些讶异,“娘娘爬过更高的楼层?” “哦,爬过啊。”薛小苒随口应道。 她爸一家就住在二十三楼,虽然她很少过去。 “去过千佛塔还是钦天监?”姜澈好奇。 “额……”薛小苒卡壳了。 “南面庙宇有不少高层佛塔。”连烜瞥她一眼,淡淡开口。 薛小苒朝他讨好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素白的牙。 连烜眼眸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姜澈瞧他满眼宠溺,只觉一阵牙酸。 有媳妇了不起呀,他现在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虽然他媳妇……有些厉害。 姜澈想起那日,靳菁华见他被踹,怒急暴起,把十几个歹人打得哭爹喊娘的情形。 姜澈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一旁的靳菁华,却发现他媳妇皱着眉头,那双漂亮的凤眸朝他不住使眼色。 不由的,他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问她,“怎么啦?” 第八百四十一章 终于行动了么 靳菁华顾不得矜持,凑到他跟前,把她忧心的事情告诉了他。 姜澈楞了一下,他决心要到边境任职后,看了不少关于这边地质风俗的书籍,倒没注意县衙破旧不破旧的问题。 但是,如果县衙的后衙真的破旧到会漏雨,那问题可不小,总不能让他媳妇千里迢迢跟着他过来,却住着漏雨的房子吧。 “这边的县衙真的很破烂么?”姜澈黑着脸问连烜。 连烜想了想,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大部分挺破旧的,需要些时间来修缮。” 边城战事多,生活不安定,来上任的官员都恨不得三年一过,就赶紧离开,哪里有心思管县衙破旧的问题。 而且,大部分官员的想法都一样,后衙要是住不了人,宁愿花些钱银在外面租住,也不愿意修好府衙,留给后面上任的官员享福。 愿意做那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为后人造福的人并不多。 姜澈面色沉了下来,没想到,他这新任县令还没上任,就得先头疼修缮府衙的事情。 靳菁华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咱们明天就启程吧。” 先把破衙门修缮一遍才是当务之急,免得真要住漏雨的屋子,那成什么事了。 姜澈点头, 两口子赶紧回了他们落脚的院子,准备明日的行程。 “小磊,你们先在王府里住几天,等薛府那边整理清楚再搬过去。” 新买的宅子离肃王府不远,两边走动方便多了。 “娘娘,明天我就带人过去清理。”乌兰花利爽应下。 “好,阿雷暂时放这边也成,这边树木比较多。” 瞧着满院乱窜的阿雷,薛小苒眼眸笑弯。 连烜眉头微蹙,眼底带了几分不赞同,她怀着身孕,那猴儿不知轻重到处乱窜,又喜欢爬人,万一不小心碰上了,谁都不好受。 “姐姐,阿雷还是跟我过去吧,它现在比较调皮,你管不动它。” 薛小磊快速睃了眼他姐夫,立马把事情揽了过去。 阿雷大了些,胆子也变大了,这一路没少四处乱窜,在驿站落脚的时候,好几次偷偷跑出去,惹了些乱子。 姐姐现在的情况,不适宜把阿雷带在身旁,免得姐夫跟着操心。 连烜眼眸微垂,看着个头高了些的薛小磊,嘴角动了动,不错,这孩子越发机灵了。 薛小苒扁扁嘴,“好吧,它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和我都没那么亲了。” “不要和它太亲了。”连烜淡淡开口。 “为什么? ”薛小苒不服气。 “不是说,以后要给它找个伴,然后放归山林么,和它太亲了,它离不开人,哪里还能回归山林。”连烜正色道。 薛小苒嘴角嚅动一下,到底没有辩驳,他说得也有道理。 迎玉领着薛小磊他们去跨院休息,连烜牵着薛小苒往正院走去。 肃王品级高,王府建筑规模自然大,府内花园荷塘一应俱全。 正院的屋舍也多得惊人,薛小苒一路数过去,眉头就皱得紧紧的。 “这王府的占地面积也太大,光是日常维护就是一大笔银子,西面那边一片起伏的屋舍,我们哪里用得上,连烜,我们总共就两人,就算孩子出生,也才三人,要那么大府宅干嘛。” 刚才在观星楼上俯瞰下方的时候,她就在心里嘀咕这事。 王府太大,光是打扫卫生的下人就不知得有多少个,那些屋舍总空置着,也容易坏,坏了还得花钱修缮,哪样都不划算。 难怪每年用于皇室开支的费用那么高,有些东西纯粹就是浪费,有这闲钱,用来干啥不行。 还不把如隔出一段,用作他途,能省下不少开支,还能有效利用房屋。 比如,用来做员工宿舍或者办公署,也可以用 来办书院。 连烜听了她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也行。” 可能会遇到些阻力,如王府长史庄淳,定然会跳出来,说失了皇室体面之类的话。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些事慢慢来,你不是说坐车坐得腰疼么,好好歇几天,再忙活别的事情。” 他扶她进屋,屋内一水贵气稳重的紫檀木家具,摆件和室内用品都换上了他们熟悉的样式。 薛小苒一屁股坐到临窗的贵妃榻上,龙戏珠穿云喷水透雕图案的贵妃榻很是醒目。 她斜斜躺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不单腰疼,腿也有些酸胀,还好,总算是到了。” 薛小苒幸福地瘫倒在贵妃椅上。 连烜侧身坐到她身侧,大手抚上她的小腿,给她揉捏起来。 “晚上泡个热汤,会好一些。” “这么热,还让我泡热汤。” 小腿被他捏的有些酸麻,薛小苒笑着要抽回。 “别闹。”连烜轻斥一声,转头睨她。 这一转头,却没能移开视线。 薛小苒穿着淡紫色齐胸襦裙,天气热,对襟襦裙的衣襟开得有些低,她斜斜躺在贵妃榻上,胸前的缎带被撑得紧绷,侧着的丰润压出一道迷人的沟壑。 “我 哪有闹,你捏得人家的腿酸麻酸麻的。” 趁他没注意,薛小苒抽回小腿,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连烜喉间一紧,眼眸深沉晦暗。 最近她的身形开始长肉,长得最为明显的就是肚皮和胸部。 少了从前那种纤柔的体态,多了几分丰腴的曲线,却越发引得他移不开眼。 他抬眸,看着窗外昏黄的天色,轻吁一口气。 “你歇会儿,我去处理些事情,晚点一起用膳。” 薛小苒侧身拉了拉他的大手,“去吧,天气热了,记得多喝水。” “嗯。”连烜垂眸看她一眼,低沉应下。 走出正屋,连烜缓了缓心神,大步朝前院议事厅走去。 卫青涯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等卫青涯他们回禀完近期政务,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连烜示意众人散去,雷栗留在了最后。 “殿下,京城那边的消息。” 递上一张折痕明显的信笺。 连烜蹙眉,接过打开,大致扫了一眼后,他轻笑一声。 “呵,忍了这么久,终于行动了么。” 果然是在等他离京,才敢行动,他眼眸一冷,“让人跟紧了,先别急着动手,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后招,摸清楚了再抓人。” “是。”雷栗沉声应下。 第八百四十二章 僵掉 豫青府东门大街旁的杏花巷外,一个穿着丁香色褙子,衣饰低调的中年妇人,在仆妇的搀扶中下了马车。 与车夫确定此处是杏花巷后,妇人忍着心中的激动,带上仆妇往巷子里走去。 走到巷子末端,她让仆妇敲开了一扇陈年老旧的大门。 “谁呀?”大门打开,一个身材略胖的女人一脸不耐地看着她们,“你们找谁?” “你家主人可在?”仆妇开口问。 一旁的妇人伸长脖子,有些急切地看向院子里。 胖女人狐疑地看了她们一眼,“主人不在,你们有何事?” “我们夫人找你们家主人,他去哪了?”仆妇上前一步。 “主人的行踪哪里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知道,你们有事等主人回来再来吧。” 胖女人警惕地缩了回去,大门“哐当”一声关了起来。 仆妇气恼,上前猛拍,“快开门,你知道我们夫人是谁么,居然这般无礼,我们夫人可是你们主人的……” 边上的妇人忙扯了扯她的衣角。 那仆妇只好住了嘴,“夫人,现在怎么办?就干等着?” 妇人有些犹豫,又舍不得离开。 隔壁的大门被拉开,探出一个圆脸妇人,眼珠盯着她们骨碌转,笑得一脸暧昧,“你们找隔壁的大爷,干等可不行,说不得三五 天人都没回来,直接去燕春楼找还快些。” 燕春楼?那妇人脸色微变,一旁的仆妇脸色也不大好了。 未时过半,太阳斜挂在半空,豫青府有名的寻欢一条街还没开始营业,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燕春楼里一个龟奴掂量着手里的碎银,慢悠悠朝后院二层的阁楼寻去。 上了二层,他朝最里间的房门走去,抬手叩响雕花房门。 “古爷,古爷,可起了?外面有人找您?” 里面一阵“窸窸窣窣”好半响,一个脸带残妆,衣着轻透的妓子打着哈气开了房门,一脸厌烦道:“谁找古爷,昨个弄了一宿,人才刚醒呢。” 龟奴色眯眯地上下扫她,“不知道,一个仆妇打扮的妇人,说是找她家三爷。” 屋内,赖在脂粉堆里赤身裸体的男人听到龟奴的话,眼眸睁大几分。 能叫他三爷的,只有京城那边的人。 男人急匆匆穿上衣裳出了燕春楼。 一出大堂,等候在一旁的仆妇冲了过来,面色激动喊了声:“三爷。” “方嬷嬷?你怎么来了?” “夫人在外面的茶楼等着您呢。” 待到茶楼雅间时,妇人瞧见进来的人,一把冲过去抱入了他,泪眼婆娑地哭喊,“我的儿呀~我可怜的儿呀~” “娘,你怎么来了?”男人脸上 没有喜色,反倒添了几分惊恐。 “沐瑶让娘来找你。”妇人平息了一下心情,抹了把眼泪,“她说有事让你帮她办。” 男人也就是诈死躲避的古亦衡,“她都被软禁了,还想让我干嘛。” 豫青府离京城不远,古亦衡早就得知了六皇子凄惨的下场,作为六皇子妃,古沐瑶自然也得跟着六皇子被囚禁起来。 “儿呀,你现在还能好好活着,可多亏了你妹妹,她现在没人能用,你不帮她,谁能帮她。” 古夫人哭红一张脸,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哟,儿子女儿都这般命苦。 原以为女儿成了皇子妃,他们也能跟着风光,结果,儿子犯了死罪,女儿成了阶下囚。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六皇子犯了什么罪,我现在,自身都难保,哪有能力帮她。” 古亦衡不想蹚这趟浑水,他好不容易逃出来,谁的命也没有他自己的命重要。 看他只想着他自己,古夫人心口抽疼。 古霖渊被罢黜,古家有官职在身的男子都受了牵连,曾经显赫的大家族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古霖渊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原配的儿子女儿把矛头指向她,古夫人在府里的日子每一天都在煎熬。 她悄悄去皇陵那边看女儿,原是想知道儿子躲在何处,可前 两次,女儿都没有告诉她,这次,她再次哀声询问,沐瑶终于告诉了她。 想到女儿怀着身孕,却纤瘦憔悴的脸,古夫人心酸不已。 她叮嘱的事情虽然有风险,古夫人还是应下了。 可儿子自私薄凉的态度,又让她感到心寒。 “沐瑶说,藩王就藩,京城的局势会松懈不少,你帮她召集些人手,她有用处。”她斟酌着开口。 “召集人手?说得容易,我上哪召集?召集人手不要钱呀,我可没钱。” 古亦衡眼眸闪动。 出京前,古沐瑶给了他不少银票,可他大手大脚惯了,又沉迷青楼,整日醉生梦死,那些钱已经挥霍了大部分。 古夫人把他拉过一侧,低声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古亦衡闻言,瞳孔猛然一缩,惊喜交加道:“真的?” 古夫人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古亦衡带着母亲主仆俩急匆匆回了位于杏花巷的宅子。 一进屋子,就把负责看家护院,打扫煮饭的下人打发回屋。 从杂物房找到铁锹,回了正屋。 房门紧闭的正屋内,不时响起各种声音。 夜幕降临,烛火燃起,声音依旧断断续续。 动静持续到戌时,屋内猛然传来了几声大笑,随即又戛然而止。 挖地砖挖得满头大汗的古亦衡,看着被撬开锁头 的箱子里,堆满了金灿灿的金条,乐得手舞足蹈,却又不敢放肆大笑。 一旁的古夫人和方嬷嬷同样满头大汗,手上身上都是泥,看到满箱的金条,同样一脸喜气。 “娘,咱们发财了,咱们有钱了。”古亦衡差点没乐疯了,这才是一箱,他娘说下面一共埋着十箱。 十箱金子呀!他活了半辈子也没瞧见过那么多金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常在销金窟里混迹的古亦衡,对金钱的魅力深有体会。 “儿呀,这是你妹妹的资本。”古夫人忍不住提醒。 古亦衡手舞足蹈的动作就僵了下来,他抿了抿嘴,“娘,我知道,我会用这些钱给她招揽人手的。” 钱在他手里,他要如何用,还不是他说得算,古亦衡扯了抹虚假的笑容。 古夫人没瞧出端倪,欣慰点头。 挖出了实物,三人就更有动力了。 等十箱金子都挖出来,摆放床榻那块地已经变成了一大个坑洞。 时辰也已经过了丑时。 三人都累瘫在地。 累得半死的古亦衡抱着金子笑得一脸满足。 就在此时,房门后的木栓被悄无声息挑开,两扇房门缓缓敞开。 几个劲装男子鱼贯而入把三人包抄了起来。 古亦衡脸上的笑瞬间僵掉,怀中的金条”啪嗒啪嗒“掉落一地。 第八百四十三章 烂泥扶不上墙 镇抚司衙门外,一辆漆黑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外。 守门的衙役板着脸上前冷喝,“衙门重地,无事不要靠近。” 从车辕上跳下的车夫递上一枚令牌。 衙役接过令牌,脸色微变。 办公署里,一身大红妆花飞鱼补罗服的魏冥看到令牌,清冷的眉宇蹙了蹙,有些想不明白他的属下找上门所为何事。 “把人带进来。” 等他瞧见被堵着嘴,捆着绳索的几人时,幽深的眼眸眯了起来。 “……古亦衡?” 这厮还活着? 被捆了一天一夜的古亦衡,看到魏冥那张阴冷疏漠的脸,绝望到颤抖。 他完了。 彻底完了。 落入锦衣卫手里,哪还有生路可言。 一旁的古夫人眼睛早已哭肿,满眼皆是后悔和痛苦。 魏冥捏着手里的令牌,视线转向一旁垂手而立的几名男子,以及他们身旁摆放的十个沾着泥土的箱子。 “因何把人领这边来?” 顺天府离这可不远,再不济,也可以送去掌刑狱案件审理的大理寺,送来镇抚司衙门算怎么回事? 他可不负责处理诈死逃狱的犯人。 一名男子拿出一个信封,双手呈上。 立在魏冥身后的王柒上前接过。 魏冥看完里面的信笺,眉 宇间尽是折痕。 这个肃王还真会给他找事。 好吧,这事涉及皇室以及刑部尚书顾袁山,他就插手管一管好了。 魏冥让人把捆着的三人押入监牢。 带着信笺和十个泥箱子进宫去了。 雍宁宫内,武轩帝正赤着脚在嵌满鹅卵石的小道上,龇牙咧嘴地走着,一旁的左倾小心翼翼扶着他。 这片鹅卵石小道是按着濮阳轻澜的意思,新铺成的,专门用于武轩帝平日锻炼身体用。 内侍回禀,魏冥求见,武轩帝忙从鹅卵石路下来。 “圣上,还没够两刻钟呢。” 左倾小声提醒,濮阳神医交代了,天气好的日子,每日要走足两刻钟。 被硌脚的鹅卵石刺激得一头汗的武轩帝,瞪了他一眼,“没听见魏爱卿来了么。” 左倾只好唯唯诺诺应是。 洗净脚换了身衣裳的武轩帝去了正殿。 魏冥办事向来干脆利索,见过礼后,就把信笺呈了上去。 “古亦衡?”武轩帝捧着信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谁,“诈死逃了?” 顾袁山偷偷养了外室,被古沐瑶抓住把柄,就配合古沐瑶把秋后问斩的古亦衡换了人替代。 武轩帝的脸黑沉一片。 顾袁山这个孬货,家里有个凶悍的夫 人,只敢偷偷在外养外室。 养外室也就算了,还被人拿捏住胁迫着办了蠢事。 “人抓回来了?” “是,肃王殿下派人抓回来了。”魏冥回道。 肃王派人盯着古沐瑶,古夫人离开皇陵行宫就被一路跟上了。 “老七定然早得了消息,沉着气到现在才收网。”武轩帝嘀咕一声,眼珠看向一旁的摆放整齐的箱子,煞有兴致问道:“都是金子?” “是,都是金子。”魏冥随手打开两个箱子。 长条状的金子整齐码放在箱子内。 武轩帝踱步走过去,看着金条问:“老六媳妇哪来这么多金子?” “微臣不知。” 武轩帝沉吟一会儿,“你去一趟皇陵,把事情查清楚。” 是古家藏的金子还是古沐瑶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金子,来历总要弄清楚。 魏冥领命。 出了宫门,带上人手,直奔皇陵行宫。 一路快马加鞭,赶在掌灯时分赶到了行宫外。 皇陵行宫占地面积不小,行宫外驻扎着守卫皇陵的禁军。 皇陵每年三大祭,四小祭,礼部和宗人府都会派遣官员来祭陵,有时候皇帝还会亲自来祭陵,行宫的面积自然不小。 皇甫连砾一群人被软禁在东北面的一个院子里 。 院子不小,三餐有人送饭,菜式没有多美味,却也不至于难吃。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优待了。 院子里有水井,想要喝水洗澡洗衣裳,统统都得自己动手。 一起被押送进来的,除了古沐瑶和苏灵,还有另外四名妾室。 古沐瑶有孕,又是正室,即便沦落至此,烧水洗衣裳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轮到她来干。 苏灵最受皇甫连辕宠爱,这种粗活她自然也不会动手。 于是,粗活只能由剩下那四名妾室轮流来干,这让娇生惯养的几人叫苦不堪,可又不敢反抗。 被软禁后,皇甫连砾的脾气一日大过一日,稍不如意就大发雷霆,倒霉的只能是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挨骂挨打成了家常便饭。 就是有孕的古沐瑶和受宠的苏灵,有时候都不免被暴怒的皇甫连砾波及到。 日子在压抑仓皇的氛围中煎熬着,古沐瑶孕期八个月,除了肚子鼓起,脸颊四肢一点没胖起来。 刚吃晚饭的时候,皇甫连砾瞧着清汤寡水的饭菜,又发了一通脾气,惹得众人连晚饭都没能吃上。 古沐瑶捧着肚子站在一旁,冷眼看他怨天怨地,眼底满是讥讽怨恨。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选了 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等她离开这个鬼地方,管他去死好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暴躁的皇甫连砾转头就瞧见了她那嫌恶的眼神,顿时怒不可遏,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嫌弃我?你有这个资格么?也不想想,当初你是怎么求我娶你的?当时我要娶了左相千金,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皇甫连砾越说越觉着有理,要是有左相相助,他何至于沦落至此,他娶了这女人后,似乎就诸事不顺了。 他当年真是眼瘸了,才娶了这么个丧门星。 古沐瑶被他掐得脸色涨红,却同样怒目切齿,他意图弑兄被软禁,与她何干,没用的男人只会为他自己的愚蠢找借口。 她掰着他的手指,冷声喝道:“皇甫连砾,你是想杀妻灭子不成?” 皇甫连砾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她鼓起的腹部,脸色变化不定,最后,恨恨甩开手。 古沐瑶抚着喉咙咳嗽,一旁的几个女人互看一眼,却都没上前掺和。 苏灵退得比她们更远,上次,皇甫连砾也与古沐瑶争执不休,她假意上前劝诫,那男人反倒把怒火往她身上喷。 如今,大家都学精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第八百四十四章 错得离谱 “古沐瑶,你等着,有你好看的时候。” 等孩子生下来,看他怎么收拾她,皇甫连砾啐了一口,放出狠话。 古沐瑶腹部隐隐有些疼,她抱着肚子退了两步,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讥讽,傻子才和你在这耗着。 等她哥把那批金子掘出来,招揽好人手,她就设法从这个牢笼离开,让这个蠢货和这几个女人在这耗一辈子吧。 她嘴角的讥笑还没收敛,紧锁的院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排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大步走了进来。 古沐瑶的瞳孔猛然一缩,一股不祥的感觉浮上心头,腹部的疼痛感更加剧烈。 她旁边的皇甫连砾脸色也刷的一变。 一身大红妆花飞鱼补罗服的魏冥缓缓步入。 清冷漠然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阴冷而幽深,旁人多看几眼都觉着寒气从脚底冒出。 “魏、魏冥,可是父皇有何旨意?”皇甫连砾害怕的同时,又升起一抹希翼,父皇是不是原谅他了?派魏冥来接他回京了? 魏冥抬眸淡淡瞧了他一眼,一语戳破了他的妄想,“本官奉旨前来办案,闲杂人等退居一旁。” 办案?办什么案?皇甫连砾一头雾水,古沐瑶却变了脸色。 魏冥也不废话,看了眼一旁的王柒。 王柒立即上前一步,看 向面色惨白的古沐瑶, “古氏,你兄长古亦衡在豫青府被抓捕,他已经交代了你助其逃狱躲避的事实,那些埋在地下的金子也如数上缴,你……” 王柒的话还没说完,古沐瑶已经浑身颤抖摇摇欲坠。 她哥被抓了?金子也被发现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 啊,好疼。 腹部一阵抽搐,剧烈的疼痛感席卷而来,一股湿滑顺着大腿内侧哗哗直流,古沐瑶惨呼一声,颓然倒地。 “啊,她下面出血了——” “她要生了——” 院里响起了一片尖叫声。 苏灵缩在皇甫连砾身后,看着倒地痛苦呻吟的古沐瑶,脸色同样一片惨白。 古沐瑶孕期才八个多月,老话说“七活八不活”这孩子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她近期的身体状况一直不佳,刚才又与皇甫连砾争吵,加上锦衣卫的一番话,打击过大,情绪波动剧烈。 不单是孩子,古沐瑶自己都很危险。 看着她身下那一大片湿润的血迹,苏灵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 古沐瑶很快被抬进了她的屋子,行宫里没有准备稳婆,只能临时让两个生过孩子的仆妇顶上。 一盆盆血水从屋子里端出,屋内传出古沐瑶痛苦的呻吟声。 半个时辰后,一个仆妇惊慌失 措地跑出来,“怕是不行了,一直生不出来,产妇的气息也很弱。” 等候在外的皇甫连砾黑沉着一张脸,他对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抱着很大期待的,要是个男孩,也是父皇的孙子,说不定,以后他能凭借孩子翻身呢。 “全力保孩子。”他怒喝一声。 仆妇哆嗦了一下,只能退了回去。 男人喊出保孩子的时候,苏灵深刻感受到他的薄凉和无情,她用力抿着唇,压抑着起伏的心绪。 忽的,男人转过头,“灵儿,你从前不是医女么?快进去看看,尽力把孩子护住,大人不用管她。” 苏灵下唇抖了一下,挤出一抹笑,“爷,妾身没学过接生呀。” “没学过也不要紧,尽力就成了,灵儿放心,无论最后怎么,都不会怪你的。”皇甫连砾勉强放轻声音。 苏灵被推了进去。 进入屋内,一股血腥气弥漫其中,两个仆妇哆哆嗦嗦站在床沿,嘴里喊着,“用力,用力。” 床上的古沐瑶却面色惨白,气息极弱,看到进来的苏灵时,毫无血色的嘴角讽刺地扯动了一下,刚才皇甫连砾在外嚷的话,她都听见了。 那男人,果真薄情寡义。 她当年的选择,当真是错得离谱。 “姐姐,我给你扎几针,你稍微用点力气,也许孩子就能生下来了。 ” 苏灵从腰带上翻出了她的银针。 “你,为何要帮我?”古沐瑶已然气若游丝,声若蚊蝇。 “你就当我大发善心吧。”苏灵抿着嘴走向她。 半个时辰后,屋里传出了声音。 “生了,生了。” 仆妇抱着孩子出来,脸上带了抹笑意,“恭喜,是个千金。” 在门外等了一夜的皇甫连砾,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呸,居然生了个丫头片子。 想到武轩帝对待公主们淡漠的态度,皇甫连砾就怒火中烧。 “没用的女人,生个孩子也是没用的赔钱货,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连个带把的生不出来……” 咒骂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刺耳。 拼了半条命才生下孩子的古沐瑶,躺在床上气得浑身发抖。 “姐姐,你最好别动怒。” 苏灵小声提醒,古沐瑶的状况很不好,孩子虽然生出来了,可血一直没能止住。 她此时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眼眸无力地移向床边,那有一把带血的剪刀,是刚才用来剪脐带的。 苏灵不忍地侧过眼眸,“姐姐,你安心静养,孩子还需要你照顾呢。” 古沐瑶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地笑,“苏灵,谢谢你,最后麻烦你一下……” 谩骂声依旧在持续, 苏灵从屋内走出,看着脸色阴沉扭曲的皇甫连砾,她心头一阵哀凉。 这就是她选择的男人。 呵,真是可笑可悲。 “爷,姐姐请你进去一趟。”她柔声开口。 皇甫连砾却啐了一口,“晦气的女人,还想让我进产房把晦气传给我,呸。” 苏灵眼皮跳了跳,声音更柔几分,“爷,姐姐身体不大好了,她说,关于金子的事情,想和你说一声。” 金子?皇甫连砾眼眸一亮,刚才那个锦衣卫说了什么埋在地下的金子被挖出来了,难道,古沐瑶还在别处藏了很多金子? 他眼珠骨碌一转,想到苏灵说她身体不大好了,他抬起步子就往里走去。 “沐瑶,你有话与我说?”皇甫连砾忍着满屋刺鼻的血腥味,挤了抹笑容,走到床榻前。 床上躺着的女人,面白如纸,瞳孔涣散,已然渐渐没了生机。 听到他的声音,她眼珠动了一下,嘴角扯出一抹浅笑,“殿下,您过来一些,妾身有话要告诉您。” 她唤起他从前的称呼。 皇甫连砾想起他们刚成亲那会儿的甜蜜,一时心神有些恍惚。 待坐到她床头,回过神,瞧着她面色如纸,知她命不久矣,赶忙俯身凑过去,“沐瑶,你有什么话快说,我听着呢,金子藏在什么地方?” “金子藏在……” 第八百四十五章 自作自受 古沐瑶虚弱的气息断断续续,皇甫连砾把脑袋凑得极近,想要听清她说些什么。 等他整个身子贴过去,古沐瑶毫无血色的嘴角浮现一抹诡异地笑。 “啊——” 惨呼声响彻寂静的夜空。 屋外候着的人惊愕之余,冲了进去。 “古沐瑶,你这贱人——” “大人,出事了。”王柒急匆匆跑去禀报。 古沐瑶生产,他们这些外男都避到隔壁的院子,等听到动静时,事情已经闹大了。 魏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带着人手过去时,那间院子满是尖叫哭泣声。 皇甫连砾捂着裆部满脸痛苦地倒在地上,胯部的衣袍被鲜血染红一片,苏灵蹲在他身旁,用白布巾给他压住伤口。 他身旁不远,古沐瑶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面色青白气若游丝,身下的衣裙染红一片,眼瞧着也不成了。 她右手握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剪刀,刀尖处还挂着血滴。 魏冥:“……” 他不过是奉旨来查个案,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 “……救、救……我……” 他不想死,如同破风箱似的声音从皇甫连砾口中传出,说话间子孙根传来的剧痛感,让他疼得直抽搐。 “已经去找大夫了。” 看他捂着 下体疼到抽搐,魏冥的眼皮也跟着跳了跳,转眸看向一旁奄奄一息的古沐瑶。 女人发起狠来当真是可怕。 古沐瑶动了动,眼珠缓缓转向哀嚎着的皇甫连砾,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用剪刀刺入男人下体后,被发狂的他拖下了床,她顺势把剪刀拔了出来,血溅了她一身,她却觉着畅快无比。 “……杀了她,宰了这贱人……把她碎尸万段……” 那抹笑刺痛皇甫连砾的眼,他怒不可遏,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扯痛伤口,痛得他眼泪鼻涕都飚出来了。 “爷,你不能乱动,血止不住。”苏灵手上的白布巾已经染红了一半,她用余光扫了眼古沐瑶。 看她气息奄奄的样子,苏灵心中叹息一声。 “……啊,贱人……贱人……” 皇甫连砾表情扭曲,怒火中烧,疼得冒冷汗却不敢再动,嘴里却依旧咒骂不停。 “……呵,带把了不起么?”古沐瑶白惨惨的脸上笑得恣意,她气息很弱,说话很轻,但屋里的众人都听清楚了,一时面色各异。 “……瞧,你现在不也没有了么……” 嫌弃她生的孩子不是带把的?呵呵,以后他连女儿都生不出来了。 这也算她为这个没缘分的孩子, 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是他唯一的女儿,想要虐待她之前,先想想他以后还能不能生养吧。 皇甫连砾痛得卷缩,听了她的话,怒到发狂,又挣扎着想爬起杀了她。 可他越动,下体被捅的伤口血流越快,每挣扎一下,他的脸就白一分。 伤口涌出鲜血,苏灵白着脸,眼珠动了动,也不再劝说。 “……你后悔娶了我?呵,正好我也后悔嫁了你,要不,咱们一道共赴黄泉,重新投胎再来一次……” 古沐瑶的脸色青白如鬼,却带着淡淡的讥笑,生机在她身上慢慢远离,她能感受到指尖的僵冷,说完这几句话,她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贱人,谁要跟你共赴黄泉,你等着,你就算死了,我也要把你挖出来鞭尸……” 痛到发狂的男人喘着大气咒骂。 古沐瑶意识开始涣散,身体很轻,很轻。 男人张嘴在谩骂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 她要死了。 她清楚的知道。 比前世死得还要早,当真是讽刺。 是她识人不明还是看不清形势?不,是她认不清自己,太过自以为是。 以为自己重活一次,提前预知了结局,就能掌控一切。 是她太傻,一叶障目,只顾着眼前 的利益,忘了看清自己的内心。 她半睁的眼眸一直没阖上,却已然没了生气。 “……” “古氏,那些金子从何而来?” 前瞧着她气息渐无,一旁的王柒想抓住最后的时机问一句。 可惜,古沐瑶已经听不见了。 “大人,没气了。”王柒伸手在她鼻尖一探。 “……贱人,别以为死了,我就会放过你……” 皇甫连砾声嘶力竭继续怒骂。 魏冥抿着双唇,冷眸扫向一旁脸色发白的仆妇,“把人抬上床,装殓整齐。” 两名仆妇连声应下。 “……不要装殓,把她扔出去喂狗……” 皇甫连砾继续发狂。 两名仆妇没理会他,抬起古沐瑶往床榻上移去。 魏冥冷冷扫了他一眼,看他裆部一片暗红,嘴角勾起一抹冷讽。 “啊——蠢货,你压到我伤口了——” 皇甫连砾痛嚎一声。 苏灵避过他拍过来的大手,转眸看着床榻上那具已经没有生气的尸体,眼底一片悲凉。 大夫赶过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皇甫连砾失血过多,也陷入了昏迷当中。 但他平日身体状况素来不错,伤口包扎好后,第二日中午,就在疼痛中悠悠醒来。 知道他暂无生命危险,魏 冥也就不多逗留,赶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直接去了雍宁宫。 武轩帝听完他的回禀,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冥,“……老六被他媳妇用剪刀戳断了子孙根?” “大夫说,没断。”魏冥面沉如水。 武轩帝脸皮一抖,没断估计也差不多了吧,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用了。 最毒妇人心呀,戳哪不好,偏要戳男人最在意的地方。 “咳,李全德,让太医院派名太医过去看看。” 虽然老六是个混账东西,可是,总归是皇子,要是不能人道,也有失皇家体统。 李全德垂着脑袋应是,低垂的眼眸却带上几分幸灾乐祸。 “那个古沐瑶生了闺女?”武轩帝问。 就因为生了闺女,老六在产房外破口大骂,最后被怀恨在心的古沐瑶用剪刀戳中了他下面,也是个自作自受的蠢货。 “是,孩子早产,大夫说有状况不大好。”魏冥回话。 “这有可能是老六唯一的孩子了。” 老六伤了子孙根,以后生不生得出来都难说,武轩帝嘀咕一声,转头又吩咐李全德,派一名有经验的嬷嬷带上奶娘过去护理。 毕竟那也是他的孙女,就算她娘有再大的不是,她也是皇室血脉。 第八百四十六章 一点都不手软 “金子的来处没能问出来?” “是,还没开始问,古氏已经发作了。” “这事还是得查一查。”武轩帝沉吟了一下。 古霖渊已经被抓起来一道打入天牢了,可他不承认那金子是他埋的,经过审讯,古夫人和古亦衡也不知道金子的来源。 十箱金子的数额可不小,绝不是一个普通世家女子能拿得出来的。 古沐瑶把金子藏在豫青府,金子从何而来?总要查个清楚才好判罚。 事关皇家脸面,由魏冥暗中调查,比较稳妥。 魏冥沉声应下。 他离开后,武轩帝把安王宣进宫。 古沐瑶死了,虽然她已不是六皇子妃了,可身后事还是得由经由宗人府办理。 魏冥出了宫门,先去了镇抚司衙门。 “大人,老夫人派人来问了两次。” 魏冥沉眉,把紧急的公文处理一下后,回了柳叶巷。 “儿呀,快来试试你的喜服,昨个儿就做好了,可你偏出京去了。” 魏老夫人一脸喜色的把黑漆嵌钿镙茶几上摆着的大红喜服拿了起来。 魏冥:“……” 就为了这事找他? 看着那红彤彤的喜服,他揉了揉眉心,“娘,尺寸不是早量好了么,不用试了。” “哎,不试怎么行,你这辈子就成一次亲,总得体 体面面的才成,而且,你这段时间这么忙,好像都瘦了,喜服要是太宽就得改改。” 魏老夫人絮絮叨叨声中,把喜服往他身上套。 魏冥无奈,只能配合着她,把喜服穿上。 “沙府送来的五月节粽子,有慧娘亲自包的粽子,还有她做的香囊,香囊挂在你床头上了,五月节那天要记得佩戴上。” 魏老夫人扯着喜服的衣襟左右打量,满意得直点头,“我儿生得好看,一身红袍都这么俊气。” 魏冥嘴角抽动一下。 自从与沙府结亲后,母亲越发唠叨不说,还变得喜欢夸赞他起来,不论是外貌还是旁的事情,逮到机会就是一顿夸。 “一想到下个月你们才成亲,我就恨不得日子过得快一些,哎,早知道应该把你们的婚期定在五月就好了,想想那姜家与靳家,从定亲到成亲,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也没瞧见谁说闲话,我们真是太吃亏了。” 自从姜澈与靳菁华成亲后,魏老夫人几乎天天念叨这事。 魏冥:“……” 他都有些怀疑,他娘是不是有些魔障了,每日都要重复念叨这事。 要不是看他娘这些天总是乐呵呵的,他还真想让濮阳轻澜给他娘把把脉相。 他忍着头疼,陪母亲用了晚饭,这才回 了自己的院子。 石青色的帐幔旁果然挂着用五色丝线弦扣成索的香囊。 香囊内散发着草药的芳香气息。 魏冥立在床前,伸手解下香囊,放在手心把玩。 这是她做的?倒是玲珑精巧。 自从饯行宴那日后,他们就再没见过。 魏冥自顾往一旁的罗汉床躺下,他昨夜几乎一夜未眠,精神有些疲倦。 淡淡的药香味带着萦绕在鼻尖,不知不觉他竟沉沉睡着。 “左边还是右边?” 正院一角的松柏树下,一群人围着树下的石桌兴奋的笑闹。 连烜走进院子,都没人注意。 “哇~又猜对了。” “好厉害呀。” 一群人惊呼连连。 连烜蹙眉,大步朝人群走去。 透过围观的人影,他已经瞧见端坐在石凳上,那道淡粉色的身影。 “来来来,这个归你了,再来一次啊,这次是左边还是右边?” 熟悉的声音带着调皮的腔调。 连烜走近一瞧。 阿雷坐在石桌上,黑亮的眼珠子紧盯着桌上两个倒扣着的碗。 两个碗在一对素白纤细的手掌下,不断变换着位置。 “好了,这次是左边还右边?” 薛小苒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问阿雷。 阿雷伸出爪子,按住了右边的碗底。 薛小苒把盖着的碗掀 开。 碗下扣着一个小小是红色毛线球。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阿雷真是成精了呀。” “就是,就是,我都看不清楚呢。” “瞧瞧,它赢了八个核桃,太厉害了。” “……” 连烜嘴角抽了抽。 这是有多闲,和猴子玩这种游戏。 围观的清宁发现了肃王,慌忙屈膝行礼。 旁人顿时有些慌乱,急急忙忙各自行礼。 连烜挥挥手,一群人作鸟兽散去。 “哎,我们玩得好好的,你一来就搅局。”薛小苒抬眸瞪他一眼。 连烜无奈,伸手把她扶起,“坐了多久了?该起来活动一下。” “吱吱”阿雷正玩得起兴,同样不高兴地瞪他。 连烜冷眸一扫,阿雷瑟缩一下,扁扁嘴,捧着它的战利品溜到一旁找人敲核桃去了。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们刚到峪肃城,他要忙活的事情很多,这几天一直到天黑才回正院。 连烜嘴角动了动,牵着她的手慢慢在院子里绕圈。 “京城那边传来了消息。” “哦,什么事情?”薛小苒来了兴致。 “古亦衡被捉住了。” “那是好事呀,一会儿我让人去告诉李芳华,她为这事,还有些忧心呢。” 薛小苒还挺高兴,这厮诈死逃跑,万一又 在别的地方犯案,岂不害人,捉住了最好。 连烜没言语,只牵着她缓步绕圈。 “还有什么事情么?”薛小苒抱着他的胳膊问。 “古沐瑶死了。”他淡然说了一句。 薛小苒脚步停了下来,“怎么死的?” 她不是被软禁在皇陵行宫中么? “难产血崩。”连烜垂眸看着她惊愕的脸。 “啊?我记得她还不到产期吧?” 连烜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说到古沐瑶用剪刀戳伤老六下体时,他含糊了一下,薛小苒却听出了端倪。 “……戳断了?”她脱口问道。 真没想到,古沐瑶这么厉害。 连烜:“……” 明明只提了用剪刀戳伤他下面,她怎么就这般肯定戳的是什么地方? 薛小苒看傻子似地白了他一眼,“古沐瑶都说了,带把了不起么?一听这话还不懂她的意思么,就是想把他下面给绞断了。” 没错,带把了不起么,这话薛小苒深刻认同,她的眼眸不由自主瞥向连烜身上某个地方。 你家有皇位继承么?好像还真的有,可惜,也轮不到他皇甫连砾。 连烜嘴角止不住的向下压,很想把她的话忽略掉。 这些女人脑子都想些什么? 一个两个瞧着娇滴滴的,下起狠手,可一点都不手软。 第八百四十七章 她不会喜欢他的 古沐瑶的死没有掀起什么涟漪,六皇子被贬为庶民,古家失势,古家早就淡出了京城的交际圈。 古亦衡被抓捕入狱,只有倒霉的吏部尚书顾袁山,因包庇死囚,证据确凿而被罢黜了官职。 因为顾袁山被罢官的关系,古沐瑶的死讯以及皇甫连砾被刺伤的消息在京城内迅速传开。 当然,这事不单在京城内传开,离京城不远的豫青府也同样传得沸沸扬扬。 毕竟,杀人逃犯古亦衡是在豫青府被抓捕的。 五月节刚过,街上还残留着五月节热闹的气氛,东门大街整条街道的人们全都在议论这事。 “据说那杀人犯在杏花巷住了小半年。” “没错,说是个有钱的主,经常流连青楼。” “燕春楼有他相好的,听说已经被锦衣卫传唤了。” “啧啧,接连奸杀三女,判的是秋后问斩,这都让他跑了,当年的六皇子妃可真是胆大包天呀。” “嘘~皇室的事情,你也敢说。” “已经不是皇室成员了,和我等一样,庶民一个了。” “就是,那女人也死了,怕什么。” “……” 沙慧娘走出银楼的时候,满街的人都在议论古亦衡和古沐瑶的事情。 想到古沐瑶的死因,沙慧娘 暗自叹了口气。 “哎,真是世事难料,当年古沐瑶当上六皇子妃,多么风光骄傲,我们给她问安的时候,她那睥睨高傲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 沙慧娘身旁站着两个锦衣少女,是她姨母家的表姐妹。 红裙少女的是表姐杜妍,紫衫少女是表妹杜娇。 沙慧娘的外祖母过寿,御史夫人带着她提前一日过来贺寿。 寿宴明日才开始,沙慧娘被姨母家的两个表姐妹拉出来逛街。 “可不是么,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六皇子妃似的,她有今天的下场,也没谁会同情她。” 十五岁的杜娇去年初进京的时候,跟着沙慧娘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就遇见过古沐瑶,被她那高傲不屑的眼神扫过,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沙慧娘看了她们一眼,抿着嘴淡淡说了一句,“人都过世了,别再说了。” 杜妍撇撇嘴,与杜娇交换了一个眼神。 “行,我们不说她了,慧娘,你也快成亲了,恭喜你喜获良缘呀。” 杜妍眼底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虽然你与我们家无缘,可我们也为你高兴,魏大人可是正三品大员呢。” 杜娇随即掩唇窃笑,挑眉接着道: “就是,二 表姐的亲事费了那么大劲才定下来,这回总算稳妥了,虽说魏大人年纪大了不少,名声也差了些,可人家官衔大呀,一嫁过去,你就是三品大员的夫人了,难怪看不上别家的年轻俊杰了。” 沙慧娘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她知道,她爹拒绝了他们亲上加亲的提议,姨母一家对她颇有微词。 今日,她们姐妹俩硬拉她出门,她原就不想和她们出门的,可她娘因为这事,感觉有些对不住她姨母,便让她和表姐妹们多相处一些,缓和一下两边的气氛。 沙慧娘只好跟她们出门了。 不曾想,她们却对她的亲事一直冷嘲暗讽的。 沙慧娘深吸一口气,憋着气郑重道: “我的亲事不劳烦你们记挂,魏大人很好,不是你们听说的那样,锦衣卫所有的作为都是职责所在,没有挟权倚势,徇私枉法,你们不要轻信流言,妄加揣测朝廷命官。” 她说得义正言辞,一脸正色。 把杜妍杜娇两人说得脸色微变。 “啧啧,慧娘,你这就不对了,我们也没说什么呀,这不是在恭喜你么,你这还没当上锦衣卫首领夫人呢,就开始摆起架子来了。” 杜妍面上带了几分不忿。 “就是,我说 的也都是事实呀,魏大人年纪大,名声差,他抄了多少官员的家,手里沾了多少条人命,哪样不是事实了,又不是光我一个人这么说,还想给我们安上妄加揣测朝廷命官的罪名。” 杜娇也瞪着她。 虽说是表姐妹,可她们与沙慧娘并不算很亲近,她爹是左都御史,身份比她们爹高了好大一截,这让她们在沙慧娘面前也矮了一大截。 她们在豫青府也是第一等的贵女,去了京城却要矮上一截,心里如何会服气,加上沙慧娘她爹拒绝了亲上加亲的提议,就更让她们不满了。 激动之下,她们的声音引来了路旁不少人的注意。 银楼附近都是商铺,她们一行人锦衣华服很是惹眼,加上都是俏丽明媚的少女,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沙慧娘一张脸气到发红,她刚想反驳她们,一旁的茶馆大堂里走出一个清瘦秀气的男子。 “咳咳。”他轻咳两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哥。”杜妍杜娇跑了过去。 沙慧娘抿着唇勉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朝他福了福,“表哥。” “你们两个在大街上怎么说话的。”杜恒压了压声音,轻斥两个妹妹。 “哥,你怎么还帮着她?”杜娇不高兴了,“明 明是她狐假虎威,还端架子,想用锦衣卫来压我们。” “就是,这还没嫁入魏家,就看不起我们这些表亲了。”杜妍瞥着沙慧娘附议。 沙慧娘瞧着两人一唱一和,使劲抹黑她,气得胸口一阵起伏。 “不许乱说,朝廷重臣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么?给慧娘道歉。” 杜恒压低声音斥责她们,他让她们把人带出来,是想单独与沙慧娘说几句话。 杜恒挺喜欢这个安静乖巧的表妹的,听到母亲想让他娶她的时候,他还高兴了好些天,可惜,他身体不大好,进京的时候又病了一场,姨夫心疼女儿,自是不愿表妹嫁个他。 杜恒听到沙慧娘与魏冥定亲的时候,郁郁了好些天,他的两个妹妹瞧在眼里,就为他有些抱不平起来。 他心里明白,却不好过多斥责她们。 魏冥的名声在京城,乃至整个祁国都是赫赫有名的,名声好坏参半,褒贬不一。 杜恒觉着,沙慧娘应该不会喜欢这门亲事,只是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点头同意的。 毕竟,魏冥二十六七的年纪,比她足足大了近十岁。 而且,听说长得很是阴冷可怕,旁人多瞧一眼都觉着害怕。 慧娘胆子这般小,她不会喜欢他的。 第八百四十八章 触动 “我不,我说的是事实,她就是成了魏夫人,我也不怕她。”杜娇梗着脖子,不肯道歉。 “哥,他们家嫌弃你,你还帮着她说话,真没骨气。”杜妍瞪着沙慧娘。 管不动两个妹妹,杜恒一时有些尴尬了,他上前一步,对着沙慧娘柔声致歉, “慧娘,她们两在闹脾气,你别与她们计较,我代她们向你道歉。” 沙慧娘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她与这个表哥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他身体不大好,多数时候,他说话总是细语柔声的,态度也很温和。 沙慧娘对他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只是,仅限于表哥表妹的情谊。 “表哥,这事我可以不计较,可是,有些事情她们不明真相,最好不要轻信也不要传播流言,伤了亲戚的脸面是小,毁谤朝廷命官的名声是大。” 杜妍杜娇闻言,顿时又气恼上了,杜娇啐了她一口, “哎呦呦,连毁谤朝廷命官的借口都用上了,我就说了你能怎么样吧,有本事你让你家魏大人来抓我呀。” 沙慧娘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这要不是在大街上,她说不得就要冲过去与她厮打起来。 这种时候,她万分羡慕董明月她 们利落的身手,她要是有一身武艺,非得揍得她们俯首认错不可。 “……杜小姐是在找本官么?” 一道清冷没有语调的声音自她们身后传来。 沙慧娘楞然,猛然抬起眼眸,一脸惊喜地看着声音来源处。 穿着鸦青色飞鱼服的魏冥,他神情淡漠,黑眸如霜,带着一身锐利锋芒款步走来,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的绚丽衣料在人群中格外引人侧目。 腰间佩戴的绣春刀在他走动间,微微摆动,分外夺目。 他身后跟着同样气势凛凛的锦衣卫。 “锦衣卫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渐渐围拢的人群,在一阵慌乱之后迅速退移至十丈之外。 沙慧娘他们周遭立时空出一大片。 刚才还叫嚷着的杜娇,看到锦衣卫的阵势,骇得两腿一哆嗦,差点软倒在地。 亏得一旁的杜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另一边的杜妍却瞧着魏冥那张俊冷淡漠的脸,有些呆滞。 这是传说中,那个阴冷可怕的老男人? 看起来怎么这么年轻?不仅年轻,还很俊朗,除了气质有些阴冷外,哪有传闻中那么不堪。 沙慧娘这是走了什么好运道,居然与这么出色 的男子定了亲? 杜妍咬着下唇看向一旁的沙慧娘,她是定了亲的,她的未婚夫婿是豫青府令的次子,长得白胖白胖的,与清冷俊秀的魏冥比起来,简直像头猪一样蠢笨。 此时的沙慧娘满眼皆是魏冥的影子,她粉润的嘴唇微张,呐呐好一会儿,才发出了声音,“大人,您怎么来了?” 魏冥轻抿薄唇,“过来办案,正好路过。” 为了查清楚古沐瑶那批金子的来源,他一早就从京城赶到了豫青府。 他先去了杏花巷那间宅子查探,接着去了趟府衙查豫青府这几年的卷宗案件,从府衙出来后,派了属下去核查一些细节,然后在茶馆二楼雅间等候消息,这时候,就瞧见她们从银楼出来了。 他也没想到,会在豫青府看到她。 还是王柒提醒了他,沙慧娘的外祖家在豫青府,他才恍然。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与她打个招呼时,她那两个表姐妹就开始对她冷嘲热讽起来。 从敞开的窗棂看了一会儿,魏冥眉头蹙紧,坐上锦衣卫首领的位置后,他早就把名声这种东西抛诸脑后了,外界对他的评价如何也从不在意。 可看她憋红一张小脸为他 辩驳时,魏冥心中某根弦被轻轻触动。 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轻柔温暖的涟漪。 待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然走下楼梯,朝她走去。 杜恒扶好杜娇后,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气势惊人的男子,他就是锦衣卫首领魏冥? “杜恒见过魏大人。”犹豫间,他拱手行礼。 魏冥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无声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去,杜家三兄妹脸色渐渐发白。 就连四周的人群都吓得不敢出声,一时,原本喧哗热闹的街道,变得静寂诡异。 沙慧娘黑亮的杏眸眨了眨,魏冥阴冷漠然的表情让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她转头又看了看周遭,众人满脸的惊恐,沙慧娘咬住下唇,外界对他的传闻已经够离谱的了,她不想再让他的名声坏下去。 小姑娘忐忑不安的神情让魏冥心头一软,慢慢收回外放的气息。 沙慧娘心头一松,朝他露出一个腼腆感激的笑脸,“大人,这是我表哥杜恒、表姐杜妍还有表妹杜娇。” 虽然刚才杜妍杜娇与她闹得很不愉快,她还是耐着性子,给两边介绍。 她母亲与姨母的感情很好,姨母往常对她也挺好的, 要不然,她母亲当初也不会想着把她嫁到豫青府来。 而且,明天还要参加外祖母的寿宴,这种时候,不能因为杜妍杜娇这种没脑的小辈把喜庆的气氛给闹僵了。 她转头又给杜恒兄妹三人介绍魏冥。 杜娇刚才听到锦衣卫来了,吓得腿软,惊骇过后仔细一看,魏冥气质虽然清冷阴郁,可配上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和繁复精致的飞鱼服,端是品貌非凡,轩昂有型。 一时,就看迷了眼。 直到杜恒扯了她的衣袖,杜娇才回过神,羞红脸跟着行礼。 魏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刚才好像听到杜小姐在找本官?” 想起先前她的出言不逊,杜娇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我,我没有,不是我,我……” 她吓得缩到了杜恒身后。 杜恒看到魏冥的第一眼,就知道他错了,这样轩昂不凡的男子,不是他能媲及的,再看到沙慧娘满脸的喜悦以及羞怯的笑容,他更知自己错得离谱。 那种见到心上人娇羞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她是喜欢他的。 杜恒满嘴苦涩,他们兄妹三人虽然偶尔会去京城,可都没见过魏冥,要是曾见过,也许就不会这般失态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胆量哪去了 杜恒抿着干涩的唇,再次拱手,“舍妹无状,望大人海涵,娇娇,给大人道歉。” 杜恒把躲在身后的杜娇拉出来。 “她们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本官。”魏冥看着他冷冷说了一句。 杜恒领会,他看了眼安静站在一旁的沙慧娘,心中叹息一声,把杜妍杜娇拉上,让两人向她道歉。 就算心有不甘,杜妍杜娇还是咬着牙,老实地低头认错。 沙慧娘抿着唇,一脸认真告诫,“表姐,娇娇,以后不要道听途说,人云亦云,要知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魏大人是职责所在,奉命行事,为皇上办差解忧,不是传闻中弑杀冷血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被训,这回轮到杜妍杜娇涨红一张脸。 当着魏冥的面,她们哪敢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应是。 魏冥瞧着沙慧娘那张板起来的小脸,眼眸有些复杂难明。 “我送你回去。” 不过是两个喜欢说三道四,搬弄是非的姑娘,魏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转头看着沙慧娘。 沙慧娘眼眸晶亮,眨了眨眼睛红着脸颊,轻轻应了声,“嗯。” 杜娇咬着唇看他们的身影渐远,气恼地直跺脚。 锦衣卫离开 后,四周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没想到,锦衣卫首领看着这般年轻。” “是啊,不仅看着年轻,长得还很俊秀。” “瞧瞧,好些姑娘家都看迷眼了。” “嘘,人家已经定亲了,刚才那个训斥她们的姑娘,就是魏大人的未婚妻,左都御史府上的小姐。” “哇,你怎么知道的?” “她与太守府的两位千金是表姐妹,刚才进银楼挑选饰品的时候,我们都听见了。” “难怪刚才魏大人会护着她,原来两人是未婚夫妻呢,这魏大人看着也没传闻中那般凶残可怕呀,你瞧,太守家的小姐得罪了他未婚妻,他也只让她们道歉而已。” “人家是表姐妹闹口角而已,还能为这等小事喊打喊杀不成,而且,他未婚妻不也说了么,锦衣卫听令于皇上,皇上让抄谁家抄谁家,被抄家的官员,又不是锦衣卫判的罪。” “嗯,说得也有些道理,看来确实不能道听途说人云亦云,不亲眼瞧见,大家都以为锦衣卫首领是个凶暴可怖的中年男子呢,谁知,人家这么年轻俊气。” “……” 整条街的人们都在议论锦衣卫的事情,不时还对立在银楼 门外的兄妹三人指指点点。 杜恒拉着两个妹妹赶紧上了自家马车。 “哥,那人真是魏大人?”杜妍上了马车后,犹自有些不相信。 “大庭广众下,谁敢冒充锦衣卫首领。”杜恒瞥她一眼,“而且,慧娘亲自介绍,还能有错么?” “她真是转了运道,竟然定了这么好一门亲事。”想起那张英俊的脸庞,杜娇绞着手里的丝帕。 杜妍的脸色也不好看,她的婚期比沙慧娘晚两个月。 到时候,参加两边婚宴的宾客定然少不了把他们拿来比较。 一想到这点,杜妍就满心抑郁。 原本,她还觉着,锦衣卫首领虽然位高权重,可他年纪大,名声差,两边放在一起比较,只会衬得她这边更优越,结果,却是她被“啪啪”打脸。 “就是,去年姨母还在为她的亲事着急上火,连外地的官员子弟都不讲究了。” “原以为就她那名声,肯定嫁不了什么好人家,没想到,人家就是命好呀。” “……” 瞧她们越说越过分,杜恒的脸黑沉一片, “够了,你们两个适可而止,有你们这样说自己姐妹的么?” 杜妍杜娇看他真的生气了,抿着嘴 没再继续。 “明天外祖母过寿,你们去了,别不知分寸又惹事。” 看他一个劲的训她们,杜妍也恼火,“哥,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外祖母一准会问起你的婚事。” 按着长幼,原本杜恒该先娶妻的,可他的身体不大好,亲事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没能定下来,杜妍又满十八了,两家商量过后,只能先把她的婚事办了。 杜恒一噎,半响无语。 青帷马车内,沙慧娘正襟危坐,眼眸却不时偷偷瞟向车窗外。 魏冥那身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的飞鱼服实在太过惹眼,加上他身后那群锦衣卫,一行车马行驶在街道上很是招摇,引来路旁无数行人的瞩目。 男人的神色却依旧淡漠清冷,一路策马向前。 沙慧娘偷觑了一眼又一眼。 话到嘴边又咽下,整个人纠结得像乱成一堆毛线,白皙秀美的脸蛋不知不觉皱成了一团。。 魏冥把她满脸的纠结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刚才义正言辞训斥人的胆量哪去了?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却听到了她独特的,带着软糯娇柔的声音。 “大人,您要在豫青府待几天?” 魏冥转 眸看她,她挺着腰背,绷着小脸,嘴角带着有些僵硬的笑容,抿得泛白的唇透出她紧张的心情。 五月时节,天气渐渐炎热,车内的小姑娘穿着柳黄色半臂襦裙,葱青色缎带束腰系着双耳结,勒住她纤细玲珑的腰身。 魏冥眼眸微敛,目光缓缓往上移,视线落在她细腻莹润的耳垂上,她今日戴着一对圆润晶莹的珍珠耳钉。 “未定,看案情的进展。” 清冷无波的声音竟带了几分暗哑。 沙慧娘抬眸快速睃了他一眼,结果,正好与他的视线撞上。 沙慧娘耳根一红,赶紧垂下眼帘,“我,我和母亲后日回京。” 细腻白润的耳垂染上一层淡粉色,少女垂眸的娇羞像朵洁白轻颤的栀子花。 魏冥似乎还闻到了淡淡的栀子花香味。 见他久久没回应,沙慧娘忍不住又抬起了眼眸,却发现向来清冷自持的魏大人居然在走神,眼眸虽然看向她,神情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眨巴着眼睛,有些好奇,他,在想什么? 被她澄净好奇的眼眸盯着,魏冥很快回过神。 “咳。”他握拳至唇畔,轻咳一声,掩饰着刚才的失神,“你们到豫青府有何事?” 第八百五十章 细水长流 “哦,我和母亲回我外祖家一趟。”沙慧娘犹豫了一下含糊回答。 外祖母过寿这事她不想告诉他。 他们还未成亲,一般情况他是不用来给她外祖母贺寿的,可偏巧,他人在豫青府,表哥他们又知晓他来了。 怕他为难,沙慧娘干脆不提,明儿杜妍她们要是挑理,她就说,他公务在身不便出现好了,谁敢质疑锦衣卫办差。 沙慧娘自觉想了个好法子,面上就带了几分浅笑。 魏冥看了她一眼,嘴角轻翘,小姑娘脸上完全藏不住事,还故作镇定,想蒙混过关。 他也不戳穿她,只淡淡说了一句,“这两日有雨,你们路上当心些。” 最近降雨多,虽然豫青府离京城不算太远,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沙慧娘忙点头,抬眸看他轮廓分明的侧颜,忍不住也轻声叮嘱,“大人也要小心些,可别淋雨赶路了。” 魏冥看她一眼,微微颔首。 马车辘辘前行,四周传来嘈杂的人语声,两人之间却静寂了下来。 沙慧娘小心地挪了挪坐得僵直的臀部,脑子飞快转动着,她与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见了,这次一别,下次再见,可能又是一个多月时间。 想到成亲的日期,沙慧娘脸颊有些 烧得慌,不过,他们难得遇上,总要试着努力与他多亲近些才是。 大多数人的感情都是细水长流的日久生情,一见钟情的感情是极少数的。 而日久生情的感情是需要培养和磨合的。 这些话,都是薛小苒随口说过的,沙慧娘却深深记在了心里。 她的优点不多,但耐心却是不缺的。 “魏大人是来查古亦衡的案子么?” 她绞尽脑汁,终于灵光一闪,想起了这事。 “嗯,古亦衡掘出了十箱金子,来源何处得查清。”这事不是秘密,魏冥也没瞒着她。 “那,查到了么?”她立即接话。 魏冥看她一眼,又移开,“还没。” 沙慧娘张了张嘴,努力想该接什么话,“那个,有人说过,一切案件,都是有迹可循的,大人,可以查一查往年的案宗,也许能寻到一些线索也不一定。” 魏冥微愣,转眸看她,“谁跟你说过这些事情?” 左都御史可不像是会与女儿讨论这种事情的人。 沙慧娘在他的注视下,脸颊微红,“薛姐姐说的,我们玩牌的时候,她有时候会说一些有趣的小故事,有时是鬼故事,有时是破案的故事,她起头,然后让我们猜过程和结尾。” 魏冥: “……” 她们一群姑娘家凑到一块,是这么玩的么? “玩的是扑克牌?” 他到豫青府府衙去查卷宗的时候,还在府令的书案上看到了两副扑克牌,打扑克的风潮都传到这边来了。 “额,还有麻将和跳棋。”说起这些,沙慧娘就怀念起她们与薛小苒一道玩耍的日子。 一转眼,她都离京一个多月了。 魏冥瞧她一脸的想念,眼眸不由柔和了几分。 “在这棵槐树下搭个秋千,树杈上再弄个小木屋,让阿雷有个藏干果的窝。” 薛小苒挺着肚子站在槐树下,给阿雷规划它的小窝。 阿雷并不喜欢住小木屋,但它喜欢把它的各种干果杂粮藏在里面。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是这样。 “嗯嗯,知道了,本来就打算照着京城那边的样子给它做个一样的窝,只是一时还没赶得急。”乌兰花在一旁点头。 这是里肃王府不远的薛府。 五月节一过,薛小磊就去了峪肃城最大的景明书院就读。 薛府上下都由乌兰花负责整理。 乌兰花在京城也管了一段时间内院,对这些庶务管理得还算稳妥。 薛小苒过来串串门子,顺便提些意见。 “去看看练武场,教你们习武的师父没 能跟着过来,连烜说,先让方魁负责一阵子,再慢慢给你们寻摸一个合适的人选。” “行啊,好久没和他比划了,正好试一试我的身手有没有提高一些。” 乌兰花一脸兴奋,跃跃欲试。 薛小苒莞尔,“你就是再练十年,估计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方魁练的是内家功夫,乌兰花一身蛮力,练的是外家功夫,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乌兰花却不服气,“我现在比以前可厉害多了。” 薛小苒哈哈大笑,“你可以找方魁比划看看。” “那是肯定的。”乌兰花气势汹汹地横着一对英挺的眉毛。 新买的薛府比京城的薛府小一些,练武场也偏小,边上的一排武器架子整齐摆放着各种兵器,都是他们从京城带过来的。 “哎,等我生完了孩子,得把弓箭重新练起来才行。” 看到她那把熟悉的弓箭,薛小苒噘了噘嘴。 她刚摸索出一些门道,就被迫停止了。 边上的乌兰花得意的嘿嘿一笑,“娘娘,我和少爷现在可是十箭十中,绝对没有落空的箭矢。” 虽然不是每箭都正中靶心,可离靶心也相距不远。 薛小苒咂咂嘴,一脸羡慕。 “听说,这边每年都有狩猎活动 ,到时候,你们也去凑凑热闹。” 乌兰花连连点头。 薛小苒在薛府绕了一圈后,满头大汗坐到了前院的花厅里,把在树上乱窜的阿雷也叫了下来。 “这天可真热,阿雷,天热你别到处乱窜了,在屋里嗑瓜子玩啊。” 乌兰花给它抓了把葵瓜子,阿雷总算老实了些。 “娘娘,那个六皇子被扎破了下面,没死么?” 听了古沐瑶的死讯和死因,乌兰花有些气愤,怎么就没扎死那个不要脸的六皇子呢。 薛小苒擦了擦汗摇头,“祸害遗千年,可不就是没死么。” 虽然古沐瑶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六皇子妃怎么不直接戳他喉咙呢?” 喉管断了,肯定死翘翘了,乌兰花很是气闷。 薛小苒依旧摇头,“古沐瑶还有家人呢,她要是直接杀了他,有可能会连累到她的族人,皇甫连砾虽然被贬为庶民,可再怎么说,他也是武轩帝的儿子。” 乌兰花想了想,也是这个理。 “那个古亦衡被砍头没有?李小姐可是天天等着消息呢。” “说是得查清金子的来源,才会处置他。” “便宜他了,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等死的滋味也不好受的。” 乌兰花一乐,可不是么。 第八百五十一章 偏不跟着节奏走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天空飘来一片黑云,原本燥热的空气随着风的涌动,带来了几分清凉。 “好像要下雨了。” 薛小苒走到窗户旁,伸头往外看,眼瞧着原本晴朗的天空迅速被乌云占领,天边最厚重的一片云层开始“轰隆”作响。 隐有暴雨征兆。 “也不知道姜澈他们的县衙修得怎么样了?” 听到雷声,薛小苒就想起了姜澈和靳菁华。 “娘娘,先回府吧,一会儿殿下该担心了。” 清宁轻声劝说。 薛小苒点头,她出来也够久了,“兰花,明天要是天气好,咱们就去看新铺子。” 乌兰花利爽应下。 薛府离肃王府只隔了一条街,薛小苒早上过来的时候,带着清宁就直接走过来了,没用马车接送,也没带护卫。 这几步路,她权当在散步。 这一带附近,基本都是达官显贵的住宅区,四周皆是高墙灰瓦。 天空越发阴沉,雷声在云层中轰隆,宽绰的青石路上,不时有马车急驶而过,暴风雨即将来临,众人都忙着避雨。 薛小苒带着清宁沿着路边慢悠悠往回走,她没有着急,乌云虽然暗沉,可没那么快飘到她们头顶。 “踏踏踏”急促的马蹄声从路口的拐角处传来。 一眨 眼的工夫,一群穿红着绿,怒马鲜衣的少女们策马驶来。 青石铺成的路面很宽,听到身后的动静,薛小苒转头看了一眼,微微挑了挑秀眉,淡定往前走。 肃王府大门外的两头石狮已经远远在望,她还是赶紧回去吧,省得一会儿下雨了,连烜没瞧见她回去,又该生气了。 “吁~”伴随着一声娇喝,马蹄声骤停。 “呀,这不是肃王妃么?”惊讶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轻慢。 薛小苒抿了抿唇,停下脚步。 一群衣饰艳丽的少女们呼啦啦下马,围了上来。 “臣女见过王妃娘娘。” 瞧着她们随意散漫的行礼姿势,薛小苒暗哼一声,她倒不在乎她们行不行礼,只是她们的明显轻视怠慢的态度,自然让她心中不爽。 这群少女她在接风宴上见过,都是峪肃城内高门权贵的千金。 最前面几个,一脸傲气明丽的是郦安候之女永安乡君,她旁边,长相妩媚娇艳的是怀化大将军的孙女林秀蓉,圆脸秀气的是太守之女陆怡芳。 她们这一小撮就是峪肃城贵女圈最顶端的一群人。 至于她们因何不喜她,原因也很简单,一是因为她从前平民的身份,二是因为,她抢了峪肃城万千少女心中的最佳夫婿。 三年前,边境战乱起,还是七皇子的连烜率领将士大败西芪三军,创造了五战连胜的辉煌纪录,边城百姓为之沸腾。 连烜也成为了边城万千少女崇拜的偶像。 虽然他大捷后回京,沉寂了两三年,可他在边城的人气依旧居高不下。 这从入城那日,出城迎接的人潮就能看得出。 薛小苒成了肃王妃,抢走了她们心中的英雄,她们不喜欢她,薛小苒也不觉着奇怪。 “……不必多礼。”她淡淡说了一句。 永安乡君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林秀蓉,林秀蓉看着对面腹部鼓起的肃王妃,下唇咬得泛白。 “娘娘,您这是去哪里?怎么没乘车出行呢?” 一旁的陆怡芳脸上带着微笑问道。 她父亲两年前才到峪肃城上任,对于赫赫有名的肃王殿下,她倒是没有太多旁的心思。 “去了趟薛府,离得近,就当散步。” 薛小苒就是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你释放的讯息友善温和的,我也会友好相待,你带着恶意轻视,我自然也冷漠待之。 薛府?陆怡芳想了想,这才想起肃王妃姓薛,娘家只有一个弟弟,她弟弟也跟着到峪肃城来了,听说,已经到景明书院入学了。 “娘娘,您现在 的身份可不比从前了,以后出行还是多带些仆从比较好,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去,就得不偿失了,您说是不?您要是把孩子伤着磕着了,七哥哥可是要生气的呢。” 永安乡君瞟了眼肃王妃隆起的腹部,眼眸中的轻视毫不遮掩。 秀蓉早就打听过了,七哥哥会娶眼前这女人,是因为她献药和救治有功,七哥哥不得已才娶了她,要不然,她一介庶民,怎么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种费尽心机挟恩图报的女人,凭什么抢走了七哥哥,秀蓉都等了七哥哥快三年了。 永安乡君的母亲郦安候夫人是王皇后的亲妹,她就是太子的亲表妹,自然也算肃王的表妹。 自从册立太子之后,她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一众贵女奉承拍马的对象。 本就骄纵的性子,越发恣意。 就算明知对方是肃王妃,还是没有收敛骄横高傲的性子。 薛小苒蹙眉,这个永安乡君对她的敌意,在接风宴上,她就感受到了,说话含沙射影,态度傲慢骄纵。 偏生,她还是太子的亲表妹。 “哦,多谢乡君的好意提醒,不过,乡君同样身娇肉贵,以后出行在外记得多带护卫,免得被哪个孟浪的登徒子冲撞了,也得 不偿失了,乡君说是不是?宝贝的女儿被磕着碰着了,郦安候夫人该心疼了。” 薛小苒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打嘴仗嘛,不就是你来我往么。 对面一群少女的表情变得古怪而微妙起来。 永安乡君则气得两眼冒火,“娘娘,我是好意提醒,您怎么能这么说话。” “本王妃不是已经谢谢乡君的好意提醒么?” 薛小苒好整以暇回了一句。 永安乡君气得跳脚,指着她就待怒斥,“你……” 一旁的清宁沉着脸上前一步,“永安乡君,请您保持仪态。” 要是让永安乡君碰到王妃一根汗毛,回去她就得挨罚。 清宁肃穆凝重的表情,让永安乡君回过神,就算她再不想承认,眼前的女人也是上了皇家玉牒的肃王妃,不是她能随便指着骂的人。 永安乡君只能压下心头怒火,憋着气退后一步。 一旁的林秀蓉,心道一声可惜。 她面上带起温柔笑意,屈膝行礼,“娘娘仁善,乡君年纪小,您别与她计较。” 薛小苒上下扫了她一眼,这几个人里,她年纪好像最大,一开口就是温柔姐姐的形象。 “照你这么说,与她计较,本王妃就不仁善了么?” 薛小苒偏不跟着她的节奏走。 众人:“……” 第八百五十二章 透心凉 “这,臣女不是这个意思。”林秀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大度的表示,不与永安乡君计较,才能彰显她贤良淑德的一面么? 林秀蓉瞧着眼前这张明媚的笑脸,牙根暗咬,乡野出身的女子,果然不识大体,哪里配得上肃王殿下。 轰隆的雷声不时响起,天空的乌云越发沉重。 风夹杂着些许尘土拂动身上的衣裙,大雨将至。 相对于林秀蓉僵硬的笑脸,薛小苒脸上的笑可真诚多了,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乡君好意提醒,本王妃礼尚往来,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互动友好,哪有什么计较不计较的事情,永安乡君,本王妃说的对不对?” 她笑盈盈地看着永安乡君。 “……对。” 永安乡君是咬着牙根应的这一声。 这女人太狡猾了,她这么说,自己能说不对么? 一旁的陆怡芳瞥见她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心里生出一股暗爽。 自从册封了太子后,郦安候府越发盛气凌人,特别是郦安候夫人和永安乡君,每次见到她们,姿态都摆得高高的,就差没拿鼻孔看人了。 这段时间,陆怡芳没少受永安乡君的气,可谁让人家是 太子表妹呢,受了气也得忍着,不仅得忍着,还得假装没事,继续笑脸相迎。 这回看到永安乡君吃瘪,陆怡芳转头再看肃王妃,越瞧越觉着顺眼了。 “娘娘所言极是,是臣女失言了。” 林秀蓉挤出笑意,屈膝福了福。 “咳,快下雨了,就不与诸位小姐多谈了,都赶紧回府吧。” 风夹杂着沙土吹到脸上,薛小苒眯了眯眼睛,不想继续和她们打嘴仗。 林秀蓉看她转身准备离去,眼光闪了闪,上前一步,“娘娘,五月十日我祖母五十五大寿,不知是否有幸邀请娘娘到府做客?” 当众邀请,她总不会拒绝吧。 肃王一向不参加各府的宴请,能邀得动肃王妃,肃王殿下应该也会跟着去吧,这样,她才能有机会。 薛小苒停住脚步,转眸看了她几眼,“不好意思,林小姐,你瞧。” 她轻抚鼓起的腹部,抿嘴浅笑,一副你懂的表情。 林秀蓉:“……” 不,她不懂。 不就是有孕么,又不是瘫在床上动不了,明明还有精力步行四处闲逛,怎么就不能去参加寿宴了? 薛小苒可不管她怎么想,自己在外面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赶紧回去才是正 事。 刚想转身,就见林秀蓉又上前一步,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 她一直紧追不放是怎么回事?薛小苒蹙眉。 林秀蓉不死心,好不容易等到肃王殿下回峪肃城。 肃王妃有孕,肃王后宅又没有旁的嫔妾,两名侧妃的名额都空着,如今,她要把握住机会。 她刚想开口,就听一旁有人惊呼,“肃王殿下!” 林秀蓉立时抬眸看过去。 肃王府的大门敞开着,肃王殿下骑着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马疾奔而来。 她心中一喜,嘴角瞬时挂上最娇媚的笑脸,含羞带怯地看着骏马上俊冷无匹的男子。 薛小苒没有忙着回头,她把林秀蓉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啧啧两声。 好嘛,又是冲着连烜来的。 她撇着嘴角,把不高兴写在脸上。 踏雪高大的身躯停在她不远处,月白色银丝暗纹锦袍的男人利索潇洒地翻身下马。 “臣女参见肃王殿下。” 一群贵女整齐划一见礼,与先前参差不齐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薛小苒忍着朝她们翻白眼的冲动。 连烜扫了她们一眼,随意说了声“免礼”,就走向薛小苒。 “快下雨了,还在外面闲逛。”他蹙眉轻 斥。 薛小苒撇撇嘴,就知道他会生气。 “这不是都到门口了么。” 还不是因为他的原因,她才被这群贵女们堵在这里,她还不高兴呢。 薛小苒气鼓鼓白他一眼,真是,走到哪里都招烂桃花。 连烜挨了个白眼,有些莫名。 “七哥哥。”永安乡君眼眸晶亮地跑了过来。 接风宴那天,她只远远见了肃王一面,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连烜转眸扫了她一眼,“是永安啊。” 听他唤她的名字,永安乡君激动地连连点头,“七哥哥,是我。” 他离开峪肃城的那年,她才十三岁,她还以为他可能记不起她是谁了,没想到…… 永安乡君兴奋得心跳都快了几分。 “嗯,下雨了,回去吧。”连烜淡淡看了她一眼后,转头牵起了薛小苒的手,微凉的触感让他眉心又蹙起,“手这么凉,也不知道多添一件衣裳。” 说着,牵着她的手转身往回走。 永安乡君:“……” 激动的心情从高处“咻”的一下,直直跌落谷底。 和她有同样心情的,还有一旁的林秀蓉。 永安乡君还被肃王认了出来,林秀蓉挂着自认最明艳的笑容,却直接被忽视了,原本 火热骚动的心,像被泼了一盆透心凉的冰水。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忙着和陆太守商议修路的事项么?” “来接你。” “就这几步路,哪就用你接了。” “快下雨了。” “……” 直至两人的身影没入肃王府大门,一群贵女们依旧一脸呆若木鸡。 那是冷峻孤高的肃王殿下? 亲自来接肃王妃不说,还对她嘘寒问暖? 那个被接的人,不但不感到荣幸,语气反而带了几分埋怨? 她们是眼花了?还是耳鸣了? 刚才那一情形,怎么瞧着这么不真实? “肃王对肃王妃好像挺好的呀?” “是啊,还亲自出府接她。” “可是,不是说,他只是迫不得已才娶的肃王妃么?看那样子,不像是被迫的呢。” “没瞧见殿下亲自牵了王妃的手么?” “……” 是啊,不仅牵了,还关心她手冷,没多添衣裳,哪有一分被迫的感觉,分明就是恩爱有加。 众女边议论边偷觑一旁的林秀蓉。 肃王殿下是迫不得已才娶肃王妃的说法,是从她那里听说的。 肃王肃王妃却用实际行动把她的脸打得“啪啪”响。 她们的对话,让林秀蓉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第八百五十三章 自欺欺人 永安乡君和林秀蓉失魂落魄,备受打击的模样,让一旁的陆怡芳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林秀蓉今年十九,还没定亲,这个年龄还没定亲,就算在风气开放的边城,也是少有的情况。 有传闻,她从三年前就爱慕着肃王,一直默默等着他回峪肃城。 陆怡芳听说这消息的时候,直接嗤笑一声。 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林秀蓉爱慕肃王倒是不假,可肃王失踪那年,她就悄悄定了亲,去年,她定亲的对象意外摔断了腿,成了瘸子,她家嫌弃人家瘸了,就把婚事退了。 退亲的事情不光彩,林家一直瞒着,她那定亲对象不在峪肃城,所以,城内知道的人并不多。 只是,消息灵通的人家多少有些耳闻,顾忌着怀化大将军的威名,知道消息的人家大多没往外传,年轻的小辈大多不清楚这事。 但是,林秀蓉再次议亲自然变得困难起来。 世家权贵的子弟谁愿意娶退过亲的女子呢,哪怕她是怀化大将军的孙女。 林秀蓉的亲事,高不成低不就,拖到了现在。 年初,七皇子封了肃王,藩地就在峪肃城,林秀蓉心思就活络起来。 把自己塑造成一副痴心模样,打的是什么主意,陆怡芳怎么可 能不知道。 肃王肃王妃就藩还在路上的时候,林秀蓉就有意无意的利用心高气傲的永安乡君散布一些关于肃王肃王妃的消息。 什么肃王妃出身乡野,挟恩图报,肃王被迫迎娶等等。 上次接风宴后,瞧见怀孕五月,还四肢纤细的肃王妃后,林秀蓉还曾暗讽,说是肃王妃不受待见,才会孕期也这般纤瘦。 总之,林秀蓉私下的小动作一直没停过。 刚才她们骑在马背上经过时,也是她提醒永安乡君,她们才停了下来。 这回好了,亲眼瞧见肃王殿下和肃王妃琴瑟和谐,脸被打得生疼了吧。 陆怡芳心中窃笑。 她爹去年才上任,她与本地这群贵女们,相交并不深,虽说她是太守之女,可郦安候和怀化大将军的身份都比她爹高。 陆怡芳就算不喜欢她们的行事作风,面上还是会维持着友好关系的。 “……王妃有孕在身,殿下也是怕王妃四处乱跑有什么闪失,毕竟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 林秀蓉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声音,扯了抹虚弱的笑容,想把两人恩爱的行径解释为,肃王是为了孩子才迁就着肃王妃。 众少女彼此互看几眼,笑着虚应。 陆怡芳眉梢轻挑,看林秀蓉能自欺欺 人到什么时候。 “你是唐僧肉么?每个地方都有女妖精想扑过来咬一口?” 被连烜牵回屋的薛小苒噘起了嘴。 “又说什么胡话?” 清月端来了羊奶粥,连烜把粥推到了她面前。 “哪里是胡话,你没瞧见她们看你的眼神么?一个个的,恨不得吃了你似的。” 薛小苒知道不能怪他,可她还是表示了她的不高兴。 “快吃粥,冷了味道不好。”连烜睨她一眼,不与她计较。 怀了孩子后,她情绪起伏有些大,有时候喜欢粘着他,有时候又喜欢抱怨他,有时候还会有些闹。 她自己都说她是“孕期综合症”,连烜能理解她的意思,自然会迁就着她一些。 窗外一片黑沉沉的,雷声越发轰隆。 清月轻手轻脚地把纱罩灯点上。 没多会儿,屋顶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雨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倾洒而下。 薛小苒吃完了羊奶粥,又喝了几口八宝茶,听着雨声,打了个饱嗝,然后开始日常犯困。 “我困了……” 她揉了揉眼睛,表情有些迷糊。 连烜走到她椅子旁,给她捋了捋碎发,“困了上床歇着,醒来再吃午饭。” 薛小苒直接把脸靠到了他腰间,撒着娇蹭他,“我不 想动。” 入夏的衣料薄,她娇娇软软地贴着他,连烜只觉得她像个火炉似的,一下就把他点燃了。 抚在她额上的手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俯下身轻松把人抱起。 “嘻嘻。”薛小苒嬉皮笑脸地偎在他怀里,“你陪我一起睡么?” 把她轻轻放下床上,双手撑在她两侧,目光沉沉看着她,“你,是在邀请我么?” 薛小苒朝他眨眨眼,状似无辜,“我是让你陪我歇午觉呀。” 骨节分明的大掌抚上她的面颊,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唇畔上慢慢滑过,磨砺的触感让薛小苒背脊酥酥麻麻。 他勾着唇角,俯身覆上她柔软的唇。 窗外疾风骤雨,雷声隆隆。 屋内灯影摇曳,缱绻绵绵。 未时,雨过风停,满院绿植被雨水冲刷得娇翠欲滴。 薛小苒换了身鹅黄中衣,懒洋洋地抱着绣红石榴织锦弹花软枕不愿动弹,长长的头发散落在一边。 从西次间沐浴出来的连烜,穿着一身淡蓝色暗纹长衫,宽肩窄腰身形颀长,鬓角的碎发还湿漉漉粘在他脸上,让他轮廓分明的脸平添几分性感。 “起来吃饭。”他坐到床沿,俯身在她残留着红晕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还不饿。”薛小苒挑眉看他, 不想动。 “不饿也得吃点。”连烜捏了捏她的粉颊,直接把她拎起来。 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轻哼一声,“姜澈的后衙修好了没有?” 这么大的雨,后衙要是漏雨,靳菁华不得急得跳脚。 连烜轻笑一声,“请人连续赶了几日,几间正房算是修好了吧。” 原安县县衙确实破旧,姜澈他们赶到县衙,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破破烂烂的后衙,还是看傻了眼。 当即让人找了泥瓦匠来修府衙,他们带去的那些护卫自告奋勇爬到屋顶上,把破旧裂开的瓦片全都替换掉,暂时解决了漏雨的燃眉之忧。 边城的雨季虽然不似南方那样连绵不绝,可也会断断续续持续一段时间。 同一时间,豫青府也在下雨,雨水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 豫青府驿馆内,住着不少来往的官员,驿馆内的气氛向来比较热闹。 只是,从昨日起,馆内的驿卒走路都是踮着脚尖走,生怕发出杂音,扰了西厅那位大人的清静。 住在驿馆客房的官员们,出入也同样屏声静气。 锦衣卫首领魏冥奉旨到豫青府查案,整个城的官员都收到了消息。 豫青府太守不仅亲自接待,还盛情邀请他入住太守府,却直接被拒绝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重视 “大人,卷宗都查完了,没发现与大宗钱银有关的案件。” 查了一晚上卷宗,王柒眼眶满是血丝。 负手立在窗边的魏冥眼眉微凝。 这么多金子不可能凭空冒出来,古沐瑶到底从哪弄来的金子? 箱子的锁头都已经锈迹斑斑,显然埋在地下有些年头了。 可整个豫青府近十年的卷宗都查完了,也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窗外,细雨迷蒙,湿润的凉风徐徐吹拂,雨水从屋檐上滴落,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一切案件,皆有迹可循。 魏冥想起那小姑娘说的话,清冷的眼底带上了一丝笑意。 “派人把豫青府四周最近城镇的卷宗都查一遍。” 这么多金子,想要安全转移不是易事,既然藏在豫青府内,追溯的范围应该不会太大。 豫青府周遭的城镇可不少呀,排查的工作量有多大可想而知,王柒硬着头皮应是。 “程家的贺礼,午时你亲自去送一趟。” 豫青府程家也算官宦世家,枝繁叶茂,人丁兴旺,族中有多人在朝为官,是本地有名的望族。 而程家最为显赫的,不是程氏族人,而是两个身居高位的姑爷,一个是豫青府太守,另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左都御史。 今日是程老安人的寿辰,全城 有头有脸的人都齐聚程府。 御史夫人携沙慧娘到豫青府,就是为了给程老安人贺寿辰。 这事,魏冥昨日就知道了。 他人既然来了豫青府,贺礼自然是要送的。 王柒笑着应是。 巳时三刻,程府大门外停满了来贺寿的马车。 沙慧娘早早打扮整齐,陪着母亲去了外祖母那里。 身为左都御史的女儿,沙慧娘走到哪都是众人瞩目的重点。 但她向来安静内向,身份虽然尊贵,温婉低调的姿态却经常让人忽视掉她。 不过,今日的寿宴,她一出现,就当仁不让的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锦衣卫首领魏冥在豫青府查案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大家都在猜测,他会不会到程府给老安人祝寿。 就连寿星程老安人也有些翘首以盼。 未来的外孙女婿年纪不大,已经身居高位,虽然名声有些褒贬不一,可他能坐稳那个位置,凭的也是自己的本事。 程老安人对这个位高权重的外孙女婿还是很期待的。 沙慧娘却是全程淡定。 魏冥到豫青府是公差在身,又不是来游玩的,她昨日没与他明说,就是不想让他为难。 对于外祖母的期盼,她低眉垂目,假装没看见。 不远处,被挤到一旁的杜妍 杜娇两人忿忿盯着她。 “娇娇,那魏大人今天会来么?”有相熟的女客围在她们身旁,打听锦衣卫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杜娇抿着嘴。 “你和慧娘不是亲亲表姐妹么,这事她都没和你们说么?”众人好奇。 太守夫人和御史夫人姐妹感情不错,按理她们这些小姐妹应该也挺亲近才是。 杜妍杜娇互看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中的不甘愿。 “魏大人贵人事忙,又有公职在身,可能不会过来吧。” 想起昨天魏冥对待沙慧娘的态度,杜妍没敢把话说死。 “哎呦,那可惜了,昨个我听说,魏大人长得俊美有型,一点都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可怕,要是能亲眼瞧瞧那该多好。” 有那年纪大些的女宾客就掩着唇痴痴笑。 “杜妍,你见过魏大人么?长得是不是很出色?” 一群人忙追问。 杜妍想起那张俊冷漠然的脸,她用力抿了抿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倒是一旁的杜娇经不住女眷们的追问,心情复杂地开了口,“长得是挺出色的,也很有威严。” “听说二十六七岁了,那岂不是很老?” “不老,看着很年轻。”杜娇嫉妒地看向那边垂眸挺立的沙慧娘。 她承认,她是嫉妒,嫉 妒沙慧娘能有这么英俊厉害的未婚夫婿。 一群女眷也纷纷看向沙慧娘,小声交头接耳。 “真没想到,去年还听说亲事困难,转眼就有了这么出色的未婚夫。” “可不是么,因为她从前那件糟心的亲事,御史夫人愁得头发都白了。” “哎呦,人家现在好着呢,过一阵子就是三品大员的夫人了,你们谁有这么好命?” “……” 一群女人就像一堆麻雀般,叽叽喳喳不停。 来贺寿的宾客越来越多,宣唱声也一声高过一声。 等门口管事宣唱道:“锦衣卫首领送来白玉佛一尊~” 原本喧闹的厅堂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沙慧娘低垂的眼眸猛地抬起,眼底就带了几分惊喜。 他,居然派人来送贺礼了。 昨天她并没把外祖母过寿的事情告诉他,可他还是知道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关注着她,还有她身边的事情? 沙慧娘心里顿觉又涩又甜,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落下来了。 她赶紧又垂下眼睑,遮住盈眶的泪珠,还有满眼的喜悦。 来送礼的是王柒。 他捧着装了白玉佛的红木匣子高声给程老安人贺寿。 “我们大人公职在身,忙着查案,没能亲自来恭贺老安人寿辰,还请老安人见谅 。” 未来的外孙女婿能派人来贺寿,程老安人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哪里还会计较旁的事情。 屋内众人纷纷附议,气氛热闹至极。 待王柒走后,整个厅堂像炸开锅似的,“嗡嗡”不停。 沙慧娘依旧垂眸立在一旁,嘴角却带上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魏冥有心了。”御史夫人凑近沙慧娘,轻声感叹,“以他那样冷清的性子,能派人来送贺礼,已经算很大的人情了。” 她拍拍女儿的手背,自从女儿和魏冥定亲后,御史夫人是又喜又忧,随着他们婚期的临近,心情越发有些焦躁。 魏冥性子太阴冷,年纪又比慧娘大了近十岁,她怕慧娘嫁过去后,被他冷待,不受重视,虽然魏老夫人挺喜欢她家慧娘,可两口子过日子,魏冥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昨个听说魏冥来了豫青府,慧娘还遇到了他,御史夫人心里就有了隐隐期望。 等听到他派人送来贺礼时,御史夫人心头的大石头才算落下。 魏冥能给慧娘面子,至少表示他对慧娘,还是重视的。 沙慧娘脸颊红了一片,轻轻应了声“嗯。” 厅堂内,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的视线落在了沙慧娘身上。 下个月婚期一到,她就是锦衣卫首领夫人了。 第八百五十五章 对她有意见? 把豫青府周遭的城镇排查清楚,再整理写成折子呈给武轩帝,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魏冥手下的人,果然从那些卷宗,找到了线索。 八年前,江南第一富商孙百万被人绑架,匪徒勒索要万两黄金,孙百万家人准备好赎人的金子,同时也偷偷报了官,两边布局想要把人救回。 结果,交涉的过程中,露了马脚,绑匪一怒之下,孙百万丢了性命,官兵现身围剿,双方一阵厮杀死伤惨重,结果,混战中金子不翼而飞。 孙百万没能救回,又丢了万两黄金,孙家哪肯罢休,能成为江南第一首富,孙家自然也不是没有靠山的,于是,一纸诉状把当时负责围剿绑匪的官员给告了。 这起案件不仅震惊了整个江南,还惊动了当年的武轩帝,朝廷特地派了钦差去彻查此事。 时隔八年,武轩帝对这起案件犹有些印象。 “朕记得,是左爱卿亲自去查的案件,负责剿匪的官员与孙家内奸勾结,利用围剿绑匪的空档,把万两黄金给分赃了,破案后,万两黄金还有一部分一直没能追回,看来就是这批金子了。” 当年还是吏部侍郎的左元棠,为此还被御史弹劾了好几次。 “是,位于杏花巷 的那间宅子,原是孙百万侄子妻弟的宅子,四年前,转卖他人,买的人就是古氏手下的一名管事。” 孙家的内贼就是孙百万的侄子,他在被捕当日畏罪自杀,那批金子就一直下落不明。 “老六媳妇是怎么知道那宅子里有金子的?”武轩帝好奇。 魏冥摇头,“这个没能查到,宅子原主人好赌缺钱,古氏派人去买宅子,他二话不说就卖了,古氏买了宅子后,亲自去了一趟,待了半天时间就走了,留了两个下人在那边看守宅子,直到古亦衡躲藏到那边,那两个下人对藏金一事,也一无所知。” 古沐瑶已经死了,她最为信任的大丫鬟云英,对于杏花巷的宅子也不知情,那年古沐瑶去豫青府,没带云英同去。 武轩帝摸着消瘦的下巴,“这倒是奇怪了,老六媳妇这样的行事,分明是知道那宅子有东西的,所以,才亲自跑了一趟,她一个内宅贵女,是从何得知?” 魏冥也觉着奇怪,他查了古沐瑶往年的行踪。 四年前,除了偶尔出京上香,她并没有踏出京城范围,也从未到过豫青府,她如何能肯定那宅子藏了金? 从宫中出来,魏冥正打算去一趟镇抚司衙门,突然就被人唤住 了。 “见过九皇子。” 皇甫连辕刚从户部出来,远远就瞧见了魏冥的身影,想到他正在查的案子,不由就唤住了他。 “魏大人刚从豫青府回来?” “是。”魏冥淡淡应了一声。 “慧娘前天刚从那边回来,魏大人瞧见她了么?”皇甫连辕翻身下马,把缰绳甩给了身后的侍卫,脸上掩饰不住的好奇, 魏冥眼皮抽了抽,这么大大咧咧打听旁人的私事,怕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而且,他这么喊沙慧娘的闺名真的好么? 虽然沙慧娘与董明月交好…… 他抿着薄唇应了声“是。” 皇甫连辕却像没瞧见他的冷脸似的,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头, “明月约了慧娘去凤溪酒肆吃烤串,魏大人,咱们一道去吧,顺便给我们说说,藏金案的事情。” 凤溪酒肆?肃王的铺子,男子喝酒听曲的地方,董明月居然约了沙慧娘同去? 重点是,沙慧娘还同意了。 魏冥面上虽不显,心中却有些怔然。 失神之下,他被九皇子给拉动了脚步。 “皇兄们去了领地,京城冷清了许多,连喝酒都没劲了,正好,魏大人,今天这顿我请客,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魏冥不接腔,皇甫 连辕不以为意。 许久没见他七哥那张冷脸了,看到魏冥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反倒有种亲切的感觉。 魏冥:“……” 他什么时候答应了? 王柒瞧着揽住他们大人肩头的九皇子,眼睛瞪得像见了鬼似的。 南斋西巷交叉路口的凤溪酒肆外,一片烟雾缭绕,烧烤亭子四周围了一圈买烤串的人。 还没走近,烧烤特有的香味已经扑鼻而来。 魏冥不是个喜欢口腹之欲的人,所以,他还真没尝过京城内新兴起来的各种烤串。 等他被九皇子拉进酒肆后才发现,酒肆里热热闹闹的,客人还真不少。 靠着厨房一角,还有布置了一个铺着红桌布的小柜台,一个说书人正说得口沫横飞,边上听书的人也听得一脸认真入迷。 魏冥仔细听了听,内容似乎是游记野史之类的杂文。 说得还很仔细,山川湖波,风土人情,民俗特色,说得详细生动,颇为引人。 等他上到二楼的时候,还忍不住朝楼下看了一眼。 “这说书人游历过很多地方?” 解说得竟这般详实细致。 皇甫连辕听了,一下就笑了起来,“哪呀,那是因为他说的书,是译过的文本,上面写得可详尽,他就是照着念也说能 念得生动。” 他拉着魏冥走到一间雅间外,叩响了房门。 “你怎么才来,我们都快吃撑了。” 董明月拉开房门才发现,魏冥居然跟着过来了,她瞪大眼眸,“你怎么把他拉过来了?” “谁来了?”高挑的董明月身后冒出了一张纤柔姣美的脸,待看到魏冥后,一张脸倏然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 “这不是正好遇上了嘛,慧娘也在,一起过来摆个接风洗尘宴。” 皇甫连辕笑嘻嘻招来身后跟着的内侍,“去,让厨房送最好的酒菜过来,还有各种烤串都要上。” 内侍领命而去。 “魏大人,您,从豫青府回来了?”沙慧娘耳根红红的,屈膝行了礼,才小声问道。 魏冥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雅间内的情形,待瞧见桌上的两个酒杯,他薄唇微抿,小姑娘喝了酒,难怪脸颊这般红。 “是,今日刚到。”声音一贯清冷无波。 “魏大人,古沐瑶藏金案查清楚了么?”董明月更好奇这事。 古亦衡在古沐瑶的暗箱操作下诈死逃脱,已经是全城皆知的消息了。 “大致清楚。”魏冥觑她一眼,定然是她拉着沙慧娘大白天喝酒的。 董明月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怎么感觉他对她有意见? 第八百五十六章 亲近亲近 几人入座,待看清桌上的酒壶酒杯时,皇甫连辕怪叫一声, “明月,你们两个姑娘家,怎么能偷偷喝酒呢?” 魏冥抬眸瞥他一眼,还算有个懂事理的。 “要喝也要等我来了再喝呀。” 皇甫连辕忙让人再备两个酒杯。 魏冥:“……” 抿着薄唇,敛下眼眸,真是白白高看了他。 “凤溪酒肆新出的凤溪清酒,很淡的,带点甜味,没啥酒味,说是专门为了那些听书食客准备的,我和慧娘就尝了尝。” 酒杯送上来,董明月让宝珠给他们斟了两杯, “你们尝尝,这种凤溪清酒喝上一坛子都不醉人,没有凤溪曲酒好喝,寡淡得很。” 一旁的沙慧娘伸手抚上微微发红的脸颊,心里有些惴惴,她和董明月来得早,两人吃着烤串,喝着清酒,不知不觉中,就多喝了几杯。 他,不会觉着她们是爱喝酒的女酒鬼吧。 沙慧娘偷瞄着对面的人。 魏冥刚从宫内出来,穿着笔挺繁复的姜黄色飞鱼服,上面绣四宝相花精致亮眼,头上戴着黑色无翅乌纱帽把他棱角分明的脸衬得更为俊朗有型。 只是,此时的他,眼眉半垂,面无表情,身上散发着丝丝阴郁,沙慧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这么淡的水酒,用来就着烤串喝倒是挺不错的, 正好解渴。” 皇甫连辕一口喝下,回味了一下味道。 魏冥缓缓举起酒杯,浅尝了一口,果然很淡,带着微微甘甜,但回味也绵长,喝多了还是会有后劲的,女子不宜多喝。 他放下酒杯,抬起眼帘,入目就是那张紧张微红的小脸。 两人视线一对上,那边立即慌忙垂了脑袋,只留光洁的额头对着他。 魏冥眯了眯眼眸,他有这么吓人么? 凤溪酒肆的招牌下酒菜还有码放整齐的烤串端上,雅间内满是烤肉香味。 “魏大人尝尝,这间酒肆经过我家七嫂修整后,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外面还有好些厚脸皮的店铺,也仿制着卖烤串,哪有我家七嫂亲自教授的正宗。” 皇甫连辕念念叨叨的招呼着魏冥。 魏冥微微颔首,“微臣有所耳闻。” 京城内近段时间盛行的新兴事物,大部分都是肃王妃引领起来的。 比如毛线织品、金刚石首饰、背包、扑克、桌球、跳棋、麻将等。 当然,还有眼前烤得焦香的烤串。 “我七嫂又能干又好玩,她在京城的时候,日子都会比较有趣,哎,可惜,我七哥把我七嫂拐去了峪肃城。” 皇甫连辕撸着串,喝着酒,顺便还叹着气,七哥七嫂走后,他忙着在六部学习,明月也被拘在家里,没了七 嫂做掩护,他们想见一面都得费些周折。 听他满嘴都在夸赞肃王妃,魏冥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对面的董明月,却见她附议着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芥蒂,反倒提醒起九皇子, “九殿下,工部退役工匠你预定好了没有?” 皇甫连辕忙不迭点头,“已经定好了,工部衙门说今年的退役工匠都让七哥带走了,明年的留给我。” 退役工匠?魏冥想了想,这才想起,肃王离京前招揽了一批退役工匠去领地,九皇子这是打算效仿。 “肃王府又出了新译本,别忘了派人去抄录,濮阳神医的医书已经整理好第一部了,听说肃王府那边预定了一百本,你那边打算定多少?还有那个……” 董明月好些天没与皇甫连辕会面,感觉好多事情需要和他整理清楚。 魏冥听着他们的对话,神情若有所思。 九皇子从前就与肃王走得近,没想到,肃王去了藩地,九皇子的行事作风还是与肃王脱不了干系。 各种就藩准备,基本都以肃王为参照。 沙慧娘捧着茶盏喝茶,不时偷觑对面一眼,耳根的红晕久久没能散去。 董明月邀她到凤溪酒肆,当时她还犹豫了一会儿,酒肆虽然是肃王殿下的铺子,可毕竟还是酒肆,不大适合闺阁女子前往,后来,宝珠 说,九殿下也会过去,她才点头应下。 可没想到九殿下会拉着魏大人一道过来。 沙慧娘心头雀跃,嘴角都忍不住带上笑意。 就算没能和他说上话,单单瞧着他,她一样满心欢悦。 董明月与皇甫连辕沟通完毕,转头问起魏冥藏金案的情况。 魏冥把案情大致说了一遍。 “古沐瑶是怎么知道那宅子里藏着金子的?”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这点上面。 魏冥摇头,表示没能查出来。 古沐瑶死了,具体缘由也查不出来了。 众人一阵唏嘘。 一个时辰后,几人出了酒肆大堂,大堂内依旧热闹,说书人却换了个比较年轻的男子,说的内容也换成了才子佳人的话本。 “魏大人,慧娘就劳烦你送回去了,我和明月还得去一趟九塔巷。” 皇甫连辕朝魏冥眨眨眼,他们两人的婚期就在下个月,婚前能见面的机会可不多,他是让魏冥好好把握机会,多与未婚妻亲近亲近。 魏冥抿着唇,无视他促狭的眼神。 董明月朝沙慧娘挤眉弄眼一番,然后留下耳根通红的她,与九皇子驾马走了。 沙慧娘面色绯红如霞,呐呐道:“魏大人,我自己回去就成了,您有公务就先去忙吧。” 魏冥刚从宫里出来就被九皇子拉过来了,他一定还有很 多事情要忙。 “先送你回去。”声音一如往常般清冷。 南斋西巷的交叉路口人流不少,魏冥一身扎眼的飞鱼服已经惹来不少人的瞩目。 沙慧娘抬眸看他,深吸一口气,屈膝福了福,“多谢大人。” 率先上了马车,魏冥一如那天,骑着马跟在马车旁。 马车行驶在宽阔平整的青石路上,发出辘辘声响,沙慧娘捂着加速的心跳,微微拉开了车窗一侧。 “多谢大人送的白玉佛,外祖母很喜欢。” 阳光从敞开的车窗倾洒在她脸上,映在她姣美的脸蛋上,白腻的肌肤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一双眼眸波光潋滟,羞怯中带着丝丝情意。 魏冥侧眸看她,半响后,才淡淡应了声“嗯”。 沙慧娘抿了抿唇,他简单的回应让她下意识想缩回去。 可转念一想,他性子清冷,两人相处,要是她也端着性子害羞不出声,成亲以后,如何能亲昵得起来。 想到这,她忍着羞意,继续开口,“昨日京城下了场大雨,豫青府那边不知下雨了么?大人回程可还顺利?” 瞧她努力寻着话题开口,魏冥眼眸柔和几分,清了清嗓音,“下了,回程很顺利。” 回答依旧简短,沙慧娘没气馁,继续绞尽脑汁想问题。 魏冥一脸从容,她问些什么他就回些什么。 第八百五十七章 横冲直撞 “这边店铺没有南街上的热闹。” 峪肃城西南一侧,商铺林立的街道边,立着几个衣饰不凡的女子,惹得四周商铺里的人们忍不住探头观望。 “没事,我家的店铺也用不着开在特别热闹的街道。” 虽然不是最热闹的街道,可这边离南街也很不远,薛小苒逛了一圈后,对谢坤叶兴两个掌柜挑选的店铺表示满意。 一共买了三间店铺,隔得都不远,便于两位掌柜以后管理。 原本前几日就该来看店铺的,可峪肃城最近一直断断续续的在下雨,她不方便出门,也就拖到了今日。 “那行,我家铺子也选在这附近好了。” 李芳华转头吩咐王管事,让他在这附近挑选店铺。 她名下的铺子主要是做茶叶和瓷器生意,到了这边,铺子自然也要开起来。 “李姐姐,你该按着你们的需求挑选,咱们做的生意不同,挑选铺子也不能一概论之。” 薛小苒笑着劝她。 李芳华摇摇头,也笑着对她说,“您把三间铺子都放在这边,这条街以后肯定也会更热闹的,南街那边的铺子背后都有主,外人很难买得到,还不如跟着您一道,开辟另一条繁华大道呢。” 薛小苒扶着肚子哈哈一 笑,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李芳华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做吃亏的事情。 在得知古亦衡被捉回京后,李芳华特意去了趟肃王府,两人说了一通话后,就约了这日出门看铺子。 李芳华到了峪肃城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她这几日在城内四处走动,发现这边的民风果然比较开放,百姓的穿着大多都是长衣及膝,衣身紧窄,长裤革靴,活动便利的服装。 满大街的女子基本没有戴面纱或者帷帽遮挡面容的,街道上,骑马进出的女子也不在少数,人们都一脸坦然,毫不足怪。 有一次,她路过一条小巷,一个高大壮实的女人一路怒骂着追打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路旁的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仔细一听,发现这两人是夫妻俩,两口子是做小生意的,男人偷偷藏钱去花楼,被女人发现,怒起暴打,已经连追着打了几条街了。 李芳华瞧着那女人把男人打得狼狈逃窜,只觉心中那股郁气都轻解了不少。 这些天她吃得饱睡得香,在京城受的那些白眼闲气都抛到了脑后。 “这边羊毛多,娘娘的千丝坊开业后,生意定然红红火火。” 李芳华在京城时,因为不能经 常出门,也跟着绣娘学起了钩织各种毛线织品,对于千丝坊着实不陌生。 “我没指望千丝坊能挣大钱,能把钩织毛线的手艺传播开去就成了,如果光为了挣钱,开首饰店或者成衣铺子会更挣钱,哦,还有你的茶叶铺子和瓷器铺子都是挣钱的行当。” 看完了铺子,一群人往街口慢慢移动,薛小苒边说边摆着手, “我在京城的千丝坊挣的也是小钱,旁的铺子眼红,以为千丝坊这么红火,肯定能挣不少钱,后来一群人跟风,也开始卖毛线团,结果,跟风的铺子都快哭了,哈哈。” 千丝坊的毛线团能赚的毛利很低,跟风卖毛线团的铺子眼瞧着这么低的利润,又不敢涨价,把他们憋得脸都青了。 李芳华也跟着大笑,“这些人也是活该,眼红跟风最是要不得,娘娘高风亮节,岂是他们那些满眼黄白之物的商人能比拟的。” 她嫁妆丰厚,名下的铺子田产不少,以往她与古亦衡夫妻感情不和,她的心思就放在了挣钱攒钱上,对于生意铺子还是挺在行的。 “就是,娘娘都没和那些跟风的商铺计较,我都快气死哦,那时我还特地数了有哪几家跟风卖毛线团,后来瞧他们堆着 的毛线团卖不出去,我和惠心她们笑了好些天呢。” 说起这事,乌兰花到现在还觉着挺气愤的。 薛小苒又是哈哈一笑,拉着乌兰花的胳膊笑着安抚她。 众人漫步走到街口,薛小苒还想去看看谢坤他们选好的作坊地址,李芳华闲着也是闲着,自然也跟着去看看。 一群人正在等马车过来,就见街角几匹快马在街道上奔驰。 薛小苒蹙起了眉头,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骑马,还不懂得减缓速度,真是嚣张跋扈。 街上行人不少,瞧见快马驶来,都纷纷避让,可也有那反应慢的,慌慌张张间,跑错了方向,反倒把自己凑到了路中间。 比如,那个一脸慌张,抱着孩子的妇人。 “啊,快躲开——” 马匹速度没有放慢,眨眼就要撞上那妇人孩子,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声。 “冷五,救人!” 薛小苒一声轻喝,一道灰扑扑的身影从人群中飞闪过去。 马匹嘶鸣的声音在街道中央响起。 飞驰的马匹被勒住了缰绳。 冷五把那妇人孩子移到了边上,身影立即没入了人群中。 “眼瞎了么?看见乡君的马匹过来,也不知道避让,耽误了乡君的时间,你们赔得起么?” 马背上 ,一个穿着石榴红衣裙的少女冷声呵斥。 移到一旁的那妇人吓得面色惨白,顿时跪倒求饶。 “永安乡君的架子可真不小呀,闹市纵马还这么理直气壮。” 路人都被永安乡君的名头吓到,不敢吱声,四周一时静悄悄的。 瞧清纵马的几人是谁后,薛小苒淡淡说一句,所有人的眼睛立马朝她看去。 看见是她,那几个闹市纵马的少女瞪大眼睛。 永安乡君的表情有些微妙,虽然不情愿,可她还是下了马。 她一下马,身后那群姑娘们自然也跟着下马。 跟在她左侧的娇艳女子,不是林秀蓉还能是谁。 陆怡芳今日倒是没见她的身影。 “臣女参加王妃娘娘。”几人稀稀拉拉见礼,一旁的百姓顿时一阵哗然。 “永安乡君,尔等不顾百姓安危,在闹市策马狂奔,行为是否欠妥?” 薛小苒的言下之意就是,这般横冲直撞是要赶去投胎呢。 她冷着一张脸,让对面见礼的几个少女脸色微变。 “娘娘,您这罪责我们可担当不起,乡君弓马娴熟,马术一流,即便刚才那个壮士没把人移开,乡君的马肯定也不会撞上去的。” 林秀蓉眼眸微动,面上挂起浅笑,轻声柔语解释道。 第八百五十八章 认清 永安乡君闻言,眼眸亮了亮,忙不迭点头。 前几天,她们在肃王府门外拦住肃王妃的事情,传到了父亲耳朵里,被他揪着告诫了一番,不许她去招惹肃王妃。 太子与肃王交好,肃王又偏宠肃王妃,她们要是得罪了肃王妃,肃王定然会不高兴。 她这个只见过太子几面的表妹,如何能与肃王相提并论。 父亲告诫的话才没几天,转头她又和肃王妃碰上了。 要是被她揪住了小辫子,回头又该被父亲训斥了。 永安乡君心中虽然不服气,可还是赶紧顺着林秀蓉的话往下解释, “对,我在峪肃城骑了这么多年马,还没撞到过谁呢,娘娘,我们峪肃城的姑娘个个都是马背上的好手,绝不可能发生撞人的事情。” 她这话就取巧得很,反正人没撞到,她这么解释也没错。 “林小姐这话就不对了,不论撞没撞过人,闹市纵马的行为本身就不对,不能因为你们自觉弓马娴熟,就恣意妄为横冲直撞,这峪肃城的街道可不是赛马场。” 薛小苒也看出来了,永安乡君年纪小脾气直,很容易受到旁人的影响,这个旁人毋庸置疑的,就是年纪最大,笑容最柔,也最假的林秀蓉。 林秀蓉怔然,没 想到肃王妃会直接把矛头指向她,她眼眸微闪,勉强挤了个笑容, “娘娘所言极是,是我们太过心急了,乡君不是有意冲撞娘娘的,娘娘还请恕罪。” 这话回得可真有意思,明明是在指她说得不对,转头她就代永安乡君道歉起来。 一旁的永安乡君却一点没觉着林秀蓉这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倒有些气鼓鼓地瞪着她。 薛小苒一时无语,这小姑娘当真是天真单蠢得很啊。 她还没说什么,她身旁的李芳华已然嗤笑一声。 “永安乡君真是交了个很特别的朋友呀,王妃指出她言语不对的地方,她转头就拿乡君给顶上去了,还美名其曰是替乡君赔礼致歉。” 李芳华一身芙蓉金广绣垂花束腰襦裙,身段婀娜,气势不凡,一张似笑非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讽刺。 林秀蓉面色倏然一变。 永安乡君楞然,她眨眨眼回想了一下刚才两边的对话,转头看向林秀蓉的眼眸就带上了几分惊疑不定。 林秀蓉心头一跳,强自镇定,冷眸怒瞪站在肃王妃身旁那个多嘴的女子, “你是谁呀?都不认识就敢胡言乱语,挑唆离间,要知道,乱说话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林秀蓉很是气恼,沉着眉目 阴阴地瞪着对面,肃王妃惹不起,可不代表她会怕旁的女子。 李芳华嘴角微翘,露出一个带着讥讽的笑意,“说中了,就恼羞成怒?” 林秀蓉怒火蹭蹭往上冒,肃王妃没到峪肃城之前,整个城内,永安乡君下来就是她的身份最尊贵,几曾何时,会被人这般挤兑? 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挖苦她。 “简直不知所云,娘娘,您就放任您的友人这般胡言乱语么?” 她轻抿唇角,眉目带愁,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哦,李姐姐说的不是事实么?你们明明是一群人闹市纵马,可你偏就拿永安乡君说事,一点没提自己的错,难道你们是被乡君胁迫着骑马的?” 薛小苒挑眉,两面三刀的把戏玩得还真溜。 林秀蓉面容倏地涨得通红。 永安乡君惊疑不定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她甚至转头看向另外几个骑马的少女们。 目光扫过去,那几个少女眼神闪烁地避开她的视线。 永安乡君顿时眼眸大睁。 肃王妃说得没错,明明一群人闹市纵马,凭什么只拿她说事,而她们全都躲在她身后轻巧避开。 特别是林秀蓉。 是她非要叫上她们去城外,说是肃王带 着官员去城外巡视,她们可以出城碰碰运气,结果,肃王亲兵队把四周都围了起来,闲杂人等根本不能靠近。 当时,林秀蓉还打着她的名号,想让那些亲兵通融一二,最后依旧没能成功。 后来,因为今天是林秀蓉祖母生辰,她又火急火燎往城里赶,这不,策马的速度才一再加快。 想到这,永安乡君瞪着林秀蓉,眸中的怒火恨不得把她烧化,一切的祸源,根本就是她自己。 最后,又拿她说事,认清事实的永安乡君,气得怒火中烧,再联想到一些从前类似的事情,她就更气了。 林秀蓉原本气红的脸,被永安乡君这么一瞪,顿时变了脸色, “……乡君,不是这样的,您别听她们胡说,我和你这么多年好友,我什么为人,您难道不懂么?刚才的话,是说得有些不妥当,我向您道歉。” 她抿着唇上前挽起永安乡君的胳膊,眉眼向下压,一脸楚楚。 可惜,气头上的永安乡君可没心情欣赏楚楚美人。 她大袖一甩,阴沉着一张脸冷哼一声,远远朝肃王妃屈膝行礼,“娘娘,今日纵马是永安的不是,以后定当慎行。” 致歉过后,她冷冷瞥了欲言又止的林秀蓉一眼,拍马离去。 林秀蓉背后顿时冷汗涔涔。 她知道,这是把永安乡君给得罪上了。 林秀蓉牙根紧咬,胸膛起伏不定,偏又不能发作,心头的憋气和郁闷甭提多堵心了。 她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和憋屈,一脸恭敬地屈膝致歉。 她身后几名少女,有样学样,跟着行礼道歉。 刚才还气势凛凛飞驶的一群人,转眼蔫蔫巴巴放慢速度离开。 围观的百姓看了一场好戏,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确定没人受伤,薛小苒和李芳华上了马车。 “那永安乡君还好没傻到底。” 李芳华凑到了薛小苒的马车上,脸上的笑意一直没落下去。 “那林秀蓉也是看她年纪小好糊弄罢了。” 永安乡君就是那种被家里宠坏的孩子,这种性格最是容易被人鼓动。 “林秀蓉一看就没安好心,娘娘得注意点她。” 李芳华可没错过林秀蓉离去前,眼里的阴冷。 “她们呀,大概都在打着想进肃王府后院的主意,只要殿下不松口,就谁都别想。” 薛小苒对此倒不是很在意。 连烜可不是她们能糊弄得了的。 李芳华一脸羡艳地看着她,“殿下对您可真好。” 薛小苒抿嘴一笑,“我对他也很好呀。” 李芳华哑然失笑。 第八百五十九章 这么直白真的好么? 出去半天,薛小苒回到肃王府,腿脚有些酸麻,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 “殿下呢?” “殿下在内院书房。”清月端上八宝茶。 薛小苒喝了几口,朝书房方向走去。 肃王府的书房有两间,一处设在外院,一处设在内院。 外院书房经常用于处理公事,内院书房则是他的个人重地,闲杂人等不许进入。 薛小苒当然不属于闲杂人等范围。 守在书房外的仆人恭敬侧过一边。 她推开书房的雕花房门走进去,却没发现连烜的身影。 但是,雕瑞兽花卉紫檀木书案上的茶盏是温的,证明他刚才是在这里。 薛小苒也不着急,转头在书房里转悠起来,她还没仔细看过书房的全貌呢。 书房不小,实际上,肃王府内根本没有小的屋子,就连丫鬟婆子们住的院落屋舍也是宽敞明亮的。 内院大部分的家具都是沉稳厚重的紫檀木,书房里也不例外。 边上的罗汉床,还有挂着鹦鹉绿帐幔的落地罩,以及摆放着各种古玩器物的多宝阁,都是一水的紫檀木。 薛小苒好奇地穿过落地罩,里面是休憩室,靠墙有张填漆床,挂在青萝帐,临窗是张大矮榻,榻上的矮几摆着一架古琴。 看到古琴,她眼 睛亮了亮,忙溜过去,脱鞋上榻,试着拨动古琴。 “琤~” 深沉的音色回荡在屋内。 “干嘛呢?”熟悉的声音从外间传来,连烜高大挺拔的身躯穿过落地罩朝她走来。 “你刚才去哪了?”薛小苒抬眸,朝他招了招手。 连烜缓步坐到了她对面,“长史有事,去了趟外院。” “哦,庄长史又有什么事情?”薛小苒一听是庄淳找他,就不由笑了。 连烜睨她一眼,“西侧屋舍隔开一部分的事情,他强烈表示反对。” 想起庄淳那张激动涨红的脸,连烜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 “就知道他会反对,不过,反对无效。” 薛小苒哼哼两声。 前两天,她让红姑把府里的仆从人数统计清楚后,表示要裁掉部分仆从,庄淳立即跳出来反对。 说什么王府的下人都是有定制的,不宜过多逾制,但也不能过少,失了皇家体面。 薛小苒与他解释说,府里主人少,不需要这么多下人服侍,庄淳却说,王府的仆从人数都是有规定的,关乎皇室体面,不能随意变动。 与他说不通,薛小苒干脆懒得理他。 一个王府,光是外院的配备人员就多达五六十人,更别说内院各处的人手了,祠堂、厨房、 茶房、花园、地窖、书房、马厩、更房等等,每一处人数都不少。 这还是因为连烜不喜用内侍,所以,府中没有内侍,要不然,加上内侍的人数那就更多了。 光是这些人每个月的月俸和伙食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在薛小苒看来,冗长的仆从人员,并不是必要的,何必为了所谓的皇室颜面,非得硬撑着使用呢。 眼瞧着用皇家体面说不通,庄淳转头就换了个理由,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家贫才卖身进府的,把他们赶出府外,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路。 一直默不作声的红姑开腔了,说是娘娘仁善,被裁掉的仆从,不仅能拿回卖身契,还能领到一笔不少的遣散费,所以,多的是人想要被裁掉。 庄淳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裁员的事情也就很顺利的进行下去。 “嗯,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你不用操心。” 连烜低笑一声。 “那最好不过,先让人把要隔开的地段规划一下,等天气好转就可以动工了。”薛小苒连连点头, “医学院和技工学院的位置也该选定了,瞧卫先生对这些事情还挺感兴趣的,你就让他负责好了。” 卫青涯学问好,光待在王府里担任幕僚一职,有些埋没他 的本事了,还不如让他把两间学院都管理起来呢。 她盘着腿,手肘撑在矮几上,露出两节白皙细腻的手腕。 “你别操心这些,我会看着办的。”连烜叹了口气,她的五年计划表已经排得满满当当的了,光是捋顺这些乱糟糟的计划,他就耗费了不少时间,这些事情实践起来得有先后顺序,哪能一口气都弄起来, “今日不是去看铺子么?怎么样了?” 薛小苒就把永安乡君和林秀蓉的事情告诉了他。 连烜其实已经从暗卫哪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拆穿了林秀蓉两面三刀的真面目,永安乡君应该不会再被她糊弄过去了吧。” 想到林秀蓉黑沉沉的脸,薛小苒就忍不住笑眯了眼。 连烜干脆坐到她身旁,捏了捏她日渐圆润的脸,不意外地收获一枚白眼。 “林秀蓉的祖父怀化大将军坐镇边城多年,在战场上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将领,不过,他的子孙辈里没一个能堪大用的。” 意思也就是说,除了老将军,他们家的家风并不怎么好。 薛小苒捉住他捏人的手,瞪他一眼,“我可听说了,她们今天跑出城是找你去了。” 连烜轻笑,凑近她的脸颊嗅了嗅,“嗯,闻到了一股醋味。” 薛小苒耳根红了红,干脆板着脸叉起腰,“谁让你招蜂引蝶来着。” 她叉着腰,肚子挺得高高的,连烜伸手摸上她肚皮,“好,怪我,今天感觉怎么样?” 随口认错后,问起了孩子的状况。 薛小苒当然不会继续纠缠,顺着他的话回答,“还行,就是脚有点酸。” 去到作坊的位置后,她和李芳华四处走了几圈。 连烜的手就顺势往下,想给她捏捏。 薛小苒拦着,“不用你捏,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吧,我还没听你弹过琴呢。” 她一脸期待。 连烜扬了扬眉,“想听什么曲子?” “都行,给你的宝宝做个胎教。”薛小苒笑眯眯的等着他弹琴。 “胎教?”连烜眼角一挑。 “就是孩子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开始教育他,给他听歌,和他说话之类的。”薛小苒解释。 连烜哑然,“这也是你们那边的方法?” 薛小苒笑着点头,“对。” 他摸了摸鼻子,好吧,那就给未出世的孩子弹首曲子吧。 连烜坐到了对面,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抚琴弦,“许久没弹了,手生了很多。” “没事,我听不出来的。”薛小苒笑得大咧咧的。 连烜:“……” 这么直白真的好么?他唇角轻扬。 第八百六十章 拭目以待 连烜敛下眼眸,静了静心,一连串悠扬旷远的琴声自他指下流出。 薛小苒听不出他弹的是什么曲子,但琴声婉转,旋律优美,意境绵长,一听就知道,抚琴的人琴技了得。 一曲完毕,薛小苒用力鼓掌。 “哇,你太厉害了,当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你从前怎么有这么多精力学习这些东西呀?” 薛小苒是真的佩服万分,她小的时候,就知道写作业,看电视,和小伙伴玩耍,几乎啥特长都没有。 “师父喜欢琴,以前经常会练习。” 师父去世后他就练得少了,想到师父,连烜眼眸柔和了几分。 薛小苒啧啧称赞,又掩唇偷笑,“你师父喜欢酒,你让人建了酒坊,他喜欢捣腾各种小物件,你为他请了退役工匠,他喜欢琴,你勤加练习,可你师父是神医,你偏生没把本业学好。” 连烜:“……” 他抚了抚额,无奈一笑,“我当年醉心武学,对医术实在没什么兴趣,加上有师兄在,师父也不勉强我。” 他一心习武,努力变强,师父知他因幼年惨痛经历,求强心切,也并不强求他习医。 但,师父又怕他心性太冷,过刚易折,因此,虽然不要求他习医,可琴棋书画这些 功课,总是不间断的穿插在他习武的空隙中。 连烜心性坚韧,记忆力强,学习这些东西,事半功倍,并不是什么难事。 既是师父要求,他也尽量学习,以免耽误他练功的时间。 薛小苒啧舌不已,跑过去摸摸他的脑门,“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会遗传给孩子么?” 连烜有些哭笑不得,“这些都是基础课业,大多数世家子弟都少不了这些课业。” “说是这么说,可有几人能像你学得这么好。” 薛小苒拉着他的手,让他抚上她的肚皮,“宝宝呀,以后你可要像你爹才行呢。” 要是像她就不大妙了,薛小苒颇有自知之明。 像是回应她似的,她的肚皮动了一下,“哎呦。” 连烜眼眸倏然睁大,“他在踢你。” 往日也不是没见过她胎动,只是都没这般大力。 “可不是么,力气还真不小。”薛小苒咧着嘴角抚摸自己的肚皮,“他是在回应我的话,肯定是个聪明的宝宝。” 虽然被孩子踢得有些疼,薛小苒却笑了起来。 连烜没她这么乐观,他蹙眉,大手轻轻拍打着肚皮,“脚劲可不小,明显是个调皮的孩子。” “……” 薛小苒嘴角的笑顿在脸上,垂眸看了眼圆滚的 肚皮,再抬眸看他蹙眉冷峻的脸,“不怕,孩子调皮有你镇着。” 他冷眼一瞪,保准孩子会乖乖听话。 连烜失笑,揽着她的圆润的腰身,“到时候,你别护着就成。” 薛小苒皱皱鼻子,“不会,玉不琢不成器,小孩不能太娇惯。” 她那同父异母的小弟,就被后妈娇惯得不像话,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吃饭要叫七八遍,上学要催五六次,学校不许拿手机上学,就发脾气不上学,后妈哄了又哄,答应他换个新平板,才算把他哄去学校。 每次回村里,除了和堂弟打游戏,什么都不管,一有事不顺心,就大吵大闹,总之,是个脾气大,又不听管教的熊孩子。 薛小苒与这个弟弟的关系并不好,他从小被娇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耍赖滚地,嚎到天崩地裂。 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对她好,书包文具都是新崭崭的,他回到村里,跑在她房间里胡乱翻找,非要抢她的新文具盒,薛小苒当然不肯,她也是个倔脾气,两边就闹了起来。 不仅闹还打,他年纪虽小,可力气却大,比他大好几岁的薛小苒,也没占到便宜。 后来,就是两看两相厌,瞧见了各自嗤之以鼻。 薛小苒现在回想起 来,对这个弟弟依旧没什么好感。 一昧的娇惯,只会惯出这种不懂礼数,无法无天的熊孩子。 她得坚决杜绝这种状况发生。 “男孩就让他学武,女孩就让她,嗯,学医?”连烜有些不确定。 “女孩也学武,你瞧,董明月和靳菁华她们英姿飒爽的样子多健康呀。” 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强健的体魄和矫健的身手才是立身之本。 连烜轻笑一声,轻抚她腹部,“学武很累,女孩怕是吃不了苦。” 薛小苒横睨他一眼,觉着他有发展成女儿奴的倾向,她两手扶住他面颊,义正言辞道: “你这种态度可不行,你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因为是女孩就摒弃了严父的角色,女孩娇弱些,习武强度可以适当调整,但不能因为她是女孩,就觉着她吃不了苦,没有谁天生就能吃苦的。” 连烜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长臂一揽把她抱到怀中,“希望以后你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薛小苒横眉竖目,“你这话什么意思?” 连烜哈哈大笑,“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薛小苒恼羞成怒,这是不相信她能看着孩子吃苦头,她揪着他的脸,气哼哼道:“咱们拭目以待。” 连烜笑得更大声。 整个五月,峪肃城的天空断断续续飘洒着雨水。 进入六月后,雨水渐渐减缓,气温也越发灼热。 薛小苒穿着轻薄透气的云雾绡,走在阴凉的廊檐下,依旧热出一头汗。 手里的绢扇一下一下扇动,带起微弱凉风。 “听说南面暴雨,有些地方已经发了洪灾。” 一旁的靳菁华同样手执一把画着仕女图绢扇,两人缓缓在游廊下散步。 靳菁华和姜澈忙活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把原安县后衙修缮好了。 姜澈忙于接管县衙事务,靳菁华把后衙内务整顿清楚后,开始闲了下来。 干脆隔三差五往峪肃城跑,有时候是替姜澈传递公文,有时候姜澈下乡巡视,她待在家中无趣,也往城里跑。 薛小苒自然欢迎,她的月份大了,天气又热得慌,连烜让她少往外跑,有事让下面的管事和掌柜们去办。 她现在也挺清闲,每天写写大字,画画背包的样图,或者钩毛线袜,再不就是把迎玉清宁她们聚集起来教教数学。 “是啊,表哥还专门整理了一份洪灾瘟疫的防治方案,朝廷很重视,把方案抄了好几百份分发到南面各处府衙。” 濮阳轻澜为了这事,还特地飞鸽传信过来,问了薛小苒好些问题。 第八百六十一章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濮阳神医的医书运过来没有?” 说起濮阳轻澜,靳菁华就想起了这事。 “还没到呢,在路上,和那些抄好的书籍一起运过来。”薛小苒算了算时间,估摸着还有几天才能到。 峪肃城外的驿道已经开始一路往回修,修路的地段不好走,会耽搁一段时间。 “那好,等过几天我再来拿。” 姜澈对医书很感兴趣,说是要借一本给他抄录,靳菁华惦记着这事, “要是这次,灾后疫情能控制住,濮阳神医可就立了大功了。” “这还得看当地官员操作得不得当了,光有方案,当地官府不负责任,后果也很难说。” 薛小苒走下台阶,径直走到槐树下的石凳旁坐下,“先歇会儿,这天真是太热了。” 靳菁华点头,她跟着姜澈来到边城,一路也见识了不少府衙做派,肃王妃说得对,官府不作为,百姓就遭殃。 姜澈学识好,人也聪明,可他第一次外放为官,对于县衙各项事务并不精通,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好在姜太师让他带了个精通县衙事务的师爷,这段时间姜澈虽然忙得团团转,总算还是忙中有序, 不至于抓瞎。 “不过,这次遭洪灾的县份不少,如果旁的县份都控制好了疫情,单独一两个县份出现了瘟疫,那些县份的官员也会就遭殃了,有了对比,那些不作为的官员就要小心自己的乌纱帽了。” 这些话在写给濮阳轻澜的信上,薛小苒也提了一笔。 濮阳轻澜立即把她的话整理出来,一并列入了方案中,同等遭灾的县份,疫情防治工作做得做得最好的会受到表彰,反之,控制疫情最差的县份将受到责罚。 这样一来,各处县衙官员都得绷紧神经严阵以待了。 太子瞧了濮阳轻澜的递上来的方案后,拍案叫绝,特地招了濮阳轻澜称赞一番。 濮阳轻澜并不居功,直言是受了薛小苒的启发才整理出来的瘟疫防治方案,太子讶然,没想到会有七弟妹的功劳。 他写信到峪肃城询问,连烜照着薛小苒以往的说辞,把事情推到她祖父身上。 太子依旧大肆夸赞了一番。 迎玉端上两杯茶,两人啜了几口茶继续闲聊。 沙慧娘的添妆日快到了,薛小苒托孟婉娘给她送一份添妆礼。 靳菁华则让范云西帮她送去 ,出发前她就准备好了。 “可惜不能亲自参加他们的婚礼,魏大人那张冷脸去迎亲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笑脸。” 薛小苒还真没瞧见过魏冥笑的样子。 靳菁华抿唇窃笑,“那肃王殿下迎亲的时候有没有笑脸?” 同样以冷闻名,靳菁华也好奇肃王迎亲的时候,有没有笑脸? 薛小苒揉揉鼻子,低笑一声,“听说也没怎么笑,就是气势没那么冷厉,所以面色显得温和了些。” 她也好奇过,所以问了去看热闹的乌兰花。 乌兰花认真回想,说出了中肯的答案。 靳菁华凤眸笑成了一条缝,“那魏大人迎亲的时候,估计也不会笑的。” 薛小苒觉着也是。 一个表情向来寡淡的人,就算心里高兴,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明显。 连烜和她待一块的时候,倒是经常对她笑,可在外面,表情大多冷峻肃穆,面容俊冷,胆小的人多看一眼都要吓得小腿肚子打哆嗦。 魏冥的气质冷漠中带着几分阴郁,如同寒冬里的细雨,丝丝绕绕的寒气让人觉着骨头缝都冷到抽疼。 沙慧娘内向安静,两人站到一起,如 同大灰狼身旁站了只小白兔似的,实在有些不太搭。 当初,听到他们定亲的消息,她们几个都很是吃惊。 要不是瞧见沙慧娘眼眸中的羞怯和欣喜,她们还真担心她是被父母强迫的呢。 “上个月,九弟来信说,他拉着刚从豫青府回京的魏大人去酒肆,都没被拒绝,看来魏大人对我们慧娘还是挺有心的。” 皇甫连辕时不时会给连烜写信,信里说了不少京城近况。 比如,武轩帝举办了一个桌球比赛,前三都有奖励,京城内的世家子弟纷纷踊跃报名,皇甫连辕自己也参加了。 结果,他得了个第三,前两名被京城内有名的二世祖拿下,气得他摔断了一根球杆。 又比如,软禁在皇陵行宫的皇甫连砾又闹事了。 他被古沐瑶用剪刀刺伤下体,虽然没伤及性命,可元气大伤,且丧失了某种功能,自此后,开始天天在院子里发狂。 受苦的对象自然是他的那几个妾室,谩骂殴打,折磨虐待,那院子里经常惨叫连连。 行宫里的管事把事情禀报上去,武轩帝知晓后,遣了内侍来训斥。 皇甫连砾收敛了几日,可 没过多久,又旧态复萌。 苏灵几个每日过得心惊胆战,皇甫连砾虽然那方面不行了,可体力却比她们强,打她们几个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再比如,古亦衡的案件也被重新审判过了,古亦衡判了斩立决,古霖渊一家被判了流放。 古家自此彻底在京城内没了声息。 帮助古亦衡诈死逃走的顾袁山,直接被罢免了官职。 古亦衡一案闹得轰轰烈烈,满城百姓议论纷纷。 至于那批黄金,朝廷找来了孙百万的家人认领,孙家人到了京城后,直接把那些黄金献给了朝廷。 看到这些,薛小苒很是感叹,他们离开京城后,京城还真是热闹呀。 古沐瑶明明摸了一手好牌,却被自己打得稀巴烂。 一个人得积攒多少福气,才会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 古沐瑶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却只一心朝那最高的位置前行,以至于忘了高处不胜寒,世事皆变幻无常。 薛小苒不可怜她,她给连烜下毒那一刻,就该知道,她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失败的后果会如何,早该有心理准备。 连烜没有直接要了她的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信任 石桌上摆上了新出炉的小点心,薛小苒捻起一个南瓜芝麻球放进嘴里。 “尝尝,我最近太不经饿了,有时候半夜都饿得要爬起来找吃的,瞧瞧我都胖出双下巴了。” 薛小苒长吁短叹,用手背蹭了蹭日渐圆润的下巴。 靳菁华却看着她圆滚滚的肚皮,一脸艳羡。 “娘娘双身子,月份又大了,能吃才是福气。” 薛小苒瞥向她精致清晰的下颚线,原本打算一口吞下豌豆黄的嘴巴默默收敛起来,只咬了豌豆黄的一个边边, “不能因为这个就胡吃海喝,要不然生完孩子照样一身肉。” 受过减肥困扰的薛小苒决定细嚼慢咽,放慢进食速度,吃东西太快只会助长食物是分量。 靳菁华忍不住笑,“没事,到时候早起多练几趟拳就行了。” 她们这些从小练习武艺的世家,早上起来练武是基本的课业。 薛小苒就想起她也曾与雷栗方魁他们学过拳法,“嗯嗯,这法子不错,起早点练习射箭和打拳,应该有用。” 怕就怕到时候她起不来,薛小苒抿着嘴,对自己的意志力有点不自信。 两人说着话,清月回禀,李芳华来了。 李芳华是提着一篮子新鲜樱桃过来的,红通通的樱桃在阳光下显得娇 艳欲滴,引人垂涎。 “这樱桃看着就很甜。”靳菁华与李芳华两人同在异乡为异客,偶尔遇到,彼此的态度都比在京城的时候亲切不少。 “我这也有,陆夫人送了半筐呢,李姐姐留在自己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薛小苒摆摆手,太守夫人在城外有个庄子,种了不少樱桃树,一到收获的时节,就往城内各家交好的府宅送。 “陆夫人也给我那送了半筐,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呀。” 李芳华把篮子递给一旁的清月,清月没接,看向肃王妃。 “那就洗一盘子出来,大家一起吃吧。”薛小苒招呼她们坐下。 清月浅笑应下,这才接过篮子。 来到峪肃城一个多月,李芳华也渐渐开始与城内各个官员女眷应酬交际。 她是李太尉嫡亲的孙女,即便因和离的身份在京城被排挤,她的身份依旧不会改变,而且,到了峪肃城,她的处境与在京城时相比,可大不一样了。 这边对于寡妇再嫁或者女子和离的事情,不会看得那么重,就算心里有所鄙夷,面上也不会显露出来。 李芳华试探着参加了几次宴会后,很快与这边的各府女眷混了个脸熟。 这不,熟到陆夫人都给她送樱桃了。 “昨天 ,陆家次女陆怡芳及笄,请了我过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李芳华朝她们挤眉弄眼。 薛小苒和靳菁华同时看向她,竖起耳朵一副认真听戏的样子。 李芳华嘴角一翘,故意压低声音道:“一道去贺喜的林秀蓉,被永安乡君当着众人的面泼了一脸茶。” 吃瓜群众同时“喔~”一声。 两个曾经的好姐妹终于反目了。 林秀蓉本是想借这次机会,与永安乡君修复一些姐妹情谊,未曾想结果会弄巧成拙。 当时,她们一起聚集在陆怡芳的闺房里,用于及笄礼上的簪子很漂亮,永安乡君拿起观赏,顺口夸赞,一旁的林秀蓉凑上前,笑吟吟与永安乡君说话,乡君冷着脸不想搭理她。 林秀蓉一脸委屈,与她交好的几个少女忙帮她说话,永安乡君这才不咸不淡应了几声。 林秀蓉顺杆而上,小意讨好的接过她的话题,又从她手里接过发簪,一个劲的夸赞。 就在此时,陆怡芳养的狮子狗突然蹿了过来,把屋内的姑娘们都吓了一跳,混乱中,有人碰了林秀蓉一下,簪子掉落断成两半。 陆夫人脸色很是不好,及笄礼还没开始,仪式上用的发簪就断了两半,自然显得很不吉利。 林秀蓉脸上也是 一阵青一阵白的,当时就强自辩解,“怡芳的小狗突然跑进来,大家都吓了一跳,又有人碰到了我的胳膊,簪子才掉下去的,陆伯母,都是我们的错,不应该这么好奇,拿起及笄礼用的发簪。” 她这话一落,永安乡君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发簪是她拿起来的,可又不是在她手里摔的,林秀蓉这是想把黑锅甩到她身上了。 再联想到往日,她也是这般作态,一旦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总要拿她出来顶着,永安乡君就怒不可遏。 抄起桌上的温茶直接泼到了林秀蓉的脸上。 林秀蓉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哈哈~你亲眼瞧见了?”薛小苒抚着肚子大笑。 李芳华笑着摇头,“我听那群小姑娘说的,一个个的都笑得眉飞色舞的,那个林秀蓉还真是不怎么得人心呀。” “我也听说了,有消息说是一直爱慕肃王殿下,想入肃王府当侧妃,娘娘,您可得注意些。” 靳菁华在峪肃城内有个远亲,是个六品武将,她是从他们那边听到的消息。 李芳华嗤笑一声,“你就别忧心这个了,娘娘一点都不用操心,殿下对这种女人,根本不屑一顾。” “可我听说,怀化大将军从前跟着肃王殿下上过好几次战 场,要是大将军开口,殿下会不会有所顾虑?” 靳菁华担心的是这个,怀化大将军镇守边城多年,功劳不小,在肃王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薛小苒捻起洗净的樱桃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她还真一点都不担心这个。 连烜这人吧,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些人或者某些事,是很难让他改变想法或者观念,说白了吧,他就是执拗,坚持己见的性子,当然也是言而有信,一言九鼎的人,他承诺过的话,不会轻易改变。 “不会的,殿下公私分明,而且,他也不会喜欢她的。” 看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靳菁华一脸羡慕,“娘娘可真有信心。” 李芳华也捻起一颗红樱桃,笑着朝她眨眨眼,“那是肃王殿下给了娘娘信心。” 也不想想,平日俊冷孤高的肃王殿下待娘娘有多好。 偶尔,她还能瞄见冷峻的肃王殿下对娘娘笑得一脸宠溺。 那满眼的温柔简直让人不敢相信,那是肃王。 李芳华与他们一路同行,一开始见到肃王笑容的时候,她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后来,觑见的次数多了,就渐渐淡定了。 瞧过两人相处时和谐美好的场景,就不难想象,肃王妃为何会对肃王这般信任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揭人不揭短 连烜回到正院时,李芳华与靳菁华都已离开。 “她们没留下来吃午饭?” “没,菁华跟着李姐姐去瓷器铺子了,她要买一些餐具,买完就回原安县了。” 薛小苒坐在矮榻上算账,几间平房大作坊已经赶建完工,作坊干活的人员也招聘好了,等正式开工后,铺子也要开张了。 各类账单送过来了,她在核算各种成本。 连烜坐到她身旁,看着她在纸上用阿拉伯数字写写算算。 他跟着她学了一段时间数学,基本的加减乘除他早就记在了心里, “明天我要去开放互市的城镇去巡查。” 他凑过去,低声和她说话。 薛小苒立即转头盯着他,“去几天?” 前几天刚出门巡视营地,明天又出门,可真是够忙的,她微微噘起了嘴。 连烜轻笑,在她嘟起的唇上亲了一下,“大概两三天。” 两个互市离得有些远,路上得耗费些时间。 “我也去行么?” 老待在府里贼无趣,薛小苒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连烜替她顺了顺碎发,“路上颠簸,等孩子生下来,就带你去。” 这话等于没说。 薛小苒哼哼两声,转头继续算账。 连烜无奈,想了想道:“你不是让林老 工匠在书院那边修建一些运动设施么,听说弄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去检查一下。” 薛小苒黑眸一亮,“行啊,那我明天过去。” “嗯,我把方魁留下,他陪你们过去。” 瞧她马上来了精神,连烜笑着直摇头,“你呀,就像那只猴子似的,片刻都待不住。” 薛小苒瞪他,“胡说八道,我这都多少天没出门了,又肥又宅,和阿雷那瘦猴子哪有半点像的地方。” “那猴儿可不瘦。”连烜瞧她一脸气愤,忙又补了一句,“你也不胖。” 薛小苒横睨着他,“睁眼说瞎话可不是你的作风。” 连烜嘴角抽了抽,他还能说她胖不成。 他要敢这么说,怕是更加没完没了了。 “真不怎么胖,那天曹参军带着他的夫人来觐见,他夫人孕期五个多月,人家比你可胖多了。” 他话一落,挨了一个白眼,“那是因为他夫人没怀孕前就很胖好么。” 连烜:“……” 他摸摸鼻子不再接话,他也算摸清楚了,一说到胖这个问题,不论他怎么接,她都不会太满意的。 薛小苒撇撇嘴,没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说起肥宅,我好久没喝快乐肥宅水了,好想念呀。” 咂咂嘴怀念可 乐的气泡味。 “快乐肥宅水?那是什么?” 一听这名称就很奇怪。 “就是宅肥人士最喜欢的饮品之一,冰爽酸甜冒泡,夏天必备饮品,哈哈。” 薛小苒瞧他一脸好奇,忍不住大笑。 伸手在她脸颊上戳戳,“和冰镇酸梅汤差不多?” “额,味道不像,不过也是类似的饮品。” 薛小苒捉住他捣蛋的手掐了掐。 “那你不能喝。”连烜立刻否决。 峪肃城的天气,夏季炎热干燥,冬季寒冷少雨,她早就想喝冰镇的饮品了,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薛小苒朝他做了个鬼脸,“就是想喝也没有。” 这里要是能有可乐,那才叫见鬼了呢。 “没有才好,省得你馋。” 薛小苒哼唧两声,不想理他,转头继续算账。 “你坐多长时间了?起来活动一下。”连烜蹙眉。 “还差一点就算完了,都怪你老吵我呗。” “我给你算,你起来走几步。” 连烜把她整个人抱起,移到矮榻边。 “数目挺复杂的,你能算好么?”薛小苒穿上鞋,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学习算数的时间并不久。 连烜睨她一眼,不搭理她,垂下眼眸仔细看了看她算到哪个 地方,然后开始动笔。 瞧他信心满满的样子,薛小苒朝他吐吐舌头。 哼,聪明了不起呀,学霸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的。 她慢悠悠负手在屋内溜达两圈,然后凑过去,一瞧之下,瞪大眼睛,他竟然算完了。 连烜把算好的账本递给她。 薛小苒凝眉看了一遍,有些不服气地拿过纸笔算了一下。 连烜唇角一翘,一只手悠闲自在地撑着下巴,等她算清楚。 “……你好久没跟我学算数了,居然都记得。” 看着两边相同的字数,薛小苒瞄他一眼,忍不住感叹。 “又不难。”连烜低沉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确实不难,除了那些数字的写法,他有些不大习惯,加减乘除都有规律,好记得很。 薛小苒啧啧两声,“要是你面对几何和代数也能这般从容自若,那我真就佩服你了。” 连烜挑眉,很难么? “可以试试。” 薛小苒撇嘴拒绝,“不行,教那些,你还得学英语字母,忒麻烦。” 连烜似笑非笑看着她,“是你没学好,所以不想教吧。” 薛小苒:“……” 大兄弟,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懂么? 你这样会失去本宝宝的。 薛小苒数学、英语确 实不咋地,高中成绩全靠语文、政治、历史撑起来的。 瞧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连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浑厚深沉的笑声传到院子外,把院子里轮值的丫鬟婆子们惊得面面相觑。 那,是肃王殿下的笑声? 连烜一早出去巡查,睡了个懒觉起来的薛小苒带上清宁,先去了薛府把乌兰花叫上,再前往正在修建中的书院。 两间书院的选址是连在一起的,按着本地建筑的风格,加上薛小苒的提议,书院已经有了基本雏形。 想要赶在九月前完成招生开学的重任,校舍就得尽快修建完工。 薛小苒一行人抵达书院的时候,里面忙得热火朝天。 都知道两座书院是肃王殿下下令修建的,领了工程的工匠们一点不敢懈怠轻忽。 兼之有工部退役的老工匠们监工,他们更是矜矜业业,不敢轻怠。 所以,修建校舍的速度快,效率高,质量还杠杠的。 领了书院山长一职的卫青涯很是满意。 不时夸赞肃王殿下英明有远见,从工部退役的这批老工匠,不论是土木兴建、工程营造,还是器物利用、屯田水利等等,皆是经验丰富能力不俗。 有他们负责监工,他的工作轻松很多。 第八百六十四章 行行出状元 书院围墙已经修好,马车驶进去临时安装的大木门后,卫青涯很快领着林老工匠他们迎了出来。 薛小苒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林老,蹴鞠场地弄好了?” 不少老工匠都是从京城王府跟过来的,薛小苒与他们基本都见过。 “回娘娘话,场地是整理出来了,可是,您要求在场地上种植草坪,稍微有些困难。” 林老工匠躬身回话。 边城草种不少,可是,耐旱耐寒,低矮耐践踏,再生能力强的草种比较难寻。 他们还在研究哪种草种比较适宜。 薛小苒浅笑点头,知道他们也没什么经验,毕竟这时期,大型草场的用处应该只用于喂牛喂马喂羊。 “林老,劳烦你们多担待些了。” 林老工匠一众人等忙着应是。 卫青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肃王妃。 他知道,肃王殿下修建两所书院的主意,是肃王妃提的。 不单是书院,还有修路、修作坊、建图书馆等等都是肃王妃的主意,她甚至还起草了一份所谓的五年计划。 就是因为瞧见过那份计划,卫青涯才会如此惊讶。 肃王妃个子不高,脸上经常带着盈盈笑意,看着单纯和善,却没想到,各种想法层出不穷,重 要的是,肃王殿下居然都很支持。 卫青涯暗自心惊。 一群人先两边两边的校舍,峪肃城冬日寒冷,保暖设施很重要,可地龙铺陈耗费不菲,薛小苒就想起了壁炉。 她给林老工匠他们画了图纸,让他们试着研究。 老工匠们瞧了图纸,非常感兴趣,很快就在他们的临时住所实验起来。 没多久后,壁炉的取暖效果就得到了一致的认可,他们还试着在壁炉上弄了个灶台,只是弄了灶台后,有烟从边上飘出,对于封闭的室内环境很不友好,撤掉灶台,经过多次试验,最终造出最合适的壁炉。 “娘娘,您设计的这种壁炉取暖效果很好,且造价不算太高,普通老百姓也能用得上,推广开来的话,实属利国利民的一桩好事呀。” 林老工匠看着屋角砌好的壁炉,嘴里止不住的夸赞。 “林老,壁炉可不是我设计的。”薛小苒连忙否认, “是在别处看见过这样的壁炉,所以想让你们试试,结果有目共睹,多亏了大伙的辛苦尝试,大家才是功臣。” 她毫不居功的态度,让一众人等都感到有些吃惊。 “要是壁炉能顺当推广开来,也是你们的功劳,到了年底大家都有 奖励。” 她不过出了一幅图纸,他们才是真正动手实践的行家。 林老工匠等人精神一振,匠人的地位向来不高,肃王妃能如此厚待他们,一群人心中端有几分激动。 卫青涯看向肃王妃的眼神更加复杂难明了。 看完校舍,往准备铺成草坪的场地去,两边书院共用一片草坪。 现在还没有草坪,只有光秃秃一片泥地。 两侧倒是添了几样运动器械,排成排的单杠,还有双杠。 “娘娘,按您的要求,这种,额,单杠双杆已经都弄好了,只是,这是怎么个用法?” 林老工匠好奇问道。 怎么玩呀?薛小苒笑眯眯地招来了方魁。 先让他表演几个引体向上,然后摆动、屈伸、回环、转体等动作。 方魁面无表情,一丝不苟完成肃王妃交代的动作。 “哇,原来还能这样呀。” 看到方魁一板一眼照着肃王妃的指示表演,乌兰花咧嘴直笑。 一旁的人们也是一脸恍然。 “那这个呢?娘娘,这个叫什么?怎么玩?”乌兰花跑到双杠旁,兴奋地问。 “这叫双杠,玩法比单杠多些,你双手放在两边,然后用力撑上去。” 薛小苒走过去,笑着示意她用力。 乌兰 花到了峪肃城后,就喜欢上了这边的服饰,长衫及膝,长裤短靴,穿着简单方便,又便于运动。 她今日就是这么一身打扮,只见她双手稍一用力,整个人就撑了上去。 “可以摆动、空翻、屈伸,也可以倒立或者做仰卧起坐,你下来,让方魁试给他们看看。” 乌兰花毕竟是姑娘家,不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薛小苒朝方魁看了一眼。 方魁嘴角动了动,随即大步向前,替换下乌兰花,开始他的表演。 卫青涯瞧着眼皮就跳了跳,这不是书院么?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要干什么。 似乎知道卫青涯在想些什么,薛小苒瞥他一眼,笑道:“没有健康的身体,哪有充沛的精力学习,光会死读书可不成,卫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读书也要劳逸结合,他们的书院不拘于学哪个方面的学问,但身体健康才是学习的本钱。 薛小苒原本就是想办技术学院的,后来,她和连烜商榷了几次,觉得应该以基础教育为主,经过考核后,再细分将来要走的路。 并不是每个读书的人,都有读书天赋的,念了二三十年书,胡子都念白了,依旧考不过童生的人,可大有人 在。 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没必要非得死磕科举路,毕竟,能考中进士入朝为官的学子寥寥无几。 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家人,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有读书天赋的,继续走科举之路,没读书天赋的,可以学医、算术、绘画、雕刻、建筑、甚至木匠、铁匠、泥瓦匠,等各类技能。 别小看木匠、铁匠、泥瓦匠这些手艺活,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想要学习这些技能,那都得磕头拜师,免费给师父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好些年,才有可能学到一身本事。 而且,识字的手艺人,比不识字的手艺人,基础可强太多了。 只要学得出众,不怕没有活干。 还有就是,这些学手艺的学子们,不像那些走科举的学子非要学个十来年才有可能考出个成绩。 技术工种,靠的是实践和积累,学上一段时间,就可以跟着领入门的师傅们边干活边领悟了。 这样的教育速度,一批接一批,比死磕科举路的学子们快多了。 慢慢的,以后会识字会算术,有一门手艺的年轻人就越来越多。 薛小苒的初衷是想普及基础教育,帮连烜把领地内的教化这一块起个好头。 第八百六十五章 撞上 连烜得为他领地的百姓负责任,打好教育基础,以后的路会更好走一些。 薛小苒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她话说完,四周一片安静。 卫青涯一开始对肃王妃打算开这些杂七杂八的学科是很反对的,觉得她不懂教化之道,却胡乱指挥。 接下书院山长的重任后,他曾暗自决定以后要拨乱反正,不能让肃王妃搅浑了书院的课程。 可听完她的说辞后,卫青涯沉默良久。 原来,目光狭隘的人是他自己。 寒门出身的卫青涯,自然懂得普通学子的不易,读书天赋不出众,又没家族财力支撑,即便没日没夜刻苦努力,也很难比不上那些高门大户资源优渥的子弟。 他卫青涯算是读书能力不错的学生,当年的求学路也还算顺畅,可那也是家里倾尽所有支撑起来的。 结果,还没等他有能力回报亲人们的付出,他们已然阴阳两隔。 卫青涯心口猛地抽疼起来。 他扯了扯嘴角,向肃王妃告罪一声,脚步蹒跚往外走去。 看着他有些踉跄的脚步,薛小苒蹙起眉头,卫青涯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卫青涯半垂着脑袋气息有些急促地往外走,书院里人太多,他想走出大门外冷静一下。 “哎呦 ~” 刚踏出大门一侧,一个身影从墙后突然撞了上来。 沉湎在自己情绪中的卫青涯,一个不小心,被撞倒在地,直接翻了个大跟斗。 “……” 眼瞧着平日仪表堂堂,儒雅斯文的卫先生被撞倒在泥地上滚了个骨碌,守门人惊得嘴巴大张,忙跑上前去搀扶。 “哎,你没事吧?” 撞入的是个高挑娉婷的女子,长得端方大气,穿戴华贵,气势不凡,一身芙蓉色金线绣云纹蜀纱束腰襦裙,腰束同色丝带,尽显婀娜身段。 两人同时被撞,女子只后退几步,卫青涯却往后翻了个大跟斗,从泥地上被搀扶起来的他,脸上甭提有多烧了。 他借着低头拍打衣衫的动作,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拱手朝女子作揖,“在下唐突,请李小姐勿怪。” 没错,撞上他的,正是李芳华。 李芳华是从离这不远的造纸坊来的,造纸坊也是肃王名下新开的作坊。 她和王管事去定制一批装瓷器的厚纸盒。 店铺用厚纸盒载物,也是京城流行起来的风尚。 永嘉郡主名下的造纸坊,率先做出各种厚纸盒,在京城各大店铺中,很是火了一把。 即便价钱不算太便宜,预定厚纸盒的店铺还是排到了大半个月后。 后来 ,陆续有别的造纸坊也做出了成品,厚纸盒的价钱就渐渐降了下来。 厚纸盒在京城风行开来。 这不,造纸坊刚建好不久,李芳华就跑去预定各种尺寸的厚纸盒了。 预定好她要的东西后,听说肃王妃到书院这边巡查,她就过来了。 马车刚靠墙停下,她下了马车,就脚步轻快朝大门走去,没曾想,直接撞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卫青涯。 撞上了不说,还直接把人撞得摔了个大跟斗。 李芳华有些尴尬。 她如今瘦了不少,没了以前的吨位,居然还能把人给撞翻了。 “不、不、不,是我没注意,卫先生有没有伤着?” 瞧他脑门上还蹭了一大块土,李芳华脸上讪讪,手下意识地摸摸腰间。 她真的瘦了很多了。 “咳,无事。”卫青涯捋了捋胡子上的泥土,耳根有些发热。 他想起刚才肃王妃说过的话,书生也要劳逸结合,不能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李小姐是来找王妃娘娘的吧,娘娘在里边。” 卫青涯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芳华犹豫了一下,递过手里的帕子,“卫先生,你额头脏了一块。” 卫青涯没接,举起衣袖擦拭了额头,“多谢李小姐,在下无事。” 李芳华 深深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收回帕子,微微一福,朝里面走去。 卫青涯双唇微张,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抬步缓缓跟着往里走。 薛小苒在林老工匠的带领下,已经把两边书院看了一遍。 两边说着书院修建的进展速度,慢慢往外走,远远瞧见李芳华带着丫鬟过来了。 她身后不远,还跟着身上有些脏污的卫青涯。 “李姐姐,你怎么来了?” 薛小苒看了看他们两个。 “我去了趟造纸坊预定厚纸盒,听说娘娘在这边,就顺路过来看看。” 一群人跟在肃王妃身后,李芳华大大方方福身行礼。 “正准备回去呢。”薛小苒挺着肚子走了好几圈,腿脚也累了,“卫先生,你还好么?” 她转头看向走近的卫青涯,他发髻有些松散,长衫上灰扑扑的,似乎摔了一跤,向来文雅洒脱的仪态添了几分狼狈。 一群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卫青涯面上微僵,“回娘娘,属下无事。” “无事就好,那我们先行一步,这里就拜托卫先生多费些心思了。” “这是属下的职责,娘娘慢走。” 卫青涯领着一群工匠,把人送到了大门外。 看着队伍渐渐远去,卫青涯松了口气。 刚才李芳华看他那 一眼,让他感觉有些复杂,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其中。 “卫先生,娘娘说,等这边的书院修建好以后,要在那边修建同样大小的女学。” 林老工匠凑近卫青涯,小声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了他。 卫青涯听完,猛然睁大眼睛,“女学?” “是,就是离这里不远的那块地。”林老工匠刚才也惊了许久。 虽说,京城也有几处女学,可多数都是大家族族内开办的女学,像这种,招收平民子弟的女学,是很少见的。 “说是,一边是女子医学院,一边是女子书院,不单教导基本课业,也会加入适合各种女子学习的技能课程。” 难怪会连着那片空地一同买下,原来,肃王妃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了。 卫青涯呆愣了一会儿,也就释然了。 在京城的时候,濮阳神医就是在肃王妃的鼓动下,开设了女子医学院,到了峪肃城,有肃王撑腰,肃王妃岂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他早该想到这点的,肃王殿下这般宠爱肃王妃,开办女子书院的事情,定然是不会反对的。 想清楚这点,卫青涯不再纠结,刚想抬脚,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不会还得兼任女子书院的山长吧? 卫青涯顿感头疼。 第八百六十六章 萌动 “娘娘,那边有间卖羊肉饼的小铺子,他家的羊肉饼特别香。” 马车穿过热闹的集市,乌兰花骑着雪玉驶到薛小苒的马车旁,眼里满是兴奋。 来到峪肃城一个多月时间,乌兰花把城内有名好吃的地方,几乎都逛遍了。 “是么,那给每个人都买一份吧,带了银子么?” 薛小苒似乎已经闻到了烤饼子的香味,她砸吧一下嘴,摸摸肚子感觉自己又饿了。 “带了的。”乌兰花咧嘴一笑,正待拍马过去。 “把方魁叫过去帮你拿东西,你拿不了这么多,我们在集市口等你们。” 集市内人多,马车停在这边太惹眼了。 乌兰花笑着应下,马鞭一甩,雪玉“踏踏踏”跑到了前面。 “方魁,娘娘要买羊肉饼,过来帮忙拿一下。” 到了峪肃城后,方魁又指导起薛小磊和乌兰花的武技,他只比乌兰花大两岁,两人熟悉后,乌兰花也就没与他太过客气了。 方魁点头,转头交代一声,翻身下马。 个子不高的他,站在乌兰花身旁,看着个头相当。 高挑有型的乌兰花,让方魁默不作声地退后了两步。 乌兰花没觉察,兴致勃勃往买羊肉饼的店铺走去。 方魁不急不缓,保持两步距离跟着。 店铺 不大,里面有些黑漆漆的,看着挺破旧,不过,生意很不错,他们前面还有五六个人在买饼。 烤饼夹杂着肉香味扑鼻而来,乌兰花咽了口唾沫,转头朝两步外的方魁招手。 方魁迟疑了一下,向前迈进一步。 “我跟你说,这家羊肉饼可好吃了,肉多饼香,上次我买了两个,都没吃过瘾。” 乌兰花个子高,视线越过前面的客人,已经瞧见了热气腾腾的羊肉饼了,香喷喷的味道馋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方魁看了眼有两个巴掌大的羊肉饼,眼皮抽动了一下。 这么大的饼,吃两个还没吃过瘾,这姑娘的饭量,让他一个大老爷们都感到汗颜。 “方魁,明早带小豹子一起过来呀,好久没见那小家伙了,怪想他的。” 他不回话,乌兰花也没计较,自顾又说了起别的事情。 小豹子是雷栗五岁大的儿子,雷栗是带着媳妇儿子过来的,他有时候会带着小豹子去薛府,乌兰花对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还挺喜欢的。 在峪肃城比在京城更自由,可乌兰花认识的人实在太少。 薛小磊天天去书院,休沐日去肃王府,乌兰花清闲的时间很多了。 “雷头跟着殿下出去了。” 意思就是,他不方便拐带 人家的孩子出来玩。 “是哦,他们去巡查互市了。”乌兰花一脸惋惜,她睨了眼与她差不多高的方魁, “雷头只比你大一两岁,小豹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家的娃呢?” 方魁:“……” 他清秀文气的脸上有些僵硬,这话可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上。 媳妇儿都没有,哪来的娃。 他们这些亲卫跟着殿下在边城待了三年,前年殿下消失没音讯,所有人忙着四处寻人,好不容易等到殿下的消息,也回了京城,结果,没过多久,封王令又下来了。 家里有意给他说亲,可女方一听,成婚后,要跟着去边城生活,都犹豫了。 拖了一阵子,亲事自然而然就黄了。 临行前,他母亲拉着他的手,泪眼模糊地叮嘱,让他自己在边城留心合意的姑娘。 方魁当时是硬着头皮应下的。 可实际上,他能上哪留心合意的姑娘呀。 方魁觑了眼某位往人心口戳刀子还不自觉的姑娘。 她正兴高采烈地买着羊肉饼,早把她刚才问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方魁嘴角抽搐一下。 这是个缺心眼的姑娘。 青石铺陈的街道一侧,两辆高大气派的马车并排停着,四周还有护卫守护。 路过的行人纷纷自觉绕开。 “卫 先生以后是书院的山长?” 李芳华的脸在车窗后显得有些诧异。 “有什么问题?”薛小苒看着她挑了挑眉。 两人隔着车窗说话。 “他不是肃王殿下的幕僚么?”李芳华出入肃王府多次,对卫青涯的事情知道一些。 “嗯,他在肃王府做幕僚,有些大材小用了,所以,殿下把他放到书院,一展所长。” 连烜不是个喜欢用幕僚的人,很多时候,他更愿意自己做主拿主意,而不是与一群幕僚商量。 幕僚的存在对他而言,可用可不用,既然如此,还不如把他们放到合适的岗位上去呢。 “卫先生很厉害么?”李芳华想起那张儒雅的面容。 她只知道他是个无亲无故的鳏夫,已经待在肃王身边好多年了。 对他的过往却是不清楚的。 薛小苒凑到窗前瞅她一眼,看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好奇,薛小苒心中一动。 听说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心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喜欢对方的开始。 想到先前在书院时,两人有些奇怪的举止,薛小苒抿嘴笑了一下后,又正了正脸色,给她讲起卫青涯的往事。 李芳华听完,整个人都楞住了。 没想到,卫青涯从前居然有这么惨痛的经历,秋闱高中 ,却遭遇意外之灾,妻子、父母相继离世,好好的一家人,如今只剩他一人。 原以为,她和离后,被亲朋好友嫌弃鄙夷,就够悲惨的了,与卫青涯的遭遇一比,她这点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 难怪,他眉宇间总带着一股淡淡的郁色。 一股莫名的心疼在她心头弥漫开来。 薛小苒扒在车窗旁,看到李芳华眼底流露的心疼,她用手掩了半边脸,遮住脸上的表情。 乌兰花的声音从车厢后传来,薛小苒转头看过去。 乌兰花一脸灿笑,身姿轻盈,蹦蹦跳跳从远处跑来,她身后不远,方魁双手提着一个硕大的箩筐紧紧跟随。 “娘娘,买回来了。”她的声音轻快而明亮,透着愉悦欢快,心情显然很好。 “你怎么让方魁一个人拿这么多饼?” “可不能怪我偷懒,是方魁说他自己拿,不让我动手的。” 乌兰花立即解释,这个锅她可不背。 “是,娘娘,属下能拿得动,不用劳烦乌姑娘。” 方魁放下箩筐,悄悄看了乌兰花一眼。 薛小苒:“……” 她看看方魁那张秀气沉稳的脸,又看看乌兰花英气鲜亮的脸,然后抬头看天,明晃晃的太阳提醒她,现在是骄阳似火的夏天,而不是春意萌动的春天。 第八百六十七章 出阁 六月二十日,京城的天空一片蔚蓝,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左都御史府外,鞭炮声一阵接着一阵。 天没亮就早起沐浴更衣的沙慧娘端坐在梳妆台前。 鎏金瑞兽云纹铜镜内映出一个美丽的少女。 精致华美的大红嫁衣,让原本姣美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娇艳粉嫩。 热闹的鞭炮声隐约从外面传进来。 沙慧娘精神有些恍惚,她真的要成亲了。 要与魏大人成亲了。 她抚着砰砰跳动的心脏,犹自有些不敢相信。 御史夫人走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女儿一脸恍惚,喜娘与她说话,她都充耳不闻,已经不知神游至何处了。 铜镜里,映出一个上了妆的明艳少女,正红色的精美嫁衣衬得她肤色如雪,青丝如云。 看着女儿穿上嫁衣的样子,御史夫人一脸感叹, “我的慧娘,终于要出阁了。” 沙慧娘回神,转头看向她母亲,羞赧地叫了声,“娘。” 御史夫人小心把她额间碎发轻抚过一旁,语重心长道: “嫁了人就是大人了,以后可不能再使小性子了,魏家人口少,嫁过去后,孝顺长辈,照顾夫婿,管好中馈,都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以后为魏家开枝散叶,教 养子女……”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沙慧娘的脸已经羞得通红,她嚅嚅叫了声,“娘……” 御史夫人嗔她一眼,却没停止说教。 说了一通为人媳,为人妻的道理后,才收起了这个话题。 “你呀,嫁入魏家后,脸皮可不能这么薄,你婆婆年纪大了,魏府的中馈你迟早要接手的,胆子不够大怎么管得好内宅庶务。” 御史夫人拉着她的手,又是高兴又是忧心。 “娘,慧娘这段时间,每天跟着您管家,还是有模有样的,您呀,就别太担心了。” 吕氏在一旁笑着说道。 御史夫人何尝不知,只是送嫁在即,她心情太过复杂,总忍不住再次叮嘱。 “娘。”沙慧娘眼眶有些泛红。 “哎呦呦,慧娘,可不能哭,哭了又要重新上妆了。”吕氏赶紧劝说。 御史夫人也连连点头,“不哭,出嫁是好事,娘早就盼着这么一天了。” 沙慧娘把眼泪憋了回去。 “一会儿明月她们就过来了,娘也不啰嗦了,你记着昨晚娘交代你的事情就成了。” 御史夫人拍拍她的手。 沙慧娘闻言,脸颊刷的飞起两朵红云。 昨夜临睡前,母亲去了她房里,给了她一本小册子,让 她看一遍,她懵懵懂懂翻来一看,里面的图画让她羞得满脸通红。 母亲还非得一本正经,磕磕巴巴的给她讲解一遍。 当时要是有条地缝,她真要羞得一头钻进去了。 董明月她们过来的时候,沙慧娘已经装扮整齐坐在床榻前等待新郎来迎亲了。 “新娘子今天好漂亮呀。”董明月一进屋子,就先夸起了新娘子。 沙慧娘忍不住笑弯了眼眸,“明月,云西,你们来了。” “再不来呀,以后只能去魏府看你了。”范云西朝她眨眨眼。 沙慧娘顿觉耳根一阵发热。 要不是,屋内两侧摆放了两个冰鉴,她整个人怕是要羞得冒汗了。 “啧啧,能娶到我们慧娘,魏大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世修来的福气。” 董明月笑着调侃。 沙慧娘红着脸颊嗔她一眼,“你的婚期也定下来了,很快就轮到你了。” 九皇子与董明月的婚期,钦天监已经算好了日子,定于十二月八日。 董明月扁扁嘴,表示她的不满, “钦天监也真是的,非要把婚期选在最冷那几日,就像小苒说的,花轿要是绕得远,冻都要被冻得半死了。” 耿直的范云西听了,就哈哈大笑,“你不是不怕冷 么?” “我又不是铁打的。”董明月白她一眼,“我虽然比慧娘抗冻,可在最冷的冰天雪地里绕一大圈,也是够呛的。” 董府离九皇子府有些远,坐花轿的话,怎么也得走上半个时辰。 新娘子的嫁衣还不能穿太厚,以免显得臃肿不好看,不用想就知道,到时候肯定是要受冻的。 被拉出来比较的沙慧娘,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到时候,在花轿里放两个手炉,或者披件火狐斗篷就好了。” “火狐斗篷不好寻,你以为大家都像肃王殿下那般豪气呀,小苒成亲时候,那身大红遍地金火狐斗篷可亮眼了。” 董明月想起了薛小苒成亲时,身上披的那件华丽丽的火狐斗篷。 “哈哈,你这样说,不怕被九殿下听到么?”范云西咧嘴一笑。 “听到就听到,本来就是事实,他自己都承认。” 董明月无所谓地耸耸肩头。 九皇子母族式微,身家财产本就就不丰厚。 哪能与财大气粗的肃王比。 “胡说,九殿下再怎么也是圣上宠爱的幺儿,哪里就会穷了。” 沙慧娘不认同她的说法。 “相比他上面那些皇兄,肯定是比较穷的那一个。”董明月摆摆手, “火 狐斗篷红艳艳的,我平常又不穿那种颜色,弄回来就穿那么一两次,多糟蹋东西呀,在花轿里放两个手炉还合适些。” 沙慧娘和范云西也点点头,董明月平日不喜大红色,确实没必要非得弄个火狐斗篷。 她们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新郎官来迎亲了——” 迎亲的队伍已经抵达。 董明月和范云西互看一眼,默契地朝沙慧娘嘿嘿一笑,“我们去前头看你哥他们如何为难新郎官。” 两人迈着大长腿,一溜烟出了屋门。 沙慧娘张张嘴,没来得及唤住她们。 她哥刁难魏大人? 应该不存在的吧。 果然,没多会儿,董明月和范云西就蔫蔫跑回来了。 “唉,没意思,你哥和他那群哥们太怂了,新郎官一个眼神过去,一群人差点都要尿裤子了,哪敢闹腾。” “就是,忒没意思了,随便猜个谜,念首诗,再发个红包,就过关了,谁都没敢拦。” 两人还欲吐槽,一旁的喜娘,已经快手快脚把大红头盖盖在了沙慧娘头上。 接着给她怀里塞了个如意宝瓶。 吵杂的人语声从屋外传来。 一身大红喜服,面容依旧清冷的新郎官,领着一众人等过来了。 第八百六十八章 刁难 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头盖下,沙慧娘紧张到想咬下唇,可又想起唇上抹了口脂,只好攥紧手中的如意宝瓶。 魏冥在一群人的簇拥中走了进来,一眼就瞥见了她捏着宝瓶微微发颤的手指。 瞧见新郎官走近,喜娘笑着说起了吉祥话,手里捧着红绸,就欲递过去。 “哎,等等。” 一个胳膊拦在喜娘面前,董明月嘴角一勾,笑得有些狡诈, “魏大人,想要迎娶慧娘过门,还得过了我们这关,我们可不像你那大舅兄那般好说话,糊弄一下就让你过关了。” 话音一落,沙慧娘的大哥脸颊发红的同时,嘴里还有些发苦。 原本,他也想给新任妹夫来个下马威的,可是,他呼朋唤友召来的一群哥们,根本没谁能在妹夫面前撑过三回合。 魏冥一个冷眸扫过他们,平日趾高气扬的公子哥立刻都萎了。 唉,妹夫太强悍,他能有啥法子。 范云西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鎏金玲珑球,帅气地往上抛了抛,玲珑球里的小铃铛发出“铃铃铃”的响声。 “我们不玩文绉绉那一套,很简单,魏大人能从我们手里把玲珑球拿到手,慧娘就随你带走了。” 董明月双手抱臂 立在了新娘子面前,挑衅地朝魏冥咧嘴笑。 一旁的范云西上下抛着玲珑球,同样笑出一口白牙。 屋内一群人顿时低声哗然。 竟然有人敢向锦衣卫首领挑衅,可真是活久见呀。 不过,当看清出言挑衅的人是谁时,众人又不觉奇怪了。 董明月在京城世家子弟中的名头,从来都是响当当的。 个子高,胆子大,武技优,家世强,在贵女圈中属于能横着走的人。 她还是未来的九皇子妃,有九皇子撑腰,就算是锦衣卫首领,她也无所畏惧。 而且,作为新娘子的手帕交,为难一下来迎娶的新郎官,实在太正常了。 刚才还一脸哗然的众人,不知不觉中换上了一副吃瓜群众的表情。 两个身手不凡的将门虎女联手刁难锦衣卫首领,这样精彩的好戏,岂能错过。 正襟危坐的沙慧娘被董明月她们突然的举动惊住了。 她们刚才跑进来的时候,可没说要刁难新郎官呀? 这一小会儿工夫,她们怎么就闹腾起来了呢? 魏大人会耐烦理会她们么? 想到魏冥清冷淡漠的性子,沙慧娘有些焦虑。 魏冥眼眸轻抬,扫了眼冒出来的两名拦路胭脂虎。 他唇角动 了动,墨黑的眼底带了淡淡的笑意。 缓缓抬起左手,薄唇轻启,“请。” 他从容不迫的高姿态,让董明月瞪大了眼睛,“魏大人这是打算只用左手?” 范云西也收敛了笑意。 “足矣。”魏冥古井无波的面容透出一股自信。 董明月顿时气恼,她朝范云西递了个眼色,对方微微颔首。 两人从小就是至交好友,彼此间最不缺的就是默契。 屋内场地太过狭窄,一群人移到了院子里。 “魏大人,限时半刻钟,限定在地上画出的圈子内,在不许动手触碰到我们两人的前提下,抢到玲珑球就是你赢。” “抢不到玲珑球,就是你输,输了就得认罚,罚你站在新房外喊一声,魏冥心仪沙慧娘,就可以把新娘子接走了。” 董明月笑得一脸促狭。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董明月的声音不小,端坐在屋里的沙慧娘也听见了。 她的这些话,有些猝不及防。 让沙慧娘原本焦躁担忧的心,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魏冥心悦沙慧娘? 这么促狭的主意,她们是怎么想到的? 火烧般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染红了沙慧娘整片粉颊。 “……好。” 清冷无波的语 调透过天青色纱窗传入她的耳朵里。 沙慧娘一时心如鹿撞。 “铃铃铃”,清脆的铃铛声开始响动。 董明月与范云西默契十足。 两人稳住下盘,绕着场地把玲珑球投掷到对方手中。 魏冥没有立刻行动,只是负手立在原地。 两个姑娘身姿灵巧游走在他身旁,“铃铃铃”的铃声环绕在四周。 围在圈子外的一群人,眼睛死盯着满场飞舞的玲珑球,生怕一不注意,玲珑球就没了踪影。 于是,一群人的脑袋紧跟着玲珑球的移动而齐刷刷地移动。 站在屋檐下,替沙慧娘观察情况的小元,瞧见这一状况,捂着嘴直笑。 整个院子,只有场上的魏冥一直没有动。 看他一脸从容,没有一丝急躁,董明月眼眸微微眯起。 她朝对面的范云西使了个眼色,在接到玲珑球的时候,猛地俯身,挑衅似的把球从地上滚了过去。 魏冥纹丝未动。 董明月气恼,斜睨他一眼,心里嘀咕,这家伙动都不动,难道故意想输?好光明正大对新娘子表白心意? 想到这,她精神有些松懈。 魏冥半垂的眼眸闪过一道精光。 在范云西手中的玲珑球再次脱手抛向董明月时, 他出手了。 脚下一跃,左手快如闪电般抓住半空中的玲珑球。 “……啊?!” 回过神的董明月惊呼一声,却已然来不及了。 魏冥落地,摊开左手,露出小巧精致的玲珑球。 “承让。” 董明月和范云西面面相觑。 魏冥牵着红绸另一端的沙慧娘拜别了左都御史夫妇俩。 沙慧娘由她大哥背上了花轿。 喜娘扶着她入轿,摆好轿帘,花轿被稳稳抬起。 “姑姑、姑姑。”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轿子外响起。 那是她二岁多的小侄子。 “姑姑要出嫁了,宝儿跟姑姑挥挥手。” 吕氏温柔的声音,像似催泪的音符,沙慧娘一下红了眼眶。 原本害羞喜悦的心,变得有些茫然心慌。 离开熟悉温暖的家,去到一个未知陌生的地方生活,她能适应得了么? 沙慧娘悄悄掀起了红盖头一角,凑到轿帘缝隙处。 爹娘兄长立在大门口,遥遥看向花轿这边,刻板肃穆的爹眼眶中隐现泪花,严厉却心疼她的娘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见此情景,沙慧娘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伴随着热闹喜庆的唢呐声渐渐远离,长长的迎亲队伍消失在街角,留下一地红通通的鞭炮纸屑。 第八百六十九章 一定是魔障了 “哥,人都走了,你还看得眼睛都不眨。” 沙府大门口一侧,杜娇扯了扯眼神有些落寞的杜恒。 杜恒回过神,小心看了眼不远处沉浸在离别气氛的一家人。 他轻咳一声,小声训斥她,“浑说什么,出门前不是交代过你,见了慧娘不许胡说八道么?刚才魏大人去迎亲的时候,你和几个表姐妹在说些什么?” 杜娇嘟起了嘴,不满地瞪着他,“我哪有说什么,哥你又没听见,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骂我。” 杜恒噎了一下,他是没听见,可他下意识觉着,她们是在说慧娘的坏话,或者说是在妒忌慧娘。 “娇娇,慧娘嫁的人是锦衣卫首领,你知道那代表什么么?” 杜恒看着妹妹一脸不服,不得不语重心长劝说。 魏冥是武轩帝的心腹重臣,只要武轩帝活着的一天,他魏冥就不会失势。 将来就算太子登基,以太子宽厚温和的脾性,只要魏冥没有犯太大的过错,他至多会被调离锦衣卫首领的位置。 而且,新帝登基,为了安抚百官,巩固皇位,说不得还会优待先皇重臣,魏冥的官职也许还能往上升一升,毕竟,锦衣卫首领权利虽大,可品级却只是三品。 沙魏两家联姻后,他们的前程也 绑在了一起。 作为沙家的亲戚,沙慧娘的表哥,杜恒当然希望魏冥将来的仕途走得顺畅。 杜娇抿着嘴,久久才忿忿说了一句,“哥你好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 姐姐杜妍没能到京城参加沙慧娘的婚礼,就是因为她在家与母亲抱怨她自己的婚事时,还攀扯了沙慧娘的亲事,母亲大怒,禁了她的足,成亲前她都别想再出门了。 想到哭肿眼睛的姐姐,杜娇满心不是滋味。 锦衣卫首领很了不得么?个个都这么畏惧害怕他。 杜娇不忿,可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锦衣卫首领确实挺了不得的。 杜恒瞪她一眼,转过头,有些怅然地看向花轿离开的方向。 希望那个冷漠阴郁的男子能待她好一些。 城南,柳叶巷,魏府。 一向冷清平静的魏府今日鞭炮轰鸣,宾客盈门。 魏冥大婚,皇上皇后都赏赐了不少东西,太子殿下也派了长史过来贺喜。 朝堂上有头有脸的官员基本都来了,有些官员就算没能亲自过来,也都派管事送了贺礼。 整个柳叶巷的热闹景象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换下大红喜服的沙慧娘端端正正坐在大红婚床上。 龙凤喜烛微微摇晃的烛 火把整个新房映得一片喜庆。 魏冥带着一身酒气进了屋子,看到满屋子扎眼的大红双喜,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大、大人,您、您哪不舒服么?” 他一迈进屋内,沙慧娘就紧张地站了起来,看他面露倦意,她朝前走了两步,磕磕巴巴问出了声。 魏冥抬眸看她。 沙慧娘换了身妃红色蹙金海棠花襦裙,束着同色缎带,衬得纤腰不盈一握。 晶莹如玉的面颊上带着淡淡的粉色,黑眸莹润,眉目温婉,轻抿的红唇表现出她此时忐忑的心情。 静谧的新房内,他就这么定定看着她。 沙慧娘粉色的脸颊渐渐染成了酡红,热意滚滚袭来,光洁的脑门上很快浮现一层薄汗。 “……大、大人,您要不要喝解酒汤?” 要是再这么被他盯着,她砰砰乱跳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间跳出来了。 魏冥回神,看着羞红一张脸的她,应了声,“嗯。” 沙慧娘如释重负,提裙就往外走去,“我让厨房给您送解酒汤过来。” 魏冥点头。 经过他的时候,沙慧娘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结果,与魏冥的视线正好撞到一起。 “扑通”一声,紧张到脑子一片混沌的沙慧娘左脚绊右脚,光荣地投进了大地母亲 的怀抱。 魏冥:“……” 跌倒在地的沙慧娘,脑子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等到膝盖传来疼痛感时,她才“啊”了一声,终于回神。 沙慧娘的脸蛋刷的一下涨得通红。 此时此刻,简直恨不得天上立刻打下一道雷,把她劈死算了。 这是第几次在他面前摔倒了?沙慧娘觉着自己一定是魔障了。 从小稳重安静的她,几曾何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走路都会左脚绊右脚?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低低的咽唔声在屋内响起,沙慧娘又羞愧又沮丧,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沉浸在自己悲愤小世界的沙慧娘隐隐听到一声叹息,随后,肩头被一双大手覆上,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提起站直。 眼眶含着泪珠的沙慧娘呆愣住。 “摔哪了?” 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沙慧娘下意识转身,膝盖的疼痛让她腿软了一下,整个人瞬时倒入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一股淡淡的酒气夹杂在男子气息中扑面而来,沙慧娘懵了。 红烛摇曳,美人入怀,似有若无的体香萦绕在鼻尖,魏冥垂下眼眸,看着怀中吓到浑身僵硬的少女,他突然有些想笑。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抹着口脂的樱唇哆哆嗦嗦着说出 了一句话,长长的睫毛轻颤,泪珠凝在她眼角,含泪欲泣,一副小可怜模样。 魏冥压下唇角的笑意,“哪疼?” 沙慧娘眨巴了一下眼睛,眼角的泪珠顺着粉颊滑落,听清他的问话后,她呐呐回答,“……膝盖,有些疼。” 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纤柔的下颚,魏冥费了老大劲,才忍住没伸手去抹掉它。 他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蹲在她身旁,在她震惊的眼神中,一脸平静地掀开了她的裙摆,帮她检查伤势。 一边膝盖磕破了点皮,一边膝盖肿了一块,都不算严重。 “没事,擦点药膏就好了。” 沙慧娘绷紧腰背,攥紧手心,不敢垂眸与他对视,“……是我,太不小心了。” 声音透出几分沮丧,为什么她总要在他面前出糗呢? “没事,以后小心些。” 魏冥抬眸看她,小姑娘耳根通红,盈盈眼眸透着水光,显然很是懊恼。 他起身,从一旁的柜子拿出药膏,再次蹲到她身旁,打算给她涂抹。 沙慧娘趁他起身的空档,快速放好了裤腿,见他蹲下,连忙摆手,“不用擦药的,过两天就好了。” 魏冥眼角都没抬,淡淡说了一句,“不行。” 沙慧娘只能僵着身体,让他再次卷起裤腿。 第八百七十章 小姑娘的心思怎么这么难猜 大红色绣鸳鸯戏水的纱帐内,沙慧娘把同样是大红色绣并蒂莲的薄毯盖满了全身。 盛夏的夜晚,即便屋角摆放着冰鉴,屋内的气温依旧不低。 平躺在她身侧的魏冥,侧眸一扫。 小姑娘热得脑门冒汗,却还是捂得严严实实。 魏冥颇感无奈。 他没什么和姑娘家相处的经验,有些拿捏不准,该如何待她。 刚才他用强硬的态度,帮她抹了药后,她似乎就开始躲着他了。 魏冥盯着纱帐上鸳鸯戏水的图案,感觉有些燥热。 她虽然闭着眼睛,可气息有些紊乱,显然没有睡着。 要不要说句话哄哄她? 半辈子没和姑娘家打过交道的魏冥有些纠结。 就在他蹙眉烦恼的时候,一旁装睡的沙慧娘终于热得受不了,她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瞄向不远处的他。 大红纱帐内的光线很暗沉,模模糊糊中印出他好看挺拔的轮廓。 沙慧娘半眯的眼眸在他面上停顿几息后,依依不舍移开,脚丫悄悄从薄毯下伸了出来。 她缓缓吁了口气,大热天里,裹着一层薄毯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呀。 过了一会儿,感觉身旁没啥动静,另一只脚丫也探了出来。 魏冥:“……” 她偷偷摸摸探出了细白的脚丫 ,又伸出了纤细的手腕,最后,还慢慢把薄毯往下拉,露出了雪白的脖颈。 “热了,就别盖毯子。”清冷的声音在昏暗静谧的屋内突然响起。 正享受着微微凉爽的沙慧娘顿时僵直了身子。 “……我,也不是那么热。” 少女怯生生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软糯娇柔。 不知是不是魏冥的错觉,他还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委屈巴巴的意思。 心口莫名有些酸软,他转眸看去。 小姑娘把手脚又缩了回去,薄毯盖住了她的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 “不热?”他干脆侧过身躯,用手撑起脑袋斜看着她。 黑暗中的眼眸深沉而认真,沙慧娘嘴巴张了张,最终老实答了一声,“热。” 然后,在他专注的视线下,她有些不情愿地把身上的薄毯子扯成一团,抱在了怀里。 魏冥挑了挑眉,忍着把那团薄毯扯开的冲动,小姑娘胆子太小,万一把人吓哭,他可不知道,该如何哄。 想到那次她捂着脑袋哭泣的情形,魏冥抿了抿唇,试着开口, “刚才给你擦药,你不高兴?” 他话一落,对面的小姑娘瞪大一双眼眸,急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大人替我擦药,我高兴 还来不及呢。” “哦?”她表现的,可不像高兴的样子。 他语气中的疑问,让沙慧娘的脸颊渐渐红了起来。 刚才她是想起了母亲从前的教诲。 母亲说,男子大多都好颜色,女子面容美丽,身段玲珑,肌肤细腻,是吸引男子注意很重要的一部分。 想要抓紧相公的心,不能单单依靠贤良淑德的品性,还有漂亮娉婷的外貌。 沙慧娘相信母亲说的话。 父亲在外总是一副刻板守礼的模样,可在家的时候,他们这些小辈会偶尔捕捉到,父亲对着母亲露出小意讨好的笑脸。 母亲保养得宜的脸,让她看起来似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一颦一笑间带着她特有的温柔美丽,父亲虽然很少表现,可他确实非常在乎母亲。 每次说到这些,母亲那张好看显年轻的脸上,总是带着一股自得愉悦的表情。 沙慧娘与魏冥定亲后,母亲就经常让她泡牛乳,再全身涂抹养肤膏,一段时间过后,她不单白了不少,肌肤也更加细腻滑嫩了。 刚才摔那一跤,让她想起了母亲的话,母亲说,女子的身体不宜有明显的伤疤,以免相公看着不喜。 她膝盖一边破了皮,一片肿了一块,定然不大好看。 洞房花 烛夜,本该呈现她最美好的一面,却因为这一摔,出现了瑕疵,沙慧娘有些不敢面对魏冥,所以,她才想躲着他。 只是没想到,他会以为她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真的。” 她很认真的强调一遍。 魏冥不置可否,没有接话。 大红纱帐内重新陷入安静的气氛中。 他是不是不相信她说的话?沙慧娘抿着唇,鼻子酸酸的,感觉有些难过。 都怪自己,蠢到自己绊倒自己,丢了脸不说,膝盖还留了伤疤,让他也跟着不高兴了。 沙慧娘的眼眶就红了起来,泪水猝不及防从眼角滑落。 害怕被他看到,沙慧娘急忙翻身背对着他。 魏冥:“……” 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魏冥感到头疼,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 小姑娘的心思怎么这么难猜呢? 纤柔单薄的肩头微微耸动,魏冥迟疑了一下,慢慢移了过去。 “别哭了,明早敬茶,娘看到你眼睛肿了,不好解释。” 想到他娘的唠叨声,魏冥脑袋就更疼了。 没定亲前天天唠叨让他定亲,定了亲后,天天唠叨赶紧成亲,今天刚拜堂,他娘就在中庭截住他,不断叨念着要他今晚好好表现,争取明 年家里能添丁进口。 魏冥当时好想仰天长啸一声。 叹息声在沙慧娘耳畔响起,让她因魏冥靠近而僵硬的身子,陡然有些发软。 她微微侧身,湿漉漉的眼眸看着他深沉的面容,乖巧地点头,“好,我不哭了。” 你别叹气。 这话她没敢说出口,他轻轻一叹,她的心也跟着抽疼了一下。 小姑娘温顺乖巧的模样,她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乎眨着,泪水洗刷过的眼眸格外莹亮,就连声音都比平日多了几分软绵。 魏冥黑沉平静的眼眸下添了几分不易觉察的暗涌。 “嗯,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说。” 他俯身,埋首在她白腻的脖颈间,少女特有的体香让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突然的亲昵举动,让沙慧娘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些什么。 小姑娘娇花般柔软的身躯让男人喉头一紧。 少女未施粉黛的姣美面容近在眼前,水润粉嫩的双唇微微张开,带着一种诱人心的弧度。 男人的薄唇缓缓印了上去,甘愿被她诱惑。 光线昏暗的大红纱帐中,温度似乎越来越灼热,悬挂在红纱帐外的一对银钩来回轻晃。 大红喜烛静静燃烧,照映着纱窗上那幅比翼双飞,寓意喜庆的红色剪纸。 第八百七十一章 以柔克刚 夜色渐深,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上贴着双喜红字,夜风拂动间,显得喜气洋洋。 新房内烛火莹莹,烛光隐隐透入大红鸳鸯戏水纱帐内。 少女满头青丝尽数散开,披散在大红衾枕上,雪肤粉唇,眸若春水,姣美的面颊一片胭脂粉色,平添一股迫人的艳色,与平日柔美端方的样子格外不同。 她眉尖蹙起,紧咬下唇,努力压抑着溢到唇边的声音。 “……别咬。”清冷的声音难得的染上了几分暗哑。 男人缓下动作,伸手抚上她快要咬出血的唇。 沙慧娘颤抖一下,抬起迷蒙的眼眸看他。 他轮廓分明的脸,在暗沉的纱帐中显得陌生又熟悉,深沉的眼眸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深夜里格外入耳。 一滴汗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颚线滴落在沙慧娘的脖颈边。 紧抿的薄唇透出他的隐忍。 脑子轰轰作响,沙慧娘攥在他胳膊上的手越攥越紧,红唇微启,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恍惚间又是一声轻叹,随即黑影笼罩而下,一股灼热的气息印上她颤抖的唇畔。 迷迷糊糊中,沙慧娘觉着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纤柔的手无力拍打着他的肩头,平日这般清冷 的男子,竟然变得如斯火热。 她突然就想起临出阁那夜,母亲叮嘱她的话。 “……尽量放松,别紧张……” 放松、顺从,她下意识照着做了,可是,主动亲近…… 沙慧娘感觉自己快要被灼烧成灰。 清晨的天际露出一片鱼肚白,庭院内,早起清扫落叶的小丫鬟,小心翼翼挥动着扫帚。 “唰唰唰”的声音,惊醒了浅眠的沙慧娘。 她有些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眸的是一片喜庆的红。 “……?!” 瞧着红纱帐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原本有些迷糊的沙慧娘瞬间惊醒了。 神智回笼,心跳立时加速,她紧张地转头看向枕边。 没人。 沙慧娘松了口气,狂跳的心脏也缓和了下来。 冷静过后,一张素白的小脸皱成了苦瓜。 好疼呀…… 身上像被什么碾压了似的,又酸又疼,嗓子也干得快要冒烟。 沙慧娘扶着腰挣扎坐起,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折了。 起身后,垂眸一看,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她身上穿着一件水红色衫儿,衣襟系得有些歪歪斜斜,胸口露出一片肌肤,上面全是深深浅浅的印子。 昨夜到最后,她整个人都迷糊了,好像是他帮她穿的衣裳。 衣衫应该是他随 手从衣柜里拿的,压根没看清这不是就寝穿的样式。 沙慧娘红一张脸扯开衣襟往下看,果然,雪白的肌肤上都是印子,里面根本没穿抹胸。 她转头寻了一下,在靠墙的大红薄毯下,看到了她昨夜穿的那件绣着石榴花的红抹胸。 忍着疼痛移过去,瞥了眼纱帐外,褪下外衫,把抹胸穿上。 正想接着穿外衫,大红纱帐突然被拉开。 “啊——” 沙慧娘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瞬间缩到了床角。 瞧她用衣衫捂着脸,露出雪白莹润的肩头,魏冥掀开纱帐的动作顿了一下。 知道她害羞,魏冥刚想放下纱帐,可他目光扫到她身上某处时,身形定住了。 捂着红扑扑脸蛋的沙慧娘,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以为他已经避开,悄悄移下衣衫看去,却直直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眸。 沙慧娘的尖叫声刚要出口,床榻边的魏冥开了口,“过来,给你擦药。” 擦药?咽下尖叫声的沙慧娘楞了一下,然后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 纤细白皙的胳膊上,浮现一道手印似的红印子。 “咳,是我的错。”魏冥轻咳一声,脸上有些尴尬。 小姑娘实在太娇气了,他真的没怎么用力,魏冥无奈地抿了抿唇。 那纤柔细嫩的肌肤上,不单有手印,还有各种深浅不一的印记,魏冥耳根隐隐泛红,她昨夜太过柔顺娇软,他一时失了分寸。 “不,不怪大人,我自己擦药就行了。” 沙慧娘撑开衣衫把自己缩到了进去,红着脸咬了咬下唇,下唇传来的刺痛感却让她“嘶”的抽气一声。 魏冥眉眼一沉,“都让你别咬自己的嘴唇了,破皮了吧。” 她也不想这样,可她控制不住呀,沙慧娘躲在衣衫后,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委屈巴巴的。 魏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把纱帐掀开挂好,拿出了昨夜的药膏, “过来,擦药。” “我自己擦。”躲在角落的人却摇头头,警惕地看着他不动弹。 怎么能让他帮着擦药呢? 她刚才穿衣服的时候,身上一大片印子,如此羞人,她这么能让他看到。 沙慧娘耳根红了一片,她都不知道,他居然还会咬人。 魏冥眼眸微眯,看似无害柔弱的小白兔,还有这样倔犟执拗的脾性呀。 他也不做声了,立在床沿边安静地看着她。 两边默默对峙,看似谁也不让谁。 可,躲在衣衫后的沙慧娘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她瑟缩着越缩越贴墙,露在外面那双黑眸染上一 层水雾,泪珠随即“啪嗒啪嗒”大颗落下。 魏冥:“……” 明明是她闹脾气不想擦药,偏还委屈地哭上了。 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姑娘,魏冥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板着脸,想要坚持不动,可是,少女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滴答滴答掉不停,魏冥那颗坚实如铁的心,居然感到了一丝丝心疼。 “……你自己擦?”他哑着嗓音开口,声音有些憋闷。 小姑娘的心思当真是难懂呀。 他把她弄出了一身印子,帮她擦药不也是为了体贴她么?她为何要这么抗拒? 沙慧娘忙不迭点头,泪珠顺着她白皙粉润的脸颊滑落,坠在她尖尖的下巴处晶莹欲滴。 看着她湿漉漉的脸庞,魏冥没有再说话,把药膏放在床榻上,替她放下纱帐,沉着脸转身步出房门。 沙慧娘听到房门关起后,顿时破涕为笑。 母亲教的法子果然有用。 万一,与魏冥发生冲突,让她千万不要硬着杠。 而是善用以柔克刚的法子。 眼泪是女子最柔韧的武器,只要他心中有情意,自然是看不得她掉泪难过的。 他对她应该是有情意的吧,所以才看不得她掉泪。 沙慧娘拿着药膏,坐在纱帐内,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我不嫌弃 夏日炎炎,蝉声鸣鸣。 庭院中,高大葳蕤的大槐树下,一道粉色身影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份信件,边摇晃着躺椅,边看得乐不可支。 连烜顶着一头烈日走进院子,就瞧见树下那悠闲自在的人儿。 “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迈着大步朝她走过去。 薛小苒把信放下,笑着冲他摆摆手。 从小厨房端着果盘过来的迎玉,瞧见肃王妃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嘴角忍不住动了动。 王妃对待王爷的态度着实有些轻慢,迎玉就从来没见王妃向王爷行过礼。 平日待王爷也随意得很,早上基本从不相送,晚上也不迎接,在外人面前还会称呼一声殿下,私底下却直言不讳的唤王爷的名字。 有时候,还会像招呼小猫小狗一般,勾着指头让王爷过去,偏生她们王爷好似浑不在意,看向王妃的眼神都比平时温柔。 只能说,王爷待王妃真的很太好了,好到一点都不在乎规矩礼节。 迎玉低眉敛目地把果盘放置在大槐树下的石桌上,然后,退至廊檐下立好。 “……明月这家伙,人家慧娘这才成亲几日,她就跑去魏府吐槽魏冥去了。” 看着连烜坐到她身旁,薛 小苒抚着肚子哈哈笑,摇椅跟着上下摆动。 魏冥去沙府迎亲那日,董明月和范云西联手为难他,却被他轻易化解,董明月感觉有些不服气。 等魏冥上衙后,她伙同皇甫连辕找上门,想要与魏冥单挑,魏冥眉头都不抬,指了副手王柒,意思就是能打赢他再说。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 输了的两人灰溜溜出了镇抚司衙门。 董明月就跑去魏府找沙慧娘吐苦水去了。 “人家新婚燕尔,她去吐槽人家相公,这姑娘神经真是大条。” 薛小苒乐过以后,捻起一块甜瓜塞嘴里。 “好甜。”满足地眯起了眼眸。 连烜已经习惯她偶尔蹦出各种奇怪的词汇,“甜就多吃点。” “魏冥很厉害?”薛小苒好奇。 “应该吧。”他与魏冥没冲突,两人并未交过手,不过,魏冥能在锦衣卫首领的位置坐稳,靠的可不是运气。 “那你厉害还是他厉害?”薛小苒往他嘴里塞一颗葡萄。 连烜睨她一眼,慢慢咀嚼葡萄,并不作声。 这是他比较厉害的意思么?薛小苒笑眯眯地又给他塞了块甜瓜。 连烜咽下满嘴脆甜,“你自己吃。” 薛小苒不理他,继续往他嘴里塞甜瓜, “要多吃水果,不然会缺少维生素的。” 连烜无奈,干脆动手,也往她嘴里塞,两人跟比赛塞对方似的,没多会儿,就把一盘子果盘都塞完了。 廊檐下站着的迎玉,远远瞧见两人互喂的景象,饶是她一向沉稳,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眸。 薛小苒摸摸有些撑的胃部,朝他哼了一声,“一会儿我不想吃饭,你可不许凶我。” 连烜起身,把她从摇椅上拎起。 自从她让木匠做好这个能摇晃的躺椅后,她越发懒动了,没事就喜欢躺在上面摇摇晃晃,摇着摇着就睡着了。 牵着她的手,顺着林荫往游廊上走。 “走几圈消消食。” 进入七月后,薛小苒身子越发沉重,腿也开始有些肿了,走路沉甸甸的。 “你看,胖成萝卜手了。” 薛小苒伸出胖了一圈的手掌,虽然她尽量控制了进食的分量,可还是被小厨房一日五餐外加两餐水果喂得白白胖胖。 她原就属于易胖体质,这么频繁的吃法,不胖起来那才叫奇怪,她把手掌伸到他面前,一脸怨念。 连烜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慰道:“生完以后,会瘦下来的。” “哼,瘦不下来,你以后就只有一个胖媳妇了。” 薛小苒哼唧一声。 连烜莞尔,忍不住捏捏她胖起的脸颊,觉着还挺可爱的,“我不嫌弃。” 薛小苒气恼地拍开他的手。 两人顺着游廊,慢慢往花园方向走。 “陆大人他们对修建公共茅厕有什么意见?” 连烜做事非常务实,一旦动工,就要看到成果,峪肃城连接京城的驿道,经过两个多月的修缮,大体都完工了。 当然,能这么快修缮完工,靠的不单是峪肃城,还有沿途的各大城镇的积极响应。 驿道的修缮和维护原本就归附近的城镇管辖,肃王大张旗鼓的修路,那些城镇的官员自然不能装聋作哑。 就是勒紧腰带也要先把驿道给修起来,因此,后半段的路段修整起来的速度快了何止一倍。 这不,仅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从前破烂不堪,坑坑洼洼的驿道,全都修缮一新了。 效率之快,闻所未闻。 连烜递了折子回京,武轩帝把响应的一串官员都褒奖了一遍,那些原本苦着脸出钱修路的官员,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他们响应肃王,忍痛从并不丰裕的财政中,拨出一大笔款项用于修路,大多数是出于对肃王殿下的敬畏。 加上,别的城镇都响应 修路,只有你管辖的城镇不动,岂不成为众矢之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大家都争先恐后,唯恐自己的城镇成为了修缮驿道的最后一名。 让他们预想不到的是,响应肃王修路,还会得到朝廷的褒奖,虽然没有多少实用的奖励,可单就他们的名字能出现在表彰的圣旨里,也是件非常值得的事情了。 路段全部完工后,连烜亲自驾马,领着一群官员,沿着驿道一路检查过去,这一去就是十来天。 这不,他才刚回来没几日,薛小苒又给他捣腾了一个事情。 就是在峪肃城各处修建公共茅厕。 连烜不在峪肃城的时候,薛小苒带着薛小磊和乌兰花,约上李芳华、靳菁华她们一道去了城外的跑马场。 结果,回到城门处的时候,薛小苒尿急,想要找地方上厕所,后来跑去借用茶棚的茅厕,差点被熏晕在那臭烘烘的茅厕里。 她白着一张脸从茅厕里出来,看到城门外偌大的地界,居然连个好一点的茅厕都没有,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薛小苒咬牙切齿的把修建公共厕所的事情排进了五年计划表里。 连烜一回来,她就把新出炉的公共茅厕设计图案递到了他手上。 第八百七十三章 有什么感觉 公共茅厕?连烜盯着那张茅厕设计图纸,半响没出声。 等薛小苒愤愤不平地叙述了她在城外的遭遇后,他嘴角抽动了一下,默默点了头,把修建公共茅厕的事情摆到了案上。 “……他们没什么意见,就是觉着财务上可能会吃紧,今年大部分钱款都用在修路上了。” 要不是后半段驿道,都由各地府衙拨款修缮,今年根本修不完整条驿道。 这还真多亏了薛小苒给他出的主意。 一开始估算修路钱款的时候,财政上就差了好大一截,根本不足以支撑修完整条驿道,连烜为此蹙了几天眉头。 薛小苒瞧了,偷偷给他支了一招。 让他派人把他要修路的事情大张旗鼓的散布出去。 那么长一条驿道,单靠峪肃城这边一路修过去,得修到猴年马月去,费钱耗时不说,效率还低。 要是沿路的城镇一起行动起来,速度又不一样了。 消息传开后,离峪肃城比较近的城镇观望一段时间后,开始有了行动,这条驿道直通京城,要是都由肃王殿下派人修整,他们这些沿途城镇官员的脸往哪摆? 有官员起了头,附和的官员就渐渐多了起来,到了最后,沿途所有的城镇都咬着牙,拨出款项把属于自己地段的驿道修整 了一遍。 这才有了如此高效的成果,连烜很是感叹。 若非如此,这条驿道也许就得修上两三年了。 连烜捏捏她的小胖手,越瞧越觉着可爱。 小胖手的主人一无所觉,蹙起一对秀眉开口, “修建公厕用不了多少钱吧,又不用建得多华丽,一排小平房,挖好大粪坑,隔出几个小单间,砌好蹲坑,分出男女厕,然后请个固定的人手,每天打扫两到三次……” “……粪肥不是可以卖钱的嘛,用来发工钱,做维护,多的还可以攒起来用作下一个公厕的备用金,集市旁、街道口、人群密集处,哪儿都需要公厕,有了公厕,随地大小便的现象就会少很多,卫生条件自然就会好转……”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关于公共厕所的见解。 连烜低垂的眉眼无奈蹙起,“知道了,你设计图纸上不是已经写了一遍么。” 这就是嫌她太啰嗦了?她还不是为了他好,薛小苒耷拉着眼角,无声控诉他。 今年的天气似乎特别热,连烜觉着额上有些冒汗,他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 “今儿孩子踢你没有?” 薛小苒撇撇嘴,轻哼一声,“哪天他不踢。” 肚子里的孩子最近特别活波,隔三差五就给她一脚,让连烜很是 忧心,每天早晚都给她诊脉。 薛小苒估摸着,宝宝应该是个男孩,所以才这么调皮活波。 “等他生下来,把他揍一顿。” 连烜很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薛小苒“噗呲”笑出,“你来,严父慈母,揍娃的活我不和你抢。” “慈母多败儿。” “所以你要严厉些。” “……” 吃过午膳,薛小苒例行要歇午觉,连烜打算去书房一趟,可他刚起身,就被叫住了。 “对了,你问过方魁没有?” 连烜俊朗的面容,浮现几分讪然,“咳,要不,我把人叫过来,你问他吧。” 薛小苒没好气地嗔他一眼,“那晚上回来的时候,你把他带上。” 连烜松了口气,忙点头应下,让他问属下这种私事,他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薛小苒忍俊不禁。 不过是让他问一下,方魁对乌兰花可有意,有那么难开口么?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薛小苒觉着,方魁对乌兰花应该有那么点意思,倒是乌兰花那个神经大条的姑娘,依旧傻呵呵的一无所觉。 所以,她想让连烜探一探方魁的意思,结果,两天时间过去了,他居然还没开口。 就这么难启齿么?薛小苒偷笑。 酉时三刻,太阳渐渐西落,天 边一片红色晚霞。 木匠送来了薛小苒定制的东西。 小木马、婴儿木床,还有婴儿摇摇床。 小木马做得有些大,薛小苒这么大的身子都能坐上去,交代木匠再做个小一些的木马,赏了他二两银子,让人把他领了出去。 她自己兴冲冲地骑到了木马上。 “娘娘,您小心些。” 瞧着摇摇晃晃的小木马,清宁很是担忧。 “哈哈,没事,它其实挺稳的,不信你试试。” 薛小苒笑着起身,让她尝试。 清宁犹豫了一下,试着坐了上去,学着王妃的样子摇动起来。 “是吧,挺稳的,只要不用力,摔不了。” 薛小苒围了婴儿摇摇床旁边,伸手轻推,摇摇床轻轻晃动起来。 “娘娘,小孩子都喜欢这种摇摇晃晃的东西么?” 从木马上起来的清宁,有些疑惑。 薛小苒掩唇一笑,“等你生了娃就知道了。” 清宁秀气的脸顿时涨红一片,“娘娘~” 薛小苒咧嘴,“清宁呀,你总要嫁人的嘛,你瞧中了谁,尽管说,我让人抢了回来,给你当压寨相公。” 她有些恶趣味地逗着一本正经的清宁。 清宁觉着脸上都要烧起来,她跺了跺脚,一溜烟跑了出去,“奴婢去给您端八宝茶。” 薛小苒哈哈大笑。 “笑什么,这么开心?” 连烜迈着一对大长腿走了进来。 “和清宁说话呢。”薛小苒忍住笑。 “嗯,方魁在外面候着,你要见他么?”连烜走到她跟前,顺手捏捏她的圆脸盘。 薛小苒忙点头,连他捏人的动作都不计较了,“我去花厅见他。” 方魁心情有些忐忑。 准备散值的时候,他突然被殿下叫住了,原以为,会有别的任务,结果,殿下直接带着他进了内院。 竟是王妃要见他,王妃特地要见他,所谓何事? 方魁走进花厅的时候,心里还有些疑惑。 但,很快,他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方魁呀,你对兰花有什么感觉?” 薛小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他。 他对乌兰花有什么感觉?方魁呆愣。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方魁的耳根渐渐红了起来。 “兰花到了年底就二十了,我想给她寻一门亲事,你二十有二了吧,我听你们王爷说,你也还没定亲,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薛小苒仔细看着他,要是他心里不情愿,勉强应下,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方魁没想到,王妃会问得这么直白,他耳根染红一片,嘴角嚅动半响,却不知该如何回话。 “这,属下,那个……” 第八百七十四章 这事没商量 “我家兰花是良藉,不是奴籍,原本我是想认她做妹妹的,可那姑娘脑子有些拧巴,总是不肯。” “唉,我们兰花是个苦命的姑娘,很小就没了爹娘,还摊上了黑心的亲戚……” 薛小苒叹气,把乌兰花的身世大致与他说了一遍。 边说边偷偷观察方魁的表情。 谁知,方魁这家伙,偏学他主子那般面无表情,半垂着眼眸,一动不动听她说话。 “咳。”薛小苒握着变胖的爪子放到唇边轻咳一声, “你也知道,我家兰花虽然有点大大咧咧的,可她是个勤快开朗的好姑娘。” 方魁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些,“是,乌姑娘是个很好的姑娘。” 这话的意思是…… 瞧他有些发红的耳朵,薛小苒眼珠微微转动,假装板起了脸, “方魁呀,要是你对兰花没有特别的感觉,也不勉强,你们王爷手下,别的不多,未婚的将士,还是挺多的。” 意思就是她可以帮着乌兰花再挑挑。 方魁猛地抬起头,神情有些紧张地开口,“娘娘,属下没有觉着勉强……” “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千万别勉强,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呢。” 薛小苒压制着嘴角的笑意,感觉 自己的恶趣味又上升了一步。 方魁一张清秀的脸渐渐红了起来,认真又羞臊地回答,“是,属下知道,乌姑娘挺好的,属下一点都不觉着勉强。”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薛小苒紧绷的脸露出了笑意。 “咳,很好,既然你有心,那我先问问兰花那边,有消息再通知你,这事你可别对外露了风声。” “多谢娘娘,属下明白。” 方魁忍着有些激动的心情,恭敬退下。 走出院子的时候,他犹自有些不敢相信。 想到那个爽朗英气,高挑有型的姑娘,方魁心跳加速了几分。 完了,明早去薛府教导他们武技的时候,他该如何面对她? 想到这,方魁手足僵硬到差点同手同脚走路起来。 薛小苒笑眯眯回了房里。 从她笑弯的眼眸就能猜到询问的结果,连烜轻笑一声,“方魁应下了?” 薛小苒敛下笑容睨他,“让你去问,你又把事情推给了我,现在知道好奇了。” 她哼一声,扬起下巴,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模样。 连烜摸摸鼻子,“这种事情,我不是不好开口么。” 保媒拉纤这种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如何好开口。 薛小苒不理他,坐到矮榻上,捻起桌上一块红枣山药糕放进嘴里 。 “吃晚膳了,别吃糕点。” 连烜提醒一声。 薛小苒伸出的胖爪子,赶紧缩了回来。 “清宁,把桌上的糕点都撤下去。” 就是因为屋里总摆着各种糕点,让她禁不住诱惑,才会发胖的。 薛小苒咽了口唾沫,指挥清宁把糕点撤下去,“你们拿去吃吧,不许再摆上来了。” “娘娘,晚上您该饿了。”清宁有些为难,不由看向一旁的肃王。 “饿了再说,反正不能摆屋里。” 现在才七个多月,她就胖成这样,再这么吃下去,岂非胖成球,薛小苒一脸悻悻。 “让周娘子备些小食,饿了再端上来。”连烜开口。 清宁忙把桌上的糕点撤下。 “饿了我也不吃。”薛小苒嘀咕。 连烜笑而不语。 到了半夜,薛小苒突然一咕噜爬了起来。 浅眠的连烜立刻睁开了眼睛,“怎么?饿了?” 薛小苒:“……” 肚子有些空唠唠的,可薛小苒不想承认。 她转头瞪他,想了想,开口问他,“我睡觉是不是打呼噜了?” 人胖就容易打呼噜,薛小苒摸摸自己的双下巴,问得有些咬牙切齿,她最近睡觉总觉着气息重了许多,肯定是打呼噜了。 连烜:“……” 瞧见她的动作,他就 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偏他又不想说瞎话,只好含糊回她一句,“偶尔会。” “嗷~,我美少女的形象毁于一旦了。”薛小苒捂脸哀嚎,肯定不是偶尔,她自己睡着都能感受到了,好丢脸呀。 好不容易瘦成一道闪电,没嘚瑟几天,又因为怀孕胖了回来。 连烜眉梢抽动了一下,起身把她揽入怀,安慰她道:“没有的事,胖了也好看。” 这种安慰太虚,薛小苒推开他,气呼呼道:“你去隔壁厢房睡吧。” 为了挽回一点形象,薛小苒觉着分房睡才是最好的主意。 连烜怔然过后,面色微沉。 “不行。”一句否决。 “为什么不行?这不是为了你好嘛。”薛小苒噘起嘴,“换做是你打呼,吵着我,我也会睡不好的。” 她据理力争。 “不行,你月份大了,要人守着。”连烜态度坚决。 “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在隔壁,我一叫,你就听见了。”薛小苒不死心。 “不行。”这事没商量,连烜拒绝。 薛小苒瞪他。 好半响,看他无动于衷,她气馁放弃,气气哼哼改变话题,“我饿了。” “嗯,想吃什么?”他早料到了。 “饺子,肉馅的,要八个,蘸料要辣的。” 生气 让她吃东西都变得理直气壮。 看她气鼓鼓的圆脸,连烜忍着笑下了床榻。 屋内燃起灯火,值夜的清月很快去了小厨房。 一盘饺子端上桌,当然不止八个。 不过,薛小苒吃完八个,忍痛拒绝他的投喂。 生气过后,还是得学着克制。 毕竟,肉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你吃。” 连烜平常是不吃夜宵的,偶尔动筷,也是为了陪她。 她故意让他把剩下的饺子吃完。 连烜眉眼无波,拿起筷子,仪态优雅的把剩下的饺子都吃了肚子。 “满意了吧?” 搁下筷子,喝了口温水,他淡淡开口。 薛小苒忽然有些心虚,她依着他,小声问,“我无理取闹了么?” “没,你不是说了么,这叫孕期综合症。”连烜面不改色回答。 薛小苒想了想,好像也对。 “没事,别想太多,孩子生下来就好了。”连烜侧眸看她,伸手摸摸她的脸颊。 虽说她是胖了不少,可肤色却很好,白里透红,粉润细腻,连唇色都透着好看莹润的粉色。 “你胖了是真的好看。”他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薛小苒抬眸,目光幽幽,“好看的胖姑娘还不是胖姑娘。” 连烜:“……” 好吧,这话他再也不说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和谁成亲 翌日,依旧是个大晴天,天空蔚蓝,澄净辽阔。 乌兰花过来的时候,薛小苒正在算账。 峪肃城内的千丝坊、书坊、酒肆都已经开业了。 酒肆照着京城那边的布置,烧烤摊、说书先生、清酒、下酒菜都照搬过来了,开业后,生意还挺不错。 书坊则把各种简单易懂的译本当成了卖点,加上扑克、跳棋、桌球、麻将,还有用于写字的小黑板和粉笔,一系列的新奇有趣的新鲜事物推出,立即引起了全城百姓的围观和热议。 前两间铺子,势头都不错,另一间千丝坊,就没那么幸运了。 开业一段时间,一直没什么热度,生意冷冷清清的。 薛小苒也不觉奇怪,天气那么热,还不到关注保暖物品的时候,那些坐垫、背包、地毯之类的毛线织品,又不是很实用,老百姓不感兴趣很正常。 加上,本地就有各种样式的羊毛毯、羊毛垫、羊毛毡之类的特产,毛线织品的竞争能力就薄弱了许多。 当然,千丝坊也不全是坏消息,那些毛线动物还是吸引了不少视线的。 薛小苒不着急,新生事物不容易被人接受,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娘娘,我来了。” 乌兰花刚才给阿雷洗了个澡,正给它 擦干,就被叫过来了。 “嗯,坐吧,等我算完这笔账。”薛小苒头也不抬,示意她坐下。 乌兰花坐到了她对面,“娘娘,少爷这次旬考考了第八名。” 她立即汇报最新消息。 “哦,排名比上次高了呢,他是不是太用功了?”薛小苒算完最后一个数值,抬头蹙眉。 乌兰花咧嘴一笑,别人家的孩子考出好成绩,肯定先是一顿夸,只有他们家的少爷,每次考好了,娘娘总是担心他太过用功了。 “这孩子,天天这么刻苦用功,难道要考状元不成。”薛小苒叹了口气,把账册放好。 “考状元不好么?多威风呀。”乌兰花倒是希望他们少爷以后能风风光光的。 他小时候吃了太多苦,遇上娘娘后,才算苦尽甘来,如果努力能换来荣耀,能给娘娘增添光彩,为什么不拼搏呢? “考状元哪会那么容易,小磊是聪明,可他启蒙晚,想要获得更好的成绩,付出就得比别人多,我不希望他太辛苦了,他能健康成长就好了。” 目标越大,付出的努力越多,肩上的担子也就越重,那孩子的童年已经太苦了,薛小苒只想让他将来活得轻松些。 乌兰花静默了一下,“可是,少爷喜欢努力得来的成 果。” 每次和她说起旬考成绩,他的表情总是兴奋激动的,看得出,他对自己辛勤努力的成绩很满意。 薛小苒扁扁嘴,好吧,他喜欢就成吧。 孩子太过懂事,也让人操心。 “娘娘叫我来干啥?今天城西有庙会,我正想去看看呢。”乌兰花兴冲冲说道。 薛小苒轻瞥她一眼,“这一天天的往外跑,都晒黑成什么样子。” 边城日头烈,这姑娘又没防晒意识,麦色肌肤都快晒成古铜色了。 “黑就黑吧,怕什么。”乌兰花丝毫不以为意。 薛小苒瞪她一眼,“不行,以后少出点门,就算出门,也记得戴上斗笠或者遮阳伞。” “那多麻烦呀。”乌兰花嫌弃。 “你不注意防晒,以后脸上就有可能长晒斑,皮肤又黑又粗,年纪轻轻就变丑,你愿意这样?” 要是她和方魁的事情能成,新婚之夜看到一个晒得黑啾啾的新娘子,方魁心里会作何感想? “会长晒斑?”乌兰花摸摸自己的脸,虽然她没多好看,可也不能忍受脸上长满斑斑点点。 薛小苒点头,把晒伤的后果往严重里夸大一些,恐吓一下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 乌兰花果然犹豫了。 “那,一会儿我去集市买几顶斗笠收着。 ” 薛小苒嘴角抽了抽,真是个坐不住的家伙,“你先别忙着玩,我问你件事。” 乌兰花忙坐正了身体,“娘娘您说。” “咳。”薛小苒轻咳一声,打了一下腹稿才慢慢开口, “兰花呀,你看,我成亲了,过几年小磊也要成亲的,所以啊,你是不是也该成亲了?” 成亲?乌兰花瞪大眼睛,“和谁成亲?” “额,你觉得方魁怎么样?”薛小苒趁势把话挑明。 方魁?乌兰花愕然。 “方魁比你大两岁,为人如何,你应该也清楚,原本,我觉着他家人多,他又是长子,你嫁给他,可能适应不了那一大家子。” “可现在不同了,方魁得跟着殿下一直待在峪肃城,你如果嫁给他,也会一直待着这边,那些顾虑就不重要了,方魁人还是挺好的,虽然,个子可能矮了些,但他别的方面很厉害……” 薛小苒努力给方魁说着好话。 乌兰花听得晕晕乎乎的,好半响才回过神。 “……可是,我没打算成亲呀。” 她一直立志要一个合格的丫鬟,没考虑过嫁人的事情呀。 “当丫鬟也是要嫁人的呀。”薛小苒一眼看穿了她的意思, “像清宁清月她们也是要嫁人的,她们比你小一点,这一 两年也要寻婆家了的。” 乌兰花张大嘴巴,一时有些讷讷,“……这,不嫁不行么?” “为什么不嫁呢?”薛小苒反问她。 乌兰花挠挠头,“嫁了人就不能服侍娘娘了。” “胡说,那些管事嬷嬷,哪个不是嫁了人的,就算不在府里干活,不还能管理庄子或者铺子么。”薛小苒谆谆善诱。 乌兰花还是有些懵懂,“是方魁来提亲了么?” 她突然想起,今早上方魁的表现得确实有些异样。 她像往日一般和他打招呼,他却别扭地转过头,与少爷说话。 然后,一早上时间,只顾着教导少爷,把她晾到了一遍,当时,她还有些纳闷,她是不是哪得罪了他。 结果…… “嗯,如果是他提亲,你愿意么?”薛小苒小心问话。 乌兰花干咽了口吐沫,“我,不知道。” 薛小苒松了口气,没直接拒绝就好,就怕她死犟着说要当一辈子丫鬟不嫁人。 “这事不急,你先想想,没让你马上做决定,要是不喜欢方魁,换个人选也行,亲兵护卫队里那么多儿郎随便挑,瞧中哪个,我帮你去问,只要合适,就可以先定下来。” 亲兵护卫队里的男儿郎随便挑?乌兰花嘴巴大张,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第八百七十六章 哪都不去 趁着有空,薛小苒抓着乌兰花补了一下算术。 “府里的账目你都能算清楚了吧?” “能啊,简单得很,采买的管事不老实,虚报了账目,被我捉住,少爷就把人撤换了下去,下面那些人现在都规矩多了。” 乌兰花有些自得,她每天在外面东溜西逛的,外面的基本物价是多少,她清楚得很,采买管事偷偷在账目上做手脚,她对账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 “嗯,这种为了蝇头小利,欺上瞒下的管事,定然不能轻饶,你们做得对,府里各处的月钱比别家已经高了两成,人心不足可不行。” 关于这事,薛小苒夸赞了她好几次。 乌兰花用力点头,“就是,娘娘心善,月钱比旁家给得都多,他们还不知足,真是太可恶了。” “你最近多带一下柳鸣柳莺,还有高嬷嬷,万一你成亲,府里得让她们把内务管理起来。” 薛小苒给她布置任务。 乌兰花晒得有些黑的脸,难得浮现几分红晕。 “娘娘,我真要嫁人呀?”她还是有些犹豫。 “你不想嫁人?”薛小苒反问她。 “也不是,就是觉着,有人真的想娶我么?” 在苦岭屯的时候,她力气大,干活利索,也是有媒人上门提过 亲的,只是,对方的条件并不好,年纪大的老男人,死了媳妇的鳏夫,或者瘸了腿的麻子。 就是这种歪枣裂瓜的条件,最后也没能成,都被黑心大伯一家狮子大开口的聘金给吓跑了。 乌兰花当时觉着,她也许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可如今,嫁入成亲的事情,又摆到了面前。 看着她有些迷茫的脸,薛小苒笑了,“走,我们去外院走走。” 她起身穿鞋,拉着乌兰花的手往外走。 连烜今日没出府,留在外院办公。 方魁他们自然也在。 天气炎热,一路走到外院,两人额上都开始冒汗。 王府很大,四面游廊,甬道相衔,从游廊下穿行而过,避开了灼热的太阳光线。 她们绕过正殿,在一处宽敞的轩榭停了下来。 薛小苒让跟在身后的槿风去把方魁找来。 乌兰花顿时有些忸怩起来。 “娘娘,找他来干嘛呀?” “把话敞开了说呗,你和他说说话,嗯,问问对方的事情,合不合适也得多了解一下才行,是吧。” 这姑娘大大咧咧的,方魁心思比较细腻,既然挑明了,就多接触试试。 方魁从青石板铺成的甬道走过来的时候,不知是晒的,还是热的,脸上有些发红。 等 他看清轩榭里的人时,不仅是脸,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他腿脚有些僵硬地上了台阶,恭敬行礼。 “方魁,你们王爷还忙着么?” “回娘娘,殿下在议事厅会客。” “哦,那就是还忙着,槿风,你去厨房端盘果盘过来。” 支开了槿风,薛小苒起身,“这太热了,我到亭子上吹吹风,方魁,兰花有棍法上的事情要请教你一下。” 她朝乌兰花眨眨眼,慢悠悠走向不远处的六角凉亭。 轩榭里留下一对红着脸的男女。 “……那个,乌姑娘,有哪里不懂?”方魁有些磕巴开口。 他这一磕巴,乌兰花反倒不紧张了,她想了想,直接问道:“你想娶我?” 一句话把方魁问得涨红了脸。 “我没爹没娘,性子马虎,也不温柔,做饭的手艺很普通,长得也不好看,除了一身蛮力,好像没有别的什么特长了,你真的要娶我?” 乌兰花感觉自己没什么能让他喜欢上的地方,他怎么会想娶她呢? 她直白的话,让方魁的脸红一阵青一阵, “……乌姑娘挺好的,武技进步得很快,性子直爽,长得其实,也挺好的,要是能娶,自然是极好的……” 最后一句说完,方魁只觉背后已经被 汗浸湿。 盛夏七月,蝉鸣声声,不绝于耳。 薛小苒坐在六角凉亭里,兴致盎然地看着轩榭中说话的两人。 她侧坐身躯,趴在栏杆上,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她都没注意。 等他轻咳一声,她才转头看过去,“你不是在忙么?干嘛跑过来?” “这么热,你把方魁叫到后院就行了,跑出来干嘛,瞧这一头汗。” 连烜没回答她,反倒抽出帕子,给她拭汗。 “这不是正好散步嘛。”薛小苒深觉自己运动量太少,决定每天尽量多活动一些。 “太热了,要散步,早晚都可以。” 她乌黑的鬓角有些汗湿,圆润粉白的脸颊红扑扑的,一身月白暗花齐胸襦裙轻透飘逸,衣襟旁白腻的肌肤上隐隐浸出了汗珠子。 从高处往下看,那日渐丰隆之处显得格外挺拔惑人。 连烜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的视线往上移。 “没事,运动量要多积累,你不是有客人么,往我这跑干嘛呀,快去忙你的,你这么大块头杵在这,让他们怎么说话呀。” 他往这一站,就是个超级大灯泡,想让人忽略都难。 薛小苒转头往轩榭那边看去。 果然,乌兰花和方魁已经停止了说话,两人都睁大眼睛看向这边 。 她就知道会这样,薛小苒抬头瞪他。 连烜:“……” 被媳妇赶走的肃王殿下,再次出现在议事厅的时候,面色明显有些低沉。 “殿下,祜岚马场此番赛马盛事,各国有名的名种马都聚齐了,各地马商也带着大批好马赶了过去,您如果能出席,祜岚马场赛事的名头定然更加响亮。” 怀化大将军林战山胡子已经花白,精神却很不错。 “本王不去,有老将军坐镇,祜岚赛事一样能顺利。” 祜岚马场离峪肃城有一段距离,一来一回至少得半个月时间,连烜根本没打算去。 薛小苒的预产期在九月末,这段时间,如果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他哪都不去。 肃王毫不犹豫的拒绝,让林战山干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殿下,边城战马的缺口可不小,听说这次西域马商带了不少好马过来,您要能亲自前去,拿下这批马,对于骑兵营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孙女的叮嘱,林战山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劝说。 连烜淡淡扫了他一眼,林战山心头猛地跳动一下。 “老将军的意思,本王要是不去,就拿不下那批战马?” 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冷冽。 林战山只觉背后冷汗涔涔。 第八百七十七章 就你主意最多 林战山从议事厅走出来,被刺目的骄阳灼得晃了晃神。 他定然是老了,居然忘了肃王殿下说一不二的性子,还犯起糊涂再三劝说。 想到那张冷俊漠然的面容,林战山暗自叹息一声,自家孙女所求之事,怕是不易成功了。 肃王殿下于女色上一向束身自好,多美的女子在他眼里不过是红颜白骨。 当初,西芪大败,连夜把西芪第一美人送到了当时的皇子府,结果,肃王殿下只瞧了一眼,就让人把美人直接送去了京城。 如今娶的肃王妃,乡野出身,没有什么背景家世,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小道消息称,是肃王为了报答恩情才迎娶了她。 可实际与传闻似乎有些出入。 肃王妃嫁入王府后不久,就有了身孕,肃王为了体恤王妃,就藩路上花了近三倍时间才慢悠悠赶到峪肃城。 而且,即便肃王妃有孕,肃王后院也没有一丝添人的动静。 上一个打着送礼名义,给肃王殿下送美人的蠢货,已经不知道被发配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 觊觎王爷侧妃之位的人不少,可真敢行动的人却不多。 他那孙女,早些年就对肃王很是钦慕,可肃王眼里根本看不到她,林战山也无奈。 原想借着祜岚马场的 赛事把肃王请到祜岚,借此制造机会,把事情挑明。 谁曾想,肃王根本请不动,一丝前往的意思都没有。 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林战山已经能想象出,孙女知道后失望沮丧的表情。 林战山走过中庭,远远听到身后有声响,不由回头观望。 只见身怀六甲的肃王妃,一路提着裙摆走到了议事厅外,肃王亲自迎了出来。 “……怎么还在外面晃荡?”肃王蹙着眉头,声音有些低沉。 “一会儿就回去,你别唠叨了。”挺着大肚子的肃王妃却有些不耐烦, “你下午有空么?运送蜜瓜的纸箱已经准备好了,你陪我去挑蜜瓜吧。” “太阳太大,让乌兰花她们去办就成了,你就别去了。”肃王依旧蹙眉,劝说的口吻却是温和的。 “又不远,我想亲自去挑,今年风调雨顺,果农大丰收,驿道又修好了,我要给表哥、明月她们多送些水果。” 肃王妃挽住肃王的胳膊,抬眸睨他,“你就说陪不陪我去吧。” “知道了,过了未时再去,那时太阳没那么大了。”肃王虽然沉着脸,最后还是应下了。 林战山没敢再做停留。 脚步有些虚浮快步往外走,虽然隔得挺远,可武将耳目灵敏,两人的对话清 楚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万万没想到,肃王殿下对待肃王妃居然这般宠爱,王妃对他的态度明显亲昵散漫,殿下却毫不芥蒂。 林战山大步走出肃王府,接过亲兵手上的缰绳,翻身利落上马,转头深深看了眼威严沉稳的朱漆大门。 回头让老婆子劝劝秀蓉,侧妃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肃王肃王妃新婚燕尔,恩爱有加,即便要纳侧妃,怕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秀蓉是等不了了。 “那是林秀蓉的祖父?” 瞧着那花白头发的身影离开,薛小苒问。 方魁说,王爷在议事厅召见林老将军。 “嗯,是他。”连烜看她一脸若有所思,怕她胡乱猜测,开口解释, “祜岚那边每年都有赛马节,各国马商齐聚祜岚,到时候会有大批好马,林将军想让我一道过去,我拒绝了。” “干嘛拒绝了?” 赛马节呀,一定很热闹,可惜她现在哪都去不了,薛小苒摸着肚子撇撇嘴。 “明年你想去的话,我带你一道过去,今年就算了,一来一回儿至少得去半月。”连烜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听要去这么久,薛小苒也没兴趣了,“这么远,不去也罢,下午我们去挑瓜,大张旗鼓的过去。” 大张旗鼓的去挑瓜?连烜挑 眉。 “今年瓜农大丰收,瓜果的价钱掉得厉害,好在,你带头把路修好了,缩短了路上运送的速度,方便商贩运送,果农也能多添点收益,咱们往京城多送瓜果,拉动一下送礼这一块的业务。” 最近陆夫人经常给府里送瓜果,她名下有两个庄子,种的蜜瓜、苹果、枣子、葡萄、酥梨等果子都陆续成熟了。 一开始,卖给商贩价钱低,送人又送不了这么多,陆夫人很是忧愁了一阵,后来,随着驿道一日日修缮完整,商贩们收购果子的价钱开始水涨船高。 陆夫人大喜之余,把肃王带头修路的举动大肆夸赞了一遍。 不单是陆夫人夸,城内各大权贵府上的女眷也跟着夸。 边城地广人稀,哪家府上没有庄子田地,本地昼夜温差大,适宜种植的品种有限,所以,大家庄子里的出产都很类似。 出产的蜜瓜多汁脆甜,声名在外,商贩把蜜瓜运到腹地城镇售卖,价钱都能翻上好几番。 峪肃城瓜果大丰收是好事,可本地瓜果充足,供大于求,自然卖不上好价钱。 以前,驿道路况不好,瓜果耗在路上的时间太久,折损率太高,商贩们总会把收购价钱一压再压。 如今整条驿道都修好了,商贩们闻风而动 ,齐聚峪肃城四周,收瓜果的人多了,价钱自然就上去了。 只是路上颠簸,瓜果的折损率还是很高,如果能降低折损率,瓜果的价钱还能更高些。 薛小苒回想现代水果如何防震,没有防震网,可以用秸秆或者干草代替,厚纸箱和纸箱隔板已经有了现成品,只要定制好尺寸大小即可。 于是,她把事情交给了谢坤,谢坤效率很快,没两天就弄好了。 “就你主意最多。”连烜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后院。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嘛,瓜果大卖,百姓兜里有钱,生活富足,社会秩序才会稳定。” 薛小苒喝了口清宁端上来的八宝茶。 “有事告诉我,我给你去办,你别操心太多了。”连烜摸摸她鼓起的大肚子。 薛小苒朝他做了个鬼脸,“我只是怀孕,不是傻了。” 还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干,哼。 “方魁他们怎么样了?”说不动她,连烜只好转开话题。 “嘿嘿,有点眉目了。” 两人交谈过后,乌兰花的态度有了些改变。 “我让兰花和方魁多接触几次再说,定亲的事情不急,这可是终身大事,得慎重些。” “行,不过,先别让外人知道,最后万一没成,对两人名声不好。” “这我能不知道嘛。” 第八百七十八章 不让人省心的到底是谁 “肃王府的车队明天返程,你的回礼送过去没有?” 七月末,池塘里的荷花已经没了全盛时期的娇蕊,池面上凋零的花朵渐渐多了起来。 董明月挥动着手里的绢扇,驱散夏末闷热的暑气。 “送过去了,薛姐姐的孩子快出世了,我缝了两身小衣裳和两双小鞋子送过去。” 沙慧娘倚在凉亭的栏杆上,身子有些懒洋洋的。 “我们可没那么巧的手。”范云西羡慕,她们都买了些现成的小玩具,还有一些府里自译的文本送过去。 峪肃城那边派来送瓜果的队伍排了长长一串,把西城门那一片都惊动了。 董明月、范云西、沙慧娘三人都收到了一大车的瓜果。 “听说今日圣上特地上朝,把肃王肃王妃都表彰了一遍。” “嗯,今年的大洪灾没有发生大疫情,多亏了濮阳神医拿出来的防疫方案,那方案是小苒告诉他的。” “修路的事情,也是薛姐姐提出来的,好早以前她就总说,要想富先修路,原来真是这样的呢。” 这路一修好,来往于边城与腹地的商贩立即多了起来,往年数量稀少,卖得很贵的蜜瓜,今年源源不断从峪肃城那边运送过来。 种瓜的百姓可不就 能挣上钱了么。 “不过,顺王那边好像被圣上骂了一顿。” “晋西那边匪患闹得厉害,顺王派兵剿了好几次,都没剿清,还折损了不少官兵,闹得晋西百姓苦不堪言,暗地都在骂朝廷不作为,圣上不生气才怪。” “那现在怎么办?” “说是要派兵过去帮着剿匪,正在商议派谁过去。” “不会让你爹去吧?” 沙慧娘和范云西看向董明月。 董明月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按着常理,这种剿匪战事,应该用不上她爹才是。 “同样是就藩,两边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菁华说,他们上任的路上遇到一伙抢匪,被她踹翻了,肃王得了消息后,立即派了亲卫,把驿道沿途的强人盗匪如数清算了一遍,现在,那条官道安全得很。” “就是,虽说晋西匪患一直都有,可是,要是那边是肃王殿下的领地,什么山匪强盗肯定会被肃王打得落花流水。” 这话,大家都很赞同。 虽然没明说顺王没用,可,话里的意思众人都懂。 “这次岭王倒是置身事外,没被夸也没被骂。” “其实,他也被骂了,你们可能没听说。” 董明月朝她们眨眨眼。 她有九皇子这个眼线 ,宫内的消息,比她们可灵通多了。 沙慧娘和范云西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显然都想听八卦。 “苓海府的特产不是各种海鲜嘛,上次,淑妃过生辰,岭王派人送来了几大车干海鲜,原本也是一片孝心,可偏偏路上遇到了大雨。” “那些货物淋了雨,天气又热,运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开始变味了,送进宫的第二天,听说变味的干海鲜把整个御膳房都熏成了咸鱼味,圣上能不生气么,哈哈~” 本来变味的海鲜早该处理掉的,可那些偏又是岭王千里迢迢送来的,御膳房里的管事不敢随便处理,结果,只隔了一晚,整个御膳房就被臭咸鱼味笼罩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九皇子还特地溜到御膳房体验了一把臭咸鱼味,结果差点被熏晕了过去。 董明月听到这事的时候,笑得肚子都疼了。 沙慧娘两人听完,也都笑了起来。 笑闹一阵后,董明月和范云西起身, “明天,我们去濮阳府,你可别迟到了。” 沙慧娘忙点头,“知道了。” 让小元送她们出去,沙慧娘绕过游廊,去了魏老夫人的松鹤居。 夏末时节,天气依旧炎热,魏老夫人正在廊檐下逗弄一只红嘴绿鹦 哥。 看到儿媳妇过来,魏老夫人笑眯眯朝她招手。 “慧娘,怎么没留她们吃午饭呀?” 沙慧娘先福了一礼,才腼腆浅笑,“娘,她们要去延寿西街挑贺礼,所以就没留她们。” “是得好好挑贺礼,你怎么没一道跟着去?”魏老夫人走到她身旁,同样一脸喜气,“永嘉郡主有孕是大喜事。” “是啊,可不就是大喜事么,听说德康长公主收到消息时,都高兴得哭起来了呢。” 沙慧娘也有些感叹,“我那有可用送的贺礼。” “哎呦呦,那是喜极而泣,太高兴了,别说是长公主,就是我老婆子,要是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一样要高兴得哭起来。” 魏老夫人看着羞红一张脸的儿媳妇笑出了一脸褶子。 自从儿子成亲后,她就盼着有这么一天了,希望今年能听到他们的好消息。 沙慧娘半垂着脑袋,红着脸嗫嚅着喊了声,“娘~” 嫁入魏府一个多月时间,魏老夫人对她是极好的,只是时不时的表示抱孙心切,让她心里很有些负担。 “娘知道,这事急不得,冥儿性子冷清,像个木疙瘩似的,不懂心疼媳妇,慧娘,你要多担待些,遇事多主动些,他就是木头, 也会被捂热的……” 魏老夫人巴拉巴拉数落着儿子,然后一再暗示,让沙慧娘主动些,特别是在夫妻生活上。 沙慧娘听得脑袋都快要埋进胸口了。 其实他真的没有她说的那般木讷。 魏冥很忙,白日很少回府吃饭,但晚膳一般会赶回来陪她们一起吃晚膳。 今日也是如此。 散值回府后,魏冥照例陪着母亲妻子吃晚饭。 母亲在饭桌上就开始絮叨起永嘉郡主有孕的事情。 魏冥木着脸吃饭,他知道,一会儿唠叨的对象就要变成他了。 果然,羡慕完德康长公主后,魏老夫人夹了块鹿肉放进儿子碗里, “冥儿呀,多吃点,这一天天从早忙到晚的,也没多点时间陪你媳妇,晚上可要好好表现。” “噗”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魏冥,成功被他老娘破功了。 含在嘴里的米饭被呛到了气管里,魏冥狼狈地咳了半响。 沙慧娘看着咳得面红耳赤的魏冥,同样涨红了一张脸。 “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吃饭也能呛着,真是不让人省心呀。” 魏老夫人给魏冥用力拍打着背部。 不让人省心的到底是谁? 咳得半死的魏冥瞥见对面红着脸憋笑的沙慧娘,眼眸不由眯了眯。 第八百七十九章 我知道了 新房的布置已经换下了那一片大红,从西次间沐浴出来的魏冥,披散着一头湿润的长发。 沙慧娘放下手里的绣活,从架子上拿过干布巾,小心看他一眼,想试着帮他擦拭头发。 魏冥却直接拿过她手里的布巾,自己绞着湿发,没让她帮忙。 沙慧娘抿了抿嘴,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边做着绣活边偷偷瞄他,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嘶”的抽气一声。 被针扎了的她,赶紧把被扎的指头放到嘴边吮了吮。 魏冥抬眸看她,沙慧娘红着脸讪讪然的把手放下。 七月末的天气依旧热,沙慧娘穿了件薄薄的红绢衫,单薄的身形纤美娇柔,白皙的脸颊在灯火映衬下粉嫩姣美。 魏冥慢吞吞垂下眼眸,绞干头发的动作也变得缓慢。 成亲一个多月了,小姑娘依旧那般羞怯内向。 他的视线扫向针线篓子,瞧见那浅蓝色的小衣裳,眼眸微停,“还在给肃王妃做小衣裳?” 这些天,她的针线篓子里,都是各种小衣裳和小鞋子。 “不是,给薛姐姐做的小衣裳已经送过去了,永嘉郡主有孕,我和明月云西她们约了明日一起去濮阳府贺喜,这是准备送给郡主的,还差几针,今晚赶 一赶。” 沙慧娘解释。 “董明月她们也自己缝制小衣裳?”魏冥挑了挑眉,那两个姑娘可不像精通女红的样子。 “她们去买别的贺礼。”沙慧娘老实回答,“她们不善女红。” 其实,贵女圈真正擅长女红的千金真的不多,大户人家都养着绣娘,很少会有女眷真正亲手缝制衣裳的,董明月她们不会也很正常。 沙慧娘是自己喜欢女红,在这方面研究学习过,所以,才比较擅长。 “明日去濮阳府?”魏冥把手里的布巾放过一边。 “是,约了明早。”沙慧娘点头,看着他依旧半湿的头发欲言又止。 “这两日去贺喜的人潮估计不少,你们小心些。” 永嘉郡主诊出了喜脉,圣上甚为高兴,宫里的各种药材补品都赏赐了几大车。 京城内最是不缺溜须拍马,揣测圣意的人,濮阳府最近定然很热闹。 “嗯。”听出他言语中的关心之意,沙慧娘心里甜滋滋的,她又瞧了眼他那被浸湿的肩头,实在没忍住,起身又拿了张干布巾。 “大人,我给您绞一下头发吧。” 她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细声询问,她依旧习惯性喊他大人,他也没要求她改口。 魏冥抬眸看 她,那双黑亮的眸子透着几分紧张。 “您,您肩头都湿了。” 她伸手指着他浸湿的肩头,说完,不自觉的又咬起了下唇。 魏冥看着肩头上白嫩指尖,眼眸暗了暗,“好。” 沙慧娘脸上立即露出了灿然的笑容,小步走到他身旁,小心细致地给他绞起了长发。 为了帮他绞干湿发,小姑娘凑得很近,少女芬芳的气息似有若无的萦绕在鼻尖,魏冥身体有些紧绷。 想起了晚饭时,母亲直白的明示。 成亲一月有余,两人亲热的次数其实不多。 洞房那日,魏冥觉着自己不知轻重弄了她一身印子,随后几日一直让她养伤,后来,她小日子来了,他又忙于查处救灾不力的官员,很是忙了一阵,以至于,两人虽然处于新婚期,亲热的次数却是寥寥无几。 魏冥侧眸看她,她半垂着脑袋,一脸认真给他擦拭头发。 “先前在饭桌上,你在偷笑?”他突然问了一句。 沙慧娘先是一愣,随即涨红一张小脸。 “没、没有,我没有。” 用力摇头,连声否认,这事坚决不能承认。 “那是嫌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魏冥侧身直面她。 沙慧娘依旧摇头,“没有,大人有正 事忙,慧娘绝没有这个意思。” 魏冥认真看她,在他注视下,小姑娘的脸渐渐染上了一片绯色。 “那,是觉着我没表现好?”清冷的语调染上了几分低哑,让他冷峻的面容也多了几分烟火的气息。 什么没表现好?沙慧娘看着近在眼前的俊颜,用力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领会了他的意思,血液顿时涌上面颊, “……没、没有,不、不是……” 脸上火辣辣一片,让她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魏冥的手抚上她纤细的腰肢,小姑娘的柳腰不盈一握,肌肤细腻软绵,掐在掌心,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整个揉入怀中。 被他这么一掐,沙慧娘身子发软,两腿轻颤,几乎要站不住。 感受到小姑娘身体的轻颤,魏冥暗叹一声,直接抱起她,让她坐到自己怀中。 “别怕……” 他轻抚她背脊,不想让她怕他。 沙慧娘缩在他怀中,身体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燥热,总是抑制不住地轻颤。 魏冥蹙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小姑娘却羞怯地闭着眼睛,纤细的下巴甚至也在轻颤。 “……你,怕我?” 他有些分不清她是害羞还是害怕?犹豫着问了一句。 沙慧娘猛地睁 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容颜,吓得又赶紧闭上, “……不是,我没有……” “那为何一直抖不停?” 不是害怕,为何抖个不停,抖得连他都快跟着抖起来,魏冥纳闷。 她也控制不住啊,沙慧娘臊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只能把脸往他怀里躲,“……没有。” 少女埋首在他怀里,温热的呼吸灼烧着他的胸膛。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她起身,径直往床榻走去。 “……既然不怕,就别闭着眼睛。” 把她放置在床榻上,小姑娘微微张开了眼眸,眸色氤氲,一身红绢衫有些凌乱,绑着青丝的发带也不知何时掉落,满头青丝散落一旁,一张细白的脸布满红晕,整个人透着一股香甜慑人的风情。 魏冥俯下身,把人往怀里带,薄唇印在了她半阖的眼帘上。 小姑娘眼帘一颤,止不住地想要眨着眼睛,魏冥一双薄唇下移,在她翘挺的鼻尖上印下一吻。 身下的少女瞪大一双雾蒙蒙的眼眸,娇柔的身躯停止了颤动。 魏冥轻笑,眼眸流转,“原来,这样亲你就不抖了,下次我知道了。” 沙慧娘粉唇微张,想要否认,“……我,不是……” 却被撷住双唇,久久无法开口。 第八百八十章 约定 翌日一早,陪着魏老夫人吃过早饭,沙慧娘坐上了马车前往九塔巷。 坐在马车里,沙慧娘神情有些恍惚,她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双唇。 昨夜,他说了那句“我知道了”之后,一个晚上不知亲了她多少次,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嘴唇都是肿着的。 吃早饭的时候,婆婆一直盯着她的脸,沙慧娘被盯得头皮发麻,总觉着婆婆像似知道了些什么。 离开松鹤居的时候,她几乎是撒腿就跑,身后的小元差点没能跟上。 “小姐,很热么?要不要把车窗拉开些?”瞧着自家小姐红通通的脸,小元问道。 沙慧娘摸着滚烫的脸,佯装淡定的“嗯”了一声。 车窗被拉开小半,早晨的凉风徐徐吹入,吹散了沙慧娘脸上的热意。 转眸看向窗外,街道两侧行人不多,沙慧娘想起魏冥策马陪伴她前行的情景。 他,是喜欢她的吧?若是不然,她好几次在他面前出糗哭泣,他都没嫌弃她。 可他,又从来没对她说过喜欢,沙慧娘陷入了纠结的情绪中。 “小元,你喜欢鲁山么?” 鲁山是沙慧娘的陪房管事,也是小元的未婚夫婿,两人明年准备成亲。 突然被问起的小元,脸红了起来,垂着脑袋回了一句,“自然是喜欢的。” “那 ,他有说喜欢你么?”沙慧娘好奇问道。 小元的脸更红了,嚅嚅半响,憋出一句,“说过的。” 沙慧娘脸上浮现羡慕之色。 “那,是你先说的喜欢,还是他先说的喜欢?” 她忍不住再问。 小元红着脸绞着帕子,偷瞄了她们小姐一眼,老实回答,“……是他先说的。” 沙慧娘就更羡慕了。 没想到,鲁山看着那么老实的大块头,居然也会说情话。 到了九塔巷,沙慧娘下了马车,与早来一步的董明月范云西汇合,三人被请进了濮阳府中。 赵永嘉是被红绸黄穗小心翼翼搀扶着出来的。 结果,正好被从院外走进来的濮阳轻澜瞧见,他怒瞪那两丫鬟一眼,“让她自己走,她身体好着呢,没得给你们娇惯坏了。” 被训斥的红绸黄穗顿时红了眼眶,放开了搀扶郡主的手。 昨日德康长公主过来探望郡主,千叮万嘱让她们小心服侍,不能让郡主摔着,累着,她们也是奉命行事。 自家丫鬟被相公当着一群人训斥,赵永嘉面颊有些发红。 要不是清楚濮阳轻澜的臭脾气,她还真要气得拂袖而去了,就不能避着点客人说话么? “这不是头三月还没过嘛,她们是担心我。” 赵永嘉走到他身旁,小声解释。 “ 你听她们的?她们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濮阳轻澜可不管这些,一张脸依旧臭烘烘的。 “自然是听你的。”赵永嘉赶紧哄他,有时候他就是倔毛驴,得顺着他才行。 这人的倔脾气一起来,管你是谁,都先发作了再说。 濮阳轻澜的脸这才好看了一些,“别理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身体好着呢,就算有孕也得自己多动,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搀扶啥搀扶,平白让人笑话了去。” 他说话向来嘴毒,就算对上自家媳妇,也一样不留情面,赵永嘉懂得他的意思。 她笑得一脸温柔,“好,我知道了。” 濮阳轻澜和屋内几人打了声招呼,自顾去了隔壁院子忙活他的事情。 等他一走,沙慧娘几人互看一眼。 “郡主,怕也只有你能忍濮阳大哥的臭脾气了。” 董明月与赵永嘉混得熟,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赵永嘉脸上红了红,“他其实是为了我好,只是说话的方式有些直白而已。” 虽然知道他脾气确实不好,可外人说他,赵永嘉肯定会为他辩解。 “濮阳大哥是神医,他说您身体好,肯定就是好,对了,先恭喜郡主了。” 沙慧娘笑着恭贺。 董明月和范云西跟着恭喜。 赵永嘉的脸上,笑意止都止不 住。 请她们落座,红绸领着小丫鬟奉上了茶水。 “薛姐姐九月底就要生了,郡主明年中也要生了,日子过得好快呀。”沙慧娘感叹一句。 “你也快了吧。”董明月暧昧地扫了眼她的腹部。 屋内几人的视线同时落在沙慧娘身上。 沙慧娘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她羞恼地瞪了董明月一眼。 董明月嘿嘿直笑。 “魏老夫人求孙心切,大家都知道,你可要辛苦些了。” 魏冥年纪比沙慧娘大了近十岁,魏老夫人抱孙的心情很急切。 “魏大人是个大忙人,前阵子还去了趟遭受洪水的灾区,慧娘这才刚成亲,不要有太大压力了。” 赵永嘉受过被催生的苦,忍不住安慰沙慧娘几句。 因为成亲比旁人晚,她成亲不到一年,已经被母亲和婆母明里暗里的催促不止一次了,说没压力那肯定是骗人的。 前几日诊出喜脉,她高兴得偷偷哭了好几次。 “就是,慧娘,你别听明月胡说,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等轮到她被催的时候,她就知道心烦了。” 范云西拍了董明月一下,用劲不小,拍得董明月龇牙咧嘴的。 “好嘛,我错了还不成嘛,再不说这种话了,你们就别等着看我被催了。” 董明月夸张地高呼求饶,想到她娘 的性子,等她成了亲,定然天天盯着她的肚皮,董明月的脸皱成了苦瓜样。 众人笑成一团。 “郡主,好消息传给了薛姐姐没有。”沙慧娘笑着问。 “嗯,传过去了,小苒回信道喜了。”赵永嘉摸着扁平的肚子,一脸喜色。 “好可惜,隔得太远了,以后孩子们都不能玩到一块了。”沙慧娘惋惜一声。 赵永嘉也感到可惜。 “嘿,以后我的孩子能和小苒的孩子一块玩。”董明月嘚瑟起来。 众人齐齐横睨她。 “等你成亲了以后,再讨论孩子的问题吧。”范云西打趣她。 “就是,就算你成亲后,马上有孕,等你孩子出世到会走路,薛姐姐的孩子都多大了。”沙慧娘也嗤笑一声。 “你不会以为,你孩子天赋异禀,一出世就能跑了吧。”赵永嘉笑着揶揄。 董明月气得跳起来,仰起头叉起腰,“哼,你们这是嫉妒,我不与你们计较,等我们去了领地,把路修通,我和小苒欢迎你们带着娃来玩。” 她的话,把大伙都逗乐了。 “好,到时候,你可得包吃包住,包我们能玩好呀。”赵永嘉调侃道。 “那是自然,包在我们身上,记得啊,一定都来。”董明月拍着胸脯保证。 大家哈哈大笑,纷纷和她约定。 第八百八十一章 你过得好,哥就放心了 出了濮阳府,董明月拉住她们神神秘秘道:“你们要不要跟我去孟府看婉娘?” “婉娘怎么了?”沙慧娘奇道。 “嘿嘿。”董明月朝她眨巴一下眼睛,“你们不知道了吧,婉娘她哥来京城啦!” 婉娘她哥?孟丞泽来了! 沙慧娘和范云西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去不去?”董明月偷笑。 “去!”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记得去年,孟丞泽风靡京城的时候,她们还一道组队去人家铺子堵人围观去了。 如今想想,虽然好笑,可也证明了,美男子的诱惑是有多大。 沙慧娘和范云西互看一眼后,皆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沙慧娘笑眯眯凑到董明月身旁。 消息这么灵通? “九殿下与孟公子一直有联系,他早就知道了,昨天才偷偷告诉我的。” 董明月撵她上车,她和范云西两人骑马。 一群人呼啦啦赶往井岚巷孟府。 孟婉娘亲自迎了出来,她笑意盈盈道: “你们来得正好,九殿下也在呢。” “啊?他这么早就散衙了?”董明月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午时还远着呢,这家伙旷工了? 孟婉娘抿嘴浅笑,九皇子一早就过来,很显然根本没去应卯。 她 们说着话,绕过影壁,孟丞泽与皇甫连辕两人长身而立站在厅前。 孟丞泽穿着雨过天青色绣着精致暗纹的长衫,高高束起的发髻上扣着支白玉冠,手上轻摇的洒金扇,挥动间带起他飘逸的发带。 瞧见她们走过来,他眼尾轻挑,慢慢勾起一侧嘴角,笑容自带几分邪魅狂狷。 一年未见,美男子依旧风姿灼灼,一双桃花眼顾盼多情,俊美不羁,端是闪花一众女子的眼。 一群姑娘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孟丞泽身上,眼眸都不带眨的。 “咳,你们啊,别太过分了呀。”皇甫连辕怒瞪她们,都把他空气不成。 “噗”沙慧娘掩唇偷笑,收回目光,然后扯了扯董明月。 瞧见九皇子黑沉沉的脸,董明月心虚了一下下,不过,很快她就板正了脸色,“你今天没去应卯?” 皇甫连辕噎了一下,悻悻回道:“我请假了,孟大哥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 “孟公子又不是只待一天。”董明月轻哼一声,明明是他想偷懒。 她这话说完,皇甫连辕就更郁闷了,“孟大哥过几天就去峪肃城了,在京城也就待个五六天。” 去峪肃城?众人皆是一愣。 孟丞泽笑着和她们打了招呼,请她们 往客厅里入座,等丫鬟们端上茶点,他端起冰裂纹的茶盏啜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 “听说通往峪肃城的驿道修缮一新,路程缩短了许多,孟某正好过去勘察一下边城的商机。” “要去那边开云想阁?”董明月睁大眼眸。 孟丞泽朝她勾唇一笑,一张好看到雌雄莫辩的脸,俊美多情,熠熠生辉,屋内女子的目光又如数集中在他脸上。 “不单是云想阁,宝芳斋、百味斋、桂祥斋等等,只要合适,都可以开设。” “孟家商行的生意做得好大呀。”董明月盯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很是感叹。 坐在孟丞泽身旁的皇甫连辕脸色更黑了。 孟丞泽倒是优雅自在地啜着茶,没有在意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 孟婉娘轻咳一声,努力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这边来, “驿道修好后,来往峪肃城方便了很多,最近瓜果丰收,商贩们都涌了过去,那边很是热闹,薛姐姐派人送来的瓜果很受欢迎,特别是蜜瓜,九殿下说,圣上都喜欢吃。” “那是,我七哥七嫂特地送来的蜜瓜,能不好吃么。”皇甫连辕深以为然地点头,不过,旋即又叹息连连, “好久没见我七哥七嫂了,好想去 看看他们呀。” 众人:“……” 说得好像离别了多久似的,其实,肃王肃王妃离开京城也不过四个月左右。 “去一趟峪肃城也没多远,驿道修好以后,快马加鞭可能六七天就到了,殿下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孟丞泽笑着安慰他。 就是没有机会呗,皇甫连辕耷拉着眉眼,像他这样的身份,想出京城,没有父皇的同意,哪里走得出去。 “我也好想去看小苒和菁华她们呀,九殿下,你领地的位置选好了没有?” 董明月感慨完之后,催促他道。 皇甫连辕怔了一下,最近忙着在各部学习,倒把这事忘了。 他有些心虚地朝董明月咧嘴一笑,“在挑着呢。” “王爷们的领地可以自行挑选么?”孟丞泽好奇,黎国地方小,战乱又多,皇子们虽然也封王,可很少会去就藩的。 “那也不是,这不京城就剩我一个皇子没就藩嘛,可以适当跟父皇求求情。”皇甫连辕嘿嘿笑了一下。 原是幺儿的特权呀,孟丞泽轻轻摇动手中的洒金扇,满眼皆是了然。 孟婉娘留了众人吃午膳。 沙慧娘犹豫了一下,让小元回去知会老夫人一声,留下与众人一道吃了午饭。 午饭过 后,大家又说了会儿话,这才辞了主家散去。 孟丞泽和孟婉娘亲自把客人送走后,一起走回了厅堂。 “哥,你不在京城多待些时日么?” 想到一年未见的大哥,才刚到京城几日又要离开,孟婉娘心里很是不舍。 “嗯,来京城主要是为了看看你,你过得好,哥就放心了。” 孟丞泽看着她,眼底满是欣慰之色。 司家家风有些刻板保守,司阆才识不错,性格也挺好,可别的方面却过于单纯朴实了,既不懂经营之道,也没有精明的眼光,实在算不得特别理想的妹婿。 妹妹嫁入司家,要应对刁难人的婆母小姑,要管理商铺,还要照顾相公,孟丞泽一度有些担忧她的处境。 好在,他的妹妹足够聪明,运道也不错,虽然一开始日子过得有些磕绊,但已经慢慢开始好转了。 司棱升了吏部郎中,司家也换了间较大的宅子,那刁钻讨人嫌的小姑定了外放官员子弟,很快就要出嫁了。 没了刁蛮使坏的小姑子,她那不好相处的婆母,自然也折腾不出什么大花样了。 孟婉娘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起来,“哥~” 嫁了人才知道,有个疼爱自己的亲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第八百八十二章 简直不要太优秀 “好了,都快当娘的人了,还哭鼻子,害不害臊。”孟丞泽看不得她落泪,故意笑她道。 孟婉娘果然破涕为笑,脸颊跟着红了起来。 “说到这事,永嘉郡主和肃王妃都比你晚成亲,你这边怎么还没动静?” 他还等着当舅舅呢。 孟婉娘顿时窘然,用力嗔他一眼,“哥,我成亲还没一年呢。” 孟丞泽摸摸鼻子,“也对,是她们太快了,所以显得你慢了。” 孟婉娘哭笑不得,“你还说我,你自己呢?我嫂子在哪呢?” 摇着洒金扇叹息的孟丞泽,一脸怅然道:“你哥我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子,岂能为了一朵娇花,放弃整片花园。” 说话间,抬眸远眺,狭长的凤眸尽是忧伤,风扬起他的发带,翩翩欲仙。 孟婉娘:“……” 好想揍她哥,怎么办? “你就贫吧,你不娶妻生子,以后偌大的家业是想便宜那些黑心肝的亲戚么?” 孟婉娘戳他痛穴。 孟丞泽一脸哀怨地看着妹妹,“妹妹嫁了人,就不懂得心疼哥哥了。” 孟婉娘啼笑皆非,“你娶了妻子,多生几个孩子,自然就让那些贪婪的蠢货愿望落空了。” 孟丞泽幽幽叹息,负手慢慢前行, 这事说得轻巧,实际操作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皇甫连辕把董明月她们送回府,就溜进了宫里,直接去了雍宁宫。 结果,在大殿上瞧见了太子。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皇甫连辕给武轩帝请安后,笑嘻嘻跑到了太子身旁。 偌大的京城内,如今只剩这么一个兄弟,太子对他还是很亲近的。 “有几份重要的奏折来请示父皇,你怎么跑来了,没去应卯?” “我请假了。”皇甫连辕理直气壮。 御座上的武轩帝气笑一声,“因何请假?去斗鸡遛狗,还是爬墙挖洞?” 皇甫连辕眼珠微转,一溜烟跑到武轩帝身旁。 “父皇,七哥送来的蜜瓜好吃吧?” 看他笑得谄媚,武轩帝觑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奏折,“又打什么鬼主意?” “七哥不是把京城和峪肃城之间的驿道都修好了么,听说,如今快马六七天就能到达那边了。” 皇甫连辕抑制不住自己的小兴奋,“父皇,儿臣想去看看七哥。” 他话一落,武轩帝和太子同时把他上下扫视了一遍。 “儿臣的领地还没定下,父皇,您让我去峪肃城四周看看,瞧清楚哪里风水好,我才好把地点定下不是。 ” 皇甫连辕自从听到孟丞泽要去峪肃城后,小心思就浮动起来。 进宫的路上就想好借口。 太子小心地看了眼面色不定的武轩帝,斟酌着开口, “小九啊,峪肃城太远了,你一个皇子出行,哪有这么儿戏。” 皇甫连辕却摆摆手,苦着一张脸叹气, “大哥,我明年就要去领地了,可我连京城外都没去过几次,没有一点出巡游历的经验,以后去了领地,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如何能把领地治理妥当,是吧?” “我去峪肃城也是为了向七哥学习,七哥能干,刚去峪肃城没多久,就把那边治理得顺顺溜溜的,我去学习学习,将来去了领地,也好做出一番功绩,不辜负父皇和大哥的期许厚望……” 皇甫连辕口若悬河一通游说。 武轩帝蹙着眉头,瘦巴巴的脸陷入沉思。 太子瞧着,也沉眉思忖。 御案上的奏折里,就有一份关于顺王的折子。 晋西匪患越闹越大,几次剿匪行动,反倒把那些分散的山匪拧到了一起,集中对抗起顺王派去的军队,几次对阵,官兵死伤严重。 武轩帝甚为恼怒。 老三没去晋西之前,匪患还没那么严重,这才去了没几个月, 土匪强盗反倒越发厉害起来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二那边,原本以为会好一些,可是,前阵子锦衣卫发回的消息也让武轩帝气得掷碎了一块白玉双狮镇纸。 那混球,去了??海府后,王府里前前后后进了十几个嫔妾,都是下面官员送去讨好他的,光是这些也就罢了。 食色性也,武轩帝自己都是声色犬马半生的男人,男子好色算不得什么坏事,可是,那混球收了那么多嫔妾不算,还勾搭了下属的妾室。 结果,事情败露后,把黑锅扔给了那小妾,说是她勾引了他,那小妾不堪舆论,上吊自杀了,事情在??海府闹得沸沸扬扬的,皇家的脸面都给他丢尽了。 武轩帝能不气么。 三个就藩的儿子一对比,哎呦,老七简直不要太优秀了。 没去之前老七就说过修路的事情。 去了峪肃城后,他言出必行,立马行动,用最快的速度,领着沿途的城镇一道把驿道修缮完成了。 不单修了路,还在峪肃城内修建了书院、作坊,把他管辖内的两个互市整治得井井有条。 更别提,他麾下带领的那些精兵良将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武轩帝抬起有些耷拉的 眼皮子,盯着小儿子讨好的笑脸。 有老七带带小九,以后应该能少操些心吧。 “真想去?” “想!” 激动之下,皇甫连辕嗓门都破了音。 武轩帝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耳朵嗡嗡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皇甫连辕忙换上一副溜须拍马的笑脸, “父皇,儿臣去了,定然向七哥好好学习,等明年去了领地,争取做出一番功绩,不给父皇大哥添乱堵心。” 太子:“……” 看着自家小弟一脸狗腿的给父皇捏捏肩,捶捶背,摇尾乞怜,太子嘴角抽了抽,一张温墩的脸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皇甫连辕是翘着尾巴走出宫门的。 这事原本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除了七哥,他们这些皇子想要出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没想到,他挖出的那些理由,居然说动了父皇和大哥。 这是不是还得多亏了二哥和三哥?有他们这种负面的对比,才能显现出七哥的光辉形象。 哈哈哈哈~皇甫连辕叉着腰站在宫门外大笑。 守宫门的侍卫:“……” “殿下,您,注意点形象。”内侍柳韬眼皮抽抽,小声提醒。 笑声戛然而止,皇甫连辕努力正了正脸色,“咳,走吧。” 第八百八十三章 我错了 沙慧娘回到魏府,已经是未时过半,她回了趟正院换身衣裳,就去了松鹤居。 魏老夫人午睡刚起,正坐在在软塌上喝茶,看到她进来,笑着招呼她落座。 “回来了,和小姐妹们玩得可高兴?” 沙慧娘腼腆一笑,“本想早些回来陪娘吃午饭的,可她们……” 她话还没说完,魏老夫人已经摆摆手,“你们小姐妹难得一起玩耍,还惦记着我老婆子干嘛,永嘉郡主身体可还好?” 沙慧娘把永嘉郡主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濮阳神医说得对,郡主身体健康,即便有孕,也该多多活动,想当年,我怀着冥儿的时候,家里的状况不好,家务田地的活样样都得干……” 她扯起了老黄历,魏冥寒门出身,魏老夫人从不忌讳这点。 沙慧娘听得一脸认真,她对魏冥从前的生活也想多了解一些。 “……冥儿早早离了家门跟着他师父习武游历,后来,他爹身体不好,他就辞了师父回家,边上私塾边帮着照顾他爹,他爹熬了几年,最后还是没能熬过去……” 魏老夫人回忆那几年的艰辛,沉沉叹了口气。 魏冥的师父是他们那附近有名的云游道人,经过他们村的时候,发现了根 骨极佳的魏冥,便起了收徒之心。 魏冥六岁便跟着道人走了,其间断断续续回过几次家,直至十二岁那年,他爹大病,他才归家。 “……他跟着师父在外面也吃了很多苦,练武很辛苦,他师父又严格,那孩子小时候还挺活泼的,出去几年回来,整个性子都变了……” 沙慧娘听着就有些心疼。 到了晚上,魏冥回府,一家人吃了晚饭。 回房后的沙慧娘总是忍不住偷瞄他。 魏冥:“……” 他想起了今日属下报上来的消息。 沙慧娘同董明月她们先去了九塔巷的濮阳府,然后又去了井岚巷的孟府。 井岚巷孟府,住着刚刚到京的孟氏商行少东家孟丞泽。 说起这个孟丞泽,在京城也算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魏冥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黎国富商,年轻俊美,在黎国有着“苍郸城第一美男”的称号。 去年到京城送亲妹出嫁,一张美得雌雄莫辩的容颜让京城的贵女们都为之疯狂。 有些贵女甚至跑去孟氏商行的铺子围追堵截孟丞泽,导致孟丞泽狼狈的从后门离开。 那群疯狂的贵女中,据说,就有沙慧娘的身影。 魏冥盯着她的眼眸有些晦涩莫测。 倒不是他派人 监视她,而是那两处都是锦衣卫监管的地盘,沙慧娘她们过去,负责监视那片地方的锦衣卫自然都瞧见了。 顺带的,他们也记起了沙慧娘去年跑去围堵孟丞泽的情形,于是,悄悄汇报给了王柒。 王柒犹豫再三,硬着头皮回禀了魏冥。 魏冥听完,眼眸沉了沉。 他是见过孟丞泽的。 去年孟丞泽在京城待了两三个月时间,与九皇子相交甚密,魏冥远远瞧见过他一次。 长得确实俊美,可也偏阴柔,在他看来,这种长相轻挑而风流,也不知道那些女子为何会为这种男子着迷。 记得当时他心中还嗤笑了一声。 可谁能想到,他的新婚夫人居然也曾是那群痴迷孟丞泽贵女中的一员。 魏冥一双薄唇抿得紧紧的。 “大人,今天衙门可还顺利?”沙慧娘还沉浸在心疼魏冥的情绪中,没有觉察他的不愉。 魏冥瞥她一眼,淡淡应了声“嗯”。 听他语气有些淡然,沙慧娘抬眸怯生生觑他一眼,鼓起勇气又开口, “大人,今日娘和我说了些从前的事情。” 从前的事情?魏冥蹙眉看她。 “娘说,你小时候很活泼的,爬树掏鸟蛋,下河摸小鱼,还敢徒手捉蛇……” 沙慧 娘说起这些,眼眸闪动着崇拜之色。 魏冥:“……” 他娘给她说这些干嘛?魏冥头疼。 “那时小,不懂事,那蛇是菜花蛇没毒的,捉回去后娘就用来炖了蛇羹。” 那双盈盈若水的杏眸看着他,魏冥下意识解释。 “娘说,你不止捉了一条呢。”沙慧娘惊叹,依旧满脸赞叹,“你从小就那么厉害。” 魏冥:“……” 那是因为当时家中清贫,小孩子馋肉,自然就打起了那些菜花蛇的主意。 就这点事情,也值得她赞叹么? 实在弄不懂小姑娘的心思。 想起孟丞泽的事情,魏冥眼眸微眯。 “今天还去了孟府?” 他解开腰带,装着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见他解衣,沙慧娘脸颊红了红,“嗯,婉娘她哥来京城了,我们一道过去看看。” “她哥是孟氏商行的少东家吧,你和他们很熟?” 魏冥继续解开外衣。 沙慧娘忍着捂脸的冲动,眼眸在他坚实有型的身材上游移不定,“嗯,不是很熟,婉娘他们和薛姐姐比较熟。” 魏冥解衣的动作顿了一下。 肃王妃与孟家合作做生意,这他是知道的。 “肃王妃不在京城了,他过来干嘛?” 魏冥脱下外衣,不动声 色的套着她的话。 “孟公子过来看看婉娘,然后就要去峪肃城了。”沙慧娘红着脸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外衣。 “去峪肃城?什么时候?”魏冥怔了一下。 “说是五六天后。”沙慧娘把外衫挂到了雕花衣架上。 魏冥蹙眉沉吟。 看来,孟家商行与肃王肃王妃生意上的来往比想象中的更深些。 “大人,要先沐浴么?”沙慧娘悄咪咪往他身旁移了两步,想帮他把幞帽摘下来。 魏冥垂眸看她,她盈盈杏眸婉转莹亮,娇怯的面容中带着几分小意轻柔,粉润的唇轻轻抿着,透着几分紧张怯意。 长臂一揽,把人拥入怀中。 沙慧娘惊得粉唇半张,睁大一双黑亮的眼眸。 “听闻,孟家少主乃苍郸城第一美男子,去年来京,便迷了一群贵女的眼,跑去人家铺子围追堵截,把孟家少主逼得从后门离开才得以脱身,慧娘,你说说,孟少主果真如此俊美?” 魏冥的大掌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缓缓摩挲。 沙慧娘的一张俏脸以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 火辣辣的热意把她灼得头发丝都快烧起来了。 完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我、我、我错了。” 沙慧娘用力闭眼,声若蚊蝇的认错。 第八百八十四章 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福 “哦,哪错了?” 魏冥淡淡开口。 沙慧娘满脸羞愧,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她用手捂着脸,偷偷从指缝中观察他的脸色, “……我,那是被她们拉着一道去的。” 沙慧娘红着脸小声解释。 那时正好有个小姐妹办花会,听柳凤青她们说起云想阁少东家如何俊美不凡,一群人的好奇心被点燃,她也被拉着过去了。 “不是你自愿去的?” 大手在从她纤柔的腰背移至她不盈一握的柳腰上,柔软细腻的触觉让他忍不住加重了揉捏的道力。 “……不,不是,是她们硬拉我去的。” 感受到腰间的劲道,沙慧娘的声音不仅磕巴,还带了几分轻颤。 “孟家少主果真很俊美?”魏冥看似漫不经心。 腰间的手掌灼烧着她的肌肤,沙慧娘脑子有些发懵,看他清冷俊朗的脸,一句话冲口而出,“没,没有,大人比他好看。” 魏冥垂下眼帘,定眼看着捂着脸不敢看他的小姑娘。 话一出口就后悔的沙慧娘,脸上一片臊红,她,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又羞又恼之下,她干脆把脑袋抵在了他胸口,遮住火烧似的面颊。 魏冥:“……” 看她埋首在他胸膛间,羞得再不抬头 ,魏冥好笑之余,心头又有些异样的心绪在萌动。 他也不说话,只静静拥着她,屋内气息开始变得旖旎,沙慧娘突然被他整个人抱起,惊呼一声,急忙揽上他的脖颈。 沙慧娘被放置在床榻上时,结结巴巴说了句,“洗澡水该凉了。” 魏冥俯身,凑到她耳际,“等会儿再洗。” 声音清冷如玉,动作却炽热如火。 翌日,起晚的沙慧娘看着窗外亮堂堂的阳光,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小元,你怎么没叫醒我,错过了请安的时辰,这可怎么办呀?” “小姐,姑爷不让奴婢叫醒您。”小元看着自家小姐系得松垮的衣襟下,那深深浅浅的印子,脸颊红了红。 沙慧娘闻言楞了一下,随即脸颊飞起两朵红云,想起昨夜,心里既甜蜜又羞恼, “……他虽这么说,可是,我还得去松鹤居请安呢……” 魏老夫人虽然待她很好,可作为新媳妇,每日的晨昏定省,还是不能少的。 “小姐,松鹤居那边一早派人来传话,让您好好歇着,不必过去了。” 小元忙说道。 沙慧娘一听,脸就更红了。 这岂不是代表,魏老夫人知道她会起晚? “唔~”好丢人呀,沙慧娘把脑袋 埋在姜黄色云锦大迎枕上,懊恼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洗漱。 随意用了些早饭,沙慧娘坐在矮榻上发呆。 嫁入魏府一个多月,一开始,魏冥待她,额,还是比较克制守礼的,加上他这段时间也忙,经常早出晚归的,两人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每日吃了晚饭,他还得去书房忙一阵子,待到快要休息才回房。 一开始,她甚至不怎么敢和他说话,两人洗漱干净就上床歇着,他,也甚少亲近她。 沙慧娘原以为他是个清冷无欲的性子,如若不然,怎会这般年纪既不成亲,屋内也没有服侍的人。 所以,她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这几日她那清冷的相公似乎变了。 就像玉石下藏了火焰般,惊人的火热,一下喷涌而出,在床榻上把她灼烧成灰。 沙慧娘揉着酸痛的腰肢,心中百味交织,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她这边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愁,魏老夫人那边却笑得乐开了花。 儿子儿媳越是恩爱,她抱孙的愿望就越早能实现。 沙慧娘正躲在房里纠结时,小元跑进来回禀,“小姐,宝珠来了。” 宝珠?沙慧娘怔了一下,“叫她进来。” 昨天才见董明月她们,又有什么事 情么? 宝珠来意很简单,董明月她们约她后日到百味斋相聚。 沙慧娘:“……” 她们是不是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可以随便外出的沙家小姐了,而是嫁了人的新媳妇,哪家新媳妇能见天往外跑的。 当然,沙慧娘其实是很想去的,她的手帕交不多,为数几个好友,她很珍惜。 可是,现在…… 沙慧娘只能婉言拒绝了。 宝珠却笑着接话,“魏夫人,您要是后日不去,接下来可能有一段时间,怕是都见不到我们小姐了。” 沙慧娘大惊,“为何?” 宝珠掩唇轻笑,“我们小姐和范小姐,大后日要跟着九殿下他们启程去峪肃城探望肃王妃了。” 沙慧娘立时瞪大一双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个儿九皇子感叹着想去峪肃城,今儿就真的能去了? “九殿下求了圣上,说是想去峪肃城学习肃王殿下管理领地的经验,圣上允了。” 宝珠笑眯眯回话,她这次也能跟着一道出发,心情自是很好。 “那,明月她们怎么也能一道去呢?” 董将军和范将军能允许她们跟着过去? 说起这事,宝珠忍不住偷笑起来。 昨个儿下午,天都快黑了,她们小姐收到了九殿 下派人送来的信笺,看完信后,小姐一跳三尺高,气得团团转,在屋里不停骂他不仗义。 气闷半响后,小姐跑去前院找老爷,磨了半天。 “董将军就这么让明月去了?”沙慧娘哑然。 “没有,早上老爷去找了九殿下,九殿下不知道和老爷说了些什么,老爷这才点头了。”宝珠回话。 “你们董将军能让九殿下带着明月云西她们去峪肃城?”沙慧娘眼睛睁得老大,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我们大少爷也一起陪着过去。”宝珠忙解释。 “你们大少爷不是有差事么?” 董明月的大哥也是有官职的,哪能随意离开,一去就是一两个月。 “老爷进宫求了恩典。” 啊,这就难怪了,沙慧娘恍然,有董大哥陪着,董将军肯定放心。 “那,云西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觉着小姐一个人跟着九殿下过去,影响不大好,所以,去找了范将军。” 沙慧娘:“……” 董明月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福,能有这么个把她宠上天的父亲。 “知道了,你回去回话吧,后天我会过去的。” 沙慧娘咬了咬牙,点头应下,她们离京,她怎么也得去送一送。 宝珠屈膝行礼,笑着走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再唤一声 晚上,魏冥回府比较晚,没能陪她们吃晚饭,他先去了一趟松鹤居,才转回了正院。 进屋没多久,魏冥就发现,小姑娘心里有事,他不动声色,解下佩刀。 沙慧娘赶忙跑过去,接过沉甸甸的绣春刀,小心放到刀架上。 放好佩刀后,她悄悄觑了他好几眼,想着该怎样开口比较好。 魏冥把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戳破。 等他从西次间洗漱出来,沙慧娘磨磨蹭蹭移到了他身旁。 “大人……”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柔,深夜中入耳,仿佛一根羽毛轻轻挠动心尖。 魏冥眼眸深沉,喉结动了一下。 “有事?” 她欲言又止半天,脸上那点小心思藏都藏不住。 “那个,九殿下要去峪肃城的事情,您知道了么?” 沙慧娘一双水润的眸子微微转动。 魏冥眉梢微挑,她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呀。 “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宝珠来了。”沙慧娘老实回答。 宝珠?魏冥想了一下,这才记起,那是董明月的贴身丫鬟。 “然后呢?” 他解开腰封,沙慧娘上前接过,挂到雕花衣架上。 “嗯,那个,明月和云西她们也一道过去。” 她眼眸里透着几分羡慕。 魏冥脱下官服,仅着一身单薄中衣,劲瘦扎实的身材一览无遗。 沙慧娘接过他手里的官服挂好,脸颊染上一片红晕。 “你想去?”魏冥盯着她。 “啊?”沙慧娘愣住。 她一脸羡慕,不是想去? “不、不是的,我没有想去。”沙慧娘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她一个成了亲的女子,怎么可能抛下家中的相公和婆母,自己跑去玩乐。 魏冥看着她,等她继续。 沙慧娘顿时有些紧张,两只手忍不住绞在一起。 “她们,大后日出发,嗯,后日约了我去百味斋,那个,大人,我能去么?” 她小心翼翼看着他,眼眸莹亮纯净,像只懵懂讨好主人的小奶狗。 魏冥伸手,把她绞着的指头掰开,然后握在手里轻轻揉捏, “想去就去,不用特地问我。” 沙慧娘面上一喜,“可是,我昨天才出门,后日又出去,怕婆婆不高兴。” 就是在她自己家里,她要出门,也得经过母亲的同意,哪有能随意出门的道理。 魏冥捏着她细白纤柔的指头,“娘不会不高兴的,你是魏府的夫人,出入府内有自己的分寸即可。” 沙慧娘柔美的小脸莹莹一 亮,“谢谢大人。” 魏冥抬眼看她,伸手捏捏她纤细的下巴,“你要叫大人叫到什么时候?” 沙慧娘顿时面如霞飞,嚅嚅半响,憋出一句,“……相公。” 小姑娘娇柔软的声音仿若带着丝丝蜜糖,甜得让人心中痒痒。 拇指缓缓向上移动,抹上她绵软柔润的唇,魏冥觉着自己的自制力受到了考验,昨日那般索取,今日居然还是克制不住。 “嗯,再唤一声。” 语调依旧清冷,可清冷之下,却有暗涌翻滚。 沙慧娘被他指腹抚唇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晕晕乎乎间她照着他的话开了口,“……相公。” “嗯。”魏冥心情微妙。 小姑娘的唇被他长着薄茧的指腹揉得有些泛红,娇艳的红唇配上她迷迷糊糊的神情,显得格外艳丽旖旎。 魏冥身随心动,俯身撷采。 “哇~哇~哇~” 一串“哇”声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悠着点。” 连烜摁住她激动的手。 “明月她们要来峪肃城了。”薛小苒反手抱住他的胳膊,脸上满是笑意。 “嗯。”连烜也挺意外,“要是速度够快,十天左右应该到了。” 想要更快,就得快马加鞭,或者赶赶夜路,按着一 般的行程,十天左右算快了的。 “哈哈,她们要在这边过中秋呢,嗯嗯,我得好好想想,中秋弄些什么好吃的,到时候,把姜澈和菁华他们也叫上,咱们一群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过中秋节。” 薛小苒抱着他的胳膊,圆润粉嫩的脸上,一双眼眸笑得见牙不见眼。 连烜莞尔,“这么高兴?” “嗯,高兴啊。”怀孕的日子去哪都不方便,她待在王府里,着实闲得发慌,她们过来玩,也能热闹一段时间。 “孟丞泽也来了。”连烜扫了眼信的内容。 “是哦,他跑边城来干嘛,难道想在这边开分店,这边算不得繁华大城镇。” 薛小苒仔细看了看信,“明月的大哥和云西的大哥也跟着过来了,加上你家小九,哎,这一行人还真不少呢。” 连烜扶着她坐好,“驿道修好,什么时候想来都方便。” “可惜表哥表嫂没能一起过来。” 永嘉郡主有孕,短时间内他们是不可能过来了。 “等孩子出生后,永嘉可能才有时间过来吧。”连烜大手放在她腹部上轻轻抚摸,随着月份临近,她的肚子越发大起来。 “照顾小婴儿只会更加忙,哪有时间跑那么远,别想了。” 薛小苒已经能想象出,孩子出生后鸡飞狗跳的忙碌情形了。 “有嬷嬷和奶娘看着,也没有那么忙的。”连烜想起这事,犹豫问道:“府里真的不用添奶娘么?” 薛小苒摇头,“不用,院子里添陌生人,还得从新适应,就这么些人手够了。” 照顾过堂弟和弟弟的薛小苒,对自己喂养宝宝挺有信心。 有红姑、清月她们一群人帮忙,还搞不定一个小婴儿么。 她坚持,那就先这样,到时候再看看,不行再添人就是,连烜随她的意思。 “我让木匠把婴儿床、小木马、摇摇椅都做一份出来,给表嫂送过去。”薛小苒掰着手指数要送回京城的东西, “哦,给你父皇也送个摇摇椅回去。” 前几日,宫里的赏赐下来了,连烜领头修路,薛小苒的防疫方法都是不小的功绩,武轩帝赏下不少金银绸缎。 瞧见真金白银,薛小苒笑得合不拢嘴,送摇摇椅的时候,也顺带记起了他。 “听说,你父皇正为晋西匪患犯愁呢,顺王怎么就剿不动那些山匪呢?” 薛小苒努力回想顺王的模样,他总是半垂着脑袋,长得是什么样子,她还真不大清楚,只记得他脸上有一层浅浅的痘痕。 第八百八十六章 这小子还真懂得哄人 连烜勾起一侧唇角,眼底透出一抹讥讽, “不是剿不动,是根本不想剿,几次剿匪派去的,都是那些不愿附翼他的官员,调动的兵力也是那些他管不动的营区,他自己的亲信和亲兵根本没动。” “他不怕你父皇怪罪么?” 难怪匪患越发猖獗,顺王把那些不顺从他的官员和士兵打发去剿匪,根本就没想着把领地治理好。 “晋西匪患一直就有,多少去赴任的官员都拿那些山匪没法子,他有的是理由推脱责任。” 连烜面色微凝,别看老三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低调模样,实际上,他的心思绝不比旁人少,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唉,他把领地弄得战乱频繁,民不聊生,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薛小苒叹了口气,她想起了在黎国赶路时,遇到的两次匪祸,过程是那么提心吊胆,危险重重。 都说宁为太平犬,莫做离乱人,每逢战乱,受难害怕的都是底层百姓。 峪肃城这边的大形势还算平稳,边境偶尔有些小冲突,连烜也会很快把事情处理好。 这里的老百姓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富裕,可安定的环境,让他们的精神面貌相对比较轻松些。 上次,她拉连烜去挑瓜,那些瓜 农果农瞧见连烜,都是一脸的崇敬恭顺。 对他们而言,打败西芪,停止战乱的肃王殿下绝对是边城的大英雄。 “如果天下太平,哪还有他图谋的机会。” 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图谋?薛小苒嫌弃地撇了撇,真是,那破皇位有什么好抢的。 连烜把她的表情看在眼底,不由有些好笑。 她还真这般一如既往的嫌弃呀。 平坦宽敞的驿道上,长长的车队前方,几匹骏马正在快速驰骋。 董明月快活得像只出笼的小鸟般,骑着红云不住加速。 “明月,你慢点,慢点——” 董展鹏驾马跟在她身后,粗犷的声音不断唤着他的宝贝妹子,“再不听话,回头别怪大哥告状啊。” 董明月不情不愿地扯了扯缰绳,缓下速度,“大哥,你出了门,咋还这么婆婆妈妈的,这点事也要告状。” 她噘着嘴看他。 “我要不抬出咱娘,能管得动你?”董展鹏驾马赶到她身旁,苦口婆心劝道: “咱爹都被娘骂死了,你要是在外面折腾出啥事,回头爹又要被娘唠叨了。” 董明月扁扁嘴,把话听进了耳朵里。 这次出行,事先没能征得她娘同意,等她娘知道以后,气得揪住她和她爹一顿痛骂。 要不是因为圣上允了,她娘肯定是不让她跑这趟的。 她还是悠着点比较好。 “大哥,明月难得出门一趟,就不要拘着她了。”皇甫连辕拍马过来,笑着帮董明月说好话。 董展鹏瞪他一眼,好不容易搬出母亲大人才镇住脱缰的妹妹,他就跑来拆台, “九殿下,这话还是等明月成为您的负担后,再说吧。” 他话一落,董明月和皇甫连辕的脸都红了一下。 “大哥,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是负担了?”董明月气恼,用马鞭戳了戳她大哥。 董展鹏忙把马匹移开些,咧嘴一笑,“哥说错了,错了。” 皇甫连辕傻呵呵一笑,露出嘴角的一对小梨涡,显得煞为稚嫩。 “明月,你自己跑快也没用,后面一串人马呢。”范云西一身利落的淡蓝色骑装,骑在马背上,很是英姿飒爽。 “哎,我是心急呀,恨不得立即飞到峪肃城去。”董明月知道急也没用,架不住心中雀跃,想奔驰一番。 “我们这么多人,是赶不快的,明月,你们还是去乘坐马车吧,云西可说了,菁华晒了一路过去,原本漂亮的新娘子都晒成黑炭头了。” 说话的是范云西的大哥范修言,同样是长手长脚的高 大个,面容英气硬朗,与范云西有四五分相似。 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天。 巳时的太阳已经高高升上半空,阳光明亮而耀眼,今日显然是个大晴天。 董明月和范云西互看一眼。 两人的肌肤本来就没那么白皙,要是这么一路晒过去,说不得真要变成黑炭头了。 虽然,她们虎门将女没那么多讲究,可谁也不想晒成黑炭不是。 想当初,她们接到靳菁华的信时,还狂笑了她好几天,要是她们也晒得黑啾啾过去,估摸着也要被她笑回来了。 “明月,咱们回马车上打牌去。”皇甫连辕眼珠转了转,换个方式让她们去乘车。 董明月眼睛亮起来,“好啊,咱们打千分,输多少分算多少铜板。” “行,按铜板算,你们输了可不能耍赖啊。”皇甫连辕故意挑衅。 “呸,耍赖的人是小狗。”董明月啐了一声。 “走、走、走,秦永,王耕书都过来,一会儿负责算分。”皇甫连辕把秦永和王耕书两人也拐出来了。 一群人呼啦啦开始向马车移动。 “这小子还真懂得哄人。”董成鹏低声嘀咕一句,对于这个拐走自家妹妹的九皇子,他也不想给什么好脸色。 “要不怎么能拐走你宝贝妹 妹。”范修言轻笑。 董成鹏睨他一眼,两人拍马跟着过去。 车队后,跟着另一队人数较少的队伍。 孟丞泽骑着他那匹玉顶骥黄鬃马,不急不缓地跟在车队后。 他也没料到,九皇子会突然带着一群人一道出发前往峪肃城。 前日,九皇子兴冲冲跑到孟府,告诉他这个消息,孟丞泽还怔了好一会儿。 但他很快醒过神,武轩帝宠爱幺儿,九皇子与肃王交情又好,九皇子去峪肃城探望肃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他把董明月一群人也带上,就有些有趣了。 看着前方热闹的情形,他缓缓勾起一侧唇角。 想来,这一路应该不会太冷清才是。 进入八月,边城炎热的气温开始回落,秋收也进入了尾声。 许久没下雨的天空,在一阵轰隆的雷阵中,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了干涸的土地上。 薛小苒挺着圆滚的大肚子,在游廊下慢悠悠移动。 “清宁,她们应该快到了吧。” 庭院两侧的树木被雨水打得掉了满地落叶。 “是,应该快到了,只是今日下雨,可能会耽搁一天半日的。”清宁小心立在王妃身后。 王妃的身子一日重过一日,她们这些服侍的人,越发得谨慎细微。 第八百八十七章 遇刺 大雨下了小半日才渐渐停歇。 雨滴顺着枝叶末梢滑落,滴入湿漉漉的青石板缝隙。 敞开的窗棂外,带着湿气的微风徐徐吹入书房中。 “……这是石绿,这是朱砂,这个是,嗯,朱骠对吧,还有这个石黄……” 书房里,连烜正调制着他要用的颜色,薛小苒围着大书案不住转悠。 因着下雨,连烜难得休息,想起他应承过她的画,于是,拉着她进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里待了快一个下午。 底图早已画好,调配颜色,晕染效果却是个细致活,耗时耗力,还不能出错,手一抖一颤,一幅画也许就毁了。 书案一角,白玉笔架上搁了七八只染了色的羊毫笔,调色碟也乱糟糟地摆了好几个。 画卷上,乌黑的骏马拉着乌蓬马车在开满桃花的驿道上行驶,近处是一簇簇盛放的桃花,远处是延绵群山隐隐绰绰。 底色已经上了一遍,可连烜说,离成品还远着呢,得经过层层渲染,各种颜色叠加,才能显出效果的凝重,色彩的华资。 “……这也太麻烦,完成一幅画不得好几天才能行……” 薛小苒瞧他一遍又一遍的调色上色,啧舌不已。 “绘画本来就很耗费精力和时间。” 连烜仔细调着颜色,既然答应送她画,就要把画完成好。 “那你以前怎么还有时间学画画?” 他的时间不是都用来习武了么? “师父要求。” 不完成这些课业,就减少习武的时间,连烜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把基础课业统统学过关。 这种就是所谓的隔壁家的孩子了,薛小苒羡慕嫉妒恨。 她凑到他身旁探头探脑,“这么复杂的调色,你咋记住的?” 什么花青加藤黄,藤黄加赭石,藤黄加花青加朱膘等等,各种颜色的比例都不同。 “熟能生巧。” 她凑得太近,连烜腾出一只手,拎住她的衣襟,把她拎到椅子旁,压着她坐下。 薛小苒噘着嘴抚平了衣襟。 “殿下,雷栗有事回禀。” 书房外,槿华的声音传了进来。 连烜从画卷上抬起了头,看着窗棂外飘洒的细雨蹙起了眉头。 “让他进来。” “下雨天,还这么忙。”薛小苒嘀咕一声,自打到了峪肃城,连烜就没闲过。 雷栗大步走进书房,神情很是凝重。 “出了什么事?”连烜搁好手里的羊毫笔。 雷栗瞄了眼一旁竖起耳朵的王妃,犹豫了一下。 “我不能听么?”薛小苒眼尖地瞧见了他的动作。 雷栗讪然,看向肃王。 “说吧。”看她一脸好奇,连烜无奈,朝雷栗点点头。 “回殿下,是九殿下那边出事了。” 皇甫连辕他们出事了?薛小苒惊得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连烜拧紧眉头走过去扶住她,轻声训斥,“一惊一乍的,沉住气。” 薛小苒抿着嘴觑他一眼,没吭声。 “接着说。”连烜转头看向雷栗。 “是,九殿下一行队伍在东城外的崇华寺避雨,被刺客伏击,九殿下和范校尉负伤。” “伤得重不重?”听到只是负伤,薛小苒稍稍松了口气。 “还未曾知。” “把苗永福带上,立即赶去崇华寺。”连烜沉声吩咐。 雷栗领命而去。 “我去一趟,你安心待着。”连烜摸摸她腹部,仔细叮嘱,“别惊着孩子。” 薛小苒连忙点头,这种时候可不能拖他后脚,“快去吧,我知道了,你小心些。” 扶着书房的雕花房门目送他离去,薛小苒愣怔了一会儿,怎么会有刺客行刺小九呢? 他一个没封王的皇子碍着谁的事情了?刺杀他有什么好处? 槿华立在一旁,小心问了一句,“娘娘,奴婢扶您回屋歇着吧。” 薛小苒回神,“先把书房收拾一下 再回去。” 画卷一时半会是完成不了,还是先收拾起来吧。 槿华应下,招呼两个小丫鬟进了书房。 崇华寺位于峪肃城东城门外三十里地,历史悠久,占地广阔,是边城最有名的寺庙之一。 寺庙香火旺盛,经久不衰,信徒遍布边城内外,每日来上香的信徒络绎不绝。 皇甫连辕一队人马赶了十二天路,终于快要抵达峪肃城,这日一大早,一群人都兴奋异常。 按着计划,原本早两日就该到的,可九皇子出行,沿路各大城镇的官员都赶着来觐见,所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路过崇华寺的时候,正好大雨将至,一群人便涌进了崇华寺避雨。 雨势很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大家便放松心情在寺庙内参观。 逛着逛着众人逛到一处偏殿。 “这殿上供的是女菩萨。”董明月进去一看,惊叹一声。 紧跟而来的皇甫连辕抬头一看,袅袅香火后的佛像手持莲花,面带微笑,端坐莲座上,果然是尊女菩萨。 “这是吉祥天母,象征幸福和财富。” 孟丞泽摇着他手里的象牙折扇慢悠悠走了进来。 “孟兄见过这尊女菩萨?”跟进来的范修文好奇问道。 “黎国境内也有寺庙 供奉吉祥天母。” 同行十余日,长袖善舞的孟丞泽和范修文他们已经混得称兄道弟了。 “喔,除了观世音菩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别的女菩萨呢,这得好好拜拜。”范云西感慨一声。 接待他们的知客僧忙奉上香烛。 外面下着雨,殿内外还有不少香客逗留,他们一群人很是惹眼,拜完女菩萨,众人也不多停留,边往外走边商量着留在寺内用斋饭。 廊檐下站着一些避雨的香客,他们正走着,异象突起。 一些看似普通的香客突然暴起,十几把寒光闪闪的利剑瞬间指向皇甫连辕。 皇甫连辕瞳孔一缩,侧身一跃,避开了最近的两把利剑,却在落地的时候,被另一把利剑挑中了肩头,一时,血花飞溅。 “九殿下——” “有刺客,保护九殿下——” 九皇子受伤,离他最近的董展鹏睚眦欲裂,厉声高呼,拔剑冲了过去。 眼瞧着血花四溅,廊檐下尖叫声四起,人群惊骇中慌忙四逃,场面混乱一片。 皇甫连辕被挑中肩头,疼得抽搐一下,顺势就地一滚,避开了紧跟而来的攻势。 “快退后——” 他耳畔响起一声脆喝,董明月纵身一跃,飞起一脚,踢中了一个刺客的手臂。 第八百八十八章 我们来了 隐在暗处的两名暗卫迅速增援,停留在偏殿入口处的侍卫也冲了过来。 “明月,你退开……” 皇甫连辕抚着肩头的伤口,忍痛叫唤。 董明月却已冲了过去,与她大哥董成鹏并肩对敌。 “殿下,您先避一下,他们的目标是您。”范修文扶起他往后退。 他们此行,不单是为了陪妹妹同行,保护九皇子更是他们的职责。 万一九皇子出了什么意外,谁都承受不起武轩帝的怒气。 那边的孟丞泽和范云西都加入了阻拦刺客的战局。 孟丞泽以一敌二,身法仍旧潇洒好看,一进一退优雅从容。 范云西走的却是刚猛路线,一拳一腿狂风暴雨般攻向对手,出手之急迫,不给对方留半点喘息的余地。 速度是够快了,可惜,后劲却不怎么足,一阵密集的攻势击退刺客后,她的动作就缓了下来。 孟丞泽余光瞥见,暗自摇头,一个姑娘家,学这么刚猛的拳法作甚,又不是那一身蛮力的武夫。 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他的两名对手,不时注意着身旁的动静。 范云西虽然常年习武,可临阵经验比较少,冲劲有余,灵活不足。 在她疲于招架的时候,孟丞泽还能腾出手支援她一下。 范修文把九皇子护在身后,瞧见自家妹子对上刺客险象环生,脸色大变 。 好在一旁的孟丞泽不时施以援手,范云西总算没有受伤,可形势也相当紧迫。 范修文又不能舍下九皇子,心中端是火烧火燎的。 一群侍卫从偏殿侧门冲了进来。 远处响起尖锐的哨声。 那群刺客听到哨声,开始集体后退。 “想跑,没那么容易。”眼瞧着侍卫冲到了身后,范修文纵身而起,朝范云西那边跃去。 “锵”的一声,两边兵器相击。 刺客被震退两步,人却借机急速后退。 范修文哪肯让他逃离,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 “小心——” 孟丞泽击退围着他的两名刺客后,就见左侧一抹寒芒冲着范修文径直射去,他凌空一跃飞扑过去。 “大哥,有暗器——” 范云西略显低沉的声音陡然变高。 范修文心惊,却一时停不住冲势。 “啊——” 眼瞧着寒芒朝范修文的心脏射去,范云西失声尖叫。 “噗”暗器没入体内,溅起一串血花。 范修文最终没能躲过那道寒芒。 不过,最紧要的时刻,一只大手扯着他的胳膊猛拽了一下,暗器最后射在了他右胳膊上。 范云西突突跳动的心脏缓缓恢复。 射得到胳膊不怕,没射中要害就好。 将门子弟谁身上没有几道疤痕。 “拦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大批的侍卫涌了进 来。 “要活口。”皇甫连辕黑着脸咬牙切齿。 他倒要看看,是谁想要了他的命。 局面成一边倒状态,但那群刺客对崇华寺的地理位置相当熟悉,加上寺庙内避雨的香客不少,刺客们穿着本地最普通的衣裳,没入慌乱的人群后,竟然逃了一大半。 最后,只抓住了五名刺客,三死两伤。 寺庙内外乱糟糟的,九皇子的人马在崇华寺僧人的配合下,封锁了整个寺院。 连烜抵达的时候,皇甫连辕和范修文皆一脸惨白的躺在禅房内。 众人见肃王到来,纷纷见礼。 连烜大手一挥,沉着一张肃冷无波的脸,“先救人。” 他一进崇华寺,就得知受伤的两人都中了毒。 他们路上带了解毒丹药,但没有完全对症,还需另外诊断。 苗永福领命进了禅房。 “刺客抓住没有?”连烜看向董成鹏。 “回殿下,只抓了五个,三个死了,剩下两个一重伤一轻伤,其余的刺客混入香客中,没能及时抓住,侍卫们还在排查中,寺院的僧人说,寺庙附近的小道很多,刺客熟通附近的地形,很有可能已经逃脱。” 董成鹏低着脑袋回话。 “熟通地形?”连烜眼眸微眯。 “是,他们穿着是本地最普通的衣裳,长相也很像本地人,肤色黝黑,眼窝比较深。” 董成鹏谨慎回答。 连烜默然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冷寂。 董明月和范云西一直盯着禅房的动静,各自心中焦急。 九皇子和范修文的伤口不算太深,可两人服下解毒丹药后,脸色依旧惨白,很是让人担忧。 苗永福凝着一张脸走出来。 “苗大夫,怎么样了?” 苗永福大家都认识,是药王岭比较杰出的外门子弟。 董明月和范云西围了上去。 “暂时无大碍,但毒素没有完全解除,还需另外解毒。”苗永福道。 “什么毒?”连烜看向他,深沉的黑眸中隐有暗光涌动。 苗永福犹豫了一下,“兵刃上应是抹了苗疆一带的五毒汁。” 众人的脸色倏然大变。 连烜却眼帘微抬,盯着苗永福看了好几眼。 居然,不是隐门那边的人马。 “确定?” “是的,殿下,确定。” 苗永福肯定点头。 连烜蹙眉沉思。 “苗大夫,能彻底清除么?”范云西忧心。 “可以的,就是要耗费些时间。”苗永福颔首。 众人闻言,皆松一口气。 苗疆的蛊毒巫毒既邪门又可怕,光是听着就能让人背脊发凉。 只是,苗疆的毒液为何会出现在边城境内? 众人陷入了沉思。 连烜一张冷脸更沉了几分。 “把刺客带回去审讯,雷栗,你留下与董校尉 追查刺客行踪,其他人先回城。” 董成鹏是正七品的致果校尉。 皇甫连辕和范修文被抬上了马车,一行人启程赶回峪肃城。 回到城中,天色已经有些晚,大队人马直接从东城门驶向肃王府。 浩浩荡荡的人马引起了无数百姓的围观。 城内官员也都得到了九殿下遇刺的风声,纷纷打着探望的名义涌向肃王府。 肃王府如数回绝了探望的官员,一群人只好怏怏离去。 早在连烜出城的时候,薛小苒就吩咐红姑领人把待客的跨院收拾出来。 皇甫连辕他们直接抬进了前院的东跨院中。 薛小苒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站在前院厅堂前,看到董明月范云西她们,笑着朝她们挥着手。 董明月惊笑出声,朝她奔跑过去。 “清宁。”醇厚深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厉。 站在薛小苒身后的清宁立即往前一立,拦住了飞奔而来的董明月。 董明月刹住奔跑的身躯,回头幽怨地瞪着那冰冷冷的男人。 她哪有那么不懂事,又不会真的扑过去。 薛小苒抿唇轻笑,绕开清宁,拉住了董明月的手。 “你们总算到了。” 董明月一把抱住她,咧着嘴大笑,“小苒,我们来了。” 看她把薛小苒抱得紧紧的,不远处的连烜绷紧下巴忍了又忍,才没上前把人拉开。 第八百八十九章 获利最大的一方 “娘娘,您胖了不少呀。”心直口快的范云西看着她圆润的双下巴惊呼一声。 她话一落,一旁的孟丞泽斜斜睇她一眼,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姑娘。 薛小苒笑容微僵,眼神幽幽地看着她,“云西,这么久没见,你就只看到我胖了么?” 范云西讪讪地挠挠头,“主要是,娘娘从前太瘦,乍一看到,有些不习惯。” 董明月窃笑,她也看不习惯,只是没像范云西那样脱口而出。 正笑着,就瞥见沉着一张脸的肃王眉眼凝成一团,董明月暗自啧舌,悄悄扯了扯范云西。 薛小苒瞧见了她们的小动作,她朝连烜皱皱鼻子,“你去看看小九他们吧,苗大夫开好药,一会儿也该吃晚饭了。” 他在这,她们说话都得看他脸色,还是让他看看伤号去吧。 “……你仔细些。”连烜叮嘱一句,清冷的目光从董明月范云西脸上掠过,这才抬脚往东跨院走去。 董明月两人互看一眼,嘴角同时撇了撇。 肃王殿下可真是护短得紧。 “孟少主,好久不见。” 薛小苒朝不远处的孟丞泽挥挥手。 一身淡紫色银丝暗纹劲装的孟丞泽依旧那般俊美风逸,风姿翩翩,唇角一侧的笑意耀眼而多情。 把四 周一群丫鬟们的目光如数吸引了过去。 “娘娘,确实许久未见了。” 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孟丞泽笑意微敛,上前两步拱手作揖。 “崇华寺遇袭,孟少主有没有伤着?” 薛小苒慢慢走下台阶。 董明月范云西也跟着走了下来。 “多谢娘娘挂怀,孟某无恙。”孟丞泽看着她,眼眸柔和。 “说起这事,还没来得及谢谢孟公子呢。”范云西正了正脸色,对着孟丞泽屈膝行礼, “要不是您扯了大哥一把,那暗器射中的可就不是胳膊了。” 她一脸慎重致谢,倒让孟丞泽楞了一下,回过神后,他微微侧身避让,“不敢当,范兄福泽深厚,范小姐不必太过忧虑。” 薛小苒看了两人几眼,好奇地问了事情的经过。 范云西给她描述了一遍,薛小苒赞赏地看了孟丞泽一眼。 “也不知道,边城这边怎么会有刺客伏击九殿下?” 提及遇刺事件,董明月眉头紧紧蹙着。 “就是,还牵连出苗疆那边,真是太奇怪了。”范云西也蹙眉。 苗疆?薛小苒圆润的脸上,一对秀眉同样蹙了起来。 看着她们同款蹙眉脸,孟丞泽眼皮抽了抽。 是夜,经历了一场刺杀现场的众人,没了抵 达峪肃城的兴奋心情,吃过晚膳后,早早回了厢房歇息。 薛小苒洗漱干净,扶着沉甸甸的肚子在屋里慢慢绕圈。 想到范云西看到她讶异的神情,薛小苒撇着嘴。 果真是胖得厉害,她恨恨抬脚走动。 连烜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屋里绕了好多圈了。 “审讯结果怎么样了?”薛小苒额头微微冒汗,白里透红的脸颊粉扑扑的。 连烜掏出帕子给她拭汗。 “重伤那个死了,轻伤那个受不住刑,倒是招供了。” 那群刺客是边境牧民,游走于三国交界地带,不属于任何一国,平日做的都是黑道上的买卖,只要给的钱多,什么黑活都敢接。 所以,他们才会对崇华寺附近的地形如此熟悉。 “是谁出钱买凶杀人?” 皇甫连辕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从前连京城都没出过几次,怎么会有人想要他的命呢? “没问出来,他们这一行,收钱办事,不会多问对方缘由,对方是谁,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连烜帮她擦干汗珠子,牵着她坐到矮榻上。 “那,毒呢?”薛小苒问了重点。 按理,边城离苗疆那么远,应该牵扯不上关系才对。 连烜看了她一眼,“是对方给的。” “小九招谁惹谁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仇家,为了要他的命,兵器上还抹了这么歹毒的毒汁。” 要不是,他们带着濮阳轻澜的解毒丹,怕是支撑不到苗永福配置好解药了。 连烜没答她,修长有力的指头在矮几上轻轻叩动着,眉眼紧凝。 小九要是在他的藩地丢了性命,他这个肃王定然是难辞其咎的。 此次刺杀,看似是对小九出手,可也不排除针对他的可能性。 原以为是那边动的手脚,如今看来,可能性反倒很小。 薛小苒两手撑着下巴看他。 “要是刺杀成功,获利最大的一方会是谁?” 既然从源头挖不出幕后指使者,那就从这件事情的最终获利方寻找蛛丝马迹。 连烜叩动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她圆润粉嫩的脸。 “……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薛小苒撑着下巴,瞪大眼睛看他。 那张淡然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微笑,“你说得没错。” 只是,获利最大的一方会是谁? 连烜眼眸半阖,陷入沉思。 薛小苒盯着他,嘟了嘟嘴埋怨他,“你最讨厌了,我都给你提供有用的意见,你却总是把话藏着掖着,一点都大方干脆。” 连烜 :“……” 不是他不告诉她,只是不想她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操这些心。 “哼哼,就算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得到。”薛小苒哼唧着仰起了脑袋,一副拿鼻孔看人的高傲姿态。 连烜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细腻的粉颊,笑言:“哦,说说看。” 薛小苒扯下他的大手掌,用力捏了捏,“最近,被你父皇批斗得最厉害的是谁?” 连烜眼眸闪了闪,她,果然很聪明。 “他被批斗狠了,就想暗中搞事,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开去。” 薛小苒伸出一个指头,“这是其一。” 看她还打算数出一二三,连烜笑了。 “第二,我记得没错的话,天顺府离苗疆那边很近,对吧?”薛小苒问他。 连烜点头,是不远。 “最后,他那边挨了批斗,而你这边却得了嘉奖,你说,他心里会不会平衡?” 薛小苒冲他挑挑眉,“小九要是命丧边城,以往的嘉奖怕是都要变成了嘲讽。” 连烜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侧,俊冷的容颜添了几分讥讽的笑意。 他垂下眼帘,把她变得有些圆润的指头放在掌心轻轻揉捏。 “猜得不错,等下次花灯会,你可以试着去解谜题。” 薛小苒嗔怪地白他一眼,又戳她弱处。 第八百九十章 自食其果 “知道是他,可是没证据,拿他也没法子呀。”薛小苒坐在矮榻上抻着一双有些肿起来的腿。 连烜垂着眉眼,很自然地伸手给她揉捏肿胀的双腿。 “虽然没证据,可他也别想好过。” 语气带着几分冷冽。 “你要怎么做?”薛小苒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 看着扒紧他胳膊的她,连烜停住手里的动作,嗤笑一声,“他不是想转移朝廷的注意么,那就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他身上好了。” 他带着几分冷笑的嘴角,让薛小苒有些忍俊不禁。 伸出手指在他勾唇一侧碰了一下,“原来你坏笑的样子也挺邪魅的。” 邪魅?这是什么古怪的形容,连烜斜睇她一眼。 薛小苒笑出一双月牙眼,“痞坏痞坏的,一看就是在琢磨整人的坏主意。” 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连烜收敛笑意,抽出胳膊,继续给她捏腿。 薛小苒轻哼一声,又板起一张冰块脸。 “你还没说,你要怎么做呢?” 别想忽悠她。 “还记得郦栖山的案件么?”连烜知道,如果不告诉她,今晚别想清净了。 薛小苒点头,“那群山匪就是从晋西过来的,为了讨要挖矿的余款,结果要债不成,就入室抢劫,杀人越货。” 秦永一家的惨案,到现在还没个说法呢。 提起这案件,薛小苒脑筋转了一圈,随即眼眸一亮,“你是想在铁矿上做文章?” 连烜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赞许。 “可那案件不也是没证据么?”知道自己猜中了,薛小苒笑逐颜开。 “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只要能引起上面的注意就行。”连烜淡淡一笑。 老三既然敢动手,就让他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靳菁华赶到肃王府的时候,薛小苒才刚刚起床洗漱。 “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看着一脸兴奋,正与董明月她们叙旧的靳菁华,薛小苒揉了揉眼角。 “昨晚收到消息就想赶过来了。”靳菁华笑得一脸明媚。 董明月和范云西却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憋笑。 靳菁华眼尖,羞恼地朝她们扑去,三人闹成一团。 她们在干啥?薛小苒眨巴着眼睛,有些迷糊。 好一会儿,才从她们打闹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意思。 靳菁华原来在京城的时候,比董明月两人都白,结果,跟着姜澈跑到峪肃城后,整个人晒得黑啾啾的,特别是咧嘴笑时,一口白牙衬得肤色有些黑得发亮。 反观董明月范云西,两人原就是小麦肤色,如今只比从前黑那么一点 点,看不出太大的改变。 两边一对比,靳菁华就变成了黑美人。 看着她们笑闹,薛小苒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几人凑在一起吃了早饭,一起前往前院探望皇甫连辕他们。 喝了解毒的汤药,经过一夜的休养,皇甫连辕和范修文都好转了不少。 她们去的时候,一群人正坐在东跨院的厅堂上商议着事情。 瞧见肃王妃过来,众人起身行礼。 “九弟,你还好吧?”薛小苒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七嫂,我不大好。”皇甫连辕扶着肩头扁扁嘴,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添了几分委屈。 伤了肩头,疼了一夜,他想了一个晚上,也想不出是哪个阴沟里的王八蛋,竟然想要他的命。 “好不容易出趟门,都被人算计,要是让小爷知道是哪个阴损的王八羔子在背后捣鬼,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皇甫连辕咬牙切齿。 薛小苒眼眸闪动一下,知道连烜还没跟他说起顺王的事情。 也对,没凭没据的,光凭猜测,理由可不充分。 “哥,你回来了,捉到刺客没有?”董明月瞧见了董展鹏快步走过去,他昨天留在崇华寺搜查刺客,一夜未归。 董展鹏摇头,那些刺客对崇华寺附近的地形非常了解,在侍卫包围 寺庙前就都逃走了。 “哼,真是太可恶了。”董明月气恼,就如九皇子所说,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居然会遇到这种糟心事。 消息传回京城,她娘非骂死她不可。 “大哥,你没事吧?”范云西凑到范修文身旁。 范修文面色微白,精神还算不错,“没事,喝了苗大夫的解毒汤药,感觉好多了。” “九殿下,没事吧?”董明月与大哥说了几句哈,这才转头问九皇子。 皇甫连辕却是瞪了她一眼,“昨天,让你退后你怎么没退?” 董明月楞了一下,反过来瞪他,“我们董家子弟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皇甫连辕被她一噎,更气,“你是姑娘家,这么逞能干嘛?” 董明月怒,“姑娘家又怎么了?小看姑娘家,等你先打得过我再说。” 皇甫连辕原本略白的脸渐渐涨红,“我,我那是让着你的。” 董明月嗤笑一声,“谁需要你让着。” 众人:“……” 两人突然针尖对麦芒,让一群人有些面面相觑。 “咳,明月,九弟是担心你被刺客伤着,不是小看你的意思。”瞧着气氛有些僵,不得已,薛小苒上前一步,充当起大家长的角色, “九弟,虽说你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呀,这说 话也是需要技巧的,要学着婉转温柔一些,别学你七哥,不仅脸上冷冰冰的,说话也硬邦邦的……” 抬步走上阶梯的连烜莫名躺枪。 薛小苒正训得起劲,就见一群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她身后。 倏然转头,一身合体贵气的金黄色蟒袍出现在厅门外。 她立马换了张狗腿笑脸,提裙往他走去,“你来了。” 连烜跨过门槛,淡淡瞟她一眼。 薛小苒脸上有些讪讪,“小九和明月吵架,我这不是正劝架么。” 连烜清冷的眸子扫向前方。 看戏的众人背后一凉,齐齐行礼。 “七哥。”皇甫连辕有些蔫头耷脑的,昨夜一夜没睡好,早上精神本就不大好,又与董明月起了口角,脸色更差了几分。 一旁的董明月瞧在眼里,心中懊恼。 与一个伤患争口舌之快干嘛呢。 董展鹏移到她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袖后,瞪了她一眼。 董明月撇着嘴,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殿下,刺客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一旁的姜澈开口转开话题。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连刺杀皇子的单子都敢接,这种胆大泼天地下组织,早该动手清剿。 他说话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低沉的语气中却透着隐隐的肃杀冷意。 第八百九十一章 我一定在 “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小九,你安心养伤,暂时别乱跑。” 派去探查刺杀组织老巢需要些时间,难保那些刺客不会杀个回马枪。 皇甫连辕脸色更臭了。 这叫什么事,好不容易来一趟峪肃城,还得憋气的窝在王府里养伤不许出门。 “七哥,是谁买的凶?”他黑沉着脸问。 想了一夜,虽然没能想到是谁在背后买凶,可身在皇室,有些事情,不需明言心中也会有数。 连烜看他一眼,眼睑微垂,“没查出来。” 众人都没觉得意外。 这种买凶刺杀的阴私行当,背后主使人怎么会蠢到暴露行踪。 薛小苒侧眸看他一眼,没有多话。 “那些都是为了钱财不要命的亡命之徒,怕是不好对付。”姜澈微微蹙眉。 他担任原安县县令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边城附近的形势已经大致了解。 连烜冷眉一凝,杀气凌人,“不怕他们不好对付,就怕他们躲在阴沟里不出来。” 屋内一群人皆是一凛。 “你,要亲自动手?”姜澈迟疑地看了眼腹部高高隆起的薛小苒。 连烜横他一眼,心里明白就行,说出来作甚,“等寻到他们踪迹再说。” 姜澈摸摸鼻子,这不是担心他么。 “七哥,我也去,宰了那群王八羔子。”皇甫连 辕一听这话,叫嚷了一句。 连烜眼角都懒得扫向他,“老实呆着。” 薛小苒看看他,又看看姜澈,心里轻哼一声。 “九殿下不能出门,我们总可以出门吧。” 董明月眼珠微转,不能因为他一个人,他们所有人都跟着窝在王府里吧。 千里迢迢出来一趟,不到处看看哪能对得起自己。 “刺杀的目标不是你们,带好护卫出府就成。” 他们这些小虾小蟹,老三还没放在眼里。 董明月脸庞一亮,利索应下。 一转头,却瞧见九皇子一脸幽怨盯着她。 董明月眼神一飘,假装没瞧见。 皇甫连辕气恼中又带了几分悔意,七嫂说得对,他先前的语气确实不大好,也难怪她会生气。 探望了伤号,一群人往外走。 范修文拉了拉妹妹的衣袖,兄妹两人落后几步说话,“云西,你替我向孟兄道谢没有?” 要不是孟丞泽当时扯了他一把,带毒的暗器刺入心脏,他范修文如今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呢,这份恩情,必须记在心里。 只是孟丞泽没住在王府里,范修文想要道谢都没寻到人。 “谢过了,不过,人家没怎么放在心上。”范云西想起昨日孟丞泽利索洒脱的身手,不由赞叹一声, “以前听婉娘说过,他们黎国内乱比 较厉害,匪患也凶,孟家商队运送货物的风险很大,一开始货物经常被抢劫掠夺,后来,孟公子招揽了一群厉害的人手,亲自带队押送,把那些抢夺的土匪打得落花流水,就很少有人再敢动孟家商队了,那时,我们还觉着婉娘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 范云西扶着她哥没伤着的胳膊往外走,满心感叹。 当时,她们都觉着,孟丞泽长得那般俊美倜傥,武技应该不会太厉害才对,毕竟,习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结果,却是她们想岔了,人家厉害得很。 “孟兄身手确实了得。”范修文附议。 昨日孟丞泽一对二,还能腾出手帮她阻拦对手,“过几日,我伤好些,亲自去谢谢人家才成。” 范云西点头,是得好好谢谢人家。 一群人从东跨院出来,董明月就扯着靳菁华要她做向导,带她们游一游城内。 靳菁华先看了眼姜澈。 “你带她们去逛逛吧,今天不忙着回去。”姜澈朝她轻柔笑笑。 姜澈也晒黑了不少,原先面如冠玉的俊脸,都多了几分烟火的气息。 看着他浅笑中的温柔,靳菁华的脸颊不由悄悄染红。 董明月范云西拉着她出了王府大门,董成鹏也跟在了她们身后,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人跟着才成 。 虽然这群姑娘很凶悍,可再凶悍,也是姑娘家。 “菁华,姜澈对你好么?”董明月压抑不住八卦的心里。 靳菁华成亲没几天就启程去了峪肃城,她和姜澈相处得如何,她们都挺好奇。 毕竟,她和姜澈成亲前的关系着实挺一般的。 范云西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靳菁华刚褪下的红晕又涌上脸颊,她嗔了两人一眼,就知道她们会问,“……挺好的。” “挺好是怎么个好法?”董明月瞧着她泛红的面颊,促狭问道。 靳菁华瞪她一眼,反问她一句,“九殿下对你如何?” 董明月一噎,压下嘴角,轻哼一声,“不好。” 一旁的范云西嗤笑出声。 董明月瞪她。 “这一路为了让你打牌多赢几次,他都不知道给你放了多少水了,这还不好,怎么才叫好?” 范云西毫不留情的揭穿她,她牌技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要不是九皇子偷偷帮她,哪有她赢牌的份。 董明月:“……” 看她被堵得说不出话,靳菁华大笑。 董明月顿时有些悻悻然,强辩道:“明明都是我自己赢的。” “嘁~” 范云西直接讥笑出声。 董明月恼羞成怒,朝她扑过去,三人顿时闹成一团。 “咳!咳!咳!” 重重的咳嗽声 自董成鹏口中传出,他头疼地看着闹成一堆的三人,“这是大街上,你们注意点形象。” 走出肃王府,宽绰的街道两侧都是高耸的院墙和厚重的朱门,一看便知,附近住着的都是本地的高门大户。 他的提醒总算让笑闹的三人拉回了理智。 一时,各自分开站直,整了整衣襟,一脸正经往前走。 董成鹏嘴角抽动一下,她们三儿从小玩到大,这种情形,他瞧得太多了。 另一边,薛小苒扯着连烜回了正院。 “你要亲自去清剿那些刺客?”薛小苒扯着他的衣袖。 连烜黑眉压了压,心里把姜澈又骂一遍,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得看具体是什么状况。” 他模棱两可的话,让薛小苒蹙起了秀眉,“我不是反对你去,可是,你说他们在三国交界处活动,那岂不是离峪肃城挺远的。” 她是怕她生产的时候,他不在。 连烜摇头,“快马两三天时间,不算太远。” “我进产房的时候,你要是不在,我会害怕的。” 薛小苒把高高挺起的肚子侧过一边,依进他怀里。 她说的是实话,生孩子的时候,他不在,她是真的会害怕。 连烜心中微颤,一手揽着她丰润的腰,一手抚在她鼓起的肚皮上。 “放心,我一定在。” 第八百九十二章 谁也别妄想 九皇子驾临峪肃城本是件喜事,可谁曾想,一行人会在崇华寺遇刺受伤,皇子遇刺非同小可,全城官员紧张万分,万一圣上大怒,每个人顶上的乌纱帽都难保。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峪肃城现在归肃王殿下管辖,即便问责,也有肃王扛着。 于是,收到肃王府中秋宴请帖的官员都喜气洋洋,携家带口前往肃王府赴宴。 薛小苒原本没打算办中秋宴,可皇甫连辕他们都在,城内官员总打着探病的名义想拜见九皇子。 加上,她到峪肃城后,还没宴请过城内官员女眷,所以,她听了红姑的建议,在府里举办中秋夜宴。 肃王府第一次宴请百官,满城官员都很重视,王府外挤挤攘攘摆满了各家马车。 “那个穿着湘妃色百花缠枝八幅湘裙的少女是永安乡君,她母亲是王皇后亲妹。” 灯火通明的宴席一侧,董明月范云西她们围着一个穿着碧青色绣百蝶穿花对襟襦裙的女子正说着话。 那女子梳着云髻,乌发如云,肤色如玉,五官虽不甚明艳,却端方明丽,体态婀娜,起伏有致,一身气势贵气迫人。 说话间眉宇飞扬,从容自定,正是李芳华。 “……瞧见那个明紫色束腰纱衫的女子没有 ,那是怀化大将军的孙女林秀蓉。”李芳华唇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董明月横睨她一眼,“吊人胃口可不像你的风格。” 李芳华斜睇她一眼,“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毛躁心急。” 一旁的范云西和靳菁华互看一眼,眼里均带了几分无奈。 她们到达峪肃城多日,靳菁华因为得跟着姜澈回原安县,薛小苒只好请李芳华帮忙招待一下董明月她们。 董明月与李芳华两人从前就不怎么对付。 李芳华和离后,性子改变不少,董明月也没像以前那般针锋相对。 可是,若要两人和睦相处也还挺困难的。 董明月哼哼两声,“这个林秀蓉咋了?” 看她话中有话,董明月特地多看了几眼林秀蓉。 十八九岁的年纪,梳着少女发髻,长相娇媚,模样还挺出挑。 只是那双妩媚的眸子满场乱觑,一瞧就不是个单纯的性子。 “她呀。”李芳华挑起丝帕掩了掩红唇,声音压低几分,“……觊觎肃王侧妃的位子。” 她话一落,几人的眼眸齐刷刷看向那个林秀蓉。 “肃王侧妃?肃王要纳侧妃?”几人有些心惊。 “没有,肃王殿下没这个意思,是城内官员觉着肃王该纳侧妃。” 李芳华撇着嘴 ,一副你们懂的模样。 董明月几人互看几眼,她们确实懂的。 肃王后院只有一个肃王妃,肃王妃又怀着身孕,正是添人的好时机,能给肃王当侧妃对于本地贵女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 “哼,肃王殿下没这个意思,谁也别妄想。” “一脸妖艳矫情样,居然肖想我们肃王殿下。” 董明月范云西盯着那张娇媚的脸嗤笑,想挖肃王妃墙角,也要看看肃王答不答应。 “这是一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她还没死心么?”靳菁华看向李芳华,她听说过这事,不过,她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 李芳华抚了抚鬓角的碎发,“你瞧她是死心的样子么?” 靳菁华蹙起一双好看的秀眉,转头看向林秀蓉。 云鬓翠珠,口脂殷红,妆容精致,步摇轻颤,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正遥望着被一群官员簇拥着的肃王。 靳菁华三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嫌恶之色。 “殿下已经表明暂时不会纳侧妃,她还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走,我们过去会会她。”董明月眼珠一转,摆出一脸傲娇模样,挺胸扬眉,端起最标准的贵女仪态往前走去。 靳菁华和范云西互看一眼,默契地摆好仪态,昂首挺胸跟了过去。 李芳华 把她们的模样瞧在眼底,拿着丝帕的手掩着口鼻,好一通笑。 笑了一会儿,施施然跟了上去。 来到峪肃城三个多月,李芳华与城内的官员女眷混得挺熟。 边城风气开放,她和离的身份,不仅没有给她带来困扰,相反的,还博得了不少仰慕者。 单是这个月,就有两个女眷想帮她保媒拉纤。 李芳华都婉拒了。 古亦衡被斩首才没多久,虽然他们和离了,可李芳华暂时不想考虑再嫁的问题。 也许,以后她会再嫁,但不会是现在。 穿过人群的李芳华下意识抬眸,望向肃王身旁那个清癯儒雅的身形。 略一晃神后,她抿了抿唇,迈步走向董明月她们。 “……这是郦安候府的永安乡君,这是林秀蓉,祖父是怀化大将军,这位是……” 陆怡芳正在给在场的女眷们介绍董明月她们。 董明月她们与陆怡芳见过,她的母亲陆夫人和李芳华相熟。 李芳华带着她们在城内四处游玩的时候,遇到过两次。 “哦,原来是林大将军的孙女呀,我爹和提过林大将军,说他铁骨铮铮,马背英雄,为人正派耿直,林小姐与祖父应该不大相似吧。” 董明月挑了挑英气的黑眉。 林秀蓉嘴角的浅 笑微僵。 这话隐含暗讽,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她哪得罪了这个未来的九皇子妃? 林秀蓉袖下的手掌攥成拳,面上却带着温柔娇怯的微笑, “董小姐说得没错,祖父刚正高洁,当然不是我等小辈能企望的,秀蓉比较像娘,与祖父确实不大相似。” 她柔柔弱弱的声音,把董明月的清脆有力的声音衬得有些咄咄逼人。 在场女眷各自交换着眼神。 董明月却扬起了嘴角,笑得有些诡异,她上前一步,伸手在林秀蓉肩上一拍, “我等将门虎女,可别学文官千金娇柔怯弱的模样,没得让她们笑话我们东施效颦,林小姐觉着我说得对不对?” 她一掌拍下力气可不小,林秀蓉差点被她拍得腿软倒地,顿时脸色白了几分。 结果,又被她一通嘲讽,林秀蓉是又气又羞。 可董明月身份不凡,她爹官衔比她祖父高,还是未来的九皇子妃,林秀蓉不敢直接与她翻脸。 “……董小姐所言极是,只是,秀蓉从小身体就不大好,没能继承武将传统,秀蓉深感羞愧。” 她掩唇,一脸羞愧。 倒是个不好对付的主,董明月瞥她一眼,正待继续追击。 “娘娘来了。” 一旁的靳菁华扯了扯她的衣角。 第八百九十三章 黄金单身汉 还有一个多月即将临盆的薛小苒,穿着腰身宽大的海棠红织锦花罗齐胸襦裙,在清宁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被一群官员簇拥着的肃王,撇下九皇子,径直朝自家王妃走去。 “怎么样了?腿还抽筋么?” 走过去后,连烜很自然地扶起了她的胳膊。 “好点了。”先前小腿有些抽筋,所以,她耽搁了些时间才过来。 满场视线一时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虽然,大部分人都听说过肃王肃王妃感情甚笃,可亲眼看到肃王小心细微地搀扶着肃王妃,众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羡慕、嫉妒、眼红、猜忌各种情绪皆有之。 “七嫂。”皇甫连辕摆脱一众官员的包围,也迎了上去。 他的肩伤经过几日休养,已经好了不少,除了垂着受伤一侧肩臂,旁的倒看不出什么异样。 一身深蓝蟒袍的九皇子挺拔贵气,立在肃王肃王妃身旁,引来一群女眷们的注目。 远远看着肃王扶着肃王妃往主桌走去,林秀蓉眼底闪过嫉妒复杂之色。 祖父让她放弃,另寻良人,可这满城未婚的男子,有哪个能比得上肃王殿下。 她当然不甘心,肃王后院只有肃王妃一个女眷,那个出身乡野的女人,难道还能独占肃王不成。 既 然以后总会添置新人的,凭什么她不能占有一席之地。 可是,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过了年就满二十,时间不待她,肃王又毫无迎纳侧妃之意,她的处境实在有些难堪。 林秀蓉咬咬牙,借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悄悄移动了脚下的步伐。 这个董小姐分明有意针对她,她又不好与之对上,且先避她一避。 主桌上,连烜做了个简短的开场白,宴席正式开始。 席上没有安排歌舞节目,只有伶人在吹拉弹唱,丝竹声声。 官员和女眷都是第一次参加肃王宴席,不免都有些小心谨慎,加上肃王清冷肃穆的形象,席上众人吃饭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董明月瞧着有趣,和范云西靳菁华她们低声窃语,同桌女眷对她们纷纷投以注目之色。 三人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你看,满场的少女都在偷瞄孟公子。” 林秀蓉撤离她们十丈外,董明月总不好硬凑过去找她麻烦,只好放过她,打量起宴席上的情形。 孟丞泽也在中秋晚宴的邀请名单内。 他今日一身月白暗纹长衫,上好的丝绸上绣着繁复精美的图案,头戴玉冠,腰系玉带,手执象牙折扇,优雅俊美,风度翩翩,一双斜长的凤眸顾盼多情,缱绻 风韵。 一进场便夺走了场内所有人的目光。 当然,在得知他不过是黎国一富商后,大部分人瞥着嘴角移开了目光。 只有那些未出阁的少女们,依旧目光如痴。 “偷看还算矜持的,听说前日他去街道上看铺子的时候,那附近的姑娘妇人把整个街道围堵得水泄不通,孟公子差点都没能走出来。” 靳菁华掩着唇,想起了当年孟丞泽风靡京城时的盛况,如今在峪肃城又重新演绎了一遍。 也不对,边城这边的女子比京城更加来得热烈,京城那边只有少部分胆大有背景的少女们敢去围堵拦截他,而这边,可不管什么身份背景,只要是个女的都敢蜂拥而上。 “听说孟公子今天是坐着马车来的。” 范云西同样咧着嘴笑。 能让一向骑马的孟丞泽都换了马车,边城女子的战斗力可见一斑。 三人同时窃笑。 坐在角落的孟丞泽似有所感,抬眸朝对面看过去。 范云西眼神好,忙扯了扯身旁两人,三人立即收敛表情,危襟正坐。 孟丞泽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斜长的凤眸也跟着扬起,棱角分明的唇畔含着一抹不羁的笑意。 那些偷瞄他的少女们,瞧着眼冒星光,掩唇轻呼,一副恨不得扑上去的模样。 陪着孟丞泽一桌的秦永和王耕书暗自啧舌。 对于孟丞泽的魅力,他们已经见识了一路。 到了峪肃城后,这种吸引力有增无减。 前日,他们闲着无趣,跟着孟丞泽在街上走一圈,结果,被满大街的姑娘妇人围堵在街上,历经万难才狼狈挤出来,吓得他们再不敢与他同行了。 今个中秋宴,到场的都是城内官员大户人家的女眷,她们虽然没敢直接围堵,可眼神里的痴迷却更加浓烈。 秦永和王耕书觉着,他们与孟丞泽一桌似乎有些失策。 女宾客席上的动静,皇甫连辕早就注意到了。 他端着酒杯凑近主桌,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压低声音道:“七哥,你瞅瞅,从前那些贵女们的视线可都集中在七哥身上,孟丞泽一来,就夺走了她们所有的注意力。” 连烜微垂的眉眼皆没动,只摩挲着手里那只白玉酒杯,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皇甫连辕眉眼顿时耷拉下来。 薛小苒瞧着有趣,抿嘴轻笑,“你七哥有妇之夫,人家是黄金单身汉,如何能相提并论。” 黄金单身汉?两兄弟同时看向她。 “长得好,又多金,而且未曾婚配,简称黄金单身汉。”薛小苒瞄了眼连烜偷乐,“你七哥已经脱离单身汉行 列,自然没有孟丞泽吃香了。” 更别提他冷得像棺材板似的表情,一个冷眼扫过就能击退一群花痴爱慕者。 皇甫连辕却轻哼一声,“七嫂,那你可错了,七哥就算已经成亲,也是城内贵女们眼中的香饽饽,孟大哥嘛,他身份所限,这些姑娘们最多也就发发花痴,却不会肖想孟夫人的位置。”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不过,薛小苒也不完全赞同, “陷入迷恋的小姑娘,有时候,可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问题,要不然,话本里那么多富家小姐喜欢穷秀才,是怎么来的?。” “那不是话本么,现实哪有这种事情。”皇甫连辕下意识反驳。 “哦,你确定?”薛小苒挑眉看他。 皇甫连辕顿了顿,回想了一下,富家小姐嫁给穷秀才的例子,虽然不多,但还真是有的。 见他顿住,薛小苒轻笑,“孟丞泽可不是穷秀才,人家腰缠万贯,富甲一方,虽没有功名在身,也照样混得风生水起,加上他俊美如斯,不论从哪一点看,都是妥妥的黄金单身汉。” 皇甫连辕听她大赞孟丞泽,一脸古怪地盯了她几眼,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七哥。 连烜听着他们斗嘴,本不在意,可听到最后,眼角朝薛小苒斜斜睇了一眼。 第八百九十四章 面冷心硬 眼尾上挑的余光扫在她脸上,似乎带着丝丝凉意。 薛小苒立即端正了脸色,对着皇甫连辕一本正经道:“人家没媳妇的,招摇些也就招摇了,你一个已经有媳妇的羡慕人家干嘛,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么?” 皇甫连辕:“……” 瞧他吃瘪,连烜嘴角微翘,收回视线,慢慢举起了酒杯抿了一口。 薛小苒松了口气,朝皇甫连辕做了个鬼脸,可随后她又有些疑惑地看向连烜。 他今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席上人多,薛小苒也不好多问。 十五的圆月渐渐升上枝头,宴席也已过半,场上的气氛轻松了不少,薛小苒被陆夫人她们拉到席上说话。 连烜被一群官员围着敬酒,他心中想着事,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推辞掉后面的敬酒,抬步去了净房。 肃王府宴客的地方设在外院,因着过节宴客,四处挂满了五色斑斓的彩灯。 灯火把夜色装点得格外耀眼,连烜从净房出来缓步朝宴客大厅走去,一路在想,晚上该如何开口。 前方传来女子细碎的说话声,他没太在意,一些女眷在大厅待久了,溜到外面吹吹风,醒醒酒也是惯有的事情 。 绕过前面的假山,再走过一小段游廊就是宴客大厅,连烜款步向前。 走在假山旁,假山上的凉亭里有女子说话声飘来,他没多理会,忽的,尖叫声四起。 “啊——” “救命呀——” “有人掉下去了——” 听到头顶传来的动静,连烜瞬间抬眸,一道明紫色的身影从上面的亭子上摔落。 假山上的四角凉亭说高不高,一个身娇肉贵的贵女从上面掉下来,虽然要不了命,可伤却不可避免。 作为举办中秋宴的主人,连烜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人摔落而不救。 连烜黑眸微眯,手臂快如闪电,往上一抓,然后迅速一甩, “冷三,接住!” 冷三:“……” 虽然不甚情愿,冷三的身影依旧鬼魅般出现,接住明紫色身影后,立即把人放置地上,然后木着脸,垂手立在一旁。 亭子上的几个少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立在过道上,摔得一脸惨白的林秀蓉同样呆若木鸡。 为什么结果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是应该英雄救美,把跌落亭子的她亲自接住才对么?为何只揪住她的帔子,把她甩给了侍卫? 林秀蓉不敢置信, 抖着手摸了摸肩头上被揪得歪歪斜斜的帔子。 这一幕,她不知在脑海里演练了多少次,只要肃王殿下接住她,不论缘由是什么,她和他都算了肌肤接触,她就能借此赖上他。 可是…… 林秀蓉看着五彩宫灯下,那张冷峻如冰雕的容颜,只觉欲哭无泪。 她错了,这男人面冷心硬,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林姐姐,你没事吧?” 亭子上的几名少女回过神,纷纷跑下假山,朝林秀蓉涌了上来。 “明明站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掉了下来呢?太吓人了。” “就是,就是,说着话你忽然就掉下去了,吓死我们了。” “好在肃王殿下厉害,额,让人接住了你。” “……” 她们七嘴八舌的话,让林秀蓉面色更白了两分。 她支起了一个娇柔清浅的笑脸,怯怯弱弱上前几步,随后,仰起一张娇美中带着楚楚可怜的脸。 “殿下,秀蓉羞愧,刚才在亭子上突然有些晕眩,一时大意差点蒙受大难,多亏殿下出手相救,秀蓉无以为报……” 她话还没说完,连烜伸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说辞,他淡然扫了她一眼, “林小姐确实大意 ,这么高的栏杆都能掉得下来,救你的不是本王,要是想谢,就谢冷三好了。” 垂手立在过道一侧的冷三,眼皮跳了跳,硬着头皮接话,他拱手施礼,“王府内外的安全职责,是属下们分内的事情。” 林秀蓉咬着下唇,知道再纠缠救命恩情这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能憋着堵心的一口气,柔柔弱弱地向冷三道谢。 “林小姐身体不适,回府记得请大夫诊治,林老将军一生戎马,铁骨铮铮,林小姐却是个体弱多病的,可惜了。” 一声“可惜了”似意有所指,肃王说完,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剩下“体弱多病”的林秀蓉在风中凌乱。 她身旁的几个少女互相交换着眼色,看向林秀蓉的目光都多了几分讥意。 薛小苒听到消息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 董明月她们特地溜到她身旁把事情告诉了她,几人笑得眉飞色舞的。 “……说是揪住她肩上的帔子直接甩给了冷三,哈哈哈哈,太解气了。” “定然是她计划好的,不然哪有那么巧,早不掉晚不掉,偏偏殿下经过的时候掉,她所图谋的事情,昭然若揭呀。” “没错,要是殿下 接住了她,也算有了肌肤接触,她就有赖上殿下的理由了,哎呦,这计谋还挺不赖,要不是殿下英明,说不定就被她得逞了。” 几人围薛小苒嘀嘀咕咕半天,才挤眉弄眼地离开。 薛小苒回屋的时候,连烜正坐在罗汉床上阖眼休息。 “和她们嘀咕完了?”他眼眸微张,朝她伸出手。 薛小苒皱着鼻子嗅了嗅,走了过去,被他拉着坐下。 “你喝醉了?” 连烜轻笑一声,把脑袋抵在她脖颈间,“没有。” “要不要喝醒酒汤?”薛小苒摸摸他的面颊,有点热,看来喝了不少。 连烜摇头,揽着她丰润的腰肢不愿动弹。 看他这般依着她,薛小苒心里软乎乎的,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他额头,笑着问他,“怎么想着把人甩出去,而不是接住呢?” 连烜伸手轻轻抚着她鼓起的腹部,漫不经心地说,“这种小伎俩,在京城早就见识过了,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薛小苒眨眨眼,眯眼看他,“谁对你使过这种伎俩?古沐瑶?” 连烜低笑一声,“不是对我,是对旁人。” 想嫁入皇室的女子多如牛毛,他常年不在京城,对他出手可困难多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牵肠挂肚 “人家估摸着正在心里大骂你不解风情呢。” 薛小苒捏捏他高挺的鼻梁,心里偷乐。 连烜把她细白柔软的手握在手心把玩,心不在焉道:“与我何干。” 他的答案让薛小苒笑眯了眼,在他额头上奖励了一个亲吻,“不错,答案很标准。” 连烜身体顿了一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缓缓开了口,“我,可能要出去几天。” 他坐直了身体,拉着她的手,一脸肃穆地看着她。 “……找到那些刺客的老巢了?”薛小苒眨巴了一下眼睛。 连烜微微颔首,这种时候,她最是灵透不过,瞒也瞒不过她。 “要去几日?”薛小苒比较关心这点。 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生孩子时,他不在她身旁,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岂非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这时期,生孩子就如同走了一道鬼门关,谁敢打包票一定能顺利。 薛小苒脸色有些沉重。 “放心,最多十日我便回来。”瞧她脸色有些白,连烜双手捧着她的脸,郑重承诺。 十天?还还成,薛小苒脸色好了些,手抚在他大掌外,“也不用太着急了,在我入产房前赶回来就成了。” 连烜把她有些丰腴 的脸颊往中间挤了挤,让她嫣红的唇嘟了起来,“最多十日。” 把她挤出了肉嘟嘟的脸,他话说完,就忍不住笑了。 幼稚!薛小苒白他一眼,把他的大掌拉下来,“你们小心些,那些可都是亡命之徒。” 连烜轻笑一声,“是谁说我能以一敌千的?” “如果是普通的山贼,我觉着你肯定没问题,可那些江湖帮派,亡命杀手就不好说了。” 薛小苒对他有信心,但内心还是有些担心的。 “放心吧,我带着人马呢,又不是单枪匹马去挑山头。” 连烜靠在罗汉床上,把她揽入怀中,“我不在府里,有事找小九或者卫青涯商量,方魁也留下,让他飞鸽传书给我也行。” 她身子越发沉了,连烜很不放心,“我让苗永福隔两日就过来给你诊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他……” 他蹙着眉头,想着还有什么没叮嘱好的。 薛小苒嗔他一眼,“你不是说就去十日么,哪有这么多要絮叨的。” 连烜抿着嘴看她,轻叹一声,他从军作战这些年,何曾这般牵肠挂肚过。 听他叹息,薛小苒心软,“我知道的,你安心去收拾那些坏蛋吧,顺王那边的情形怎 么样了?” 怕他总惦记她,薛小苒移开话题。 连烜沉眉,冷笑一声,“风声已经传出去了,有他焦头烂额的时候。” 薛小苒一脸同仇敌忾,“他买凶杀人,要是真成功了,我们就得背黑锅,一箭双雕阴损至极,是该好好收拾他才行。” “不会让他好过的。”连烜微微眯起的眼眸闪过一道精光。 天还未亮,连烜穿戴整齐,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她侧身朝里睡得香甜,脸颊微红,呼吸绵长。 帮她掖了掖被角,转头走出房门。 雷栗等人早在外院等候。 皇甫连辕几人也在一旁,瞧见他大步走来,皇甫连辕溜到他身旁,“七哥,让我也跟着去吧。” 他犹不死心。 连烜横他一眼,“老实在峪肃城待着,你不是跟父皇说,是来观摩管理藩地的经验么,闲着就去各部门好好学习。” 皇甫连辕蔫巴着脸应了一声。 “别乱跑,你七嫂快生产了,平日多仔细些。”连烜冷声叮嘱。 皇甫连辕顿时一个激灵,站直身体,认真应下。 “殿下,兵马都点好了,已经在城外等候,随时可以启程。” 雷栗双手递过马鞭。 连烜接过,朝送行的众人微微颔首 ,大步朝门外走去。 薛小苒吃了早饭,才慢悠悠朝外院走去。 她醒来的时候,连烜早就走了。 “七嫂,我七哥说了,让你安心等着,别乱跑。” 皇甫连辕穿戴整齐,一身石青色素面长衫,衣饰穿着简单低调,看着似要出门的样子。 薛小苒听了他的话,不禁笑出声来,“这话是交代你的吧?” “才不是呢,七哥让我们到各部门去好好学习。”皇甫连辕挺直胸膛。 “哦,去学习穿这一身?”薛小苒挑眉,当她好糊弄么。 “嘿嘿,学习的事情明天再说,今天我们先到处逛逛。” 他受伤后,窝在肃王府好几天,峪肃城是什么样子,他都没见过。 好不容易解除了他的禁足令,怎么也得出去浏览一番才成。 “去也成,带好护卫,让方魁领着你们到处走走吧。” 薛小苒召来方魁。 方魁却摇头拒绝了,“娘娘,殿下吩咐,属下这段时间只负责您的安全问题。” “没事,我今天不出门。” 方魁依旧摇头,肃王殿下的命令不可违。 薛小苒无奈,只好叫来了苏源,让他带着九皇子在城内四处逛逛。 董明月她们这阵子跟着靳菁华和李芳华 去了不少地方游玩,就没跟着九皇子出门凑热闹。 两人陪薛小苒在府内游游花园,说说闲话。 午饭过后,苗永福过来给她把脉。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燥热,娘娘可以多吃些果蔬,如果体力足够,多走动些也无妨。” “胎儿会不会太胖了些?”薛小苒摸摸鼓起的肚皮,有些忧心,她总觉着自己太胖了,担心孩子也胖。 苗永福微微一笑,“娘娘不必忧心。” 薛小苒有些讪讪。 连烜带着亲兵出了城门后,与兵马集合,浩浩荡荡向西驶去。 那群地下杀手组织名叫“狱杀门”,在边境交界处存在已久,一直收拢三国边境的牧民或者难民培养成为新的门徒。 利用本地人的优势,懂得本地方言和地形风俗,地下交易做得风生水起,门派越发壮大,只要给钱,几乎什么生意都敢接手,边境百姓闻之色变,渐渐成为了一方毒瘤。 他们非常狡猾,驻扎的地方位于三国中间的三不管地带,想要围剿他们,还得冒着被他国兵马围堵的危险。 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敢这般肆无忌惮,连刺杀祁国皇子这样的单子都敢接手,就是看准了祁国不好出兵征伐他们。 第八百九十六章 鬼见了都愁 “殿下,他们的寨子在三面环山的山坳处,坳口建起了高高的寨栅,两侧设了了望台,进出都需要盘查……” 大队人马出了城门后,径直往西,一路急行。 半路休息的时候,雷栗拿出了一张舆图,指着上面某处,细细解说。 连烜盯着舆图仔细看了看。 “里面现在约有多少人?” “探子回报,里面固定的人数应该有六七百余人,在外跑动的可能也有好几百人……” 寨子里的人手出入频繁,确切人数不好统计,雷栗把上报的文书递了过去。 “……这个狱杀门这两年特别猖狂,您在边城的时候,他们龟缩着没敢动弹,殿下离开后,就蹦跶起来了,他们底层的人手混迹在附近城池的各个角落,接手各种黑色交易,根本无视各国法规……” 连烜盯着文书,锁紧了眉头,“有没有查到他们背后是不是人在暗中支持?” 雷栗面容肃然,“探子没有查到,殿下是怀疑……” 没有人在背后支持,一群散兵游勇如何能发展到这种地步。 连烜眉目肃冷,“再仔细查查。” 雷栗沉声应下。 “远安候那边的情况如何?” “回殿下,前几日段飞妍出行遭遇伏击,被远安候派去保护她的暗卫击退,远安候 得知后大怒,回了一趟宋府,两边大吵了一顿。” 宋博良把段飞妍藏在别庄的事情,在宋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宋景曦的母亲一病不起,祖父母也被气倒,宋博良一意孤行,这种丑闻又不能宣扬出去,宋家气氛压抑惨淡了好长一段时间。 “宋景曦动的手?”连烜问。 “是。”雷栗回话。 “……可惜。”连烜淡声说了一句。 是在可惜宋景曦没能得手么?雷栗快速睃了眼肃王殿下,没敢继续往下猜。 两日后的下午,煌凉谷地的一个山头上人影隐现。 “殿下,您瞧那边。”雷栗压低声音。 煌凉谷地这一片的树木并不密集,从高处眺望,远处的地貌一览无遗。 进入深秋,四周林木的叶子黄绿相间,地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 狱杀门的寨门坐落在层层叠叠的黄绿间。 两侧高高的了望台上还插着飘扬的旗帜。 “人还真不少。”看着寨门内错落有致的屋舍,阴九轻哼一声。 “听说他们抢了不少牧民之女进寨。”雷栗也哼了一声。 连烜盯着寨子看了一圈,眼眸微眯,“入夜后,雷栗去调动人马,阴九冷三跟我进去查探一番。” 为了防止暴露行踪,他们的队伍并没有直接出境,而是绕了个圈 ,把人马分成小股,散开后悄然离境。 如今大队人马还停留在十里外待命。 “小苒,你就不担心么?”董明月用竹签叉着甜瓜放进嘴里。 “肃王殿下那身手,鬼见了都愁,娘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芳华也叉着切好的水果放嘴里。 自从听薛小苒说,多吃水果对皮肤好以后,以前不大喜欢吃水果的她,嘴里也停不下来了。 “噗,鬼见了都愁,这是什么形容?”范云西笑喷。 “当然是在夸肃王殿下了,你们没听说过么,殿下以前跟着他师父四处游历的时候,打败了多少自命不凡的江湖高手,战绩斐然。” 李芳华比她们年纪大些,对于肃王从前的一些传闻,印象更为深刻。 “这我知道,我爹跟我说过,可是,那个什么狱杀门人数好像不少,干的又是那等黑心阴损的买卖,就怕他们背后用阴招,让人防不胜防。” 董明月“咔嚓嚓”地啃着甜瓜。 “殿下征战多年,剿灭一个黑心寨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他那些亲卫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哪个都不是吃素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李芳华斜睇她一眼。 娘娘临盆的日子近了,还说这些让她担忧的话,果然还是傻大憨。 董明月接收到她 鄙夷的眼神,心口一堵,黑眉一竖瞪了回去。 眼瞧着两人又要杠起来,薛小苒赶紧圆场,“好了,好了,吃水果,吃水果,殿下那边不用担心,他带足了人手的。” 就算她担心,也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说。 李芳华和董明月互看一眼,同时轻哼一声别开头。 范云西瞧着,偷笑一声。 这两人凑在一块,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时不时总要互怼一番,才算舒服。 她们也看习惯了。 “娘娘,林秀蓉家里开始给她相看外地的夫婿了。”李芳华把话题转移开。 “哦,终于不纠缠肃王殿下了?” 说起这事,大家都来了兴致。 李芳华轻笑,“中秋宴那次,她丢了那么大的脸,哪还敢继续纠缠肃王殿下,她的婚事在城内也不会寻到合适的了。” 算好时间和路线,拼着掉落受伤从假山上摔下,以为这样能与肃王来个亲密接触,借机赖上肃王,结果满心算计都落了空。 人家一个甩手,把她甩给了护卫,根本没接住她的打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事很快在峪肃城内的贵族圈传开。 林秀蓉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她最近连门都不敢出了。 “活该,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设计肃王殿 下,没问她罪都算好的了。” 董明月冷笑一声。 范云西点头附议。 薛小苒悠哉悠哉地吃完了盘子里葡萄,林秀蓉的事情她早知道了,没啥可说的,连烜不喜欢她,就算那天亲自接住了她,他也不会纳她进府的。 起身招呼她们,“吃好了,起来走走吧。” 预产期越发近了,她得多运动,免得生产时困难。 几人纷纷起身,陪在她身侧。 “你的消息咋这么灵通?”董明月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与李芳华不大对付,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李芳华睇她一眼,“多与城内夫人小姐们喝茶闲聊,消息就灵通了。” 董明月啧了一声,她最不喜欢这种应酬了。 一群人慢悠悠走着,迎玉回禀,“娘娘,九殿下找您。” “九殿下回来了?”董明月抬头看了看天色。 “是,九殿下说有事寻娘娘。”迎玉垂手应话。 有事找她?薛小苒挑了挑眉。 董明月几人也看向她。 “我去外院看看,你们先聊着。”薛小苒提裙往前院走去。 “这家伙又搞什么名堂?”董明月在背后嘀咕一声。 薛小苒也想知道。 她身子重,走到前院腿脚已经感觉有些重了。 “七嫂,你慢点。”皇甫连辕从前厅的廊檐下跑了过来。 第八百九十七章 推波助澜 “找我有事?”薛小苒在厅堂内坐下,掏出帕子拭了拭汗。 人胖了,多走几步都冒汗,哎。 皇甫连辕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七嫂,我在崇华寺遇刺的事情,七哥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动的手?” 薛小苒擦汗的动作顿了一下,放缓了动作转眸看他,“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知她不会轻易告诉他,皇甫连辕抿了抿嘴,“京城传来消息,三哥最近被御史弹劾,说他私自开采铁矿,用于私兵的兵器锻造……”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般,短短几日传遍天顺府,得到消息的御史们铆足火力猛烈弹劾顺王。 即便是藩王领地内的铁矿,照样也是属于朝廷所有的,藩王私自采挖铁矿,锻造兵器用于私兵,明显有谋反倾向,直接触犯了武轩帝的逆鳞。 武轩帝震怒,任命刑部侍郎为钦差大臣,赶往天顺城彻查。 皇甫连辕收到消息后,与秦永王耕书两人琢磨了一阵,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晋西匪患严重,顺王剿匪不利,已经被御史狠狠弹劾了一波,结果,负责剿匪的钦差还没抵达天顺府,又爆出了这种对顺王极其不利的消息,不用想,定然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消息被爆出的时间,是我在崇华寺遇刺之后,七嫂,这事是七哥动的手脚吧?” 皇甫连辕小声问道,他思来想去,觉着只有七哥才会这么为他出头。 薛小苒慢条斯理地折叠好她的帕子,悠悠瞥他一眼,“你的意思,背后买凶的人是……” 她没直接回答,这事她不方便说什么,还是等连烜回来,他自己去问吧。 “七嫂,你就别搪塞我了。”皇甫连辕脸色有些暗淡。 他不傻,遇刺过后,把大形势仔细分析一遍,最有可能对他出手的人是谁,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更多的是意气难平。 皇甫连辕身为最小的一个皇子,也是最没威胁力的皇子,几个兄长待他一直宽厚包容。 他也知道,皇位的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五哥六哥相继倒台,二哥三哥七哥远离京城就藩,大哥坐上了皇储的位子,他以为,皇位之争应该结束了。 谁曾想,就在这种时候,他的兄长对他动手,且一出手就想要了他的命。 皇甫连辕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紧抿的唇都有些泛白。 “没有搪塞你,只是吧,你也知道,你七哥就是个锯嘴葫芦,他哪会和我说这 些话题,额,等他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他们兄弟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皇甫连辕眼神幽怨地看着她,“七嫂,你现在没有以前利索了。” “哈哈~”薛小苒干笑几声,“小九呀,你也大了,该学会自己多思考问题了。” “哼,不问我也知道,肯定是七哥动手了,要是这次刺杀成功,倒霉的可不止是我,七哥也会被牵连,所以,七哥生气了。” 皇甫连辕哼哼两声,“七哥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人,惹了他,那边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薛小苒耸耸肩,她可啥也没说。 “……七嫂,在城门口建公共茅厕我能理解,可为什么还要在驿道两侧移栽林木呢?” 唠叨了一通得不到回应,皇甫连辕只能把话题转开。 “那个呀,起到防风固沙,涵养水源,保持水土的功效,听说这边入冬后会有沙尘暴,多种树能减少沙尘暴的入侵……” “……以后我藩地的驿道旁也要多种林地,七嫂,修建女学有阻力么?” “有啊,好些老学究老古板会说些酸不溜丢的话,不过,他们也只敢背后说说,有你七哥在,谁也不敢跳出来反对,等以后,女学推广有了成 效,啪啪打他们的脸才行……” 说到这些,薛小苒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与他探讨起各种细节。 夜沉如水,一朵乌云遮住了天空的月亮。 整片煌凉谷地陷入寂静的黑暗中。 几道黑影在漆黑的林地中快速掠过。 跃起,纵身,急速前行,绕过高高的寨门往右侧山体攀登上去。 两刻钟后,陡峭的山壁上几道黑影悄然滑落,没入夜色中。 山寨依山而建,中心大寨位于平地中央,两侧的屋子大多都是木屋,大大小小高低不一,有些还亮着灯火,有些已熄灯入眠。 从房屋的格局、大小,以及守卫的布置,黑影分散开来,各自搜寻探听的目标。 一道黑影飞速朝一间灯火明亮的屋子跃去,停落在屋背后,隐在阴暗处缓缓朝窗户旁移动。 凑近窗边时,透过窗缝朝里面看了一眼,木屋虽然简陋,可里面的陈设却不简单。 一整排玉勾云纹宫灯把屋内照得亮如白昼,薄绸水红金丝霭霞锦帘,羊毛织菱花地毯,小叶紫檀的桌椅,边上的累丝镶红石熏炉还燃着袅袅青烟,淡而浓烈的茵犀香从窗缝中飘出。 一张水光油亮的虎皮挂在墙面上。 里面坐着七八个男子 ,一群人正低声商议着什么。 “……老大不在,这事谁能做主?” “……照着惯例,投票决定。” 里面的语言很复杂,各地方言都夹杂其中,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说些什么。 一阵投票过后,意见却不能统一。 “……他娘的,他们的人马又不往这边来,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怕什么?三年前边境战况你们都忘了?那杀神在战场上收割脑袋的样子你们没瞧见?” “……草,知道那是杀神,谁让你们去惹他的,偏要接那样的单子,不是自找麻烦么?” “……老大让接的。” 屋内突然一阵静寂。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再度响起。 “……如今怎么办?真的要舍弃整个寨子?” 又是一阵静寂。 “……等等老大的消息吧。” “……老大去哪了?” “……应该是去问上头的意思了。” 声音说得很含糊,且越发低沉。 模模糊糊中,隐约能听出是在安排巡防的布置。 过了两刻钟,屋内一群人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各自散去。 黑影在原处停留一会儿后,照着原路回到了山脚边,另外两个黑影紧随其后。 “殿下,今夜可要动手?” 第八百九十八章 剿杀 一身夜行衣的连烜与夜色融合在一起,仅余一双黑眸锐利如鹰。 抬眼看向山寨中闪烁的灯火,他指着其中两处,“你和冷三往那两处探听一下。” 那是抱怨声最多的两个人,应该还能探听出些东西,阴九和冷三的身影掠入黑暗中。 连烜眼眸微眯,剿了这座山寨不难,就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寅时五刻,漆黑的山林一片静寂,人们陷入最深沉的梦境。 了望台上守夜的门人靠在墙角一侧打着瞌睡。 连烜悄无声息跃过栏杆,以掌为刃劈快速劈在他的脖颈上。 门人到地,发出轻微动静。 他转头看向寨门对面,黑眸却眯了起来。 冷三的身形像只灵猿般,轻巧爬了上去,刚要动手,那边的守夜门人却突然转身,寂静的夜空刹那响起了惊呼声,冷三化掌为爪瞬间捏住了他的脖子。 可短促的叫声已经传开,惊动了不远处巡夜的队伍,一时呼声四起。 连烜迅速下坠,沉声吩咐紧随而至的冷三,“把寨门打开。” 说完,拔出腰间佩剑,淡淡的寒光从剑刃上透出。 “有敌袭——” 示警的哨声响彻夜色下笼罩着的寨子,几息工夫,漆黑的山寨燃起了点点烛火,尖叫声奔走声混成一团。 巡夜的队伍 提着大刀最快冲到了寨门附近。 连烜长剑一挽,剑光如虹攻向奔来的他们。 “啊——” 惊叫惨呼声响起一片。 火光闪烁中,连烜手里的长刃寒芒闪动,杀气凛然,空气里飘散出浓重的血腥味。 把十几个巡逻的喽啰撂倒,连烜回头看向寨门口,一身黑衣的冷三试着从中间举起厚重的横木,显然没成功。 寨门口的横木栓又长又沉,平日开门至少得五六个壮汉才能把木栓扛起。 “一人托一边。” 连烜飞掠至一边,双掌运足道力,沉喝一声,托起又粗又沉的横木栓。 “何方蟊贼,竟敢在狱杀门的地盘上撒野!” 伴随着一声大喝,几个小头目提着兵刃飞速而来。 连烜与冷三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发力把手中的横木栓掷于地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飞奔过来的几个小头目面色大变。 连烜伸手拍了三下,冷三拉开高大沉重的寨门。 寨门外立时有了回应,急促又沉闷的脚步声迅速奔近。 “寨子里的人听着,狱杀门为祸四方,恶贯满盈,今日剿匪,缴械不杀,违者格杀勿论——” 肃冷醇厚的声音带着强大的威压在寨子上空回响。 提刀赶来支援的门徒脚下的步伐顿一顿。 “哪来的兔崽子, 竟敢口出狂言,儿郎们,给老子抄家伙灭了他们。” 一个蓄着络腮胡的小头目怒极而笑,他纵身一跃,长刃带着利芒劈向立在寨门前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轻巧地侧身一避,络腮胡扑了个空径直落地,他刚想回身继续攻击,倏然瞪大了眼睛。 “……” 宽绰的寨门外,一群密密麻麻整齐有序的队伍已近在眼前。 “缴械不杀,违抗者,格杀勿论,上!” 暗哑沉厚的声音仿似巨锤敲打着众人的心头。 “上——” 整齐划一的附和声后,提着兵刃的人马朝敞开的寨门冲了进来。 络腮胡瞳孔猛然一缩,眼前的情形让他想起了从前见过的某个场景,他狂叫一声,手足并用往后退, “杀神来了,快跑呀——” “谁都别想跑。” 连烜抬起染着鲜血的长刃,墨黑的眼眸中冷意森森。 清晨,阳光从云缝中照射大地,微黄的光芒倾洒在苍松翠柏不凋的枝叶上,四周显得格外安静肃穆。 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狱杀门山寨,却刚刚经历了一番地狱般的厮杀。 山寨内外一片狼藉,还有几处屋舍被火点燃,火光熊熊,浓烟四起。 寨门口附近鲜血淋漓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四溅的血迹染红了地面。 连烜双手抱 臂立在山寨大厅门前的石阶上。 他身上染着血渍的黑衣还没来得及换下。 “殿下,后山的小道活捉了三名小头目。” 昨夜,阴九和冷三探听到他们后山有个暗道,连烜就让阴九负责把守后山。 “分开审讯,把他们在外的人员,接的单子,以及上头的身份都审查清楚。” “是。”阴九领命而去。 “雷栗,把那些尸首清理干净,让人换身衣裳,找几个缴械投降的喽啰一起看守寨门,不要让那些回寨的门人发现端倪了,谷地入口和后山暗道都派人守着……” 连烜分配着任务。 狱杀门门徒有小半在外,只要风声没传出去,他们定然陆续会回到寨中。 山寨里大部分都是亡命之徒,大多门徒负隅反抗,只有部分小喽啰和那些被抢来的的女子缴械投降,昨夜剿杀山寨,他们这边的伤亡也不小。 后续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抬头看着清晨的太阳,他眉头微蹙,盘算着几日内能处理好这边的事情。 “……小花家养了三十五只鸡,二十七只鸭,请问,小花家一共养了多少鸡鸭?” 书房里,董明月、范云西、靳菁华还有李芳华分别坐在两个书案上,脸上的表情各自不同。 “……明月,你怎么算出五十二 只的,还有十只被你偷吃了?”薛小苒憋笑,“除了你,她们可都算对了呢。” “哇,我也算对了?”范云西欢呼一声。 这几日,她们被抓来学这个什么阿拉伯数字,一开始,她们还挺感兴趣的,到了后面两天,随着难度的增加,她和董明月的脸都开始耷拉下来。 “嗯嗯,这题你算对了,一共六十二只。”薛小苒笑着给与表扬。 李芳华啧啧两声,拍拍她的肩头,“不错,有进步。” 随后睨了董明月一眼。 董明月压着眉眼,瞪了回去。 边上的靳菁华掩唇偷笑。 “咳咳,作对的同学不要骄傲自满,做错的同学也不要灰心丧气,才学这么几天,能学到这个程度,已经算很不错了。” 薛小苒笑眯眯地拍拍手。 她最近不能出门,董明月她们在外面跑了好些天,也跑累了。 正好,她的小学算数课本也编完了。 于是,把她们找来充当学生。 靳菁华觉着有趣,借机跟她们住下,李芳华则是过来串门的时候,凑上来跟着学的。 结果,这两个旁听生学起来比董明月范云西灵活多了。 成绩也是一路碾压,李芳华还时不时刺激董明月一下,气得她直跳脚。 薛小苒瞧着直乐呵,经常被她们逗得哈哈大笑。 第八百九十九章 这主意不错 “中午我要吃羊肉面,特辣特香的那种。” 出了书房的董明月一脸郁闷,早上的测试题,她拿了个最低分,太打击她幼小的心灵了,她要化悲愤为食欲。 “行,你们呢?想吃什么?”有她们陪着吃午饭,薛小苒也很高兴。 “羊肉粉,加辣的。”李芳华立即举起了手,自从在王府里尝过羊肉粉后,她就喜欢上了这种南方吃食。 “羊肉粉。”靳菁华范云西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 一旁的董明月怒目,“你们仨今天是一伙的是吧?” 几人顿时哈哈大笑。 董明月气恼,反身一掌朝最近的范云西拍去。 范云西支起胳膊格挡,随即大笑还击。 “哎呀,明月,你还想当霸王不成,我们吃啥你也要管。” 一旁靳菁华挑着眉火上添油。 董明月身形突转,抬脚朝她飞踢过去,靳菁华咧嘴一笑,侧身避过,右手一斜,以掌为刃,手刃带着劲风朝董明月径直劈去。 董明月一个回旋堪堪避过,一旁的范云西又挥拳袭来。 “嗷嗷嗷~你们两个欺负我~” 她气得嗷嗷直叫,手上攻势却没停下。 “嘿嘿,欺负的就是你。” 说话间,三人已经缠斗在一起 。 薛小苒:“……” 不过是问她们午饭吃啥,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还打起群架来,瞧瞧,让清宁都紧张兮兮跑过来了。 李芳华扶额,笑着叹气,“别管她们,她们精力太旺盛了,需要发泄一下,打累了自然就停了。” 小半个时辰后,董明月“呲溜溜”吸着鲜辣香浓的羊肉粉,还不忘瞪两眼靳菁华范云西。 “……以二对一,胜之不武。” 瞪完后还嘟嘟囔囔,然后继续大口吃粉。 吃东西的两人充耳不闻,笑嘻嘻吃着她们碗里的美食。 薛小苒抿嘴轻笑,很是羡慕她们这种从小打到大的友谊。 “……孟家商行的动作可真快,铺子买下来就立即请人重新粉刷,按着这样的速度,他们的铺子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张了,生意定然很不错。” 吃完鲜香爽滑的羊肉粉,李芳华掏出帕子,满足地擦了擦嘴角。 说起这事,薛小苒嘴角抽了抽,“他把我们那条街位置最好的几间铺子都高价买下来,生意能不好么。” 她挑的那条陇熙街,原本算不上峪肃城内特别热闹的街道,如今,被孟丞泽这么大张旗鼓的一折腾,陇熙街想不热闹都难了。 “那是好事 呀,他生意好了,自然能带动了街道的人流,娘娘的千丝坊就不用愁了。” 范云西放下碗筷,抚着暖洋洋的胃。 千丝坊开业后,生意不佳,大家看在眼里都有些着急。 “千丝坊本来就不用愁。”薛小苒摆摆手,“惠心和圆圆已经在来峪肃城的路上了,天气一凉,毛线袜子、衣裳、裤子都不愁卖的……” 这边羊毛线便宜不少,羊毛线钩织的衣物保暖性强,不愁卖不动,老百姓只是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惠心她们过来了?”董明月睁大眼睛,“她哥能让她跑这么远?” 经常跑千丝坊的她,对石家两兄妹还挺熟悉的。 “嗯,跟着府里送书的队伍过来了,估摸着过个十天左右就能到了。” 石惠心早想过来玩了,可她一个小姑娘上路,石久不放心,石惠心就游说了方圆圆一道过来,两个小姑娘就结伴同行过来了。 “那小机灵鬼过来倒是能帮上忙,小嘴巴拉巴拉的,挺能忽悠人。” 董明月嘀咕一句。 薛小苒笑了。 “娘娘预产期快到了,那些琐碎的事情交代下面的人忙活吧,您就安心给殿下生个白胖小子吧。” 李芳华看着她鼓胀的肚子 有些忧心。 桌上几人斜眼睇她。 “难道生个胖姑娘就不好么?”董明月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在父兄疼爱下长大,她最听不得这种重男轻女的话。 李芳华哑然,“当然也是好的,只是肃王殿下那身本事总要有个小子传承才是。” 靳菁华撇了撇嘴,“谁说只有小子才能传承武技的,姑娘也不一定比小子差,我哥都打不过我呢。” “就是,就是,别看我哥牛高马大的,真正打起来,未必是我的对手。”范云西点头附议。 薛小苒扶额偷笑,这仨刚才还打得昏天暗地的,现在又同声共气,一致对外了。 “姑娘小子都行,小子扔给他爹管,姑娘我就费点心。” “就是,健健康康就成,不论男孩女孩肯定都招人喜欢,就是可惜,我们等不到孩子出世了。” 范云西单手撑住下巴叹息一声。 肃王妃预产期在九月末到十月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左右时间,她们可能留不了这么久时间了,好可惜呀。 “没事,今年没瞧见,明年你们再过来看孩子好了。”薛小苒摸着肚子笑呵呵, “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吃饱就睡,没啥意思,到了明年,孩子差 不多一岁的时候,能爬能走就有趣了。” 董明月用力拍手,“我肯定过来。” 范云西扫了桌上一圈人,无奈地摆了摆手,估摸着,只有她不知道能不能再次过来了。 “不是跟你说了么,让你在九殿下随行的人员里挑一个当夫婿,然后,你就能跟着我们一道出来了。” 董明月凑近她咬耳朵。 范云西瞪她一眼,这种事情是她能决定的么。 “是哦,这主意不错。”薛小苒耳尖听到了。 董明月挑了挑眉,“是吧,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主意呢。” “我瞧秦永和王耕书挺不错的,都是九皇子从小玩到大的玩伴。”靳菁华一脸兴致勃勃。 “秦侍郎和王祭酒可都是文官。”李芳华淡淡补了一句。 文官向来不喜与武将结亲。 “嘁~”虽然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董明月还是忍不住忿忿出声, “把他们列在候选名单是看得起他们,我们云西长相好,武技高,脾气利爽,也不看看他们那弱鸡般的小身板,还好意思嫌弃我们武将出身……” 范云西被她这么一夸,感觉老脸一红。 她浓眉大眼,五官端正,顶多能算英气端庄,离漂亮还是有些距离的。 第九百章 病危 “嗯,云西是长得好,不像那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自有一种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的侠女风范,且身量高挑,四肢有力,一动一静之间,精气十足……” 今日看三人在庭院动作缠斗了好半响,腾挪飞纵间潇洒帅气,薛小苒瞧着很是艳羡。 “就是,那些文臣子弟瘦瘦巴巴的,有的还没云西个子高呢,娘娘是没见过,我们云西换上一身合体的练功服,动起手来那才叫一个挺拔飒爽……” 靳菁华比董明月她们矮不少,从小就羡慕两人高挑的身量。 薛小苒连连点头,范云西没有一米七估计也差不了多少,身形修长匀称,妥妥的衣架子,“肯定英姿飒爽,她的声音也好听,虽然有些低沉,可很有特色……” 三人的轮番夸赞,让一旁的李芳华心中纳闷,盯着范云西仔细看了又看,怀疑自己的审美与她们是不是相差有些大。 浓眉大眼确实有精神,麦色肌肤看着也很健康,可是,离漂亮好看还是有些距离的吧? 范云西被三人的彩虹屁吹得脸颊泛红。 “要不是我两个哥哥成亲早,我都想让她当我嫂子了。”董明月噘着嘴一脸可惜。 范云西瞪她一眼,“别胡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就别乱操心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那是一辈子的大事,你的心意当然最重要,如果跟一个你看不顺眼或者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难道你不难受么?” 薛小苒的话音落下,一旁的李芳华眼眸暗淡下来。 她倒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挑了个自以为称心如意的郎君,可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和离的结局。 世事难料,自己的选择咬着牙也要承受。 “我觉着文官子弟也不错,以后要是不听话,揍得他满地找牙。”董明月握紧了拳头。 “就是因为你这么暴力,所以文官才对武将有这么大的意见。” 靳菁华瞪她一眼,要是夫妻关系靠拳头论输赢的话,日子还能过下去么? “这还能怪到我头上,我揍他们了么?”董明月可不服气。 “你是没揍过他们,可你揍他们的子孙了。”靳菁华一语命中。 董明月哑然,她从前确实没少揍那些敢惹她的二世祖。 看她们吵得热闹,范云西禁不住笑了,可随后眼眸又添了几分迷茫,她的心意呀…… 同一时间的京城,魏冥从宫中出来后,急匆匆回 了镇抚司衙门。 “王柒,皇陵行宫那边没有留下人手盯梢?” 走进办公署的魏冥眉头紧锁。 “大人,您忘了,上次洪灾肆虐的时候,衙里把所有的人手都抽调去盯那些防疫不利的官吏了。” 王柒赶紧跑过来回话。 魏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最近事情太多,他一时还真忘了这事。 “后来没再派人过去?” “是,洪灾过后不久,圣上让查晋西匪患的事情,人手大多派往天顺府了,皇陵行宫那边一时抽不出人手过去。” 王柒偷觑了眼他们大人的脸色,心里有些忐忑。 其实,也不是抽不出人手,只是,他下意识觉着,那个废弃的六皇子已经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了,所以,故意没提醒大人这事。 他们镇抚司衙门最近忙得团团转,到处都得安插人手,人员安排确实很紧张。 王柒咽了口唾沫,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难道,那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魏冥瞥他一眼,嘴角向下压了压,“……六皇子病危。” 王柒失声惊呼,“怎么会这样?” 古沐瑶戳他那一刀不是没致命么?太医都说性命无忧,这才过了多久,就病危 了? 魏冥捏着眉心,怎么会这样?他也想知道。 “准备一下,午时在衙门口集合,出发赶往皇陵行宫。” 即便是废弃了的皇子,皇室的血缘关系依旧不能抹杀,而且,好端端一个人突然病危,确实可疑。 武轩帝一早收到消息的时候,惊得差点晕厥过去,火速派了太医院的两名太医前去救治,就立即召魏冥入宫。 魏冥被匆忙召入宫,听闻此事同样吃了一惊。 武轩帝对他没有事先警觉,有些不满,魏冥跪地请罪。 “罢了,最近外面不太平,你们镇抚司衙门也忙。” 看着跪地请罪的魏冥,武轩帝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感觉心力憔悴。 这大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即便濮阳轻澜一再交代让他静养,可朝中很多大事最后还是需要他来定夺,哪里安得下心真正静养。 “圣上,该喝药了。”李全德从内侍手里接过白玉药碗,小心放在了御案上。 浓浓的药味飘散在空气,看着黑如墨汁的药汤,武轩帝只觉满嘴苦涩。 收到皇陵那边的消息时,他情绪过于激动,差点晕厥过去,濮阳轻澜黑着脸进宫诊脉,又给他开了一堆苦药。 武轩帝瞪着药碗半响,硬着头皮捏鼻喝下。 “你亲自跑一趟,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喝完药的武轩帝像泄了气的球一样,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一直跪地请罪的魏冥,这才领旨起身。 离午时还有些时间,魏冥回了趟柳叶巷。 沙慧娘正陪着魏老夫人等午膳,两人手里都拿着钩针钩织毛线袜,毛线在她们的手中上下翻飞。 “……细一点的毛线钩起来比较费时,没下雪之前穿都可以……” “……人老了怕冷,喜欢厚实的毛线袜子……” “……等我钩好了这双薄袜,就给娘钩一双厚实暖和的……” “……你给冥儿钩就成了,我老婆子自己还能动手……” 魏冥还没走进正屋,婆媳两人的交谈声已经入耳。 他停下匆忙的脚步,清冷的神情缓和几分,眼眸透出柔和的光芒。 以往每次出门,最让他牵挂的,就是家中母亲,如今,有她陪在母亲身旁,他出门办差,心中也能安定许多。 “……怎么突然回来了?” 瞧见儿子大步走进屋内,魏老夫人有些惊喜,但很快又回过神,扬起的笑脸立即收敛了回去,“又要出远门办差?” 第九百零一章 死 站在魏老夫人身旁的沙慧娘,瞧见魏冥走进,同样一脸笑意,听到后面一句,笑意渐渐敛了下去。 魏冥瞧着眉眼微动,“去一趟皇陵行宫。” 魏老夫人走到儿子身旁,蹙眉看他,“今天赶不回来了?” 魏冥点头,眼睛扫过一旁面带忧色的沙慧娘。 魏老夫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眼角顿时笑出了菊花纹。 她不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就怕儿子娶了媳妇,也捂不热他那颗冷硬的心。 “慧娘,去帮他收拾两身换洗的衣裳,他一会儿该出发了。” 说着,就伸手把两人往外推。 看着他们肩并肩走出院门,魏老夫人笑眼中泛出了欣慰的泪光。 “相公要去几日?” 沙慧娘从衣柜里拿出整套中衣中裤,装入深灰色手提远行包中,这种远行包是云想阁新出的款式,可斜跨也可手提着。 比那种背在肩上的双肩包更受欢迎。 孟婉娘早早送了一个给沙慧娘。 “随便拿两套换洗的衣裳就成了,时间还不一定。” 六皇子病重,万一没熬过,归期就不好说了。 魏冥面色微沉。 沙慧娘装好出行的衣裳,提着远行包走过来,看他面色凝重,小声地问了一 句, “可是六皇子那,又出什么事了么?” 魏冥抬眸看她,“嗯,是出了些事。” 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远行包放过一边,牵过她细柔温暖的手。 “这几日就劳烦娘子多陪陪母亲了。” 他经常在外奔走,陪在母亲身旁的时间有限,母亲总是对他唠唠叨叨的,何尝不是她孤寂的表现。 所以,对于她的叨念,即便听到耳朵生茧,魏冥从来也都是默默听着。 他会答应娶沙慧娘,一开始多半是为了母亲,母亲喜欢她,有她陪着,平素也能解解乏闷。 当然,他承认,她也有吸引他的一部分。 而且,如今这份吸引似乎日益深厚,魏冥目光有些深沉。 听他叫着“娘子”,沙慧娘面颊飞起两朵红云,她眼眸微垂,红着脸回他,“在母亲跟前尽孝,本就是分内的事情。” 两人成亲两月,小姑娘依旧腼腆害羞,魏冥握着她的手,突然很想逗弄她一下,于是,一本正经给她作揖,“那就有劳娘子了。” 沙慧娘先是一愣,随即挣脱他的手,手忙脚乱回礼,“大人,可使不得……” 慌乱之下,又唤回了从前的称呼。 慌慌张张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魏冥瞧着有趣,很想继续逗弄,可惜,时间不等人。 陈设简陋的屋子里,一张掉了漆的架子床上躺着一个眼窝青黑的男子。 男子披散着乱糟糟的头发,一张脸瘦到脱相,眼窝凹陷,唇色发紫,身上散发着一股古怪难闻的气味。 坐在床头的太医,忍着恶心反胃,仔细给床上男子把了脉。 屋内还站着不少人,脸上的表情各自不同。 两名太医轮流诊了脉,脸色都很不好看。 “太医,他,状况怎么样了?” 负责监管废弃皇子的主事,说话打着磕巴。 六皇子虽然被贬为庶民,可他们这些小吏还是不敢直呼其名。 “他,平日是什么症状?”一名太医沉声问话。 “自从被刺伤后,他脾气很不好,一天比一天暴躁,他的那些妾室几乎每天都挨打……” 主事心下慌乱,六皇子被从前的六皇子妃刺伤下体后,就算躺在床上也天天打骂他那几个妾室。 伤没好的时候,还是小打小闹骂骂咧咧的,后来,伤势痊愈,开始变本加厉,院子里总能听到女子尖叫、哭泣、哀求、惨呼的声音。 一开始,他们还挺同情那几个女人的,后来,闹剧每天上演,众 人也渐渐麻木了。 原以为,他闹腾一段时间也许就消停了,可现实却恰恰相反,他脾气越发狂躁,不仅打人骂人,有时还会陷入癔症,发疯发狂,呼天喊地,满院乱砸东西。 月初时,主事曾把此事上报,上面派了大夫过来。 大夫诊脉后,说是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出了问题,开了药方,服用过后,稍稍平静了几日。 可没过多久,又开始犯病。 犯病后,他不仅狂躁发疯,还不吃不喝,没几天身体就不行了,一次发狂后直接昏厥了过去。 主事吓得赶紧上报。 “犯癔症?”两名太医互看一眼,眉头都蹙得紧紧的。 “太医,是不是先抢救一下?” 眼瞧着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主事背后冷汗涔涔,就算是废弃的皇子,也是皇族子弟,出了事情,他们这些小吏也少不了会受到责罚。 两名太医沉着脸商议,最后开了方子,让小童去抓药熬煮。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病情拖得太久,身体已经败坏彻底,太医也束手无措,开了药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主事一听,两腿发软。 魏冥抵达皇陵行宫的时候,关押皇甫连砾的院 落一片恸哭声。 皇甫连砾刚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魏冥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床榻上死去的男人。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六皇子,如今毫无生机地躺在腐臭难闻的病榻上,只余一张枯败灰白的脸。 “王柒,检查清楚,妥善处理。” 吩咐完王柒,他转身往外,在另一个院子,把主事、太医、还有皇甫连砾的三名妾室都唤了过去。 听完主事和太医的回禀后,魏冥清冷的眼眸扫向一旁三个骨瘦如柴的女人。 皇甫连砾原本不止三个妾室,他发疯期间,有两个妾室不堪折磨死了。 如今只剩这三个了,三个还都带了伤。 一个瘸着腿走路,一个胳膊折了,还有一个脸上残留着青紫淤伤。 三个女人都瘦得厉害。 “他的癔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魏冥看着她们,淡淡开口。 三个女人都有些哆嗦,迟疑着不敢接话。 “大人问你们话呢,好好回答。” 看着锦衣卫大人阴冷的面容,主事赶紧催促。 “……被刺以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很暴躁。” 瘸了腿的女子犹豫了一下,小声回答。 魏冥仔细看她一眼,眼眸微眯,“你,是苏灵?” 第九百零二章 看天意吧 魏冥的语气稍稍有些迟疑。 眼前的女子与上次见到时,差别实在太大了些。 犹记得她是皇甫连砾最疼爱的妾室,年轻貌美,娇艳如花。 可此时的她蓬头垢面,面容憔悴,肤色暗沉,左眼眶带着青紫,眼角上还有一道带着血渍的伤疤,让肿起的眼皮有些耷拉下来。 左侧嘴角同样带伤,干涸的血迹凝在一侧,满脸的伤痕她整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 其他两个女子脸上或多或少也带着伤,但都没她伤得重。 先前她一直垂着脑袋,众人都没瞧清她脸上的伤,此时一看,暗自心惊。 “回大人,妾身是苏灵。”苏灵不自觉地伸手捂了捂脸上的伤,低低应了句。 “这伤是什么时候弄的?”魏冥蹙眉。 皇甫连砾发狂后,已经没了神智么?从前的爱妾,也下得了这般狠手。 “回大人,两日前,妾身服侍爷喝药的时候,他突然发狂,妾身被他揪住衣襟捶了脑袋好几下,挣脱跑出去的时候,被门槛绊倒,脚也崴了,后来,他,追了上来,抓住妾身就往墙上撞……” 苏灵垂着脑袋回话,说着说着似回想到当时可怕的情形,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屋内众人的脸色都 跟着变了。 魏冥眼眸微眯,把哆嗦着的苏灵仔细打量了一遍。 穿着灰色粗布裙,裙摆和袖口都磨出了线头,她脑袋垂得极低,露出脖子上青紫的淤伤,可以料见她身上的伤估计也不少。 看着确实很凄惨,只是…… “他打完你后,就晕过去了?” 皇甫连砾是在两日前的傍晚晕过去的,此后一直没醒过来。 “回大人,没有马上晕,妾身挣扎跑到了院子里,他发狂似地追上来,妾身太害怕了,瘸着腿一直绕着院子跑,跑了两圈,他,就突然倒地不起了,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两位姐姐都可以作证……” 苏灵一脸惶恐,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看着甚为可怜凄然。 魏冥的视线从她那张悲戚的脸上移开,转向她身旁的女子,“刘氏,她说的可属实?” 刘氏是苏灵进六皇子府前,比较受宠的一个妾室,原本微微丰腴的身材,如今瘦成了麻杆。 “回大人,苏灵挨打的时候,妾身正在厨房烧水,等我出去的时候,就见爷追着她在院子里跑,跑了一会儿,爷突然倒下,再没爬起……” 魏冥又问了另一个女子,女子回答大致相同。 他的目光又扫向一脸惶恐 的苏灵,思忖一二后,魏冥让太医给三个女子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三人各自都带着伤,苏灵伤得最重,扭伤的脚没得到及时治疗,肿得非常厉害,太医说,要是再不敷药,以后就算好了,走路也不正常了。 魏冥沉吟片刻,让太医给她们开了药方。 王柒过来回话,“大人,四处都搜查过了,没发现异常情况,六皇子身上味道很大,但没带明显的伤痕……”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继续回话,“大人,他从前受伤的那处,看着有些萎缩,想来是受不了刺激,导致神智大变……” 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自己成为太监的事实,因此精神大变,陷入癔症,也是事出有因。 缘由看似很合理,魏冥双手抱臂,眉头紧凝,“派人回宫,先去一趟东宫,把事情禀告给太子,请太子殿下去给圣上报信。” 毕竟是亲生的儿子,魏冥怕武轩帝受不了刺激,再次病倒。 王柒领会,自去安排。 魏冥唤来了两名太医,询问皇甫连砾具体死因。 两名太医互看一眼,犹豫着答话,“……刺激太大导致情绪失调气血逆乱,确实有癔症的症状,暴躁易怒,身体衰弱,突然剧烈打人 追逐,心悸过快……”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大意就是受刺激过大引起了癔病,在这边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和照顾,导致他继续犯病打人,追逐间心悸过快晕厥过去,且他身体虚弱,不吃东西,各种原因加起来,晕倒后就再没能醒来。 “……没有别的原因?” 太医脸上犹豫的神情没逃过魏冥的眼睛。 “这……”两名太医踌躇了一下,“他身上有轻微中毒的迹象。”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想隐瞒不报?魏冥霜冷的眼眸朝他们扫射过去。 两名太医顿时背脊一寒,其中一名急忙解释,“大人,并非我等不上报,只是六皇子身上的毒非常轻微,有可能是治疗癔症的药材里带的微毒……” 所谓是药三分毒,有些药材本就带毒,皇甫连砾身上的毒素很轻微,太医拿不准有没有影响。 魏冥沉着脸吩咐属下去把治疗癔症的药方找来。 药方很快递到了太医手里,两名太医拿着药方研究起来。 半刻钟后,太医摇头,表示药方正常。 魏冥面容一冷,吩咐属下重新把院子仔细搜查一遍。 天色渐晚,软禁皇甫连砾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一群锦衣卫把院子内外翻了个 底朝天。 脚踝上敷了草药的苏灵坐在老旧的竹木椅上,神情怔怔看着窗外。 一旁的刘氏惶恐不安地走动着,另一名妾室同样惨白着一张脸。 “不是已经搜查过了么?怎么又搜。” “毕竟是皇子,锦衣卫要向皇上交代的。” “他发疯了,关我们什么事情,都是因为那女人,把他那里戳坏了,是个男人都要疯了。” 当时为什么不干脆戳死他算了,刘氏咬牙切齿,她们也不至于被他虐得这么悲惨了。 刘氏托着她折断的左胳膊,这是月初的时候,轮到她服侍那可怕的男人时,被他揪着往墙上撞折的。 当时疼得她差点直接死掉了。 “苏灵,你不怕么?”刘氏凑近苏灵,看她伤得惨烈的脸,咽了口唾沫。 她折了胳膊后,是苏灵帮她用木板固定了伤口,她对苏灵还是有几分感激的。 “怕呀,可是,怕又能如何呢?” 苏灵眼眸微垂,该做的她都做了,能不能顺利蒙混过去,就看天意吧。 “是啊,我们这种人微言轻的身份,怕又能如何呢。” 刘氏长长叹了口气,“只盼着,能放我们归家就好了。” 苏灵看着窗外透入的光,眼眸里同样带着希翼。 第九百零三章 他有他的职责 三个女人在屋子里蜷缩了一晚上,二日一早门被推开。 锦衣卫让她们吃了早饭,三人被押回了她们原来住的院子里。 苏灵脚伤了,刘氏两人一人扶着一边,把她架进了院子。 她们在六皇子府内的时候,是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对手,到了这边后,同是天涯沦落人,反倒添了几分同命相怜的心情。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彼此间能帮一把是一把,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厄运在自己身上。 魏冥负手立在院子一侧,看着她们相携过来,一双冷眸扫向她们。 一夜没睡好的三人,脸色比昨日更憔悴暗淡。 三人齐齐见礼。 “唤你们过来,是有话要问你们。”开口问话的是一旁的王柒,“这片花圃是谁拔的?” 王柒指着墙角一侧的花圃,本该长着花草的地方,此时秃了一块,很明显是被人拔除了一片。 刘氏脸上一白,哆嗦着下巴回话,“是,是我拔的。” 魏冥的视线在三人脸上一一划过,“原因?” 被他冷眸一扫,刘氏更加紧张,磕磕巴巴说出了原因。 墙角种了一株一人多高的火掌,上月末,皇甫连砾发狂追打她们,一不小心 撞上了满身是刺的火掌,疼得他暴躁如雷,神智清醒些就让她把火掌连根挖除。 火掌?魏冥蹙眉,看向不远处的太医。 太医摇头,火掌无毒。 “这么大一块地,只挖了火掌?” 三尺宽的地方,不应只有一株火掌。 “那火掌根茎极深,不挖宽些根本掘不动它。”刘氏急忙解释,“火掌旁边长了些乱七八糟的草和花,我瞧也没什么名贵品种的花,就都给挖了。” 魏冥盯着她,余光却扫向苏灵,却见苏灵伤着的眼皮耷拉着,另一只眼睛带着疑惑看向墙角空白处。 “什么时候挖的?” “就上个月底,爷被扎了以后,立即就挖掉了。” “火掌和花草呢?”王柒问。 “扔到簸箕里,送饭婆子给打扫走了。”刘氏心中忐忑。 魏冥看了眼王柒,王柒立即带人去追查。 锦衣卫把三人暂时带了下去。 “太医,可有发现?”魏冥让太医仔细检查院子内各种花草。 太医摇头,院子不大,花草也不多,没发现有毒花草。 魏冥眉头皱起。 皇甫连砾身上有中毒的痕迹,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苏灵。 苏灵是药王岭出来的人。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药王岭出来的人,能治病自然也能下毒,皇甫连砾死了,也就有了脱离被软禁的机会。 只是,她们被关押进来前全身的衣物都换了下来,身上应该藏不了毒,关进来后,苏灵又没与外界接触过,毒是从哪来的? 这片被挖掉的花草有些蹊跷,可动手挖掘的却是刘氏。 魏冥沉吟。 当然,有嫌疑的不止是苏灵。 太医说皇甫连砾身上的毒很微弱,并不致命,有轻微的致幻和兴奋作用,也有可能是早早中了毒,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在身体里消弭了。 皇甫连砾被软禁在这边,接触过的人不少。 古沐瑶死后,宫中派了嬷嬷和太医过来,当时太医没诊出皇甫连砾身上中毒,也可能毒素太过微弱,太医没当回事,确切情况还待审查。 总之,可能性很多,皇甫连砾从前得罪的人不少,行宫内外并没有看上去那般戒备森严。 魏冥负手看天,神情有些漠然。 皇甫连砾死不足惜,但他有他的职责。 苏灵由刘氏两人扶着回到关押她们的屋内,背后冷汗涔涔。 “苏灵,你说,那火掌有什么问题么?锦衣卫为什么要查这些?” 刘氏惶恐不安地在屋内走来走 去,“那次六爷发狂,追着你撞上火掌,醒后发了好大火,是他让我挖掉的,你们都要给我作证呀……” 原本皇甫连砾是让苏灵去挖的,可苏灵被追打得起不了身,这活才落到她身上的,刘氏害怕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刘姐姐,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给你作证的。”苏灵眼皮跳了跳,扯了抹虚弱的笑容回答,“你也别害怕,锦衣卫是例行问话。” 刘氏闻言,心中稍安,“可他们查这些干嘛呢?难道六爷死因还有蹊跷不成?” “我刚才远远瞧见,外院的人好像也被抓住问话了。”另一个妾室小声说话。 苏灵眼帘微垂,双唇紧抿,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大人,行宫里的垃圾倒到了山脚边的土沟里,两名太医排查检查了一早上,没发现有毒花草,但是他们在垃圾堆里发现了一些罂子粟,太医说罂子粟有毒……” 罂子粟的残壳还不少,王柒立即派人把行宫内的厨房搜了一遍,果然搜出了未用完的罂子粟。 锦衣卫把瑟瑟发抖的厨娘带了进来。 厨娘“扑通”跪地,哭喊着解释,“大人,冤枉呀,罂子粟在滇洲那边都是用来熬汤的,熬出 的汤味道鲜美还特别好吃,奴婢不知道它有毒呀……” 在垃圾堆里蹲了半天的太医面色黑沉沉的 “浑说,罂子粟虽然毒性不大,可吃多了也会形成毒素,朝廷早就不许用罂子粟熬汤了,滇洲那边也只有偏僻不开化的地方才会用罂子粟熬汤,都是些愚民,朝廷宣传多少年了,你们还信这些所谓的偏方、秘方,真是愚不可及……” 魏冥眉心略蹙。 这就是皇甫连砾身上微毒的来源? “你是滇洲人?”他问厨娘,掌管锦衣卫多年,经他亲自查办的案件不知凡几,魏冥直觉没那么简单。 厨娘摇头,她是京郊附近的村民。 “那是从哪得知的这种秘方?”魏冥盯着她。 厨娘愣了一下,“是,是院里几个姨娘说的。” 她话一落,魏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瞧见地上跪着的厨娘,苏灵眼眸微垂,跟着刘氏她们行礼问安。 “是谁跟你说的,指认出来。” “是,是刘姨娘、白姨娘还有苏姨娘她们。”厨娘哆哆嗦嗦辨认。 “大人,白氏上个月被六爷踹中心口,人没了。”王柒回禀。 魏冥颔首,看向苏灵两人,淡淡开口,“你们可有什么要辩解?” 第九百零四章 最傻的人是她自己 苏灵和刘氏表情相同,皆是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咳,厨娘说,是你们告诉她在汤里放入罂子粟……”王柒把话重复一遍。 他话音一落,苏灵立时跪地,哀声喊冤,一旁的刘氏连忙跟着跪地喊冤。 “……那日,我与白姐姐、刘姐姐在井台边上洗衣裳,边洗边闲聊,闲聊的内容说的是各地美食偏方,各自说的都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秘方……” “……白姐姐说她母亲娘家那边最喜欢用罂子粟炖汤,熬出的汤鲜美可口,让人喝了还想喝,厨娘过来送饭正好听到,还笑着和我们说了好一会儿话,谁知道她真的会用罂子粟炖汤啊……” 苏灵神情真切惶恐,她看向厨娘,语气带了几分气愤, “那日,白姐姐还曾说西南那边有人用蟾蜍炖汤,汤底会很鲜甜呢,你怎么没去捉几只蟾蜍试试?随口闲聊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要真想试,也该问问卖罂子粟的人,这种东西有没有毒才是……” 厨娘瑟缩了一下,没敢反驳,这话,她们当时确实说过,罂子粟好买,蟾蜍不好捉,而且,蟾蜍有毒,这她是听说过的。 “就是,你自己偏听几句就胡乱买来使用,出了事情能怪到我们身上么?” 刘氏想通了其中关键,虽然,她好像记得这些话不是白氏 说的,可现在这种情况,她当然不会傻到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于是,她也气愤地指责厨娘,“大人,您要明察秋毫呀,我们当时就随口闲聊,谁知道她胆子这么大……” “大人,平日也不是她给我们院子送饭的,那天,她突然过来送饭,我们还有些奇怪呢,而且,我们院子的饭食一向不怎么好,她怎么会为了让饭食味道鲜美而用上罂子粟呢……” 苏灵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点出了几个可疑的地方。 “对、对、对,平日都是另外一个婆子送饭的,我们的饭食不是馒头,就是面条,菜式都很少,汤就更少了……” 刘氏也害怕被冠上谋害皇子的罪名,对着厨娘巴拉巴拉指责。 厨娘面色越发惨白,身体开始发抖,“这、这、这,大人,我,我真不知道那东西有毒啊,大人,不是我……” 魏冥的眼眸在跪地地几人脸上转了一圈。 “王柒,带下去,从头到尾审讯清楚。” 厨娘哀嚎着被拉走了。 剩下三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太医,仔细诊断一下,她们身上可带毒。” 苏灵三人被带到一旁,太医认真诊了脉,又抽出银针在她们身上扎了好几下。 “大人,三人身上确实有毒,只是非常浅,比六爷身上浅多了,不留心根本诊不出毒性。” 昨日为她 们三人诊治时,他们就没留意到。 太医的诊断结果,让魏冥眉眼微沉,他视线掠过那三个瘦弱的女人,眼眸沉如冷潭。 申时,王柒把厨娘的供词,还有被她牵连出来人员的供词,统统递了上去。 几份供词看完,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厨娘在汤里放罂子粟的动机,是为了保住自己厨娘的位置。 她不仅负责皇甫连砾一群人的饭食,还得行宫内部的官吏供应餐食,但她厨艺有限,提供的饭食不甚和他们的口味。 厨娘害怕被撤换掉,那日听到苏灵她们议论美食偏方,就想着用偏方试试,她在熬制的高汤里添加了罂子粟,做菜的时候都放上一些,味道果然有了提升。 得到了上面的夸赞,她高兴之余,也时不时在皇甫连砾他们的吃食里添了高汤。 “太医给那些人都检查过了,他们身上的毒素确实要深一些,只是这毒不致命,六爷的死,应该是多种原因加起来的,不单是这毒的关系,大人,您觉着这案子可以结了没有?” 王柒做了总结。 魏冥没回答,指腹在供词上轻轻滑动。 “把苏灵叫来。” 王柒愣了一下,让属下把苏灵单独叫来。 没人搀扶的苏灵,忍着脚疼,一瘸一拐过来了。 “王柒,去守着门外。”魏冥淡声道。 王柒领命。 魏冥从 椅子上站起,负手往前走了几步。 苏灵垂手立在原处,冷汗从她额间背后冒出,可她一动不敢动。 “药王岭的人,果然心思缜密,苏灵,你说,要是把濮阳轻澜请来,他能不能看透你的算计?” 魏冥停在她不远处,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阴冷得让人骨头缝都嗖嗖发凉。 苏灵心中一颤,垂着眼眸,依旧表现出一脸惶恐,“大人,您是什么意思?苏灵没听明白。” “六皇子身上的毒可没那么简单,罂子粟引发不了他那么大症状,药王岭出身的你,是不是应该更清楚?” 皇甫连砾身上的毒现在很微弱,不代表一直很微弱,魏冥盯着她。 苏灵袖口下的手指轻轻颤动,她猛一咬牙,“扑通”一下跪地。 “大人,苏灵已经不是药王岭的人了,大公子早就把我家逐出了山门,苏灵给药王岭蒙羞,也无颜再用药王岭的身份……” “大人,您若有证据,就把苏灵抓起来吧,若是没有,请您不要让苏灵污了药王岭的名声,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风光霁月,品行高洁的人,苏灵不配提及他们的名字。” 苏灵“砰砰砰”用力磕了三个头,道力之大,让她额头瞬间肿起了一大块。 魏冥:“……” 真是个狠得下心的女人,难怪皇甫连砾都没逃过她的算计。 若是有证据,他哪还会在这和她废话。 “这事,本官自有定夺,苏灵,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若真要掰碎了彻查,你觉着你能摆脱得了干系?” 苏灵红肿的额头有血迹渗出,脸色惨白一片, “大人,苏灵没有把任何人当傻子,最傻的人原本就是我自己,苏灵的命已如此坎坷艰难,还能如何算计……” 说着,泪水串串滑落。 她有多傻,她早就认清了。 看着她凄楚悲凉的眼眸,魏冥突然想起了某个场景。 那个在他面前摔得头破血流的小姑娘,那时似乎也是这般凄凉悲切。 魏冥:“……” 咳,他好像想得太远了些。 这事查得差不多了,上报后,等宗人府的人手过来接管,他们锦衣卫的职责也就完成了。 最后的定论,等圣上定夺吧。 苏灵是有嫌疑,但皇甫连砾致死的原因也并非因为中毒,他命根子受创成了太监,刺激太大,精神出现了问题,暴怒狂躁打人发疯才是主因。 皇甫连砾死了,作为他为数不多的妾室,苏灵她们未必就能如愿遣散归家,按着惯例,皇子死后,嫔妾不需陪葬,但多数会守陵至死,或者入庙修行,遣散归家的例子还是少的。 不过,皇甫连砾已经被贬为庶人,最后会怎么样,还得看宫里的旨意了。 第九百零五章 哪哪都不舒服 八月末,一场秋雨过后,峪肃城的天气开始转凉。 连烜离去的第十日,薛小苒掰着着手指数到了日子。 如果不出意外,今日他该回城了。 穿上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比甲的薛小苒,觉着自己圆得像个球。 她撇着嘴,费力地往外院走去。 “殿下今日应该回来了。”迎玉小心跟在她身后。 “嗯,说是今日,不过,也可能有事耽搁。”薛小苒抬头看看天色,那边的事情应该有些棘手,要不然,他早该回来了。 “娘娘且安心,咱们殿下英雄盖世,不会有事情的。”迎玉眼底透着对肃王殿下的崇拜之色。 薛小苒笑着看她一眼,调皮地眨眨眼,“我也这么觉着。” 迎玉抿嘴轻笑。 “哎,她们都跑去陇熙街了看热闹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家,太不仗义了。” 薛小苒嘴里抱怨着,抬起沉重的步子往前走。 陇熙街的宝芳斋和桂祥斋今天开业,一群人都跑去凑热闹去了,连薛小磊和乌兰花都去了,只留她一人在家里。 “娘娘。”头戴儒巾,身穿浅灰色长袍的卫青涯从前厅前的石阶上走下,拱手作揖。 “卫先生,没去书院么?”薛小苒朝他笑笑,缓步走进厅堂内,落座后示意他也 坐下。 卫青涯谢恩落座,“回娘娘,刚从书院过来,想来向您请教一下算术课业上的问题。” 书院已经落成,招生工作也很顺利,不用交束修的书院,多少人抢破脑袋都抢不到名额。 卫青涯为了书院招生的工作忙得团团转,肃王妃的意思他们书院以招收寒门子弟为主,单是为了核查学生的家庭状况,一群夫子们都快跑断腿。 当然,他们都是从寒门走出来的学子,深刻明白能获得这样一个免费读书识字的机会有多可贵。 所以,就算跑断腿,生源的核查工作也不能马虎了事。 这是第一批招收的学生,一开始肃王妃就对他们说过,“万事开头难,一个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打好基础很重要。” 卫青涯深以为然。 “算术课本的问题呀……”薛小苒瞥见他手里眼熟的课本,“哦,有问题就问吧,迎玉,你帮着卫先生解答一下。” 卫青涯和迎玉同时愣住。 “迎玉她们跟我学了好几个月算术了,那本小学算术课本她统统能解答出来,卫先生可别小看了迎玉,她算术学得很厉害的,我最近精神有点差,脑子比不上她们清明。” 月份大了以后,坐多了腰疼,站多了腿疼,躺 多了浑身疼,反正哪哪都不舒服。 薛小苒干脆把一些账本让迎玉帮着算,她抽查了几次,人家一次都没算错,可见其有多用心。 肃王妃教她身旁的大丫鬟们学算术的事情,卫青涯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肃王妃会让她来指导自己。 卫青涯心中有些别扭,不过,他也知道,肃王妃下个月即将临盆,如今的身体状况极为不便。 “是,还请迎玉姑娘费心了。”他抱拳致意。 迎玉慌忙还礼,让她教人授课,对方还是学识出众的卫青涯,迎玉心中忐忑,“不敢当,奴婢学识浅薄,担不起先生大礼。” “咳,迎玉啊,过度谦虚等于骄傲了,你算术学得很好,不用妄自菲薄。”薛小苒摆摆手,让她安心指导。 迎玉立时挺直腰背,肃然应是。 卫青涯瞧在眼里,跟着挺直了腰杆。 他翻开书本,指着疑惑处一一询问。 迎玉立在一旁,一张脸严肃端正,把他询问的疑惑一一解答。 薛小苒端着温热的八宝茶,听他们一问一答,感觉颇为有趣,自顾抿嘴偷笑。 边笑边啜着茶水,眼神开始往大厅外飘去。 都快午时了,连烜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今天他能赶回来么?她探着脑袋,眼底 满是期盼。 红姑捧着一张大红鎏金请帖过来,“娘娘,郦安候夫人给您送了请帖。” 薛小苒随手接过看了看,郦安候夫人三日后过寿,她皱起眉头,“我需要去吗?” 郦安候夫人是皇后亲妹,也算连烜的长辈,她的请帖不好随意回绝。 可她现在身子重,又胖又肿,根本哪都不想去。 “娘娘不想去,备份礼物送去即可。”红姑也不愿意她过去,宴席上人多事杂,如今的她可经不起一点磕碰。 薛小苒想了想,“挑一支红色金刚石的簪子送去吧。” 这边的金刚石首饰才刚刚兴起,女眷们对闪闪发亮的金刚石首饰都很感兴趣,送金刚石首饰一准没错。 红姑笑着点头,自去挑选首饰。 没一会儿,门房来禀,叶兴叶掌柜求见,薛小苒转到一旁敞厅内见他。 薛小苒名下的产业,谢坤负责陇熙街的铺子,叶兴则负责作坊那边的管理。 酒坊、造纸坊、印刷坊、毛线坊、还有生产黑板粉笔的作坊等,全都是叶兴在管理。 “娘娘,厚纸盒订单已经排到半个月以后了,您瞧,需不需要再添置些人手?” 叶兴有些兴奋地摩挲着手心。 用厚纸盒装运水果防震效果不错,很多商贩看准 了其中的商机,纷纷争先预定。 一开始接管肃王妃名下的作坊时,这种利润不高的物什,叶兴并没太过在意。 等到肃王妃拿出图纸,让造纸坊做出能运载各类水果的厚纸盒后,他才留心起这种厚纸盒。 后来,万万没想到,各类厚纸盒的订单一日比一日多,多到作坊里的人手已经赶不及制作了。 “嗯,你把订单的总量和作坊每日的出货量比例算好,可以适度增添人手,水果是有季节的,一下添置太多人手不大合适……” 薛小苒提示一句,快入冬了,瓜果商贩很快也少了。 叶兴面色一正,心下羞愧,“是,娘娘,是小的冒进了。” 他光顾着看订单,却忘了瓜果是有季节性的。 “没事,人手还是要添的,城里使用厚纸盒的铺子也逐渐多了,到了明年,造纸坊的单子只会越来越多……” 峪肃城虽然比不得腹地那些大城池繁华,可也是边城数得上号的府城,以他们现在的人手根本供应不起这么大一个城池。 如今厚纸盒还算新鲜事物,接受的店铺不多,等人们熟知后,厚纸盒运用的范围会越来越大。 薛小苒正与叶兴说着作坊的事情,皇甫连辕兴奋地欢呼声从老远就传了进来。 第九百零六章 为何 连烜是被一群人簇拥进来的,等他们走近,左胳膊上绑着的带血纱布才显露在薛小苒眼前。 看着那透着暗红血迹的纱布,跑到厅堂外迎接他的薛小苒眼有些发晕。 下一刻,连烜已经奔至她身旁,扶住了她的肩头。 “我没事,你别担心。” 低沉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薛小苒定了定神,抬眸看他。 许是因为受伤又赶路的原因,他面色有些差,向来清亮的眼眸隐隐透着血红丝,坚毅的下巴也冒出了短短的胡茬。 “……伤口流血了,迎玉,派人去叫苗大夫过来。” 十天没见,她很想多看看他,可是,那隐隐透着血的伤口,却让她来不及心疼他的憔悴。 “七嫂,已经遣人去请了,一会儿就到了。”皇甫连辕忙出声。 一群人跟着围了上来。 “我们刚才就劝肃王殿下去一趟苗大夫那里,殿下非要先赶回来。” 董明月朝薛小苒眨巴着眼,薛小苒勉强朝她笑了笑。 “就是,苗大夫的医馆明明没多远,七哥就是记挂着七嫂,非要赶回来。” 皇甫连辕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孟丞泽的店铺开业,他们去捧场凑热闹,临近午时,孟丞泽正打算请他们吃午饭,突然听到外面有 人大喊,“肃王殿下回城了——” 一条街的人就呼啦啦都跑了出去,他们自然也都跟着过去了。 “七嫂,你别担心我七哥,一会儿苗大夫过来就没事了。” 虽然濮阳轻澜不在峪肃城,但是,苗永福的医术也很好。 皇甫连辕摸摸肩头愈合的伤口,“七嫂,我们可都没吃午饭呢。” 跑出去一早上,他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一旁的董明月瞪他一眼,“还能饿着你不成。” 两人吵吵闹闹倒把气氛弄得活跃了不少。 薛小苒深呼一口气,缓和一下紧张的心跳,她让乌兰花去厨房做准备,又让薛小磊帮着招呼客人,这才牵着连烜往后院走。 跟在众人身后的孟丞泽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眼眸有些深沉。 “殿下的伤口毒素没能清理干净。”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孟丞泽侧身看去,范云西面上带着几分忧色。 “范小姐不必担忧,殿下乃裴神医的弟子,心中自当有分寸。” 伤口渗出的血液带着不同寻常的暗紫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敌方的剑刃上抹了毒。 “话虽如此,可殿下的伤口拖了几日,多少会有些影响。” 范云西眉头蹙起,想不到边城这边,还能有伤得了肃王殿下的高 手。 “雷栗说,伤口是四日前伏击狱杀门门主伤到的。” 从雷栗那探听到消息的董成鹏溜了过来。 “抓到人了么?” 所有人都凑到了他边上。 董成鹏摇头,一脸懊惜,“那头子狡猾,武功也厉害,对地形又熟悉,最后让他跑了。” 众人同时惋惜。 “伤了殿下,还跑了,这头子不一般呀。”范修文摩挲着下巴。 大家深以为然。 一群人在讨论剿杀狱杀门的事情,落在后面的李芳华悄悄移动了一下脚步。 “卫先生也在学算术?” 她一眼就瞧见了卫青涯手里的算术课本。 也? 卫青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李小姐学过?” 李芳华嫣然一笑,“是,跟着娘娘学了一阵子,非常有意思,用处也很大。” 卫青涯呆了一下,犹豫着问:“李小姐觉着难不难?” 刚才他问了迎玉不少问题,迎玉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可是,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的原因,卫青涯听着还是有些迷糊。 一开始拿到这本算术课本,肃王妃让她的弟弟给他上了几堂课,他只学了个大概,薛家少爷要去书院,休沐日才有空闲,卫青涯也不好上门打扰,后来几日多半都在自学。 加减算法还好说,到了乘除部 分,他就有些吃力了。 “不难,很容易,娘娘每次出题考试,我基本都能拿满分。” 李芳华表情有些小骄傲,她们几个一起学,她是学得最好的。 卫青涯嘴巴张了张,苦笑了一下“李小姐,聪慧过人。” 他这个准备教书育人的夫子,还在摸索着学习,书院都准备开课了,他自己还没把算术课本吃透,卫青涯心中焦急。 李芳华眼珠微动,正了正脸色,“也不是,主要是娘娘教得好,教完课业后,出题考核,然后评分解说,还会布置课后作业,娘娘亲自用红笔批改……” 听她说着肃王妃教学的流程,卫青涯面容渐渐变得肃穆。 “……娘娘考核的卷子,我那还留着呢。”说到最后,李芳华浅浅笑了笑。 卫青涯神情一动,“娘娘大才,育人之道也比非常人所及,不知李小姐能否借卷子一阅?” 李芳华眼眸流露出几分笑意。 卫青涯有些讪然,“实不相瞒,学院就快开课了,可这算术课本,在下还没理解透彻,实在有些羞愧。” “卫先生自谦了,娘娘说了,学好算术,多算多练是关键,要不,我把那些卷子都抄上一份,先生先做一遍试试?”李芳华抿唇轻笑。 卫青涯犹豫了一下,“这, 是不是太麻烦李小姐了?” “不麻烦,我平日也没什么事情可忙的,卫先生做完卷子,我可以帮着批改分数,试一试当夫子的感觉。” 说完,李芳华掩唇偷笑。 瞧着她笑弯的眼眸,卫青涯有些怔怔。 外面多热闹,薛小苒不知道,此时的她给连烜递了张拧好的帕子后,就盯着连烜的伤口一脸忧心。 “……表哥还跟我说他制的解毒丹药能解天下大部分毒?看来是吹牛皮的,小九他们和你身上的毒怎么都没效果?” 连烜擦了脸,轻笑一声,“不能这么说,主要是这两次用的毒都不在那大部分的范围内。” 有些毒是必须要特定的药方才能完全解掉的。 “你还笑。”薛小苒瞪他,“这毒危险么?苗大夫能解开么?” “没事,师兄的解毒丹药抑制了大半毒效,再服用几服针对性的汤药就没事了。” 知道她担心,连烜拉过她轻声安抚,用未受伤的右手轻抚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几日未见,她的肚皮似乎越发沉甸甸的,瞧得他有些心惊。 “为何总是碰到用毒的对手,这些人也太阴损了。”薛小苒语气愤然,看着他的胳膊心疼不已。 抚着她腹部的手顿了顿,连烜一双眸子黑如幽潭。 为何? 呵…… 第九百零七章 多事之年 苗永福剪开伤口的衣袖,仔细检查完后,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殿下,这是海棠红?” 伤口有暗紫色的血浸出,连烜面不改色,微微颔首。 苗永福眉头却拧得紧紧的,海棠红是隐门奇毒之一,“狱杀门的头子与隐门有关?”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连烜把薛小苒暂时支了出去。 “嗯,他们从西芪边境偷潜过来,与那边脱不了关系。” 隐门与药王岭的恩怨虽然已经隔了好几代,可史上遗留的问题依旧存在,两边对立的关系也没改变。 “殿下,这毒不好解呀,这边的药材不齐全。”苗永福盯着渗血的伤口,脸上浮现难色,解毒的药方是有的,但药材却稀缺。 “先用药压一压,缺什么药材,让人从京城快马送来。” 峪肃城药材品种相对比较稀缺,连烜自是清楚。 “只能如此了。”苗永福无奈点头,“殿下辛苦多忍几日吧。” 别看肃王殿下现在一脸平静,实际上,中了海棠红的毒,虽然不会致命,但会让一个人的动作迟缓很多,身体内还会有针扎般抽疼。 高手对决,身体哪怕出现片刻的迟缓,都能要了人的性命,这也是此毒最特别的地方。 薛小苒从前院回来的时候 ,连烜手臂上的伤口已经重新上药包扎过了,正披着外衫坐在矮榻上处理公事。 “苗大夫呢?” 这么快就包扎好了?薛小苒疑惑坐到他身旁,瞧他脸色比平日略白,她的一张圆脸也皱成了包子。 “去配药了。” 看她面带忧色,连烜把手里的信笺递给了她,转移她的注意力,“京城出了点事。” 薛小苒接过看了一眼后,眼睛瞪得溜圆,“六皇子死了?” “嗯,前几日死的。” 早些时候,他就收到消息,皇甫连砾病得有些厉害,没想到,过了没不久,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暴躁、打人、发狂、癔症……”越往下看薛小苒越是惊讶, “打死了两个妾室,剩下的三个身上有不同程度的伤,苏灵的腿都被打瘸了,卧槽,他真是自己把自己往作死的路上赶呀。” 连烜睨她一眼,没有接腔。 薛小苒仔细看完,挑起了秀眉,“不对啊,就因为古沐瑶把他戳成了太监,他就发疯了?虽然不能人道是有点惨,可也不至于一下就疯了吧?” “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薛小苒凑近连烜,挽着他没伤的胳膊问。 连烜剑眉轻扬,“消息都在上面,我看到的内容和你看到的是一样的。” 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了,薛小苒蹙鼻,又仔细看了看信笺上的内容, “魏冥都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管他呢,六皇子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她把信放好,挽起他胳膊,“咱们去外院,他们等你吃午饭呢,你能自己吃么?” 连烜轻笑一声,“我又不是两个胳膊都伤了。” 薛小苒下了榻,跑到衣柜旁翻出一件宽袖外袍帮他换上,然后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她身子重,走得慢,连烜跟着她的步伐慢慢移动。 “你父皇还好么?” 毕竟是亲生儿子,应该还是会伤心的吧。 连烜想到师兄写来骂人的信,脸上带了几分苦笑。 武轩帝不怎么好,虽然在得知皇甫连砾病危时,他心中就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确切收到死讯那日,还是给了他沉重一击。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让武轩帝的胸口像被大石头沉沉压住,撑了好几日后,又一次病倒了。 濮阳轻澜每天在宫内外穿梭,忙得脚不沾地。 一个被贬为庶人的皇子,死后也没在京城内引起什么波动。 被褫夺了封号,贬为庶人的皇子是不得葬入皇陵内的,皇甫连砾只能另外安葬。 他的三个妾室被要求服丧三年,三年后除 服才可自行归家。 听到要为皇甫连砾服丧三年,跪地领旨的苏灵三人的脸色都白惨惨一片。 “这位公公,请问我们要在哪服丧?”白氏忍不住问颁旨的内侍。 “自然是在墓地旁的庄子里。”内侍尖锐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耐烦,“安葬好后自会通知你们。” 看着她们身上的粗布衣裙,内侍心中暗啐一口,每次都轮到这种没油水的差事。 内侍甩袖走后,苏灵三人相扶着起身。 “……三年啊。”白氏有些失神落魄,三年后,女子最好的花信年华都过了。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枯叶,显得如斯萧瑟寂凉。 苏灵袖下的手握成拳头。 服丧三年…… 步步为营,最终还是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颤抖的手抚上了眼角上的伤,为了不让锦衣卫瞧出破绽,她狠心把脸往皇甫连砾的拳头下凑,眉眼间的伤疤很是明显。 如果没有及时涂抹消除疤痕的药膏,这疤痕是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原以为,她们只是不起眼的妾室,皇甫连砾死了,应该就能获得自由,到时候涂上膏药,伤口自然就好了。 偏偏,事与愿违。 她把皇家的规矩想得太简单了。 要是知道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她何须冒险 下两份毒,差点让锦衣卫抓住把柄。 火掌旁那株胡麻也不用这么快处理掉。 武轩帝身体不好,如果能等到他死后再动手,也许,就不会有服丧三年的旨意了。 苏灵眼角流下悔恨的泪水。 三年后,破了相又没了年华的她,该何去何从? 宣元二十三年,对于武轩帝来说,是个多事之年。 一连串的打击,让他的病情反反复复,每次刚养好一阵子,又被打回原形。 九月初,养着病的武轩帝又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晋西的剿匪行动很是不顺,晋西山多林茂,山匪们利用特有的地形条件,把剿匪官兵耍得团团转。 不单如此,他们还分出小队偷袭了顺王府的一个别庄,从别庄里运走了一大批兵器。 那批兵器正是顺王私挖铁矿锻造出来,给私兵装备的那一批。 武轩帝派去彻查顺王私挖铁矿的钦差使团都没能找到这批兵器,却给山匪们劫走了。 武轩帝收到消息后,差点气晕过去。 他哆嗦着手指,让太子拟旨立即把顺王召回京城。 可圣旨颁下去后,顺王却称病拒绝,且以山匪作乱为理由,把领地所有的城池都让他的亲兵管制起来,藩地全部戒严。 顺王这番举动,震惊了整个祁国。 第九百零八章 骑虎难下 “他,这是要造反么?” 薛小苒看着新送来的情报,有些目瞪口呆。 从前一直觉着顺王低调没有存在感,结果,人家去了领地没多久,就敢举兵造反了。 连烜斜斜靠在矮榻上,手臂放在他支起的膝盖上,指头轻轻扣动,一脸若有所思。 “他不像胆子这么大的人呀……” 薛小苒依旧沉浸在惊愕中。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见过老三几次。”连烜睃了她一眼,笑她天真。 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老三就是典型的阴险小人。 薛小苒鼓起一张包子脸,“就算如此,他用那点兵力与整个祁国对抗,不是鸡蛋碰石头么?他脑子进水了?” 连烜嘴角微翘,“他可不是脑子进水……” “那是什么?”薛小苒凑到他身旁,黑眼珠子溜溜圆地瞪着他,“你是不是又偷偷做了些什么?” 连烜莞尔,眉梢轻挑,“也没做什么,老三把兵器捂得严实,钦差使团都搜不到,我只是让人把藏兵器的地点泄露出去而已。” 山匪把兵器劫走,老三露了马脚,朝廷下旨招他回京,有了老五老六的前车之鉴,老三哪敢回京,骑虎难下,只能咬牙抗旨,拼死对抗。 薛小苒啧了一声,“六皇子的死讯才传了出去,这种时候,顺王敢回京才是 怪事,这时间点还真是巧了。” 连烜勾唇冷笑一声,“谁也没想到他胆子会这么大。” 晋西匪患成灾,与老三的不作为关系很大,原本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谁知,他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赶。 薛小苒眼珠微转,试探着问了一句,“朝廷不会让你领兵平乱吧?” 她现在已经处于随时可能待产的状态了,可不希望生产时他不在自己身旁。 连烜摇头,坐直身子,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了捏她肉乎乎的下巴,“放心,我哪也不去。” 边捏还边笑,气得薛小苒抓住他的手狠拍了几下。 这家伙,自从她胖了以后,就喜欢捏她的脸,每天不捏上一捏,手就会难受似的。 连烜笑着,任她拍打。 “要是朝廷下旨让你去呢?”薛小苒瞪着他,感觉还是不放心。 “不会,祁国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将领。” 他掀唇轻笑,移到榻旁,下地趿鞋,拉起身子日益沉重的她,“估计会派董将军领兵去平乱。” 边说边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外走。 “哎,那明月家里得担忧了。” 董明月一行人前两日已经离开峪肃城,此时正在返京的路上。 “董将军骁勇善战,戎马半生,靠得可不是运气,你别杞人忧天。” 两人沿着廊下缓缓走动。 连烜伤了胳膊,这些天一直留在府里办公,他身上的毒未全解,还得等京城把稀缺的药材送来。 “小九挑了庆河府,你说,他能如愿么?” 皇甫连辕费了不少工夫,把离峪肃城最近的几个城池都转了一遍,最后,定下了西南方向的庆河府。 庆河府离峪肃城快马一日半就到了,距离算起来还是挺近的。 “那得看他自己了。”连烜笑笑。 能不能说得动武轩帝,确实得看他自己。 “你父皇最近的心情可能不大好,我觉着他应该过阵子再提封地的事情。” 一个儿子死了,一个儿子想要造反,武轩帝的心情能好才是怪事。 “小九聪明着呢。” 他最不缺的就是审时度势的机灵劲。 两人在游廊下走了一大圈,再绕回来,薛小苒已经脑门冒汗了。 回屋落座,迎玉端上冰糖银耳雪梨羹。 “运动一圈,又吃下一大碗甜品,还不是白运动了。” 薛小苒嘴里嘀咕着,手却拿起白玉勺,周娘子天天熬好几种汤汤水水,她就是吃这些东西给吃得白白胖胖的。 “该动的动,该吃的吃。”连烜自身也不喜欢吃这种甜滋滋的补品。 可她耍赖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长胖也要一起胖,虽然听着让人啼笑皆非,不过,连烜还是 陪着她一起吃了。 “孟丞泽把铺子扔给掌柜的,自己就溜了,可真省心。” 孟家商行在陇熙街上的铺子一开业,便吸引了全城的注意力。 主要是云想阁的新品衣裙吸引城内贵女们的视线,成品衣裙都是京城那边流行的最新款式,身处边城,能紧跟京城潮流,那些贵女们怎能不着迷。 开业那日,孟丞泽亲自给舞狮点睛,吸引了大批迷妹,当日涌入云想阁的人潮,差点把云想阁都踏平了。 孟家商铺的高人气,带动了整条陇熙街,使得这条原本算不上热闹的街道,一跃成为峪肃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薛小苒和李芳华的铺子沾了不少光,生意一日好过一日。 就连原本没什么人光顾的千丝坊,也迎来了不少感兴趣的客户。 加上石惠心和方圆圆两个小姑娘也抵达了峪肃城,乌兰花带着她们玩了几日后,两人就迫不及待上岗干活了。 别看两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可她们都是销售管理的小能手,两人一上岗,千丝坊的运转立即灵活了起来。 “黎国那种乱糟糟的政局他的生意都能越做越大,峪肃城这几间铺子算得了什么。” 连烜面不改色把甜滋滋的冰糖银耳雪梨羹吃完,掏出帕子拭了拭唇角。 “他从互市巡查市 场回来,还想跑去蒙国看看呢,亏得小九他们硬拉着他回京去了,要不,孟丞泽大概要把生意做到蒙国去了。” 薛小苒慢悠悠吃着甜品,很是感慨。 连烜漆黑的眸子斜睨了过去,“他回京不是因为孟婉娘有孕,他去探望么?” 月初时,孟丞泽接到孟婉娘的报喜信,甚为激动。 “他原本是想跑一趟蒙国的,小九和范修文他们就拉着他说,那边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京城有意思,让他跟他们回京玩一段时间,婉娘的喜讯是后面才发过来的。” 孟婉娘怕她哥跑远了,有孕的消息一确定,就急忙发来了报喜信。 “话说回来,婉娘和表嫂成亲的日子相差没几天,连怀孕的日子也是前后脚,两人还挺有缘分的,哈哈。” 薛小苒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大笑起来,结果,没笑一会儿,肚子就被踢了一下。 “哎呦,他爹,你孩儿又踢我。” 薛小苒拉着连烜告状。 连烜大手抚上她的腹部,板起一张脸,“安生些,不许踹你娘,小心出来要挨揍。” 看他一本正经对着肚子训话,薛小苒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小家伙有恃无恐的日子没几天了,你再忍忍。” 他拍拍她的肚皮,表示严厉谴责。 薛小苒忍俊不禁,笑倒在他怀里。 第九百零九章 病重 京城的西城门外,驿道两侧斜坡上的树木层林尽染,枯黄的落叶洒满了整片林地。 迎送亭外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已经停在原地快一个时辰了。 待到一队人马远远驶来,站在马车外观望的侍女面上露出喜色。 “小姐,他们到了。” 车帘“哗”的一下被掀开,露出一张姣美娇柔的面容。 她朝驿道方向睁眼眺望,随即笑容绽放。 “明月~云西~” 下了马车后,她用力朝车队方向遥遥招手。 车队那边,几匹马脱离主队飞驶奔来。 “慧娘,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到的?” 马还未停,董明月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她笑着一把揽住沙慧娘的肩头。 董明月身后的一群人也呼啦啦从马背上纵身而下。 “魏大人告诉我的。”沙慧娘面颊有些红,“你们去了都快两个月了,也太乐不思蜀,明月,你爹领兵去天顺府征伐顺王了,你知道了没有?” 董明月点头,“早猜到会是我爹出征了。” 顺王扣住钦差使团,想要拥兵自立的消息已经传遍祁国,他们在半道上收到消息就猜测,董明月她爹大概要出征了。 董骏戎马半生,打过的大小战役不知凡几,作为武将亲属,董明月一家 早习惯他随时领命出征了,也不会感到特别意外。 只是,没能亲自送父亲出征,董明月兄妹两人也有些失落。 “九殿下,圣上被气病了,宫内气氛有些紧张。”沙慧娘小声说着京城内的局势,“您一会儿进宫请安,小心些。” 皇甫连辕点头,面色有些沉。 六哥的死讯才过不久,三哥那边又爆出了这样的事情,父皇本来就病着,受到这番沉痛的打击,病情肯定会加重。 沙慧娘接到人,把董明月和范云西招呼到马车上。 马车随着车队向城内移动,沙慧娘拉着两人一路追问她们在峪肃城的情形。 “薛姐姐还好么?她是不是快生了?” “菁华好么?真的晒得很黑么?” “九殿下遇刺是什么情况?” “……” 还没等她问完所有好奇的问题,马车外响起了孟丞泽的声音。 到了分岔路口,孟丞泽一行人先行告辞。 “改日小弟做东,孟兄可一定要赏脸呀。”范修文驾马骑到孟丞泽身畔,诚恳相邀。 “范兄客气了,届时一定到场。”孟丞泽爽快应下。 “哎,别忘了还有我们啊。”董成鹏吆喝一声。 范修文瞪他一眼,“哪都有你的份。” 笑闹几句,孟丞泽带队离 开。 “他们出去一趟,交情倒是越发好起来了,都能聚在一起喝酒了。” 看着孟丞泽远去的背影,沙慧娘挽着范云西的胳膊羡慕道,她没能跟着去峪肃城看一看,太可惜了。 “孟少主在崇华寺的时候,救了云西她哥,她哥捡回一条命,交情能不好么。” 习武之人最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孟丞泽对于范修文来说,也算有了救命恩情,这份恩情他自然记在心里。 沙慧娘一听,忙追问起具体细节。 等她问清状况,还在唏嘘的时候,马车再次停下。 “明月,我进宫一趟,你们先回去吧。”皇甫连辕驾马靠近马车。 董明月从车窗处探了探头,“那你多注意些。” 皇甫连辕点头,朝她们挥挥手后,带着护卫离去。 “唉,这段时间可真是多事之秋呀。”沙慧娘感叹。 魏冥最近经常忙到没空回府陪她们吃晚饭,好几次,她睡着了他才回府,沙慧娘心疼,可又帮不上忙,只能偷偷叹气。 雍宁宫内,四处静悄悄的,寝宫外站着的内侍们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皇甫连辕跪地请安,看到龙榻上躺着的武轩帝两颊如削,眼窝凹陷的样子,声音不由哽咽起来。 “… …小九回来了。” 武轩帝的声音沙哑晦涩,说话都有些吃力。 皇甫连辕哽咽得更厉害了,“是小九回来了,父皇,您怎么病得这么厉害,明明之前都好了很多的……” 看着眼中带泪的小儿子,武轩帝眼眶也有些红了起来,“都是被你那些不成器的兄长给气的。” 说到这些,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垂手立在龙榻旁的李全德连忙出声,“圣上,濮阳神医千叮万嘱,您不可再伤神了。” 李全德朝九皇子用力使眼色,让他别再引起武轩帝伤感的情绪了。 皇甫连辕急忙整理表情,扯出笑脸凑到龙榻前, “父皇,您别生气,您还有好多成器的儿子呢,您瞅,我刚从七哥那边学了好多东西,以后我的领地,一定像七哥那边一样,治理得井井有条,一点不给大哥添乱。” 他略带稚气,一脸邀功的模样,让武轩帝的表情有所缓和, “你伤得怎么样?” 小儿子遇刺,也是武轩帝心中的一根刺。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历经半世沧桑的武轩帝,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已经没事了,现在健壮得跟一头牛似的。”皇甫连辕举起了胳膊,比着架势,“不过,父皇,七哥受了 点小伤,您收到消息没有?” 武轩帝抬起松垮耷拉的眼皮看向李全德。 他最近精神不济,已经好些天没听李全德说起外面的消息了。 “老七伤了?” “是,圣上,肃王殿下去围剿刺杀九殿下的那个地下帮派时,受了点伤,不是很严重,所以,没有立即向您回禀。” 李全德垂眸,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圣上病情加重,濮阳神医一再叮嘱,不要再让他受刺激了。 所以,外面的消息基本都封锁起来了。 若不是九皇子嘴快,李全德本不打算把这事报上去。 “父皇,七哥没什么大事,那个什么狱杀门被七哥整个端掉了,就是他们特别歹毒,兵刃上都抹了毒,七哥被暗器射中,伤口有毒,清了余毒就没事了……” 皇甫连辕被嫌弃却不自知,凑到武轩帝跟前一直说着在峪肃城内的事情。 太子过来的时候,武轩帝听着小儿子絮絮叨叨半天,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太子忙把嘴巴不停的皇甫连辕拉走。 “父皇最近精神很差,你别提那些让他忧心的事情。” “大哥,我没提不高兴的事情,我挑着峪肃城那边好玩有意思的事情说,父皇听着心情也高兴些……” 皇甫连辕心情有些低落。 第九百一十章 生产 “大哥,三哥他……”皇甫连辕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他,真的想造反么?” 太子温和的表情渐渐凝重。 “因为私自采矿锻造兵器的事情,父皇下旨让他回京请罪,可他称病抗旨……” 一开始,太子也不大相信,向来低调老实的老三会做出这番惊人之举。 可上一次,发生郦栖山案件后,连烜特地把老三私挖铁矿锻造兵器的事情告诉他,让他留心老三。 果然,老三就藩没多久,就出事了。 “同样是就藩,七哥七嫂把峪肃城管理得井然有序,蒸蒸日上,三哥不想着管好领地,偏要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还买凶想要了他的命,皇甫连辕每次想到这点,都觉着胸口堵得慌,很是意难平。 太子沉默片刻,拍拍他的肩头,“走,去东宫陪大哥坐坐,你侄子侄女也想你了。” “大哥,二哥那边有动静么?”皇甫连辕跟着他往东宫方向走,忍不住问道。 太子笑笑,“你二哥被父皇训斥了两次,最近倒是挺老实的。” 老二的性子看似冲动冒失,实际上,这么些年,他很少真正参与争夺皇储之位,深懂明哲保身的道理。 “二哥只要有酒有肉有美人,他的日子就过得挺满足的。”皇 甫连辕轻吁一声,“这样也挺好的……” 太子轻笑一声,是啊,这样也挺好的。 九月末,边城的天气开始转冷,天边云层阴霾厚重。 王府内的冬衣早早发了下来,清宁穿着灰鼠毛素面提花坎肩,紧张得背后都要冒汗了。 肃王妃吃了早饭后开始发作,进入产房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产房里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让等候在外的肃王殿下面沉如霜。 苗大夫早早被请进了府中,隔上半个时辰就在肃王殿下的威压下,硬着头皮进去诊脉。 “殿下,娘娘宫口开得慢,还没那么快。”苗永福含蓄地提醒。 “她一直喊疼。” 听着产房里低低的呻吟声,连烜拳头攥得紧紧的,冷眼看向苗永福。 “咳,殿下,女子生产本就会疼,娘娘身体健康,中气很足,您不必太担心。” 边城天气早已转凉,可苗永福额头还是冒出了汗珠。 果然是关心则乱呀,肃王殿下明明自己就懂得医理,非要弄得这般紧张不安。 “还需要多久?”连烜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还不好说,娘娘第一次生产,时间上可能会慢一些。”苗永福无奈开口,“殿下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服用催产汤药,所 以,殿下还请耐心等待。” 听着产房里压抑的呼痛声,连烜面色沉沉,盯着那雕花房门,恨不得以身代之。 屋内,薛小苒躺在尽心布置过的产床上,一波又一波的阵痛,疼得她脸色发白,汗珠从额头滑落,瞬间没入雪白的枕巾上。 薛小苒尽可能的压低了呻吟声,她怕叫得太大声,门外等候的连烜会控制不住冲了进来。 先前她刚发作哪会儿,他抱她进产房的时候,就不顾红姑的劝阻,执意要留在产房内陪她生产,薛小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劝出去。 她并不想让他进产房近身陪产,因为,生孩子的过程实在有些一言难尽,他要是在身旁,她难免有所顾忌。 知道他在门外陪着她,她就足够安心了。 屋角摆着火红的炭盆,窗户和房门关得严实,只开着西次间的房门通风,盖着薄被的薛小苒捂得满身大汗。 “清月,把窗户打开一角通通风。”屋内的空气又闷又热,薛小苒额头的发丝湿漉漉一片,她忍着疼吩咐一旁的清月。 “娘娘,不可,产房不宜见风。”说话的是峪肃城内最有名气的产婆之一。 “是啊,娘娘,您要觉着闷热,可以把炭盆先移到西次间。” 另一名产婆也开口劝 说。 “窗户开一条缝隙,炭盆移到隔壁去。”薛小苒疼得想大叫,没力气与她们多话。 清月有些紧张地看了眼一旁的红姑,红姑眉头紧蹙,微微颔首,清月忙照着去办。 “娘娘,您攒着点力气,苗大夫说了,您是第一次生产,宫门开得有些慢,还需要些时间。” 红姑拿着干净的帕子轻轻把肃王妃额上的汗珠拭去。 苗永福的话,薛小苒当然也听到了,可是,她疼呀~ 生孩子太特么疼了。 偏偏这边又没有无痛分娩,薛小苒疼得直想骂人。 好不容易熬过一波阵痛,她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 她喘着大气,睁开眼时,却瞧见了连烜那张紧绷冷峻的脸。 “……你,怎么又跑进来了?” 薛小苒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 看她说话都没力气,连烜的心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受。 他俯身握着她汗湿的手,声音沉稳而坚定,“我进来陪你。” 刚忍过一波阵痛的薛小苒虚弱地摇头,“不要,生孩子的时候好丑的。” 她拒绝。 “不丑。”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畔亲了一下,在外面听她断断续续的呼痛声实在太煎熬了。 薛小苒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无奈,她实在没力气和辩驳。 “殿 下,您还是在外面等着吧。”红姑同样一脸不赞同,女子生产快则半日,慢则一两日,他一个大男子又帮不上忙,杵在产房里像什么样子。 连烜却置若罔闻。 红姑甚为无奈。 屋内的两名产婆惊得双眸大睁,肃王殿下居然不嫌产房晦气,直接跑进来陪肃王妃生产,这可真是…… “你先出去,我要换衣裳,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 瞧他似乎下定决心要陪她,薛小苒转了方向,扯了抹笑意推了推他。 看她额头脖颈上都是汗,连烜眉头蹙起,犹豫着站直了身体。 “我饿了,想吃鸡腿,你去厨房让周娘子给我弄鸡腿吃。”薛小苒给他找事做,省得他绷紧神经一直盯着产房。 “是啊,殿下,让周娘子在鸡汤里加上参片,给娘娘补些力气。”红姑跟着附议,“娘娘离正式生产还有好长时间呢。” 连烜点了点头,伸手摸摸薛小苒汗湿的额头,“实在太疼,就叫出来,不用忍着。” 她压抑的痛呼声让他更心疼。 薛小苒咧嘴一笑,“叫得太大声,怕你一心急,把房门给踢破了,这一时半会的,上哪找第二间产房去。” 看她还有心情说笑,连烜心头松了一下,捏捏她软滑的面颊,这才走了出去。 第九百一十一章 添丁 华灯初上,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莹莹灯火映照夜空。 疼了大半天的薛小苒终于在入夜时分顺利生产。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大胖小子。” 看到是男孩,两个产婆一脸喜气。 越是富贵人家,越是注重香火,何况是皇族子孙,开枝散叶传承香火更是头等大事。 肃王妃第一胎就为肃王府添丁进口,着实是件大喜的事情。 还在疼痛余波中喘息的薛小苒勉强抬了抬眼,看到襁褓里有些皱巴,又有些泛红的小婴儿,她用力扁了扁嘴, “果然是个臭小子。” 难怪这么折腾人,累得精疲力尽的薛小苒盯着小婴儿的脸,想看看孩子长得像谁,可刚出生的小婴儿都有些皱皱巴巴的,实在看不出像谁。 产婆:“……” 她们听错了么?王妃的语气好像有些嫌弃? “抱去给殿下看看吧。”薛小苒无力地挥挥手,她累得很,身上也黏糊糊的,赶紧擦拭干净,她得先睡会儿。 早先连烜陪她在产房里待了一会儿,被她用各种借口支使了出去。 到最后,为了不让她分心,连烜只能忍着煎熬在门外等候了。 在听到产房内高喊“生了”的时候,冷静如连烜都恨不得直 接冲进去,好在一旁的苗永福劝住了他。 “殿下,母子平安,您稍等片刻,大人孩子都需要擦拭换衣。” 一声洪亮有力的婴儿啼哭声,透过雕花木门传了出来。 连烜停下脚步,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就是,果然是个臭小子。 待看到襁褓里皮肤有些皱巴泛红的小婴儿时,连烜盯着他肉乎乎的脸,嘴角忍不住扯了扯,这娃还挺胖,怪不得折腾了他娘这么久。 “恭喜王爷,喜获麟儿。” 产婆笑得一脸灿烂,王府添丁,王爷心情好,她们收到的赏赐自然也丰厚。 连烜随意应了声,转头看向边上一脸喜气的红姑,“红姑,你看着赏赐吧,我进去看小苒。” 说着,大步迈了进去。 身后的两个产婆一时目瞪口呆,怎么王爷和王妃的态度都这般,与众不同呢? “王爷怎么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两人疑惑地看向红姑。 “咳,王爷高兴得很,他只是一向面冷。”红姑轻咳一声,伸手小心抱过婴儿,“两位辛苦了,槿风,带她们去领赏银。” 这些产婆不清楚,红姑又怎会不懂,殿下是嫌弃孩子折腾娘娘太久了,累着娘娘了。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气味并不好闻,连烜毫不在意,大步走到床榻前。 “殿下,娘娘睡着了。”清月屈膝,小声提醒。 连烜点头,示意她退下。 他侧身坐在了床榻边,看着一向面色红润的她,此时苍白不见血色,他心中狠抽了一下。 抬手轻轻抚上她面颊,温润的触觉让他心中安定不少。 “……我好疼,好累。”迷迷糊糊被他碰醒的薛小苒,下意识朝他撒着娇,“是个臭小子,你要好好教训他。” 脸蛋在他掌心轻轻摩挲,微微粗粝的摩擦感,让她感到安心而适意。 “嗯,辛苦了,累就睡吧,那臭小子我会好好教训的。”连烜俯身在她柔软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薛小苒嘴角带着笑意沉沉睡去。 连烜握着她的手,深邃幽黑的眸子看着她沉睡的面容良久,这才小心起身出了房门。 “孩子呢?” “睡着了,章嬷嬷看着呢。”红姑忙回话。 肃王妃不许府里请奶娘,也不喜欢陌生人手出现在正院,无奈之下,红姑只好从下面提了一个育儿经验丰富的章嬷嬷上来,由她帮着娘娘照顾新生婴儿。 “嗯,照着惯例打赏下去。”吩咐完一句,连烜犹豫了一下,“孩子不用喂奶么 ?” “说是过半个时辰后喂比较适宜。”红姑答话。 连烜点点头,“过半个时辰后再唤醒王妃。” 红姑笑着应是,心中很是感叹,在王爷心中,娘娘还是排在第一位呀,就是小王爷都要排在后面。 连烜抬脚准备往书房走,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红姑,“孩子像谁?” 他刚才粗粗看了一眼,实在没看出那孩子长得像谁。 红姑笑了,“看着眉目,像王爷比较多一些。” 连烜微微蹙眉,“皱巴巴的,哪里看得出像我?” 红姑嘴角抽搐了一下,“殿下,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过几日长开了,皮肤就好看了,孩子的眉形还有眼睛的轮廓和殿下很像。” 回想一下那个脸蛋红红的小婴儿,连烜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肃王妃诞下麟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峪肃城。 翌日,各类滋补的药材和补品堆满了肃王府的客厅。 李芳华和靳菁华同样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药材过来了。 “这孩子可真俊。” “是啊,瞧这眉眼,和肃王殿下真是一般模子印出来的。” 看着躺在薛小苒身旁睡得香甜的孩子,李芳华和靳菁华轮番夸赞。 倚在床头的薛小苒撇撇 嘴,小婴儿皮肤微红还有点皱巴巴的,哪里俊了?又从哪里能看出他长得像连烜了? “娘娘,孩子的名字起好了么?” “嗯,起好了,叫凌颢,皇甫凌颢。” 名字是连烜取的,武轩帝没有赐名的习惯,各府都按着凌字辈取名。 “啊,那就是颢哥儿了,哎呦,长得可真壮实,瞧着小肉脸。” 李芳华一脸艳羡。 薛小苒却瞪了眼睡得沉沉胖儿子,“就是太胖了,昨天折腾了一天。” 这小子吃饱以后,睡得可香了,就差没打小呼噜了。 一群人在屋里说着话,他眼皮都没动一下。 “娘娘辛苦了。”靳菁华羡慕中也带了几分怜惜,女人生孩子就像走一趟鬼门关,就算是富贵人家,熬不过生产这一关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是啊,娘娘辛苦了,做好月子,下一次生产也能更顺利些。” 李芳华跟着点头。 薛小苒闻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哎呀,生这个臭小子都快要了老命了,二胎什么的,就别提了。” 至少五六年内,她是不想考虑了。 李芳华和靳菁华都惊了一下,两人互看了一眼。 坐月子的人自然不宜叨扰太久,她们陪着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了。 第九百一十二章 战事不利 “天顺府如今的形势,董将军接下来怕是有些吃力了。” 书房内,姜澈眉头蹙起,天顺府那边战事不利,他心中忧心,“谁能想到,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顺王,背地里竟然这般狡猾奸诈。” 连烜立在书案前,身躯微倾,执着手中的羊毫笔仔细晕染着案上的画卷,没有接他的话茬。 姜澈凝眉,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走过去,“你多久没动笔作画了?这种时候,反倒有闲心了?”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 连烜收笔,退后一步细看画卷,语气淡然地问了他一句。 姜澈噎了一下,悻悻然瞪了他一眼,“顺王勾结了那群山匪,你就不担心?” “一群散兵游勇而已,老三勾搭上他们,也不过是用利益引诱,一旦触及根本他们自身的根本,那些山匪不会傻到充当炮灰而不自知。” 把手里的羊毫笔搁在白玉笔架上,连烜看着画卷露出了满意地笑意。 这段时间一直很忙,画卷搁置了好些天,最近在府里养伤办公,抽了些时间终于画好了。 “虽然是乌合之众,可有他们在被背后偷袭捣乱,董将军想要拿下天顺城也不容易,况且,顺王还拉拢了苗疆的一些部落,那些部落又 是巫又是蛊的,诡秘可怖,让人不得不防。” 天顺府的战事一起,整个祁国境内都人心惶惶,就连西芪那边也开始蠢蠢欲动。 姜澈如何能不忧心。 连烜净了手,用布巾擦拭了一下,这才不急不慢地开口,“师兄已经派人过去协助董骏了,苗疆精通蛊巫之术的部落,人数并不多。” 天顺府离他们这边太远,担心也无用,董骏驰骋沙场多年,靠的可不是运气。 听闻药王岭派了人手过去,姜澈心中安定了些。 “就怕??海府那边借机生事,还有西芪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老二看着莽撞,可你瞧他这些年有掺和到争储的纷争中么?” 连烜抬眸四看,想着画卷装裱好以后,该挂在哪个地方比较合适。 这点姜澈倒是同意,“不掺和最好。” “至于西芪……”连烜轻哼一声,一抹厉色从墨黑的眸子中透出,“他们要是敢动,正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清算一下。” 看向他受伤的右臂,姜澈若有所思。 从肃王府出来,姜澈带着靳菁华坐上马车往原安县赶,他是抽空过来道贺的,目的达到该赶回去了。 “你不多留两日?”姜澈看向身旁的靳菁华。 “不了,原安县离这 边近,什么时候过来都方便。”靳菁华浅浅一笑。 纵使她晒黑了不少,笑起来依旧嫣然明丽。 看着她明艳的笑靥,姜澈耳根微热。 当初,为了避开安王和左相,匆忙之下与她定了亲,那时,两人相交其实并不深,他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表面。 成亲没几日就急着出发赶路,到了原安县后,修缮府衙接管政务,他一个新手官员,得一点一滴地学习如何处理各项公务,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对于新婚妻子,自然也抽不出太多时间关心。 可她从没抱怨过。 姜澈心中有些愧疚。 “……颢哥儿胖乎乎的,眼眉很像殿下,以后定然是个俊气的小王爷。” 孩子一直在睡觉,姜澈没能看到孩子,靳菁华笑着描述给他听。 “娘娘身体可还好?”姜澈含笑问。 “孩子有点胖,昨天折腾了一个白天才生下来,娘娘脸色有些白,不过,精神还算好。” 靳菁华唏嘘一声,感叹生孩子的不易。 姜澈闻言,眼眸不由扫向她平坦的小腹,靳菁华正好瞧见,面颊飞起两朵红云。 车厢内气氛顿时有些暧昧,又有些尴尬。 “咳,那个,陇熙街变得热闹许多。” 正好路过人潮熙熙的 陇熙街,姜澈忙找了个话题。 “是啊,千丝坊免费指导客人钩织毛线织品,引得好多妇人跑去请教。” 边城四周盛产牛羊,羊毛线的价格也便宜,懂得钩织毛线织品,冬日防寒衣物的成本也就降了下来,城内百姓对于如何用粗羊毛线织成衣物,非常感兴趣。 “有好几个城内官员与我说,自从肃王肃王妃来了以后,实施的各种措施还有兴办的各种产业,大大活络了本地的经济,带动了整个城池的繁荣……” 车窗外,热闹的街道人声鼎沸,林立在两侧的铺子上,各色幌子迎风飘展,一派热闹景象。 “是这样没错,我们刚来哪会儿,峪肃城哪有这么热闹。”靳菁华笑着点头。 看着外面喧嚣的街景,再想到自己管辖下老旧的县城,姜澈深觉肩头的担子又加重了几分。 “姐姐,他怎么吃饱了就睡呢?也不睁眼玩一会儿?” 薛小磊看着姐姐怀里的小婴儿,一脸好奇。 襁褓里的小娃虽然小小的,可脸蛋肉乎乎的,胎发还算浓密,眉形清晰,眼睛眯成了两条缝缝,小嘴微微嘟起,甚是可爱。 “刚出生的小宝宝就是这样的,基本都在睡觉,过段时间才有精神玩。” 薛 小苒把睡着的小婴儿小心放到一旁,盖上小被子。 “没带阿雷过来么?” “没带,怕它非要往姐姐身上爬。” 阿雷好些天没见姐姐,怕它太过激动,姐姐刚生产,没力气管教它,所以,薛小磊和乌兰花商量过后,决定先别带它过来。 薛小苒失笑,还真会这样。 “下次带它过来吧,要不然,它该生气了。” 薛小磊点头。 姐弟俩说着话,连烜从屋外走了进来。 “姐夫。”薛小磊起身恭敬叫人。 连烜点头,“孩子又睡着了?” “是啊,吃饱了就睡,小猪娃一个。”薛小苒笑着戳戳胖小子的脸。 连烜睨她一眼,“他是小猪娃,那你是什么?” 一旁的薛小磊“噗”地笑出声来,随即惊觉失态,面上讪讪,“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看着他走出房门,薛小苒瞪了连烜一眼。 “姜澈他们走了?没留人家吃饭?” “嗯,他们还有事,先回去了。” 连烜坐到她身旁,笑着牵起她的手。 薛小苒想推开他,“坐月子呢,你离我远些。” 昨天一番折腾,浑身汗津津的,也只能用热布巾擦拭,头发也不能洗,身上肯定是有味道的。 连烜却不是她推得动的。 第九百一十三章 不作不死 连烜拥着她,没理会她的挣扎。 昨夜,薛小苒醒后给孩子喂奶,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二日一大早又来了客人,连烜一直没能好好和她说说话。 “哎呀~”薛小苒轻捶了他胸膛几下,“我身上有味道。” “没有。”连烜揽着她不想放开,他把脸贴在她额头上,轻轻叹了声,“昨天是不是很疼?” 她这么怕疼的人,昨天一定忍得很难受。 “嗯,很疼。”挣扎不脱,薛小苒干脆由着他抱着,“现在还有点疼。” 她摸着扁下去的肚子,下面还有点隐隐作痛。 “师兄开了月子药膳的单子,好好调理很快就好了。” “嗯嗯,这个好,做完月子,我得把拳法和箭法练起来。” 生完孩子不能再继续胖了,薛小苒握了握拳头。 “好,到时候我叫你起来。”连烜挑眉,轻笑一声。 薛小苒:“……” 她抬头瞪他,轻哼一声,“你起太早了,和我的作息不相符。” 每次天没亮他就起来练武,那个时候她睡得正香呢。 连烜捏捏她的脸,“等你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那不是因为怀着身孕么。”薛小苒弱弱地辩解一句。 连烜没和她纠结这事,“先好好调养身体 ,锻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话说得没错,薛小苒靠着他的肩头点头,“天顺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连烜简单说了一遍。 “真没想到,他这么狡诈阴险,官匪勾结不算,还勾搭了苗疆部落,这么相持着,这一战也不知道什么才能结束。” 战乱四起,受苦的总是老百姓,薛小苒叹了口气。 连烜握着她软乎乎的小手,淡然道:“老三撑不了太久的。” “为何?”薛小苒好奇。 “他就藩时间短,一没出色的政绩,二没出众的能力,领地那群官员能有多少个是死心塌地跟随他的,不过是骑虎难下,身不由己罢了……” “朝廷兵强马壮,粮草丰足,董骏骁勇善战,临阵经验丰富,拿下天顺府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连烜慢慢给她分析天顺府战役的情况,他给董骏的意见是逐一击破,收拾掉那些不安分的附翼份子,老三独木难成林,不足为惧。 薛小苒听着不住点头。 内战响起,社会动荡百姓受苦,民生凋敝百业萧条,于国于民都不好事。 尽快结束战争状态,才能稳定民心。 正如连烜所预料,天顺府战役没有持续太久。 朝廷兵力强盛,兵马不断 支援,董骏把兵马分作三支分开应敌。 他亲自领兵,布阵围剿,把在暗处偷袭捣乱的山匪围堵在一处山谷中,如数歼灭。 另一边,负责镇压苗疆的兵马把附翼顺王的部落团团围住,引得苗疆各大部落纷纷表明立场,划清界限。 周遭的领地逐一被朝廷收复,最后只余天顺府紧闭城门负隅顽抗。 “父皇,董将军不日即将攻下天顺府,您不要太忧心了。” 看着龙榻上瘦了一大圈的武轩帝,皇甫连辕紧抿着双唇。 “朕不忧心。”武轩帝靠着织金丝团花纹四方枕上,青黑的眼眶让他看起来精神不怎么好,“你岳父会赶得急回来给女儿送亲的。” 武轩帝看着小儿子扯了扯嘴角。 皇甫连辕却抿着唇没有笑,“父皇,您要听濮阳大哥的话,少思虑少忧愁,病才能好,您还要看着儿臣娶媳妇呢。” 他的婚期原本定在十二月八日,前段时间,武轩帝让钦天监改了,日子提前,定在了十月二十六日。 婚期提前,本该高兴的皇甫连辕却高兴不起来。 武轩帝自觉身体状况不大乐观,所以把他的婚期提前。 “小九放心,父皇总要看着你成亲的。”看着小儿子微红的眼眶,武轩 帝心中触动。 最小的儿子还未满十八,还没成亲,还没封王…… 他不能让那群不孝的兔崽子们给气死,他们活腻了,他还没活够呢,武轩帝忿忿咬牙。 十月初,董骏领兵攻破天顺府城门。 困守在顺王府的顺王,听到檑木重叩城门的巨响后,被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提剑自刎。 “居然自杀了,当初又是何必呢。” 看着传过来的消息,薛小苒忍不住摇头,真是不作不死呀。 连烜正抱着一日比一日胖的儿子,“他当初未必就有造反的心。” 私采铁矿锻造兵器虽然有罪,但他如果诚心请罪,武轩帝未必会把他怎样。 可他心中有鬼,加上老六的死讯刚好传到那边,诸多原因夹杂在一起,迫使他选择了这条绝路。 薛小苒抿了抿唇,小声问了一句,“你父皇还好么?” 两三个月时间内,接连死了两个儿子,打击不可谓不大。 一日比一日胖的儿子正朝他吐着口水泡泡,连烜瞧着有趣,“还好,父皇有这个心理准备,没被打击到。” 顺王自尽的消息传回京城,武轩帝愣怔了好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太过悲伤,也没有惊厥。 这让严阵以待的濮阳轻澜松了好大 一口气,转头写信又骂了连烜一顿。 “那小九的婚期会延期么?”薛小苒把信放下,慢慢走到父子俩的跟前。 “不会,老三就算死了,也是叛臣逆子,宗人府会把他革除宗籍,影响不到小九的婚期,他怎么老在玩口水?” 连烜的注意力在胖儿子身上。 薛小苒凑过去看了一眼,白白胖胖的臭小子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他爹,小嘴一直吐着口水泡泡。 “他刚吃饱是这样的,过会儿困了就不玩了。” 天气转冷,薛小苒还在月子里,正屋的地龙已经烧了起来。 屋子里暖洋洋的,但她还是戴了顶毛线帽子,红姑坚决不让她洗头,薛小苒无奈,只能用帽子遮一遮油腻的头发。 “吃饱就睡,睡醒就拉,拉完又找吃的,难怪这么胖。” 连烜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了几分嫌弃。 薛小苒“噗呲”一声笑了。 “小婴儿不都这样。” 连烜压了压嘴角,怀里的胖小子打了个哈气,没一会儿就闭眼睡着了。 “又睡着了。” 他嫌弃的口吻,让薛小苒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烜面带嫌弃,可把孩子放到炕上的动作却小心轻柔。 升级当爹半个多月,他抱孩子的动作已经很熟练自如了。 第九百一十四章 回京 十月二十六日,九皇子大婚。 一个月后,九皇子被册封为庆王,授封的领地庆河府离峪肃城只有一天半的路程,两位藩王的领地离得如此之近,让不少官员颇有微词。 可圣旨颁布后,朝堂上的反对声并不多。 原因无他,武轩帝病得严重,已经两三个月都没上朝了。 朝廷大部分政务早已交由太子做决策,太子性子温和宽厚,擅听谏言,即便坐稳储君的位置,处理政务上依旧矜矜业业,踏实认真。 与独断强势的武轩帝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虽然太子监国的能力被认可,但武轩帝是祁国天子,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短时间内必然会引起一波动荡。 这种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雍宁宫内。 庆王领地离峪肃城太过接近,反倒变成了小事。 庆王授封后,也没有急着去就藩,而是天天进宫陪伴病重的武轩帝。 整座京城在凝重沉闷的气氛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宣元二十四年正月伊始,京城上空大雪纷扬,雪花漫天。 北风夹杂着密密匝匝的雪花肆虐了三天三夜才渐渐消停。 天气比往年冬天都来得寒冷,积雪厚厚铺满城内外,四处都是莽莽皓白,道路两旁的树木 被积雪压弯枝干,冷风吹过时,雪沫子簌簌直落。 久居城内的老人都在感叹,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濮阳轻澜从宫中回府,面色阴沉如墨。 赵永嘉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迎了上去,瞧了眼他黑沉的表情,她心中“咯噔”一下, “怎么啦?”她声音有些颤抖。 武轩帝的病情并不乐观,赵永嘉是知道的。 濮阳轻澜脱下厚重的袄子,一旁的黄穗忙上前接过。 他走到赵永嘉身旁,扶着她的胳膊坐到了暖炕上,濮阳轻澜犹豫了一下, “圣上病情加重,宫里已经下旨让外地藩王回京了。” 意思很明显,这是让身在外地的皇子们赶回来见武轩帝最后一面。 赵永嘉面色刷的一白,她抖着嗓子问,“真的这么严重了么?” 濮阳轻澜叹息一声。 武轩帝前些年不知节制的纵情声色,掏空了身体不说,还长期服用助性的丹药,致使丹毒入骨毒发病重。 好不容易利用解毒圣药回心菇帮他把丹毒慢慢清除,他又中了别的毒,引发了卒中症状,当时就差点要了武轩帝的命。 再后来,几个不孝子的作为,给了武轩帝接二连三的打击,消耗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如今的他已经油尽 灯枯,随时都有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濮阳轻澜竭尽全力,也只能尽力拖延一段时间。 他把实话告诉了太子,太子悲恸之下,与重臣商议过后,立即下旨把身在外地的藩王召回京城。 “颢哥儿还那么小,天气这么冷赶路,怕是受不住呀。”赵永嘉心疼。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濮阳轻澜蹙眉。 武轩帝病重,皇子皇孙都得赶回来探望,颢哥儿虽小,也不能例外。 连烜收到旨意的时候,眉头也狠狠拧紧。 圣旨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收到圣旨三日内就得启程。 看着峪肃城内外厚厚的积雪层,连烜一双薄唇紧紧抿起。 若只是他一人进京,他随时可以启程。 可还有小苒和孩子,就得谨慎了。 “回京?大后天就动身?” 坐在炕上逗弄着胖儿子的薛小苒愣住。 “嗯,父皇病重。” 连烜侧身坐到炕沿,从她手里接过肉乎乎的凌颢。 快四个月大的凌颢已经有些认人了,相对于高大严肃的父亲,他更喜欢整日笑嘻嘻的母亲。 所以,连烜抱过凌颢后,他就开始挥舞着小胖手,想要回到母亲怀中。 连烜哪里能让他得逞,伸出大手在他肉肉的屁股上拍了几下,不断挣 扎地凌颢屈服在父亲的威慑下,委屈巴巴躺在了父亲怀里。 若是平日,薛小苒看到胖儿子一脸委屈噘嘴的表情还会嘲笑他一下,现在却是顾不上逗弄他了。 “病得很厉害?”她追问一声。 连烜点头,若非病得厉害,大哥也不会让他们在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赶路。 薛小苒一张脸变得凝重起来。 这么冷的天气赶路,可不是开玩笑的,特别是,眼前这小家伙还不到四个月大。 “迎玉,去把林老叫来。” 薛小苒走到门口处,掀开厚重的棉帘叫了一声。 “叫林老干嘛?”连烜问。 “让他们想法子把辇车改良一下,让马车更加坚固耐用,还得防寒保暖,那个放置炭炉的地方也改进一下……” 薛小苒快速爬回炕上,拿过一张宣纸,用柳炭笔在上面快速写了起来, “普通的马车也要改进一下,天气正是最冷的时候,冻着谁都不成……” “你这回要带多少亲兵回京?过年这段时间,千丝坊那边囤了不少厚实的羊毛秋衣秋裤,给他们都发一身,要是不够,直接向本地商铺购买羊毛坎肩,还有帽子手套这些都得准备妥当了……” “啊~这也赶得太急了~” 薛小苒嗷嗷叫了 两声,引得连烜怀里的胖小子朝她看去,也跟着“啊啊”叫唤。 连烜颠了颠怀里的小胖子,“亲兵那边不用麻烦,你相公可没克扣他们的冬衣。” 薛小苒白他一眼,“没说你克扣,可你瞧瞧外面的积雪层,这种滴水成冰的时候赶路,平常的冬衣怕是不够厚实。” 连烜没反驳她,边城的冬日本就寒冷,今年的寒潮又特别厉害,这种时候赶路,确实不易。 “小磊和兰花要不要跟着回京?”薛小苒犹豫了。 她不想与他们分开,可是,天气太过寒冷,她又不愿他们跟着赶路。 “这趟回去,怕是要待上挺长时间,小磊不是要参加院试么,跟着回京也方便。” 武轩帝病重,万一没熬过,他们留在京城的时日必定不短。 薛小苒连忙点头,“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事。” 她呲溜一下滑下炕,趿上厚厚的毛线鞋就跑到门边。 “清宁,你跑一趟薛府,去告诉兰花,大后日我们要回京,让她把薛府的庶务赶紧安排一下。” 叮嘱了清宁一番,薛小苒赶紧跑回炕上,“兰花和方魁成亲没多久,一起进京也好,兰花还得回方魁家见见他的家里人。” 乌兰花与方魁上个月已经成亲。 第九百一十五章 启程 乌兰花成亲后,已经不住在薛府里了,但薛府的庶务暂时还是由她管着。 连烜盘腿坐在炕上,把小胖子放在两腿间,腾出手给他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虽是逗弄着儿子,但他的面色却是淡淡的,武轩帝病重,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但也说不上有多悲伤。 他们父子间的感情本就没多深厚,小时候天真也曾有过孺慕之心,想着高大威猛的父皇能帮助幼小无助的他摆脱那个阴暗冰冷的庭华宫。 可那时的武轩帝,眼里只有风月美人,看不到他受的苦难,无数次的打骂折磨,早已把他那点孺慕之心消磨殆尽。 若非师父怜惜,把他带出了那腌臜之地,这世间哪还有他的身影。 连烜抿着唇,大掌轻轻在儿子的脑门上摩挲。 凌颢倚着父亲的大腿,抬起黑亮亮的眼睛盯着他,嘴里不时“咿咿喔喔”地叫唤着。 圆嘟嘟的面颊像白馒头一样,甚是可爱,咿呀学语时,嘴角还有亮晶晶的液体流下。 “你这流口水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连烜原本冷峻的脸勾起了无奈的笑,拿过帕子给他拭嘴。 回答他的自然又是一阵“咿咿呀呀”。 “他还小呢,得等他 大一点就好了。”薛小苒头也不抬地回了他一句。 边城冬日严寒,薛小苒坐完月子后,也没怎么出门,大多时候都是亲自带娃,身为父亲,连烜自然也跟着一起带。 一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过了一段时间,他就慢慢摸清了路子。 小婴儿每日的时间不是吃就是睡,哭闹的时候并不多。 这孩子胃口还特别好,自个吃得白白胖胖的,他娘反倒一天天瘦下来。 连烜伸手掐住胖儿子白白嫩嫩的胖脸墩。 “啊啊……”凌颢抗议,用他白胖的手揪住父亲的大手。 “你别老掐他。”埋头想着事情的薛小苒回过神瞪他一眼。 这家伙从前就喜欢掐她的脸,现在转去掐儿子的脸了。 “你不用去安排离城的事项么?” “已经传令下去了,明日等人到齐了再说。” 凌颢和父亲玩了一会儿眼皮耷拉下来,歪着脑袋就呼呼睡去。 “……书院有卫先生,铺子有两个掌柜,让迎玉留下帮着管理账目,连烜,庄长史要跟着回京么?” 薛小苒看了眼睡去的胖小子,轻笑一声。 “庄长史留下管理王府。” 连烜轻手轻脚把儿子抱到一边,用小被子盖好。 薛小 苒放下手里的笔,凑到他身旁,“姜澈他们呢?” 连烜想了想,“他们不回,地方官员不能擅自离开管辖之地。” “哦,那我们就自己上路了,是不是得准备些地方特产带回去做土仪?”薛小苒抱着他胳膊问。 “这些让庄长史去准备,你不用管。” “红姑跟着回京么?” “你说呢?” 薛小苒嘴角抽了抽,红姑把小胖子当眼珠子一样看着,不跟着才怪。 “这样要带的东西好多呢,哪里能赶得急。” 薛小苒放开他的胳膊,心急着下了炕。 “轻车简行,少带些行李。” “我们的东西少带些没事,这臭小子的东西可不能少。” 薛小苒火急火燎地找人收拾箱笼去了。 肃王要赶回京城的消息,在城内很快传了开去。 一时间,各大官员携带女眷涌入肃王府。 连烜忙着处理离城事务,薛小苒也得与一群女眷应酬。 女眷们拐弯抹角地探听着武轩帝的病情,薛小苒含糊其辞地虚应着。 李芳华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凝重。 她也收到了武轩帝病重的消息。 “娘娘此番回京,怕是要多停留一段时间了。” 万一武轩帝驾崩,光是停灵就是 七七四十九天,一系列繁琐的丧仪走完后,新帝登基的流程也颇为耗费时间。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上任后,朝堂又是另一种局势了,要是换了心狠手辣的新帝,藩王能不能顺利回到藩地都难说。 当然,太子仁厚,与肃王交情甚笃,顺利回藩地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时间上就说不准会是什么时候了。 薛小苒点点头,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姜澈两口子是下午过来的。 姜澈去了连烜的书房,靳菁华则跑去抱肉乎乎的胖小子。 “哎呦,我们颢哥儿刚睡醒呀。” 小婴儿白胖的脸蛋红扑扑的,可爱至极,引得靳菁华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你们有什么要带回京的东西么?明儿我们可要出发了。” 收拾着箱笼的薛小苒问她。 “没有,年前才送了年礼回去,没什么要带的,可是,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赶路,冻着我们颢哥儿可咋办呀?” 看着孩子白里透红的脸蛋,靳菁华很是心疼。 “那也没法子,只能带足木炭和尿布出发了。” 这两样都是必不可少的出行物品,薛小苒无奈地笑笑。 “哎,我们颢哥儿还这么小呢。”靳菁华抱着凌颢颠了 颠。 胖小子朝她露出了无齿的笑容,一下把她的心都给融化了。 正月二十,雪虽然停了几日,可边城的天气依旧寒冷,远山近景皆是皑皑白雪。 峪肃城东城门外,长长的队伍在驿道上延绵一片。 虽然冷风飒飒,可来给肃王送行的官员百姓还是挤满了路旁。 连烜骑着高大神骏的踏雪绕了一圈,与官员百姓们挥手,车队缓缓启程。 薛小苒抱着胖嘟嘟的儿子坐在改良过的辇车里,车内铺上厚厚的羊毛毯子,车壁也嵌上了厚实的褥子,车窗和车门都关得严实。 炭炉隔在了车厢一角,另外开了通烟口,阻隔了炭火燃烧的烟气,不用开窗透气,温度自然暖和许多。 虽然比不得王府里的地龙,可在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也算温暖适宜了。 小胖墩裹得严实,秋衣秋裤毛衣毛裤外加棉衣棉裤,帽子手套棉鞋全副武装,整个人裹成了一个球状。 薛小苒抱着他都觉着有些吃力。 “娘娘,把颢哥儿给我抱着。”乌兰花伸手接过凌颢。 薛小苒松开手,“他最近开始认人了,不熟的人抱了会闹脾气。” 乌兰花经常跑过来带凌颢,这小胖子对她倒不陌生。 第九百一十六章 你就是惯着他 “那是,我们颢哥儿聪明着呢,以后呀,可是要当状元的脑袋瓜子呢。”抱着圆球似的小家伙,乌兰花一脸得意。 薛小苒斜睨她一眼,“你瞧见过哪个皇子皇孙去考状元的?” 乌兰花噎住,脸上有些悻悻,凑近小家伙做了个鬼脸,凌颢被她逗得咯咯笑起来,伸出胖手拍打她的脸,乌兰花跟着哈哈大笑。 一大一小的笑声在车厢内不停响起。 “回京后,你得跟着方魁去他家里,你要有心理准备。” 薛小苒翻出口水围,给小胖墩围上。 乌兰花咧嘴一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方魁早和她说过这事了。 虽然是第一次见婆家人,可乌兰花心大,也没有太在意。 回京后,她还是得管着薛府那边,晚上才回方家,方魁说了,家里的琐事不用她操心,她只管着薛府那边的庶务就成。 他这么说,乌兰花就更放心了,只要不让她当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宅女眷就成。 “你最近没和方魁打架吧?”薛小苒问她。 “我们那是切磋武艺,哪里是打架了。”乌兰花不服。 薛小苒笑她,“要不是方魁让着你,就你这点功夫还能和他切磋 ?” 乌兰花脾气直,还有些好胜,仗着力气大,与方魁对阵,下手一点没留情面。 “我如果能从小习武,肯定比他厉害。”乌兰花把小家伙举起又放下,逗得他直乐呵。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所以啊,你就别逞强了,少折腾人家方魁。” 薛小苒一脸羡慕地看着两人玩举高高,乌兰花手臂有力,举起小胖子不费吹灰之力,她就不行,孩子本就挺胖穿得又多,举几下手都酸了。 “他明明高兴得很。”乌兰花嘀咕一句,她使尽全力,他却游刃有余,每次都偷偷笑她。 薛小苒哑然失笑,好吧,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乐趣,她就不煞风景了。 从一旁的行李包翻出她钩了一半的黄色小袜子,继续赶工。 冬日里,长途跋涉的远行是件苦差事。 因为太冷,孩子又太小,薛小苒连车门都不敢轻易打开,整日就只能在车厢里待着。 驿道上积雪厚重,车队就算急着赶路,速度依旧快不起来。 “哎呦,一整天坐在马车里,腰都坐硬了。” 靠近边城的驿站,大多破旧简陋,就算是最好的客舍也显得窄小逼仄。 好在火炕烧得还算暖和,薛小苒一咕 噜躺上去就不想起来了。 连烜抱着裹成球的凌颢走到炕边。 胖小子刚在马车上睡了一觉,下车的时候,睡醒后太兴奋还扑腾了好几下,薛小苒差点没抱稳他。 连烜直接从她怀里接过凌颢,小胖球还咧着嘴朝他爹咯咯笑。 在一群人惊讶感慨的眼神中,连烜一脸淡定地抱着儿子进了驿站。 “这小子倒是很适应马车的颠簸。” 把凌颢放到炕上,他立即挥舞着戴着手套的小胖手“咿咿呀呀”抗议。 “可不是么,睡得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香,小孩子都喜欢摇摇晃晃的环境。” 倒在炕上的薛小苒,伸出指头戳戳小胖墩的脸颊。 这小子是真的胖,脸颊圆鼓鼓的,双下巴也很明显,眉毛浓眼睛大,看着虎头虎脑的,还有些憨实。 “虽然眉眼看着挺像你的,可怎么有一种傻憨傻憨的感觉呢?” 薛小苒翻身撑起下巴,盯着儿子仔细瞧。 一旁的清月刚接过肃王解下的大氅,差点没憋住笑。 “娘娘,颢哥儿明明很聪明。” 清月替她们小王爷抱不平。 “聪明归聪明,看起来还不是傻呵呵的。” 嘴里说着嫌弃,可她还是凑到那肉乎乎的脸 蛋上用力“波”了一口。 被亲的小胖球立即“咯咯”笑起来,黑亮亮的眼眸笑眯成了两条缝,然后摆动着双手,咧着无齿的笑脸要抱抱。 薛小苒跟着笑弯了眼。 连烜看着同款笑脸的母子俩,冷硬的棱角都变得柔和起来。 屋里暖和,薛小苒把凌颢的小手套和棉坎肩脱了下来。 “行程这么慢,得赶多少天才能抵达京城呀?” “只要不下雪,后面的行程会快一些。” 连烜坐到炕沿,胖小子的黑眼珠子骨碌碌转向他,然后朝他“咿哦”叫着,挥动起他的小胖手。 连烜:“……” 这小子确实是个机灵的,在他娘那里要不到抱,立即转移了目标。 “啊啊~”双手摆动的凌颢得不到回应,开始生气。 趴在他身旁的薛小苒瞧着直乐呵,胖球转头看向她,乌黑透亮的眸子里透着委屈。 薛小苒笑着坐了起来,刚想抱起胖儿子,一双大手却把他抱走了。 “你太胖了,你娘抱不动你。”连烜把凌颢杵在面前,父子俩面对面对视。 “红姑说了,不许说娃胖。”薛小苒憋着笑看门口,好似下一刻红姑就出现在屋里一般。 连烜横睨她一眼,她 平日也没少叫胖儿子。 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薛小苒掩唇偷笑,“我是偷偷叫的,你儿子确实胖,我都快抱不动了。” 这小家伙特能吃,薛小苒最近喂他都有些喂不饱了,红姑和章嬷嬷正琢磨着给他添些辅食了。 连烜上下举了举小家伙,他倒没觉着沉,就是小家伙的脸蛋肉乎乎的看着比较胖。 凌颢还以为在玩举高高游戏,自顾笑眯了一双眼。 “抱不动就让清宁她们抱。”连烜把胖小子放下,让他靠着自己手臂坐着。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粘我。” 薛小苒一骨碌又趴下,把脸凑近胖儿子,在他白嫩的手上亲了一下。 “你就是惯着他。”连烜面无表情。 孩子出生后,她大半的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孩子不粘她粘谁。 连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听他语气有些不对,薛小苒抬头看他,他半垂着眼眸与她对视。 薛小苒眨巴了一下眼睛,起身凑到了他身旁,直接倚在了他肩头上,笑眯眯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别和你儿子吃醋。” 连烜唇角动了动,淡定回她一句,“没有的事情。” 薛小苒歪着脑袋看他,也不说话,嘴角眉梢都是笑。 第九百一十七章 进宫 宣元二十四年伊始,武轩帝病危,远在藩地的皇子们齐齐被召回京。 二月初,岭王和肃王的队伍陆续抵京。 全城百姓纷纷涌到城门处围观,所有人都知道,祁国的天要变了。 虽然储君已定,可皇室纷争,不到最后谁能断定输赢。 去年末,顺王作乱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么。 “顺王作乱失败后自杀,六皇子贬为庶人后病死,厉王触怒圣上被降为郡王……” “如今圣上膝下,除了太子,还有岭王、肃王和庆王……” “太子仁善宽厚,听闻百官对其诸多称赞,由他接任帝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可难说,那几位王爷也不是吃素的。” “……” 路旁两侧的百姓交头接耳,车队一路前行。 “厉王被降为郡王以后,就放出来了么?” 车队快要抵达王府,薛小苒把散乱在边上的各种小物件收拾进行李包里。 “嗯,是放出来了,不过,他们一家无旨不能随意出京,也不能拥有亲兵和暗卫,郡王府的护卫和仆从都由宫内指派。” 也就是说,他们一家虽然出了宗人府,却依旧生活在宫里的监管下。 连烜抱起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凌颢,做好下马车的准备。 “这样也比被 关在宗人府里强多了,他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若不是武轩帝病重,哪会心软让他们一家从宗人府里出来。 连烜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要不要把他叫醒,睡了好久了。”薛小苒凑到他面前,朝胖乎乎的小娃娃皱起了鼻子。 这小家伙太能睡了,外面那么吵,都没影响他一丝一毫。 “他醒了,就吵着让你抱。”连烜瞥她一眼,“抱一会儿你又喊累了。” 最近这孩子越来越粘他娘,旁人多抱他一会儿,他就开始找他娘了,也只有连烜抱着他时,能老实一些。 薛小苒撇撇嘴,这孩子粘人的毛病和她还真有些像。 准备下车,薛小苒给孩子戴上手套,天气虽然开始转暖,可空气依旧浸冷,小孩子一不注意很容易着凉。 “大概是换了环境,所以比较粘人,等安定下来,估计会好些吧。” 瞧着小嘴微张,睡得天昏地暗的胖小子,连烜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这可不一定。 辇车停在肃王府门外,车门打开,连烜抱着裹成球的胖娃下车,立在车旁的章嬷嬷连忙上前接过。 把孩子交到章嬷嬷手里,连烜转身扶着薛小苒下了马车。 “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孙禄领着一群仆 从在府门外迎接。 连烜抬手,示意他们免礼。 “殿下,宫里有旨,让您和王妃回府后,立即进宫。” 孙禄一脸凝重回禀。 薛小苒心惊,抬头看向凝着眉心的连烜。 他们赶到雍宁宫时,寝宫一侧的偏殿内,已经挤满了等候召见的人群。 “七哥~七嫂~” 皇甫连辕几乎是冲着过来的,刚想扑过去,就发现他七哥怀里抱着个胖乎乎的小娃儿。 “这,是颢哥儿吧,哇,这孩子也太胖了些吧。” 原本一脸激动的皇甫连辕,顿时变得一脸好奇。 他的惊呼声,把偏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瞧见一向冷峻孤高的肃王居然会亲自抱孩子,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 “老七,这是你的孩子?你居然自己抱着?” 岭王大步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引得连烜怀里的凌颢仰头张望,还砸吧着小嘴“咿咿吖吖”地叫着。 连烜淡然地扫了岭王一眼,没打算理会他。 进宫的路程这么长,这胖小子哪是他娘抱得动的。 一旁的皇甫连辕朝胖娃扯了扯嘴角,“颢哥儿,我是你九叔,给九叔抱一下。” 他伸手,想要接过孩子,可那胖娃却直接扭头,把脑袋倚在了父亲怀里,小胖爪还 揪住了父亲的衣襟,用行动很明确的拒绝了他。 皇甫连辕的脸顿时失望地耷拉下来。 “你别闹了,颢哥儿不喜欢你。”董明月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颢哥儿是认生。” 瞧见董明月,薛小苒抿着嘴角朝她眨眨眼。 进宫前,红姑悄悄叮嘱她,进宫后尽量表现得沉重悲痛一些,薛小苒努力管理好表情。 董明月同样朝她眨了眨眼睛,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老七,同样在藩地,你怎么比二哥还晚了一天?” 一个洪亮的嗓音透过人群传了过来,被降了一级的厉郡王,大喇喇走了过来。 这话可就有些挑唆找事的嫌疑了。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这个厉郡王,真是本性难改,被关在宗人府里那么久,说话行事居然还是这般不长脑子。 “边城大雪路程难行。”连烜淡淡应了一句。 厉郡王还待开口说些什么,连烜已经懒得理会他了,转头问皇甫连辕,“父皇如何了?” 说起武轩帝,殿内的气氛立即变得凝重深沉。 “父皇,状况不大好,大哥在里面陪着。”皇甫连辕眼眶红了起来。 何止不大好,简直糟糕透了。 若非濮阳轻澜天天守着,也许都熬不到今日了。 “母后和大哥一家子在寝宫里陪着呢,我们这些不重要的皇子,老实等着传召吧。” 厉郡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众人:“……” 这个厉郡王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么?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岭王睨他一眼,“老五,你脑子被门板夹了吧。” 父皇一旦驾崩,老大即将登基,他说这些酸话,以后的日子还想不想好过了? 厉郡王回瞪一眼,他怕什么? 除了一个空壳子的郡王头衔,他一无所有,老大登基后,也不可能恢复他的身份,他什么都没有了,还用顾忌什么。 “二哥,你在领地逍遥日子过惯了,倒是比从前谨言慎行多了呀。” 厉郡王冷嗤一声。 岭王气笑,“你这话说得还真没错,我逍遥日子过得好好的,可不想学你这般口无遮拦,自己把自己作死。” 厉郡王怒火憋在心口,胸膛起伏不定,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带上了嘲笑。 岭王双手抱臂,冷冷看着他。 连烜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视而过,手上轻轻拍打着怀里的胖娃,没有开口的打算。 薛小苒立在他身旁也不出声,这种时候最好还是安静待着。 李全德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原本嘈杂的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第九百一十八章 遗言 寝宫内,一股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龙榻上明黄色的纱帘分挂两侧,银钩垂挂着的流苏轻轻摆动。 武轩帝直挺挺躺在榻上,面颊凹陷,眼眶青黑,唇色如纸,呼吸几乎微不可闻。 王皇后、太子以及太子妃立在一侧,皆是眼眶通红,神情哀痛。 濮阳轻澜与一众太医分立在另一侧,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凝重沉痛。 “父皇——” 一入寝宫内,刚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厉郡王就扑到了床榻旁,嘶声裂肺地哭喊起来。 跟着他身后不远的岭王嫌弃讥讽地扯动嘴角,当然,很快他就调整好表情,然后快步上前,同样跪倒在床榻前,一脸悲切地喊: “父皇——” 跟着是悲伤落泪的皇甫连辕,也嗷嗷叫着扑到了床榻前。 一时,寝宫内哭喊声连天。 哭喊声把连烜怀里的凌颢吓了一跳,扁着小嘴开始抽噎,一副想要跟着哭的模样。 边上的薛小苒忙伸手从连烜怀里接过他,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朕,还没死呢,都住嘴……” 虚弱无力的声音从武轩帝嘴里飘出。 哭喊声顿时降了下来。 “父皇,父皇,儿臣总算见着您了。” 厉郡王痛哭流涕地趴在榻前,一脸欣喜感动。 武轩帝缓缓转动 眼珠,目光落在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厉郡王脸上。 这段时候,武轩帝病情严重,昏睡的时间多于清醒的时间,渐渐也明白,他大限已至。 也许人之将死,心也跟着变软。 对于这个偷了老子小妾的儿子,也就没那么大怨气了。 这才降旨把他一家子从宗人府里放了出来。 “……老五,以后老实些,好好过日子,别再给你兄长添麻烦了……” 武轩帝说话声很轻,但寝宫内的人都听得清楚。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一定改,以后老老实实的,不给大哥添麻烦,您快些好起来吧……” 厉郡王哭得情真意切,他是真不愿武轩帝死去。 作为父亲,武轩帝待他们这些儿子还是不错的,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深究追责。 武轩帝的目光从他脸上划过,落在他身旁的岭王身上。 “父皇——” 岭王同样留着泪喊了一声。 “……老二,以后行事收敛些,酒和美人常有,身体更为重要。” 纵情声色半辈子的武轩帝,病入膏肓才领悟这个道理。 留着泪的岭王噎了一下,才哽咽着点头应下。 武轩帝视线再次移动,落在哭得眼睛红肿的小儿子身上,他扯了扯嘴角,“……小 九,别哭了,成了亲就是大人了。” 他话说完,皇甫连辕反倒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了,朕还没死呢。” 被他哭得耳膜轰鸣的武轩帝,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 哭声这才降了下来。 “……老七,你回来了。” 武轩帝的视线看向立在他们身后的连烜。 “父皇,儿臣回来了。”连烜面色无波跪地行礼。 一旁的薛小苒抱着儿子跟着行礼。 “……好,好,起来吧,那是颢哥儿吧,抱过来,让朕瞧瞧。” 武轩帝面上浮现几分喜意。 对于老七,他心里是有愧疚的。 因为他的疏忽漠视,让他在幼年的时候遭受了痛苦和折磨,以至于养成了他冷漠孤僻的性子,什么时候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连烜从薛小苒手里抱过凌颢,胖球却不想离开母亲的怀抱,“咿呀咿呀”挣扎着不愿让他抱。 “颢颢乖,听你爹话,一会儿你爹生气了,你该倒霉了。”薛小苒赶紧在胖儿子耳边叮咛一句。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威胁,胖球果然没再挣扎。 她的话虽然小声,可寝宫内的气氛凝重,众人都屏息静气着,自然也都听到了她威胁孩子的话。 瞧见那胖孩子老实被连烜抱起,众人心中都感叹,那张冰冷的阎 王脸连孩子都能感受到他的威慑力。 连烜抱着胖球往床榻前走去,厉郡王和岭王不情不愿地移开了位置,早知道,他们也该带着几个小的过来。 “父皇,这是凌颢。”连烜扶着凌颢,让他坐在床榻边。 胖球进宫前刚睡过一觉,此时正是他精力充沛的时候,所以,润泽的小嘴里一直“咿咿吖吖”,小手也不停挥舞。 武轩帝吃力地睁大眼眸,与床头坐着的胖小子对视。 “……不错,和你长得有几分像,这孩子有福气,皇后,回头把孩子的赏赐给送过去。” 王皇后连忙应下。 武轩帝他费力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摸摸凌颢的胖脸。 胖小子以为是在和他玩,一把抱住那枯瘦的手掌,“啊啊”叫两声后,晶亮的口水直接滴在了武轩帝的手掌上。 众人:“……” 薛小苒暗自抽了口气,偷偷瞪了眼依旧一脸懵懂的臭小子。 “咳,父皇,这孩子有流口水的坏毛病,失礼了。”连烜轻咳一声,把武轩帝的手掌从胖球手里拯救出来,然后抱起了胖儿子。 一旁的李全德赶忙拿着帕子给武轩帝擦拭干净。 武轩帝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事,孩子还小。” “多谢父皇体恤。”连烜拍拍怀里不停 蠕动的胖球,表情依旧冷峻淡然。 说了一通话后,武轩帝胸膛起伏得有些厉害,很显然精力已经不济,但他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另一边。 “……老大。” “是,父皇,儿臣在。”太子立即奔至床榻前跪下。 “……以后,祁国的天下就交给你了,朕希望你勤勉爱民,报业守成,无愧于民,多孝敬你母后,还有善待你的兄弟姐妹。” “父皇,儿臣知道,可儿臣怕能力不足,不能很好胜任这个重任,惟愿您万寿无疆,福泽延绵,继续保佑我们大祁。” 太子眼泪簌簌直落,悲切至极,一旁的王皇后和太子妃同样泪流连连。 武轩帝长叹一声,如果可能,他也不想就这么死去,可是,他大限将至。 胸腔涌上来的痛楚憋闷,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武轩帝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你们都下去吧,李全德,让安王左相他们进来。” “圣上,您还是先歇歇,下午再让安王他们过来吧。” 一直沉默的濮阳轻澜开口了。 “……不了,趁现在朕还有些精力,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武轩帝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今日思绪难得清明,想把该交代的遗言都交代下去。 寝宫内的气氛再一次陷入沉寂的凝重中。 第九百一十九章 养儿不易 一群人心情沉重地出了雍宁宫。 连烜刚赶回京,太子本有很多话想要与他说,可武轩帝病情严重,几个兄弟都在,这种时候,太子的态度也不好厚此薄彼。 “连烜,你们先回去安顿一下。”太子拍拍连烜的肩头,又摸摸他怀里那白胖的小子。 凌颢揪着父亲的衣襟,黑白分明的眼眸滴溜溜地看着他,嘴角还坠着莹亮的口水。 瞧他这副可爱的模样,心情沉重的太子眼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七弟妹,等父皇病情好些,带着颢哥儿到东宫来玩吧。” 看着肉乎乎的胖小子,太子妃凑近薛小苒,小声发出邀请。 薛小苒朝她点头。 董明月凑近她们,“到时候记得把我也叫上。” 边上的岭王妃满眼复杂地看着她们,太子登基后,太子妃就成了中宫皇后,她们这些妯娌都要向她低头行礼了。 岭王妃心里泛酸,可也知道,太子登基已成定局,她此时要做的,应该多与太子妃拉近关系才对。 可是,瞧着眼前的情形,人家分明排出了亲疏远近,她硬凑上去,怕是要惹人嫌了。 岭王妃抿着嘴,心里愤然,却不敢表现出来。 厉郡王是一个人进的宫,自从被关进宗人府,他媳妇的身体就一直 不好,被放出来后,依旧每天病着,所以并未与厉郡王一道进宫。 与太子太子妃话别后,连烜抱着凌颢往宫外走去,薛小苒则跟在他身侧。 同样往宫门走去的岭王嘁笑一声,“老七,你这父亲当得可真称职呀,七弟妹当真有福。” 说这话的同时,眼角余光瞥向了边上的薛小苒。 连烜面色不变,不急不缓走着,薛小苒瞧他一眼就知道,他并不想搭理他。 “多谢二皇兄夸赞,殿下确实是个称职的好父亲。” 薛小苒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般,把他的话当赞美之词接了过去。 岭王:“……” 他现在才发现,这个七弟妹脸皮还挺厚的。 董明月跟在皇甫连辕身旁,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旁的厉郡王和皇甫连辕精神都有些恍惚,没注意听他们的对话。 出了宫门,众人各自登上马车离开。 庆王府的马车直接跟到了肃王府内。 “七哥~” 皇甫连辕一下马车,便哭丧着一张脸往连烜扑去。 连烜腾出一只手抵在他脑门上,不让他近身,冷声轻喝,“好好说话。” 皇甫连辕扁着嘴站直了身子。 薛小苒抱着胖球嘴角微翘,“都饿了吧,我让周娘子熬了牛骨汤,你们要吃米粉 么?” 一进京就入宫,她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董明月忙点头,他们早上随便填了填肚子就进宫,也饿得不行了。 皇甫连辕抽了抽鼻子,哑着嗓子说,“七嫂,我要吃两碗。” 薛小苒:“……好。” 连烜带着皇甫连辕去了书房,薛小苒带着董明月往正院走去。 “娘娘,把颢哥儿给奴婢抱吧。”清宁上前,试着伸手。 凌颢却立即转头,把小脑袋窝在母亲的脖颈间,白胖的脸上满是抗拒。 薛小苒无奈地朝清宁笑笑。 “小苒,他好粘你呀。”董明月惊呼一声,刚才她就试着想抱他,这小子也一脸不为所动。 薛小苒觑她一眼,挑眉道:“叫七嫂。” 董明月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就知道会这样,抿了抿嘴,把心一横,“七嫂。” 薛小苒轻笑一声,拍拍怀里的胖球,“颢颢,这是你九婶。” 胖娃虽然听不懂,可他还是很赏脸的“啊”了一声,露出了招牌的无齿之笑。 董明月面露惊喜,“他笑了耶,好可爱哟,还没长牙。” “哪有那么快,没听说过么,孩子一般是七坐八爬九长牙,离长牙还早呢。” 抱着分量不轻的娃走回正院,薛小苒微微喘息。 屋内的地龙已经燃起, 一进屋就暖和起来。 薛小苒把凌颢放到炕上,拿了个布老虎让他自己玩会儿,这才甩了甩泛酸的胳膊。 “难怪你生完孩子后,瘦得这么快,天天抱着这么个小胖墩,都累瘦了吧。” 瞧着孩子白馒头似的胖脸,董明月感叹起来。 薛小苒摸摸脸颊,“还是比以前胖些吧?” 没有方便的称,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多少斤,不过,应该还没恢复到怀孕前的体重。 “你以前太瘦,现在刚刚好,瞧瞧,这肤色多好看呀。” 肤色白里透红,眼眸莹亮有神,连一头乌发似乎都比从前更加油亮,整个人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如同盛放的玫瑰般芳香怡人。 董明月羡慕地摸了把她滑嫩的脸蛋。 薛小苒嗔她一眼,“坐月子的时候,表哥给我开了药膳单子。” 要不怎么都说月子坐得好,女人就如同涅盘重生。 濮阳轻澜给她开了一系列坐月子的药膳单子,加上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薛小苒在红姑她们的监督下认真坐完月子后,身体果然比从前还要好一些。 以前一些小毛病都改善了很多,比如偏头痛、手脚冰凉、头晕、甚至晕车等状况都减轻了不少。 这个意外的收获, 让薛小苒高兴良久。 “哇,坐月子还有美容功效?”董明月惊呼一声。 薛小苒轻笑,打趣她道:“你可以亲自试试。” 董明月的脸红了红,她轻哼一声,没接这话茬。 武轩帝病危,这种时间段,怀上孩子可不是明智之举。 薛小苒也想到这点,脸上收敛了笑容。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 “哇~哇~”炕上躺着的凌颢开始哭闹。 “他怎么啦?”董明月好奇。 “不是拉了,就是饿了。”薛小苒淡定地伸手解衣,没一会儿,臭小子包裹屁屁的尿布上出现一坨黄白之物。 董明月伸头看了看,面色猝然一变,赶紧后退几步。 薛小苒斜睨她一眼,从容不迫地给胖娃清理屁屁。 清宁赶紧端来了温水,又拿出了干净的尿布。 一通忙活,终于帮孩子换好尿布。 换下干爽尿布的凌颢,又开始往薛小苒胸脯上拱。 薛小苒避到屏风后,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 “哎,养孩子太不容易了。”董明月感慨。 “是不容易,不过,孩子也很可爱,有时候,累了一天,可看见他的笑脸,心里就会觉着很幸福,也很满足了。” 低头看着儿子白胖的脸,薛小苒也感慨。 养儿不易,可也收获满满。 第九百二十章 驾崩 “七哥,父皇是不是真的挺不过去了?” 皇甫连辕最近出入宫中,一直忧心着武轩帝的病情,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消瘦许多,下颚的棱角渐渐变得分明,就连眼眸都添了几分沧桑成熟。 连烜心情有些复杂,他半垂着眼眸,淡淡说了句,“油尽灯枯,听天由命吧。” 皇甫连辕的眼眶变得通红。 他是武轩帝最小的儿子,从小就颇受宠爱,眼瞧着疼爱他的父皇随时可能离去,皇甫连辕着实心痛如绞。 “都怪三哥,好好的藩王不当,非要作乱犯上,把父皇气得犯病,父皇原本安心养病,身体可以慢慢好起来的……” 他声音带上了几分抽噎。 连烜没出声,听着他断断续续地哭诉。 如果从古沐瑶那边推测的事情是真的,那武轩帝早在丹毒发作那年,应该就丢了性命,能推迟到如今,他的性命已经延长一段时间了。 武轩帝身体衰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状况了,连烜早有了心理准备。 庆王两口子蹭了顿饭后便离开了肃王府。 雍宁宫内,武轩帝召见了部分重臣,下晌又见了几个宗室,喝了汤药后陷入了昏睡状态。 是夜,晴朗了好些天的京城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沫子。 零星的小雪花飘飘洒洒了一夜后,整个京城抹上了一层薄薄的白。 “当当当当——” 天刚蒙蒙亮,寂静的空中响起了宏亮悠扬的钟声。 “皇上驾崩啦——” 丧钟如同惊雷般,一声接着一声,把满城百姓从睡梦中惊醒。 没多会儿,哭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武轩帝在位二十四年,虽然行事专横,好大喜功,但他于政事上还算勤勉,对于民生政务的决策也没有太过昏庸,百姓的日子总体来说比前朝战乱的时候好过许多。 所以,武轩帝驾崩的丧钟敲响后,悲痛哭泣的老百姓不在少数。 连烜一家三口换上雪白的素缟,急匆匆往宫门赶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宫门外一片恸哭声,换上素服的官员踩着雪沫子哭喊着“皇上——”往宫门处挤去。 “七哥。” 哭红眼睛的皇甫连辕从一旁冲了过来,一身孝服的董明月跟在他身后。 瞧见皇子们的身影,百官纷纷让出一条道。 连烜阴沉着一张脸,抱着换了身白衣,一脸懵懂的胖球大步往宫内走去。 他们赶到雍宁宫的时候,里面哭声一片。 一众妃嫔跪在寝宫外,哭声 震天。 王皇后、太子太子妃以及皇甫凌风、皇甫岚玉,还有德康长公主一群人则挤在寝宫内,同样哭声连天。 皇甫连辕直接冲了进去,里面又添一道沙哑哭声。 凌颢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被这哭喊声一惊,扁着嘴巴也开始哭起来。 薛小苒从连烜手里接过他,没有哄他,这种时候,就是她也得跟着哭。 连烜沉着一张脸朝一旁的濮阳轻澜走去。 濮阳轻澜守着武轩帝熬了好些天,整个人瞧着颇为憔悴,看见他走过来,叹着气朝他摇了摇头。 连烜顿住脚步,抿着嘴转了方向,往哭得声音都哑了的太子走去。 他拍拍太子肩头,太子瞧见是他,揽着他的肩头恸哭不已。 皇帝驾崩,停灵二十七天,百官进宫跪灵,三品以上诰命女眷进宫哭灵,举国默哀,全民素服,百日内不许嫁娶和作乐。 身为皇媳和皇孙,薛小苒每日都得抱着凌颢在灵堂里哭灵。 薛小苒在膝盖上垫上了厚厚的棉垫子,虽然跪得腰酸背痛,两腿发麻,好歹也忍得过去。 胖球才四个多月大,刚去的时候,被哭喊连天的阵势给吓到了,跟着哭了小半天,没得到母亲温柔熟悉 的安抚,他抽抽噎噎哭睡了过去。 醒来后,灵堂内的哭泣声小了很多,毕竟谁都没有那个嗓子能一直哭得洪亮。 哭声小了,凌颢这才没继续跟着哭。 薛小苒趁着喂孩子的空档多休息一会儿,孩子毕竟太小,也不可能一直抱着他哭灵,薛小苒就让章嬷嬷跟着入宫,让她在偏殿帮忙带带胖球。 灵堂内哭灵的女眷跪了一地,有些身体弱的女眷跪了半天后,已经面色发白,摇摇欲坠,宫人扶着下去休息两刻钟,补充些吃食后,又回到灵堂,咬着牙继续跪。 直至天黑后,她们才能真正休息。 “啊,郡王妃晕倒了——” 灵堂内突然一阵骚动。 众人转头看去,厉郡王妃一脸惨白倒在地上。 “扶下去,让她暂时歇着吧。”王皇后哭肿一双眼,声音哑得差点说不出话。 厉郡王妃一直病着,此次也是拖着病体来的,会晕倒过去并不稀奇。 薛小苒龇牙咧嘴地挪了挪发麻的双腿,朝边上的董明月看了看,又往身后不远处看了看,然后小声和她嘀咕,“慧娘估计也挺不住了。” 沙慧娘就跪在第三排,此时面色也是惨白惨白的,显然都跪得很吃力。 董明月觑她一眼,“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她自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薛小苒龇着牙吸了口气,膝盖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动,那种感觉实在太过酸爽,让人忍不住想要尖叫,可她只能咬牙忍住。 整个二月,宫内皆是一片哭声。 每日跪晕过去的,不仅是女眷,不少上了年纪的官员也都挺不过这般难熬的时段,不时有人被抬了出去。 薛小苒虽然没有晕倒,但也被折磨得日渐消瘦,身形渐渐回到没有生产前的苗条,一张脸变得纤瘦许多。 她人一瘦,奶水就不足,凌颢吃不饱,只能让章嬷嬷给他添了些糊糊果泥,可凌颢吃不大习惯,连烜和薛小苒又不能常常陪着他,胖乎乎的凌颢也跟着瘦了一圈。 连烜瞧在眼里,甚是心疼。 抽空过来看她们母子两,抱着闹脾气的儿子在怀里轻拍,眼眸看向他的母亲,轻声叮嘱,“再忍几天。” 薛小苒点头,跪了这么些天,也渐渐能适应了,“我知道,你也注意些。” 皇帝的整个议丧流程繁琐复杂,皇子们的各种礼仪程序,折腾起来比她们只多不少,更加累人。 即便连烜身强力壮,也折腾得够呛。 第九百二十一章 病 武轩帝逝世,朝野俱哀,满城素白。 停灵二十七日后,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京城内延绵而出,太子率领皇室子弟宗族亲眷文武百官前往皇陵。 葬礼流程繁琐复杂,梓宫运到皇陵后,太子需扶棺将其送入地宫,奉安在宝床上,安置完毕后退出地宫,将皇陵石门封好。 最后,在祭台前行“告成礼”,遣官告祭陵山、土地神,繁琐的皇帝丧仪才算结束,长长的送葬队伍直至天黑后,才回到京城。 本就因跪灵熬得形容消瘦的人们,送葬回京后,哗啦啦病倒了一片。 其中就有薛小苒和沙慧娘。 “哎,你们的体质就是太弱了,瞧瞧,一个两个都病倒了。” 董明月坐在她床榻前,嘴里叹着气。 喝了药的薛小苒靠着床头,脸色还有些发白,她嘴角勉强扯了抹笑,“你自己还不是瘦了一圈。” 她这病是累出来的,跪灵实在太过熬人,这阵子病倒的女眷不在少数,她能熬到送葬结束已经算是体力好的了。 当然,她们的体力是万万比不上董明月这些将门虎女的。 董明月撇撇嘴,“那是因为吃了快一个月的素菜,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能不瘦么 。” 停灵期间只能吃素,她是被饿瘦的好么。 “噗”一旁用拨浪鼓逗着凌颢的范云西突然笑出声来, “就因为这,她昨晚回去猛吃了一顿肉,结果拉了一晚上,今早差点就出不了门。” 她话一落,薛小苒也“噗”地笑了出来。 “吃了这么久素菜,哪能突然大鱼大肉起来,你嘴也太馋了。” 董明月瞪了眼范云西,“听她瞎说,哪有拉了一夜,就拉了两三次而已。” “那小九呢?有没有跟着你闹肚子?” 武轩帝逝世,对皇甫连辕打击不小,送葬那日,薛小苒瞧他瘦得也很厉害。 “他心情不好,没跟着吃。”董明月压了压嘴角,原本让厨房里准备两人份的荤菜,结果,他让她自己吃,知他心中郁郁,董明月就自己吃了碗了两份肉菜。 “小九还得缓一缓,你也别太担心了。”薛小苒叹了口气,“太子即日准备登基,宫里最近忙得团团转,他们一日都没能休息就进宫去了,也着实不易。” 国不可一日无君,武轩帝葬礼过后,新帝登基大典自然要提上议程。 登基大典的流程同样繁复,新帝携百官祗告天地、宗庙、社稷,以即位告大 行皇帝几筵,行四拜礼,读祝词,再行四拜礼,礼毕,即具衮冕服,于奉天殿丹陛上拜天,行五拜三叩头礼…… 总之,就是各种跪、拜、磕头、行礼。 连烜告诉她具体流程的时候,薛小苒摸了摸他可怜的膝盖。 唯一庆幸的是,钦天监定好的登基日是在三天后。 好歹容他们休息几日。 “嗯,新帝顺利登基,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就藩了。”董明月期待与他们一道前往藩地。 瞧她满脸兴奋,薛小苒却不得不打击她,“殿下说,我们可能没那么快去回领地。” “啊?”董明月瞪大眼睛,“为何?” “新帝登基,局势还不稳定,得多停留一段时间。” 薛小苒朝她眨眨眼。 武轩帝突然驾崩,朝野内外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种时候,把藩王暂时留在京城,能让各方势力有所顾及。 同时也是在防着藩王回了领地后,趁着政局不稳起兵造反。 董明月眉眼耷拉下来,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那得等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薛小苒耸耸肩,“谁知道呢。” “你就这么想溜出京城,也不想想,你爹你娘舍不舍得你。”范云西和凌颢玩 了一会儿,感觉与他熟悉后,悄悄抱起了他。 瘦了一圈的胖球,依旧比平常小娃略圆,被抱起后,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抱起他的人。 范云西赶紧朝他露出笑脸。 胖球疑惑地蹙了蹙小眉头,“啊啊”两声,突然眼睛亮了亮,伸手胖爪猛地揪住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范云西今日戴着一对蓝宝石泪滴耳坠,一个不小心被他揪住,她忍不住也“啊”了一声,连忙把脑袋往胖球边上凑,“哎呦,小祖宗,快松手。” “哎,颢颢,快放手,不许扯姨姨的耳坠。”薛小苒抬头一看,连忙出声,“清月,赶紧帮帮忙。” 这娃手脚的力气不小,薛小苒被他扯了两次耳坠后,在屋里基本都不戴首饰了。 不单是她,章嬷嬷清月她们也都不敢戴了,这小子扯东西的手劲可不是开玩笑的。 刚才一不注意,忘了交代范云西,结果,臭小子又犯坏毛病了。 范云西好不容易在清月的帮忙下挣脱了魔掌。 “哈哈哈哈~”瞧见她形容狼狈,发髻散乱的模样,董明月哈哈大笑,凑近她耳垂仔细看了看,“哎呦,手劲还真不小,瞧瞧,都肿了,哈哈……” 范 云西抚着被扯疼的耳垂,瞪了她一眼。 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清月,把孩子给我,你带范小姐去整理一下仪容,从我梳妆台里找一副泪滴蓝宝石耳坠给范小姐。” “娘娘,不用如此,您太客气了,颢哥儿也不是故意的……”范云西连忙推辞。 薛小苒抱着胖球放到身旁,转头朝她抱歉一笑, “他呀,还真就是故意的,这臭小子最近特别喜欢扯这些金灿灿的首饰,说了多少次都不听,云西,我可不是和你客气,你那耳坠大概要送去重新锻造才能戴了。” 范云西解下耳坠一看,果然,耳钩已经严重变形了。 “哈哈~”董明月继续大笑,转头对床榻上的凌颢竖起拇指,“好小子,力气够大,以后肯定比你爹还要厉害。” 薛小苒和范云西同时瞪她一眼。 范云西跟着清月出去整理仪容。 薛小苒扶着胖球转正,让他靠着自己大腿坐好,母子两人面对面,“娘说过多少次了,不许随便扯东西。” 她板起脸,拉起他的胖爪子轻拍几下,“下次还敢不敢?” 凌颢扁着小嘴,一脸委屈,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开始蓄起了泪花,仿佛下一刻就要洪水决堤。 第九百二十二章 忧愁 “哎,他还小呢,懂啥呀。”董明月瞧着小可怜泪眼汪汪的样子就心软,赶紧声援。 薛小苒却摇摇头,“他虽然小,但犯了错就要及时纠正,不论他听懂多少,你的态度要摆出来,不能因为他小,觉得他什么都不懂就不作为。” 董明月愣了一下,蹙眉思索。 薛小苒继续板着脸教训儿子。 凌颢不是个喜欢哭闹的孩子,他扁着嘴想往母亲身上扑,却被母亲制止,只能眼里含着两泡泪,委屈巴巴地听训,不过,直到训完他也没哭出声来。 训完话后,薛小苒把他抱入怀里,轻声跟他讲道理。 胖球倚在母亲怀里,听着听着眼皮渐渐沉重,没多会儿就闭眼睡了过去,嘴巴半张,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薛小苒一时哭笑不得,董明月掩唇偷笑。 “一会儿我和云西去魏府看看慧娘,她婆婆好像也病了,还有郡主,听说也累病了,哎,进宫跪灵的女眷病了一大半。” 永嘉郡主孕期八个月了,情况特殊,进宫守灵三日,便没再去了,不过,她与德康长公主一道去送葬,颠簸一路又哭了一天,回府后,据闻也病倒了。 “去吧,替我问候她 们一声。”薛小苒把胖球放到身侧,给他掖了掖被子,又靠回了床头。 “你好好歇着吧,瞧这脸尖得,都变成冰锥子了。”董明月打趣一句。 薛小苒摸摸下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董明月与范云西出了肃王府前往城南柳叶巷的魏府。 她们先去松鹤居探望了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年纪大了,熬了这么些天,精气神都耗损得厉害,必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还是你们年轻人身体好,这么折腾还有力气出门。”魏老夫人脸色有些蜡黄,“你们去看慧娘吧,她也累得够呛。” 挥挥手,让李嬷嬷领她们去正院。 她自己扶着腰坐到了罗汉床上,深深叹了口气,一张憔悴的脸上添了几分忧愁。 原本她还指望今年能抱上孙子的,现在这样的情况,今年看来是无望了。 老皇帝就不能等她儿媳妇怀上了再驾崩么?她好不容易盼到儿子成亲,就等着抱孙子呢,这一耽搁,儿子想要当上父亲估计都快三十了。 魏老夫人心中腹诽,面色沉沉,嘴角两侧挤出了八字纹。 沙慧娘的情况和魏老夫人差不多,本就瘦的她,此时像 被霜打过的茄子般,蔫巴巴的,一点没有精神。 “啧啧,你还好吧?大夫来过了么?”董明月牵起她的手,三月天里,她的手掌泛着凉意。 沙慧娘点点头,招呼她们落座。 “就是累的,没什么大事,休养一阵子就好了,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在家休息两日。” “我是被她拉过来的。”范云西耸耸肩,她不用进宫跪灵,当然也没有受累。 “你在家还不是被你娘逮着念叨,我拉你出来,还不是为了你好。”董明月用力朝她肩膀拍去。 范云西反手格挡,回瞪她一眼,“一个月没动手,是不是手痒了?” “那可不是么,天天跪着,身上都快长霉了,一会儿去我那活动活动筋骨。” 说到手痒,董明月把指头掰得咔咔响。 “得了吧,你不是和庆王殿下整天活动筋骨,哪用得找我。”范云西撇了撇嘴。 董明月和靳菁华都成亲了,曾经的铁三角,如今只剩她一人了。 “他最近心情不好,宫里又忙,哪有时间,你回家又被念叨,陪我活动活动筋骨不是正好么。” 董明月一把扯过她,揽着她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范云西横 睨她一眼,轻哼一声,没再多言。 “云西为什么被念叨?”沙慧娘羡慕她们活力满满的精气神,守灵二十七日里,她晕过去了两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还能为什么,国丧内不许嫁娶作乐,她的婚事得往后拖延呗。” 董明月拍拍范云西肩头,一脸我懂你。 范云西懒得理她,掰开她的手,端起桌上的青瓷冰纹茶盏,慢慢啜了一口。 “婚姻大事急不得,先相看着,过了孝期再议婚事就成了。” 都是过来人,沙慧娘当然懂得被催婚的难处。 “哎,今天是来看慧娘的,别老说我了。”范云西放下茶盏,把话题扯开,“你家魏大人呢?” “进宫了。” 说起魏冥,沙慧娘眼中浮现忧愁。 新旧政权交替,魏冥身为锦衣卫首领,身份就有些尴尬了。 作为直接向皇帝负责的职位,锦衣卫首领的位置,一般都是由皇帝亲信担任。 魏冥是武轩帝的亲信,可不是新帝的亲信。 锦衣卫首领的位置,魏冥怕是不能继续担任了。 至于会被调任到哪个位置,具体就不好说了。 有可能平调,也有可能会暗降,升职的几率应该不大,毕 竟魏冥的名声不大好,新帝也要顾忌一二。 这是沙慧娘母亲私下偷偷告诉她的,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沙慧娘为此甚为发愁。 “你愁啥呀愁,这些事情又不是你发愁就能解决的,平白让自己心情抑郁。” 董明月嘁她一声,“我爹说了,太子性格宽厚,登基后,朝堂的变化应该不大,你家魏大人可是圣上最信任的宠臣,太子不会让他过于难堪的,你少操这些闲心,好好养病才是真的。” 沙慧娘眼眸一亮,拉过她的手,有些激动,“你爹真是这么说的?” “我骗你有啥好处,你家魏大人本事大着呢,不论调任到哪个位子,他一定能胜任的,实在不行,让他跟着庆王殿下去领地也成呀,我们以后生活在一个地方,又能一起玩了,多好呀。” 董明月兴奋地拍着沙慧娘的手。 “你傻呀,让朝廷三品大员跟你去领地?”范云西直接给她泼了盆冷水。 董明月:“……” 她悻悻然地松开了沙慧娘的手,“反正你不用为魏大人发愁了,他不会有事的。” 沙慧娘咧嘴一笑,用力点头。 只要魏冥无事,不论他升官还是降职,她都不在乎。 第九百二十三章 多管闲事 从魏府出来,董明月她们直接去了九塔巷的濮阳府。 濮阳轻澜正陪着赵永嘉在花园里赏花。 三月初,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满院的花蕊五彩缤纷,空气里飘散着鲜花的芬芳。 “表姐夫,你今日居然没进宫?”董明月大咧咧走进凉亭里。 庆王叫永嘉郡主表姐,濮阳轻澜自然就是表姐夫了,董明月叫得很是顺嘴,有这么一个医术了得的表姐夫,她巴不得多叫几声,以表示亲近。 “你们不在家里歇着,跑出来干嘛?” 濮阳轻澜蹙眉,好不容易熬到葬礼结束,就算是他,也觉着精神疲倦,她们倒好,还有精力到处乱跑。 “这不是听说表姐病了么,我们刚从肃王府和魏府探病过来,顺便来瞧瞧表姐。” 董明月可不怵他,拉着范云西笑嘻嘻坐到赵永嘉身旁。 “小苒怎么样了?可用伯昀过去看看?” 听说她们刚从肃王府和魏府出来,赵永嘉忙问。 “还能怎么样,都是累的呗,就这点事还让我过去,你当连烜是傻子不成,他自己不懂得开药方呀。” 这么明显的症状,让他过去,他是有多闲,濮阳轻澜沉着脸。 赵永嘉嗔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轻 哄, “小苒这不是生完孩子没多久嘛,你这个做表哥的,去看看生病的表妹不是应该的么。” 濮阳轻澜闻言,脸色缓了缓,“小苒没多大事,她月子养得不错,身体恢复得挺好的,这次是累病了,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薛小苒刚从边城回来的时候,从她白里透红的肤色就能看出,她的身体状况恢复良好。 “你也别太操心了,你的状况比她还让人担心呢。” 濮阳轻澜蹙起眉心,以她的身体状况,原本不该跟着去送葬的,可是,作为武轩帝最为疼爱的外甥女,要是连送葬都不去,怕是要落人口实,濮阳轻澜可以不在乎,可德康长公主不能不在乎。 “表姐,你安心养胎吧,小苒没多大事,就是累瘦了,过两日太子登基大典就能见到她了。”董明月也劝道: “典礼也很累人的,你好好歇两天。” 听到这话,濮阳轻澜的脸又沉了下来,宫里一天天的事情咋就这么多,折腾得没完没了的。 原本以为武轩帝驾崩后,就没他什么事情了,可赵永嘉身为皇室成员,各种庆典宴席躲也躲不开,想想就让人烦躁。 自从武轩帝病重,这小半年里,他的时间全 耗在宫里了,自己的事情都顾得上。 医学院那边他也好久没能去给学生上课了,好在,有唐峰他们,还有几个免费来当教习的杏林高手帮忙,医学院运转得还算不错。 本来他还打算去一趟峪肃城,那边的医学院分院也建好,一直由苗永福带着一群药王岭的外门弟子在负责,他这个名义上的院长,一次都还没出现过呢。 薛小苒写信给他的时候,就笑话他,出钱出人建造的医学院建成什么样子,他这个院长都不知道。 濮阳轻澜甚是无奈。 这些杂事都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是,还有一大堆医术上的研究实验等着他呢。 上次洪灾过后的防疫成果显着,总结归纳他还没空写,前段时间,薛小苒又给他寄了一份预防天花的方法,他收到的时候如获至宝,可偏巧武轩帝病重,他天天往宫里跑,哪抽得出时间去做验证。 想到这,濮阳轻澜顿时来了精神。 “永嘉,你陪客人吃午饭,然后好好歇着,我去一趟肃王府。” 他交代一声,朝董明月她们微微颔首,转身大步离开。 “……刚才还不情不愿的,怎么转头就变了主意?”董明月哑然。 赵永嘉抿唇一 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可能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所以过去一趟。” 东宫的议事厅内,太子正拉着连烜诉苦。 “……你不在京城,大哥连个能商量的人都难找,心中端是郁郁,连烜,你留在京城继续掌管禁卫军好不好?” 连烜抽出被他紧拽着的手臂,淡淡开口,“大哥过虑了,你监国这些时日的政绩,百官有目共睹,无需自谦。” “可,你们都去了领地,留我独自在京城……” 太子目光幽幽,小九过阵子也要出发去领地了,亲厚的兄弟都不在身旁,能陪他说话闲聊的对象都没有了。 “老五不是在么。”连烜端起青瓷莲花茶盏慢慢喝了一口。 太子:“……” 那个混球,能一样么?他能老实待着不惹事,就算不错的了。 春日的暖阳从敞开的窗棂透入,偌大的议事厅里,只有兄弟两人,连烜看向窗棂外那一片色泽艳丽的牡丹花丛淡淡一笑。 “大哥,藩王留京不宜开先例,峪肃城驿道修缮完整,大哥若是有召,快马六七日既至。” 知道说不动他,太子叹了口气,“修葺驿道花费不菲,你那边又建了书院,财政开支 可吃紧?” 连烜摇头,“峪肃城只修葺了辖内管理的一段驿道,剩余的都是驿道所在的城镇负责,我这边的花费并不大,且父皇特地拨了部分款项,财政上还算宽裕。” “可我听说,肃王府裁减了不少服侍的仆从,还把部分府邸隔离出来另做他用,这又是为何?” 太子忍不住细问,老七是个闷性子,若非有重要事情,根本不会写信回京,且从来不会提及这些事情。 “那是小苒嫌王府里服侍的人太多了,给了丰足的遣散费,就把部分闲散的仆从遣散归家了,隔出府邸也是同样的意思,整个王府就三个主子,大半的宅子常年空置,所以隔出来另做他用。” 连烜解释。 瞧他一脸风轻云淡,太子有些讶然,这话透出的含义…… “都是弟妹的意思?” 连烜点头。 太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半响他笑着开口,“你呀,是不是太纵着弟妹了,她要干嘛你都应着。” 连烜转头看他,唇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听闻,前阵子有言官上奏,说东宫太过清冷,应该选女入宫充盈……” 他话没有说完,太子已经狼狈求饶。 “好、好,是大哥多管闲事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 璟安帝 连烜回到府内的时候,薛小苒正在花厅里招待濮阳轻澜。 胖球趴在特制的婴儿床上,嘴里“咿咿呀呀”叫个不停,嘴角还有口水亮泽的痕迹。 濮阳轻澜围着婴儿床啧啧有声,“你这脑袋瓜子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弄出来的东西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薛小苒吃着甜润软糯的酒酿圆子,闻言笑道:“不是给你府上送了同样的婴儿床么,你没瞧见?” 濮阳轻澜拿起挂在婴儿床边的铃铛串,摇晃着吸引胖小子的注意力, “没瞧见,应该是收进库房了,这孩子力气还挺大。” 铃铛串被胖墩紧紧拽住,亮晶晶的黑眼珠子还瞪着他,仿佛他是恶霸土匪似的。 可爱逗趣的模样让濮阳轻澜乐得呵呵直笑。 连烜走进来就瞧见自家胖儿子正与他那不靠谱的师兄在相互拉扯,满屋都是铃铛串“铃铃”的响声。 “回来啦。”薛小苒朝他露出笑容。 “怎么不好好歇着?”连烜却是蹙眉。 如云的乌发上一样发饰皆无,衬得她一张莹白的小脸更显消瘦娇弱,若非精神还算不错,他都要跑去把师兄抓来给她看病了。 “在屋里躺了半天了,也得起来活动一 下。”薛小苒知道他担心,抿嘴轻笑。 “小苒没啥事,累着了休息几日就好了,你别小题大做,丢了我们药王岭的脸面。” 濮阳轻澜边和胖球拉扯,边吐槽他老爹。 满屋子“铃铃”声,让连烜眉心紧凝。 他大步走到婴儿床边,俯身抱起与铃铛串较劲的胖球。 “啊啊”胖球没拒绝老爹的抱抱,可胖爪依旧紧紧扯着铃铛串。 “放手,太吵。” 连烜在他肉乎乎的手腕上轻轻一捏,凌颢就松开了胖爪,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神懵懂又惊疑,傻乎乎地抬头看向他老爹。 疑惑懵逼的表情让连烜抿着的嘴角都翘了起来。 “啧,你这人真没意思,没瞧见我们正玩得高兴么。” 濮阳轻澜轻哼一声,把铃铛串扔回婴儿床,走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盏大口喝了起来,与小娃儿玩耍,还挺费工夫。 连烜懒得理他,从婴儿床的栏杆边上拿过干净的帕子,淡定地给胖儿子擦拭嘴角的口水印。 “怎么过来了?永嘉还好么?” “来看我表妹和外甥呗,永嘉没事,都是累的。”濮阳轻澜把茶水一口气喝完,然后把放在茶几上的几张宣纸拿在手里, “ 我先回去了,你陪媳妇儿子吧。” 说完,也不等连烜答话,一溜烟跑了。 “他来干嘛?”连烜眉头蹙起,还没来得及让他给小苒把把脉,这家伙就跑了。 “问关于预防天花的一些问题。”薛小苒起身走到他身旁,想要从他手里接过胖球。 喜欢粘着母亲的胖球刚伸出手,连烜就错身避开。 “你病着呢,他这么沉。” 胖球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扁着嘴巴一脸不高兴,幽黑的眸子里满是控诉。 薛小苒忍笑嗔他一眼,“颢颢这阵子都瘦了一圈了,你还嫌他沉,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瘦了一圈也沉。”连烜腾出一只手捏捏她尖细的下巴,“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哪有力气抱他。” “哪有那么夸张。”薛小苒白他一眼,“表哥刚才给我诊过脉了,没啥事,歇几天就好了。” 凌颢不知道父母在说些什么,只是心急地朝母亲伸手,想要投入她的怀抱。 “老实待着。”连烜扫他一眼。 凌颢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威压,越发感到委屈,于是,不管不顾地张嘴大哭起来。 胖球身体胖,嗓门也亮,哭起来气势十足,他不是个爱哭的娃,可一旦哭 起来,也是魔音贯耳的程度。 连烜:“……” 薛小苒瞧着掩唇偷笑。 一家三口吃了午饭,胖球在婴儿床上翻滚着睡着。 薛小苒拉着连烜的手,在矮榻上坐下。 “下午还要进宫么?” 连烜摇头,登基大典有礼部和宗人府负责,他进宫不过是为了陪陪大哥而已,他一个外地藩王,朝中政事哪用得着他参与。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自从他们回京后,他简直一天没好好歇过,薛小苒自然心疼他, “登基大典那日还有得累的呢。” 连烜笑笑,伸手把她挽起的长发解开,乌黑顺滑的头发披散而下。 “干嘛呢?”薛小苒愣了一下。 “你该歇午觉了。”俯身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这,才刚吃饱呢,吃饱就睡会长胖。”薛小苒下意识说了一句。 “你现在的任务不就是要长胖么?回京到现在,至少瘦了十斤。”连烜摇头叹气。 瘦了这么多么?薛小苒摸摸脸。 她被放到床榻上,连烜躺在了她身旁。 薛小苒把脑袋靠近他肩头,连烜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顶。 他们再没多话,精神和肉体上的倦意袭来,两人缓缓睡去。 三月初八,天 气晴好,春色正当。 太子在百官的簇拥下,祗告天地、宗庙、社稷,祭天祭祖,顺利完成一系列登基流程。 随后,昭告天下,新帝登基。 太子正式登基,成为璟安帝。 国丧期间,登基典礼虽然隆重,但也严肃庄重,就连庆祝新帝登基的宫宴也办得低调朴实。 新上任的璟安帝先缅怀了一番先帝,又说了一通祝辞,然后举杯与百官共饮。 宴席过半,席上的气氛才轻松了一些。 进宫赴宴的女眷们纷纷围住新任皇后,恭贺赞美之词源源不断。 “七婶,颢哥儿能吃饭了么?” 凌风和岚玉围着薛小苒,不住逗弄她怀里的胖球。 “能吃糊糊和稀饭。”薛小苒面上带笑。 “他这么胖,肯定吃得很多。” 另一边,岭王家的凌峻和岚雪也围了上来。 “小婴儿都是这么圆的,你不要瞎说。”凌风瞪着二皇叔家的混小子,他们一家去了领地后,有一整年没见他们了,结果,这臭小子的脾气一点没变好。 凌风不喜欢他。 “才没有呢,我有个庶妹,和他差不多大,可没他这么胖。”凌峻哼一声,伸手想捏凌颢的胖脸。 凌风见状,用力推开他。 第九百二十五章 识时务 “你敢推我?”凌峻被推得一个趔趄,顿时怒火冲天,不管不顾冲了过去。 凌峻跟随岭王去了领地后,除了岭王岭王妃,就属他的身份最为尊贵,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何曾被人推搡过。 即便进宫前,岭王妃曾叮嘱,凌风如今身份不同,让凌峻不要与他起冲突。 可凌峻从小霸道任性惯了,火气一起,哪管他是谁,扑上去就挥起了拳头。 凌风有一瞬间慌乱,但很快沉着一张小脸冷静应对,先侧身避开袭来的拳头,右拳同时挥出,径直打在了凌峻的脸颊上。 “啊——”围着的岚玉岚雪都尖叫起来。 “别打架,快住手!” 事情发生得太快,薛小苒抱着凌颢起身,想要拉开打架的两个男孩。 凌风和凌峻一个十岁,一个九岁半,年纪相差不大,个头也相当,有蒙国血统的凌峻甚至比凌风还高出那么一点。 不过,打架靠得不光是身高,这不,凌风一拳击中凌峻的左脸颊上。 凌峻“啊”的大叫一声,随即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不顾疼痛飞扑向凌风,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啊——” “打架了——” “快来人呀——”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上席不远,这 么大的动静,立即惊动了围着帝后的百官和女眷。 一众人等纷纷移了过去,等打架的两孩子被大人分开时,两人皆是一身狼狈。 薛小苒抱着凌颢走到凌风身旁,帮他把散乱开的衣襟给拉平整,担心地问:“没事吧?” “七婶,我没事。”凌风脸上带了几分倔犟,说话间扯动被打疼的嘴角,脸皮抽了抽。 “哎呦呦,我的儿呀,你怎么被人打了——” 岭王妃尖叫着从人群中跑了过来。 凌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然后指着凌风告状,说他动手打人。 岭王妃心疼地抱着儿子,瞪向凌风,“凌风,你作为大哥,怎么能欺负弟弟呢?” “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被一群人簇拥着也过来了,看到凌风一身狼狈,心疼不已,偏还得端着皇后的仪态。 “母后,他先动的手。”凌风沉着脸,对窝在岭王妃怀里哭诉的凌峻怒目而视。 “是你先推我的——”凌峻尖叫着。 “谁让你要捏颢哥儿的脸。”凌风哼了一声,他最讨厌二皇叔家这个霸道不讲理的堂弟了。 璟安帝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缘由,不由转头看向身侧冷着一张脸的连烜。 连烜没多话,直接走到薛小苒身旁,伸手抱过紧 揽着母亲脖子的胖球。 凌颢正依着香香软软的母亲,突然被抱起,嘴巴一扁,就想大哭。 转头瞧见父亲那张熟悉的冰块脸,他委委屈屈地收敛了哭意,嘟着嘴窝进了父亲怀里。 “……又没真的捏到,你推他干嘛,凌颢是你弟弟,凌峻也是你弟弟呀,凌风,这可是你的不对了。” 岭王妃声音拔高几度。 她的指责让一旁的皇后面色沉了下来, “二弟妹,颢哥儿小,凌风爱护心切,推开凌峻情有可原,可凌峻动手打人就是他的不对了。” 被皇后反过来指责,岭王妃气得脸都青了,正待反唇相讥,岭王大步从璟安帝身旁走过去。 他一手揪住凌峻的胳膊,看了眼他脸上轻微的瘀伤,随即大咧咧道: “男孩子打架而已,有什么大不了,谁小时候没和兄弟打过架,凌峻,凌风是你大哥,你先动手是你不对,给你大哥道声歉,以后还是好兄弟。” “殿下?”岭王妃愕然。 岭王朝她递去警告的一眼,岭王妃嘴巴嚅嚅,再没敢出声。 “我不要,我没错,是他先推我的,是他的错——” 凌峻哭嚷着尖叫,甚至伸手拍打岭王的胳膊。 岭王垂下眼眸盯他,冷声一字一句道:“要是不道 歉,回去就关在屋子里一个月不准出来,你自己选吧。” 凌峻被父亲冷冷的目光扫得哆嗦了一下,父亲一向不怎么管他,但是,一旦真的生气,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凌峻只能抽抽噎噎地向凌风道歉。 岭王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意,拍拍他的肩头, “这才对,你和凌风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兄弟和气。” 连烜抱着胖球,看向岭王的眼眸微微眯起。 站在人群后的厉郡王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真没想到,老二这个混球倒是个识时务的。 老大登基,京城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格局,他们也不是从前骄傲尊贵皇子公主们了。 父皇在世时,朝华和朝明都安排嫁了出去,小九的婚期也提前了,如今的宫里,皇子只有凌风一个,公主也只有岚玉一个。 他们这些人与新帝都隔了一层关系。 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倒霉的只有他们自己。 瞧着被官员们簇拥着的璟安帝,厉郡王自嘲一笑。 皇后召来了太医,给两个孩子看看伤情。 薛小苒摸摸凌风的脑袋,笑着小声和他道谢,“谢谢你护着颢哥儿,凌风是个好哥哥。” 凌风看着笑容温柔的七婶,刚才还一脸倔犟 的脸上浮现腼腆之色。 被打架的风波这么一闹,宴席的气氛更为清冷了。 没多会儿,宫宴就宣布散席,官员和女眷们陆陆续续往外走去。 薛小苒从连烜手里接过胖球,“我去和慧娘打个招呼。” 连烜点头,正好他也有事。 “颢哥儿没事吧?”董明月大步走了过来,刚才她一直被母亲和嫂子们拉着说话。 “没事。”薛小苒摇头笑笑,然后朝不远处的沙慧娘叫了一声。 “娘娘,颢哥儿没事吧?”沙慧娘问了同样的话。 “没事,好着呢,颢颢,叫姨姨。”瞧她们的关注点都在凌颢身上,薛小苒逗了胖球一句。 听到母亲叫他,胖球抬起脑袋,“咿啊”应了一声。 “他要是现在就能叫人,那就是神童了,哈哈~”董明月哈哈大笑。 “就是,颢哥儿还不到六个月呢。” 沙慧娘也笑,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颢哥儿胖乎乎的小手,眼底满是羡慕。 孩子真可爱,她什么时候才能怀上自己的孩子。 沙慧娘脸颊有些红,偷偷瞄了眼对面,魏冥正与她父亲在交谈,而她的婆婆拉着她母亲也在说着话。 “慧娘,你身体好些了么?” 瞧她白皙的手背上瘦得青筋都有些凸起,薛小苒担忧。 第九百二十六章 护短 沙慧娘浅浅一笑,“娘娘别担心我了,您自己还不是瘦了一大圈。” 薛小苒无奈地笑笑。 先帝议丧过后,官员和女眷都病倒了一片。 年纪大些的,比如姜太师李太尉等人,听说连躺了三天才缓过劲来。 “颢哥儿,给九婶抱抱。”董明月笑着朝凌颢伸手。 凌颢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扭过了头。 董明月:“……” 沙慧娘笑眯一双眼,她也试着伸手,“颢哥儿,姨姨抱。” 凌颢干脆直接把小脑袋埋进了母亲怀里。 “嘿嘿,这孩子这么粘你,可有得你累的。” 瞧着沙慧娘同样被拒绝,董明月郁闷的脸上顿时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他有些认生。”薛小苒换了只手抱,胖球分量不轻,抱久了胳膊酸,章嬷嬷没有跟着过来,进出宫都是连烜抱着他的。 三人围着孩子说话,不远处的魏老夫人过来了,瞧着圆乎乎的凌颢一脸眼里泛光。 一个劲地哄着胖球,想要抱抱他,可别看凌颢小,脾气却是一等一的执拗,任谁哄都不为所动。 白胖圆呼的脸上还气气哼哼的,仿佛在她们都是坏人一般。 众人瞧着甚为逗趣,越发想要逗弄他。 另一边,连烜站 在璟安帝身旁,俊逸的面容依旧淡漠疏冷。 “……凌峻那孩子还是老样子,被老二两口子惯得不像话。” 璟安帝心疼自家儿子。 连烜沉默一会儿,低声说道:“二哥那边最好让锦衣卫留意一下,他们与蒙国那边的动静。” 璟安帝瞳孔一缩,失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这段时间,祁国境内发生太多事情,先帝驾崩,他初登皇位,朝野局势未稳,要是老二又整出什么幺蛾子,那可就麻烦了。 “蒙国私下派人去过??海府。” 顺王叛乱那段时间,蒙国派人悄悄去了??海府,虽然不知具体商议了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好事,连烜提醒璟安帝。 璟安帝眉头紧紧拧起,本来他还想着,父皇去了,可以让淑妃惠妃跟着老二小九去领地享享清福。 如今看来,怕是不妥。 璟安帝的眼眸渐渐变得深沉,他缓缓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局势未稳,该防范的还是要好好防范。 “连烜,既然说起锦衣卫,你觉着,魏冥适合继续留任锦衣卫首领一职么?” 魏冥是父皇得力亲信,镇抚司衙门在他统领下纪律严明井然有序,确实是个人才。 可,他毕竟是先帝的亲信。 一朝天 子一朝臣,璟安帝没想着大动朝廷的官职,但是,锦衣卫统领一职还是得慎重的。 他的目光不由扫向宾客区,左都御史正拉着魏冥说话。 即便对着老丈人,魏冥那张脸同样清冷淡漠。 璟安帝嘴角抽了抽,不愧是与连烜齐名的冰块脸,对着岳父都能这么淡然。 “皇上看着办好了,魏冥是个有本事的人,调任到哪个职位都能胜任。” 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他的话让璟安帝安了心,拍拍他的肩头,“好了,你先回去吧,弟妹一个人抱着颢哥儿也吃力。” 和他说话期间,连烜不知朝他媳妇那边看了多少眼了,璟安帝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臣弟告退。” 连烜利索告退,抬步离开,不过,他没有立刻朝薛小苒走去,而是拐到宾客席上把喝得脸颊泛红的皇甫连辕拎了起来。 “站好了,不会喝酒就别喝。”他冷哼一声。 “……七哥。”醉得有些晕乎的皇甫连辕被他一声冷哼惊醒了大半。 “回去了。”连烜扫他一眼,转头往薛小苒方向走去。 皇甫连辕打了个酒嗝,趔趔趄趄跟了上去。 被一群女眷围着的胖球窝在母亲怀里一脸不高兴。 瞧见他爹伸手过来抱他,胖球 罕见地主动伸出了胖爪。 薛小苒见状,笑着摇头。 “殿下,怎么喝得那么醉?” 边上的董明月发现了喝醉酒的庆王,赶紧上前搀扶。 “……明月,我没醉……” 喝得脸颊发红的他却嘴硬不承认。 董明月抿了抿嘴,没拆穿他,她放低了声音哄他道:“好,殿下没醉,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先帝驾崩,对庆王打击很大,这阵子的状态一直不怎么好,董明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尽量多陪着他。 董明月扶着庆王往外走,众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要说武轩帝离世后,哭得最伤心的是谁,那肯定是庆王无疑。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庆王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儿子,一夕之间失去了最疼爱他的父亲,庆王伤心难受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相反的,肃王也是先帝颇为重视的儿子,可守灵这么多日,面容虽然凝重沉痛,却一滴眼泪都没滴落过。 这让不少官员暗地腹诽,也有官员直接告到了璟安帝面前。 璟安帝是怎么处理的?他直接说, “七弟心中的悲痛不比别人少,只是痛在心里没流泪而已,他是个不会哭的人,你们有谁瞧见他哭过?” 这世上哪有不会哭的人? 分明是肃王不想哭罢了。 可璟安帝摆明了要护短,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又能如何? 只好跟着睁眼说瞎话,捏着鼻子认同肃王是个不会哭的人。 “爹拉着你都说了些什么?” 回程的马车上,沙慧娘睁大眼睛小声问魏冥。 魏冥转眸看她,她瘦了很多,原本莹白的肤色都暗淡了一些。 他嘴角微翘,清冷的声音放柔了几分,“岳父大人问我有何打算?” 沙慧娘心中一紧,这也是最近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可她爹问出口,她又害怕他多想了, “我爹,他只是关心你,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看她紧张起来,魏冥清冷的眉目柔和下来,“我知道。” 岳父问他有何打算,他没有直接回答。 武轩帝驾崩后,他一直做好职责范围内该做的事情,旁的事情,他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璟安帝性格温良宽厚,新登皇位之初,为求稳定,朝堂格局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动。 当然,锦衣卫首领的职位太过敏感,他十之八九会被调任。 虽然会被调离镇抚使衙门,可魏冥并不担心,不论调任到哪个位置,只要用心,都不会不太难胜任。 毕竟,镇抚使衙门这块难啃的骨头,他也一样啃了下来。 第九百二十七章 不认命也没辙 “你别担心这些,我心里有数。” 魏冥摸摸她消瘦的脸庞,“这段时间受累了,在家好好休息。” 听他说心里有数,沙慧娘点头,心里同时松了口气,她不求他高官厚禄,只愿他平安康顺,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她朝他浅浅一笑,眉眼间漾出的娇美如同车窗外粉红的桃花。 魏冥看着她,眸色微深。 “岭王妃刚才的脸色可不怎么好呢。” 出宫门时,她们正在告别,岭王岭王妃带着一路闹脾气的皇甫凌峻刚好走出来。 岭王面色还算正常,岭王妃全程黑脸,瞧见她们围在一起告别,她的脸色就更差了,瞪着她们的眼睛满是愤恨。 岭王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笑着跟肃王打招呼,还凑上去逗弄了一下颢哥儿,这才拉着面沉如水的岭王妃离去。 想起刚才的情形,魏冥嘴角轻扯,这位岭王私下的小动作可不少,只不过,他看似鲁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谨慎的心。 蒙国派人偷偷与岭王私会,自然没有逃过锦衣卫的眼线。 当时顺王叛乱的事情闹得正厉害,武轩帝病情加重,魏冥没有立即把这件事情禀告上去,只是让属下加强监察力度。 之后岭王一直没动 静,魏冥就知道他没有掺和进乱局的打算。 想来岭王也清楚,就算有蒙国在背后支持,他们领地那点兵力,根本不足以撼动京城的防卫。 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也难怪岭王在宫宴上会有那番举动。 “……好在他们各自的领地离得远,要不然有这样的妯娌,肃王妃和庆王妃也挺糟心的……” 没得到魏冥的回应,沙慧娘也不恼,他性情一贯清冷,就算是婆婆跟他说话,他也是少言寡语的。 魏冥侧眸看她,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肃王和庆王还要在京城待一段时间,你可以多去找她们玩,以后去了领地,想见面就难了。” 她要好的几个手帕交差不多都要离开京城了。 沙慧娘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点头,轻轻应了声,“好。” 另一个车厢内的气氛就截然不同了。 “殿下,您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孩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岭王妃尖锐的声音带着几分刺耳。 岭王懒洋洋靠着车厢,一双长腿大喇喇岔着。 “男孩子打架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没伤筋动骨的,那点小伤过几日就好了。” 见他这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岭王妃气得肝疼, “殿下,我们凌峻凭什么要挨打?他 又没做错什么?” 想起被打出淤青的儿子,岭王妃心疼不已。 “凭什么?哼,凭人家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同了。” 岭王两手抱臂,冷哼一声。 “这,身份再不同也得讲道理呀。” 岭王妃胸口堵着一股气,“殿下,为何非要压着凌峻道歉,这么委屈儿子,您就不心疼么?反正,大嫂为了彰显她的贤良淑德,总会迁就着凌峻,她惯是会装的……” “那是以前。”这个蠢妇,岭王冷眼扫去,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 “以前她是大嫂,对待侄儿侄女当然要体现她的宽容贤良,现在人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岭王妃噎住,可她还是不服,“当着那么多官员女眷的面前,皇后就更要表现出她的大度仁善了。” 岭王直接嗤笑一声,“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在庆贺新帝登基的宫宴上,与帝后闹得不愉快,你是闲日子太好过了么?” 岭王妃张了张嘴,半响不能辩驳,最后,只能一脸悻悻然地嘀咕,“所以说,殿下当初干嘛不答应三王子的提议?” 要是答应下来,也许,今日殿堂之上坐着的就是他们了,岭王妃眼底冒着不甘。 “蠢货,闭嘴!”岭王一个冷眼刀子甩过去,他压低声音 ,慎重警告,“不许再提这件事情。” 岭王妃一脸不情愿。 岭王眼眸顿时变得有些阴寒,“本王警告你,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干脆就绞了舌头不用再说话了。” 他眼底泛着令人心惊的寒光,吓得岭王妃打了个哆嗦,她忙不迭捂住嘴,表示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岭王冷哼一声,冷着脸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他压低声音再次告诫她, “那边为了争夺王位乱成一团,根本自顾不暇,想让他们真的出兵帮我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也不过是在画大饼而已,你别太天真了。” 蒙国可汗去年大病一场,膝下十几个儿子,有能力争夺王位的王子都开始蠢蠢欲动。 三王子是其中野心勃勃的一位,他派人偷偷去了??海府,想要说服岭王与他结下私盟。 岭王不否认,他确实心动过。 当时,天顺府的动乱闹得很大,董骏领兵去平叛,他这边要是跟着起兵搅浑局势,说不定能有成功的机会。 那一夜,他兴奋辗转到半夜都没睡着。 可天一亮,他的梦就醒了。 董骏领兵去天顺府平乱了,??海府要是起兵,领兵平乱的重任十之八九会落在老七身上。 一想到要在战场上与冷酷无情所 向披靡的老七对上,岭王直接打了个寒颤,梦自然也就醒了。 美酒不好喝么? 美人不好抱么? 老老实实在领地当土皇帝不好么? 醉酒当歌,偎红倚翠的日子不舒服么? 他干嘛作死跑去和老七作对。 岭王奉诏入京的时候,就想清楚了。 只要有老七在,谁也别想把老大推下宝座。 他认命,老实当个逍遥王爷好了。 额,当然,主要是不认命也没辙,谁让他打不过老七呢。 岭王扯着嘴角一脸阴郁。 同样行驶在另一条路上的马车里,响起了婴儿的哭闹声。 “你打他屁股干嘛呀,他是饿了,也快到他睡觉的时间了。” 薛小苒嗔他一眼,伸手把胖球从连烜怀里抱过来。 凌颢上了马车后,就一直在连烜怀里扭来扭去的,要回到他娘怀里。 连烜拍了他屁股两下,想让他老实些,胖球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你穿这身衣裳,怎么喂得了他?”连烜蹙眉。 薛小苒一身淡黄色织金花罗宫裙,解开衣襟麻烦得很。 “可他饿了。”薛小苒犹豫了一下,席上他吃了半碗鸡蛋羹,应该已经消化完了。 这娃经不起饿,饿了就容易闹。 “那就让他饿一会儿。”连烜盯着胖球,蹙起了眉头。 第九百二十八章 打探 “你爹让你饿着。”薛小苒垂下眼帘,一脸无辜地看着儿子。 凌颢则抬起他湿漉漉的黑眼珠盯着亲爱的娘亲,扁起小嘴一脸委屈。 薛小苒忍不住哈哈一笑,拉开身旁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馒头,掰下一小块塞进他嘴里。 小馒头只有半个巴掌大,是专门给凌颢准备的辅食,加了牛奶和糖的小馒头香软绵甜,小家伙还是挺喜欢吃的。 胖球立即收敛了委屈的表情,砸吧着嘴咀嚼起来。 “他快长牙了吧?”连烜依旧沉着眉眼,一脸肃穆地盯着儿子白胖的脸。 薛小苒斜觑他一眼,“哪有那么快,再过两三个月吧,你别老沉着一张脸,他都不爱搭理你了。” 连烜抿了抿嘴,缓缓舒了口气,试着让脸色缓和些,语气却依旧波澜不惊,“那是因为他太粘你了。” 胖球胃口很好,肉乎乎的脸颊随着他咀嚼的动作微微颤动着,看着甚为有趣。 “孩子亲近母亲,不是天性么?”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然后亲了口儿子。 胖球也露出了他招牌的笑容。 薛小苒笑眯眼,抱着软乎乎的儿子又亲了一下,面露得色对着连烜挑起眉毛, “这孩子像我,笑起来眼睛 都是弯的。” 连烜轻笑一声,伸出手指在她瘦了一圈的脸颊上戳了一戳,“不像,你看他的脸颊,再看你的脸颊。” 他轻叹一声,指头摩挲着她白皙的面颊,似乎在感叹少了几分柔软的触感。 薛小苒移开脸瞪他,这几天他一直在嫌她瘦。 不想和他纠缠胖瘦问题,薛小苒继续掰着小块馒头给胖球吃,“咱们什么时候回峪肃城?” “过阵子吧,没那么快。” 媳妇的脸不让戳,连烜的手指移到儿子的脸上,胖乎乎的脸颊很快被戳了一个肉窝窝。 砸吧着嘴的胖球“咿呀”的抗议,伸出胖爪嫌弃地推开父亲的手指头。 那鄙夷的小眼神,让薛小苒偷笑不已。 连烜轻哼一声,反手戳他另一边脸颊。 胖球继续推开,嘴里还发出不满的声音。 瞧着父子俩幼稚的互动,薛小苒咧嘴轻笑。 短时间内不能返程,他们正好可以休养一段时间,把守灵那阵子耗掉的元气给补回来。 参加完宫宴后,薛小苒开启了休假模式。 带着胖球吃饱了睡,睡饱了玩,玩困了又躺下,母子两人甭提多黏糊了。 连烜瞧着心里有些泛酸,他本也该跟着休息静养的,可璟安帝经常 召他进宫,加上需要处理不少公文,他能陪母子俩的时间并没有增多。 薛小磊的童生试已经考过了第一阶段,还得等待参加四月初的府试。 如果考过了府试,他就能成为正式的童生,要是考不过,那得等到来年再考。 薛小磊很刻苦,除非有事必须出门,要不然,他就一直在府里埋头苦读,大有头悬梁锥刺股的拼劲。 薛小苒劝了他好几次,他当时都应得好好的,回去依旧勤奋努力。 他勤勉的态度倒是让连烜很是赞赏。 薛小苒无奈,只能叮嘱乌兰花平素多注意他一点。 乌兰花回京后,跟着方魁回了方家。 方家人口不少,乌兰花初次与婆家人相处,多少有些拘谨。 不过,她白日要回薛府当差,不用一整天待在方家,让她能轻松些,一开始要等到方魁散值去接她,她才与他一道回去。 后来,相处时间久了,两边慢慢磨合,乌兰花也渐渐融入了方家。 现在,就算方魁不能陪着她一道回去,她一个人也能自在的回方家了。 “啊,啊,啊~”六个月大的凌颢坐在毛线地毯上,一个劲地朝庭院边上的树木叫唤着。 “别叫了,阿雷不想理你。”薛小 苒手里拿着衣料正在给他缝制小衣裳,虽然她针线活挺一般,但是,缝几件小衣裳还是可以的。 “哈哈,谁让你揪阿雷的毛,它生气了,才不理你呢。” 乌兰花坐在凌颢身旁,一手扶着他的小肩膀,凌颢现在能自己坐一会儿,但还坐不大稳。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意思,反正他急了,叫着更热切了起来,亮晶晶的口水顺着他光滑的小下巴滴落。 乌兰花瞧着大乐,“娘娘,我带颢哥儿去找阿雷玩会儿。” “去吧,别让他再揪阿雷了。”薛小苒笑着挥手,这小子精力旺盛闲不住。 她已经可以预见,等臭小子能走路的时候,盯着他是件多么累人的活计了。 “娘娘,奴婢也跟着过去服侍吧。”清宁有些担心,虽然阿雷看着还算安分,可毕竟是只猴子。 薛小苒点头,她倒不担心阿雷,跟着他们这么长时间,阿雷已经很适应现在的生活了,不会无缘无故暴起伤人的。 她低头缝着小衣裳,没多会儿,清月来禀,孟婉娘和司阆来了。 薛小苒去了外院见客。 孟婉娘七个多月大的孕肚已经挺得老高了,司阆跟着过来,定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薛姐姐 ,您和肃王殿下回京这么久都没来得及过来拜见,实在不该。” 孟婉娘面带愧色,司阆老实坐在她身旁,不时悄悄看她一眼。 “婉娘,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身子重,哪能到处乱跑,和我客气干嘛。” 薛小苒摇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沉眉问道:“婉娘,怎么瞧着脸色好像有些差呢?” 孟婉娘从前通透莹润的肌肤明显暗淡了几分,就连那双明艳的凤眸都少了些神采。 薛小苒狐疑地看了眼坐在孟婉娘身旁的司阆。 司阆头皮一紧,立即把腰挺得笔直,脑袋却垂得更低。 “薛姐姐真是微察秋毫呀。” 孟婉娘笑容有些无奈,转头朝司阆柔声说了一句,“相公,你到院子里等我好么?” 司阆急忙站起身,小声又紧张地叮嘱一句,“那,你小心些。” 孟婉娘温柔地点点头。 薛小苒见状,让清月领着他去花厅喝茶。 “出什么事情了么?”薛小苒面色有些凝重,还要特地避开司阆。 看她的脸色,孟婉娘知道她可能误会了,忙开口解释,“我这没什么大事,是大哥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有人在苍郸城那边打探你们的踪迹。” 打探他们的踪迹?薛小苒愣住。 第九百二十九章 未尝不可 “知道是什么人么?” 在黎国境内,他们认识的人不多,谁会特地跑去苍郸城打听他们的消息? 孟婉娘点了点头,“是北宁候府的人。” “北宁候府?”没听说过呀,薛小苒挑了挑眉。 孟婉娘忙解释,“北宁候府是黎国的皇室宗亲。” 黎国虽然国土面积不大,可他们的皇室宗亲却不少,黎国这么些年朝局一直混乱,与这些割据一方的皇室宗亲暗中作乱是分不开的。 北宁候府也是其中之一,不过,这北宁候府日渐式微,只能偏安一隅。 “北宁候府找我们干嘛?”薛小苒心里隐隐有了一丝念头。 “大哥派人去查了,还没查清楚,他的意思是让我先给你们提个醒,当初,你们一行人带着猴子出行,很是扎眼,北宁候府的人已经查到了你们的行程,人往祁国方向来了。” 孟丞泽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别的城镇巡视商铺,时间上就隔了好些天,那些人早循着踪迹离开了苍郸城。 薛小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你大哥的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大哥已经派人去打探北宁候府的情况了,一有消息就传讯过来。” 北宁候府离苍郸城有些距离,打探消息并不方便,还得等待一段时间。 “北宁候府 的具体位置在哪?”薛小苒问她。 “在黎国西南方向,岭桂州府。”孟婉娘回答。 岭桂州府!薛小苒眼眸微动,苦岭屯就在岭桂州府的管辖范围内,曾经听奚大强他们说过。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婉娘,挺着这么大肚子还特地跑过来。”薛小苒笑着谢她, “下次让秋雨送信过来就可以了,你的脸色可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婉娘摇摇头,她摸了摸肚子,笑得有些无奈,“是我自己不小心,上个月初,外出时滑了一跤动了胎气,养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好起来。” 当时,藩王奉召入京,孟婉娘听到消息,正考虑哪天上门拜访比较合适,结果,她就摔了,摔得有点重,躺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总算能下床走动了。 若非如此,她怎么会隔了那么久才来肃王府拜见。 就是因为摔了一跤,她现在去哪司阆都不放心,非得亲自跟着过来才行。 薛小苒吃了一惊,起身走了过去上下打量她,“怎么回事?你这么仔细的人,怎么会摔倒的?孩子没事吧?” 孟婉娘忙跟着站起来,“薛姐姐,我没事,当时就是没注意。” 司阆不懂管理,商铺那边虽然有掌柜负责,她时不时还是要过去看看,那天也是 凑巧,藩王进城,大批百姓往城门方向涌去。 孟婉娘从百味斋出来的时候,人潮的涌动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以至于上车的时候,她脚下一滑,身旁的人都没来得及扶住她。 她摔倒的原因,居然还与他们有关,薛小苒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哎,人没事就好,难怪你脸色不大好,你快坐着。” 薛小苒扶她坐好,也回到座位上,“我那有表哥开的坐月子的药膳单子,要不要给你抄一份?” 孟婉娘眼眸一亮,忙不迭点头,濮阳神医的药膳单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薛小苒唤来了清月,让她去抄一份药膳单子,顺便叫乌兰花把凌颢抱过来。 孟婉娘这趟过来,给凌颢带了不少礼物,总得让那胖小子给人家道声谢才行,虽然他还不会说话,只能让她这个当娘的代替出声了。 乌兰花抱着凌颢进来,他白胖的脸上笑呵呵的,心情明显很好,有人陪着他到处玩耍,他能不高兴么。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是他认同的熟人,而不是陌生的旁人。 高大有力的乌兰花就是他认同的熟人之一,有她带着满院乱跑,凌颢乐呵得很。 瞧着孩子与肃王殿下相似的眉眼,孟婉娘不住惊叹,“颢哥儿与殿下这般相似,以后可要 迷走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呀。” 薛小苒接过儿子,心里有些不服气了,“颢颢,笑一个。” 她在胖球的脸上用力“波”了一下,凌颢果然很给面子地笑了,黑亮的眼眸笑成了月牙状。 “看,他是不是比较像我。” 她故意弯起了同款笑眼。 孟婉娘眨眨眼,“额,笑起来是挺像的。” 薛小苒面带得色,轻哼一声,“辛辛苦苦生的孩子,总得有地方像我才行,他爹冷冰冰的,像他有啥好的。” 孟婉娘哑然失笑。 连烜回府的时候,孟婉娘和司阆已经离开。 乌兰花也带着阿雷回了薛府。 胖球玩了半天,正睡得香。 薛小苒坐在矮榻上撑着下颚,蹙起眉头在想事情。 瞧她眉心拧着,连烜直接走了过去,坐到了她身侧,长臂一揽把她圈在怀里,在她蹙起的眉心上亲了一下。 “好好的,怎么拧着眉头?” 薛小苒侧眸,看他嘴唇微干,从矮几上端起她没喝的茶水给他。 连烜接过,喝了半杯。 薛小苒这才与他说起孟丞泽传过来的消息。 “北宁候府?”连烜眼眸微眯。 从黎国回来后,他对那边的消息上心了很多,大致调查了黎国皇室的情况。 北宁候府是皇室宗亲的一个远支,日渐衰落,偏安一隅 ,在一众兵力强盛的皇室宗亲里并不起眼。 “北宁候府的府邸在岭桂州府。”薛小苒提醒他一声。 连烜斜觑她一眼,嘴角翘了起来,“你想到了?” 薛小苒嘟起嘴,“苦岭屯就在岭桂州府,这不是很明显么。” 难道她看起来很笨么? 连烜轻笑,“那你说这事该如何应对?” 薛小苒犹豫了。 这些人突然找上他们,十之八九是冲着薛小磊来的。 想到那孩子离奇坎坷的身世,薛小苒对这个北宁候府可没什么好印象。 只是,当时她认薛小磊做弟弟,是想着为将来独立门户做打算,可她现在都嫁人了,也不需要所谓的男丁支撑门户了。 所以,如果真是他的亲人来寻他,那让他回到亲人身旁也未尝不可。 当然,前提是得弄清楚,那些所谓亲人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就是薛小磊自己的意愿。 看她犹豫半响,连烜淡淡开口,“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把孩子扔出去那么多年一直不闻不问,突然找上门,你觉得能有什么好事情?” 薛小苒同意他的观点,“我觉得也是,肯定不是好事,不过,这事得问问小磊的意见才是,等孟丞泽那边有消息了再说吧。” 薛小磊正忙着备考,不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了神。 第九百三十章 晋升 连烜不觉得这事需要询问薛小磊的意见。 当初连烜就清楚的跟他说过,他要是跟着薛小苒,这辈子就只能姓薛,既然应承了,就得做得到。 如果连最基本的信用都没有,那这种人就根本不值一哂了。 “这事没什么好担心,等消息明确了再讨论吧。” 薛小苒看了他一眼,“小九怎么样了?” 那日醉酒后,听闻他就病倒了,董明月也好些天没过来找她了,薛小苒想着要不要去庆王府看望一下。 “没什么大碍,在家休养。”连烜神色淡然,“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过段时间就好了。” 薛小苒懂得他的意思,小声问他,“还有御史揪着你弹劾么?” 肃王为先帝守灵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的消息流传开来,尽管有璟安帝护着,还是有些古板固执,自诩风骨的言官上折弹劾。 “不用管他们。”连烜懒得与那些烦人言官计较,“臭小子醒了。” 他话一落,睡在矮榻另一边的凌颢一咕噜坐了起来,眼睛雾蒙蒙的还有些不清醒,扁起嘴巴就要哭。 连烜长臂伸了过去,把他抱了过来,“醒了就起来,有什么好哭的。” 语气甚是平淡,仿佛他是个听得 懂大人话的孩子一样。 偏偏凌颢还挺吃他这一套,听到父亲浑厚低沉的声音,小家伙扁起的嘴巴就收敛起来。 薛小苒轻笑,“他起来得先去撒尿,你抱着他去吧。” 她给他布置任务。 连烜凝眉睃她一眼,淡定地抱着胖球往净房走去。 “先看看他尿布湿没湿……” 薛小苒不放心地交代一句。 没人回她的话,好一会儿后,隐隐听见他沉声下令,“快尿尿。” 那种命令似的口吻让薛小苒笑趴在矮几上。 凌颢大多时候都由她自己带着,连烜带娃自然也不是生手。 只是,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经常沉着一张脸与喜欢傻乐的胖球对阵。 瞧着表情截然不同的两父子,薛小苒时常笑到肚子疼。 比如现在,抱孩子去尿尿,他也不会哄着吹“嘘嘘”,只是那么生硬的发出命令。 偏偏那小家伙还挺听话,竟然也乖乖尿了。 薛小苒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连烜抱着娃走过来,凌颢立即朝母亲伸出了胖爪,要抱要关注。 “跟你爹玩会儿,娘给你拿糊糊。” 薛小苒忽略伸过来的胖爪,趿鞋往外走。 这阵子她瘦得厉害,根本喂不饱 他,辅食的比例就越来越重了。 红姑有些忧心,想要找个奶娘,薛小苒拒绝了。 凌颢半岁多了,少喝些母乳多添些辅食就成。 他的辅食是米糊、鸡蛋羹、果泥、鱼泥等,凌颢胃口好,不挑食,吃得很香。 白天大部分她自己带着,晚上等他睡着后,就由章嬷嬷抱到他的小屋子去睡。 小家伙经常天不亮就起来了,一起来就要找母亲,薛小苒很是无奈,她已经好久没睡过懒觉了。 睡醒的胖球精力充沛,虽然坐得还不大稳,可他半倚在父亲的怀里,当然摔不着。 啊啊他砸吧着嘴里的米糊,指着矮塌边上放着的各色毛线动物。 “吃完饭再玩。”薛小苒摇头,不能让他养成边吃边玩的坏习惯。 胖球不满的咕噜几声,老实吃着他的米糊糊,吃完糊糊后,又喂他喝了水,连烜这才把毛线动物一个个拿给他。 薛小苒把空碗递给清月,嘴里嘀咕道:“小九病了,明月需要照顾他,慧娘和云西她们怎么也不过来呢,那天明明说好要来玩的。” 连烜把胖球扔出去的毛线熊捡回来,随口回她道:“魏冥调任,范修文升迁,他们家里都忙着。” “魏冥调任了 ?调到哪个位置去了?”薛小苒怔了一下。 新帝继位,朝堂上的人事调动很正常,只是不知道魏冥被调到哪个位置去了? “刑部尚书。”连烜扔下一句。 “刑部尚书?!”薛小苒惊呼一下,“这是升官了么?” 六部尚书好像是二品大员吧? 连烜点点头,不单是魏冥,不少官员都挪动了职位。 有些明升,有些暗降,璟安帝监国时间不短,对满朝文武官员的能力和态度,心中都明了,趁着新帝上任的时机,把该撤换的撤换,该调任的调任,该降职的降职……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之上的变动,百官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魏冥自然也是其中一个。 锦衣卫首领的位置太过敏感,他被调任是迟早的事情。 只不过,很多人都没想到,魏冥直接由三品晋升了二品,他接任镇抚使衙门后的功绩毁誉参半,阴冷不通情面的形象深入人心,与朝廷官员也一向保持着距离,大多数官员潜意识里对他都心怀畏惧,谁也不乐意与一个负责抄家,手段阴狠的官员走近。 魏冥的升职,着实让不少人惊掉了下巴。 不单他们没预料到,魏冥自己都颇为意外。 圣旨颁 布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愣住了,朝堂上一度落针可闻,气氛诡异又尴尬,过了好一会儿,官员们才回过神来,看向魏冥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作为皇帝最亲信的重臣之一,锦衣卫首领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锦衣卫直接对皇帝负责,接手的任务多少都带了些隐秘不可告人的一面。 就因为如此,锦衣卫首领虽然位高权重,可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太好,丢官贬职还是小事,打入天牢丢了性命也不足为奇。 历经两代帝王,还能从镇抚司衙门平安无恙晋升,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运气。 魏冥从一堆言不由衷的恭贺声中,淡定抽身,走出宫门时,明亮的骄阳照耀在他身上,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在阳光下扎眼耀目。 沐浴在阳光下,魏冥向来清冷的眸子也染上了几分暖色,无数次出入宫门,此刻的心情却颇为微妙。 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缰绳,魏冥抬脚利索上马,马鞭一甩,那身晃眼的飞鱼服消失在众人面前。 魏老夫人与沙慧娘已经收到了消息,两人等候在厅堂前,皆是一脸欣喜。 这段时间,因为朝堂官员调动的问题,她们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伏。 第九百三十一章 呸 “儿呀,娘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魏老夫人握住了儿子的手,激动得眼底泛出泪花。 自从魏冥进了锦衣卫后,她面上不敢显露忧色,可心中时刻记挂着他的安危。 儿子能调离了锦衣卫,比他能升官更让魏老夫人高兴。 沙慧娘也高兴,自从那日,宫中传来丧钟,她的心就一直处于忧虑之中。 先帝去了,魏冥所处的职位,让他的处境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留任她们担忧,调任又不知道会调到哪个位置,也怕万一被降职,伤了魏冥的自尊…… 特别是这几日,朝堂的人事调动频繁,让人心头那根弦都绷得紧紧的。 幸好,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她忍着兴奋的心情,朝魏冥嫣然一笑。 她甜甜的笑容让魏冥的视线在她脸上逗留了几息。 一家人高兴地吃了饭,魏冥与沙慧娘这才回了屋子。 “很高兴?”魏冥看着她问。 “嗯,很高兴。”沙慧娘软糯娇柔的嗓音在他耳边漾起,似风拂动杨柳,轻柔缠绵,看不到,摸不着,却让人有些心痒痒的。 她瘦了不少,原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显单薄,穿着淡雅的藕荷色束腰襦裙,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 。 魏冥眼眸微垂,朝她靠近两步,熟悉的幽香从她身上飘散开来。 伸手抚上她白皙滑嫩的面颊,“高兴的话,就好好养养身体,太瘦了不好看。” 他突然的靠近让沙慧娘面如霞飞,“相公,那个,皇上怎么会把你升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去?” 温热的大手贴在她腰间,沙慧娘紧张得说话的尾音都带上了颤音。 她的问题让魏冥面露沉思,他也有些想不通透。 璟安帝登基前,魏冥与他打交道的次数不多。 身为武轩帝亲信臣子,与太子私交过密是大忌,魏冥从不轻易犯忌,这也是他能让武轩帝信任的原则之一。 是以,升职的旨意颁下来后,他心中也甚为惊讶。 不过,刑部掌管全国的刑罚政令,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从事侦察、监听、逮捕、审问等活动,与刑部职能相近。 这也许是原因之一。 还有就是,那日庆贺新帝登基的宫宴上,璟安帝与肃王交谈间,视线不时往他这边扫来,如今回想,当时璟安帝应该是在征询肃王的意见。 魏冥眼眸变得幽深莫测。 璟安帝待肃王堪比亲兄弟,若非肃王同意,魏冥根 本没有升迁的可能性。 这么看来,是肃王帮了他? 四月上旬,天气一日暖过一日,人们身上的春衫也渐渐换成了夏衫。 薛小磊考完了府试,顺利晋升为一名童生。 薛小苒很是高兴,特地为他办了个小型庆功宴,一家人高高兴兴庆贺了一顿。 没过两日,孟婉娘让秋雨给她送来一封信,孟丞泽派人查探出北宁候府为何要派人来寻他们了。 看完信后,薛小苒狠狠呸了一声。 她气哼哼的把信给连烜看了一遍。 扫完信里的内容,连烜嘴角微翘,事情与他猜测的大致相同。 “太不要脸了,这种人家活该断子绝孙。”薛小苒一脸愤然。 “当初我就说过,关于他那些流言蜚语是人为散布的,果真如此。” 连烜看了眼手里的信,轻嗤一声。 薛小苒拧着眉头,让清宁去薛府把薛小磊叫来,他是当事人,那些人迟早要找来,得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薛小磊考过了府试,兴奋了两日,又沉下心来继续苦读,明年有三年一考的院试,他想要试上一试,努力争取考上,就算考不上,也可以积累一些科考经验,他现在不能松懈。 清宁过来请他 去肃王府的时候,他才从书堆里迷迷糊糊起身。 “姐姐。” 花厅里只有薛小苒,她招呼他坐下,胖球被他爹抱去了书房。 薛小磊落座后,原本轻松的表情收敛起来。 一向笑意盈盈的姐姐面色有些不对,薛小磊敏锐地觉察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 这是个敏感细微的男孩,也是个懂事努力的少年,薛小苒支起一个柔和的笑脸, “小磊,兰花说你最近又一头扎进书堆里了,这可不行呀,要注意些身体。” 薛小磊认真点头,“姐姐,我知道的,我每天早上都起来练武练箭,身体很好的。” 他挺了挺胸膛,日渐厚实的肩膀证明了他一刻都没松懈的努力。 从前瘦小单薄的身板已经有了明显改变,如今的他,个头虽然还不算太高,可与同龄的男孩子也差不多了。 薛小苒欣慰地点点头,“做得很好,强壮健康的身体才是一个人最好的资本,我们小磊今年长高了许多,姐姐很高兴。” 薛小磊挺直的腰背收了回去,脸上有些腼腆,虽然,他们身份上是姐弟,可他对姐姐的感情更多的是感激和敬慕。 “小磊,到了七月份你就 十四岁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薛小苒有些感慨,一转眼,瘦弱矮小的男孩已经长成了修长秀气的小少年。 “是的,姐姐。”薛小磊表情慢慢变得肃穆。 薛小苒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姐姐,有话您直说。”薛小磊端坐好身体,衣袖下的手攥成了拳。 “你,听说过北宁候府么?”薛小苒缓缓开口。 薛小磊愣了一下,蹙眉回忆,“听说过,黎国的皇室远支,苦岭屯就是北宁候府的管辖地。” 北宁候府在岭桂州府鼎鼎有名,他那时虽然只是个乞儿,也是听说过的。 可,北宁候府与他有什么关系?薛小磊惊疑不定。 “北宁候府的世子前段时间病死了。”薛小苒斟酌着开口。 “嗯?”然后呢?薛小磊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北宁候膝下有二子三女,大儿子就是北宁候世子,年初时死于花柳病,虽已成亲,却未能留下一儿半女。” “二儿子是庶子,出生于七月十四,亲娘生下他就死了,嫡母嫌他命硬克亲,说服了北宁候,把庶子送去了乡下寄养……” 薛小磊在听到“生于七月十四”这句话时,面色刷的一白。 薛小苒瞧着有些心疼。 第九百三十二章 都不是好东西 “姐姐的意思,那庶子是……”薛小磊的声音带了几分轻颤。 下面的话他问不出口。 薛小苒心有不忍,她走上前,轻拍他的肩头,把信递给他。 薛小磊看完信后,手开始哆嗦。 “……北宁候府早已是日薄西山,北宁候世子一死,没了继承人的侯府处境更为堪忧,所以,他们大概是想把你找回去。” 没有继承人,本就呈现颓势北宁候府只会衰败得更加厉害,这种时候,就算北宁侯夫人再不情愿,也得找回寄养在外的庶子了。 他居然是北宁候府庶出的那个孩子?薛小磊垂下眉眼,信纸在他手中捏到变形。 原来,自己在这世上是有亲人的,只不过,这种亲人有比没有更让人恶心。 “……寄养?”少年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太小的事情他虽然不记得,可自他有记忆以后,他就因命硬克亲的流言,一再被丢弃,哪来的寄养? 回想起住在山洞那段孤寂苦寒的日子,薛小磊的心都冷到战栗。 看着他渐渐赤红的眼眶,薛小苒也跟着揪心起来,她靠近他,轻拥他一下,然后拍着他的背脊柔声安抚,“没事,都过去了 。” 突然被人拥着,薛小磊身体僵了僵,但,她身上那股带着微微奶香的气息,让他寂冷颤抖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我不认识他们,我姓薛,只有姐姐一个亲人。” 薛小磊攥着拳头深吸几口气,退后两步,拉开些许距离。 然后抬起眼眸,态度坚决而冷静。 薛小苒去到书房的时候,胖球正坐在他爹的怀里,手里拿着块白玉镇纸玩。 “你怎么给他玩这个,这镇纸好贵的吧。” 雕着瑞兽麒麟的镇纸琢磨精细,光泽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居然给孩子当玩具玩,薛小苒白他一眼,走过去把镇纸从胖球手里拿开。 一时倒忘了她小财迷的本性,连烜轻笑一声,没接她的话。 凌颢正玩着起劲,突然被没收,嘴巴一扁就想嚎起来。 “来,娘抱抱。”薛小苒朝他伸出手。 凌颢抬头一瞧,是他亲爱的娘亲,脸上的表情立即由阴转晴,笑逐颜开地朝他娘伸出了胖爪。 软绵绵胖球抱入怀,薛小苒在他可爱白胖的脸上亲了一下。 “跟你爹玩得挺高兴的嘛,也没哭没闹的,以后得让你爹多带带才行。” 连烜抬眼瞥 她,干脆伸手拉她过来,直接坐到他大腿上。 “哎?!”薛小苒惊了一下,转头嗔他,“你干嘛,抱着孩子呢。” 她想站起来,却被他伸手一箍,母子俩都圈进了怀里。 胖球觉着有趣,“咯咯”笑了起来,脸颊像白馒头般圆鼓鼓的,很是可爱。 薛小苒没好气地捏捏他的胖脸,“还知道笑,没瞧见你娘被你爹欺负了么。” 小家伙以为他娘在和他玩,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连烜轻笑一声,把脑袋搁在她肩头上,“小磊回去了?” “嗯。”他靠得太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面颊上,薛小苒只觉半边身子都酥麻起来。 “他怎么说?”连烜似没瞧见她渐渐染红的耳垂,继续开口。 “他,他说他姓薛,只有一个姐姐。”薛小苒心跳有些加速,忍不住想要把肩膀移开。 即便成亲一年多时间,每次他的主动亲近,她还是有些难以招架。 “嗯,能分清楚立场就行。” 鼻尖尽是香甜熟悉的奶香味,连烜缓缓呼出一口气,揽着她纤腰的手紧了紧。 “我跟他说,不必担心,这里是祁国,那些人就算来了,也不敢硬来的,他 姐夫可是肃王。” 怕那孩子多虑,薛小苒把连烜搬了出来,她转头朝他咧嘴一笑。 连烜嘴角微翘,还知道拉大旗作虎皮,“何必这么麻烦,直接让那些人在路上消失就好了。” “消失?” 怎么消失?薛小苒疑惑地看着他,难道…… 看她突然瞪大一双黑亮的眼眸,连烜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大掌在她纤柔的腰肢上掐了一把,她立即对他横眉怒目,“干嘛掐我?” “你刚才想到什么?”连烜斜睨她一眼。 “啊?没,什么呀。”薛小苒有些心虚。 “让他们消失的方法多得很,可不只是杀人了事。”连烜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比如?”薛小苒追问。 “比如,把人捉住关起来,或者送去矿石里挖矿,这次来寻人的是北宁侯夫人手下的一名管事,当年把孩子送出去就是他,散步流言的也是他。” 北宁侯夫人想让庶子死在外面,可又不想让自己背上这个恶名,所以,示意管事把庶子生于七月十四的消息传开。 这就是薛小磊重复被收养又多次被丢弃的原因,当然,他们都没想到,被人丢弃这么多次的孩子,居 然顽强的存活了下来。 北宁侯夫人是主谋,管事就是帮手,谁都不是好东西。 薛小苒用力点头,同意他的观点,“对,都不是好东西。” 连烜慢悠悠道:“没有疑问了?” “啊?哦,呵呵,没有了,没有了,殿下英明神武,小女子深感佩服。”薛小苒连忙支起笑脸,使劲拍着马屁, “这事就劳烦殿下多费点心了。” 瞧她谄媚的小模样,连烜轻嗤一声,垂眸瞧见胖儿子正揪着他娘的衣襟,胖娃手劲不小,把他娘的衣襟扯开了一片,露出里面淡黄色绣蝶戏牡丹的抹胸。 揪开衣襟还不算,臭小子还把脸直接往那耸起的绵软处拱。 “哎,颢颢,你又饿了?”薛小苒惊觉,轻呼一声,“先前不是刚吃了鸡蛋羹么。” 薛小苒想起身,却发现腰间的大掌把她扣得紧紧的。 “我去给孩子喂奶,你快放开。” 她双眸瞪得圆圆的,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连烜盯着她好一会儿,紧箍着她的手才缓缓放开。 薛小苒赶紧抱着儿子溜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前,她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连烜低笑一声,往椅子上靠去。 第九百三十三章 善恶终有报 薛小磊回到薛府,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回书房念书。 而是垂着脑袋坐在院旁的石凳上发呆。 乌兰花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红豆糯米糍往院子里走来。 “石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娘娘叫你去干嘛?” 乌兰花没有入奴籍,又嫁了人,薛小苒让她别再以奴婢自居,对薛小磊的称呼上也要改过来。 她别扭了半天,和薛小磊悄悄商量过后,叫回了他原来的小名。 “……兰花姐。”薛小磊抬头,神情有些恍惚,眸中带着几分湿意。 正嚼着糯米糍的乌兰花顿时哽住。 她抻着脖子硬把卡在喉咙里的糯米糍咽下,这才惊呼一声跑了过去,“石头,你怎么了?出啥事了?” 从苦岭屯出来后,乌兰花还从没见他流过泪,薛小磊虽然从小受苦,可他骨子里却是坚韧顽强的,甚少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平日晨起习武,再累再难他从来不会叫苦,每日去书院完成课业也都努力认真,这样坚强的个性,突然露出柔弱的一面,乌兰花心跟着揪了起来。 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薛小磊压抑的情绪渐渐释放。 听完他愤怒中带着艰涩的叙述,乌兰花傻了眼。 “……就是那个北宁候府?” 她有些不敢相 信,要知道,北宁候府在岭桂州府那边可是级别最高的王公贵胄,在他们那一带的老百姓眼里就代表着尊贵权势。 薛小磊用力抿着嘴,脑袋僵硬地点头。 乌兰花惊讶得嘴巴都快能塞进一个鸡蛋了,好半响,她缓和了情绪, “咳,石头啊,别想那么多,你又不打算跟他们回去,北宁候世子死了,以后没了继承家业的子嗣,他们也算是自食恶果了,哼哼,善恶终有报,看看苍天饶过谁。” 这些话乌兰花听薛小苒说过,她印象深刻,此时用来安慰薛小磊再合适不过。 薛小磊面色有些苍白,“……原来,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 在他最无助最难过的那段时间,每次看到别的母亲牵着孩子小心呵护的样子,幼小无依的他只能躲在一旁偷偷羡慕。 “是啊,要是你娘好好活着,怎么会让你在外流浪漂泊呢。”乌兰花鼻子酸酸的。 没爹没娘的日子有多难熬,她深有体会。 她的话戳中了薛小磊的心墙,一行热泪不期然从他眼中掉落。 乌兰花瞧着,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想起她自己苦命早逝的爹娘,眼泪簌簌而下。 一时间,两人分别沉浸在自己悲伤的小世界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吱吱”阿雷突然从一旁的树枝上窜了下来。 它一溜烟爬到了石桌上,抓起一个糯米糍放进嘴里“砸吧砸吧”吃起来,一手吃着,另一只手又从盘子里捻起一个糯米糍递到了薛小磊面前。 哭得正起劲的薛小磊被它这么一搅和,突然哭不下去了。 他用衣袖抹了把泪,哑着嗓子说道:“谢谢阿雷,你自己吃吧。” 薛小磊不哭了,乌兰花自然也跟着停了。 “阿雷,这个不好消化,你只能吃一个。”乌兰花把它手里另一个没吃的糯米糍拿走。 “吱吱”阿雷不满地冲她叫嚷。 乌兰花掏出素帕擦干净泪,“行了,一会儿又该吃饭,好吃的东西多着呢。” 阿雷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叫嚷几声后老实啃着糯米糍,没有继续闹腾。 “石头,你也别多想了,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你说是吧?你有姐姐姐夫,还有小外甥呢。” 乌兰花吸吸鼻子,他们现在过的日子,比在苦岭屯的时候好了十倍都不止,何必总想着那些苦难的日子呢。 人总得向前看,才有奔头不是。 薛小磊认真点头,“兰花姐,我知道,哭过这一次,我以后就不哭了。” 他姓薛,现在姓薛,以 后也只会姓薛,与那家人没有一点关系。 “那他们找上门来,你该怎么办?”乌兰花问他。 “打出去。”薛小磊沉下眉眼,还带着几分稚气添了几分厉色。 “嗯嗯,没错,打出去。”乌兰花兴奋地把拳头捏得“咔咔”响,“记得叫上我,我帮你把他们打出去。” 看她比他自己还激动,薛小磊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朝堂上经过一阵大刀阔斧的人事变动,局势渐渐明朗。 虽然不少官员被调动了职位,但升降的幅度不是太大,只有极个别有问题的官员被撤职处分,官职浮动带来的影响,很快稳定下来。 随后,璟安帝颁旨今年祁国减免三成赋税,百姓举国欢庆。 一时间朝野内外,齐齐称赞新帝仁厚爱民。 局势渐稳,也就意味着藩王离京的日子不远了。 “表哥还没回来么?” 薛小苒抱着胖球在花园里荡秋千,远远瞧见连烜朝他们走来,笑着朝他招手。 “还没。”连烜面色却有些阴沉。 赵永嘉下个月就生产了,濮阳轻澜这种时候还到处跑,他的脸色能好才怪。 看他脸色不好,薛小苒吐了吐舌头,“表哥也真是的,这种时候还非得跑出去。” 濮阳轻澜自从得了预防天花的 方法,就一头扎进去钻研,得知城外某处有牛得了牛痘后,急匆匆赶了过去,已经三四天没回来了。 “接种牛痘真的能预防天花?” 连烜眉头拧得紧紧的,天花一旦爆发,死亡率极高,即便是熬过去了,也会留下一脸麻子,老三那张带着麻点的脸就是现成的例子。 若是真能预防,那着实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我们那边早期就是用牛痘预防天花的。”薛小苒让秋千停下,起身把胖球递给他。 连烜随手接过胖儿子,“那后期呢?” “后期啊,研制出专门的天花疫苗,天花病毒就被根除了。”薛小苒没种过痘,但她爷爷奶奶的胳膊上都有痘印,椭圆形的痘印还挺明显的。 这些新名词让连烜眉头皱得更紧,“你的意思是,你们那里现在已经没人会染上天花了?” 看他凝重地蹙紧眉头,薛小苒撇了撇嘴,伸出手指在他眉间轻揉, “嗯,没人会染上天花了,你别老皱着眉头,像个严肃的老头子一样。” 连烜:“……” 他顺着她的意思,调整了紧绷的面部,眉头随着她轻轻地揉动松缓下来。 “我们可以做启程准备了。”他说起了另一件事。 “哦,什么时候?”薛小苒一听,来了精神。 第九百三十四章 鹣鲽情深 “四月十八日,藩王统一启程离京。” 凌颢在连烜怀里扭动着,伸手想让一旁的薛小苒抱。 连烜扫他一眼,胖球委屈地扁起了嘴巴,胖爪还生气地拍了一下。 “四月十八日……”薛小苒喃喃一句,抬头看他,“下午你不出去了吧?” 连烜挑眉,无声询问。 “那你看孩子,我出去一趟。”薛小苒冲他咧嘴一笑,凌颢跟着她习惯了,隔上一段时间不见她就闹脾气,有他爹在,这小子不会老想着找她。 出乎意料的,连烜看了她一会儿,没多问就点头应下。 薛小苒凑到他跟前,斜眼瞅他,“不问我去哪?” 连烜低笑一声,“还能飞上天不成?” “嘁,难说。”要是能回现代,飞上天算得了什么,薛小苒嘿嘿一笑。 吃了午饭,把娃哄睡,留给他爹看着,薛小苒出府溜达去了。 回京这段时间,她也出来过几次,可每次都得带着粘人的小祖宗。 小家伙一会儿要撒尿拉屎,一会儿又要喝水喝奶,清宁她们抱没多久就闹着要她抱,出门一趟,倒把她自己折腾半死,弄得她也懒得出去了。 好不容易连烜有空,让小魔头折磨他爹去吧。 薛小苒心情愉悦地出了大门。 她出门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天天在家带娃 ,有机会出门放风哪能放过。 薛小苒直接跑去了延寿西街。 石惠心和方圆圆去年去了趟峪肃城后,感觉大开眼界,也增长了不少见识,回京之后,两个小姑娘兴奋的心情久久未能消退。 每次薛小苒去千丝坊,她们都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石惠心表示,有机会她还想去峪肃城住一段时间,一旁的方圆圆也跟着点头。 峪肃城的千丝坊慢慢走向正轨,她们两人确实起到了不小的领头作用。 “我倒是欢迎你们过去,可是,你哥怕是不会让你去了吧。”薛小苒笑着耸耸肩。 “才不会呢,我哥定了亲,等国丧期过后,就要成亲了,有了嫂子,以后我去哪儿,家里都有人照顾了。” 石惠心的小圆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呀,你哥要成亲了,什么时候?”薛小苒问。 石久也算老朋友了,他成亲,总得送份贺仪过去才行。 “定在七月二十八日。” 国丧百日内,百姓不能嫁娶,成亲的日子只能往后推。 薛小苒记下,又问她新娘是谁?长得如何?她哥可相看过? 八卦一通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然后扫荡了一条街的吃食,高高兴兴乘车回程。 等她拎着大包小包的零嘴回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一进府门,正好撞上连烜在送客。 “慧娘,你们怎么突然来了?”瞧见魏冥和沙慧娘都在,薛小苒有些吃惊。 两人一道前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姐姐,本来早想过来的,可前阵子有些忙,这才耽搁到今天。” 魏冥升职后,各方面要忙活的事情很多,沙慧娘也忙了一段时间,瞧她怀里抱着各种零食包,一脸讶然,“薛姐姐,你这是特地出门买吃食么?” 薛小苒一时有些讪讪,下车的时候,清宁一个人抱不完这么多东西,她就随手帮着抱了一堆, “……也不是,出门就顺便买了。” 立在不远处的连烜眼底闪过几分笑意,他就知道会这样。 “下官见过王妃娘娘。”一旁的魏冥行礼,看着她怀里那堆吃食,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魏大人不必多礼,恭喜你升职了。”薛小苒抱着一堆零食笑得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招呼起沙慧娘, “慧娘,过来,把上面这两包拿上,是周记的招牌酱肘子和酱香鸭,买了两份,正好,送一份给你们。” 沙慧娘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魏冥,却见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也觉着有趣。 沙慧娘眨眨眼,转头笑着道谢。 然后,她就捧着两包香喷喷的 吃食上了马车。 “薛姐姐真是个有趣又可爱的人。”沙慧娘感叹一句,随即又抿嘴偷笑, “刚才还把那堆吃食全都塞进殿下怀里,殿下也没生气,可见平日有多宠爱薛姐姐。” 魏冥眼眸微敛,想到那次在云霄崖上,肃王毫不犹豫跃下悬崖的身影。 倾注了多少情愫,才会这般不惧生死义无反顾。 “……确实,鹣鲽情深。”他的声音清冷如一。 “是吧,殿下对谁都冷着脸,只有对上薛姐姐,脸上才会有笑意。”沙慧娘满眼都是艳羡, “明月还调侃薛姐姐,说她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积了多大的福分,这辈子才能让冰山王子为她展颜心动。” 魏冥侧眸看她,她有些兴奋,脸颊笑得微微泛红,眼里掩饰不住的好奇激动。 他嘴角翘起,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若说福分,肃王也许才是那个上辈子积福的人吧。 “魏冥来找你干嘛?” 薛小苒哄着生气扁嘴的凌颢,抽空问了连烜一句。 连烜换了身素净的长衫从紫檀木雕花刺绣屏风后走出来。 “没什么,他以为他的升职与我有关,所以过来道谢。” 薛小苒“啊”了一声,转头看他,“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与我没多大关系,皇上只是问了我对魏冥的看法,我 说,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在哪个位置都能胜任。” 他说了句实话而已,并没有特意帮魏冥说好话。 薛小苒听着直点头,“嗯,你这话说的没错,魏冥是个有本事的人,重要的是,他也是个在其位谋其政,有责任有担当的人,有这样的官员,是朝廷的福气。” 连烜瞟她一眼,声音有些淡淡,“你对他的评价倒是挺高的嘛。” 薛小苒抱起闹别扭的凌颢轻拍, “这不是实话实说嘛,我听明月说过,魏冥没上任前,锦衣卫首领的位置几乎没人能坐得稳,一个被砍了脑袋,一个被关押进天牢,还有两个被贬了官职,反正最后都没好下场……” “……只有魏冥,上任至今,一直坐得稳稳当当的,虽然名声有些不大好听,可那些坏名声里,没有贪污受贿,没有以权谋私,说他手段毒辣,满手鲜血,这些恶名也都因奉命行事而起……” 越说越觉着魏冥是个好官,薛小苒还待继续夸,连烜已经冷着脸走到她身旁。 伸手直接拎过胖儿子,沉声训斥,“又生气?你是男孩子,气量要大,要学着勇敢,不能老粘着母亲撒娇依偎……” 莫名被训的凌颢,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眸,瞧着父亲阴沉的脸色感觉有些弄不清状况。 薛小苒:“……” 第九百三十五章 拳拳爱女心 “七婶,颢哥儿长牙了么?” “还没有呢……” “七婶,颢哥儿能吃肉么?” “能吃点肉糜……” “七婶,颢哥儿什么时候会走路?” “满周岁的时候,应该能走了吧。” “七婶,颢哥儿长大了,要跟七叔习武么?” “这得问你七叔了。” “……” 大红折枝花地毡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凌颢坐在地毡中间笑得一脸灿烂。 凌风和岚玉围着他不停逗弄,惹得胖球“咯咯”直笑。 小孩子都比较喜欢与大孩子玩耍,凌颢也不例外。 他认生,可他对凌风与岚玉却不排斥,没多会儿就和他们玩到了一块。 知道藩王即将离京,姐弟俩就央求了璟安帝,让他们过来探望小堂弟。 这不,两孩子一大早就过来了。 有他们陪着凌颢玩,薛小苒倒是轻松不少,拿出未缝制好的小衣裳一边动手,一边和姐弟俩说着话。 “凌风,你母后最近还好么?” 薛小苒随口问了一句,上次见到皇后,是在皇后册封大典上,当时她妆发雍容举止得体,可薛小苒觉着她精神有些紧张。 已满十岁的凌风眉目渐渐长开,五官的轮廓反倒越来越像他娘,是个俊秀英挺的男孩子。 “母后挺好的,就是比较忙。” 摇 着拨浪鼓吸引凌颢注意力的凌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母后说,后宫的宫人们太过杂冗,打算遣散一部分宫人,最近一直忙着清算各宫的人数。” “七婶,我母后这是向您学的呢。” 十二岁的岚玉已经是个娇俏的小姑娘了,她眼眸灵动,神情雀跃,甚是可爱, “说是裁减部分宫人,每年宫内能减轻不少财政负担,那些上了年纪的宫人出宫后,也能回家与家人团聚了。” 薛小苒笑笑,皇后新上任,调整宫内人事再正常不过。 胖球听到小姐姐清脆悦耳的声音,扬起白胖的脸,笑得傻呵呵地看向她,笑着笑着口水不自觉滑落。 岚玉姐弟俩同时“哇”一声,惊呼着嚷起来,“七婶,他流口水了。” 清月忙笑着上前帮忙擦拭。 小孩子们嬉嬉闹闹,时间一下过去泰半。 “七婶,你家猴子没跟着回京么?” 薛小苒留他们吃了午饭,抱着凌颢送他们出门,没瞧见猴子的凌风,感觉有些遗憾。 “回了,不过阿雷不在这边,它在薛府,你要是想和阿雷玩,明天再来,我让人把阿雷带过来。” “明天不行,太傅要来上课了。”凌风叹了口气,稚气的脸上添了几分忧伤。 薛小苒忍不住笑,“那就好好上课, 课业比较重要,以后有机会再来看阿雷吧。” “可是,七婶,你和七叔都要离开京城了。” 皇甫岚玉拉着凌颢柔软的胖手一直舍不得松开。 “后日不是还有宫宴嘛,没到离别的时候呢。” 挥别了依依不舍的俩娃,薛小苒抱着晕晕欲睡的凌颢回了正院。 四月十八日一早,尽管天空飘洒着小雨,藩王离京的队伍照旧排着长龙缓缓从城内离开。 西城门外,有不少冒雨前来送行的人群,各自打着伞围聚在驿道两侧。 斜风细雨伴着朦胧雨雾,给送行的气氛平添了几分萧瑟。 “昨儿才参加完饯行宴,还非得撵着我来送行。” 撑着油纸伞来送行的濮阳轻澜嘟嘟囔囔。 连烜淡淡扫视他一眼,“师兄,你悠着点,永嘉可快要生产了。” 一钻研起医术来就没日没夜的,跑出去都不知道回家。 濮阳轻澜撇着嘴,“这不是赶回来了嘛。”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他还想在城外多待几天的。 “风扬,你师父脑子犯糊涂的时候,你要劝着点。” 他这些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连烜知道劝不动他,干脆转头叮嘱郁风扬。 郁风扬已经是身量修长,面容俊秀的少年郎了,他看了眼一脸不耐的师父,有些无奈 地点头,“是,师叔,弟子会劝着点师父的。” “嘁,你们快走吧,一会儿雨大了。”濮阳轻澜嫌他啰嗦,冲他摆摆手,“行了,快走吧。” 抬脚往后面一波送行的人堆走去,那边是来给皇甫连辕和董明月送行的人们。 郁风扬朝师叔拱手作揖,又和一旁的薛小磊挥挥手,这才跟上他师父。 前来送行的还有不少官员,连烜应付了几句,瞧见司阆在人群后,把他召了过去。 孟婉娘身子重了,不宜出行,司阆是自己来的。 突然被冷峻的肃王叫过去,他心中有些忐忑。 连烜问了问他父亲司棱的情况。 司棱在动荡的官员变动中,坐稳了吏部郎中的位置,属于稳扎稳打,能力不错的官员,所以,这次没有受到波及。 而司阆本人,读书有些天赋,可他性子温吞,缺少拼搏上进的冲劲,做事四平八稳,以后仕途上的建树不会太大,但也不容易出错。 这样中规中矩的性格,反倒比那些奸滑贪婪或是迂腐守旧的官员好多了。 加上他有一个善于经营,精明能干,资产雄厚的媳妇,只要运作得当,司阆未来的仕途不会太过坎坷。 司阆这边规规矩矩的行礼回话,另一边送行的人群却像炸开锅的沸水似的,声音一波 高过一波。 董明月要随着庆王就藩,董家上下全部出动,一大波人围着他们千叮万嘱。 随着启程的时间临近,眼瞅着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闺女就要远去,一去好几年都见不上面,辅国大将军董骏顿时老泪纵横,拉着闺女“嗷嗷”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两个牛高马大的儿子也忍不住跟着“嗷嗷”掉泪。 董夫人原本拍着董将军的肩头,想要制止他丢人现眼,可拍着拍着,她自己反倒跟着哭了起来。 送别场面乱成一片。 瘦了一圈的皇甫连辕被五大三粗的岳父舅兄团团围住,洪亮粗犷的哭声如魔音灌耳,他的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董明月同样哭笑不得,可瞧着父兄抹着眼泪,她鼻子泛酸,甚少掉泪的她,眼泪也落了下来。 范云西和沙慧娘被挤过了一边,两人相觑一眼,颇有默契的往另一方向走去。 “董将军的拳拳爱女心呀。” 薛小苒抱着胖球远远看着,与父母情感不深的她,心中甚为感慨。 “明月一直都是老董家的宝贝疙瘩。”范云西没觉着意外。 上次她们去峪肃城玩,董家送行的场面就挺夸张的,一家人整整齐齐都来送行了。 这次一去就是好几年见不到面,爱女心切的董大将军不难过才是怪事。 第九百三十六章 霸道鬼 “明月回不了京城,董家有空可以去庆河府探亲,驿道修好了,去哪都方便。” 沙慧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摸凌颢的小胖手。 凌颢小朋友立即收回了小胖爪,依进母亲怀里,用乌溜溜的眼珠子戒备地看着她。 沙慧娘故意做出委屈的表情,凌颢直接无视,抬头研究起撑在他们头顶上的油纸伞。 “还是太远了些,一来一回至少得抽出一个月时间。” 瞧她在小娃儿那吃瘪,范云西憋笑。 薛小苒抱着敦实的娃,颇为无奈,“这孩子越大越认生。” “有警惕心是好事。”范云西轻笑一声,“大些就好了。” 三人逗逗孩子,说说笑笑,丝毫没有离别的忧愁。 “薛姐姐,你怎么好像长高了些?”沙慧娘站在薛小苒身旁,表情带了几分疑惑。 两人以前的身量差不多,现在仔细比一比,薛小苒似乎比她高了一点点。 薛小苒眼睛亮起来,语带兴奋道:“你也觉着我长高了些是吧?” 她把胖球递给一旁的乌兰花。 生完孩子后,她就觉着自己好像长高了那么一丢丢,可她又怕是自己的幻觉,也就没好意思吭声。 范云西闻言,让两人背靠着站直,认真比较了一下。 “是长高了一点,从前娘娘比慧娘 还矮一点,现在比她高了。” “是吧?是吧?哈哈,原来生完孩子会长高不是传闻呢。”薛小苒喜笑颜开。 自从上了高中后,她的身高就没长过了,谁曾想,到了二十岁还能长个子。 “生完孩子会长高?”沙慧娘和范云西睁大眼睛。 薛小苒让清宁去把濮阳轻澜叫过来。 濮阳轻澜撑着油纸伞,一身素雅青衫衣袂翩翩,走在雾气迷蒙的细雨中,自带一股出尘之态。 可他一开口,那股出尘的气质立即荡然无存。 “生孩子能长高有什么稀奇的,你年纪本来就小,怀孕期间又养得好,生完孩子长个一寸两寸的很正常。” 濮阳轻澜脸色有些臭,送行的人群久久不散,他也不好先行离开,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趣的交际上,让他心情不爽。 “每个生完孩子的妇人都能长高?”沙慧娘眼眸一亮,个子娇小的她要是也能长高一些就好了。 濮阳轻澜瞥了她的小身板一眼,直接泼了盆冷水,“不一定,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一样。” “……” 沙慧娘带着笑意的眉眼顿时耷拉了下来。 薛小苒和范云西瞧着都笑了。 几人围着濮阳轻澜追问细节,那边嗷嗷大哭的人群终于静了下来。 再是不舍,也得挥手离别 。 辇车缓缓驶动,薛小苒牵着凌颢的手挥别了送行的人群。 “兰花,刚来拉着你说话的是方魁他娘?” 车厢里铺了两层厚实的毛线毯子,毯子上钩出一只可爱的猴子图案,凌颢瞧见,非常兴奋,薛小苒就把他放在毯子上,让他自己玩耍。 “嗯,是我婆婆。”乌兰花点头。 “她拉着你和方魁说了好久,都说了些什么?”薛小苒随口一问。 想起婆婆叮嘱的话,乌兰花的脸难得红了一下,她有些别扭地开口,“就是,让我们早些,那啥……” 那啥是啥?薛小苒愣了下,转头看向她。 乌兰花脸就更红了,“就是那啥,额,生娃的事情。” 方母拉着她说,方魁年岁也不小了,方家就盼着孙子辈的孩子出生之类的话。 薛小苒哑然,看来哪个地方的父母,观念都是相似的,孩子没成婚前,着急他们成家的事情,孩子成家后,又着急孙辈的事情,啧。 “娘娘,庆王妃骑马过来了。” 乌兰花从半敞的车窗看到了董明月的身影。 董明月哭了一场,眼眶到现在还是红红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沙哑。 “小苒,我难受。” 她私下总是习惯性喊从前的称呼,薛小苒也不以为意。 “嗯,和父母分别,心里 难受是正常的。” 特别是她这种从小家里宠着护着的孩子。 董明月吸吸鼻子,表情有些蔫蔫的,知道要离京的时候,她还挺兴奋的,可送别那一刻,她心里又是不舍的。 “唉,早知道就不让他们来送行了。” 该叮嘱的话,他们早就重复不下十遍了,跑来送行,只能平添离别的伤感。 “没有离别的不舍哪有重逢的喜悦。”薛小苒拍拍她的肩头。 董明月点头,“九殿下答应我爹,说明年回京探亲。” “行啊,只要皇上同意就成。” 庆王上折请旨,璟安帝应该不会不同意的。 “嗯,皇上本来还想让九殿下过阵子再就藩,他没同意。” 皇甫连辕病了一场,璟安帝疼惜幼弟,想让他休养一阵子再出发,可皇甫连辕不想留在京城,所以拒绝了。 “小九心情不好,就该出去多走动,到了领地忙起来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说着话,一旁与乌兰花扔球玩的凌颢突然不高兴了,他一个翻身,动作麻溜地爬到了薛小苒的腿边,然后一把抱住,抬起胖脸朝他娘“啊啊”叫唤。 “怎么了?”薛小苒抱起他,摸摸他的尿布,上车前才把过尿,应该没那么快又要尿。 凌颢扑进她怀里,胖爪 揽着她脖子直撒娇。 “没尿呀,是饿了么?” 出发前吃得也挺多的呀,薛小苒又摸摸他鼓起的小肚子。 凌颢脑袋枕在她脖颈旁,黑亮的眼眸斜睨着坐在对面的董明月,嘴巴还不高兴地嘟得高高的。 “哈~”董明月乐了,“这小子太逗了,你看他还知道瞪我,他是不高兴我一直霸占着你说话吧。” 薛小苒侧着脑袋观察胖球的脸,小家伙用力搂着她脖子,还真有几分“这是我的”霸道劲。 半个时辰后,董明月和乌兰花都回了自己的马车,连烜拿着一盘子洗净的樱桃进了车厢。 凌颢已经开始了他的早睡时间,略显摇晃的车厢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睡眠。 薛小苒吃着樱桃,和他吐槽,“这孩子粘人不说,还是个霸道鬼,我和明月说话,他都要不高兴。” 连烜扫了眼睡得脸蛋红扑扑的胖儿子,又看了看嘟嘟囔囔的薛小苒,他靠着车厢抻了抻长腿,“等他大些,扔军营里训练去。” “那也得等他成年以后。”薛小苒白他一眼,胖球才七个月大,“小九咋样了?” 刚才他们一直骑马并行,应该聊了很多,额,应该是皇甫连辕单方面说了很多。 “挺好,正摩拳擦掌准备去了领地大干一场。”连烜扯了扯嘴角。 第九百三十七章 毛病一大堆 “小九瘦了好多,脸上的婴儿肥都没了。”薛小苒感慨。 皇甫连辕那张曾经有些肉肉的面颊,如今似刀削一般,倒让他平添几分英挺俊朗。 谁的人生能一路顺风没有波折,经历风雨才会成长,连烜没接她的话,静默了一会儿,朝她伸出了手。 “……?” 薛小苒睁大眼眸看他,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她还是乖乖把手放了上去。 连烜直接把她拉进怀里。 薛小苒愣了一下,把脑袋枕在他怀里轻笑。 “刚才和她们说些什么?” 连烜抚着她的背漫不经心地问,一群人叽叽喳喳不停,很兴奋的样子。 说起这事,薛小苒猛地从他怀里抬起了脑袋。 连烜反应迅速,脑袋瞬时往后移了一下,下巴堪堪避过一劫。 “……” 瞧见他躲避的动作,薛小苒顿时讪然,伸手摸着他下巴讨好一笑,“嘿,我不是故意的。” 连烜瞥着她不语。 “刚刚慧娘和云西说我长高了。” 说起长高的事情,薛小苒激动起来,原先她就嫌自己个子矮了些,能再长个三四厘米当然最好不过。 “嗯,是长高了。”连烜声音淡淡的。 薛小苒疑惑地看着他,“你早发现了?怎么没和我说过?” 连 烜帮她捋了捋鬓角的碎发,“也就高了那么一点点,我以为你知道,你裙摆不是短了一些么。” 薛小苒噘起嘴,“我是有点感觉,可没敢确定,裙摆也就短那么一点点。” 随即抬起她月白色绣石榴花如意纹软底绣鞋,“我的脚也大了些,去年的新鞋居然挤脚了。” 她语气有些忿忿,冬天的棉靴做得比较大,前段时间她一直没发现,天气变得暖和以后,穿上绣花鞋才感觉挤脚了。 连烜淡定地把她的脚丫拽下。 “挤脚就重新做过。” 薛小苒哼哼两声,“我好多新鞋都没怎么穿过呢,回去问问绣娘能不能改动一下。” 全部重做多浪费呀。 连烜挑挑眉,随她折腾。 “昨个饯行宴上,二嫂牵着她家凌峻去跟凌风道歉去了。”薛小苒跟他挤眉弄眼。 “老二这是认清局势了。”连烜伸出右手,屈指在她脑门上一弹,“好好说话。” 薛小苒捂住额头怒目而视,好一会儿她才撇着嘴继续开口, “岚铃回到五嫂身边后,五嫂的病就好多了,果然,为母则强呀。” 连烜垂眸,“只要老五不继续作妖,以后的日子自然不会难过。” 虽然被降为郡王,又被监管着,可他的身 份依旧是皇子。 “这样看来,以后的日子应该能太平一些了。” 岭王认清局势,厉郡王被监管,祁国境内能平静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连烜不置可否,懒洋洋往后靠去。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减免赋税,撤换官员,提拔人才,裁减宫人等一系列政令颁布下去,经过头一年的人心浮动,到了第二年,性格宽厚,勤政爱民的璟安帝就获得了百姓们的交口称赞。 因为洪灾、匪患、叛乱引起的乱局渐渐平息。 就连战乱频繁的边城,也因有肃王镇守变得安宁平和。 八月中下旬的峪肃城秋意正浓,远山的青翠染上了秋色,草原开始泛黄。 峪肃城内外却格外热闹。 边城附近盛产蜜瓜、苹婆、枣子、葡萄等水果,还有牛马羊以及棉花、甜菜等经济作物,驿道修缮后,看到商机的商贩们蜂拥涌来。 来来往往的商队密集穿梭在腹地与边城之间,热闹的景象让不少游客旅人也慕名而来。 人潮的流动不仅带动了本地经济,也兴旺了沿道城镇。 “娘~蚂蚱!舅舅捉了蚂蚱!” 城门东郊外三里,散落着几处庄园,这些庄园基本都是城内大户的别庄。 庄园附近是大片的田地和牧场, 不少牛羊群正在草地上啃食牧草。 快满两岁的凌颢,一脸兴奋地从草地上跑过来。 他身后跟着个子窜了一大截的薛小磊。 “娘~蚂蚱!蚂蚱!” 从小就胖乎的凌颢,依旧比较敦实,头顶上扎了个冲天小揪揪,眉目清晰有型,眼眸莹亮润泽,脸蛋还是有些肉乎乎的。 单看外貌身形,似乎是个讨人喜爱的小家伙,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娃可不像看上去这般乖巧可爱。 “嗯,怎么不是你自己捉的呢?” 薛小苒坐在六角石雕凉亭下,轻轻摇晃着手里的仕女绢扇。 “噔噔蹬”跑进来的凌颢扑到她腿上,“蚂蚱会跳,捉不住。” 两岁的孩子说话奶声奶气,听着很是可爱,只是…… 薛小苒拎起他脖子后的衣襟,把他移开,“你身上又是汗又是泥的,想让娘的白裙子变成泥土色么?” 身后的槿风连忙上前,拿出素帕蹲下给他擦拭汗水。 “不要你擦,娘~”凌颢躲开槿风的手,又想朝他娘扑去。 “停。”薛小苒揪住他的小辫子,“好好擦汗,然后跟着槿风去洗手喝水,要是不听话,下次休想娘带你出门。” 凌颢扁扁嘴,黑白分明的眼眸雾蒙蒙的,“娘~” “不 许撒娇,你爹说了,男孩子要勇敢,要不然他就不带你骑马了。” 薛小苒已经摸清他的路数,对付起他来也是驾轻就熟。 “爹坏。”凌颢小声哼唧一声,委屈巴巴地跟着槿风洗手去了。 薛小苒好笑又好气。 这孩子非常聪明,领悟力高,记忆力也很强,理解能力远远超出表达能力,教他认物背诗,他记得非常牢靠,对数量也很敏感,现在已经会掰着他的小胖手算加减了。 不过,这孩子聪明归聪明,毛病也是一大堆。 胆大、好动、调皮,有时候还很霸道,粘人、撒娇、捣蛋样样有份,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每天精力旺盛的四处捣腾,让薛小苒头疼不已,只有他爹带他的时候,能老实一点。 “姐姐,你的鞋子让颢颢踩脏了。” 十五岁的薛小磊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多了几分厚重低沉。 薛小磊今年参加院试没过,继续在景明书院上学,书院今日休沐,薛小苒把他叫出来放松一下。 “这孩子,一天不知道得踩我多少脚。” 瞧着鞋面上的泥印,薛小苒摇头叹气,弯下腰拍打鞋面。 凌颢有多调皮,身为舅舅的薛小磊如何能不知,他挠挠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九百三十八章 怎么凑到一块的 “今年风调雨顺,瓜果大丰收,咱们庄子的蜜瓜都卖得差不多了。” 连烜名下的庄子位于斜坡上,远远能瞧见驿道来往的车辆行人。 薛小苒今天出门,主要是为了遛娃溜猴,顺便把庄子巡视一遍。 “边城的百姓都在夸赞姐夫。”薛小磊眼眸里带着崇敬之色。 这几年,边城百姓的日子比从前好过许多,肃王修路建桥,鼓励生产,清整匪患,保护来往商旅的安全,越来越多的商队让边城变得热闹繁荣起来。 隔着不远的庆王有样学样,他一到庆河府后,就风风火火地召集了属地官员商议修缮驿道,有峪肃城作为先例,修路的事情自然进展得很顺利。 庆河府和峪肃城临近,种植的农作物、栽种的瓜果,以及蓄养的牲畜都大同小异。 所以,道路畅通后,庆河府慢慢也跟着热闹起来。 地方有了人气,自然而然带动了经济,老百姓的日子也就跟着好过起来。 “嗯,收拾了那些作乱的部落后,你姐夫确实天天被人夸。” 边城开放互市后,一些靠边境走私赚钱的部落急黑了眼,时常在境外袭击或者抢掠前往互市贸易的商队。 连烜知道以后,领着亲兵队埋伏了半个月,把那些作乱份 子全部剿除,肃清了通商的道路,狠狠震慑了那些心怀不轨的对手。 一时间,连烜的声望再次达到高峰,他领兵回城那日,百姓夹道欢迎欢呼雀跃。 京城那边,璟安帝也下旨褒奖,还赏赐了不少财物。 肃王的战绩传遍大江南北。 “姐夫英明神武,功绩卓越,当然深受百姓拥护和爱戴。” 薛小磊一脸与有荣焉。 瞧瞧,眼前这位也是肃王殿下的铁粉一枚。 薛小苒笑笑,转开话题,“我们出来也挺久了,该回去了,阿雷呢?” “杜山带它到山上玩了,我喊他们下来。”薛小磊转身去找人。 阿雷最近有些躁动,老是想要往外跑,薛小苒估摸着它是成年了,准备进入发情期,所以,给它找伴的计划也要摆上日程了。 给阿雷找伴不难,让她为难的,是该让阿雷回归山林,还是继续养在家里。 回归山林吧,这边山林不大适合,猴群的品种明显不同,阿雷势单力薄,怕是会受到别的猴群欺负。 继续养在家里吧,也觉着不大适合,阿雷还好说,它的小伙伴可没那么听话,而且,以后它们还会生小猴。 养一只猴和养一群猴可是不同的。 薛小苒颇为头痛。 “娘~” 稚嫩的童 音从老远就传了过来,小胖墩凌颢迈着他的小短腿朝她飞奔而来。 “洗干净了?”在他扑上来的一瞬间,薛小苒捉住了他圆润的肩头。 “嗯,娘,你看。”凌颢伸出胖爪,笑得一脸灿烂。 薛小苒故意翻了翻他的手心手背,这才点头,“好了,你别再弄脏了,等阿雷回来,我们就回去了。” “阿雷不乖,跑山上去了。”凌颢指着不远的山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薛小苒忍着笑,“对,阿雷不乖,到处乱跑,颢颢可别学它。” 凌颢一把抱住母亲的胳膊,“嗯,颢颢乖,娘抱。” 薛小苒脸上的笑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无奈,这娃喜欢粘她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轻叹一声,伸手把他抱到怀里,让他坐在她腿上。 “颢颢,你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不能老让娘抱,你爹瞧见该说你了。” 凌颢却直接依进了母亲香软的怀里,“爹坏,他偷偷抱娘,不许娘抱颢颢。” 薛小苒:“……” 小家伙白日在他们屋里睡觉,连烜有时候抱她,被醒来的胖球看到,他就一直记住这事,总觉着他爹抢了他娘。 娘俩说着话,两刻钟后,薛小磊一头大汗地揪着阿雷下了山。 “吱吱” 阿雷迅速地蹿进了石雕凉亭里,直接扒在薛小苒腿上。 “……”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有扒腿的毛病呢,薛小苒一头黑线。 “吱吱”阿雷叫声有些尖锐。 薛小苒这才发现,它身上的毛发乱七八糟的,脑门上还肿了个包,身上也带了点伤。 “阿雷,你这是和谁打架了么?” 薛小苒惊呼一声,她把凌颢放到地上,弯腰检查起它的伤势。 “吱吱”阿雷扁着嘴巴,表情甚是委屈。 “阿雷不乖。”胖球也凑上来摸摸阿雷的脑袋。 “上山有猴群,阿雷和猴王打了一架,好不容易才让它们分开。” 薛小磊满头大汗,他身后跟着同样一头汗水的杜山。 “哎呦,阿雷,你傻呀,你和它们猴王打架干嘛,这里的猴子,和你不是同一种类的,你就算打赢了,还能跨种族占领猴群不成。” 薛小苒心疼它身上的伤痕。 “打赢了就能当猴王?”薛小磊擦了把汗,有些好奇地问。 “同一种类的猴子应该是这样的。”薛小苒摸摸委屈巴巴的阿雷,“好了,赶紧回去上药。” 一行人上了马车回程。 今天乌兰花没有跟着过来,她孕期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虽然她身体一向很健康,可方魁依旧 紧张,坚持不让她四处瞎溜达。 薛小苒能体谅方魁的担忧,干脆让她放了长假。 这两年,她让乌兰花把柳鸣柳莺培养起来,如今她们已经是薛小磊身旁的大丫鬟,分管着府内的杂务。 而且,薛小磊十五岁了,聪明又谨慎,府内的庶务他自己就能处理清楚。 薛小苒也就不用再替他担心。 去年北宁候府的事情,连烜直接让人在半道把人劫住,断了他们的消息,这事也就过去了。 薛小磊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反倒让他变得更加刻苦勤奋,暗自下定决心,努力出人头地。 阿雷跟着薛小磊回府搽药,薛小苒带着凌颢回肃王府。 他们刚下马车,还没进王府大门,就瞧见一辆棕色平顶马车缓缓驶来,车门拉开,穿着玫瑰色大朵簇锦团花襦裙的李芳华笑容满面地下了车。 “李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薛小苒轻呼一声。 李芳华款款上前屈膝行礼,“昨天下午回来的。”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李姐姐难得回去一趟,卫先生应该多体谅一些才是。” 李芳华和卫青涯是去年底成的亲。 至于两人是怎么凑到一块的,薛小苒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她从靳菁华那里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 第九百三十九章 各花入各眼 卫青涯掌管着两座书院,经常需要与印刷坊打交道,而李芳华则因为店铺包装盒的原因,偶尔会跑去造纸坊定制包装盒。 肃王名下的印刷坊和造纸坊是建在同一个地方的,所以,两人有时候会碰在一起,一次两次后就慢慢熟悉起来。 去年初先帝驾崩全国服丧,卫青涯偏巧染上了风寒,当时全民素缟,满城萧条,满城的店铺暂时歇业,医馆自然也没开。 卫青涯忍了两天,病情越发严重,他家老仆跑去医馆寻医,医馆关着门,敲了半天没人应答,正焦急的时候,碰到了李芳华。 李芳华让人敲开医馆大门,带着大夫去给卫青涯看病。 两人具体如何看对眼的,旁人无从得知,只知道,卫青涯病的半个多月里,李芳华频频去探病。 自此之后,两人的交集就慢慢多了起来,国丧期过后没多久,两人定了亲。 李夫人亲自从京城赶了过来,对于这个学识不凡,气度儒雅的新女婿,李夫人甚为满意。 李芳华曾经和离的身份,是李家心头的一根刺,在京城的时候,没少被人嘲讽奚落。 李夫人只盼着女儿再次嫁人,能选对良人,并不奢望新女婿能有多大本事。 卫青涯曾经是肃王幕僚,如今是书院山 长,早年娶妻,因故身亡,父母也都离世。 李芳华嫁入卫家,直接就是当家主母,没有公婆需要服侍。 单是这点,李夫人就挺满意的,要知道,自古婆媳关系最难相处,喜欢磋磨媳妇的婆婆绝不在少数,李芳华从前在古家,与婆婆相处得也不怎么好。 两人年纪都不小,李夫人心里也着急,于是,国丧期一过就定了亲,成亲的日子也定在了年底。 卫青涯和李芳华成亲那日,李太尉专程赶到了峪肃城给孙女送嫁。 成亲大半年后,卫青涯终于抽出空,带着李芳华回京城探亲去了。 “相公记挂着书院,我们就早些赶回来了。” 李芳华略施粉黛,眉眼带笑,显得精神奕奕,与从前在京城时憔悴沮丧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精神面貌。 她从身后的仆妇手里拿过两个锦盒,“回一趟京城,给娘娘带了些土仪。” 薛小苒笑着道谢,槿风上前接过锦盒。 薛小苒在花厅待客,凌颢小朋友不耐烦应酬场面,溜回了他的玩具房。 那是薛小苒特地给他布置的玩乐场所,堆放着他所有的玩具和布偶,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之一。 薛小苒让槿华看着他,别让他瞎跑捣蛋。 “清宁她们呢?”李芳华瞧见门 外守着的丫鬟有些眼生,不由问了一句。 “清宁前几日成亲了,给他们放了一个月新婚假。” 说起这事,薛小苒笑了起来。 “清宁和冷三成亲了呀,哎呀,没能赶回来给她添妆。”李芳华惊呼一声。 对于肃王妃身旁的几个大丫鬟,李芳华当然熟悉,特别是清宁,肃王妃每次出门基本都会带上她。 “李姐姐有心就行了,清宁的嫁妆足够丰厚的,成亲那日也很热闹。” 想起清宁和冷三成婚时的情形,薛小苒笑眯眼。 两人的婚房就在王府西侧,王府隔开的那一部分,那一片屋舍众多,雷栗、方魁他们也都住在那边。 “娘娘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了?”李芳华有些吃惊。 “是啊,我带颢颢去玩了一会儿,冷三迎亲的时候,被他们那些哥们堵着,好一顿为难,可有意思了……” 薛小苒给她说着婚礼上的趣事。 婚礼办得并不隆重,来参加婚宴的都是两边最亲近的人,人数不多,但都相熟,所以闹起来也格外有趣。 冰冷寡淡的冷三也被他们闹腾得哭笑不得。 听她说着婚礼上的趣事,李芳华也跟着笑,真没想到,以她肃王妃的身份,居然跑去参加下人的婚宴。 要知道,峪肃城内,多少官 员女眷想邀请肃王妃参加喜宴,都邀请不到。 虽然清宁是肃王妃的大丫鬟,可身份毕竟是个下人,肃王妃却毫无顾忌的参加了他们的婚宴。 李芳华心思百转,面上依旧带着笑,“也不知道清宁那丫头怎么就挑了冷三这个冷冰块。” 冷三是肃王身旁的暗卫头领,旁人甚少能见到他的面容,李芳华也是嫁给卫青涯以后,偶然情况下才见过他一次。 那冷漠寡淡的表情让李芳华暗自吐槽,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暗卫。 “哈哈,这问题我也问过清宁,她说,冷三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冷,平日里,他还挺照顾她的。” 薛小苒和连烜出门的时候,身旁一般都带着清宁和冷三,两人不时接触,清宁不知何时,就对冷三上了心。 她的三个大丫鬟,迎玉年纪最大,去年已经嫁给了孙禄的小儿子孙柏,孙柏是肃王府外院的管事。 清宁则在前几日嫁给了冷三。 清月年纪小一点,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对象是冷七。 三人成亲的对象是薛小苒让她们自己挑选的,定好目标后,再询问男方的意思,两边都同意了,亲事才正式定下来。 大丫鬟成亲的成亲,定亲的定亲,红姑开始调整正院的人手, 槿风槿华被提了上来,又补充了几个二等和三等丫鬟。 所以,李芳华才会觉着门外的丫鬟眼生,那些都是新来的小丫鬟,薛小苒自己都还没认熟。 “各花入个眼,只要他们两人情投意合就好。”李芳华含笑点头。 她与卫青涯成亲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在婚姻里,什么条件背景都没有感情融洽来得重要。 想到卫青涯,她脸颊微微泛红。 他们两人之所以能在一起,是她主动争取来的结果。 卫青涯感染风寒,病了好一阵子,她厚着颜面几次三番去探望,他察觉出些什么,婉转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李芳华当时心里有些难受,可她没有气馁。 知他对死去的妻子心怀愧疚,难忘旧事,李芳华温声细语地把她从前的过往,与他说了一遍,连着和离后在京城遭受的嘲讽奚落也都告诉了他。 许是她放低的姿态,还有忧伤自嘲的语气,让他沧桑破碎的心受到了感触,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柔软温和起来。 李芳华抓住他心软的一瞬,表白了心迹,卫青涯惊楞之下,犹豫了。 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后来的犹豫,让李芳华看到了希望。 所以,她锲而不舍,放下身段主动出击,然后,她成了卫青涯的妻子。 第九百四十章 你不够了解他 “出京前,我和母亲去了趟濮阳府,见到了宁安县主,长得雪玉可爱,与濮阳神医有五六分相似,特别漂亮。” 说到宁安县主,李芳华面上带笑。 “李姐姐见到宁安了?听表哥说,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很是好动,吵得他头疼。”薛小苒掩唇偷笑。 赵永嘉去年五月中诞下了女儿,一出生,就被璟安帝册封为宁安县主,现在已经一岁三个月了。 李芳华点头,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宁安县主是挺活波的,像个小尾巴似地跟着濮阳神医,说话还不大利索,可一直不停嘴。” 可以想象表哥的表情有多无奈,薛小苒哈哈一笑。 “李姐姐去诊脉了?” 李芳华面颊微红,母亲怕她年纪大了,不好生养,所以离京前拉她去了一趟濮阳府。 “李姐姐皮肤光泽,气色红润,精神也很好,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薛小苒仔细看了她一眼。 李芳华抿嘴轻笑,她点点头,“承蒙娘娘的夸赞,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表哥那人脾气不怎么好,但医术还是很厉害的,他说没问题就没问题的。” “是,托了娘娘的福,濮阳神医脸色虽然不好看,还是给我把了脉。” 找濮阳神医治病的病人多如 牛毛,但能让他亲自问诊的病患却少之又少,若非有肃王妃这层关系,李芳华这种求诊的病患,他根本不会理会。 “哈哈,他就是这个脾气,也就是表嫂能忍得了他的臭脾气。” 李芳华跟着笑,随后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魏大人和慧娘,她比从前圆润了一些,不过面色有点差。” “遇到了慧娘?”薛小苒诧异了一下,眉头轻蹙,“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待家里么?” 沙慧娘上个月诊出喜脉,魏老夫人高兴坏了,但是诊脉的大夫说,她胎位有些不稳,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沙慧娘有孕的消息并未外传。 算算日子,她孕期应该还没满三个月,魏冥怎么带她出府了? 脸色还有些差?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魏大人亲自搀扶着她。” 当时,魏冥那张凝重阴寒的脸,让李芳华的心头都怵了一下,“我跟慧娘打招呼,她还问起了娘娘的近况。” “她是病了么?”薛小苒面色有些沉。 去年熬过了先帝丧礼后,沙慧娘断断续续病了一阵,有孕前的一阵子,听说还喝着汤药,所以这一胎怀着有些不稳。 李芳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我和她说了几句话 就走了,不过,她的脸色是有些差。” 薛小苒压下一双秀眉,魏冥亲自扶着沙慧娘去找濮阳轻澜,肯定不是去拜访做客的。 送走了李芳华,薛小苒正在屋里琢磨着沙慧娘的事情,就听槿风恭声喊道:“殿下回来了。” 门口处,走进一个伟岸挺拔的身影,穿着笔挺的玄色劲装,麦色肌肤,五官俊朗,轮廓分明,一双黑眸幽深如潭,在这依旧炎热的深秋时节,他身上散发的冰凉气息,似乎瞬间让屋内的热意降低了几分。 看着他大步走近,薛小苒有一瞬间的恍惚。 “怎么?”醇厚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熟悉而亲昵。 薛小苒回神,耳廓微红,“穿这一身,今天是去哪了?” “去城南,赛马节快到了,和官员们去看看场地布置的情况。” 边城这边,牛马羊是主要蓄养的牲口,当地老百姓养马也骑马,赛马活动有着悠久的历史,好些城镇都会举办富有本地特色的赛马节。 峪肃城这次举办的赛马节是每年边城主要节日之一,附近城池也会派遣赛马队伍来参加,场面盛大而热闹。 “是哦,这次小九他们也要过来参赛,这两天应该要到了。” 说起这事,薛小苒眼眸亮了起来。 “ 小九带着他媳妇绕去蒙国边境玩了,估计得晚些。” 连烜拉着她在矮榻上坐下。 薛小苒惊呼一声,满眼羡慕嫉妒恨,“他们又溜去边境玩?上次跑去西芪边境,这次跑去蒙国边境,胆子也太大。” “上次要带你们去互市那边玩,是谁不去的?” 瞧她一脸羡慕,连烜瞥她一眼。 “那不是因为颢颢着凉流鼻涕了么。”薛小苒瞪着他嘟囔一句。 虽然苗永福说不严重,可万一孩子发烧起来,也不好办了。 孩子还小,感冒着凉本来就容易引起发烧,她哪能只想着去玩呢。 连烜嘴角动了动,不想理她,从矮几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 薛小苒哼唧一声,挪到他身旁,“今天李芳华过来了,你见到卫先生没有?” “嗯,见到了。”连烜放下杯子,左右看了看,“臭小子呢?” 薛小苒白他一眼,哪有这样喊孩子的,“在玩具房里。” 连烜转眸觑她,也不说话,一双幽黑的眸子盯着她。 薛小苒“噗呲”一笑。 “他还不到两岁呢,正是好玩的时候,小孩子玩玩具怎么了?” “你又给他添了什么玩具?”连烜依旧盯着她。 薛小苒嘴巴微张,有些悻悻然,“……添了两间彩色的小木 屋。” 连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再给他添东西,那间玩具房怕是要换个大屋子了。” 去年从京城回来后,她就在西侧厢房弄了个玩具房,里面的家私摆件全部清空,铺满一块块宽大厚实的毛线地毯,地毯上钩出各种有趣可爱的小动物。 把凌颢所有的小玩具都放到了那边,然后,边上还有颜色鲜艳的小桌子、小椅子、小床铺、小柜子…… 而且,不单单是这些,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往里面添置一些新的小玩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挺宽绰的厢房被一样样小物件挤得满满当当。 连烜过去陪凌颢玩的时候,要扫开一堆小东西才找到能坐的地方。 “嘿嘿,不要紧,到时候淘汰一些旧玩具给小豹子他们玩就好。” 薛小苒早就想好了。 “凌颢能答应?” 小家伙对他那些玩具宝贝得很,而且,记得也很牢,他有什么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这话,就证明你不够了解他了。”薛小苒笑眯一双眼。 连烜斜觑着她,大手在她脖颈上一揽,低头凑近她。 等薛小苒气喘吁吁推开他时,舌头一片酥麻,她红着脸瞪他一眼。 “我怎么不够了解他了?”连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第九百四十一章 你有意见么 “娘——” 两人正说着话,奶声奶气的叫唤声从屋外传来。 敦实圆润的胖娃爬过门槛,“噔噔蹬”朝里屋跑进来,一把扑向坐在矮榻旁的薛小苒。 “跑啥,瞧这一脑门汗。”薛小苒掏出帕子给他拭汗。 “娘,我要黄色的小房子。”凌颢抱着母亲的大腿撒娇。 听到这个要求,薛小苒心虚地瞥了眼旁边,“咳,说什么呢,没瞧见你爹么。” 凌颢这才睁着乌黑的眼睛看向一旁,“爹,你,你今天骑马了?” 这娃聪明又敏锐,只是说话还不大溜,有时候会磕巴一下,他显然从他爹身上这身适合骑马的装扮,猜到了他爹今日的行程。 连烜垂眼看他,父子俩视线对上。 凌颢下意识往母亲身上依偎过去。 薛小苒斜瞪连烜一眼,跟他说过多少次了,在孩子面前不要总绷着一张脸。 他这张冷脸,大人瞧着都胆寒,更何况孩子了,亏他还好意思埋怨她整一堆玩具惯着孩子,导致孩子只粘她,也不反省一下其中原因是什么。 连烜嘴角扯动了一下,努力调整表情,“早上问你要不要跟爹走,是你自己不去的。” “娘又不去。”凌颢把脑袋枕在母亲软绵的腿上,一脸依赖。 意思就是, 他娘不去,他也不去。 连烜只觉额头青筋跳了跳。 薛小苒忍着笑,把胖球抱起,褪下他的鞋袜,把他放到矮榻上。 “你是男孩子,不能整天粘着你娘。”连烜盯着他。 “我是小孩子,小孩子都喜欢娘亲。”凌颢一骨碌爬起,跑到薛小苒身后,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颢颢最喜欢娘亲了。” 甜甜的童音传入耳中,薛小苒只觉心头似被软软的戳了一下。 她转头在儿子白胖软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娘也最喜欢颢颢了。” 连烜:“……” 瞧着眼前腻乎的娘俩,他的心情着实不怎么美丽。 “颢颢去亲你爹一下。”瞥到某人黑沉的脸,薛小苒忍着笑把凌颢抱到前面。 凌颢嘟着嘴拒绝。 连烜木着脸不语。 薛小苒心中长叹,这两父子就不能不那么别扭么? “颢颢,过几天有赛马节,有好多漂亮高大的马儿来参加比赛,你不想去看么?” 凌颢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起来,大声回答:“想!” “嗯,到时候你爹会骑着踏雪去开幕。”薛小苒对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凌颢眨巴着眼睛,犹豫着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父亲,“那,娘你去吗?” “娘也去,但是,娘骑术不好,可带不 了你。”薛小苒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你爹骑术顶呱呱,到时候跟着你爹,什么漂亮的马儿你都能骑到。” 凌颢果然很心动,小脑瓜子想了想,眼珠瞄向他爹,迈着胖脚丫朝他爹跑去。 “波~”连烜面颊添了一个湿乎乎的亲吻。 连烜:“……” 他要是揍这臭小子一顿,小苒会不会跟他翻脸? 瞧着他更加黑沉的脸色,薛小苒笑倒在矮榻上。 槿华端上厨娘新做好的水晶饺和山药糕。 薛小苒把凌颢放到特制的儿童椅子上,给他围上口水围,让他自己吃。 凌颢手指还不够灵巧,所以现在吃饭用的工具,是竹子削的小叉子。 “慧娘可能病了,我写信去问问。”薛小苒和连烜说起李芳华带来的消息。 她让连烜看着儿子吃东西,自己坐到了矮几旁,磨墨准备写信。 “魏冥请动了师兄问诊,确实有问题。” 魏冥这个人,从来不是劳师动众的性子,若是普通大夫能医治的病症,他也不会动用人情去找师兄诊治。 听他这话,薛小苒对沙慧娘的病情就更担心了。 “唉,她怀着身孕呢,怎么会这样。” 她叹着气开始动笔。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沙慧娘的体质本身就差一些 ,她又不像董明月她们一样习武。” 连烜随口应着她。 凌颢用叉子吃着水晶饺,吃一半掉一半,然后又拿胖爪把掉下去的水晶饺塞进嘴里,吃得嘴巴鼓鼓的,甭提多香了。 连烜瞧着嘴角直抽抽。 “是哦,明月、云西和菁华她们身体可棒了,习武强身健体确实很有必要,我得劝慧娘以后要多锻炼才行,像我一样,练练拳、练练箭,或者跑跑步也可以,不能总做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薛小苒边写信边嘀咕。 连烜低笑一声,“你那点花拳绣腿也好意思做别人的榜样。” 薛小苒抬头狠狠瞪他,“我练拳是为了强身健体,又不是为了打架斗殴,花拳绣腿怎么了?能增强体质就成了,你有意见么?” 瞧她像只炸毛猫,连烜压住嘴角的笑意,抬手表决,“没意见。” “哼!”薛小苒仰起下巴睥睨地扫视他一眼,这才继续写信。 连烜扯了扯嘴角,默默把视线转回。 结果,抓着山药糕吃得一脸碎屑的儿子正抬头看他。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骨碌碌转悠,脸上还带着几分窃笑。 连烜:“……” 这娃有时候真是聪慧过头了。 沙慧娘收到肃王府送来的信时,正躺在床上,喝着养胎药 ,脸色有些暗淡憔悴。 魏冥今日休沐,哪都没去,待在府里陪着她,信也是他递给她的。 她看完信后,脸上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笑容, “薛姐姐果然知道了。” 那日在濮阳府遇见李芳华,她就有预感了。 “知道就知道,你现在不是好多了么,好好养着,没事的。”魏冥坐到床沿,怜惜地摸摸她消瘦的面颊。 沙慧娘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别哭,濮阳神医都说了,你身体本就有些差,又忧思过重,才导致胎位不稳,你要放宽心,好好调养,没问题的。” 魏冥冷眉紧凝,揽她入怀轻声安抚。 上次就是因为她下面见红,请来的大夫说,有可能会滑胎,魏冥才亲自带着她去了一趟濮阳府。 他与濮阳轻澜说起来并不熟悉,但武轩帝病重那段时间,他们经常在雍宁宫里碰面,关系也不陌生。 加上沙慧娘与永嘉郡主也算亲近,所以,他们上门求诊还是挺顺利的。 沙慧娘窝在他怀里,忍着泪用力点头。 那天大夫说,她这一胎有可能会保不住的时候,她感觉天都快崩了。 好在,濮阳大哥虽然骂了她一顿,可也保住了她的孩子。 沙慧娘抚着微微鼓起的小腹,既想哭又想笑。 第九百四十二章 探望 沙慧娘先前之所以会忧思过重,也是有原因的。 去年她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大好,风寒、咳嗽、脾胃失和一些毛病断断续续的发作,汤药也没少喝。 她和魏冥成亲两年多,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婆婆心急抱孙,母亲也暗地催促,沙慧娘跟着心焦忧虑。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期望越是难得到。 上个月诊出喜脉,沙慧娘喜出望外,可大夫说她脉象弱,气血不足,胎位也有些不稳,当时她的心就凉了一半。 惴惴不安地喝着安胎药,情况却没有太大的好转,前阵子还见了红,就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特地去了一趟濮阳府。 “薛姐姐说,我以后应该多锻炼一下身体。”想起信里叮嘱的内容,沙慧娘忍不住笑着叹气,“让我向明月她们多学学,唉,这怎么可能呢。” 看她笑中带泪的模样,魏冥没说话,只伸手给她抹了眼角的泪。 “薛姐姐现在每天早起,带着颢哥儿在校场练拳、练箭,给颢哥儿准备了小木剑、木刀、木枪那些小玩意,他玩得可开心了,薛姐姐还说,要是我生的是哥儿,就给我送一整套木兵器过来……” 沙慧娘拿过信仔细又看了一遍,心里觉着暖 意洋洋。 魏冥往信笺上扫了几眼,眸色也柔和几分,“等你生完孩子,可以学一套适合女子的拳法。” 沙慧娘顿时紧张起来,“我,我笨手笨脚的,怕学不好。” 魏冥握着她微凉的手,“慢慢学就是,放宽心,别总是胡思乱想的。” 他清冷的声音一贯平静无波,却让沙慧娘感到格外安心。 “嗯。”眼眶忍不住红起来,声音也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魏冥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爱哭呢?” 沙慧娘臊红脸,垂着脑袋努力把眼泪收回去。 “哎呦呦,慧娘,你怎么又哭了?” 魏老夫人风风火火走进了里屋。 “娘。”魏冥站了起来。 “好生生的,干嘛惹你媳妇哭?”魏老夫人瞪他一眼,一把把他拉开,自己坐到了床沿上,拉起沙慧娘的手,一脸心疼。 被推开的魏冥默默站过一旁。 “娘,不关相公的事。”沙慧娘愧疚地看了他一眼,“我不哭。” 魏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苦口婆心劝道:“慧娘啊,一定要放宽心,好好安胎,濮阳神医说了,你这是忧思过度,心中就会郁结,这样对胎儿很不好……” 沙慧娘脸上挤出笑容,这些话,婆婆最近几乎天天都要说 一遍。 听着母亲的老生常谈,魏冥抿了抿唇,生硬的岔开她的话,“娘,李嬷嬷端的是什么?” 魏老夫人立即回头,“是参鸡汤,炖了一个时辰呢,慧娘赶紧趁热喝。” 她从李嬷嬷那接过参鸡汤,拿起勺子想亲自喂沙慧娘。 沙慧娘急忙摆手,“娘,我自己来。” “哎,你身子虚,娘喂你也是一样的。”魏老夫人还想坚持。 沙慧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哪肯让长辈喂她。 两人相持着,魏冥看不下去了,“娘,您就别添乱了,让慧娘自己喝就行了。” 他接过母亲手里的碗,递给了沙慧娘。 魏老夫人抬头,瞪大一双眼眸,“我心疼儿媳妇,怎么就添乱了?” 魏冥有些头疼,自从沙慧娘有孕后,抱孙心切的母亲,恨不得把她当易碎的瓷器般供起来。 从濮阳府问诊回来,这种行径更变本加厉了,她这种紧张的态度,对于沙慧娘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压力。 魏冥尝试着与母亲沟通,可她哪肯听他的。 “你天天在外边忙活,能有多少时间陪你媳妇,我帮你照顾你媳妇,你还嫌我过于紧张?” “你们两口子没养过孩子,你娘我作为过来人,不盯着点怎么行? 慧娘身体不好,娘得给她多补补。” “……” 你说一句,她能堵你十句,魏冥已经放弃和她交流了,只能尽量每日回府早些,多陪陪沙慧娘。 沙慧娘端着碗,目光偷偷他们母子俩身上划过,“娘,相公不是这个意思,他,他是怕汤放凉了,让我快些喝。” 魏冥孝顺,沙慧娘不想让他们为了她为难,她朝两人腼腆一笑,端着碗“咕噜咕噜”把汤喝了下去。 “哎、哎,小心烫。”魏老夫人惊呼连连。 “娘,不烫,从小厨房到这边已经晾凉了。”沙慧娘一口气把汤喝完。 “哎呀,你这孩子,这么着急干嘛呀。”魏老夫人嗔怪地看着她。 沙慧娘傻呵呵笑。 魏冥默默从她手里接过汤碗。 申时,魏冥正陪着沙慧娘下棋,丫鬟来禀,有客到访。 魏冥避去了书房,沙慧娘在养胎不宜下地,只能靠在床头,让丫鬟领着客人进来。 孟婉娘是抱着孩子过来的。 一岁出头的司谦是个漂亮安静的男孩子,长了一双与母亲相似的凤眸,顾盼间灵动俊秀,十分惹人注目。 沙慧娘瞧着白玉般的小人儿,只觉着心都快融化了。 “谦哥儿来了,快来,给姨抱抱。” “沙姐姐怀 着身孕呢,别让这淘小子给冲撞了。”孟婉娘把司谦放在地上,牵着他的手往床榻边走。 “哎,我们谦哥儿走得很稳了呢,婉娘,你快坐。”沙慧娘脸色有些白,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缝。 上次见到这孩子,他还只能蹒跚着走几步,这回已经走得稳稳当当的了,孩子长得可真快,沙慧娘摸摸腹部,心中满是期待。 孟婉娘坐到床边的绣墩上,把司谦牵到床沿,“谦哥儿,叫姨姨。” 司谦抬起那双漂亮的凤眸,看了眼满脸期待的沙慧娘,有些羞赧地朝母亲怀里依去。 “谦哥儿,出门的时候,你不是答应了要听话么?”孟婉娘拍拍他的肩头,她的声音温柔却很清晰。 “孩子还小呢,别责备他了,婉娘。”沙慧娘忙朝一旁的小元看去,“让厨房准备一些孩子吃的糕点。” “沙姐姐,不用麻烦了,这孩子就是有些内向,不像别的孩子活泼。”孟婉娘摸摸孩子柔软的头发,眼底泛着慈光, “这性子与宁安县主正好相反呢。”沙慧娘掩唇轻笑,“濮阳大哥可嫌弃他家闺女了,说她每天都咋咋呼呼的,一点也不像个淑女。” 濮阳轻澜边抱怨边哄女儿的情景,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第九百四十三章 外甥像舅 两人就着孩子的话题聊了会儿,孟婉娘关心地问起了沙慧娘的身体状况。 魏冥去年调任刑部尚书,凭借着他在锦衣卫积累下来的威势,很快掌控了刑部,渐渐在朝堂上站稳了脚步,他能力过人,且延续了他一贯的作风,清廉自持,清冷低调,不结党营私。 这番作态让一些官员心生不满,暗地里遭到不少挤兑。 当然,谁也不敢正面对上他,魏冥那张阴冷漠然的脸如今依旧威慑力十足。 不少官员觉着,魏冥这种孤僻疏冷的性子,在官场上定然独木难支,成不了什么气候,都暗戳戳等着看他的笑话。 可人家偏偏不如他们的愿,不仅没因此受冷落,反而愈发被璟安帝器重。 特别是近段时间,上朝的时候璟安帝频频对魏冥恪守职责的态度表示满意,朝政上的问题也经常问起他的意见。 有眼力界的人都能看出,魏冥隐有上升为璟安帝宠臣的趋势。 消息灵通的孟婉娘,很清楚朝中局势。 身为新晋的朝中新贵,魏府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瞧在眼里。 魏冥带着沙慧娘去濮阳府求诊,京中大部分权贵都得知了消息。 沙慧娘有孕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孟婉娘带着一堆补品和药 材过来探望。 “女人怀孕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以前薛姐姐有孕时,有一阵子吐得天昏地暗的,我怀着谦哥儿的时候,也吐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呀,等孩子出生以后,看着孩子可爱稚嫩的脸,就觉着一切都是值得的……” 孟婉娘柔声安慰,她怀里的司谦安静依偎着,不时歪着脑袋偷偷看着床头的沙慧娘。 可爱的举动让沙慧娘忍不住笑起来。 “我知道,谢谢你婉娘。” 两人说着话,小元回禀,范云西来了。 范云西一身素色衣裙,乌黑的发髻上只简单地簪了一支碧玉簪,从前麦色的肌肤白皙了些,让眉目英挺的她平添几分柔美气息。 “云西,快来,好久都没见你了。”沙慧娘有些激动。 去年国丧过后不久,范家老太爷病逝,范云西身为孙辈守孝一年,她爹是武将,武将丁忧不解除官职,而是给假百天,所以,他们范家没有回乡守制,但也深居简出,减少不必要的出行。 沙慧娘和孟婉娘都很久没有见到范云西了。 “怎么脸色这么差?”范云西与孟婉娘打了招呼,凑到床沿边,看着沙慧娘略显苍白的脸色蹙起眉头。 她刚出孝期,听说沙慧娘病了,就赶过来探望。 “没事,服了濮 阳大哥开的汤药,已经好一些了。”沙慧娘牵起她的手,笑容直达眼底。 “怎么你们怀个孩子这么多磨难,像我嫂子还有明月的两个嫂子,孕期的过程都很顺利呀。” 范云西捏着她纤瘦的手,一脸恨铁不成钢。 沙慧娘脸颊微红,有些无奈地笑, “我哪能和她们比,她们一个个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武将世家联姻的对象大多也是将门虎女,从小习武的身体哪里是她们这些跑动几步都会喘的文官千金比得了的。 “人家婉娘不也挺顺利的么。”范云西转身朝孟婉娘怀里的小可爱招手。 司谦眨巴着漂亮的凤眸,乖巧地依偎在母亲怀里。 “谦哥儿和他舅舅长得好像呀。”范云西感慨一声,“长大以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呢。” “可不是么,以前还小看不大出来,现在大了些,越看越像他舅舅,特别是双漂亮的眼睛,简直和孟公子长得一模一样,果然是外甥像舅呀。” 想到孟丞泽那张俊得雌雄莫辩的脸,沙慧娘也同样感叹。 孟婉娘嗔了她们一眼,她摸摸怀里安静的小家伙,“明明长得像比较我。” 沙慧娘和范云西都笑了。 “这孩子真文静,我听明月说,肃王家的颢哥 儿可调皮了,每天活蹦乱跳的,精力特别旺盛。” 范云西伸手摸摸孩子柔软的小手手,觉着心里也软乎乎的。 “唉,就是太内向腼腆了。”孟婉娘叹气,司谦长得像他们孟家人,可性格却似足了他那温和的爹。 “这有什么,安静的孩子才好带,以后让他习武,身手厉害了,不怕被人欺负。” 范云西把拳头捏得“咔咔”响。 边上的沙慧娘忍不住掩唇直笑。 孟婉娘点头,“是要习武的,我哥说男孩子不能太过文弱,即便以后从文,武技也不能落下。” 因为性格过于温和,司阆从前去书院也被欺负过。 在这个官员多如牛毛的京城里,司家那点家底,真正的权贵世家根本没有看在眼里,那些公子少爷们欺负起低层官员子弟可不会手软。 这种受欺负的状态,直到司阆考过了院试,成为禀生才慢慢好转。 去年乡试司阆考过了,但今年初的会试没过,一家人商量过后,让司阆继续苦读,等待下一场会试。 进士不好考,能一次就考中的举人是非常少的,司阆这个年纪能考过秋闱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孟婉娘高兴之余,又忧心起司谦的将来,让他习武傍身,打不过至少还能跑。 而且,司 谦像他舅舅,相貌太过出众惹眼,不学好武功,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安心让他出门。 “没错,学武不仅是强身健体,还能打抱不平,看谁不顺眼,也能揍一顿解气,哈哈。”范云西自己说得都笑了。 沙慧娘和孟婉娘有些哭笑不得。 沙慧娘拍了她一下,“明月不在,可没人附和你这个提议。” 范云西叹口气,“唉,她们抛下了我,只留下两个娇滴滴的你们,和我格格不入。” 沙慧娘她们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三人笑闹一会儿,司谦窝在母亲怀里昏昏睡去。 “哎,这孩子睡着了也这么好看,你看他的眼睫毛好长呀,真漂亮。”范云西一脸羡慕。 “以后你的孩子也会很好看的。”孟婉娘轻声笑道。 范云西咂咂嘴,嘟囔一句,“谁知道呢。” “你的亲事还没定下么?”说起这事,沙慧娘问她。 去年国丧过后,范家老太爷接着过世,范云西的婚事一拖再拖,可愁怀了范夫人。 “没呢,我这不是刚出孝期嘛,虽然,我娘偷偷打探过不少人家,可没找到合适的,不是人家嫌弃我,就是我娘嫌弃人家,总之,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范云西耸耸肩,她自己倒没多着急,但她家里人急。 第九百四十四章 我行我素 沙慧娘与孟婉娘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替她忧心。 范云西比她们小一点,但也满十九岁了。 十九岁的姑娘家还没定亲的,着实不多。 “没事,你们不用替我担心,要是我嫁不出去,我就跑去跟明月混,她现在活得可潇洒了,庆王殿下带着她把边城四周都跑边了,每次写信回来都是一股嘚瑟劲,春天看漫山遍野的野百合,夏天跑去参加赛马节,秋天跟着瓜农摘瓜果,冬天坐着雪橇满山跑……” 范云西掰着手指挨个数,一脸羡慕嫉妒恨。 沙慧娘两人听了,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哦,最近峪肃城的赛马节要开始了,明月他们已经往峪肃城跑了。”范云西啧啧嘴,“弹劾他们的折子又要满天飞了。” 两边领地离得近,庆王三天两头带着庆王妃往峪肃城跑,经常一住就是小半个月,两城的百姓都见怪不怪了。 弹劾庆王逾制僭越的折子就没停过。 连带着肃王也被言官弹劾有结党作乱之嫌。 璟安帝每次看到这种弹劾的折子都留中不发。 若是早朝有御史当场弹劾,璟安帝就笑呵呵把锅往自己身上揽,说庆王去峪肃城是得到他允许的,峪肃城经济发展状况良好,庆王去观摩借鉴方法,回去建设他的领地…… 这种理由一次两次三次,还算管用,可随 着庆王出入峪肃城的次数越发频繁,御史开始不买账了。 弹劾两位王爷的折子像雪花一样密密匝匝,最后,被逼无奈的璟安帝,只好下旨训斥了庆王一顿,至于肃王那边,璟安帝干脆直接忽略过去。 庆王接了旨,气哼哼减少了去峪肃城的次数,但是,他们很快开发了别的游玩路线。 边城各大名胜古迹,山川美景都有他们的身影,甚至还被人瞧见他们偷偷往境外跑。 一时间,弹劾庆王的折子又堆满了璟安帝的御案上。 璟安帝头疼,继续下旨训斥,这次象征性的罚他一个月不许出城。 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让上折子弹劾庆王的御史们气歪了鼻子。 庆王被禁足一个月后,还不是照样我行我素。 这不,峪肃城的赛马节开始了,爱凑热闹的庆王两口子哪里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庆王殿下也就仗着圣上维护他了。”沙慧娘笑着摇头。 朝廷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为了庆王的事情闹上一通,众人都司空见惯了。 “你真的想去庆河府?”孟婉娘的关注点在这上面,“舍得离开你爹娘兄弟?” 范云西咧嘴一笑,“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嫁到外地的姑娘还不是好几年才能回娘家一趟,再说,庆河府也不算太远,回京也挺方便的。” 孟婉娘轻轻拍着怀 里熟睡的司谦,表情有些怅然,“说得也是,像我,嫁到司家那么久,还没机会回娘家呢。” 范云西和沙慧娘互看一眼。 “主要是黎国太远了,而且路上不大太平,不过,你们黎国今年初换了新皇帝,听说已经开始实施新政,准备肃清那些土匪路霸了,要是真的,以后赶路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这些都是范云西从她哥那里得到的消息。 孟婉娘笑着点头,“是真的,我哥去年到今年一直没能抽空过来,就是因为苍郸城那边局势不明朗。” 黎国老皇帝去年病重,苍郸城内的局势陷入紧张焦灼的状态,黎国虽然册封了太子,可太子并不得民心,下面的几个皇子对皇位都虎视眈眈。 孟家作为祁国最大商行之一,也成为皇子们暗中拉拢的对象,以孟丞泽原来的立场,他是不打算掺和进去的。 但是,孟丞泽去了一趟峪肃城后,看到从前偏隅落后的边城在肃王管理下,重新散发出勃勃生机,他陷入了深思中。 孟家商行的根基在黎国,要是黎国常年战乱,民不聊生,匪患丛生,他们这些商户难道就能独善其身么? 只有国家稳定,政局平稳,才是长远的发展之道。 想明白这点的孟丞泽,把有可能争夺皇位的人选一一排查了一遍,最后选定了一个他认为有 魄力,有担当,有容人之量的皇子,在暗地里支持他。 有了孟家雄厚的财力支撑,加上那位皇子自身的能力,黎国的皇位之争,很快落下帷幕,年初时,这位皇子顺利坐上了皇位。 孟丞泽有了从龙之功,被封为广安伯,虽然只是个虚衔,没什么实权,但对于商户身份的孟家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 “孟大哥今年会来祁国看你么?”范云西问。 那年孟丞泽救了范修文,范家对他一直心怀感激,因为这事,他们兄妹俩与孟丞泽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孟婉娘犹豫了一下,“说是会来,但没说具体时间。” 她问过,可她哥含含糊糊打着马虎眼,不知在搞什么鬼。 “孟大哥过来,可一定要告诉我大哥呀,他还等着他一起喝酒呢。” 想到那张俊得让女人都羞愧的脸,范云西不住唏嘘。 孟婉娘笑着点头。 三人说说笑笑,时间飞快流逝。 小元送走了客人,沙慧娘躺回床上,和小姐妹们聊了半天,虽然有些累,可她精神放松了许多。 魏冥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她上扬的嘴角。 他坐到床沿边,把她放在薄毯外的手握起。 “都说了些什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沙慧娘抬眼看他,细白柔弱的脸上浮现柔柔笑意。 “谦哥儿很像他舅舅,长大以后 定然是个少有的美男子。” 魏冥眉梢动了动,他没见过谦哥儿,孟婉娘每次来拜访,他都避开,但是,他见过孟丞泽,那个阴柔俊美的男子,让京城不少贵女们都看迷了眼。 他记得,眼前这个满脸浅笑的小姑娘就是其中一个。 魏冥垂下眼眸,指腹捏着她的白皙纤柔的手指,稍稍用了点力气,“哦,你们,就聊了这些?” 沙慧娘一无所觉,朝他抿嘴一笑,“云西说,峪肃城的赛马节要开始了,庆王他们估计又要被弹劾了。” 魏冥闻言,轻笑一声,“庆王我行我素惯了,这种戏码隔上一段时间就要上演。” “赛马节一定很热闹,以庆王和明月的性子,不去凑热闹才怪。”沙慧娘感慨。 魏冥抬眼看她,“想去看看?” 沙慧娘楞了一下,犹豫着摇头,“太远了。” “等孩子大些,我们带着他去看看。”魏冥淡淡道。 沙慧娘眼睛一亮,“可以么?” 她也想去看看她们生活的地方。 魏冥点头,“好好养身体,才能经得起一路的颠簸。” “嗯嗯。”沙慧娘心情激动,拉着他的手连连点头。 看她亮晶晶的眼眸和喜出望外的表情,魏冥跟着淡淡笑起。 有精神就好,前段时间她病恹恹的状态,让他很是忧心。 只要她高兴,去一趟峪肃城有何不可。 第九百四十五章 赛马节 峪肃城的赛马节有着悠久的历史。 只要不是战乱时局,基本每年都会举办。 秋高气爽的时节,城南郊外旷阔的草原边上挤满了来参加赛马节的人潮。 一座座帐篷矗立在赛马场四周,新修的马棚里,各种颜色的骏马齐聚一堂。 赛马节的比赛分长跑、短跑、跑马射击、马技等项目,名次靠前的参赛人员有机会获得丰厚的奖励,所以,报名参赛的人员还是挺多的。 一大早,肃王领着一众官员发表了简短的开幕词后,各项赛事有条不紊的开始举行。 划分好的赛道上,参赛的人马风驰电掣般冲向终点,赛道两侧有成千上万身穿节日盛装的百姓为骑手们呐喊鼓劲,场面热闹非凡。 薛小苒骑着雪玉慢悠悠在离人群稍远的草原上溜达。 董明月骑着红云跟在她身侧,不时回头望向人欢马叫的赛道上。 “颢哥儿跟着他爹,你放心呀?” “有啥不放心的,颢颢跟着他爹最老实,跟着我捣蛋得很。” 薛小苒骑马的技术比从前好了很多,但离精湛还远着呢,所以,她不敢带着孩子骑马。 “还不是你凶不起来。”董明月朝她咧嘴嗤笑。 薛小苒斜觑她一眼,“等你有了娃试试自己教育吧。” “嘿,我的孩子要是不听话,看 我不揍他。”董明月把拳头捏得“咔咔”响。 “教孩子可不是比谁的拳头比较硬。”薛小苒回她一个嗤笑。 董明月哼哼两声,“你没听说过么,棍棒底下出孝子。” 薛小苒笑着直摇头。 “等赛马节过去,我们去原安县看菁华吧,韬哥儿也快百日了。” 靳菁华五月份的时候生下了儿子姜韬,喜得姜太师亲自跑到原安县看望曾孙。 “行啊,正好给韬哥儿送百日礼过去。” 薛小苒点头,上次去原安县,还是韬哥儿洗三的时候,她们这样的身份,每次出行都是个大问题。 靳菁华生了孩子后,也没什么时间到峪肃城来玩了。 “姜太师想让姜澈他们回京,还好姜澈没答应,要不然,菁华也得跟着回京了。”董明月嘀咕一句。 “姜澈离京的时候就说过,任满两届才调回京,还早着呢。” 两人在草原上慢慢溜达一圈,转回到赛马场边。 连烜正从踏雪背上把不甚情愿的凌颢抱下来。 “颢哥儿,要不要九叔带你骑一段。” 骑在黑旋风背上的皇甫连辕谐笑着朝凌颢伸出手。 凌颢一张白胖的脸亮起来,“要!” 急不可耐地朝他伸出了胖爪。 “不行,你娘说了,你早饭吃太饱,跑太快会吐。”连烜毫不留情地抓 回他的胖爪。 凌颢圆呼的脸顿时皱成了肉包。 “哈哈~”皇甫连辕大笑,随即利索翻身下马,伸手摸摸他圆鼓鼓的小肚子,“果然吃得挺饱。” 胖球的脸不高兴地耷拉下来,“娘说,吃饱饱的,才能长高。” “哈哈~”皇甫连辕继续大笑,干脆直接抱过他,一脸稀罕地亲了他一下。 结果,胖球嫌弃地推开了他的脸,“娘说,不可以让别人乱亲我。” 皇甫连辕怪叫一声,“颢哥儿,我是你九叔,可不是别人。” 胖球转身朝他爹扑去,连烜眼角染上几分笑意,伸手接过他,“喜欢孩子,你们自己生一个去。” 皇甫连辕噎了一下,随后撇撇嘴,“有了孩子去哪都不方便,以后再说吧。” 等他们把边城四周都跑累再考虑。 “爹!爹!去看赛马。” 听到一旁传来的欢呼声,凌颢摇着他爹的脖子直嚷嚷。 奶声奶气的声音引得附近的人们纷纷转头观望。 一瞧是肃王抱着小世子,他们脸上都露出了友善会心的笑容。 自从肃王殿下时不时抱着小世子出现在民众面前,肃王原本冷峻孤高的形象,渐渐添了几分慈父的温柔。 即便抱着孩子的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冷着一张脸,可在白胖活波的小世子衬托下,也多了 几分贴地气的反差感。 连烜看了眼赛道旁挤挤攘攘的人群,蹙起眉头。 “哈哈,颢哥儿你爹不喜欢挤人堆,要不要九叔带你去看?” 皇甫连辕对着凌颢挤眉弄眼。 凌颢抬眼看向他爹那张毫无波动的脸,果断地朝他九叔伸出了胖爪。 皇甫连辕一脸得意地接过他。 一大一小欢蹦乱跳地朝赛道边跑去。 热闹的赛马节持续了五天,最后一天是颁奖和马术表演。 肃王他们并没有天天都过来,只出席了头一天的开幕和最后一天的颁奖。 颁奖过后,马术娴熟的骑手开始各种精彩的马术表演。 歌声、鼓声、欢叫声回荡在城南郊外,围观的人群不住的雀跃欢呼。 布景台上,肃王和庆王带着王妃以及一众官员在观看。 “舅舅,我要尿尿。”坐在薛小磊怀里的凌颢憋着脸扭动。 一旁端坐半天的薛小苒,借机起身,小声对连烜说了一句,“我带他去如厕。” 穿着靛蓝蟒袍的连烜瞥了眼扭动胖腰的儿子,微微颔首。 “用我陪你去么?”董明月探过头问她。 “不用了。”薛小苒摇头。 赛马场附近修了两个公共茅厕,这几天人山人海的,即便天天有人清扫厕所,味道还是很冲的。 薛小苒抱着凌颢下了观景台,清月 和冷五跟在她身后。 骑术表演正是精彩的时候,所以厕所这边暂时没什么人,正好方便薛小苒带着凌颢进厕所撒尿。 “臭。”尿完的凌颢皱起小鼻子。 “忍着。”薛小苒帮他扎好裤子,“你先跟清月出去等着。” 她也有些想上厕所。 “娘,你快些哦。”凌颢用胖爪捂着鼻子,老实跟在清月走了出去。 冷五侧身立在十丈之外,垂着一双眼睛看着脚下的草地。 凌颢挣脱清月的手,跑了过去,一把扒住冷五的腿,“冷五叔,给我抓一只蚂蚱吧。” 凌颢跟着他爹的时候,经常被丢给暗卫帮忙带,他对他们也是相当熟悉。 冷五看了眼清月,清月小声道:“娘娘等会儿才出来。” 冷五点点头,牵起凌颢在附近寻找蚂蚱的踪迹。 等他们抓住两头蚂蚱转回来后,茅厕那边还没动静。 冷五眉头微微拧起。 “娘是在里面拉臭臭么?”凌颢揪着两头没了后腿的蚂蚱叨咕一句。 清月嘴角地笑僵了僵,“奴婢过去看看。” 看着她往茅厕方向走去,冷五警惕的左右扫视。 两位王爷带着王妃来观礼,比赛场地四周都有士兵站岗,想要离开这里,一般只能从出口处离开。 正想着,清月一脸惨白的从茅厕出口处冲了出来。 第九百四十六章 这出戏码,怎么这般熟悉 冷五面色微变,俯身抱起小主子,一个纵身跃到了清月身旁,“怎么了?” “不、不好了,娘娘不见了。” 清月一脸惊恐,她努力克制着浑身的颤抖,把声音压得极低。 冷五瞳孔一缩,当即把凌颢塞进她怀里,“看好世子。” 说完,他手指一撮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几道身形从远处急速靠近。 冷五指挥着他们把茅厕附近包围起来,他自己纵身跃进了女厕里。 清月面色发白地抱着小主子。 “我娘怎么了?”凌颢有点懵,他听到他们的对话,可他有些不理解“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清月看着小主子白胖可爱的面庞,嘴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几息工夫,冷五领人把茅厕四周飞快搜寻了一遍,女厕这边没人,男厕那边有几个上茅房的百姓。 没有肃王妃的影子。 “快,带着世子回去禀告王爷。” 冷五沉着脸让人护送清月他们回去禀报。 王妃被掳走的事情决不能声张,就是要派兵搜查也得另寻理由。 清月紧紧抱着小主子,飞快跑向布景台。 他们的身影没入布景台后,没多久一脸森冷的肃王疾步而来,身后跟着面色肃然的雷栗和方魁。 “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冷五单膝下跪,绷紧身体领罪。 连烜一双墨染的黑眸里似藏着噬人凶兽,浑身散发着危险的冷刃。 雷栗和方魁互看一眼,彼此只觉头皮发麻,殿下这是动了真怒了。 “查到了什么?”连烜的声音低沉森冷。 “敌方应是很早就潜伏在茅厕里,掳了人从后方逃走了……” 顶着巨大的威压,冷五背后开始汗湿。 连烜锐利如鹰的眼眸扫过前方,公共茅厕是临时搭建的,长方形的草棚子,用木栅栏围了一圈当墙体,里面是木板隔开的单间茅厕,有简易的板门,对方躲藏在里面掳了人立即跃过低矮的木栅栏迅速撤离。 这般精心策划,怕是早在暗处窥觑已久。 是他大意了,想着四周都有士兵把手,茅厕又离得不远,所以只让冷五跟着。 连烜绷着脸,牙根差点咬碎,“雷栗带人把赛马场全部围起来,以混进敌国奸细为由搜索整片区域。” 雷栗领命而去。 “冷五,让清月带着凌颢乘车回去,请庆王妃帮忙掩护王妃的行踪,就说王妃突感不适,先回府休息。” “方魁,让人守住出口处,把所有马车帐篷搜查一遍,记住,决不能走漏任何关于王妃的消息。” 连烜冷声把命令吩咐下 去。 众人听令行事,立即奔走安排。 马术表演接近尾声,人群已经开始有些涣散。 然而,突然大批披坚执锐的士兵把整个赛马场团团围住,民众皆吃了一惊,纷纷驻足开始窃窃私语。 雷栗带着一群手下打着搜寻奸细的理由开始逐一盘查,老百姓虽然有些慌乱,但大多都很配合,肃王和庆王都立在布景台上看着,只要他们不是奸细,也无须害怕。 “殿下,出口处在封锁前已经有七辆马车先后离开。”方魁急匆匆来禀。 “立即派人去追,查探清楚,还有,传令下去有奸细混入边城附近,边关立即戒严,严查车货。”连烜紧握拳头,冷声吩咐,“让阴九、冷三他们全部过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方魁一根弦也紧紧绷着。 乌兰花怀着身孕,要是让她知道娘娘被掠的消息,十之八九要发狂了,想到这个可能,方魁只觉得头皮发麻。 冷三在放婚假,阴九、冷七他们今天没轮值,赶紧派人把所有人都叫来才行,方魁脚底生风般飞速离去。 看着方魁离去的背影,皇甫连辕一张脸也是黑沉黑沉的,“七哥,我带人去关卡守着吧。” 七嫂被人在眼皮底下掳走,七哥有多愤怒可想 而知,想到刚才侄儿哭嚷着叫‘娘’的声音,皇甫连辕心中也是怒火难当。 “不行,你太招眼了,容易泄露消息。” 连烜寒着脸拒绝,顾忌到薛小苒的名声,寻人的行动只能暗中进行,这也就意味着,不宜调动大批军队直接封锁边境。 “啪”一声响,皇甫连辕愤恨的把拳头砸在自己掌心上,“这是哪个腌臜的臭虫,躲在阴沟里算计七嫂?七哥,你心里有数么?” 连烜没应答,但眼里熊熊的怒火是那般可怕噬人。 薛小苒是在摇摇晃晃中醒来的。 四周漆黑没有光亮。 她,这是在哪? 有些困惑地眨巴两下眼睛,然后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是了,她被人掳了。 就在她捞起骑装的下摆,准备解开裤腰纽扣的时候,突然被人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晕过去了。 尼玛,她是遇到拍花党了么? 薛小苒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却发现她身上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 完了,她摊上大事了。 薛小苒意识很清醒,可身体完全动不了。 她不甘心,咬牙又试了试,依旧一动不动。 黑暗的空间里是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外面传来“轱辘辘”车轮滚 动的声音,以及马蹄“嘚嘚”的声音。 没错,她现在在一辆黑漆漆的马车里。 但好像不是在车厢里,虽然没有光线照进来,可薛小苒能感受到一种逼仄的空间感。 那种感觉就像躺在密封的棺材板里一般。 凭着她看了这么多年的电视剧,加上坐了这么多次马车的经验,不难猜出,她应该是被装在马车夹层里了。 艾玛,真是什么怨什么仇啊,这么精心策划绑架她是为了什么? 薛小苒的脑袋不时被颠簸的路况颠得左右摇晃,偶尔还直接磕到坚硬的木板上。 疼得她忍不住呼痛,却发现,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卧槽,她被毒哑了! 薛小苒惊楞过后,突然觉着这出戏码,怎么这般熟悉? 这不是当初连烜曾遭遇过的事情么? 薛小苒:“……” 难道又是那个隐门捣的鬼?抓她来威胁连烜? 黑暗中的薛小苒一阵怔忡。 外面却隐隐传来人语声。 薛小苒立即竖起耳朵倾听,想要从外面的声音获取一点有用的信息。 马车好像进入了一个集市,吆喝声带着本地特有的口音,薛小苒听得很费力,马车依旧匀速前行,没有停顿也没有加速。 约莫过了两刻钟,马车开始缓缓减速。 第九百四十七章 爹保证 “……车上拉的是什么?” “……回大人,快入冬了,买了些棉花布料回去缝被子。” “……都打开,检查。” “……哎,是,是。” 一阵噼里啪啦翻腾后,检查的兵卒又仔细询问车夫从哪来到哪去,曾在哪逗留。 车夫点头哈腰的一一回答,还故作小心问了句,关卡检查为何突然严格起来。 兵卒却是哼了一声没回他,盘问良久,查不出什么异样,最终放行。 马车开始缓缓驶动。 躺在狭窄夹层里的薛小苒恨得牙痒痒,无论她怎么用力,身体还是一点都使不上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脱困的机会溜走。 车速越驶越快,到后面除了车轮声和马蹄声就什么都听不到。 薛小苒忍着颠簸起伏的路况,思考着有什么法子逃脱,这些人掳走她的目的,十之八九是想拿她胁迫连烜。 她不能坐以待毙,让连烜陷入两难的境界。 只是,她现在浑身无力,又不能说话,哪有自救的条件,暂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马车一路飞驰,不曾停歇,被颠得麻木的薛小苒,腹部空空如也,按着饥饿的程度算,此时,应该已经入夜了,温度也明显降低了。 又冷又饿的薛小苒躺在 黑暗里狠狠骂娘。 唉,她家小胖球现在该哭着找她了。 “娘~我要我娘~” 书房里,连烜正听着属下搜寻一个下午的汇报。 凌颢的哭喊声由远及近传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串散乱的脚步声。 连烜捏了捏额头,示意他们暂时停一下,起身往书房门口走去。 雷栗几人立时退至一旁。 凌颢的小短腿爆发出最强速度,从拱门外“哒哒”跑进来。 他身后跟着红姑清月她们,一路喊着,“颢哥儿,别跑了~” “小世子,您当心门槛~” 眼泪鼻涕哭了一脸的凌颢谁也不管,只顾埋头往前冲,直到突然被人抱起。 他抬起哭肿的眼睛,瞧清楚是谁后,哭声顿时变得更大了,“啊~爹,我要我娘~” 凌颢特地往书房方向跑,就是为了找他爹要娘。 孩子沙哑又响亮的哭声,让连烜既心疼又头疼。 “殿下恕罪,奴婢没能看好小世子。”清月白着一张脸请罪。 连烜挥挥手,冷着脸对哭闹不停的儿子开口,“停,不许再哭了。” “我要我娘~我要我娘~”凌颢却不像平日那般怵他,胖手揪着他的衣襟,嚷得更加大声。 连烜紧抿着唇,盯着他不出声。 凌颢哭到 打嗝抽噎。 “颢哥儿,娘娘暂时有别的事,你先跟嬷嬷回去好不好?”红姑耐着性子哄他,伸手想把他抱过来。 “不要。”凌颢大叫一声,一把揪住他爹的脖子不放,“你们骗人,娘不见了。” 他的声音一落,庭院里顿时静寂一片,谁都不敢再出声。 “不许胡说,你娘只是染了风寒,怕传染给你,所以暂时需要隔开一段时间。” 连烜冷着脸斥他,随后扫了眼庭院里的垂手而立的众人,“红姑,你先带她们回去吧,清月,王妃偶感风寒,暂时移到水榭旁的院子养病,你去做好准备。” 清月一个激灵站直身体,“是,殿下,奴婢立即去办。” 等她们离开,凌颢抽噎着质疑他爹,“爹,你骗人。” 看着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连烜嫌弃地拿出素帕,给他擦拭干净。 “娘在拉臭臭那里不见了。”凌颢打着哭嗝,继续拆穿他,“爹,娘怕黑,你快去把娘找回来。” 连烜盯着儿子面沉如水,“不许再乱说,你娘在家里养病呢。” “骗人~”凌颢瞪着他,丝毫没在怕的,“爹坏~” 连烜只觉头疼得厉害。 这孩子太过聪明了,根本哄不了他。 “……凌颢, 你要知道,要是你总说你娘不见了,被外面的人听到,会对你娘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 连烜改变劝说的方向。 凌颢还有些抽噎,他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思考,虽然他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对他娘不好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做。 “那,假装娘在养病吧。” 他犹犹豫豫说了一句。 瞧他听劝,连烜心里松了口气。 “可,我要我娘。”凌颢揪住重点,扁着嘴巴还想哭。 “爹保证,过阵子你会见到你娘的。”连烜一双黑眸里隐现冷戾的杀意。 好不容易把小机灵鬼哄回正院,哭闹了半天的他已经昏昏欲睡。 红姑心疼地抱过他,“殿下,颢哥儿要是天天这么哭闹着找娘娘,可如何是好呀?” “没事,已经劝过了,明日让小磊带着阿雷住进来,让他帮忙多照看一下。” 凌颢对他舅舅还是很喜欢的,加上阿雷也在,应该能让他高兴些。 “殿下,您,要亲自去寻娘娘?”红姑压低声音。 连烜看她一眼,“红姑,府里你多顾着点,若是有人来探访,一律回绝,还要,管好内院,不许走漏任何消息。” “是,老奴明白,殿下路上还需小心。”红姑绷紧腰背应承下 来。 连烜深深看了眼睡着后的胖儿子,转身回到了书房。 雷栗几人一直立在书房内原地不动。 连烜坐回椅子上,抬眸看了眼立在最末梢的阴九。 阴九立即站出列,捧着一叠信笺呈了上去。 “殿下,这是宋博良和宋景曦最近两年所有的行踪。” 连烜沉着脸接过,目光扫到上面的内容,怒火就止不住往上涌。 “殿下,您怀疑是他们干的?” 雷栗小心开口。 “十之八九。”声音寂冷如霜,赛马场内没有搜到可疑人员,目标转向封锁场地前离去的那七辆马车。 七辆马车行驶的方向各不同,等他们的人手追上去时,其中三辆是普通民众的马车,另外四辆,则早就人去楼空。 雷栗几人互看了几眼,这两年西芪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还以为他们已经消停了,没想到,居然暗地里来了这么一招。 “宋博良搬出了太离城?”连烜蹙紧眉头。 “是,最新传来的消息,与上个月搬出了太离城。”阴九回答。 “灵汐谷是什么地方?”连烜盯着信笺上的内容。 “距离太离城二十里外的山谷,宋博宁这两年一直让人在里面修建别院,上个月完工,就搬了过去。”阴九回话。 第九百四十八章 圈圈你个叉叉 “给那边传递消息,让他们仔细盯着灵汐谷进出的人员与车辆。” 既然选择掳人,对方必有所求,人质暂时应该安全,连烜强迫自己冷静。 “雷栗,你和阴九各领五十人小队分散开来,潜入太离城外随时候命……” “冷三,调动所有暗卫随我出行……” “方魁,你留下守护王府,汇总消息随时回禀……” 方魁嘴巴张了张,很想请缨上阵跟着出征,可看到殿下不容置喙的表情,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知道,殿下这是体恤他,乌兰花孕期五个多月,他要是跟着出发,她难免会担忧牵挂。 可…… 等到乌兰花知道娘娘被掳走了,发起怒来,他怕他也拦不住呀,方魁嘴里有些发苦。 “都下去准备吧,巳时出发,方魁,去把庆王叫来。” 安排部署完毕,连烜望向挂在墙面的那幅彩色水墨画。 蜿蜒的道路上,骏马拉着乌蓬马车向着隐隐绰绰的远山行驶,路旁是一簇簇盛放的桃花。 那不甚起眼的车厢里,仿佛传出了熟悉的呢喃声。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攥紧的拳头忍不住有些颤抖。 皇甫连辕走进书房的时候,连烜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小磊,你还 没回去?” 皇甫连辕背后不仅跟着董明月,还有薛小磊。 “姐夫,我,我担心姐姐。”薛小磊紧抿着嘴,掌心湿漉漉一片,不知是汗水还是他掐出的血水。 连烜深深看了他一眼,“放心吧,你姐姐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歇着,明日向书院请几天假,然后带阿雷过来陪凌颢一段时间。” 薛小磊愣了一下,“姐夫,您的意思?” “七哥,你要去寻七嫂?”皇甫连辕坐不住了,“带上我吧。” “还有我,我也去。”董明月不甘落后。 薛小磊咬咬牙,他也想跟着去。 连烜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你们都老实呆着,别添乱。” 皇甫连辕不服气,凑了过去,“七哥,我最近勤于习武,不会拖你后腿的,不信,你问明月,我的身手是不是比以前厉害多了?” 他给董明月使着眼色,董明月心中腹诽,不过,她也知道,她不大可能跟着一群男子外出,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瞧她如此配合,皇甫连辕心中一喜。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连烜直接冷着脸拒绝了他, “不行,你们要不就留在王府里,要不就先回庆河府,不要搅了我的计划,万一打草惊蛇,有可能把你七嫂陷 入危险的处境中。” 皇甫连辕和董明月互看了一眼,颓然地点了点头。 深秋的夜空闪着点点星光,躲在云层后的弯月挥洒着迷蒙的光亮。 巳时,早已关闭的西城门悄然打开,夜行的人马踩着淡淡的月色出了城门,没多会儿就消失在夜幕中。 同一片月色下,颠簸了大半天的薛小苒终于从狭窄的夹层里出来了。 她是从一侧撬开的木板中,被人拖出来的。 马车停靠在不知名的路边,漆黑的深夜里,只有蝈蝈的鸣唱声格外响亮。 她被一个青衣妇人拖到一旁的草地上,借着朦胧的月光,薛小苒勉强看出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 而另一边,一个穿着边城特色衣袍的中年汉子,从马车上扔了个包袱过来。 青衣妇人捡起解开,薛小苒身体使不上力气,斜着眼睛想看清是什么,却见那妇人直接走到她身旁,动手解开她的腰带。 薛小苒脸色一变,心中又惊又怒,很想怒骂一声“你要干嘛?” 可她嘴巴动了动,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这种任人宰割的无力感,让薛小苒愤怒不已。 好在,青衣妇人还给她留了一身中衣中裤,没直接把她扒光。 薛小苒勉强松了口气, 就见她拿过一套土黄色粗布衣衫给她套上。 接着给她换了鞋,又解开她的发髻,重新给她挽了个纂儿,包上又旧又破花头巾。 青衣妇人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接着她从马车上拿了个面饼,掰下一角一口一口喂她。 薛小苒没拒绝,饿了大半天,不吃东西,哪有力气撑到后面。 吃完面饼,妇人喂她喝了半杯水,然后扶着她到树林里方便了一下,最后,又把她塞进了马车夹层里。 五天后,日夜不停赶路的马车终于停在了某处。 薛小苒已经被折磨得萎靡不振了。 他们每天只给她喂一个面饼半杯水,饿得她头昏眼花不说,还得经受一路的颠簸。 而且,不知他们给她下的是什么毒,五天过去了,她身上依旧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软绵绵的像条死蛇。 当她像死蛇一般被人从夹层里拖出来的时候,她眯着眼睛,避开强光勉强抬了抬眼皮。 瞧清前面一片雕栏画栋,飞檐翘角的屋舍后,她心头一松,操你大爷的,总算到地方了。 再颠簸下去,她小命都要丢在那个黑暗逼仄的夹层里了。 紧张的情绪一松,她径直晕了过去。 反正,他们暂时也不会要了她的命,薛小苒晕得 很安心。 等她再次醒来,入眼就是绣着红牡丹的云雾绡纱帐。 薛小苒当了几年王妃,对于各种布料也有了基本的认识,能用得起云雾绡做纱帐的人家,绝非普通人家。 她眼珠微转,视线下移,盖在她身上的大红满池娇缂丝锦被,料子做工都属上等,她躺在被窝里,身上暖烘烘的,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又冷又饿又颠簸的受了好几天罪,一觉醒来,待遇居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薛小苒疑惑,随后,更让她惊喜的是,她能动了! 她激动得一骨碌坐起,结果脑子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又倒了下去。 勉强稳住身形,发现身上换了一套雪青色素缎锦裙,赶紧扒拉一下里衣,里面也换了,而且,身上还染了一股陌生又浓郁的香气。 她一低头,散落的长发垂到胸前,摸了摸头发,发现头发也被洗过了。 薛小苒:“……” 她气得想骂娘,这些年她连贴身侍女都不让她们服侍洗澡,结果,这回平白被人看光了去。 圈圈你个叉叉,薛小苒不知是气的,还是饿的,越发觉得头晕眼花。 她无力地喘着气,扫了眼四周,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掀开薄被,抬起软绵无力的脚艰难往前移动。 第九百四十九章 你谁呀 黄花梨雕螭纹鱼桌上摆了三碟糕点,枣泥酥、豌豆黄和银丝卷。 都是小小一碟,摆盘精致,分量不多,薛小苒饿极,哪管它三七二十一,拿起一块豌豆黄就塞进嘴里。 三碟糕点依次扫了一圈,薛小苒这才放缓进食速度,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噜噜喝下去。 饿得手软脚软的身体总算有了几分力气。 薛小苒吁了口气,捻起一块银丝卷,打算继续消灭。 就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四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侍女捧着各种物什鱼贯而入,最后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紫色团花褙子,发髻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嬷嬷。 紫衣嬷嬷瞧见她手里捻着的糕点,余光扫了眼桌子,原本就有些高傲的神态,更添几分蔑视。 薛小苒挑眉,故意扬起银丝卷,一口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尽管她现在的处境不怎么好,可她不认为,她表现得害怕或者胆怯会对自己的现状有所改变。 紫衣嬷嬷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挥挥手,四个侍女哗啦啦把薛小苒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侍女朝她伸出手,薛 小苒怔了一下,下意识喊了一句,“干什么?” 声音有些沙哑,却真真切切是她自己发出来的。 她能说话了!当了几天哑巴的薛小苒心中大喜。 “我们主人有请,梳洗干净才好去见人。”紫衣嬷嬷的语气如同她的表情一样,倨傲无礼。 “你们主人是谁?”薛小苒沉下脸,眸色冷然看着她,面容平添几分威仪。 “你去了自当知晓。”紫衣嬷嬷看她冷脸,嘴角向下扯了扯,朝两旁的侍女使眼色, “快些,别让主人等急了。” 侍女们不顾薛小苒的挣扎,开始齐刷刷动手。 双拳难敌四手,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学着享受吧。 薛小苒也不挣扎了,随她们折腾,她自顾捻起糕点补充体力。 有吃的东西不能轻易放过,天知道,她还有没有下一顿。 众目睽睽之下,她慢悠悠地吃完了所有的糕点,外加喝了两杯茶水。 饿了好些天的胃部,一下被填得满满当当的,她忍着打饱嗝的冲动,伸出沾了糕点的一双手,一旁的侍女立即端上了铜珐琅嵌青玉水盆给她洗手。 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边上那位嬷嬷脸色很是不好看。 梳好发髻,又给她添了件金丝牡丹暗纹比甲 ,薛小苒被她们簇拥着往外走去。 薛小苒饿了五天,生生瘦了一圈,略宽的比甲长到她膝盖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看着很不合身,薛小苒不以为意,她现在比较关心的问题是,一会儿要见的人是谁? 走出房门,天空有些阴沉,薛小苒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的景物。 这宅子很大很新,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门楼墙壁雕着有各种精致的雕花,屋顶边上的飞檐同样精巧别致。 穿过庭院,四周的花木郁郁蓊蓊,空气里隐隐飘散着花香。 走过一道拱门,视野变得宽阔,薛小苒游目四顾,发现这座宅子似乎修建在半山腰上,左侧高耸入云的山峰让她仰着脖子才勉强看到云雾飘渺的峰顶。 这,难道是隐门的老巢?薛小苒有些心惊。 心里想着事情,跟着她们绕上抄手游廊,又走过一处垂花门,然后,继续往前…… 刚刚恢复部分体力的薛小苒,一张脸黑沉沉的。 等她两腿发软气喘吁吁时,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此时已是日暮西斜,廊檐下高挂的灯笼闪动着莹亮的灯火,紫衣嬷嬷把她领进了一间明亮的厅堂里。 厅堂内灯火如昼,中间那张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 坐着一个女人。 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服饰华贵,妆发精致,远远瞧着端是明艳无匹。 只是,她美艳的脸上一丝笑意皆无,眼眸中更是透着丝丝阴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美得妖魅诡异。 薛小苒眉头微微蹙起,这女人的五官轮廓怎么有一点莫名的熟悉感? 紫衣嬷嬷放轻脚步,躬身回禀,“夫人,人带过来了。” 那女人轻抬眼眸,状似漫不经心扫视前方。 薛小苒站直身躯,大大方方与她四目相对。 那女人嫣红的唇角微翘,静寂的厅堂里响起了轻嗤声。 “这就是他选的女人?没抓错人吧?” 言语中透着浓浓的讥讽之意。 “回夫人,应该没错。”紫衣嬷嬷恭敬回话。 “这样的姿色身段,随便一个丫鬟都比她更胜一筹。”女人用涂着蔻丹的手掩住口鼻,仿佛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贱胚配丑妇,倒也算匹配。” 贱胚配丑妇?是说连烜和她? 薛小苒眼眸微微眯起。 骂她丑妇她能忍,但是,骂连烜贱胚,她不能忍。 “这位大婶,你谁呀?” 毒舌谁还不会呀,别以为她没瞧见她眼角浅浅的纹路,这女人不是在乎外貌么,那就用她最在意的点来 反击好了。 那女人果然脸色大变,眼眸中怒火喷涌。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前迈进,艳丽的面容狰狞得有些变形,“我是谁?嗬嗬,我是能让你下跪的人。” 说着,手掌一扬,一个巴掌朝薛小苒脸上甩去。 早在她走过来的时候,薛小苒就保持了高度的警惕,这一两年时间,她经常早起练箭练拳,不单身体慢慢变得更健康,她的行动也变得比从前矫健了不少。 对方扬起手的时候,她就侧身避开了。 女人一巴掌打了个空,怒火更甚,“把她给我按住!” 薛小苒脸色微变,一群侍女立即围了上来把她团团按住。 “啪”的一声,薛小苒的左脸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贱胚娶的女人也是个蠢妇。”女人眼眸里带着傲慢和厌恶。 薛小苒慢慢抬起肿了半边的脸,看着眼前明艳却阴戾的脸,有些不敢确定,这么恨连烜的女人似乎只有一个,可她不是应该躺在棺材里了么? “……段飞妍?” “啪”又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 “夫人的名字是你能叫的么?”紫衣嬷嬷厉声喝骂。 居然,真的是段飞妍!被打得耳朵嗡嗡响的薛小苒,心里无数头草泥马滚滚驶过。 第九百五十章 你段飞妍是谁 段飞妍没死! 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薛小苒想起了一件事。 太子册封大典礼成那日,连烜一夜未归,说是去追查逃跑的凶犯,结果,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皇贵妃薨了的消息。 段飞妍应该就是那夜逃走的。 连烜当时却没告诉她。 薛小苒肿着一张脸缓缓抬起头,难怪,这女人看起来会有古怪的熟悉感。 她没见过段飞妍,在她进宫前,段飞妍就被囚禁在冷宫里了。 当年的西芪第一美人,美是真的美,毒也是真的毒。 “知道我是谁,还不跪下。”段飞妍轻甩宽大袖袍,嘴角勾着倨傲的冷笑坐回了她的椅子上。 薛小苒的双手被侍女们按着,但她依旧挺直了背脊,扬起下巴睥睨相对,“本王妃为何要跪?” 要论冷傲孤高,谁能比得上肃王,身为肃王妃的她,即便学到点皮毛,也足以用来拿腔作势。 反正,作为重要的人质筹码,她的利用价值还很大,暂时应该性命无忧。 而且,对于这个恶毒的女人,薛小苒一点也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丝毫怯意。 段飞妍嘴角的笑明显僵住,眼里迸射出阴戾之色,“好得很,不愧是那贱胚亲自挑选的蠢妇,身陷囹圄还敢口出狂言。” “本王妃跪天跪地跪父母 ,你段飞妍是谁,本王妃为何要跪你?” 薛小苒冷笑一声,这个从小虐待连烜,还想要了他命的阴毒女人,也配让她下跪。 “你!”段飞妍腾地一下站起,手指指着她气得浑身颤抖。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夫人无礼,压着她跪下。” 紫衣嬷嬷连忙上前扶住段飞妍,转头厉声吩咐。 侍女们手上开始使力,薛小苒一咬牙,抬脚用力踩住某个侍女的脚丫。 “啊——”那侍女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接着,薛小苒顺着她们的道力下蹲,使了个扫堂腿,一个侍女“扑通”倒地。 连烜教了她不少防身的擒拿术,平日早练的时候,清宁偶尔也会陪她练习,薛小苒虽然道力不大够,可招数还是挺熟悉的。 薛小苒右手得到自由,立即捏紧拳头挥向另一边的侍女,拳头径直落在对方耸起的胸脯上,这么多人欺负她一个,她可不会做什么正人君子。 “啊——”又是一声尖锐的惨叫,侍女捂着胸部憋红一张脸。 段飞妍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脸都变紫了,示意紫衣嬷嬷上去帮忙。 灯火璀璨的厅堂里,打架的场面一阵混乱,不过,时间没有持续多久。 薛小苒身体还没恢复正常,她们人数又多,她这点三脚猫工 夫,很快没了用武之地。 最后,只能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任她们拳打脚踢。 当然,她也不傻,被打了一会儿后,她就一动不动装晕过去。 “夫人,好像晕过去了。”紫衣嬷嬷连忙示意侍女们停手,这是重要人质,可不能被她们打死了。 段飞妍面色阴沉地盯着地上躺着的身影。 “夫人,侯爷交代过,人质还有大用处。”紫衣嬷嬷小声提醒。 “这等粗俗鄙陋的女人,真的能起到作用?”段飞妍一脸嫌恶,“应该连那小崽子一起抓来才对。” “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那边戒备得多严实。”紫衣嬷嬷扶着段飞妍落座, “夫人,您别与这等粗鄙之人一般见识,听说,她本就是乡野出身的村女,和她计较,平白降低了您的身份。” 段飞妍冷哼一声,微微仰头讥讽出声,“把她关到净园里去,那里最适合这种人待着。” 净园?紫衣嬷嬷怔了一下,笑着应下。 躺在地上装死的薛小苒,被人架起,一路拖着往外走。 看着碍眼的人被拖走,段飞妍起身,“侯爷回来没有?” “回夫人,侯爷还未归。” 段飞妍眼眸微愠,甩袖离去。 一众人等立即跟上。 夜色渐浓,灯影摇曳,弯月缓缓爬上枝头, 给雕梁画栋的殿舍洒下一片迷蒙柔和的光。 段飞妍冷着脸回到她的仙羽居。 这里是宋博良特地为她修建的殿舍,整体宽阔华丽,金碧辉煌,金黄色的琉璃瓦,玉石砌成的台阶,奇花异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无一处不精巧。 段飞妍刚住进来的时候,甚为满意,可是,住了一段时间后,宋博良回来陪她的时间反倒变得渐渐少了起来。 侍女端上雕花玉盆,紫衣嬷嬷上前帮她挽袖。 段飞妍瞥了眼侍女呈上来的香胰子。 “夫人,这是丽香阁新制的檀香皂,多少女眷排队都买不到,咱们侯爷第一时间让人送来了。”紫衣嬷嬷殷勤地讨好解说。 段飞妍不以为然,她一出生便是天家公主,去了祁国,也是盛宠六宫的皇贵妃,什么好物件她没见过,哪会稀罕一块香胰子。 净了手,门外依旧没有动静,段飞妍眸色沉沉。 “夫人,侯爷今日许是有些忙,您先用膳吧。”紫衣嬷嬷小心劝说。 段飞妍冷着一张点头。 紫衣嬷嬷暗松一口气,赶紧吩咐侍女摆饭。 楠木嵌螺钿四方桌上摆放着十二道精致的菜肴,段飞妍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 沐浴更衣,拭干湿发,金漆瑞兽八窍香鼎里浓郁的香烟袅袅升起。 段飞妍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葵花螺钿镜里,褪去妆容隐现的细纹,眼里阴霾一片。 若不是那段冷宫生涯遭了罪,她引以自傲的脸,怎么可能变成这个鬼样子。 头皮被擦拭头发的侍女拉扯了一下,段飞妍反手朝她甩了个巴掌。 “啪”的一声,侍女惶恐跪地求饶。 看着眼前年轻姣美的面容,段飞妍眼底的冷意更浓,抬脚踹在她胸膛上。 侍女惨叫一声倒地,但立即又爬起,伏地讨饶。 “粗手粗脚的,要你何用,金嬷嬷,掌嘴五十,发配去马厩当粗使丫鬟。” 段飞妍冷漠地扫了痛哭流涕的侍女一眼,转头拿起面脂仔细在脸上涂抹。 金嬷嬷忙让人把侍女拉下去处罚,走出房门的时候,她回头悄悄往回看了一眼。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发落侍女了。 发作的对象都是年轻貌美的侍女,也是侯爷亲自挑选过来服侍夫人的人选。 人老成精的金嬷嬷如何会看不透,段飞妍美则美,却也渐渐美人迟暮,鲜嫩貌美的侍女自是碍了她的眼。 掌嘴五十下,不许搽药医治,侍女那张脸也算毁了。 金嬷嬷肩头瑟缩了一下,赶紧走出房门。 刚走两步,就瞧见一道轩昂的身影从院门处走过来。 “侯爷回来啦。” 第九百五十一章 疯狂 屋内,正用面脂保养玉手的段飞妍面上浮现几分喜色,但很快又收敛了表情,冷着脸继续手上的动作。 宋博良走进去的时候,段飞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张冷艳的脸在莹莹灯火下,格外美艳动人。 “飞妍,怎么还没睡?”宋博良放轻脚步,走到她身侧,大手从她披散的乌发滑落。 段飞妍抬起眼帘,眸色冷然,“侯爷未归,妾身如何敢睡。” 明明是哀怨的句子,语气却清冷骄傲,整个人显得冷傲又美艳。 远安候宋博良四旬出头,身量修长,气质儒雅,眉如青峰眸似深潭,唇角眼尾虽然有淡淡的纹路,却丝毫不显老态,反而平添一种成熟男子的魅力。 他把段飞妍揽入怀中,脸上带着几分痞笑,“是我不好,应该早些回来陪你的,别生气了。” 段飞妍倚在他怀中片刻,用染着蔻丹的手把他推开。 “你回侯府了?”她淡淡问一句。 宋博良没有因为她冷淡的面容显出不快,即便在少女时期,段飞妍的性子也是清高又冷傲的。 从前,他最是迷恋她高傲冷艳的面容,即便她从祁国回来后,性情变得有些乖张暴戾,宋博良也不以为意。 先帝懦弱胆小 ,边境大败后,连夜把段飞妍送给了对方,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宋博良隐忍了十几年,暗中扶持皇室旁系成员,终于推翻前朝,建立新朝,政权稳定后,他就站在朝廷背后发动了边境战争。 谁曾想,当年自请镇守边境的冷峻少年,居然凶煞如斯,西芪大军与他对上,竟五战连败,溃不成军。 战报传回太离城,新帝吓得当场派使臣去俯首求和。 宋博良领兵冲破边境,杀入祁国的愿望彻底破灭。 硬攻不成,只能选择迂回的方式,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布局,动用了所有的暗棋总算把人救了回来。 “景曦议亲,我这当爹的总要回去看看。” 宋博良扶着她的肩头安抚性的轻揉。 段飞妍哼了一声,“每次都用这种借口,这都多少次了。” 宋家不接受段飞妍,她也不乐意屈就于远安候夫人之下,宋博良为了她,与宋家上下的关系闹得很僵,若非那边找他有事,他很少会回去。 宋博良唇角微勾,“你又不是不知道,景曦那孩子挑剔得很。” 段飞妍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冷意,他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与她何干。 口口声声念着她,回 到太离城后,她才发现,他的后院除了正妻,还有十几个美貌小妾。 就在她回太离城前两个月,宋博良刚抬了一个年轻貌美的清倌回府。 呵呵,男人…… 什么海枯石烂,情深似海,都抵不过美人勾魂一笑。 “那边回信了没有?”段飞妍漫不经心地侧过脸,她挺拔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唇在灯火映衬下,展现出她最为完美的侧颜。 她非常清楚,宋博宇对她痴迷的点。 男人就是犯贱,你越是高傲他越是着迷。 果不其然,宋博良放在她肩头的手力加重了几分。 “还没有,不过,他现在不在峪肃城里。” “他跟过来了?” 为了那个不起眼的蠢女人?段飞妍不信。 “暂时没发现他的行踪,不过,那边有消息称他去了营地。”宋博良也不敢肯定。 峪肃城内外监管很严,他们的人手在那边能探听到的消息有限,想要打探肃王的行踪更是难上加难。 这次能顺利带回肃王妃,也是白崎策划多时的成果。 狱杀门被肃王亲自领兵围剿,死伤惨重,白崎负伤远遁,养了大半年伤才勉强恢复,白崎咽不下这口气,一直潜匿在峪肃城周遭寻找机会。 皇天不负 有心人,总算给他摸寻到了机会。 段飞妍眸色阴沉,“要是他不答应,就砍了那女人的胳膊送过去。” 别以为武轩帝死了,她会就此作罢,这些年受到的屈辱,她一刻也没忘记。 那年,若不是那贱胚命大,逃离水牢后回到京城,把她精心谋划的大好局势破坏掉,如今的祁国,早该分崩离析,内战不断了。 破坏了她的计划,还想置身事外?呵呵,做梦。 段飞妍眼底闪过疯狂偏执的光芒。 “好,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好了。”宋博良俯身在她精致纤长的下颚上亲了一下。 段飞妍眼角微微上挑,斜睨他的眼眸带着丝丝魅惑,宋博良的心像被猫挠了似的,整个人都酥麻起来。 “飞妍,夜深了,咱们该歇着了。” 气息变得厚重紊乱,他俯身抱起她。 段飞妍的纤手环住他的脖颈,唇角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薛小苒被扔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 “哎呦,你妹,疼死我了。” 薛小苒抽着气从地上艰难爬起。 那两个侍女大概因为先头被她打狠了,刚才报复性的把她用力扔地上。 薛小苒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大腿,“这些女 人真是太凶狠了。” 要不是抱着脑袋,估计都要被打成脑震荡了。 薛小苒心疼地摸摸自己红肿的脸。 尼玛,左右一巴掌,被打成了猪头脸。 “唔?!这里为什么这么臭?不是叫净园么?” 一股恶臭飘洒在空气中,薛小苒捂住鼻子。 “……难道这是粪坑附近?” 薛小苒忍着浑身的疼痛爬了起来,挪到透着光亮的窗户旁,摸索着小心打开。 窗棂没有栏杆,薛小苒很轻易就把脑袋探了出去,“这是他们太过自信,还是太小瞧我?” 就不怕她趁机逃走么?薛小苒暗自嘀咕。 当然,她也清楚,关押她的地方松懈,不代表外面没有防卫。 斑驳的光影从远处透射过来,薛小苒眯着眼睛四处看了一圈。 这里似乎是一处院子,四周有好些屋舍,空气里飘散的恶臭是从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那里不是粪坑就是猪圈。 薛小苒:“……” 难怪那女人说什么,净园最适合她待,敢情是想羞辱她。 远处亮灯的地方,隐隐有声音传来,薛小苒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也证明,院子出入口是有人把守的。 她想独自逃离,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第九百五十二章 得意地笑了 深秋时节,昼夜温差极大,夜风吹过,带来的不仅是冷意,还有臭味。 借着朦胧的光线,薛小苒捂着口鼻扫视了一下屋内的情况。 屋子不大,应该是间储藏室,角落摆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物件,屋内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些什么。 走到门边,试着拉了拉门口,不出意料的,门是锁起来的。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忍着浑身的疼痛,奋力从窗口爬了出去。 回身掩好窗棂,猫着腰往一旁黑漆漆的屋子悄悄溜去。 越是靠近,那股粪坑味越重。 薛小苒用袖口掩鼻,垫着脚尖绕开臭味的源头,摸黑往前探去。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出了几声低低的“哼哼”声 薛小苒:“……” 还真是猪圈呀!难怪这臭味还挺熟悉,小的时候,家里也养过几年猪,后来嫌麻烦就没再养了。 往猪圈里瞄了两眼,继续往前。 结果发现,这个净园原来是养殖家禽的地方,鸡、鸭、猪、羊等家禽应有尽有,这么多家禽的粪便堆放在一起,难怪粪坑那边臭气熏天。 摸黑转了一圈,她躲在一个角落望向院门的方向。 院门一侧有间屋舍,里面亮着灯有对话声传出,从半敞着的窗棂瞄进去,隐隐 瞧见是两个粗壮的婆子。 薛小苒捞起裙摆蹲地,一点一点从墙边挪过去。 好不容易挪到院门边,门上偌大的铁锁印入眼中。 薛小苒用力抿了抿嘴,就知道不会那么顺利。 继续往前小心挪动,躲在亮着灯的屋子一侧,偷听里面的谈话。 两个婆子正在讨论晚上轮值的问题,言语间透露着不满,明明有专门关押的院落,非要把人扔这边来,害她们还得半夜轮值看门…… 薛小苒竖起耳朵,想从她们的对话中吸取有用的信息,可惜,两婆子抱怨了一会儿,分好轮值时间,就没在多说什么了。 她小心憋着气,溜回她那间屋子,费劲爬了进去。 “唉,饿死了……” 跑了一圈的结果就是,肚子饿得咕咕叫。 要不是有下午那点糕点撑着,她估计早饿晕过去了。 薛小苒窝在屋子一角,蜷缩成团抵抗夜半的低温。 “……连烜是不是跟过来了?” “……颢颢会不会每天哭着找娘?” “……唉,小磊和兰花他们该担心了。” “……段飞妍这个变态女人到底想要干嘛?” 薛小苒的脑子里浮现各种念头,最令她担心的当然是连烜。 他肯定会来救她,就是因为他会来 ,她才更加担心。 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让他身处险境或者威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这些都不是薛小苒愿意看到的。 不能坐以待毙,等人来救,薛小苒在黑夜中咬牙切齿。 清晨,薛小苒打着喷嚏醒来。 淡淡的光亮透过窗户纸照了进来,躺在屋角的薛小苒艰难地爬了起来。 昨夜的低温把她冻得够呛,加上昨天挨了一顿揍,浑身都叫嚣着疼,她现在又冷又疼又饿,光是爬起来都费了好大的劲。 靠在墙上缓和了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不同于她在屋子里凄惨的状况,屋外从一大早开始就热热闹闹的。 各种家禽的叫声起起落落,汇集成一曲动物交响曲。 薛小苒从地上爬起,挪到窗边,把窗棂打开。 脑袋探出去,瞧见几个粗使婆子正给各种家禽的食槽里添饲料。 尼玛,动物都有饭吃,姐都快饿死了。 薛小苒摸着干扁的肚皮,干咽口水。 她眼睛转了一圈,朝最近一个婆子喊了一声,“那位大婶,过来一下。” 正在喂猪的婆子吃了一惊,看了她好几眼后,扔下手里的东西跑去把守门婆子找来了。 “你们哪个是管事的?去把你们主人找来,她居然敢 这么羞辱人,把我关到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简直太恶心人了,我吃不下,睡不着,她就得意了是么?……” “去把她给我叫来,让她自己闻闻这可怕的味道,这是人待的地方么?我要是饿死了,她又能捞着什么好处……” 薛小苒叉着腰,对着外面几个婆子破口大骂。 几个婆子目瞪口呆,听到她直呼主人的名字,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其中一名婆子连忙撒腿跑去上报。 正对镜描眉的段飞妍,听到婆子的回禀,手指一抖,毁了她精心描绘的眉形。 段飞妍明艳的脸上阴沉一片,“……吃不下,睡不着?呵,这蠢妇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夫人,要不,把人关到山下去。”金嬷嬷小心提着建议,“省得她的污言秽语扰了夫人的好心情。” 段飞妍冷笑一声,“不用,这蠢妇待在净园最合适不过,传话下去,让小厨房每日三餐给那蠢妇送吃的,让她好好享用府里的美味佳肴。” 敢在她面前摆架子,真是不知死活。 没错,她就是要羞辱她,不单羞辱她,还要恶心她,不想饿死,就乖乖在粪坑旁好好享用她的一日三餐吧。 想到这点,段飞妍得意地笑了起来。 另 一边,叉着腰骂了半天的薛小苒,看着饭桌上的三菜一汤也得意地笑了。 不枉她骂得喉咙都快冒烟了。 虽然,昨天是她第一次见段飞妍,但是,那女人是个什么性子,薛小苒从以前听到的点点滴滴也能总结出几分。 西芪第一美人,盛宠六宫的皇贵妃,清高傲慢,目下无尘,眼睛长在头顶上。 这种人高傲自负,容不得旁人对她说不,要是你表现得懦弱卑微,她对你只会不顾一屑。 薛小苒剑走偏锋,表现得比她更骄傲自大,反向操作为自己干扁的肚子谋求福利。 粪坑旁吃东西算什么,肚子饿起来,就算在粪坑里,她也照吃不误。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谋划别的事情。 屋子中间摆上了红木桌椅,三菜一汤还冒着热气。 薛小苒“哐当”一声,把窗户关上,嘴里故意骂骂咧咧,“这么臭的地方,就算摆上龙凤汤也吃不下……” 一溜烟跑到了桌子旁,拿起汤勺舀了口热汤喝下。 温热的汤汁抚慰着她空荡荡的胃部,薛小苒轻轻吁了口气。 花胶鸽子汤、黄焖羊肉、宫保鸡丁和烧三鲜,光看着薛小苒都觉口水泛滥。 艾玛,多少天了,总算能吃口热乎的饭菜了。 第九百五十三章 她是不是有病呀 一口气喝掉小半盆汤,薛小苒才放缓了速度,坐到椅子上慢慢扒了口米饭。 “……真是太臭了,弄得菜都变臭,让人怎么吃……” 夹菜的动作不停,碎嘴的叨念也一直没停。 三菜一汤每样只吃一小部分,米饭也只吃了一角,然后把盘子里的菜布置一遍,米饭摊平,摆出一副没怎么动过筷子的样子。 “端走、端走,臭死了,谁吃得下去……” 薛小苒拉开窗口,继续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 婆子们很快进来收拾碗筷,瞧见桌上饭菜好像没怎么动过,不由看了眼叉着腰怒气腾腾的她。 段飞妍听完婆子的回禀后,顿觉心情舒畅。 可过了没多久,婆子又急匆匆跑来回禀,“夫人,那人从窗口爬出来到处闲逛,还想让我们把堆粪的屋子清理干净。” 而且,还一副颐指气使,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她才是她们主子一般,把院子里干活的婆子们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真的去把粪屋清理出来。 负责监管净园的婆子,不知道关押在里面的妇人具体是什么身份,也不敢擅自做主,赶紧跑来上报。 段飞妍先前那点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 那蠢妇是真蠢,还是胆子大? 怎么一点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 觉? 主人明显心情不佳,婆子心中忐忑,小心翼翼问道:“夫人,要不要把窗户封死?” 段飞妍眼眸微眯,峪肃城那边消息暂时没传回来,这女人对那贱胚而言,分量到底有多重还不好说。 峪肃城内外的防卫一向严格,经过这次掳人事件后,想要再次掳走他身旁亲近的人,几率就更低了,这女人至少在身份上还是肃王妃,无论分量轻重,都是个重要的筹码。 这蠢妇既不貌美,也不贤良,可探子传来的消息称,肃王肃王妃成亲三载恩爱有加,后宅既无侧妃也无嫔妾,整个内宅只有肃王妃带着小世子居住。 想到昨日与侍女打混架的那个女人,段飞妍很是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眼瞧着她脸上的戾气越发凝重,一旁的金嬷嬷赶紧凑上前,替她出起主意,“夫人,要不咱们这样办……” 在她耳畔小声说了几句,侯爷一早出门的时候,特地交代过,人质很重要,不能让夫人把人折腾死了。 段飞妍绷着的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容,她看了金嬷嬷一眼,“照你说的去办吧。” 婆子得了指示,赶紧回了净园。 早饭吃得舒坦的薛小苒,已经旁若无人地把净园逛了一圈,此时正靠在鸡舍外的栅栏上,大咧咧 地指挥里面的婆子捡鸡蛋。 “……笼子下面还有一颗蛋,对,就是那,哦,对了,边上有一坨鸡屎,哎,不是提醒你了么,啧啧,瞧瞧,抓到鸡屎了吧……” 躲在一旁探头观望的婆子,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这到底是从哪来的古怪女子? 叉着腰骂骂咧咧一早上后,又顶着两个显眼的巴掌印,光明正大从窗口爬出来,在院子里四处溜达不算,还不停地指手画脚,絮叨个没完没了…… “蒋平家的,上面怎么说?要不要把窗口封死起来?”另外一个守门婆子凑到她身旁问。 蒋平家的摇摇头,低声说了几句。 那婆子听完,瞪大眼睛。 中午,小厨房依旧送来了三菜一汤,芙蓉鸡、过油肉、烩菜、清汤里脊。 薛小苒照例边骂边吃,进食的分量比早上多了些。 碗筷撤走后,她心满意足瘫坐在椅子上。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别的事情。 她大摇大摆,神气活现地溜达出去,可不是去瞎晃悠的。 薛小苒从椅子上站起,目光扫过屋内四角的杂物,长短不一的木块、木棍、麻绳,散落在角落的瓦片、坛子,还有就是扫帚、铲子、木桶、木瓢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东西大多都是新的,这处 庄园新建成不久,她们搬迁到这边也没多久,尽管那些婆子都不大搭理她,可在她滔滔不绝地唠叨下,喂鸡的那个碎嘴婆子还是给她透漏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里离城镇有一段距离,采买食材并不方便,净园养殖家禽一是为厨房供应肉类,二是为山下积攒农肥,山下的菜地和药园都需要肥料。 薛小苒听到药园的时候,心口猛地跳动了一下。 隐门善毒,自然也善药,很久很久以前隐门与药王岭曾经是互别苗头的死对头。 随着年代远去,药王岭没落,隐门隐匿,两边的仇恨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去。 可是,隐门再次出现,连烜倒了大霉,那次遭到暗算,中的绵骨软筋散就是隐门提供给段飞妍的。 段飞妍与隐门到底是何种关系?薛小苒弄不清楚。 都怪连烜那个臭家伙,好些事情她开口问,他才告诉她,她不问,他就不会主动说,导致她对段飞妍这边的事情,根本不大了解。 薛小苒心里暗骂连烜,把墙角边的坛子小心打开,一股桐油味扑鼻而来。 桐油?薛小苒眨了眨眼睛,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脑子飞速旋转,盘算着成功的可能性,她的心脏跟着砰砰跳动起来,桐油只剩半坛 ,不过,应该也够用了。 正想着,就听屋外有动静传来。 薛小苒缓了缓心绪,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把窗棂拉开。 一股恶臭扑面袭来。 卧槽,薛小苒用袖口掩鼻,探头一看,窗口下堆放了一大摊新鲜的家禽粪便。 薛小苒:“……” 婆子们还在卖力地提着粪桶往她窗口下倒粪。 薛小苒嘴角抽搐,好吧,算你们狠。 “你们也太恶心人了,不让出去就不让出去呗,至于要把臭烘烘的粪便堆在窗户下么,简直太可恶了……” 她黑着脸“哐当”一下把窗口关上。 反正该看的地方她都看清楚了,不让出就不让出吧,薛小苒抿嘴轻笑。 正好,她需要时间把东西准备好。 整个下午,杂物房里都没什么动静,这让监管院门的婆子有些担心。 到送晚饭的时候,看到完整无恙,黑沉着脸的她,才算松了口气。 结果,等她们进去收拾碗筷时,满桌光溜溜的碟碗,又让她们瞪大了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人呀?前两餐剩一大堆,这次却吃得一点没剩,早上骂骂咧咧,叽叽歪歪,下午安静得像消失了一样,蒋平家的,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呀?” 锁好房门的婆子忍不住嘀咕起来。 门背后的薛小苒:“……” 第九百五十四章 够胆就试试 太离城,西芪首邑,华灯初上的街道,车马川流行人如织。 宋景曦从醉仙楼出来后,原本有些迷蒙的眼神渐渐变回清明。 接过手下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神情漠然地驾马前行。 “世子爷,白崎回来了。” 一匹灰马驶近他身侧。 宋景曦眼神倏然变得锐利,他侧眸看了过去,“什么时候?” “申时入城。” 宋景曦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去见父亲没有?” “进城后还没有。” 那就是进城前见过了,宋景曦的脸在街边灯火的照映下忽明忽暗。 狱杀门不知死活地接了暗杀祁国皇子的任务,结果被那煞神端了老窝,白崎也差点丢了性命。 狱杀门被灭,隐门断了进项,自然怪罪在白崎身上,白崎怒急,养好伤以后带人潜去了边境。 一去数月后,突然回来了。 “柯嗒,灵汐谷昨日有何动静?”宋景曦侧身询问。 一脸络腮胡的柯嗒驾马上前,压低声音回话:“与平日差不多,出入的马车多是采买、运送和调配的车辆,另有两辆马车从东面过来,车辆显得比较老旧,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东面?”宋景曦凝眉,“吉木,峪肃城那边有什么动静 ?” “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前段时间举行了赛马节,庆王庆王妃跑去凑热闹,之后,肃王出城巡察营区……” 吉木把收到的信息说了一遍。 出城巡察?宋景曦放缓骑行的速度,面色微凝。 “世子爷,您是觉着白崎突然回城有问题?”吉木也察觉出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宋景曦看他一眼,扯动缰绳调转了方向,“柯嗒,派人回府传话,今晚不回去了。” 双腿一夹,胯下的骏马加快速度往城东方向驶去。 “哎,可是,夫人先前还遣了仆人来催您回府。”柯嗒急忙嚷了一声。 宋景曦没理他,驾马径直往前。 吉木瞪了柯嗒一眼,低声骂道:“你个二傻子,世子爷为什么宁愿在外面陪那些二世祖喝酒也不愿回府?” 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侯爷现在基本不住在侯府里,夫人哭过闹过都没用,只能拉住世子天天哭诉。 加之,夫人一直想让世子娶她娘家那边的侄女,世子不同意,母子俩的关系,如今也在僵持着。 柯嗒挠了挠脑袋,吩咐身旁的侍卫回去传话。 静寂的夜空下,深秋的冷风带着冬的寒意。 沉闷的马蹄声在旷野中低声传开,一队人马在夜色 中飞速驰骋。 一个时辰后,急驶的速度慢慢缓了下来,停在野外,让马匹稍作休息。 “殿下。”冷三拿起水囊和干粮递了过去。 连烜接过水囊灌了几口,递了回去。 “殿下,天亮前应该能抵达太离城了,您该养足精神,才好接回娘娘。” 冷三把干粮递过去,硬着头皮劝说。 雷栗阴九他们分散赶路,殿下身旁只有他们一群暗卫,冷三还得肩负起照顾殿下的重任。 身处西芪境内,白日他们不宜急行,只能在晚上急赶,这般日夜兼程,每日休息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就是铁打的人也累得够呛。 连烜看了他一眼,接过干粮咬了上去,再过不久,也许会有硬仗要打,确实得养足精力。 冷三暗松一口气,拿起干巴巴的干粮啃了起来。 一刻钟后,连烜咽下最后一口干粮,从怀里掏出一份舆图摊开,吹亮火折子仔细查看。 “殿下,灵汐谷地势独特,背靠塔拉河,两侧是陡峭的高山,山底设了桃花瘴,且隐门善毒和暗器,想从侧峰爬上去,难度不小。” 冷三不善言谈,只能直接指出困难度。 “不能从水路过去么?”冷七凑上来。 “塔拉河以汹涌宽阔 出名,即便能过去,灵汐谷那一侧是笔直的悬崖,只有峰顶部分有植被,下面都是陡峭的山壁。” 很明显,从河里潜过去也是条非常难行的路。 探子早把灵汐谷附近的地势都摸清楚了,可惜,没能寻到适合潜进去的法子。 灵汐谷地势独特,易守难攻,宋博良耗费大量的金钱和人力,为段飞妍修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别院,防护问题上更是做足了准备。 连烜盯着舆图,半响没有出声。 想起那次惊险的云霄崖落崖事件。 薛小苒掉落悬崖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这几日赶路,他一直没敢想她现在的处境,怕让自己陷入一种焦虑狂躁的状态,影响他做出理智的判断。 火光熄灭,天地陷入无边的黑夜中,连烜调整着浮动的心绪。 “殿下,明日的回信您亲自写还是让苏源代笔?” 肃王府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威胁信,内容虽然写得隐晦,但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连烜没有立即动笔回复,“让苏源与他们周旋,拖延些时间。” 两边离得远,就算有信鸽,来回也需要时间,扯皮说些空头话,能给这边争取一些时间。 “就怕他们对娘娘不利。”冷 七忧心。 冷三乜斜他一眼,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是给殿下心里添堵么? 冷七缩着脖子垂下脑袋,一旁的冷五至始至终木着张脸。 王妃在他的轮值的时候被人掳走,他难辞其咎,这次跟来就是为了将功补过。 “他们要是够胆就试试。”连烜低沉冰冷的声音如同从深渊里传出,敢伤了小苒,他踏平他们西芪。 一股阴冷森然的气息陡然四散,一众人等心头猛跳了一下。 临行前,殿下让军中将领把边境大军集结起来,准备一次大型演练,目的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起到威慑作用。 若是王妃发生什么意外,殿下盛怒之下,肯定不会放过西芪,一旦战起,必定血流千里。 “启程。”连烜站起,眼眸在黑暗中泛着幽幽寒光。 马蹄裹着软布,声音低而沉闷,一行人马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博良踏着石阶一路向上,高处的月华台上,一抹纤长妍丽的身影立在莹莹灯火下。 长长的月华裙倾泻一地,晚风拂起她垂落胸前的青丝,那张美丽的面容平添几分冷艳瑰丽。 “怎么在这吹冷风?”宋博良从她身后揽住她。 段飞妍没动,只淡淡问了句,“那边有消息了么?” 第九百五十五章 嘭—— 宋博良顿了一下,手臂环住她清冷曼妙的身躯,“飞妍,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不必急于一时,你最近有些焦躁了。” 段飞妍转眸看他,眼眸在灯影映衬下闪动着诡异的冷光, “……不必急于一时?呵,侯爷说得真轻巧。”她红唇勾起一抹冷笑。 回西芪后,她绝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府里,偶尔出一趟门,也得遮住容颜避开人群,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外面都在传,她是宋博良的外室。 她段飞妍骄傲了半辈子,即便身处敌国也是冠宠六宫的皇贵妃,如今只能憋屈的窝在这华丽的牢笼里,被外面那些不明就里的人指指点点。 所有这一切的源头,都怪那个野蛮凶横的老色胚。 段飞妍眼底闪过阴戾疯狂的寒光,就算他死了,他子孙后代也别想好过,他毁了她半生,她就毁了他的基业。 精致的红纱灯在廊檐下轻轻摆动,光影打在段飞妍脸上,那种疯狂的偏执让人心惊。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宋博良把错揽到身上,段飞妍淡淡睨他一眼,“侯爷这话,可折煞妾身了。” “先回屋吧,夜里风大,小心着凉。”宋博良扶着她走下月华台,“你怎么把人关到净园那边?” 为了防止气味飘散 到正院,净园设在离正院最远的地方,那边就在崖壁上方。 “不懂礼数的蠢妇只配待在那种地方。”段飞妍冷哼一声。 瞧她面色不愉,宋博良眉梢轻挑,换了话题,“母亲后日去宁安禅寺礼佛,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她?” 段飞妍脚下一顿,迟疑着摇头,“不去,我不想见她们。” “母亲是一个人去的,她想见见你。”宋博良劝了一句。 段飞妍不语,宋博良没再劝。 夜深露重,秋虫呢喃,清冷幽暗的夜空,几颗星星点缀其间。 一个鬼祟的身影在夜空下贴着墙根悄然移动。 鸡鸣时分,天明尚早,正是人们倦意最浓的时候。 守夜的婆子裹着厚厚的棉袍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贴在墙边的薛小苒屏着气息,探头观望。 她盯着守夜婆子,数着她打呼噜的节拍,确定她睡得正酣,薛小苒猫着腰悄悄推开虚掩的房门溜了进去,没多会儿又钻出来,很快没入黑暗中。 夜风习习,虫鸣欢唱,鸡叫猪哼哼声夹杂其间,院内各种细碎的声音遮掩了某些鬼祟的小动静。 一道黑影从净园外翻墙而入,行动迅捷,悄然无声。 黑影看了眼打着呼噜的守门婆子,抬步向前掠去。 奔至某处时,黑影停下身形,下 意识捂住口鼻,即便面带黑巾,一股恶臭依旧扑鼻袭来。 借着暗淡的光线细看,一间不显眼的屋子,窗户半敞,窗口下放着一张椅子,椅子下是一堆不明物体,恶臭似乎就是那堆东西散发出来的。 黑影犹豫了一下,正想上前查探,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忽的火光闪过,他心中一惊,人如离弦之箭般蹿了过去。 他径直蹿到房门处,手碰到门板,刚想推开。 “嘭——”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响,一股巨大的爆破力把门外的黑影炸飞三丈外。 各种木屑、碎片、土块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四下飞溅。 “噗!”跌落地上的黑影,一口鲜血喷在了面罩上,数不清的碎木片、臭泥块砸在他身上。 他捂着血气翻滚的胸膛,满眼惊骇地看着眼前火光映天的场景。 这,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沉寂的庄园,尖叫声、惊恐声从远处传来。 黑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火焰中夹杂着恶臭难闻的气息,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一股粪坑味道。 “……” 臭气熏天的味道让人直想骂娘,只是,嘴角溢出的鲜血却提醒着,他此时的处境,四下环顾几眼,发现爆炸的屋子背后,院墙都被炸得崩塌了一角。 先前炸裂的威力可 见一斑。 身后传来婆子的惊呼声,黑影不再犹豫,心里暗骂一句,脚步有些踉跄朝崩塌的院墙走去。 庄园依山而建,位处半山腰,背靠塔拉河,院墙就修建在悬崖峭壁之上。 迈过崩塌的院墙,凛冽的山风迎面扑来,院墙离悬崖只隔了不到半丈的距离,站在边上一个不小心,随时有可能跌落下去。 “妈的。”黑影忍不住低骂一句,爆炸声把人都引过来了,原路势必不能再走,若是被人抓住,他的处境就难堪了。 忍着胸腔的疼痛,提气加快脚下的动作,沿着院墙往不远处的山壁掠去。 墙内火光连天,猪、羊、鸡、鸭等叫声一片。 不知是山风加快了火烧的速度,还是有人故意纵火,火势蔓延得非常快,几息工夫,已经火光连天了。 黑影不顾翻涌的血气,快速移动,庄园内的守卫多数都在外院和山下,但宋博良住在正院,随时都有可能赶过来。 院墙尽头连接着高耸陡峭的山体,山上垂落不少藤蔓老枝,黑影纵身一跃,身形灵巧如猴,借着藤蔓向前攀爬,避开火光没入黑暗的山体中。 正当他打算向上攀登时,脚下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警惕地向下望去,黑漆漆的山崖下,有个微小的影子 吊在半空,正随着山风的吹拂左右摆荡。 黑影眼眸一眯,悄然下滑。 滑落至藤蔓最底边缘,他才发现,吊着下面那个人影的不是藤蔓,而是缠在藤蔓上的麻绳。 麻绳缠着好几根藤蔓,勉强支撑着下面的重量,不过,下面的人一直在挣扎晃动,缠着的藤蔓已经扯断两根,眼瞧着就要支撑不住。 黑影凝目紧盯着那人,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她的脸后,惊得瞳孔猛然一缩。 “……侯爷,崖下有人……” 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上面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 很显然,下面那人也听到了声音,只见她立即加快下滑的速度,全然不顾上方摇摇欲坠的藤蔓。 几乎是同一时间,“啪嗒”一声响,上方的藤蔓再也支撑不住下方的重量。 黑影略一犹豫,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脚下一蹬飞速朝下跃去。 崖下是湍急翻滚的塔拉河,但崖壁下方些倾斜,若是径直下坠,很有可能跌落在倾斜的崖壁上,而不是河面上。 虽然她利用绳索缩短了下坠的距离,可这个高度对于普通人而言,也是很危险的。 最终,在她快要撞上地面的前一刻,他揽住了她,然后,奋力一转,长腿在倾斜的壁崖上一点,两人滚落滔滔河面中。 第九百五十六章 真的是你 “猪跑了——” “鸡飞了——” “快来救火呀——” “……” 火光连天的院子里,各种家禽因为火势的蔓延上蹿下跳,下人们忙着救火,谁都顾不上满院乱窜的它们。 宋博良立在崩塌的院墙边上,看着黑夜中滚滚流逝的河水,一张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以追捕叛徒为理由,沿着河道仔细搜寻,记住,要活口。” 虽然近卫也能顺着藤蔓下崖壁,但精通凫水的近卫着实没几个,更别说要在湍急汹涌的河流里捉到人了。 为今之计,只能派人沿途搜寻。 “传信给对岸的周总兵,让他领兵搜寻对岸,谁能捉住那一男一女,赏银千两,记住,要活口,特别是那女子。” 谈判还没正式开始,就丢了人质,可恨。 宋博良眉间凝成川字,来救人的是谁?刚才的爆炸声又是怎么回事? 净园的守门婆子灰头土脸的被带上来问话。 宋博良这才知道,先前被炸的屋子是用来囤粪的。 “……” 难怪他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的不止是烟火味,还有一股粪便味。 宋博良黑着脸离开了净园。 还没回到正院,段飞妍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疾步行来。 “ 人呢?”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锐。 宋博良叹息着摇摇头,“飞妍,别急,我已经派人沿着河岸搜寻了。” “她跑了?她竟然敢跑了!”段飞妍一张美艳的脸变得狰狞起来,“她是怎么跑的?把负责看守园子的人给我绑起来!” 说到最后,声音尖锐到破音,怒火从她眼眸中喷射而出。 宋博良凝目瞧着她,缓步走到她身旁,示意她身旁的人退后,“有人潜了进来救走了她,我怀疑谷内有内鬼,我会查清楚的。” “查,查出来把他剁成肉泥拿去喂鱼。”段飞妍咬牙切齿,没有人质在手,什么计划都变成空谈, “赶紧把人抓回来,决不能让她跑了。” 宋博良估算了一下时辰,此时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黑夜光线昏暗,塔拉河河面宽广,水流湍急,想要快速搜到他们怕是不易。 当然,这话他没说出口,只是扶着她往回走。 段飞妍却突然止住脚步,眉头紧蹙,“侯爷身上这是什么怪味?” 宋博良:“……” 粪坑炸了,能是什么味。 薛小苒已然有些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从高处落入水面了。 相较于从前的意外落水,这次落水前她是做好心理准备的。 只 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却是她不曾预料到的。 两人身形落入河水中,很快浮了起来,但湍急的河水瞬时把两人冲刷了老远。 “咳、咳、咳……”入水的瞬间,薛小苒被突然出现的男子吓到,忘了闭气,结果被呛了好大一口河水。 男子盯着她不语,揽在她腰上的手纹丝未动。 “咳、咳,你,你是谁?”薛小苒抹了把脸上的水渍,看着眼前蒙着头脸的男子。 男子凝目看她好一会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小苒心惊,他认识她? 她认识的西芪人一个巴掌能数得过来,薛小苒眨眨眼,睫毛上的水珠滑落面颊,“……宋,景曦?” “咳~咳~咳~” 这回反倒是他咳嗽起来,宋景曦扯下面巾,鲜血从他嘴角不住溢出。 两人靠得很近,即便夜色朦胧,薛小苒也瞧见了他嘴角的鲜红。 “真的是你呀,你受伤了?” 宋景曦抹掉嘴角的鲜血,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用什么炸了那间屋子?” 他被那巨大的冲击力炸伤了腑脏,下坠救她时,又强制运力加重了内伤,现在的他着实伤得不轻。 薛小苒被他问的怔了一下,随即眼睛睁得老大,“你,难道 被粪坑炸到了?” 问完之后,她下意识把脑袋往后移了移。 宋景曦:“……” 那间屋子是粪坑?溅到他身上的岂不是粪便? 宋景曦整个人顿时感觉不大好了。 “你,为什么要炸粪坑?” 他一字一句,问得有些咬牙切齿。 薛小苒被他问的有些心虚,笑容一时讪讪,“谁知道你会突然冒出来,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得先靠岸才行。” 泡在河里这么一小段时间,她已经开始冻得有些发抖了。 宋景曦有伤在身,面色也有些发白,她纤柔的身躯在他臂弯里轻轻颤抖,他沉默几息,低声应了一句,“好。” “你放开我,我自己能游。”薛小苒努力适应着湍急的水流。 她如今的游泳技术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狗刨水平了,这两年,连烜让人把花园里的池塘清理出一角,整个酷暑他一有空,就带着她和凌颢在池塘里扑腾。 薛小苒在他的指导下,游泳技术提高了好几个段位。 就连凌颢那个小胖子,也在他爹的指导下,可以在水上随意扑腾了。 薛小苒之所以敢用绳索滑落下崖,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对自己泳技有信心。 知道院墙后有河流,她就动了心思 ,等她瞧见山体上的藤蔓,还有屋内的麻绳时,计划就浮现在她脑海里了。 她不能只等着连烜来救,虽然不懂他们掳她过来的具体目的,但猜也能猜出,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威胁连烜的软肋,所以,尽管知道有危险,她还是这么做了。 好在,尽管过程出了些状况,总算还是逃出来了。 只是,这个平白冒出来的宋景曦,就有些问题了。 宋景曦四下观望,并没有放开她,“水流这么急,你这小身板,万一被冲走,我可来不及救你。” 薛小苒撇嘴,也开始左右环顾,“你伤得这么厉害,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 宋景曦转头看她,勾唇一笑,“怎么,怕我拖累你?” “不敢,先前承蒙你出手相助,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薛小苒嘴巴冻得有些哆嗦。 滑落壁崖的时候,山风太大把她吹得左右摇晃,加上被人发现,她一时心慌,没来得及调整好位置就坠落,差点摔在倾斜的壁崖上。 不管宋景曦是出于何种目的,他出手相助确实是事实。 看她冻得嘴唇发紫,宋景曦不再多言,两人已经被河水冲了好远,他找准方向,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第九百五十七章 出口恶气 黎明前的黑夜格外沉寂,黑暗中只余河水经年不歇的流动声。 “哎呦,这样不行的,你放开我,我自己行动。” 湍急的河流中间,两个人影随着河水不断起伏。 “咳、咳,一会儿靠近岸边,我先推你上去。”宋景曦用力咳了两声,他胸肺受伤,又浸泡在水里,此时呼吸已经明显急促了几分。 再不上岸,等到两人精疲力尽的时候,情况就更危险了,宋景曦再次搜寻合适靠岸的地点。 先前两次,他试着带她上岸,一次被巨浪卷回河里,一次踩在滑腻的青苔上滑落下河,被汹涌的河水再一次冲入河里。 一番折腾下来,宋景曦的脸色渐渐变得一片青白,他的伤比他想象中的更严重些。 “找个水流缓和一点的转角试试。”薛小苒吐了口河水,眯着眼睛不住搜寻合适上岸的地点, “咦,宋景曦,你瞧那边,是不是河岔口?” 宋景曦顺势看去,心头猛地一惊,他们居然被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哎,有岔口好呀,一会儿咱们顺着河流的冲力,直接往中间的河岸爬上去。”薛小苒扯着他的肩头认真叮咛道: “一会儿上岸,你别管我,我能自己上去,你自己伤得这么重,别逞强 了。” 看她一脸认真,宋景曦嘴角抽了抽,是谁逞强?她自己冻得嘴巴都发白了。 “我先推你上去。”他坚持,拼着伤势加重也不能表现得退缩。 薛小苒乜斜他一眼,嘀咕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 两人在水里靠得这般近,宋景曦当然听到了她的嘀咕,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汹涌的水流把他们一路冲至分岔口处。 上岸的过程很顺利,岔口经年累月被河水冲刷着,形成了一大片平缓的河岸。 两人不费什么力气,顺着水流就爬上了岸。 “阿嚏!阿嚏!艾玛,冻死人了。” 坐在石板上刚想歇一歇,河风一吹,薛小苒直接打了好几个喷嚏。 宋景曦也冻得直咳嗽。 “不行,得找个地方生火取暖。”薛小苒咬牙爬起,“宋景曦,我去拾点柴火,你找个避风的地方坐着。” 说着,她一溜烟跑了。 “……” 宋景曦伸手想唤住她,她已经跑得老远了。 薛小苒可不管他在纠结什么,她浑身湿漉漉的,冻得直发抖,只想赶快生火烤一烤。 深秋时节,岸边多的是枯草断枝,此时,远山已经浮现一抹淡淡的光亮,借着这点光亮,薛小苒很快找了一堆柴火 。 宋景曦也在低矮的山边寻到了一处避风的洞穴。 薛小苒堆好柴火,解开绑在身上的布包,从里面扒拉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油纸包里裹着火折子。 火堆很快燃起,冻得脸色发青的两人围坐在火边,感觉总算缓了过来。 “……你,哪来的火折子?”宋景曦看着不住往火堆里添柴的薛小苒。 薛小苒瞄他一眼,“在守门婆子那里拿的。” 宋景曦挑了挑眉,“苹果梨子也是?”湿漉漉的包袱里还有两个苹果和梨子,准备得还真是挺充分嘛。 “咳!”薛小苒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把湿哒哒的头发往后扒拉一下,扫了眼他身上黑不溜秋的夜行衣,转移话题道: “你怎么这身打扮出现在净园里?” 宋景曦凝目看她,轻笑一声,“段飞妍这番动静不小,我过来查看一下,没想到……” 他稍作停顿,“……会遇上你。” 白崎他们居然把她给掳到西芪来了,胆子还真是不小,所图为何?不言而喻。 不过,他们大概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纤弱娇柔的女子,胆子竟然这般大,那么危险陡峭的悬崖,她一个不懂武技的女子,靠着一根麻绳居然真的给她逃脱了。 宋景曦的嘴角不由微翘, 几年不见,她还是这么,特别呀。 听他直言不讳地叫着段飞妍的名字,薛小苒的眼眸闪了闪,她其实并不怎么清楚宋景曦与段飞妍之间的渊源。 她只隐约知道,段飞妍进宫前与远安候有过一段情,而远安候就是宋景曦的父亲。 段飞妍能逃离皇宫回到西芪,应该就是这位远安候在背后策划的。 听宋景曦的口气,再看他一身夜行衣,不难猜出,他与段飞妍显然不是一路人。 也是,宋景曦的母亲是远安候夫人,站在他们的立场,段飞妍是介入他们家庭的第三者。 作为子女,自己的父亲冷落母亲,去讨好别的女人,是个人心里都不会觉得舒服。 只要不是段飞妍那边的人就好,薛小苒拧着衣袖上的水,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咳咳~”瞧她不接话,宋景曦咳嗽两声,胸口一阵隐痛,“那个,粪坑是怎么炸开的?” 他真的很好奇,她是怎么办到的? 薛小苒拧着衣袖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觑他,对这个问题还真执着。 “额,怎么说呢,那个粪坑呀,他们为了防止气味扩散,盖得挺严实,那个粪坑捂久了之后呢,里面会产生一种臭臭的气体,那个,遇到火以后,就很容易 烧起来……” 用一根浸了桐油的麻绳塞进了粪坑口的缝隙里,然后在麻绳另一端点了一支香,等那支香燃到末端的时候,才点燃麻绳,薛小苒正好利用这段时间爬到山壁那边。 等到她弄得差不多的时候,上边的粪坑就炸开了,炸开那一瞬间,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导致上端的藤蔓都被她晃断了两根。 宋景曦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 薛小苒嘿嘿笑了一下,“小时候看到有人用鞭炮炸过粪坑,然后炸开了。” 宋景曦嘴角抽了抽,“你炸粪坑的目的是什么?” 炸了粪坑,对她逃走的计划有帮助么? 目的?薛小苒眨眨眼,“出口恶气。” 真实的理由当然不是这个,弄出这么大阵仗,主要是为了给外面传递信息。 虽然不敢肯定连烜会不会跑来西芪救她,但是,连烜肯定有派人监视段飞妍。 爆炸声加上河边搜寻的队伍,连烜应该很容易猜出,她逃出去了。 这样,连烜就不会被段飞妍他们威胁着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薛小苒垂下眼眸,继续拧衣袖。 出口恶气?宋景曦胸口一阵起伏,忍不住用力咳了起来。 原来,他这倒霉蛋,成了她出气的牺牲者了。 第九百五十八章 意欲何为 黎明的天际泛起鱼肚白,一抹朝阳悄然洒落大地。 林间山头到处都是欢畅的鸟鸣声。 灵汐谷斜对面的一座山头上,枯黄散乱的灌木林后隐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他穿着很普通的灰色长袍,一脸胡茬,满面风尘,却气势凌人,锐利如鹰的眼眸中泛着细微的红血丝。 “……巨大的爆炸声后,灵汐谷里大批的人马举着火把在河道两侧一路搜寻,搜寻的目标是一男一女,男的目标不明,女的是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 连烜听着探子的回禀,握着剑柄的手紧绷到青筋冒起。 这个臭丫头就不能老实待着,等他来救么? 那么高的崖壁,她怎么就敢?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烜的胸膛不住起伏,恨不得立即把她抓到跟前狠狠打一顿。 “……男的是谁?”他的声音冷如寒霜。 探子身形微颤,“回殿下,还未曾知晓,不过,昨夜有另一队人马躲在暗处,他们戒备心很重,小的们不敢靠得太近。” “去查,尽快查清来历。”连烜冷声下令。 “是。”探子的身形随即隐匿在山林中。 “雷栗,把你手下带上,化整为零,分散开来,沿着左岸搜寻王妃的踪迹,阴九 ,你负责右岸,记住,目的是寻到王妃确保安全,尽量不要直接与他们搜寻的队伍对上,若是他们先搜寻到王妃,立即传信回来。” 他带的人手有限,又身处敌国的境内,一旦身份暴露,他们所有人的处境都很危险。 “殿下,您身边的人手太少了。”阴九忧心地看了眼雷栗,想让他跟着劝一劝,这里可是太离城外呀。 他们把人手都带走了,殿下身旁只有十二暗卫,这些暗卫个个都木头木脑,除了武艺高一点,啥都不会,瞧瞧,殿下这一路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雷栗瞥他一眼,没有多话。 殿下向来说一不二,除了王妃偶尔能让殿下改改脾气外,他还没瞧见过谁能让殿下改变主意的。 “本王自有分寸。”连烜看了阴九一眼。 阴九立即挺直腰背,点头应是。 不过,转身他就把冷三拉过一旁。 “……你们跟在殿下身旁,怎么都不上点心呢?殿下的嘴巴都干得脱皮了,头发也乱糟糟的,晚上温度这么低,居然只穿着单衣赶路……” 他压低声音劈头盖脸一阵批评。 冷三:“……” 他们是暗卫,不是专职服侍殿下的内侍好么? 况且,殿下也不是他们能劝 得动的脾性,他自己还不是刚刚吃了排头,转头倒知道来训他们了。 冷三木着张脸,不打算与阴九多言。 雷栗一把扯住阴九的衣襟,直接拉着人往山下走,“叨叨什么,现在重要的是把王妃找回来,王妃回来了,自然会把殿下管好的。” 阴九一听,也对,他们殿下,也只有王妃能管得动了。 他们一离去,山头陷入一片寂静中。 好一会儿,盯着斜对面的连烜开口,“在太离城的探子一共有多少个?” “回殿下,不到百人,分别分布在太离城城中和四周……” 收集情报和负责传递消息的探子不单只有身手敏捷的侦察兵,还有部分是隐匿在百姓中的普通人,比如一些老人和妇孺,或者混入敌人内部的各层人员。 连烜听着探子的回禀,慢慢陷入沉思,他没有亲自去寻小苒,是为了能随时牵制住宋博良这边的动向。 不能让局面变得太过被动,身处敌国境内,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团团围困,陷入全军覆没的危险境界。 找回小苒前,给宋博良段飞妍制造些麻烦,让他们把精力放在别处,可以减少己方暴露的风险。 等到探子探查出昨夜躲在暗处那伙人是谁 的时候,连烜眉目一凝。 居然是他。 “……宋景曦身旁的左膀右臂都在,但没有宋景曦的身影,他们的表情看着都有些焦急……” 天色已然大亮,探子从远处就能观察到那群人脸上的表情。 难道是宋景曦救了小苒?连烜眉头蹙起。 或是他另有谋算?也打算利用小苒谋求什么? 连烜眼眸渐渐变得锐利。 “昨晚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小的不清楚,只知道爆炸声从半山腰后方传来,那里紧挨着崖壁。”探子小心回禀。 爆炸声是宋景曦弄出来的?还是小苒弄出来的? 连烜沉着一张脸,不管是谁弄出来的,都值得好生利用一番。 他把探子招过来,细细叮嘱。 探子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冷三拿着水囊和干粮,默默递了过去。 连烜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等会儿。” 转头继续盯着灵汐谷的方向。 冷三只好收回,心里默念一句,真的不是他不上心。 “这里是小岛么?” 乱石嶙峋的河岸边,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着。 “不是,往前一直走是浅水镇。”宋景曦身上的夜行衣已经干透,一身黑衣让他一张俊逸的脸看起了更显苍白几分。 “那过河的话,是要坐船么?”薛小苒半干的长发用发带简单地扎了个半马尾。 他们烤干衣衫后,啃了个苹果开始寻路。 “嗯,镇上有船。” 那女子走在前方,乌黑的长发随着她走动间轻轻摆动,宋景曦嘴角不自觉地漾出一抹浅笑。 有船啊,薛小苒举棍拍打草丛的动作顿了一下。 若是顺流而下,回峪肃城的路程能不能缩短些? 她可怜的胖儿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每天哭成泪人儿了,她还从未离开过他这么久呢。 想起凌颢,薛小苒的情绪低落了几分。 “哪里不舒服么?” 见她停下脚步,宋景曦走上前几步。 她侧眸看了过来,澄净明亮的眼眸中添了几分少见的哀愁。 “我想我儿子了。”她坦然相告,“他还没满两岁呢,从来没有离开我这么久。” 宋景曦凝目看她,沉默良久。 “宋景曦,你要抓我回去么?” 虽然他与段飞妍不是一路人,可他毕竟是西芪人,而且,远安候是他父亲,薛小苒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即便他身上有伤,也不是她能打得过的,若是他真的有所图谋,那她最多也只能智取了。 额,这个智取,还得建立在她有足够智谋的前提上。 第九百五十九章 找上门来 宋景曦仔细看着她,她比从前瘦了不少,有些憔悴,有些苍白,但她双眸莹亮,眉目安然,让她看起来别具一番风仪。 她静静立在那里,不见一丝慌乱,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 宋景曦勾唇浅笑,带着一贯的风流倜傥,“若我回答是呢?” 薛小苒认真盯着他,“我觉得你应该慎重考虑一下,战火再起,苦的是黎民百姓。” 宋景曦收敛笑意,“你这么肯定,他会为了你燃起战火?” “他会的。”薛小苒想也不想地点头。 宋景曦嘴角向下抿着,喉间一股痒意蔓延,“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疼起来。 瞧他咳得腰都弯了下去,薛小苒手里的木棍在地上戳了戳,忍不住暗想,这个时候,要是冲上去给他来几棍,她是不是就能顺利逃走了? 念头一闪而逝,还没来得及评估成功的概率,对方已经站直了身体。 薛小苒暗叹一声可惜,木棍继续戳着地面。 “咳,王妃说笑了,你我两国睦邻友好,怎么会无端燃起战火呢。”宋景曦捂着抽疼的胸口,看着她幽道。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王妃,薛小苒眼眸一亮,他这意思,是不打算为难她了? “ ……你能代表你父亲?”她小心问他。 宋景曦面色微冷,“他是他,我是我。” 薛小苒“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看来父子俩的关系并不融洽呀,难怪他会一身夜行衣出现在净园内。 “既是如此,一会儿到了镇上,你我就分开行事吧,你伤得挺重的,赶紧回去找大夫诊治一下。” 宋景曦却慢吞吞问道:“王妃想去哪?” 薛小苒闻言,立即冷眉竖眼瞪着他,“当然是回家去,怎么?你想反悔。” 手中的木棍使劲在地上戳了两下,一副你要是反悔,我让你好看的模样。 宋景曦嘴角抽了抽,就她这副小身板,还敢学着威胁人。 “你打算怎么回去?” 从太离城到峪肃城千迢路远,她一个年轻女子独自上路,被人卖了都没地方哭。 薛小苒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不过,你要是手头宽裕,能不能借我点盘缠,等我回去以后定当十倍奉还。” 宋景曦有些哭笑不得,他摊开双手,“你瞧我这身打扮,像是会带银子的样子么?” 为了防止泄露身份,他除了身侧佩戴一把剑外,旁的什么都没带。 薛小苒顿时哑然,他没带银子,自己又没有银子,这 …… “完了,两个穷光蛋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宋景曦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啧啧,你悠着点,伤了心肺可不是开玩笑的,治不好以后要留下隐患的。” 他惨白的脸因为咳嗽而变通红,让人看着都心惊。 宋景曦平缓了一下呼吸,瞟她一眼,“宋某这伤拜谁所赐?” 薛小苒讪笑,“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半夜三更往粪坑上撞。” 宋景曦憋气,鬼知道那是粪坑。 两人说着话,继续向前行。 河岸边到处都是碎石灌木,路很不好走。 薛小苒的鞋子也只烤了个半干,走在路上潮乎乎的,很是不舒服,“河岸两边肯定有人在搜寻我们,你的人手呢?” 他不会孤身一人夜探山庄吧? 宋景曦沉吟,昨夜动静闹得这般大,吉木他们应该会派人暗中搜寻,只是,要与他们联系上,还得费些时间, “此地距离太离城有些远,他们一时半会赶不过来。” 薛小苒眼珠微动,心中稍安。 他的属下赶不过来,那些搜寻的人马应该也赶不过来。 此时应该操心的是,她身无分文,后面的路该如何走。 薛小苒埋头苦想,导致她没注意脚下的路,被一块石头绊到,差 点摔了个四脚朝天。 宋景曦:“……” 就她这迷糊劲,还敢孤身一人独自赶路,路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个会为她燃起战火的男人,岂非要把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 段飞妍那女人招惹的祸事,可不能让整个国家给她背锅。 灵汐谷内,谷底四周修建了不少屋舍,与山腰上金碧辉煌的殿舍相比,谷底的屋舍就显得稀松平常了些。 密闭的刑房里,两个血迹斑斑的男子被捆绑在木桩上。 “侯爷,这两人昨夜轮值时,有擅离岗位的记录,不过,他们对做内应一事都矢口否认……” 宋博良负手往前走了两步,两名被绑着的男子哑着声音喊冤枉。 宋博良冷哼一声,“灵汐谷的防卫如此森严,若非有内应,昨夜的黑衣人怎么可能进得来,吃里扒外的东西,再不交代清楚,直接扔蛇窟里喂蛇去。” 森冷的语气透着丝丝寒意,绑在木桩上的两人吓得浑身发抖,连声喊冤讨饶。 刑房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护卫急步跑来,“侯爷,老夫人和夫人来了……” 宋博良愣然,她们怎么来了? 他急匆匆赶到大门处,一头银发的宋老夫人在儿媳妇安氏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娘,您怎么 过来了?”宋博良迎上前,眼神锐利地瞟了眼安氏。 安氏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垂下脑袋。 “你瞪你媳妇干嘛,是我让她跟着过来的,怎么,这里我们来不得么?”宋老夫人冷哼一声。 宋博良干笑一声,“娘,您说这话干嘛,儿子不是担心您么,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通传一声。” “通传了,你会让我们过来?”宋老夫人扶着安氏的手大步往里走。 她们身后一大群丫鬟婆子立即跟了上去。 宋博良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制止她们进去。 只能咬牙也跟上前去。 段飞妍收到消息后,生生掰断了一根金簪。 她们居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夫人,您要不要下去见见她们?”金嬷嬷小声问道。 她这话像捅了蜜蜂窝似的,段飞妍勃然大怒,“她们是什么身份,敢让我去见她们?” 金嬷嬷面色微变,嘴巴嗫嚅着没敢接话。 心里却冷笑腹诽,她们是什么身份?一个是侯爷母亲,一个是侯爷正室,无论哪种身份,都有足够的理由让她去见她们。 当然,这些话金嬷嬷也只敢放在肚子里嘀咕。 段飞妍清高冷傲,即便前朝早已灭亡,仍旧端着公主的架势,根本没把宋老夫人她们放在眼里。 第九百六十章 看你往哪跑 “娘,好端端的,你们怎么过来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待客厅里,宋博良亲自给宋老夫人端上了茶盏。 宋老夫人冷眼扫过,看他眼神闪烁嘴角下压,心知他心中不快。 宋老夫人怒火腾的一下点燃, “你还有脸问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你上有高堂父母,下有妻儿子女,可是你有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么?为了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女人,你连家都不要了是么?简直是走火入魔……” 劈头盖脸一顿痛斥,让宋博良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他眼角余光朝一旁的安氏冷冷瞥去,安氏紧抿着唇,眼眸幽怨,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娘,咱们过来不是为了景曦的事情么?” “景曦怎么了?他不喜欢你娘家侄女,你就不要老想着把他们凑对了。”宋博良出声斥责。 安氏用帕子捂住唇角,一脸委屈地掉下泪来。 “浑说什么!”宋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黑,“你当老子的对儿子不上心,还不许当娘的多费些心思么,再说,景曦那孩子不同意,我们还能强压着他成亲不成?张嘴就知道责怪别人……” 又是铺天盖地一顿训斥,宋博良的脸色一变再变。 半刻钟后,训 得口干舌燥的宋老夫人端起茶盏啜了几口,看儿子面色阴沉,终于忍住了继续训话的冲动。 “我问你,我的乖孙呢?” 相对于不听劝告的儿子,宋老夫人更偏爱宋家的嫡长孙。 宋博良抬眸,有些诧异,“他没去应卯?” “他昨天一夜未归,今早也没去署衙。”安氏拭干眼角的泪,轻声解释。 宋博良蹙眉,语气有些不耐烦,“他这么大的人了,一夜未归有什么好着急的。” 就为这点小事跑来找他,简直不是所谓。 宋老夫人狠狠瞪他,“回府报信的护卫说,景曦连夜出了城东,至今未归,我还听说,你们谷里昨夜发生了大爆炸,震耳欲聋很是吓人……” 她话还没说完,宋博良的脸色已经大变。 宋老夫人一瞧,顿时急了,站起来就揪住他的胳膊,“可是景曦出了什么事情?” 宋博良眼神晦涩地看向他的母亲,“娘,你们怎么知道昨夜这边有爆炸声?” 灵汐谷距离太离城有二十多里路,位置偏僻,远离驿道,若非有心盯梢,怎么可能听到爆炸声。 宋老夫人迟疑了一下,“李管事出门采买的时候听到的。” 在外面听到的?难道这事已经很多人知道 了?宋博良面色沉了下来,会是谁,派人散布的消息? 山腰上,段飞妍立在廊檐下,同样阴沉着一张脸。 “她们还没离开?” 一个时辰都快过去了,下面还没动静,她们究竟想干什么? “是,老夫人情绪有些激动,拉着侯爷一直说话。”金嬷嬷回话。 段飞妍眼底浮现烦躁之色,抬脚往庄门处走去。 庄门立在高处,从上至下眺望,谷底的情景一览无遗。 段飞妍的脚步刚刚停在台阶上,下方的待客厅里,一群人鱼贯而出,正前方走着的,正是远安候与宋老夫人。 两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表情都不甚愉快。 一旁的安氏小心翼翼搀扶着宋老夫人,眼眸不时望向宋博良。 段飞妍一张脸更冷了几分。 下方的人似有感应,宋老夫人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张望。 两边的视线瞬间对上,即便隔着半个山腰,也能感受到彼此脸上散发的冷意。 “……没有教养的东西。”宋老夫人仰着头冷冷说了一句。 宋老夫人是知道段飞妍的身份的,若非如此,宋家怎么会容忍她这么久。 宋博良为了她,一年到头回府的日子两个巴掌都能数得清,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段飞 妍却丝毫没有感恩,依旧高高端着架子。 宋老夫人好几次提出私下见她一面,硬是一次没能见到过。 再看这次,她段飞妍站在高处,一副俯视众生的高傲模样,根本没有下来见客的意思,端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宋老夫人只觉憋气至极。 “娘!”看她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这般不给段飞妍面子,宋博良叫了一声。 宋老夫人转头瞪他,“你娘没聋。” 宋博良顿觉头疼,“你们快回去吧,我会派人去寻景曦的。” “明儿要是见不到我乖孙,我就搬到这边来住。”宋老夫人撂下狠话,拉着一脸哀怨的安氏往外走去。 宋博良把人送到大门外,看着远去的人马,他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转身刚想进去,几匹快马从小道上急驶而来,几息工夫奔至跟前。 马匹上的人影一跃而下。 “侯爷,昨夜可是出事了?” 宋博良面上微僵,“你也知道了?” 斜对面的一个山头上,隐秘的灌木林后,一道凌厉的视线紧盯着灵汐谷的大门外。 “殿下,那是白崎。”冷三从一棵高耸繁密的树木上跃了下来。 连烜冷着脸点头。 “看样子白崎与远安候关系匪浅。”冷 七也从暗处蹿了过来。 上次在煌凉谷地伏击白崎,被他跑了,果然留下了隐患。 “殿下这招引蛇出洞使得好。” 冷七摩挲着掌心,王妃那边没有消息传来,殿下四周总是冷嗖嗖的,冻得人心头发毛,有目标撞上来给殿下泄火再好不过了。 连烜幽黑的眼眸里寒光闪动。 白崎,这次看你往哪跑。 半个时辰后,白崎带着人从灵汐谷策马而出。 他从太离城急急赶来,就是因为收到了灵汐谷夜半爆炸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人质出事了。 果不其然,他挖空心思耗费数月千里迢迢掳来的人质,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就被人救走了。 白崎气得肺都快炸了,偏又不能与远安候直接翻脸,一股气憋在胸口,甭提多难受了。 即便远安候一再保证已经加派人手去搜寻了,白崎还是气白了一张脸。 两边相谈不欢,白崎无意多待,急匆匆出了灵汐谷,打算回城调集人手,一并出城搜寻。 没了重要人质,后面什么计划都成空谈。 他拍马急驶,身后四名手下紧紧跟随,小道偏僻,没有行人,马速提升至最快。 忽地,凌厉的破空声带着寒芒从四面八方呼啸袭来。 第九百六十一章 我家殿下脾气很不好 惊变就在一瞬之间。 马背上的白崎瞳孔骤缩,迅速抽出腰间佩剑,击飞迎面袭来的利箭。 可下一刻,伴随着“噗”的一声闷响,胯下的马匹悲鸣倒地。 巨大的惯力把白崎甩了出去,他在半空中一个旋转快速落地。 身后手下的惨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同时响起,白崎脸色大变,身子如箭一般蹿出去。 他的动作很快,但有人比他更快。 半空中寒芒闪动,一柄利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崎咬牙,不避反迎,挥动长剑迎了上去。 “锵锵锵”静谧的野外,兵刃相击的声音格外刺耳,几息工夫,双方已经过了好几招。 白崎堪堪避开一剑后,疾步后退,待他看清对方的面容时,他大惊失色,“肃王?!” 尽管对方蓄起了一脸胡茬,白崎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他们刚回太离城两日,肃王就跟着潜过来了?果真是胆大泼天的冷面煞神。 白崎攥紧剑柄,心中却隐隐浮现一丝喜悦,只要他逃脱这次围困,就有可能领人把肃王擒下。 想到生擒肃王的机会就在眼前,白崎脸上浮现几分激动又疯狂的狞笑。 “是本王,白门主,好 久不见。” 白崎脸上狰狞的笑意,连烜瞧在眼里,唇角勾起讥讽的冷笑。 “肃王殿下,果真胆量过人,白某深感佩服。” 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威压,白崎眼神开始四下飘忽,伺机寻找逃脱的机会。 但是,他脚下稍一挪动,连烜的剑已经闪电般朝他攻去。 上次在煌凉谷地,被他狡猾地逃过一次,这次他休想故计重来。 白崎举剑格开对方的长剑,大喝一声,“掩护我!” 只是,他的手下被冷三他们团团围住,全都自顾不暇,哪有余力过来帮忙。 白崎目露凶光,运足十成功力,挽起一串剑花朝对方攻去。 连烜凝神,这种身经百战的凶徒,绝非徒有虚名,若是拼起命来,那是又狠又险。 白崎急于逃命,一招接着一招,招招狠辣,剑剑拼命,可惜,剑锋始终擦着对方的衣衫而过。 连烜不急不缓,在他身旁游斗,等他渐渐力竭时,连烜开始反击。 一刻钟后,满身是伤的白崎倒在了地上。 清理好现场,处理了马匹和死尸,冷三他们押着五花大绑的白崎几人,隐入了山林之中。 浅水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因为 靠河,鱼类资源丰富,镇上很多饭馆酒店的菜品都与鱼类有关。 “小二,来两碗鱼面。” 街角的喜来面馆是镇上的老字号,招牌鱼面在镇上颇有名气。 未时过半,不是吃饭的点,面馆里的客人不多。 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走进堂内,径直找了个角落坐下。 其中一个男子身形挺拔,面容俊朗,虽然穿着灰色的半旧长袍,依旧引得不少人注视。 另一个男子,瘦小单薄,穿着土黄色长袍外加一件略显宽大的黑灰色坎肩,戴着深灰色瓜皮小帽,脸上也灰扑扑一片,瞧着甚是不起眼。 “……吃完这一顿散伙饭,你赶紧走吧,别跟着我了。” 宋景曦看着一副市井小民打扮的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就靠卖衣裳的那六百文钱,你确定能回去?” 薛小苒白他一眼,“那你借我点钱呗。” 他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还好意思嫌弃她的六百文钱,若不是她那身衣裙料子还不错,他们连一碗面都消费不起。 宋景曦低笑一声,“你先跟我回去,我自会借钱给你。” 薛小苒却警惕地看着他,她压低声音,“宋景曦,我是绝不 会跟你回去的,你不要破坏我们之间的盟友情谊。” “盟友?”宋景曦失笑。 “哼,你在悬崖下救了我,我承你的情,但是,别想拿我去威胁肃王,你要知道,我家殿下脾气很不好。” 此时,薛小苒格外想念连烜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宋景曦收敛笑意,沉默半响, “你放心,我无意与他对上,我父亲私自的行为已经危害到宋家全族,甚至牵涉到西芪安危,你先跟我回去,我会尽快与肃王联系上,让他派人过来接你,或者我派人护送你回去。” 他面容严肃,言辞诚恳,听上去很有诚意。 只可惜,薛小苒却不是那么容易说得动的人。 宋景曦这家伙看似温文尔雅翩翩公子,实则精明狡猾,计谋多端,薛小苒清楚的记得,从前与他打交道的时候,他的各种桥段。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真的不需要。”薛小苒坚决拒绝。 宋景曦蹙眉。 热腾腾的鱼面端上来,饿了大半天的薛小苒拿起了筷子,不理会对面沉着脸的宋景曦,自顾吃了起来。 “嗯,味道真不错,不愧是老字号。” 卖掉她那身衣裙后,她忍痛花钱跟 店铺老板买了件半旧长袍,宋景曦一身黑衣太过惹眼,薛小苒不情不愿地给他也买了身半旧长袍。 她自己也做男子打扮,便于以后行动方便。 为了让她看起来更不起眼,她还在脸上抹了些灰。 宋景曦捂着胸口咳嗽两声,看了她好一会儿后,缓缓动筷。 吃面的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一刻钟后,薛小苒把鱼面的汤汁都喝光,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 看着她面前光溜溜的面碗,宋景曦面皮抽动了一下。 “我跟你说,你吃完了赶紧走吧,段飞妍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们两人的目标太大了,分开走,各走其道才是正理。” 薛小苒整理着她的瓜皮小帽,准备付钱离开。 宋景曦沉吟,放下手里的筷子,“你也知道段飞妍不会放过你,你一没钱,二不懂武,凭什么有信心躲开他们的搜寻?” 薛小苒眼睛骨碌一转,“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管好你自己吧,你伤成这样,回去还得找个好借口吧。” 连烜肯定有探子潜伏在太离城附近,她先找地方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她再悄悄寻上一寻。 她才不会傻乎乎地现在跑出去送人头呢。 第九百六十二章 走一步算一步 宋景曦嘴角挂上一抹冷笑,“段飞妍怎么想,与我何干。” 薛小苒撇撇嘴,故作善意的提醒他一句, “段飞妍是与你无关,可她与你父亲有关。” 宋景曦睃了她一眼,周身的气压阴沉沉的。 自从段飞妍这女人回到西芪后,把他家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偏生他们整个宋家还得憋屈的忍着。 各种风言风语在城内流传,人们看他们宋家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嘲讽怜悯。 母亲经常以泪洗脸,妹妹在婆家遭受奚落,宋景曦夹在其中也备受煎熬。 平素积压在心里的怒意,此时就像千万条溪流汇聚成大海般,掀起了汹涌澎湃的浪花。 起伏的心绪牵动受伤的胸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喷涌而出,宋景曦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唇,咳得撕心裂肺。 薛小苒:“……” 这家伙不会被气得咳血吧,薛小苒吐了吐舌头。 看他咳得实在厉害,薛小苒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他身旁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打。 宋景曦的咳嗽声顿了一下,勉力压下喉间的痒意,侧眸无声看着她。 薛小苒招呼小二要了杯温水递过去。 “喝点水吧。”瞧他伤得着实厉害,薛小苒有些愧疚,她炸粪坑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人半夜三 更出现在粪坑附近。 宋景曦喝下半杯水,缓了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警惕起身,在薛小苒惊楞的目光中,拉着她的胳膊快步避到敞开的窗棂后。 薛小苒眨眨眼,机警地闭上嘴巴。 街道外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哎,赶去投胎呀,大街上这么横冲直撞的。” “嘘,你胆子也太大了,没瞧见那些手上的兵器呀。” “这,是哪家的护卫,也太猖狂了些,街边的摊贩都给掀了。” “太离城附近,还有哪家敢这么嚣张。” “……远安候?” 窗外百姓的窃窃私语,让宋景曦的脸色冷了几分。 待到脚步声远离,他看向薛小苒,压低声音,“他们寻来了。” 薛小苒当然知道。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老气朴素的赭色荷包,鱼面八文钱一碗,她数了十六文出来赶紧结账。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面馆,宋景曦领着她绕进巷子,七拐八弯从小道溜出了浅水镇。 “镇上就那么点地方,他们很快会找到成衣店的。” 一旦查到成衣铺子,两人的行踪也将暴露,宋景曦面色凝重。 走出浅水镇,日头已经西斜,天边虽然还有光亮,可近处的林地已经慢慢陷入昏暗中。 林地没有路,薛小苒一 脚深一脚浅地跟在他身后,听他说完,薛小苒突然停下脚步。 “宋景曦,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你自己一个人离开应该没有问题。” 昨夜他蒙着头脸,没谁认得出他。 宋景曦停下脚步转身,背着光线的他,表情有些捉摸不透,他缓缓开口, “你知道,我昨夜为什么要救你么?” 薛小苒老实摇头。 宋景曦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被人掳走,若是出了事情,肃王会把帐算在谁的头上?” 薛小苒眨了眨眼,“段飞妍?” 宋景曦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是宋家。” 段飞妍离开西芪二十余年,前朝早被推翻,她的父兄以及直系亲眷的坟头早就荒草丛生。 她现在所有的行动,皆由宋博良在背后支撑,肃王要找人算账,第一目标就是宋家。 宋景曦一张脸紧紧绷着,“你若是在西芪境内有个三长两短,宋家与肃王就成了死敌,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宋家可不会为了那个女人,与肃王敌对。 薛小苒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不过…… “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跟你回太离城的。” 她傻了才会跑去敌军大本营里。 宋景曦:“……” 看她抹得灰扑扑的 小脸上一脸戒备,宋景曦有种无从着力的感觉。 印象中,他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挺得体的呀,为何每次遇上她,总是拒人千里的样子。 宋景曦有些挫败,无奈叹了口气,“即便现在想回太离城也不行了,太阳一落山,渡船就停了。” 渡口此时定然有人把手,他若出现在渡口,定然会被认出。 以他父亲的精明,他昨夜的行踪根本遮掩不住。 薛小苒看向远山昏黄的落日,“这就不好办了,你这内伤,再拖下去会更严重吧?” “两三天内还死不了。”宋景曦自嘲一笑。 “你就嘴硬吧。”薛小苒啧了一声,左顾右盼一圈,嘴里开始嘀咕,“天快黑了……” 宋景曦盯着她,“这里离镇上太近,太危险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晚些时候,找个村子借宿一宿。” 天亮前,吉木他们应该能找来了,等人手齐了以后,去留的问题可由不得她了。 看他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薛小苒也奈何他不得,暂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提醒自己随时保持警惕,只要窥准机会就溜之大吉。 “殿下,白崎骨头很硬,拒绝交代隐门的事情。” 夕阳西落,山头渐渐陷入黑暗中,林中树影婆娑,气温开 始下降,冷七沉着脸过来回禀。 刑讯半日,白崎只剩一口气吊着,没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讯息,倒是他那几个手下,熬不过刑讯,问出了一些消息。 “直接处理了。” 隐门门下弟子的嘴向来很难撬开,连烜不以为意,他负手立在一块岩石上,面容冷峻如霜。 不管宋博良与他们隐门有什么关系,白崎从峪肃城掳走薛小苒是事实,就凭这点,他白崎就别想活过今夜。 冷七沉声应是,身形很快隐入昏暗的山林中。 “雷栗他们有消息没有?” 连烜的声音带了几分隐忍,不能亲自去寻她,让他内心倍感焦躁。 “雷栗一直跟在搜寻队伍后面,暂时还没发现王妃的行踪,对岸也没有在岸边搜到什么人。”冷三回答。 一个白天过去了,依旧没有她的音讯,连烜的手掌攥成了拳头。 “给林老将军传信,让他明日起,集结大军在两国边境交界处驻扎,随时听候命令。” 既然小苒已经不在宋博良手里,也就不必忌惮,大军压境,给西芪朝廷施加压力,他宋博良能耐再大,毕竟不是皇帝,身份上还是要受到朝廷的钳制。 就算最后,宋博良不听朝廷的命令行事,至少也能扰乱他的阵脚。 第九百六十三章 凭空消失 黑沉的深夜,萧瑟秋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滴倾洒而下。 一间老旧荒废的山神庙,在风雨中顽强的耸立着。 “阿嚏、阿嚏……”接二连三的喷嚏声从没有门的庙里隐隐传出。 宋景曦沉着脸不住往火堆里添柴,“咳、咳,你把湿了的坎肩脱下来,烤干了再穿。” 两人摸黑在野外走了半晌,原本是想找个农户家借宿一宿的,可他们还没进村,大雨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雨势不小,等他们寻到这座破败的山神庙时,两人已经被淋了个透心凉。 昨夜落水,今夜淋雨,身体一向不错的薛小苒也挺不住了。 冻得哆哆嗦嗦的她,好不容易把火点燃,喷嚏一个接着一个,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起来。 她往火堆旁挪了挪,解下宽大的坎肩,脱下湿透的瓜皮小帽,凑近火堆汲取热源。 “这鬼天气,雨说下就下,阿嚏!” 薛小苒揉揉鼻子,心里一阵发紧,这种关键时刻,她要是病了,可就完蛋了。 “咳、咳、咳……”宋景曦捂住口鼻,却止不住咳嗽声。 瞧他咳得一脸菜色,薛小苒只能深表同情。 他们两人这副惨样,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薛小苒一脸苦笑, “宋景曦,明天你赶紧回去吧,你这身伤再不治,怕是不妙了。” 宋景曦勉力压下咳嗽声,抬眸看她,嘴角微勾,“你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雨水洗刷了她脸上的灰印,露出她白皙光洁的面容,在火焰的映衬下,添了几分娇柔纤美。 薛小苒摸摸自己的脸,自嘲笑了一下,“脸色能好才怪,被掳走这一路,一天就啃一个面饼,没瘦成僵尸就算不错的了。” 她消瘦的脸庞让宋景曦沉默了一下,“你这样的状况是走不回边境的,还是等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薛小苒警惕地瞥他一眼,“不用,你若是能借我点银子,倒是感激不尽。” 宋景曦看着她,笑而不语。 “阿嚏~”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她离开,薛小苒抿了抿嘴,正想着,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你病了。”宋景曦收起笑意。 “被大雨淋了个透心凉,能不打喷嚏么,咱们都彼此彼此。”薛小苒耸耸肩,就算真的病了,她也不会承认的。 奔波了一天一夜,只吃了一顿鱼面,又饿又累,还被雨淋,前途未卜,她怎么能病。 看她一脸不以为意,宋景曦眼眸闪了闪,她当真打算独自一人赶去边境? 一个女子,胆子这般大? 冷风夹着细雨从破烂不堪的窗口吹入,火焰被吹得左右摇曳,宋景曦闷咳两声后,眼眸突然变得锐利。 他猛地站了起来,拿过一根木棍把火堆快速扫开拍灭。 薛小苒楞了一下后,立即机警地起身,飞快把半干的坎肩穿上。 熄灭的柴火飘散出阵阵浓烟,破旧的山神庙渐渐陷入昏暗中。 黑暗中,宋景曦扯住薛小苒的胳膊,往坍塌的供台一侧跑,山神庙有个后门,他先前已经查探过了。 “……快,围起来。” 细碎急促的脚步声在风雨中隐隐传来。 冰冷的夜雨打在薛小苒脸上,她却什么也顾不住。 “往山里躲一躲。”宋景曦推了她一把,停下脚步抽出腰间佩剑,他们来得这般快,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既然找来了,吉木他们应该也过来了,撑过这点时间就没问题了。 薛小苒略一迟疑,知道自己留下也只能是个累赘,“你,小心些。” 他是宋景曦,再怎么样也是宋家世子,不会有性命危险,她不同,她不能让他们抓起来,不然,这两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身后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薛小苒抬步往黑漆漆的 山林中冲去。 “锵锵锵”兵器相击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追上去,别让她跑了。” 秉承着决不能让他们捉回去的信念,薛小苒咬紧牙根拼了命地往前冲。 雨势虽然比先前小了不少,可夜色深沉冷寂,山路泥泞湿滑,跑动中,她好几次差点摔倒。 眼瞧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薛小苒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斜坡上一片杂林,薛小苒卯足劲冲了进去,想要利用树木草丛遮掩一下身形。 结果,她刚跑进林子,耳畔响起压得很低但很熟悉的声音,“……娘娘。” 薛小苒大喜。 下一刻,她的身形消失在杂林里。 雨幕下,激烈的打斗声持续。 一个时辰后,宋景曦立在一处山洞口,遥望漆黑山色,身后熊熊燃烧的火堆把整个山洞照得通亮。 “世子爷,您先烤烤身上的湿衣吧。”吉木上前两步,低声劝说。 宋景曦闷咳两声,面色白惨惨一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她就没了踪影。 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踪迹全无,实在有些诡异。 想到她眼珠滴溜溜转动毫不犹豫拒绝他的模样,宋景曦只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处,早知道,就不该让 她脱离他的视线范围内。 只是,她是自己躲起来?还是让人救走了?又或是被人捉住了? “父亲的人手还是没离开?” 对方被击退后,并未撤离,反倒召集了别处的人手支援,把几处出口全都把持住了,从这点上看,人应该不在他们手里。 “是,世子爷,咱们该早做准备,不然天亮后再想离开,就比较困难了。” 现在与侯爷撕破脸皮,可不是好时机,吉木苦口婆心劝说。 夜雨已经渐渐停止,寒意却越发凝重,宋景曦咳了好几声,“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 “还有两个时辰。”吉木忧心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让他们再好好搜寻一遍,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一个时辰后动身。” 宋景曦眸中闪过晦涩难明的光。 她若是真躲起来还好说,可若是被人捉去了,又会是哪一方的势力? 天空黑沉沉一片,厚重的乌云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十里外的一处茅草屋里,薛小苒坐在火堆旁,正捏着鼻子在喝药。 比黄连还要苦的汤药,薛小苒差点直接吐出来。 “……哎呀,真是要了命了,这药怎么这么苦呀?” 薛小苒的眼泪都被苦出来了。 第九百六十四章 气急败坏 一个大高个正拿着烤鸡在火堆上转动。 “娘娘,这药粉是濮阳神医的方子,退烧驱寒效果非常好,我们行军打仗的时候,都随身带着,味道是苦了些,您忍着点吧。” 雷栗转头朝她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顺利寻回王妃,雷栗的心情格外敞亮。 “……呃,何止是苦了点,简直比喝黄连水还要苦十倍。”薛小苒捂着嘴,拼命忍着反胃的冲动, “表哥不会是故意的吧,你们是不是得罪他了?” 雷栗嘴角地笑僵了一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应该,不会吧。” 薛小苒抹掉苦出来的眼泪,“退烧驱寒的汤药又不是没喝过,别的方子哪有这么苦。” 以濮阳轻澜的尿性,十之八九是故意的。 “可是,这个药效效果真的很好。”雷栗嘀咕一句,就是因为效果特别好,他们出行一般都会带上几份,预防万一。 从烧水罐里倒了些烧开的水清理竹罐,再给自己倒了半杯水,一口一口慢慢喝下,终于冲淡了嘴里那股子苦味。 “给你们殿下传消息去了么?” 雷栗摇头,“这次我们带了三对信鸽,能飞夜路的信鸽在殿下那边,现在只能等天亮了。”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他在哪里? ” 虽然预想到连烜会来救她,可是,知道他在她被掳的当夜就日夜兼程赶来,薛小苒的心酸酸麻麻的,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殿下在灵汐谷外。”雷栗把烤好的鸡递了过去。 “给我个鸡腿就好。”先前吃了个馒头,又喝了汤药,薛小苒这会儿反倒没那么饿了。 雷栗利索地拧下两个鸡腿递了过去,“娘娘多吃些,这些天,您受苦了。” 短短不到十天时间,王妃瘦了一大圈,殿下见了,定然心疼。 薛小苒鼻子微酸,伸手接过, “你们也辛苦了,回去以后,我请大家吃羊肉火锅,带小豹子一起过来。” 雷栗嘿嘿一笑,“多谢娘娘,不过,那臭小子最近一直在府里陪小世子,每天好吃好喝的,比我们可强多了。” “颢颢没哭么?”说起孩子,薛小苒惦记起她家的胖小子了。 “头几天哭闹得厉害,庆王和庆王妃还有薛少爷一直陪着,后面就好些了。” 雷栗眼神闪了闪,他没敢说实话,小世子前几日病了一场,这两日精神才慢慢好转了些。 想到可怜的胖球,薛小苒嘴里香喷喷的烤鸡,一时也变得没什么味道了。 “娘娘吃完了,休息一下,我们得先赶路了。”雷栗三口 两口把烤鸡吃进了肚子里。 “去和殿下会合么?”薛小苒楞了一下,渡口那里搜寻她的人马应该不会那么快撤退吧,还有宋景曦他们,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的。 雷栗摇头,“不能去渡河,太危险了,我们往南绕道,先避开搜寻的人马,您现在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殿下接到消息会寻过来的。” 他们出发前,殿下就吩咐过,寻到王妃后,不要跑去与他会合,只要传递消息过去就成。 薛小苒点头,只要她不在段飞妍的手里,连烜行动起来就不会被牵制。 只是,知道他就在附近,却无法见面,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薛小苒举起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 “殿下,雷栗寻到娘娘了。” 天刚蒙蒙亮,冷五拿着信笺一脸激动跑进了山洞里。 靠坐在山壁上休息的连烜猛地睁开了眼。 待看清信上的内容,他深吸一口气,又闭上了眼。 等他再次睁眼时,眼底闪动着一股令人心颤的冷芒。 “殿下,现在去与娘娘会合么?”知道王妃平安无事,冷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连烜捏着信仔细看了一遍,“给雷栗阴九他们回信,让他们先行出发,在确保王妃安全前提下,分散撤离 ,我们,晚一步再过去。” 冷五迟疑了一下,领命行事。 连烜缓缓起身,踱步走到洞口。 清冷的山风扑面袭来,让人顿觉精神一振。 看着隐在山林云雾间的灵汐谷,连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若一直安静隐匿在这边,他也懒得与她计较从前的旧事,可她放着安逸的日子不过,非得把两国搅得天翻地覆,也罢,那就新仇旧恨一起清算了吧。 集齐人手,一番布置,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 宋博良从宫门出来的时候,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边城传来消息,祁国大批士兵在交界处集结,进行了声势浩大的方阵演练,消息一出,朝中一片哗然。 皇帝吓得惊慌失措,一早派人把他召进了宫中。 宋博良心里清楚,这是肃王利用朝廷对他发出警告。 他不惧肃王,可那个煞神却让朝野上下谈虎色变。 “那个混账回城没有?”从护卫手里接过缰绳,宋博良冷声问道。 “回禀侯爷,世子爷还没回城。”护卫小心回话。 宋博良攥着缰绳的手青筋冒起,混账东西,若不是他把人劫走了,如今的局面怎么会如此被动。 昨夜本已寻到他们躲藏的地点,关键时刻,却冒出大批人马 阻拦,如今又没了他们的踪迹,端是太可恨了。 “侯爷,老夫人与夫人刚刚带人从东门出城了。”护卫忙着回禀另一件事。 宋博良头皮一麻,气急败坏地翻身上马,这一个两个的,就不能安生些么? 绕开主干道,从小道抄近路,一路急赶,总算先一步回了灵汐谷。 刚进大门,就有手下传来急报,在马骡镇附近发现了新的痕迹。 宋博良面上一凛,立即吩咐手下召齐人马,这次他得亲自去一趟,不能再让人跑了。 转念又想起宋母已经在来的路上,宋博良只觉牙疼。 若是放任不管,两边都要闹得他头疼欲裂。 他凝眉略一思索,大步往台阶上走去。 “妾身跟您一道出去?”段飞妍有些意外,为了防止她的身份外泄,宋博良一向不大赞成她出门。 “……母亲她们一会儿有可能过来,我不在这边,怕你们起冲突。”宋博良犹豫着解释。 段飞妍顿时明白了。 一想到宋老夫人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段飞妍厌恶地垂了眼眸,“好,侯爷等妾身换身衣裙。” 换了身妃色骑装,戴上月白色面纱,骑着宋博良为她重金买来的赤炭胭脂马,一群人赶在宋老夫人她们到来前,出了灵汐谷。 第九百六十五章 伏击 马骡镇位于浅水镇的东南方,是个偏僻幽静的小镇。 小镇没有什么大的特色,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它坐落于群山环绕间。 山多路陡,进出的驿道多是七拐八弯的山道,路况很是不好,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地段。 即便是骑马,也不敢骑得太快。 裹着面纱的段飞妍眼眉沉沉,很显然,心情并不美好。 “侯爷,世子对妾身不满可以明说,可他把人质劫走,也太不识大体了。” 得知入夜潜入灵汐谷的男子是宋景曦后,段飞妍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我会教训他的。”宋博良拍马骑到她身侧,勉强支起了笑脸,没有人质在手,边境又大军压境,他的压力也很大。 只是教训?段飞妍心中冷哼,说到底,还是要护着,她的眼眸更冷几分。 “飞妍,景曦那孩子是有些不着调,可他毕竟是宋家未来的继承者,你也得体谅体谅我,是吧。” 宋博良知道她不高兴,小声哄着她。 段飞妍冷着脸不语。 宋博良笑着牵起了她的手,“飞妍,难得一起出行了,别为这等小事不高兴了。” 小事?段飞妍抿着嘴,强忍着才没甩开他的手。 “你瞧,那边好大一片野菊花,还记得那年 ,我们在宁安禅寺后山采菊花,你被蜜蜂吓得花容失色……” 宋博良含笑叙说着从前的往事,段飞妍的面色渐渐缓和起来。 两人从小相识,那时的段飞妍是太离城最耀眼的娇花,吸引了无数青年俊杰的爱慕,当时的宋博良为了博得美人青睐,没少耗费心思,只为换取她的一个笑脸。 如若没有遇到那个老色胚,她和他应该会是一对神仙眷侣吧。 段飞妍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神情有些恍惚。 “……等把那个混小子抓回来,我带你到山上采菊花吧。” 段飞妍回过神,神情淡然地抽回自己的手。 神仙眷侣?呵呵,段飞妍笑自己太天真。 她离开西芪,不到一年的时间,宋博良就与安氏成亲,三个月后安氏有孕,他的第一个小妾抬入后院,次年,宋景曦出生没多久,又添第二房妾室,后面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直至她回西芪前不久,他还刚抬了一个青楼妓子进府。 男人,嘴里说着情深不负,转头就能抱着别的美人寻欢作乐,段飞妍凉凉一笑,拍马往前驶去。 宋博良对她阴晴不定的性子已经习以为常,他无奈一笑,轻甩马鞭打算追上去。 此时,他们的队伍正 穿过一片阔叶林,两侧多是高大密集的林木。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树林里潮湿阴暗。 一阵冷风吹过,枝叶“哗啦”摇摆,水滴洒落泥地。 一支通体黝黑的利箭穿过昏暗的林间,疾如流星般直取宋博良的胸口。 秋风吹动树梢的哗哗声,干扰了宋博良的耳目,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然有些迟了。 箭矢破空袭来,宋博良双眸怒睁,他万万没想到,会在太离城附近遭到伏击。 他当机立断想要飞身下马,只可惜,晚了一步。 “噗”力道十足的利箭直直没入他的左肩,宋博良闷哼一声,从马背上滚落。 “有刺客——” “保护侯爷——” 护卫大惊,纷纷拿出兵器跃下马背。 段飞妍大惊失色,调转回头。 “啊——” 宋博良中箭后,箭雨如疾风骤雨般从林间射出,一时,惨叫声四起,数名护卫中箭倒地。 大批护卫迅速把宋博良段飞妍围在中心,另一部分则朝林间飞扑过去。 阔叶林里,蒙着头脸的一伙人从树上跃下,林间立时刀光剑影,寒气森森。 “……侯爷,你怎么样了?”段飞妍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奔至宋博良身侧。 箭矢深入宋博良左肩,鲜血染红了他的左 臂,段飞妍面色变得刷白。 宋博良疼得直冒冷汗,但他右手依旧抽出了腰间佩剑,“……飞妍,危险,避到后面去。” 他们处于弓箭的射击范围内,危险性很大。 看他疼得面色惨白,却把她紧张护在身后,段飞妍眼眸中闪动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快拦住他——” 尖锐的高呼声响彻山林间。 一道身影凌空跃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破开守卫在宋博良身前的护卫队。 剑起剑落间,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大地,护卫纷纷惨叫着倒地。 宋博良面色巨变,护着段飞妍疾步后退。 而他身后的段飞妍,却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那道势如破竹的身影。 是,他?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那道身影如同杀神附体般,迅猛而凶残地杀至眼前。 只听“锵”的一声,宋博良奋力举剑,勉强挡住对方袭来的一剑。 力道十足的劲道震得宋博良的虎口都发麻起来。 没等他缓过神,对方剑光一闪,剑芒直指他胸膛,宋博良大骇,侧身闪避,动作却慢了一步,剑芒划破他胸前衣裳,带起一片鲜红血花。 “啊——”血花飞溅在段飞妍面纱上,她惊恐地尖叫出声。 同一时间,护卫飞扑而来,不 惜性命拼死拦截下蒙面人凶猛的攻击。 浑身是血的宋博良踉跄着退后几步,段飞妍哆嗦地搀扶着他。 蒙面人被奋不顾身的护卫团团围住,离宋博良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露在面巾外的黑眸中浮现一丝憾色。 扑杀的机会稍纵即逝,刚才那一剑还是差了些力道。 机会不再,多留无益,撤退的口哨声在山林间响起。 掩护撤退的暗箭再次从林间飞射而出。 一波箭雨带着凌厉的风声朝宋博良的方向袭去,护卫们用手中兵器不断格挡。 段飞妍何曾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她惊恐地尖叫着。 宋博良浑身是血,已然摇摇欲坠,虽然有心想要安抚她,可他连转身都有些困难。 眼瞧着护卫们一个个倒下,段飞妍面白如纸,吓得直往后退,却又记起行动不便的宋博良。 她正迟疑着,一支利箭快如闪电般穿过人群,径直朝宋博良胸前袭去。 “不——” 段飞妍尖叫一声,人已扑了过去。 “噗”的一声闷响,利箭穿透血肉。 一股锥心的疼痛感,让段飞妍的瞳孔骤然收缩。 “飞妍——” 宋博良悲痛的怒吼声似近又似远。 熟悉却悲恸的脸庞在视线中渐渐模糊,段飞妍缓缓向后倒去。 第九百六十六章 心安 荒无人迹的山道旁,脱下一身血衣的连烜,光裸着上身立在一块岩石边上。 他紧实有型的肌肉上分布着几道渗着血珠子的伤口。 冷七小心地把金疮药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连烜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西斜的落日,眼眸幽深如潭。 “殿下,那支箭,是属下射出的。”一旁的冷五突然跪下。 段飞妍死了,那一箭径直穿透了她胸膛,她倒地后抽搐几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就没了气息。 那道力十足的暗箭是冷五射出的。 冷五的目标是宋博良,不曾想,段飞妍居然扑了上去,替他挡下这致命的一箭。 那女人再怎么不济,血缘上总归与殿下有关,他们并没有把她列入射杀的目标范围内。 段飞妍的死,确实是个意外。 冷五跪地请罪。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连烜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暗哑。 为救情郎而死,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他并不悲伤,却有种孤寂的悲凉。 “王妃到哪了?” 此刻,他迫切想念她。 “在五十里外,一个叫石圃村的地方。”冷三回话。 “给他们传信,所有人从东北方向分散撤退,绕道蒙国境内回峪肃城。” 宋博良的伤 势虽重,可没伤到要害,等他缓过劲,必定派兵追杀,西芪境内太过危险,绕道蒙国是最好的选择。 “让我们从东北方向绕道?”薛小苒从火堆里扒拉出烤熟的野鸭蛋。 这是雷栗他们从草木繁茂的小溪边发现的,在野鸭蛋外裹上一层黄泥,扔进火堆里烤熟着吃。 “是,西芪境内危险,从蒙国绕道回去,会安全许多。” 雷栗把信笺上的内容看完,犹豫了一下,“娘娘……” 他把信递了过去。 薛小苒正拿木棍敲打着裹在野鸭蛋外干透的黄泥,接过信随意看了几眼后,呆愣住了。 段飞妍死了?! 她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们能在这等等你们殿下么?” 信上说要他们先行一步,可薛小苒想等等连烜。 她觉着,此刻,她应该陪在他身边。 雷栗迟疑了一下,“属下问问。” 善于夜间飞行的粉灰鸽带回了确定的消息。 连烜赶到时,已经是寅时过半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了。 为了隐蔽行踪,他们歇脚的地方多数选择在野外或者山林间。 这次他们挑了一处凹陷的山壁落脚,夜风露重,即便生起火堆,也寒意袭人。 连烜走进来的 时候,薛小苒身上裹着一张毯子睡得正沉。 短短十日未见,她瘦了一大圈,原本嫣红的唇色,也变得暗淡无光。 连烜站在火堆旁,安静地看着她,冷寂的眼眸变得柔和,压抑的心绪也渐渐舒缓。 雷栗等人见礼后,身影没入山壁外的夜色中。 连烜走到薛小苒身旁坐下,把她揽入怀中,抱住她熟悉的身躯。 “……连烜?”薛小苒揉着眼睛抬头。 “说是要等我,自己却睡得像头小猪似的。”连烜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眼底满是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柔情蜜意。 确定是他,薛小苒反手抱住了他,笑中带泪说道:“你怎么能这么霸道,这都半夜了,还不许我睡一会儿呀。” “嗯,我就是这么霸道。”连烜把脸埋在她脖颈间,学着胖球经常撒娇的姿势。 他暗哑粗粝的嗓音让薛小苒心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为了寻她,他这一路日夜兼程,千里跋涉,也不知道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薛小苒眼泪哗哗掉落,却温柔地搂住他的脑袋轻声哄他,“是我错了,我该等着你的。” “知错要认罚。”沙哑着嗓音与她较真。 “好,我认罚。”薛小苒笑着掉泪。 得到满意 的回答,连烜紧绷了好些天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 浓重困乏的倦意席卷而来,他缓缓闭上眼,放松身躯窝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感受到怀里陡然增加的重量,加上耳畔传来他绵长深沉的呼吸声,薛小苒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他累了,不仅是身体上的累,还有精神上的累。 段飞妍死了,尽管彼此之间也许只剩漠然和憎恨,可终究摆脱不了血缘上的关系。 轻轻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她静静抱着他。 他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体味、药味夹杂着血腥味,可她毫不在意,笑得一脸心安。 黑暗中的雷栗,悄然跃到了冷三身旁。 “……殿下这一路是不是都没阖眼?” 按着计划,此时他们应该准备上路了,趁着天还未亮,可以赶上一段路程。 雷栗往山壁内偷偷瞄了一眼,赶紧移开视线。 冷三双手抱臂斜靠在树干上,淡淡应了他一句,“殿下什么性子你自己不清楚么。” 从昨夜布局到今夜,殿下就没歇过一刻钟。 王妃平安无事,殿下心里紧绷的弦就松开了。 “……可是咱们该启程了。”这里离太离城还是太近了,雷栗看着漆黑的夜空,有些忧心。 冷三默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等等吧。” 他盘腿坐下,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雷栗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半个时辰后,连烜从沉睡中醒来时,薛小苒已经被他压得半身都麻了。 “……你再不挪开,我的肩膀要废掉了。” 薛小苒龇牙咧嘴地拍着他的脑袋。 连烜一觉醒来,精神恢复清明,抬起脑袋离开她的肩头。 看她抽气揉着发麻的肩头,他的眼角微微扬起。 大掌按压在她肩上,帮她纾解麻木的肌肉。 “哎呦呦,轻点,好麻……” 声音在静寂的野地里传得格外远。 隐在暗处的雷栗等人都不自觉朝山壁方向瞄去。 “咳!”肃穆威严的咳嗽声,又让他们立马移开了视线。 “……你别动我了,让我自己缓一缓就好了。” 肩头越揉越麻,薛小苒咧着嘴拍开他的大手。 连烜睨她一眼,“凌颢整日这么依着你,你都没意见。” 语气里带了几分撒娇似的抱怨。 瞧他胡子拉渣,却学着胖球抱怨,薛小苒眼睛笑弯, “你比颢颢重多少,心里没数么?” 她的眉眼,还有些哭肿的痕迹,连烜看着她,心里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任她数落他的不是。 第九百六十七章 翻旧账 萧瑟的秋风卷动落叶,在半空中旋转飘落,枯黄的野草地上满是残枝败叶。 坑坑洼洼的小道,一辆老旧的马车慢悠悠向北行驶。 薛小苒裹紧了身上的夹袄,“我们能赶在下雪前回到家里么?” 她盘腿坐在车辕上,身体随着颠簸的路面摇摇晃晃。 小道僻静,路上行人很少,雷栗他们化整为零,各自乔装分散在四周。 驾着马车的连烜抬眸看天,天空虽然阴沉,云层却不厚重,“不好说,也许能,也许不能。” 绕道蒙国,耗费在路上的时间会长一些。 薛小苒噘了噘嘴,凑到他身旁嘀咕,“哎,等回到家,颢颢都不认识我了。” 连烜斜觑她一眼,嘴角微翘,“有可能。” 薛小苒瞪他。 “小九两口子带着他到处疯,小磊也休假每天陪他,他玩得还挺高兴的。”连烜眉梢微挑。 凌颢年纪小,忘形大,时间长了,认不出自己娘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小苒轻哼一声,“要忘也是先忘记他爹才对。” 连烜低笑一声,不与她斗嘴。 两人都换上了富有本地特色的长夹袄,连烜蓄了一脸虬须,薛小苒包上了花头巾,乍一看,就像一对普普通通的本地夫妻。 “后面的追兵甩开了么?”薛小苒往后探了探头。 “雷 栗派人乔装打扮,把追兵往东南方向引开了。” 连烜漫不经心地甩着马鞭,宋博良重伤的消息没有传开,但是,太离城内各大世家贵族大多都收到了消息。 宋家依靠着皇族,在太离城向来势大,这一出事,多方势力在背后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 宋博良重伤卧床,宋家当家做主的人变成了宋景曦。 太离城内局势紧张,宋家自顾不暇,宋博良两父子的心也不齐,所以,虽然派了不少兵力一路追查,布局指挥方面却明显有些混乱。 敌方内部矛盾诸多,他们撤退的路线就变得从容起来。 连烜亲自驾着马车,带上薛小苒一路向北绕行。 “宋景曦伤得也不轻的,他们宋家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活该。” 薛小苒哼了一声。 虽然宋景曦那夜是救了他,可归根结底,她之所以会掉落悬崖,还不是都怪他老子。 听她说起宋景曦,连烜侧眸盯着她。 “……干嘛?”薛小苒被他盯得有些心虚。 “胆子很大嘛,不仅炸了粪坑,还滑下了悬崖。” 他古井无波的表情让薛小苒缩了缩脖子,她挽住他的胳膊,朝他谄媚一笑, “那是,多亏了你平日的悉心教导。” 她嬉皮笑脸耍无赖的模样,让连烜忍不住轻勾 唇角。 他轻咳一声,板起脸训她,“以后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要记住,我会来救你的。” 看他一脸慎重,薛小苒眨了眨眼,开始据理力争为自己辩驳, “我当然知道,你会来救我,可是,你来救我和我努力自救并不冲突嘛,我是经过认真观察分析后,才做出的决定,你应该试着相信我,而不是一口否决我的努力……” 说到这里,薛小苒想起了他隐瞒段飞妍逃走的事情,她秀眉一压,放开他胳膊,双手抱臂翻起旧账, “你固执专横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那年宋博良把人劫走,你居然一直没告诉我,以前你是怎么答应过我的?说好的彼此信任呢?你这已经是第几次瞒着我了?” 连烜被她劈头盖脑一连串的质问,问得有些哑口无言。 “你,那时怀着身孕,我是不想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到你……” 他的说辞有些干巴巴的。 “哼!”薛小苒哼他一声,“你就是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固执己见……” 他一直有些大男子主义,薛小苒知道,生长环境加性格使然,她并不觉得有很大的问题。 人无完人,她自己毛病都一大堆,哪能要求他十全十美。 只是呢,他这种习惯往心里藏事的闷性子, 实在让她有些恼火。 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瞪着,连烜摸摸鼻子, “好吧,是我错了。” 薛小苒眼睛一亮,“知错要认罚。” “好,我认罚。” 这熟悉的对话,让连烜无奈地笑了。 看他老实认错,薛小苒心情大好,又笑眯眯地挽起了他的胳膊, “等我想好了要怎么罚你,你可不能耍赖。” “彼此、彼此。”连烜老神在在,她应承过的话,他也记着。 薛小苒盯着他良久,哼哼唧唧的转开话题, “既然绕道蒙国,能顺道去看其其格么?” “不行,她嫁的部落太远了。” “哎,可惜了,好久没见她了。” “刚才还说急着回去看凌颢。” “嘿嘿,有那么多人陪他玩,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了。” “……” 生了凌颢以后,生活重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 这次意外出行,虽然危险重重,可也算难得的独处机会。 胖球有人帮忙照顾,他们何妨苦中作乐,把逃亡的路线当做一次特殊的旅行。 她朝他甜甜一笑。 连烜伸手捏捏她尖细的下巴,轻叹一声,“等会儿到集市上,买头烤全羊放在车里,你要多吃些肉。” “烤全羊?那也太腻了些。”薛小苒摇头,“我想吃羊肉面。 ” “羊肉面也吃,烤全羊也买,再买些马奶酒。” 他们经常赶夜路,喝些酒能舒筋驱寒。 “行吧,反正吃不完你负责。”薛小苒耸耸肩,随即抢过他手里的马鞭,撵他进车厢里休息, “你身上有伤,晚上又要赶夜路,赶紧去睡觉。” “你确定不会把马车赶到沟里去?” 连烜对她赶车的能力表示担忧。 居然敢小看她?薛小苒睁圆了眼睛瞪视着他。 连烜闷笑一声,他左右看了看,路旁没什么行人,俯身在她唇边亲了一下,这才进了车厢休息。 他们的回程之路很顺利,绕道进入蒙国境内后,追兵彻底没了踪影。 雷栗他们也不用乔装隐藏,大大方方出现在随侍左右。 一行人马穿过沃野千里的大草原,赶在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前,回到了祁国边境。 峪肃城高大耸立的城墙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薛小苒从车厢内探出头,欢呼一声。 连烜淡定地把她拉回车内,关好车门,“肃王妃染了风寒,正在府内养病,你可别露馅了。” “好,知道。”薛小苒乖乖点头,表示明白他的苦心。 为了不让她的名声受损,她只能病着。 “你先回府,我去一趟营地,晚些再回去。” 大军一直在边境交界处驻扎,他得先过去一趟。 第九百六十八章 终于回来了 老旧的马车直接驶进了肃王府,一路往里行驶,最后停在后院的一个拱门边上。 清宁清月早已在门边等候多时,四周已清场,此时只有她们候着。 马车一停,两人一脸喜色上前。 车门拉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娘娘~”清月激动得眼泪掉了下来。 “傻丫头,哭啥,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么。” 薛小苒动作麻溜地从车辕上跳了下去。 清月抹着眼泪,哽咽地点头,王妃被掳走那日,身为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她没能及时发现阻止,让她倍感内疚。 好在,王妃终于平安归来,如若不然,她万死难辞其咎。 薛小苒笑着拍拍她的肩头,然后对一旁忍着眼泪的清宁小声道歉, “清宁,对不住了,把你和冷三的新婚假期给搅黄了。” 清宁一惊,随即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娘娘……” “你放心,冷三没啥事,等事情忙完了,就给你们补婚假。” 两人成亲还没几天,冷三就被急令召走了,一去就是大半个月,薛小苒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清宁红着脸摆手,可她还没开口,薛小苒又看向清月,“冷七也挺好的,清月你别担心。” 清月眼里含泪,面颊却渐渐变得绯红。 薛小 苒调戏完两个丫鬟,哈哈一笑,转头又对赶车的阴九问道:“你的婚期定好没有?” 正忙着掉转马车的阴九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磕巴回答,“回娘娘,定在明年五月初。” 阴九定亲的对象是本地人,年岁比他小不少,成亲的日子就稍微推迟了些。 “那行,到时候给你们送份成亲大礼包。” 回到家中的薛小苒心情大好,她朝阴九挥挥手,往拱门内走去。 “颢哥儿呢?” 大半个月没见儿子,说不想念绝对是假的,薛小苒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回娘娘,庆王殿下和薛少爷他们正陪着颢哥儿在花园里玩蹴鞠。” 清宁清月疾步跟上。 薛小苒强忍着直奔花园的冲动,先让人备水沐浴。 他们一路急赶,几乎是日夜兼程,为了不引人注意,还尽量挑偏僻的小道走,洗漱卫生方面自然不是很方便。 她得把自己先好好清洗一遍。 “哇——” “又接住了——” “阿雷好厉害呀——” 入冬后的花园草枯叶黄,树木凋零,满园萧瑟,可花园一角爆发出的欢呼声,却格外热闹响亮。 “九叔、九叔,你又输给阿雷了,哈哈~” 奶声奶气的孩子,连嘲笑声都那般可爱萌动 。 短腿小人儿“蹭蹭蹭”跑到球场中间,仰起白胖的脸笑得一脸灿烂。 皇甫连辕低头盯着笑出一口白牙的小胖子,他沉下脸,故意吹胡子瞪眼, “这不公平,阿雷手脚并用,当然容易进球,你九叔我只能用脚踢球,你说公平么?” “九叔,你是大人,阿雷是小猴。” 凌颢却不上当,气哼哼反驳他。 “对啊,阿雷才四岁多,我们还没说您以大欺小呢。” 已经上私塾的小豹子跑过来,坚定地站在了凌颢这边。 俩娃同仇敌忾,一致指责他以大欺小。 皇甫连辕揉揉鼻子,一脸委屈认错,“好吧,是我输了,这局算阿雷赢了。” 守门的阿雷抱着球,兴奋地跑过来,冲着皇甫连辕“吱吱”叫唤,该轮到它踢球进球了。 玩了一阵子蹴鞠游戏,阿雷已经深谙其道了,踢球守门都玩得溜溜的。 只不过,它踢球多了一项特权,就是手脚并用。 “到我了,阿雷,你玩好几盘了。”凌颢着急了,伸手去拿阿雷怀里的球。 “吱吱”阿雷抱球避开,明显不乐意。 凌颢黑亮的眼珠一转,指着边上的石桌哄它道:“阿雷,那有花生……” “对,还有瓜子。”小豹子也凑上去。 看着两 个机灵小鬼头从阿雷那哄到球后,开始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皇甫连辕目光中染上了笑意。 缓步走到一言不发的薛小磊身旁,拍拍他的肩头,“你姐姐、姐夫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十五六岁的少年修长似竹,褪去稚嫩的面容,凝起的眼眉满是严肃和坚毅。 “殿下知道确切的时间么?” 他语气中带着期盼。 皇甫连辕忿忿摇头,“你还不了解你姐夫的臭脾气么,除了报声平安外,哪会与人废话。” 薛小磊紧抿着唇,抬头望了眼乌黑厚重的云层,这是下雪前的预兆。 边城的冬日来得早,雪也下得早。 虽然平安信早已收到,可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始终没法彻底放松。 小小的凌颢在球场上和小伙伴跑着笑着,看似无忧无虑。 可每天入夜后,他就开始吵着要找爹娘了。 薛小磊每日哄着他睡去,才领着阿雷回薛府。 “方魁说,算着路程,这两日也该回来了。”皇甫连辕也犯愁。 他在峪肃城逗留太久,弹劾他的奏折已经摞得老高。 好在,老天送给他一个绝佳的借口,总算堵住了那群御史的臭嘴。 “快要下雪了……”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也变得 格外冷。 “可不是么,再不回来,就要下雪了。” 两人正说着话,青砖铺成的甬道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们侧头看去,面上同时浮现狂喜之色。 “七嫂——” “姐姐——” 穿着暗红金线绣宝瓶纹翻毛皮袄和如意云纹百褶裙的薛小苒,笑容灿烂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九弟、小磊……” 看到熟悉的亲人朋友,薛小苒视线有些模糊。 草场上,正追着球乱跑的凌颢停下了脚步,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定盯着来人。 “颢颢。”薛小苒眼眶泛红,她朝小家伙招招手。 “哇~”的一声,凌颢哭着朝她奔去。 薛小苒一把抱起了他,忍着鼻酸亲亲他的小脸。 “娘~颢颢好想你~”凌颢哭得眼泪鼻涕流一脸,搂在他娘的脖子舍不得撒手,他掰着手指数了好多天,他娘终于回来了。 薛小苒紧紧抱着儿子,眼泪再没忍住,簌簌落下,“娘也好想你。” 母子俩抱头痛哭,边上的人们忍不住也鼻酸落泪。 久别重逢的喜悦夹在伤感的气氛中,“吱吱”阿雷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薛小苒的大腿。 “……阿雷。”薛小苒吸吸鼻子,泪眼模糊地朝它打招呼。 阿雷却一脸忿忿,表达它的不满。 第九百六十九章 相视一笑 “小苒——” 厅堂外,董明月人还未至,兴奋的声音已经穿透门窗传到众人耳朵里。 皇甫连辕蹭的一下,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到厅门前。 董明月刚冲进厅门,就被他一把拎住,“说了多少次了,慢些、慢些。” 皇甫连辕板起脸瞪她。 董明月做了个鬼脸,拍开他的手,大步朝薛小苒走去。 “小苒,你总算回来啦~” 说话间就想扑上去抱住她,却被挂在她脖颈间的小胖球给制止了。 “这是我娘。”凌颢依着母亲,拒绝让董明月抱。 “啧,颢哥儿,你是男孩子,不能总贴着你娘撒娇。” 董明月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 “我是小孩。”凌颢窝在母亲怀里,熟悉温暖的怀抱让他倍感安心。 “你这小人精,这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小孩了。” 看他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皮,董明月顿时心软。 凌颢揉揉困乏的眼睛,眼皮开耷拉下来,“娘,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等你爹回来,娘再叫你起来。” 薛小苒心疼地拍着怀里的他,孩子刚才大哭一场后,抱着她怎么也不放手。 即便困了,都舍不得闭眼睡觉,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这孩子太没安全感了。 薛小苒抱着他,就算胳膊都泛酸了,也没舍得放下。 “娘,你不能 又不见了哦……” 凌颢胖手攥住她衣襟,尽管眼皮沉重,却倔犟地不肯闭眼。 “好,娘不会不见的,你睡醒了就能见到娘了。”薛小苒轻声安抚。 胖娃终于安心阖眼,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一旁的红姑红了眼眶,“娘娘不在府内这段时间,颢哥儿时常睡着睡着就惊醒……” 醒来后找不到母亲,哭了好几次。 薛小苒抱紧胖球,心疼地揪起来。 “好了,你平安回来,颢哥儿也安心了。”董明月拍怕她的肩头,“你这一路是怎么个状况,给我们说说呗。” 她比较好奇这些。 皇甫连辕瞪她一眼,“七嫂刚回府,颢哥儿又睡着了,你着急忙慌地问这些干嘛。” 董明月被他这么一训,罕见地没有回嘴,撇了撇嘴没多话。 皇甫连辕扶着她胳膊让她落座,董明月也老实坐下了。 薛小苒瞧着有几分稀奇,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忽的灵光一闪,“明月,你是不是有了?” 她话一落,董明月的脸上难得浮现了几分忸怩之色,“你怎么看出来的?” 薛小苒顿时一脸惊喜,“真的怀上了?” “嘿嘿,快两个月了。”皇甫连辕一脸得色。 “哇,这是大喜事呀,恭喜、恭喜……” 两人成亲也快两年了,终于传出喜讯。 皇甫连 辕得意地笑起来,“这孩子来得及时,替我们挡了不少弹劾的折子。” 庆王妃有孕暂时不宜挪动,这个借口,堵住了不少御史的嘴。 董明月乜斜他一眼,摸着肚子哼哼两声。 “哎,真是太好了,你爹娘高兴坏了吧。” 董将军和董夫人为了董明月可没少操心,一直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她能尽早有孕。 董明月嘟起嘴,她娘每次来信明里暗里总要提及怀孕的事情,她都听烦了。 如今怀上了,她娘又开始叨念她四处乱跑,不好好安胎之类的话,董明月想起就头大。 “我娘和大嫂正往这边赶,哦,还有云西也跟过来玩了。” 薛小苒眼睛亮起来,“好呀,好久没见她们了,正好先到峪肃城玩一阵子,再回你们庆河府。” “好在你先赶回来了,要不然,她们过来的时候,我还得找理由替你打掩护。” 董明月高兴起来。 这段时间,肃王府对外宣称,肃王妃感染风寒避不见客,城内女眷转而给她递上了拜帖。 董明月怕露馅,就一直找各种理由推脱掉,等她诊出喜脉后,才借着有孕在身,名正言顺的拒绝。 “这段时间,多谢你们了。”薛小苒诚心道谢。 意外来得太突然,有他们帮忙遮掩,省了好多不必要的麻烦。 “说这话 就太见外了。”董明月嗔她一眼。 薛小苒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两刻钟后,凌颢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还在母亲怀里,原本扁起的嘴,瞬间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娘,我饿了。”抱着他娘,开始撒娇。 饭菜很快摆好,连烜却还没回来。 都是自家人,也没分桌,薛小苒招呼她们落座,把一直扒在她身上胖球放到他的专用座位上,给他碗里夹了个炖得软软的鸡腿。 “不等你七哥了,我们先吃吧,他可能要忙到很晚才能回来。” 一去大半个月,定然有很多政务要处理。 “小磊,你也吃个鸡腿,这些天辛苦你了。” 知道他一直请假陪着凌颢,薛小苒心里感动。 “姐,不辛苦,这是应该的。”薛小磊笑得有些苦涩,他能为她做的事情太有限了。 “嗯,小磊有心了,姐姐很高兴。” 凌颢喜欢舅舅,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有熟悉的舅舅陪着,对他幼小的心灵也是一种慰藉。 相较之下,皇甫连辕和董明月对于凌颢来说,并不如薛小磊来的亲近。 “阿雷,给,你喜欢的鸡爪爪。” 当然,陪伴胖球一起玩耍的,还有小伙伴阿雷和小豹子。 小豹子已经归家,薛小苒夹了个鸡爪爪给阿雷啃。 阿雷差不多五岁了,算是成年猴 子了,它精力旺盛,四处乱窜,时不时捣蛋作怪,还会偷溜出门。 为了看住它,薛小苒特地调了两个会武的护卫轮流对它盯梢。 阿雷接过鸡爪爪,蹲坐在椅子上,熟练地啃了起来。 “阿雷这家伙,最近很不老实,经常玩着玩着就没了踪影,还得派护卫到处寻它。” 皇甫连辕告状。 “娘,阿雷不乖,它爬屋顶。”凌颢拿着鸡腿啃,嘴里含糊不清,也跟着告状。 薛小苒点头,“嗯,阿雷不乖,娘批评它。” 阿雷的问题,等到明年开春再商量,现在入冬了,猴子也怕冷,天寒地冻的时节,能暂时压制住阿雷那颗躁动的心。 “小磊,兰花那没问题吧?” 乌兰花孕期六个多月了,薛小苒可不希望她出什么意外。 薛小磊摇摇头,小声说道:“方大哥一早和我商量,我们决定瞒着兰花姐,暂时不让她进王府,说是姐姐受了风寒,正在闭门休养。” “嗯,你们做得对,兰花性子急,脾气一上来,怕她控制不住。”薛小苒点头,看着薛小磊欣慰地笑, “小磊长大了,性子沉稳,遇事不慌,很好。” “舅舅最好了,每天都给我讲故事。”凌颢吃得嘴巴鼓鼓,也加入了表扬的行列。 薛小磊斯文秀气的脸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第九百七十章 嫌弃 连烜回到府里,已经过了戌时。 他走进屋子的时候,薛小苒正忙着给洗完澡的凌颢擦拭头发。 连烜没出声,安静立在原地,漆黑的瞳孔里映出母子俩的身影,冷硬的面容在灯火掩映下变得柔和温暖。 “娘,爹回来了。” 凌颢看到胡子拉渣的父亲,一咕噜抱住他娘,朝他爹生气地嘟起了嘴。 “回来了,吃晚饭没有?” 他忙起来,经常顾不上吃东西,薛小苒习惯性先问一遍。 连烜缓步走过来,低声应了句,“还没。” 薛小苒嗔他一眼,唤来清月,给他备饭。 “颢颢,你爹回来了,怎么嘟着嘴?” 安排好晚饭事宜,薛小苒才注意到凌颢气嘟嘟的脸。 “哼,爹坏。”凌颢抱着娘亲告状,“爹骗人,他说娘病了。” 连烜:“……” 臭小子,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揪住这事不放,气性真大。 薛小苒抿嘴轻笑,她把胖球凌乱的头发梳顺,慢慢给他解释,他爹这么说的用意。 凌颢很聪明,但再聪明也只是个两岁小娃,对很多事情的理解也是似懂非懂的。 他约莫也知道父亲的做法是为了母亲好。 可凌颢还是忿忿于他爹不带他去找他娘这件事情上。 “你一个连 吃饭都要人喂的小孩,跟着去就是个累赘。” 吃着饭的连烜,不遗余力的打击胖儿子。 “才没有呢,我,我能自己吃饭。”胖球气得说话都磕巴起来。 连烜淡淡瞥他一眼。 凌颢小脸耷拉下来,委屈巴巴地看着母亲,“嬷嬷说,我还小,筷子用不好。” “嬷嬷说得没错,颢颢现在还小,等再大些,手指头更灵活了,娘相信颢颢能用好筷子的。” 薛小苒笑着摸摸儿子的脸。 凌颢前段时间病了一场,瘦了一些,但脸蛋还是肉乎乎的。 得到母亲的鼓励,凌颢扬起下巴看向老父亲。 连烜眉梢微挑,不想理会儿子幼稚的示威动作。 等他从西次间沐浴出来,凌颢已经不在房内。 “他没闹着要跟你睡?” 连烜有些稀奇。 看他长发还滴着水,薛小苒拿过雕花衣架上的干布巾,拉着他坐到床榻上,跪在他身后,给他绞干头发。 “他又不傻,知道你不会同意,还闹啥闹。” 胖球是想耍赖留下,薛小苒抬出他爹镇压,他不情不愿老实了。 连烜轻笑一声,往她怀里靠去。 “哎呀,你头发还没干呢。”薛小苒抱怨着把他头发撩开,由着他躺在她怀里。 连烜闭上眼,感 受着她的气息和心跳,内心满满都是踏实和安心。 把他长发绞得半干,摸摸他有些乱糟糟的胡子,低声问他,“你不打算把胡子刮一刮么?” 连烜睁眼,嘴角挂起懒洋洋地笑,“嫌弃?” 薛小苒捏捏他的鼻尖,故意呛他,“嫌弃。” 说完,她自己忍不住笑,凑过去在他薄薄的唇上亲了一下。 连烜眸色微暗,反手把她揽入怀中,低头用胡子故意蹭她的脸,“……嗯?嫌弃?” 薛小苒笑着躲避,用手撑住他扎人的下巴。 连烜大手捉住她的小手,把脸埋入她白皙精致的锁骨上。 气息渐渐浓重,紧绷炙热的身躯内如同藏着即将喷薄的暗涌,下一刻就能把人烫到融化。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一处,天地间似乎只剩彼此。 烛火微亮,灯色氤氲。 “娘~娘~” 薛小苒在胖球的呼唤声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浑身酸软的薛小苒面颊微微发红。 他们这一路急于往回赶,连烜一直很克制。 谁曾想,一回到府里,他便缠了她一夜。 薛小苒蜷缩在软绵温暖的锦被里,一点不想动弹,可凌颢在屋外的呼喊声,迫使她咬牙坐了起来。 “娘,你又赖床~” 一开房门,凌颢 “噔噔蹬”冲过来控诉她。 迎玉有些尴尬地跟着走了进来,她拦不住小世子。 “娘娘……” 薛小苒无力地朝她摆摆手,“没事。” 抬眼看天,乌蒙蒙的天空透出淡淡的光,很明显,天才蒙蒙亮。 这娃儿天不亮就起来的毛病,啥时候才能改改呀。 薛小苒头疼,“你爹呢?” “爹去外院了,爹让我不要吵你,可是,睡懒觉不是好孩子。” 凌颢理直气壮,小豹子就喜欢睡懒觉,她娘总叫他大懒虫。 薛小苒干笑一声,牵着他的小手,慢悠悠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迎玉忙上前帮着挽发。 “娘,你该去练箭了。”凌颢趴在他娘的腿上,黑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娘。 薛小苒:“……” 伸手揉了揉酸胀的腰背,她摸摸鼻子,“娘这两天有点忙,过两天再练。” 凌颢有些失望,不过转瞬又高兴起来,“娘要忙什么?要出门么?颢颢也要去。” 他娘不在家,谁都不肯带他出门,凌颢一脸期望看着他娘。 可惜,小家伙注定要失望了。 薛小苒摇头,“不出,娘得在家做好准备招待客人。” 她这一“病”,就是大半月,如今好了,自然得在众人面前露露脸了。 董 明月她娘、嫂子和范云西她们,没几日也快到峪肃城了。 还有一堆积累多日的杂务与账目。 她要忙的事情着实不少。 凌颢这娃化身小尾巴,薛小苒走到哪,他跟到哪,谁劝也不听。 薛小苒无奈,只好每天带着小尾巴处理各种事务。 正好,凌颢两岁生日到了,借此机会,薛小苒为了他办了场小小庆生宴,请了一些相熟的宾客来参加。 既是凌颢的生辰宴,各家来赴宴的女眷们,少不得也带会上自家孩子。 孩子一多,气氛自然热闹。 “……娘娘,您这一病,清减不少呀。” 宴席还没开始,薛小苒就被一群女眷围着,七嘴八舌表示关心。 薛小苒支起笑脸一路应酬,好半晌才从人堆里脱身而出。 “娘娘,您可还好?”李芳华绕开人群缓缓走了过来,面色带了几分凝重。 肃王妃闭门养病的消息传出后,她登门探病被婉拒,卫青涯暗示她最近暂时不要到肃王府去。 李芳华隐隐猜测到,应该是肃王府内出了什么事情,可她每次找卫青涯追问,他总是语焉不详,含糊带过。 这让李芳华更加肯定心中猜想。 薛小苒朝她含蓄一笑,“李姐姐,我挺好的,多谢关心。” 第九百七十一章 活该 “娘娘,您瘦了好多呀。” 永安乡君围了上来,看着肃王妃纤瘦如柳的体态,满脸都是羡慕。 她如今正当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了很多,为了让她保持苗条的身姿,家里一直限制她的饭量。 即便如此,她的身形依旧算不上苗条纤瘦,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乡君,娘娘这不是病了一场么。”陆怡芳和另外几个少女也凑了过来。 眼瞧着肃王妃清减得厉害,确实像大病初愈的样子,众人纷纷表达关切。 林秀蓉远嫁外地后,她们小团队的关系比从前多了几分融洽。 “娘娘,您病要是再不好,皇后娘娘都要从京城派太医过来了。” 没了喜欢挑拨作妖的林秀蓉,永安乡君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薛小苒一向秉承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心态,她们给予基本的尊重,她也不会揪着从前那点小冲突不放。 招呼她们落座喝茶,问一问她们的近况,从她们口中获取一些最近最热的小道消息。 别看都是些闺阁千金,可她们的八卦来源,却非常广泛。 世族权贵间的联姻关系盘根错节,各家的小道消息也精彩纷呈。 薛小苒津津有味地听着各种八卦信息。 “……夕颜县主滑胎后,安王把马永明打了一 顿,永乾侯夫人跑去找安王妃理论,安王妃责怪永乾侯夫人纵容儿子在正妻怀孕时纳妾,两家吵得不可开交。” 今年初,皇甫夕颜与永乾侯府的嫡次子马永明成亲。 “安王一家原先根本没把马永明列在女婿人选范围内,即便安王妃与永乾侯夫人是表姐妹。” “哦,后来怎么成了亲家?” 一群人眼中都闪动着好奇的光芒,包括捧着茶小口喝着的薛小苒。 她知道皇甫夕颜与马永明成亲了,可她不知道具体的过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烜对这种消息不感兴趣,他的属下自然也不会过多留意。 “据说,安王妃原本看中的女婿人选是左相嫡次子柳明言,可左相家不乐意,转头就给小儿子定了徐翰林家的小女儿,安王妃被气得不轻……” 武轩帝驾崩后,安王的声势大不如前,璟安帝面上依旧尊他为长辈。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两朝天子待安王的亲疏程度,明眼人哪有看不清的道理。 安王日渐式微,夕颜县主名声又不佳,可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少,为了不让女儿远嫁,安王只能从矮个里挑高个,捡了永乾侯府的马永明。 两家本就是亲戚,原本关系还算不错,可自从两人成亲后,关系反倒越发僵持起来。 皇 甫夕颜性子骄纵,即便成亲,也难改脾性,马永明是永乾侯夫人的小儿子,从小也是家里宠大的。 两人成亲后,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永乾侯夫人看不得儿子被儿媳妇压制。 在皇甫夕颜有孕后,她借机让儿子抬了两房小妾,结果可想而知,皇甫夕颜暴怒,争吵中不小心就滑了胎。 这下好了,亲家变冤家,三天两头要吵上一番。 “为了这事,安王还跑到圣上面前告状了。” 她们正说得起劲,董明月过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圣上怎么说?”薛小苒扶着她坐下。 董明月大咧咧一笑,“圣上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众人顿时笑成一团。 这是不打算管的意思,璟安帝也变得圆滑不少,薛小苒跟着大伙笑。 “……娘娘可听说了宫里传来的最新消息?”永安乡君凑近董明月,一脸八卦问她。 最新消息?众人竖起耳朵。 董明月挑了挑眉,“乡君是说某人被踢下水的事?” 永安乡君忙不迭点头,一脸兴奋道:“是真的么?” 董明月神秘一笑,“应该是真的吧。” 永安乡君“喔~”一声,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一众少女围住她,七嘴八舌追问。 永安乡君却一反常态,努力板起脸,“ 咳,我娘找我了。” 说着,她起身提裙,迈着优雅的步子朝郦安候夫人那一桌走去。 她说一半留一半,吊足了一众少女的八卦心,见状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薛小苒瞧着有趣,转头看向董明月,低声问她,“宫里出了啥事?” 她离开太久,消息有些滞后了。 董明月凑近她耳畔,叽叽咕咕说了一通。 皇后娘娘月初诊出喜脉,宫里设宴庆祝,结果,柳凤青佯装酒醉,在御花园的池塘边上“偶遇”璟安帝。 在她想借酒装傻,扑进璟安帝怀中的时候,被一旁的大皇子皇甫凌风一脚踹进了池塘里。 这事虽然被宫里压了下来,但消息依旧悄然在各大世家权贵间传了开来。 柳凤青被踹进池塘,呛了半天冷水,人虽然被捞了起来,可回去后立即就病倒了。 听说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知是病得起不来身,还是羞愤得不愿起身。 薛小苒瞪大眼睛,“凌风把人踹进池塘里了?” 董明月嘿嘿一笑,“可不是么,那小子身手不错,练了几年武技,不仅能吃苦,还胆识过人,是个大将之材。” 薛小苒哑然失笑,“后来怎么样了?” 董明月嗤笑一声,“能怎么样,内侍把人捞上来后,直接送了回去,柳凤青那蠢货, 要连累柳家倒大霉了。” “哦,左相被贬了么?”薛小苒好奇。 董明月摇摇头,“还不清楚,我们消息没七哥那么灵通,应该没那么快吧。” 薛小苒啧啧两声,“这柳凤青还真是不死心呀。” “可不是么,几乎所有的皇子都给她惦记了一遍,最后,还惦记上了皇上,活该她被踹。” 董明月一脸幸灾乐祸。 宴席过后,薛小苒把玩了一天的胖球哄睡,让嬷嬷抱回他房里睡觉,这才溜去书房找连烜。 他正在书案前伏案写信。 “给谁写信呢?”薛小苒一屁股坐到太师椅的扶手上,直接趴在他肩头。 连烜手里的笔没停,“给大哥回信。” 薛小苒眼睛一亮,凑了过去,“大嫂有喜,咱们是不是该给宫里送一份贺礼?“ 连烜斜眼瞥她,“你听说了?” 薛小苒笑着点头,“柳凤青被踹进水里的事情也听说了,左相被贬了么?” 在宴席上,她还听了不少京城那边的消息。 皇后娘娘有孕后,朝堂有官员上奏,举办宫廷选秀,挑选家世清白的秀女,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宫内选秀原本是有规制的,只是,新帝登基后,借口为武轩帝守孝,推托了过去。 如今皇后娘娘传出喜讯,官员们又开始谏言了。 第九百七十二章 意外 “要动左相,没那么简单,柳凤青虽然丢了脸面,但对左相影响有限,有些事情还需要徐徐图之。” 连烜继续提笔,笔尖在宣纸上行云流水般划过,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于纸上。 薛小苒着迷地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字迹,全然忘了看纸上的内容。 直到连烜把笔搁在笔架上,她才回过神。 “字写得真好。”薛小苒忍不住拍拍手。 “你多久没练字了?”连烜拿起白玉镇纸压在信笺上,气定神闲地戳她一句。 薛小苒吐吐舌头,揽着他的肩头,撒娇似的岔开话题,“宫里选秀的事情有定论了么?” 连烜干脆把她从扶手上移到了他大腿上。 “没,大哥不想办,可朝臣不答应,现在还在僵持。” 薛小苒被他整个抱在怀里,有些不自在,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她眼睛亮了起来, “大哥还挺硬气的嘛,为了大嫂与百官都硬杠上了,不错,是个好丈夫。” 连烜环抱着她轻哼一声,“好丈夫的标准这么简单?” “大哥所处的位置不同嘛,他能做到这点很不容易了。” 薛小苒侧眸看他,瞧他抿着唇角,她伸手环住他肩头,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亲爱哒,我知道你 也不容易,而且,你做得很好。” 连烜眸光幽幽,大手漫不经心地抚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被他深沉的眼眸看得有些发毛,薛小苒轻咳一声,探身到书案前,仔细看他信上的内容, “啊,你让大哥简单明了拒绝大臣的提议,官员们能答应么?” “理他们作甚,扯着为皇室后代,社稷安稳着想的大旗,实际都想着把自家女儿孙女送进宫里,为他们家族谋取利益,他们若是一直纠缠不休,直接撕开这层薄薄的遮羞布,看他们还能如何。” 只要皇上立场足够坚定,大臣们也无可奈何,毕竟皇后养育了一子一女,如今又怀了第三胎。 大皇子聪慧沉稳,文武皆全,颇得百官拥戴,占嫡又占长,是大祁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皇储有了,选不选秀又有什么关系。 部分朝臣别有图谋,才会想让皇室举办选秀活动。 “说得没错,希望大哥能抗住压力,硬气回顶。”薛小苒把信看完,很是赞同。 “凌颢睡了?” 臭小子过生辰,一整天都处在兴奋状态中,满院都是他叽叽喳喳的声音。 “嗯,睡了,他闹了一夜,早就困了。” 薛小苒想了想,问他:“太离城那边现在是什 么状况?” 回来几天,那边的消息她都没来得及问他。 连烜懒洋洋地把脑袋压在她肩头上,“宋家现在有点墙倒众人推的趋势,对他们落井下石的人不少……” 宋博良当年帮着现在的皇室推翻前朝,得罪了很多世家权贵。 这次,祁国在两国边境交界处集结大军压境多日,把太离城朝野上下吓得胆颤心惊。 后有流言传出,祁国不满远安候把持朝政,祸乱朝纲,才会有这次大军压境的危机。 虽然只是传言,可怀疑的种子也在不少人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西芪皇帝也不例外。 宋博良重伤回府的消息一传开,那些昔日仇家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良机。 “那些流言是你让人传出去的?”薛小苒歪着脑袋,侧头看他。 “你觉得呢?”连烜轻笑一声,反问她。 薛小苒哼哼两声,“宋家会完蛋么?” “会元气大伤,完蛋倒不至于,他家的背景不简单。” 宋家与隐门关系这般密切,想要完全扳倒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那女人死了,宋博良去了半条命,宋景曦道行还浅,成不了气候,暂时不足为惧。 连烜把脸埋入薛小苒脖颈间,汲取她身上特有的气 息,感受着沉淀在心中那份柔软的祥和。 董夫人一行抵达峪肃城的那日,天气很是不好。 大雨夹杂着大风,刮得四处“呜呜”作响,一行人马被淋了个透心凉。 让人觉得意外的是,远道来客的人群里,居然有孟丞泽的身影。 来不及过多寒暄,薛小苒赶紧安排他们去客房内换洗沐浴,以免着凉生病。 半个时辰后,众人陆陆续续聚到了烧着地龙的厅堂里。 “哎呦,我的亲娘喂,都说让你们先别过来了,这边的天气,入冬以后,又是风、又是沙、又是雪的,路上可遭罪了。” 董明月挽起母亲的胳膊,心疼她们这一路遭遇的恶劣天气。 近段时间,边城的天气一直不怎么好,大风大雨还夹杂着沙尘暴,董明月担心了好几个晚上。 “前几天还好,就是这两天遭了些罪。”董夫人也被这两日的恶劣天气吓到。 “谁说不是呢,特别是昨个儿,我们在路上还遇上了泥石流,可吓人了,锦峰那孩子差点被埋进了泥石流里,哎呦呦,多亏了孟家公子出手相助,要不然,回去可没脸见范将军了。” 董明月大嫂李氏拍着胸脯,一脸后怕。 众人听了她的话,纷纷吓了一大跳 。 “泥石流?在哪个位置?”连烜脸色微沉,事情发生在他管辖境内,必须慎重处理。 董夫人摇摇头,“不清楚是哪个位置,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走得好好的,驿道旁的山体突然轰隆隆滑落。” “车队没有受损,只有几匹马受了惊吓,王爷不必担心。” 换了身月白锦袍的孟丞泽缓缓走进厅堂。 他走进后,范云西和一个十岁的男孩也跟着走了进来。 “锦峰,你没事吧?”董明月放开母亲,跑到男孩身旁上下打量。 皇甫连辕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小心注意她的各种举动。 男孩是范云西的大侄子,名叫范锦峰,这次是专门陪着姑姑到峪肃城来的。 “我没事。”范锦峰咧嘴一笑,面容酷似他爹范修文,是个端正虎实的男孩子。 “云西,你脸色有些不好,哪不舒服么?”薛小苒也朝他们走了过来。 范云西一向英气健朗,今天仔细瞧,却发现她面色有些发白。 “是哦,云西,你哪不舒服?”董明月立即凑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范云西身上,她略白的脸色添了几分红晕。 “我没事,挺好的。” 一旁孟丞泽在她脸上扫了几眼,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第九百七十三章 羡慕 “广安伯从哪边过来的?” 众人落座,连烜看向孟丞泽。 黎国政权交替,孟丞泽押中宝,如今已从一介商贾晋升广安伯。 “王爷见笑了,孟某在京城探望外甥后,转道而来。” 孟丞泽笑着拱手。 “你们是一道上路的?”薛小苒好奇,没听说他一起过来了。 “不是的,娘娘,广安伯比我们晚好些天从京城出发,但他们行程快,前天我们才在路上遇到的……” 董夫人忙着解释,眼睛看了看身旁的范云西,又快速扫向对面坐着俊美男子,表情有些微妙。 “广安伯是我请过来玩的。”皇甫连辕与孟丞泽交情一向不错,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去年黎国境内政局混乱,孟丞泽没能像往年一样过来探亲,这次过来,也是好不容易才抽出的时间。 在京城逗留没几天,皇甫连辕便极力邀他到边城来玩。 “谦哥儿可好?说是长得很像舅舅,是个漂亮文静的小男孩,我家那个捣蛋鬼简直没法比呀。” 听他从京城过来,薛小苒忍不住问司谦那孩子的近况,没能见见孟婉娘和赵永嘉的孩子,让她颇感遗憾。 孟丞泽勾唇一笑,“多谢王妃挂念,谦哥儿挺好。” 他百忙中抽出时间赶来,为的就是看望妹妹和外甥,当看 到司谦那张肖似自己的脸,孟丞泽心中感慨万千,千里奔波的疲劳都一扫而空。 看着对面那张与谦哥儿极为相似的脸,范云西神情有些恍惚。 这次出行,母亲原是不同意的,一直叨念她亲事没着落,还到处乱跑,她哥看不过眼,帮着她据理力争,还让锦峰陪同,这趟旅程才终于成行。 范家与董家相熟,她们一路还算顺利,前日大雨在驿站耽搁半日,正巧遇上孟丞泽一行人,便顺道同行。 本以为没剩多少路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谁知,昨日行进中突遇泥石流。 当时,范云西与侄子范锦峰正骑着马在驿道边上,滚滚泥浆滑落时,马匹受到惊吓四下乱窜。 范锦峰骑的马匹受惊,慌乱中竟朝泥石流方向冲去,范云西大骇,从马匹上跃到了范锦峰的马背上,试着控制马的方向。 马匹受惊后,却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眼瞧着泥流瞬间滚至马腿下,所有人都惊呼狂叫。 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环住了他们,在泥浆快要淹没他们的时候,把他们带到了平地上。 孟丞泽救了他们姑侄俩,范云西当然感激,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青天白日下被男子搂在怀中…… 想到董夫人暗示她的话,范云西只觉嘴里发苦 。 孟丞泽出于善意救了他们,她如何能忘恩负义,用世俗观念强制套在他身上。 范云西精神恍惚,没注意对面的孟丞泽看了她好几次。 到了晚膳时刻,窗外的大风依旧刮得“呜呜”作响。 薛小苒领着女眷们在花厅中开席。 午觉醒来后的凌颢,发现家里来了新的小伙伴,格外兴奋,嚷嚷着要在男客那边吃晚饭。 薛小苒无奈,把他专用吃饭椅安置在了连烜身旁,交代他自己好好吃饭,不要吵闹,然后给连烜使了个眼色。 连烜抿着唇,微微颔首。 薛小苒朝他笑笑,转身离开。 连烜拿起挂在椅子旁的围兜,熟练地给凌颢围上。 “爹,我要吃炸鸡腿。”凌颢眼尖,一眼瞧见了饭桌上摆着的炸鸡腿。 香喷喷的炸鸡腿是凌颢最爱,但是,他偏胖的体型,注定他不能经常吃到这一道菜。 “只能吃一个。”连烜把话说在前头。 “两个!”凌颢伸出两只胖手指,试着讨价还价。 “一个或者不吃。”连烜冷着脸瞥他。 “噗~”一旁的皇甫连辕笑出声来,“颢颢,你再和你爹讨价还价,一会儿连一个都没有了。” 凌颢嘟起嘴,委屈巴巴,“一个就一个嘛。” “哈哈,这就对了嘛,你要认清现实。“皇甫 连辕哈哈大笑,“你爹娘可不纵着你胡吃海喝的。” 连烜乜斜他一眼,还好意思笑。 凌颢病了一场,还这么胖乎乎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两口子,没有节制的给凌颢喂各种香喷喷的肉。 皇甫连辕嘿嘿一笑,侄儿想吃肉,他还能拦着不成。 一旁的薛小磊有些讪然,他试着拦过,可凌颢哭唧唧找母亲的样子,太过可怜,他拦了一两回,就没再拦了。 “颢哥儿为什么不能吃两个炸鸡腿?”范锦峰有些好奇。 凌颢胖乎的脸耷拉下来。 皇甫连辕朝范锦峰挤眉弄眼,“怕他太胖了。” “小娃娃胖才可爱呀。”范锦峰感到惊奇,“我妹妹小时候也好胖的,练武以后就瘦下来了。” 凌颢圆溜溜的眼睛亮了起来,一脸期盼地看向他爹。 “不行,你娘说你太沉了。” 营养过剩,对孩子的身体不好,这是薛小苒的原话。 抬出了他娘,凌颢也蔫了,老实啃着他唯一一个香喷喷的炸鸡腿,肉乎乎的脸颊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的。 众人瞧着有趣,纷纷露出了笑意。 眼前肖似的两父子,让孟丞泽心中平添几分羡慕。 这几年他忙忙碌碌,一直没有成家的念头,尽管家中父母一再催促,他也浑不在意。 每次回到 苍郸城,族人亲戚就一个劲地把各家未婚女子往他跟前推,弄得孟丞泽厌恶至极。 想起出京前,婉娘抱着司谦来送行时,那一脸的欲言又止。 孟丞泽眼帘微垂,也许是到了该认真考虑的时候了。 眼前莫名闪过一张英气爽朗的面容,孟丞泽一时有几分晃神。 “娘娘放心把颢哥儿放在那边呀?” 花厅里,女眷开席动筷,董夫人忍不住望向门外。 胖乎乎的凌颢太过招人喜爱,把他移到男客那边,大家都有些不舍得。 “没什么不放心的,有他爹管着呢。”薛小苒招呼众人吃菜, “大家一路辛苦了,多吃些。” “娘,你别操心了,有七哥看着,颢颢才老实呢。” 董明月给母亲夹了块红焖羊排。 “这孩子虎实,招人疼。” 董夫人感叹,年纪大了,看到胖乎乎的孩子,总忍不住想抱抱捏捏。 “他呀,就是胃口特别好,吃什么都香,一身肉乎乎的,太胖了,得减减肥。” 薛小苒最近在为这个犯愁,孩子胃口太好,也愁人。 “减啥肥呀,孩子胖些才可爱,以后大了,自然会抽条了,你看他们练武后,有哪个是胖的。” 董夫人不以为然。 她家的孩子个个能吃,哪有胖的。 薛小苒想想,也有道理。 第九百七十四章 棘手 吃完饭,外面又下起了雨。 众人围坐在花厅内喝茶闲聊。 “边城的雨怎么这么多,不是说干燥少雨么?” 听着外面的哗哗声,董夫人蹙眉。 “娘,那是你们来的不巧,刚好碰到了边城风沙最大的时候。”董明月笑嘻嘻看着她娘。 董夫人瞪她一眼,“你们在这边逗留这么久,弹劾你们的奏折都可以摞成墙了。” 董明月撇撇嘴,她娘也忒夸张,“这不是事出有因么。” “一开始就不该到处乱跑,哪个藩王像你们这样的,变着花样的四处溜达,皇上为了给你们兜着,受了多少大臣的气了。” 董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 “您放心吧,他们现在想四处溜达也没办法了。”薛小苒笑着打圆场。 董夫人依旧揪着董明月的小辫子念叨不停。 董明月哀呼一声,抱着她娘讨饶,众人窃笑不已。 她们这边笑闹声不断,薛小苒注意到一旁的范云西笑容有些勉强。 “云西,你怎么了?” 薛小苒忍不住问,范云西向来爽朗直率,这般心不在焉的状态还真的少见。 范云西回神,有些尴尬地笑笑,“没什么,我,可能是有些累了。” 边上的董夫 人和李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赶了那么多天路,能不累么,赶紧回房休息,有话咱们明天再聊。” 被老母亲逮着训话的董明月忙不迭点头。 外面仍然下着雨,薛小苒让人取来油纸伞,把她们送回客房。 董明月刚想松口气,她娘和大嫂却一左一右跟着她,回到了她的院落。 “娘,你们又不是只待一天两天就走,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不成么?” 董明月扶额哀叹。 董夫人白她一眼,“你个榆木脑袋,白长那么高个子有啥用?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被亲娘嫌弃的董明月有些懵,虚心求教地看向她大嫂。 李氏给她使眼色,“你没瞧见云西有些不对劲么?” 董明月愣了一下,凝眉回想,“是有点不对,她怎么了?” 李氏凑近她,在她耳畔嘀嘀咕咕起来。 董明月听完,瞪大一双眼睛。 等到皇甫连辕回屋,董明月火急火燎地扯着他往内室走。 “……嘻嘻,才隔开这么会儿就想我了?” 喝得有些醉蒙蒙的他嬉皮笑脸地把她抱住。 董明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放开我,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鬼样子?” “没喝多少,大家难 得聚一块,你就别唠叨了,七嫂都没唠叨七哥……” 被嫌弃的皇甫连辕开始嘟嘟囔囔,抱着她就是不撒手。 董明月伸手在他腰间软肉用力一旋。 “啊——”皇甫连辕惨叫一声,放开揽她的手跳过一边,“狠心的女人,你要谋杀亲夫么?” 董明月哼哼两声,拍拍她尚未鼓起的小腹,“你个醉鬼,敢压孕妇,我看你才狠心。” 皇甫连辕皱着脸揉腰,精神清醒了些,老实认错,“我错了……” 董明月这才扯过他,和他说起先前听到的消息。 打着酒嗝的皇甫连辕蹙起眉头,“孟大哥那是为了救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对云西来说,终究有些……” 董明月抿起嘴,她也觉着她娘和大嫂的提议有些强人所难。 人家出于好意救人,若是硬要他负责,确实说不过去。 难怪范云西面色会不佳,她心里估计也不好受。 皇甫连辕酒醒了大半,这事不大好办,孟丞泽是他邀来玩的,范云西是过来看望董明月的,无论哪边为难,都与他们有关。 他挠挠头,“这样吧,明儿我去探探孟大哥的口风,看他是什么想法,弄清楚了,再问云西。 ” 孟丞泽比他大好几岁,却一直没成亲,其中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而且,孟丞泽是黎国人…… 皇甫连辕的眉头越皱越紧。 董明月也想到了这点。 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事情有些棘手。 翌日清晨,吹了一晚上的大风总算停歇。 洒扫丫鬟挥动着大扫帚,忙着满院乱糟糟的落叶枯枝打扫干净。 胖球一大早就精神奕奕,照例唤醒了他亲爱的娘亲后,拉着她往练武场跑。 “范哥哥他们都起来练武了。” 他扯着母亲的手,努力迈着小短腿向前跑,嘴里一路嘟囔。 “你跟着范家哥哥练武不就好了。” 非得扯上她,薛小苒看着天边刚刚浮现的一抹光亮,感觉很是无奈,这娃,起得比鸡还要早。 “娘,你太懒了。”凌颢毫不留情的控诉,“我得监督你。” 这话是他爹告诉他的,凌颢经常挂在嘴边。 薛小苒嘴角抽了抽,这臭小子,他爹开玩笑似的说过一次,他就牢牢记在心里。 记性这般好,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薛小苒苦笑。 一大一小到了练武场,发现场地上还真热闹。 董夫人拿着红缨枪,与拿着弯刀的李氏在 对打。 董夫人的红缨枪舞得虎虎生风,李氏提着弯刀也不遑多让。 “叮叮锵锵”的兵刃相击声在清冷的空气中传播开来。 另一边,范云西提着剑与侄子范锦峰也在比划着招式。 范云西一身习武专用的浅蓝色劲装,身量高挑,体型健美,腾挪跳跃间,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甚是惹眼。 一旁的廊檐下,立着皇甫连辕与孟丞泽。 皇甫连辕靠着墙面,脸上明显有些困乏,孟丞泽双手抱臂,认真地看着练武场上闪动的身影。 薛小苒:“……” 这一个个的,精神可真好。 “你爹呢?”薛小苒拉了拉满脸兴奋的胖球。 “爹忙着去衙门。”凌颢眼睛不带眨地看着场上精彩的比武。 “这么早?”薛小苒愣住。 “爹说,要派人去查那个,泥石流滚落的地方。” 凌颢声音稚嫩,记性却极好,他爹说过的话,基本都记得。 薛小苒这才记起泥石流的事。 昨天一阵大风大雨,有些泥层松动的地方确实很危险,也难怪连烜一早就忙活起来。 “颢哥儿,来玩儿呀。” 那边,停下来休息的范锦峰招呼着小胖墩儿。 凌颢立马颠儿颠儿地朝小哥哥跑去。 第九百七十五章 依依不舍 “广安伯,早啊。” 胖球跟着小哥哥玩耍,薛小苒缓步朝屋檐下走去。 “王妃早。”孟丞泽的视线从练武场上收回来。 “你们昨天不是都喝醉了么?怎么一个个都起这么早?” 昨夜,连烜那身酒气,熏得她赶忙让人准备了洗澡水,赶他洗干净了才准上床。 孟丞泽勾唇一笑,“孟某是生意人,喝酒应酬是常有的事情。” “七嫂,你应该关心一下我,孟大哥号称千杯不醉,七哥虽然不常喝酒,可酒量也不是盖的,只有我最可怜。” 皇甫连辕揉着太阳穴,缓解宿醉后的头疼。 瞧他紧皱的眉头,薛小苒忍不住笑,“既然头疼,你起这么早干嘛?” “被媳妇儿撵起来的。”他耷拉下眉眼,一脸委屈,“她说我身上的酒气熏着她想吐。” 最主要的是,她一夜惦记着范云西的事情,天不亮就把他撵起来了。 “那是,她现在的状态,有些气味会引起恶心反应的。” 薛小苒深有体会,她怀凌颢时,吐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嗯,等会儿请大夫过来给她诊诊脉,没什么大碍的话,我们也该启程了。” 他们在峪肃城待的时间太久了,庆河府那边早就派人来催促他们回去了。 “是得启程了,趁还没下雪。” 下 了雪路就更不好走了。 他们说着话,孟丞泽视线忍不住移到练武场上,不经意间与另外一道视线相遇。 对方有一瞬间慌乱,但很快镇定自若,大方地抬手朝他拱了拱手。 孟丞泽微愣,唇角勾出一抹浅笑。 “舅舅,舅舅,你怎么才过来……” 欢蹦乱跳的小胖墩朝拱门处冲过去。 薛小磊昨夜被逮着一道喝酒,他不善饮酒,虽然喝了醒酒汤,早上起来,脑袋依旧有些晕乎,所以起得有些晚了。 看到练武场上聚集了一大群人,他有些楞住。 凌颢拉着他与新朋友去射箭,董夫人与李氏稀罕小胖球儿,跟过去凑热闹。 范云西犹豫片刻,也跟了过去。 练靶场上一阵热闹,个个开始挽弓射箭。 “哎,不愧是将门虎女,这一个个的,箭法可真不赖。” 瞧着箭靶正中央的几支箭,薛小苒感慨,抬步往热闹的人群走去。 孟丞泽缓步跟上,皇甫连辕嘴巴张了张,四周闹哄哄的,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想了想就没开口。 练靶场上热闹了好一阵,众人转移到厅堂吃早饭。 早饭过后,孟丞泽出了王府,去孟氏商行巡查。 孕期奢睡的董明月醒来后,揪住皇甫连辕,知道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怒瞪。 巳时过半,姜澈 靳菁华抱着儿子姜韬过来了。 四个多月大的姜韬,粉嫩嫩的小包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胖球跟着“弟弟、弟弟”叫个不停。 午膳时,连烜回来招呼客人吃了午饭,过后姜澈跟着他去了衙门谈论公事。 下晌,一群人围着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念叨着育儿经,董明月和皇甫连辕即将为人父母,听得格外仔细。 天色渐黑,外出的人陆续回府。 男宾客那边少不了又是一顿对饮。 这次,皇甫连辕干脆被人架回了房里。 看着醉倒在床上的他,董明月气得脑门疼。 二日,姜澈和靳菁华两口子吃过午饭后,众人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外。 “菁华,我这段时间不能过来看望你们了,你要是有空,记得要来庆河府看我。” 董明月拉着靳菁华依依不舍。 她怀着身孕,孩子出生前,大概哪都去不了。 “哎呀,你这孩子,真不懂事,韬哥儿才这么点点大,哪里经得起路上颠簸。” 董夫人拍了她胳膊一下。 董明月顿时气馁。 “你的预产期在明年五六月,到时候天气也暖和了,韬哥儿也快一岁了,我和菁华可以一块去看你了。” 薛小苒笑着安慰她。 董明月却高兴不起来,扁着嘴嘟囔,“现在离明年五六月还远着呢 。” 众人失笑,范云西挽着靳菁华笑道:“你们边城的冬日风大雪大,她们的孩子还都小,经不起路上的风雪……” 董明月继续嘟囔,“兰花明年一月份生娃,慧娘明年三月生娃,我明年五月生娃,嗳,这队形排得还真是整齐。” 大伙一听,都笑了起来。 现在是十月上旬,离过年已经不远了。 “时间过得很快的,过完年,一开春,小萝卜头就一个接一个出生了,孩子出生后,有的你们忙的。” 兰花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产了,如今的肚子鼓得老大,每次出门方魁总是紧张万分。 薛小苒干脆让她尽量减少出行。 “我倒不怕,不过,慧娘身体差些。” 董明月自然也听说了,沙慧娘去找濮阳轻澜看病的事情。 “我们出发前,她精神好多了,慧娘说,以后有机会带上孩子到边城来看你们。” 范云西想起了这话。 “得了吧,就魏冥那冷木头,能让她出那么远的门才怪呢。” 董明月可不信。 “要是魏大人带着慧娘一起过来,也许有可能。” 想到魏冥那张古井无波的脸,薛小苒笑了。 “那也不可能,魏冥现在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每天都忙着呢。” 魏冥办事能力强,为官清廉,低调清冷,从不结党 营私,深得璟安帝赞赏。 远在边城的他们都知道,魏冥如今圣眷正浓。 “魏大人确实挺忙,不过,休沐日他总会尽量陪着慧娘,慧娘就是太喜欢胡思乱想了,所以,那阵子身体才会变差,现在好很多了……” 范云西孝期过后,经常抽时间去看沙慧娘,陪她排解内心忧虑,加上她喝了濮阳神医开的汤药,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唉,就她那小身板,等她来看咱们,还不如咱们约个时间回去看她来得快呢。” 董明月又摇头又叹气。 薛小苒失笑,“也行啊,等你家娃大些,咱们回京看望她们,表哥家的宁安还有婉娘家的谦哥儿,我都没能见过呢。” 董明月忙不迭点头,“对,就这么办……” 一旁的董夫人忍不住拍了她一下,“对什么对,孩子没满一岁前,不能带着他到处跑。” 满一岁?那岂不是得等到后年才行? 董明月哀怨地看着她娘。 董夫人的顾虑也是对的,孩子太小经不起长途跋涉。 薛小苒笑着没再多话。 董明月却感觉有些恼火,“不对啊,万一明年七嫂给颢颢又添个弟弟妹妹,岂不是照样哪都去不成?” 众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了某处。 薛小苒:“……” 她能说,她还没做好要二胎的准备么。 第九百七十六章 又是一年春来到 女眷这边依依惜别,男客那边没那么多离别的情绪。 “姜大哥,你要是有公务路过庆河府,记得要来看我们啊。” 皇甫连辕知道,这次一别,再见可能要隔好长一段时间了。 姜澈莞尔,他管辖的县份在肃王辖内,他能有什么公务跑去庆河府。 当然,这话他不会直接说,只笑着点头。 “你们明日也该启程了,趁着雪还没下,赶紧回去吧。” 连烜抬头望天,风卷着云层在天边涌动,雨雪随时有可能飘落。 虽然庆河府离峪肃城不太远,可遇上雪天,路也不好走,他们一行还有孕妇。 风夹杂着冷意迎面吹来,皇甫连辕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孟大哥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么?明天启程能行么?” 孟丞泽看了看天,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观云识天的眼力自然不差,边城的雪比腹地来得早。 他笑着颔首。 “那行,明一早我们启程回庆河府。” 皇甫连辕松了口气。 董明月交代他问的问题,一直没找到好时机问,等去了庆河府,时间就充裕多了。 送别了姜澈夫妻俩,孟丞泽去了陇熙街处理商行事务。 董明月挽着薛小苒想和她说说范云西的事情。 可凌 颢这娃像只无尾熊一样抱着他娘,要她陪着他睡午觉。 “明月,你们先收拾一下行李吧,晚些咱们办个饯行宴。” 她不在峪肃城期间,他们帮着照顾凌颢,薛小苒心里是感激的。 想到他们明日就要离开,薛小苒还真有些不舍。 “哎呦,颢颢,婶婶舍不得你呀,跟婶婶去庆河府玩好不好?” 董明月捏捏孩子肉乎乎的脸蛋,满脸不舍。 “不要,我娘不去我也不去。”凌颢紧紧抱着他娘,毫不犹豫摇头。 众人大笑。 翌日一早,天气有些阴沉,冷风吹落一地枯叶。 薛小苒牵着凌颢一路把人送到了门外。 肃王府外,有消息灵通的官员,一大早携带家眷候着,恭送庆王庆王妃离城。 庆王妃有孕,庆王应该好一阵子不能跑到峪肃城来了,众官员松了口气。 即便他们远在边城也都知道,庆王在京城内不断被弹劾,连带着肃王也受到牵连。 这次,庆王妃有孕,好动好玩的夫妇俩,总算能让璟安帝安静一段时间了。 车队缓缓启动,薛小苒抱着凌颢朝他们挥手。 连烜站在她身侧,目送车队渐渐远去。 “娘,范哥哥还会来玩么?” 新认识的小伙伴才接触两 天,就离开了,凌颢情绪有些低落。 “短期内,应该不会过来了。” 薛小苒把凌颢放下,改牵他的小手,这娃沉手,她抱不了太久时间。 凌颢听完,嘴噘得老高,有些闹脾气地不想走路,伸手要她继续抱。 与来送行的官员寒暄几句后,连烜转身瞧见伸手要抱的臭小子。 他走过去,拎小鸡似的把胖球拎起。 凌颢一瞧,他爹冷着个脸,噘起的嘴扁了下来,老老实实依着他坚实的胸膛不再闹腾。 薛小苒心里一乐。 “回去吧,招待客人忙了好几天,你也累了。” 连烜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揽上她的腰,一家三口走进大门里。 门外一群人把肃王一家亲密的举动看在眼里,内心五味杂陈。 早在肃王刚到峪肃城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等着看肃王妃被肃王冷落,结果,这都快三年了,人家依旧恩爱有加。 那些打着送女儿入肃王府主意的人,等得心力憔悴,依旧没能等到他们想见到的场面。 肃王待肃王妃始终如一。 且,因为有聪慧可爱的小世子在,肃王肃王妃之间的交流互动越发自然亲密。 瞧瞧,向来以冷峻着称的肃王殿下,抱起胖乎乎的小世子,是多么熟 练,笑得一脸灿烂的肃王妃,又是多么的习以为常。 肃王府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遮住了探头观望,满脸复杂的人们。 熬过寂冷的寒冬,又是一年春来到。 漫山遍野的野草,似乎一夜之间都冒出了黄绿的嫩芽。 在这莺飞草长的季节里,煦暖的阳光是天地间最明媚的颜色。 “嗳,韬哥儿,过来、过来……” 未满一岁的姜韬能蹒跚走上两步了。 “哎呦,我们韬哥儿真能干。” 薛小苒抱起面团似的小人亲了一口。 大了些的姜韬眉眼神似姜澈,是个俊秀漂亮的男娃。 姜澈去年末在原安县任职期满,过完年,后调任至峪肃城内任主薄一职。 靳菁华跟着回城内居住。 这让薛小苒高兴了好些天。 凌颢快两岁半了,精力旺盛得像只蚂蚱一样,一天天的就想着到处蹦跶,找小伙伴玩耍。 小豹子到了启蒙上学的年纪,已经不能常来陪他玩了。 凌颢因此郁闷了好些天,缠着她追问,他什么时候能跟着去上学,薛小苒哭笑不得。 姜韬虽然还小,可也算个小伙伴,有个小伙伴陪着凌颢,也不至于让他觉着太过孤单。 姜家现在的居住地离肃王府不远。 天气 转暖,窝在府里猫了一个冬天的凌颢,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出门玩耍了。 薛小苒就约上靳菁华,一群人往城东郊外的别庄踏春来了。 薛小磊带着凌颢和阿雷去平地放风筝。 她们带着姜韬在旁边的草地铺上竹席,坐在上面汲取春日的阳光。 薛小苒把姜韬放在竹席中间,让他爬着玩。 “可惜了,兰花还没出月子,要不然,叫上她一道来该多好。” 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特别舒服,薛小苒仰着头享受日光浴。 二月中的天气还是比较冷的,煦暖的阳光照射在人的身上,驱散了那股阴寒。 乌兰花在上个月末生了个男娃,母子平安。 “那也不成呀,刚满月的小婴儿娇嫩着呢。”靳菁华打破她不切实际的提议。 薛小苒回过神,讪讪一笑,她说的没错。 “兰花生了,下个月该到慧娘了,唉,她才是个让人担心的。” 靳菁华叹气。 去年末,姜澈调升前得了假期,他们一家人回了趟京城,她去看过沙慧娘,状态确实不算太好。 断断续续地喝着安胎药,胃口也不怎么好,当时的月份都有五六个月了,她四肢依旧十分纤瘦,只有腹部是隆起的,让人瞧着心疼。 第九百七十七章 谁能想到 乌兰花和董明月习武,她们身体倍棒,生产时问题都不大。 沙慧娘不同,她怀这胎着实有些艰难,初期差点滑了胎,后面一直小心养着,小状况不时发生,魏冥和魏老夫人也是操足了心。 “嗯,我交代过表哥了,等慧娘生产那日,让他过去镇镇场子。” 薛小苒也担心,早早给濮阳轻澜写了信。 不论有事没事,有濮阳轻澜在,沙慧娘总能安心些。 靳菁华不住点头,“也就是娘娘您面儿大,才支使得动濮阳神医。” 要不,哪家媳妇儿分娩能请得动那尊大佛。 薛小苒轻笑一声,“表哥说,过五月五,他带表嫂和宁安过来玩。” 靳菁华眼睛亮了起来,“那可太好了,宁安县主也快两岁了,长得十分漂亮,您见了肯定喜欢。” “哈哈,表哥每次来信总要抱怨他生了个闹腾的小猴子。” 想到濮阳轻澜在信中的诸多抱怨,薛小苒笑着摇头, “他家的小猴子和我家的捣蛋鬼混在一起玩,怕是天都要被他们闹翻了。” 薛小苒不敢想象是个什么场面。 靳菁华失笑,“县主只是比较喜欢缠着濮阳神医,也没那么捣蛋了,毕竟是个小姑娘。” 永嘉郡 主慧雅贤良,管教起宁安县主也是有条有理的,孩子就是比较粘她父亲。 两人说着话,薛小磊已经带着凌颢把风筝放到了高空中。 “喔、喔、喔,飞起来喽~飞起来喽~” 老鹰风筝越飞越高,凌颢迈着小短腿,兴奋地追在他舅舅身后。 稚嫩的大嗓门传出老远,立即吸引了坐在竹席边上的姜韬。 姜韬把手上的野草一扔,咧着嘴就往声音来源处爬。 靳菁华笑着把他抱起,姜韬却挣扎着要过去。 “嬷嬷,你带他过去玩会儿。” 靳菁华无奈,把姜韬递给了他的奶嬷嬷。 “颢哥儿精力可真旺盛,这么小的人儿,也不知道累。” 看着草地上蚂蚱似的小娃子,薛小苒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那不叫精力旺盛,是精力过剩……” 薛小苒开始吐槽儿子。 凌颢这娃聪明是真聪明,好动也是真好动。 边城冬日寒冷,极少带他出门,他就在家里的庭院和花园里,变着花样搞事情。 没下雪的时候挖泥巴,下了雪后滚雪球,池塘结冰了,还要在上面溜冰。 不管多冷都要往外溜达一圈,薛小苒每次都得裹得像只熊一样跟在他后面。 靳菁华一乐,“小孩 子都一样,我家韬哥儿别看还小,他呀,也是个喜欢往外跑的,让他天天待在屋里,也会生气闹腾……” 两人交流起育儿经来,话茬一波接一波的。 阳光正当,天气晴好,清月端着泡好的茶过来。 薛小苒啜了两口,看着有些刺目的阳光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天气暖和了,苍郸城迎亲的队伍也快到了吧。” “是啊,我们云西也要嫁入了。” 靳菁华跟着感叹,“谁能想到,她会远嫁到黎国去呢。” 去年十月末,范云西与孟丞泽定亲,婚期定在次年四月。 一眨眼,婚期已经近在眼前。 因为路途遥远,迎亲的队伍过了上元节就从苍郸城出发了,如今应该快到京城了。 “去年他们到峪肃城的时候,我就觉着云西的状况有点不对,不过,明月他们急着赶回庆河府,他们的事情,我也是隔了好久才收到消息的。” 薛小苒听说这件事后,惊了好半晌。 许是两地相隔太远,她从未想过孟丞泽和范云西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毕竟,在交通不发达的时期,远嫁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若非特殊原因,三年五年也未必能回娘家一趟。 “广安伯呀, 当年风华满京城的盛况,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呢。” 回想起一众贵女们围堵孟丞泽的热闹场面,靳菁华唏嘘不已, “云西,居然成了婉娘的嫂子,她们之间的缘分可谓奇妙呀。” 薛小苒连连点头,“可不是么,谁能想到,云西会成为婉娘的嫂子呢。” 孟丞泽年纪与连烜差不多大,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还未成亲,也属少见,薛小苒一度还以为,他是个不婚主义者呢。 “婉娘可高兴了,未来的嫂子是祁国这边的人,上次见她,她还托我给云西送了好几套头面,都是宝芳斋最新出的首饰。” 靳菁华是在魏府遇到的孟婉娘,她经常带着司谦去魏府探望沙慧娘。 司家与范家同朝为官,虽然不算太熟,但也不算陌生,一旦成了姻亲,两家也要走动起来了。 孟家几家铺子在京城经营状况良好,孟婉娘每隔三个月就给薛小苒把分红送来。 薛小苒看到厚厚的分红,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这两年忙于生娃养娃,包包的款式她久久才弄一两个,如今云想阁里的包包,不少新款都是孟家绣娘自己研究出来的。 这次,范云西的定亲礼和添妆礼,她都送了厚厚的 礼。 太阳高挂,晒在人的身上渐渐有了热意。 叫着嚷着的两个小娃,已经玩得脸蛋通红。 聊了半晌的两个母亲,朝自家小娃走去。 “娘、娘,你看,虫虫。” 凌颢捏着一只不知名的虫,朝她飞奔而来。 这娃胆大,根本不怕虫子,还经常支使护卫或者暗卫帮他抓虫。 薛小苒伸手抵在他热乎乎的脑门上,“玩够了吧,该回去吃午饭了,你爹快回家了。” 原本一脸兴奋的凌颢,眉眼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看着她,“娘,我们晚上再回去吧。” 薛小苒气笑,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想让你爹来找你?” 凌颢噘起嘴,小声嘟囔道:“每次都拿爹来吓唬我。” “韬哥儿该回去吃饭睡觉了,你午睡的时间也到了,不能因为贪玩,耽误了别的事情。” 薛小苒板起脸训他,凌颢垂头丧气点头。 “等崇华寺的桃花开了,娘带你去看桃花。” 训完后,再给他一个期盼,薛小苒摸着儿子的脑袋。 “韬哥儿也去么?”凌颢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期待。 薛小苒笑眯眯点头,胖球果然心情大好。 这娃贪玩归贪玩,和他好好商量,他还是很懂事的。 第九百七十八章 软硬不吃 薛小磊拎着风筝走过来,少年修长劲瘦的身形,没了从前的单薄瘦弱,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 他走近,浅浅一笑,微赧的表情却如同从前一般,“姐姐。” 度过变声期后的少年,声音多了几分深沉。 “小磊,你们夫子今年让你参加院试么?” 薛小苒抬头,笑着看他,如今的薛小磊已经比她高小半个头。 “是的,姐姐,夫子说我可以试试。”薛小磊眼眸闪动。 院试,他考过一次,没过。 这次他一定要努力争口气。 “好,加油,不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还小呢,不着急。” 薛小苒拍拍他肩头。 薛小磊点头,眼底却浮现一抹坚毅,他今年一定要努力考上。 院试三年两考,今年如果不过,就得等到后年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舅舅能考上。”凌颢扯住舅舅的袖口,肯定点头。 薛小苒和薛小磊同时笑了。 薛小磊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着点头,“嗯,舅舅能考上。” 薛小苒抿了抿嘴,没多说什么,男孩子有志气是好事。 “阿雷呢?跑哪去了?我们该回去了。” 薛小苒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阿雷的身影。 “它不喜欢放风筝,偷偷跑山上去了。”凌颢立即打小 报告。 “姐姐,我带人去找它。”薛小磊把风筝放过一边,领着护卫往山坡上去。 “娘,抱抱。”凌颢跑累了,伸手要抱。 薛小苒俯身抱起他,有些忧心地看着薛小磊他们入山的身影。 阿雷成年后,许是到了发情期,整个显得烦躁焦虑,脾气也变得比较暴躁,很不好管教。 它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薛小苒凝眉思索。 半个时辰后,薛小磊才把满山跑的阿雷给逮了回来。 阿雷的情绪明显有些焦躁,龇着嘴表示不高兴。 回到城内,薛小磊带着阿雷回了薛府。 薛小苒抱着在马车上睡着的凌颢回到王府,连烜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们了。 见她吃力地抱着胖球,连烜快步上前,从她怀里接过孩子。 “哎呦,这孩子睡着了以后,沉得像块秤砣似的。” 从大门抱他回到后院,胳膊感觉都快折了,薛小苒小声跟他抱怨。 连烜觑她一眼,“让你惯着他。” 这小子从小不喜欢让别人抱,就喜欢赖着她,她纠正几次没效果,就放任自流了,最后,辛苦的还不是她自己。 薛小苒眼角上挑斜睨他,“你没惯?” 从太离城回来后,将养了小半年的她,总算摆脱了纤瘦如柳身形,一度消瘦的脸颊 也渐渐丰盈。 小厨房里每日各种滋补调理的药膳,让她的肤色白里透红,水嫩光滑,整个人由里到外焕发着健康娇嫩的光泽。 上挑的眉眼也透出几分妩媚的风情,连烜突然凑过去,在她眉眼间亲了一下。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亲,刚才那点互怼的气氛,立即消散无踪。 薛小苒嗔笑一声。 连烜把胖球抱到炕上放好,给他盖上小被子。 “先吃饭吧,不等他了。” 这娃能吃能睡,经常一睡就是一个时辰。 薛小苒拉着他去了客厅。 “你书房里有祁国的舆图么?” 薛小苒从药膳乌鸡汤里捞出鸡翅。 舆图?连烜抬眸看她,眼眸微眯。 “找舆图干嘛?”连烜问她。 “就想看看。”薛小苒啃着鸡翅,含糊应答。 连烜眉梢轻挑,“不说就没有。” 薛小苒瞪他一眼。 他穿了身象牙色长袍,玉冠高束,锦带缠腰,敛去一身冷意,风姿尽展。 “你下午不用出门?” 瞧他这身装束,薛小苒有些不情愿地问,早知道她自己去书房找就好了。 连烜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显然不想理会她的答非所问。 薛小苒戳了戳碗里的饭,轻哼一声,“吃完饭再说。” 他们刚吃完饭,午睡的胖球醒了 ,一醒来就吵着要找娘。 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家伙直直扑进母亲怀里。 “颢颢,你跟嬷嬷先吃饭,娘在书房等你。”薛小苒拍拍他。 “不要。”凌颢拒绝,他要娘陪着。 耍横的小家伙突然觉着后脑勺有些发凉,一转头就瞧见他老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爹,你咋没去官署?” 他朝母亲怀里一缩。 连烜双手抱臂,淡淡看着他。 薛小苒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咳,我和你爹有事要忙,你跟嬷嬷去吃饭,好不好?” 看着父亲古井无波的脸,小家伙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章嬷嬷忙上前,想要抱过他。 凌颢噘着嘴摇头,“我自己走。” 除了他娘亲,他才不喜欢别人抱呢。 凌颢偷瞥了他爹一眼,在他老爹一贯的威压下,勉强承认他爹也算一个。 看着孩子一蹦一跳走远,连烜牵着薛小苒去了书房。 他走到多宝阁旁,从边上的书画缸里抽出一幅画卷。 薛小苒眼睛一亮,小跑过去。 刚想伸手,他就把画卷举过了头顶。 薛小苒手停在半空,赏了他一个白眼。 连烜淡定自如。 “你先给我看看嘛,看完了我再和你商量。” 硬的不行来软的,薛小苒撒娇地抱住他劲瘦的 腰身,朝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连烜垂眸,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单手在她腰上一揽,径直把她提起走向书案。 被他突然揽起,薛小苒抱紧他,两人正面紧紧贴着。 薛小苒脸上腾起一片云霞。 连烜直接把她放在了书案上。 薛小苒耳根一热,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吻住唇角。 书房里,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气。 细薄微凉的唇不停印在她唇畔,像在逗弄某种小动物般,漫不经心,一啄一啄的。 薛小苒羞恼,努力往后仰,想要躲开他的逗弄。 他却如影随形,任她如何躲避,总能印上她的脸。 “好了,好了……” 薛小苒使劲托住他下巴,气喘吁吁投降,“现在就告诉你,行了吧。” 男人轻笑一声,缓缓移开了脸,薛小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软硬不吃,真是越来越不好应付了。 她拢了拢头发,想要推开他,从书案上下来。 连烜手上稍微用劲,她已落下地面。 薛小苒趁机抢过他手里的舆图,连烜没与她计较,老神在在地看着她把舆图放在书案上摊开。 “我就是想瞧瞧,咱们这离越岭山脉有多远。” 薛小苒凑近舆图,寻找峪肃城所在的位置。 越岭山脉?连烜微愣。 第九百七十九章 远行 “峪肃城在这,庆河府在这,额,越岭山脉这么长呀……” 瞧着舆图上延绵不绝的山脉,薛小苒瞪大眼眸。 连烜走到她身旁,修长有力的指头在舆图上敲了敲。 薛小苒把他的手指从舆图上移开,问他,“哪边是南边?” 连烜斜觑一眼,手指指向舆图的一侧。 “果然和我们那边的地图不一样。” 薛小苒嘀咕一句,开始在上面寻找最近的一条路。 瞧她一脸认真,连烜干脆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求助。 果然,没多会儿,她嘴里开始叨咕,“……这图,也没比例尺,也没标记,怎么算路程呀?” 没人应答,薛小苒转头寻人。 却见他双手抱臂靠着太师椅,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看着她。 这是在看她笑话,薛小苒噘起嘴。 赌气的表情与凌颢一个模样。 真拿他们没法子,连烜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身旁。 “……要去哪?”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薛小苒笑眯眯地挽起了他的胳膊,“从峪肃城到越岭山脉最近的路程需要走多久?” “那得看你要往哪边走了,向北近些,向南远些。” 连烜指着舆图的两个方向。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向南吧,北方太冷了 ,阿雷冬天不适应。” 连烜瞟了她一眼,“送阿雷回去?” 他就知道。 这事,她暗地嘀咕好几次了。 薛小苒抬头朝他嘿嘿笑,“这不是怕你不让我去嘛。” 连烜蹙眉,“你想亲自送它回去?” “嗯。”薛小苒点头,“阿雷成年了,又到了发情期,最近脾气有些暴躁,很不好管教,我想把它送回它熟悉的地方,买只母猴陪着它。” 阿雷是她从森林里带出来的,她有责任帮它回归山林。 看她眼睛不带眨地说着什么发情期,连烜嘴角抽了抽。 伸手指了条比较近的路,“从这边绕过去,快马七八日,马车十余日。” 他的指头停留在南面某处。 薛小苒凑过去仔细看,“十余日呀,那一个月时间应该可以来回了。” 连烜不动声色看着她,“你想怎么去?” 薛小苒抬头朝他笑,“我带阿雷去一趟,很快回来的。” 能安抚好阿雷的人不多,薛小磊要准备院试,乌兰花还在月子里。 连烜勉强能算一个,可藩王不得擅自离开领地,万一被人发现,少不得又被弹劾。 而且,他平日的行程也挺忙的,怕是抽不出这么长的时间,所以,薛小苒没打算让他陪着她一起去。 连烜盯着她,缓缓 开口,“把臭小子扔给我,你自己跑去玩?” 薛小苒立时喊冤,“我又不是去玩,是有正事要办,阿雷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连烜看着她不语。 薛小苒被他盯着有些发虚,试探着问,“那,我带着颢颢一起去?” 只要防护到位,带着儿子去也不是不可以的,凌颢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 他能让他们母子俩自己跑那么远? 连烜眸里的冷刀子嗖嗖朝她射去。 薛小苒咽了口唾沫,干脆瞪了过去,“那你说怎么办吧?” 反正事情总要解决的。 连烜伸手,在她脑门上轻弹一下,嘴里冒出一个字,“笨!” “哎呦!”薛小苒呼痛。 清晨,太阳从天边探出半边身影,阳光透过淡淡的云层,照映在路边的野草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南城门缓缓驶出。 “喔~喔~喔~出城喽~” 稚嫩又兴奋的小娃声从马车上传了出来。 “嘘~小声些,这才刚出城门。” 坐在马车里的薛小苒,朝亢奋的凌颢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胖球忙捂住嘴,黑葡萄似的眼珠却溜溜直转。 他一把扑到母亲身上,压低声音用气声悄悄问:“娘,爹要带我们去哪里?” 今天早上,凌颢与平日一样,早早醒来 洗漱干净后,就往他娘房里跑。 结果发现,他娘居然已经起床了。 这让凌颢很是惊讶。 更让他吃惊的是,他们一家吃了早饭后,他娘抱着他上了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 灰扑扑的马车停在外院,他爹戴了顶斗笠,亲自驾车带着他们驶出了王府大门。 凌颢原以为他爹是带他和娘去看桃花,因为娘说过,崇华寺的桃花准备开了。 可是,刚才透过车窗往外看,这边的城门不是他们经常出入的东门,小机灵鬼就知道他们不是去看桃花了。 薛小苒抱着软软香香的小家伙,用下巴在他额头上蹭了蹭,“你爹呀,带咱们出远门,高兴么?” 远门?凌颢眼睛一亮,“有多远?” “很远,坐车都得坐十多天。” 看他亮晶晶的眸子,薛小苒知道,这娃肯定是高兴的。 果不其然,凌颢咧开嘴露出了大大的笑脸,不过,很快他又面露疑问, “为什么只带阿雷,不带舅舅呢?” 阿雷在后面一辆车上,那辆车由冷三和清宁负责。 “你舅舅要去书院上学,抽不出那么久时间。” 薛小磊知道要把阿雷送回越岭山脉后,确实非常想跟着过来。 可他考虑再三,还是遗憾的放弃了一同出行的念头。 一是 他今年要参加院考,时间本就紧迫,二呢,这次肃王远行,明面上的理由是带着妻儿在领地四处巡视。 实际上,他们伪装成普通百姓一路低调南行。 薛小磊若也跟着,目标未免太大,所以,他只能忍痛提前挥别阿雷。 阿雷这两三年一直跟着薛小磊,他对阿雷的感情是非常深刻的。 虽然,阿雷近期脾气有些焦躁,但大多时候,还是听话懂事的。 早上他带阿雷过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薛小苒轻叹一声,若是可能,她也不想把阿雷送走。 可猴子是群居动物,回归山林它才能正常生活。 “那韬哥儿去么?”凌颢又问。 “不去,韬哥儿还小。”薛小苒摇头。 “那兰花姨去么?”凌颢继续问。 前个儿,薛小苒才带他去探望乌兰花,他对那个新出生的小婴儿也很感兴趣。 “不去,你兰花姨还没出月子呢。” 薛小苒知道,这娃是个喜好热闹的,去哪总想着他的各种小伙伴。 乌兰花当然想跟着去,可她现在的状况不允许。 她知道他们即将远行的时候,气得她不断垂床,把睡在她身旁的小婴儿都惊醒了。 薛小苒只得好生安抚,又带了阿雷去看她,才算抚平她那颗义愤难平的心。 第九百八十章 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万物复苏的初春,路旁满是嫩绿的枝芽。 稍远的群山边散落着几株盛开的梨花,如雪似霜,随风摇曳。 驿道上行人不多,两辆马车相隔不远,轱辘辘向前行驶。 “娘,路边的野花为什么不能采?” 凌颢坐在车辕中间,白胖的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路边的野花为什么不能采呀?” 薛小苒被儿子直白天真的问题给问住,她想了会儿开口, “呃,因为呀,路旁的野花虽然看起来很漂亮,可是呢,有些花越是漂亮,越有可能有毒,或者有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中毒或者被扎,懂吧?” “而且呀,野花哪有家花香是吧,咱家花园的花多香呀,对不对?何必要采外面的野花呢。” 薛小苒摸摸儿子的脑袋,余光却瞄向一旁的连烜。 结果,被他逮了个正着,他淡声问:“你这歌在隐喻什么?” 薛小苒嘴巴微张,转而呵呵一笑,矢口否认,“哪有,你想多了。” 连烜睨她一眼,小心思都写在脸上还否认,他轻嗤一声。 薛小苒朝他做了个鬼脸。 戴着斗笠,穿着灰袍的连烜看上去就像 个普通的车夫。 薛小苒自己也是一身低调装扮。 长过膝盖的藕色长袄,窄脚长裤塞进鹿皮短靴内,乌黑的长发随意挽了个纂儿,斜斜插了支如意白玉簪,耳垂上戴了一对黄豆大小的黄色金刚石耳钉。 就连胖球,也换了身不大起眼的衣着,石青色夹袄靛青色坎肩搭一条茶色窄脚裤,套上和薛小苒同款的鹿皮小矮靴,身上一样饰品都没戴。 不过,他眉目清俊,唇红齿白,一双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加上白胖圆润的脸蛋,怎么瞧都是个可爱机灵的胖宝。 薛小苒笑着摸摸儿子兴奋的脸,转头问胖宝他爹, “你撂下这么一大摊子事,跟着我们跑了,能行么?” 连烜轻甩马鞭,“没什么不行的,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峪肃城离开了谁,生活依旧能继续。” 薛小苒惊奇的“哇喔”叫了一声,“你居然懂得这个道理。” 她话刚落下,脑门上就被弹了一下。 薛小苒捂着脑门嗷嗷叫,胖球从兴奋的状态中回过神,怒瞪他爹,“爹,你干嘛打娘?” 说完,凑到他娘身旁,“娘,哪疼?” 薛小苒可怜兮兮地把脑门给他看。 光洁的脑门上有一小块微红,凌颢噘起小嘴给她吹起,“娘,吹吹就不疼 了。” “嗯嗯,谢谢颢颢,颢颢最疼娘了。”薛小苒抬眼瞄向连烜,朝他露出得意的笑脸。 连烜:“……” 母子俩幼稚的行为,让他轻嗤一声。 不过,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却越来越高。 马车辘辘前行,阳光渐渐变得明亮刺眼。 “……娘,我要拉臭臭。” 行驶中的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薛小苒跳下马车,把凌颢抱了下来,寻了个草堆后,帮他解下了裤子。 “自己慢慢拉,好了叫娘。” 从草堆后能瞧见马车,凌颢也不害怕,乖巧地应了一声。 薛小苒朝冷三驾驶的马车走去,清宁已经牵着阿雷侯在马车旁。 “吱吱”阿雷瞧见她走过来,想朝她扑去,可脖子上的绳索钳制了它的动作。 阿雷顿时委屈又生气,一直“吱吱”叫唤。 “好了,这不是给你解开了么。” 薛小苒走到它身旁,伸手给它解开绳索。 获得自由的阿雷,一溜烟跑到路旁的杂林里。 “别跑远了……”薛小苒朝它喊了一声。 看着它没入林中,薛小苒无奈摇头,“清宁,它在车上还老实么?” 凌颢得在马车上睡觉休息,薛小苒不好带着阿雷,只能让清宁看着了。 “娘娘放心,阿雷一路剥着花生瓜子,挺老实 的。” 清宁也是看着阿雷长大的,自然了解它的脾性。 薛小苒点头,这次出行,连烜只带了暗卫,冷三和清宁在明面跟着,其他暗卫分散前后。 雷栗和方魁他们常年跟在连烜身侧,身份太过扎眼,连烜这次都没带。 本想着轻车简从,速度上赶一赶,路程应该能快一些,结果…… “娘,我饿了……” “娘,我渴了……” “娘,我要撒尿……” “娘,我要拉臭臭……” “娘,那是什么?” “娘,再玩会儿嘛。” “……” 胖球的吃喝拉撒睡就耗掉了相当一部分时间,还得照顾他下车玩耍放风。 三天后,连烜一算路程,脸色沉了下来。 按着这个速度,一个月来回都成问题。 于是,胖球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委屈的小家伙生了他爹一天气。 春风拂动山岗,枯黄的枝芽重新焕发生机,鸟儿在树桠枝头欢快鸣唱。 晓色云开,浓雾渐散,一道月白色身影一动不动伫立在山腰尽头处。 “侯爷,边城传来的密报。”一个劲装黑衣汉子从山道上奔来。 宋博良缓缓转身,在病榻上躺了好几个月的他,身形消瘦,曾经儒雅文气的面容带上了几分隐隐的阴戾。 接过密报扫视一遍,宋博 良半垂的眼眸猛然睁大。 “南行?怎么现在才报?” “探子回禀,肃王离开同一日,他手下的得力干将领兵护着辇车从西门出城,探子跟了一日一夜后才发觉不对……” 回过头再搜寻肃王的踪迹就麻烦了很多,好在,他们的车队行进速度慢,探子快马加鞭总算摸寻到了行踪。 “立即做好出行准备。”宋博良冷声吩咐。 “侯爷,那边毕竟是祁国境内,咱们带不了多少人马……”黑衣汉子略微迟疑。 “这事不用操心,我会向义父借几个人手。” 机会难得,宋博良可不会轻易放弃。 “隐门那边,折进去好几个人手,怕是不好借。”黑衣汉子隐晦提醒。 宋博良面色一沉,想了一会儿开口,“把所有铺子上的余钱和庄子上的收益换成银票,兑出十万银两,若是不够,卖掉一两个庄子凑齐。” 黑衣汉子应下,临走前问:“世子那里可要只会一声?” 宋博良冷下脸,“不用。” 若非那个孽子自作主张把人弄走,如今怎么会变成这副局面。 他轻轻一笑,笑容冷诮阴寒,满含怨毒。 宋博良缓缓转过身,身后的墓碑安静伫立。 “……飞妍,你等着,我送那贱胚到九泉下给你磕头认罪。” 第九百八十一章 她,不能 “孩子喜欢玩是天性,带他出门就是为了增长见识嘛,你别太拘着他了。” 凌颢跟他爹赌了一天气,第二日脸上还是气鼓鼓的。 薛小苒只好趁着凌颢午睡的时候,给两父子调解一下。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外面的世界这么大,颢颢感到新奇是正常反应嘛,对孩子不能太苛责了……” 听她一直絮絮叨叨,连烜斜觑她一眼, “以前是谁说的,若是孩子捣蛋让我扮演严父,还信誓旦旦说绝不心软。” 这才训了孩子几句,她便拿一通大道理压下来。 薛小苒顿时语塞,半晌后,她心虚辩解,“我,也没说什么呀……” “哦。”连烜漫不经心甩着马鞭。 “咳,这样吧,下午我来赶车,你去歇着,我们可以赶一赶夜路。” 她也知道,连烜是顾虑着,他们一行人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连烜想了想,问她:“你在马车上睡得着么?” 那臭小子睡在车上是完全没问题的,甚至还睡得特别香,连烜没在担心他。 薛小苒嗔他一眼,“当然可以。” 又不是没赶过路,上次从太离城返回,不就是日夜兼程一路急赶么。 那次马车的配置,比这辆马车可差多了。 他们这辆马车虽然外表看起来旧旧的,可马车内宽敞 整洁,该有的装备一样都没少。 垫褥子都铺得厚厚的,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颠簸的道力。 连烜点头,“好,晚上赶一程,到子时再休息。” 子时休息,卯时出发,露宿野外,隔上三四日再找客栈投宿清洗沐浴,这样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能缩短很多了。 行程不那么赶,胖球白日玩耍的时间也就富余了。 想到他气鼓鼓的脸颊,连烜颇感无奈。 “辛苦你了,孩子他爹。”薛小苒往他身上靠,她知道他这也是为了凌颢着想。 连烜淡淡一笑,“不辛苦。” 像这样,带着妻儿出门四处游走,摆脱那些忙不完的政务和公文,也是件幸福的事。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绕过城镇,路过山村,看看风景,体验民俗,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 八日后的下晌,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 这个时候,他们车队添了一个新的成员。 一只名叫“小花”四岁母猴,与阿雷是同一品种的猴子。 前天,他们在一个城镇外,寻到一个耍猴人,从他手里买下的小花。 那个耍猴人养了七八只猴子,小花是其中之一。 小花是阿雷自己挑的,性格温顺,还很聪明,给它栓上绳索也老老实实的。 阿雷非常兴奋,小花来了以后,整天围在它身旁, 不是给它剥花生瓜子,就是给它清理毛发。 下车放风的时候,阿雷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一溜烟没了影子,而是围着小花一直转不停,两只猴子像连体婴儿一样,走到哪都要粘着。 薛小苒瞧在眼里,很是感叹,“这就是阿雷的爱情呀。” 想起她对爱情的定义,连烜薄唇紧抿。 马车在一处山脚下停歇。 进入三月,漫山遍野的苍翠间染上了各种明艳的色彩,白的、粉的、红的、紫的、黄的…… 百种颜色,千般姿态,春风拂动间,整片山头如同一幅巨大的油画般,美得炫目。 薛小苒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不远处,圆乎乎的凌颢正蹲在草丛边上捉蚂蚱,清宁立在附近看着他。 另一边,冷三把栓在小花脖子上的绳索解开,阿雷带着小花扑向山脚边上的一株桃花树。 原本静谧的山边渐渐响起各种细微的声响。 连烜拿出了一份舆图摊在车辕上。 薛小苒凑过去,这份舆图与他书房里的那幅明显不同。 “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他指出一个位置。 薛小苒仔细看了看,这份舆图是越岭山脉的详细版,延绵不绝的山脉占据了一大部分。 “这里离我们以前待的地方有多远?” 她很好奇。 连烜蹙眉,伸出食指点在 越水河上,然后沿着河水的流向一路往前,途经岔口时,拐入分岔的支流,继续向前…… 最后,指头停在某处。 “大致是在这个位置。” 薛小苒有些激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片区域。 “我们现在在这……” 她用手指丈量着两地的距离,从舆图上看,两边似乎离得并不太远。 “好像挺近的?” 薛小苒期盼地看向连烜。 连烜挑眉,“你想去?” 薛小苒眨巴了一下眼睛,老实回答,“要是离得不远,是想去看看。” 不知为何,马车在山脚边,看着层峦叠嶂的远山,熟悉的景象让她心跳有些加速。 “从舆图上看是不远,但是,山路和平路是不同的。” 连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深刻体会过丛林生活的薛小苒当然明白这点。 她犹豫了一下,“那,就让阿雷和小花从这里进山脉,自己去找合适它们生活的地方?” 看她眼底闪过的失望,连烜伸手捏了捏她下巴,“为什么想去?” 他可没忘记,当初,她是如何莫名其妙出现在山林里的。 “不知道,就是感觉离得挺近的,能回去看看也好。” 那是她和他相遇的地方,也是她落入这个世界的降落点。 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着很不可思议。 她突然特别 想回到掉落的那个地方瞧瞧。 那棵参天古木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引导她来到了这里? 又或是什么机缘巧合?时空断裂?空间扭曲?…… 从未出现过的设想通通在脑海里浮现。 薛小苒心脏砰砰跳动。 只是,越岭山脉是出了名的辽阔险峻,进山容易出山难,她也不想让连烜为她冒险。 况且,他们还带了凌颢。 想到凌颢,薛小苒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看她表情不断变化,连烜眸色不明,他淡声开口:“不急,咱们现在有时间,等打探清楚附近的地形再说。” 此时的薛小苒已经回过神。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丈夫有孩子,有弟弟,还有不少好朋友。 不论她是因为何种原因来到这里,她都不能轻言离开了。 何必一定要追根溯源呢? 找出原因又能如何? 给她一个离开的机会,她能放弃丈夫孩子,安心回到从前么? 她,不能。 她爱他们,如同爱自己的生命。 想通了这些,对于进山的渴望就慢慢变淡了。 薛小苒朝连烜嫣然一笑,“不用了,就在附近给阿雷它们找个合适的地方生活吧。” 她笑得太过明媚,让连烜有一瞬间错愕。 不禁有些怀疑,她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能让她表情变化得那么神速? 第九百八十二章 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啾啾唧唧”林间鸟儿欢叫的声音夹杂着潺潺溪流声,吟唱出一曲大自然最美妙的曲子。 “娘,上面有只好漂亮的鸟儿。” 亢奋的小娃叫声穿透林间,惊起飞鸟一片。 “哎,飞走了,娘,它们怎么都飞走了。” 小娃着急忙慌地又嚷了一嗓子。 “因为你说话太大声,惊到鸟儿了。” 薛小苒蹲在溪流边的一块青石上,把装水的陶罐放入沁凉的溪水里。 溪水清澈澄净,水流下的乱石沙粒都看得一清二楚。 “娘,有鱼。” 被批评的胖球立即压低了声音,凑到他娘身旁蹲下,眼睛泛光地看着溪水里游动的鱼。 “嗯,有鱼,颢颢想吃鱼么?”薛小苒笑着看他。 凌颢忙不迭点头,“我想吃炸鱼丸。” 薛小苒失笑,“你倒是会挑好吃的,不过,这荒郊野外的,鱼丸可不好弄。” 杀鱼、刮鳞、剔骨、剁碎麻烦得很,最后还得油炸,上哪弄那么多油去。 薛小苒摇头,“炸鱼丸回去再给你做吧,今天咱们烤鱼吃怎么样?” “烤鱼像烤全羊一样好吃么?” 凌颢砸吧一下嘴,肉乎乎的脸颊鼓动两下。 一旁的清宁,被他嘴馋的小模样逗笑。 薛小苒也笑,“一会儿你尝了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连烜过来寻他 们母子俩的时候,就瞧见薛小苒挽起裤脚站在溪水里,弯弓搭箭朝水底射去。 箭矢“噗”的一声没入溪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娘,射中没有?”站在溪边的凌颢激动地瞪大眼睛。 “……射歪了。”薛小苒撇了撇嘴,抬脚涉水走过去,准备拾起射入溪底的箭矢。 “娘,我也要下去。”胖球在溪边着急打转。 “不可以,水太凉,你会着凉的。”薛小苒拒绝。 “知道水凉,你还下去。” 醇厚深沉的声音带了几分责备,连烜大步走了过去。 “殿下。”清宁行礼,心中惴惴,娘娘非要下水,她没拦住。 “爹,娘说今天吃烤鱼。”胖球蹦跶着跑到他身旁,扬起胖脸看他爹。 前几日,连烜抽空给他削了把小木剑,胖球那点气性立即就烟消云散了。 收到小木剑后,就与他爹笑眯眯和解了。 连烜随手把他抱起,“就你娘这箭法,你觉着你能吃得到烤鱼么?” 凌颢眨巴一下眼,迟疑了。 “呸,不许乌鸦嘴。” 薛小苒不服,她练了这么久,没道理连条鱼都射不中。 她再次搭箭,眯着眼睛寻找目标。 “这里水浅,多是小鱼,你要什么鱼,我给你去弄。” 看她执拗,连烜无奈。 “等会儿再说,现在不 许出声。”薛小苒趟着水慢慢向前。 瞧他爹在他娘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凌颢偷笑。 连烜伸手在他胖脸上一捏,凌颢“嗷嗷”叫了起来。 眼瞧着鱼儿被惊走,薛小苒回头怒瞪玩闹的父子俩。 她拎着箭气哼哼走到岸边。 “你带颢颢去抓鱼,要那种少刺多肉的鱼,快去、快去。” 嫌弃地挥挥手,把他们赶走。 “你娘嫌你太吵。”连烜放开捏他脸蛋的手。 “明明是嫌爹太吵。”凌颢不甘示弱。 两父子吵吵嚷嚷往溪流下游走去。 薛小苒再次踩着光滑的鹅卵石走进水里。 她就不信一条鱼都射不中。 “娘娘,殿下已经去抓鱼了,您还是赶快上来吧。”清宁忍不住劝一句。 “嘘。”薛小苒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清宁只好闭上了嘴。 连烜拎着一串鱼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薛小苒举着箭哈哈大笑,那箭上是一条不大不小的鱼。 “……” 晚饭是烤鱼和炖鱼汤。 他们一路野营,锅碗瓢盆都准备得很充裕。 凌颢砸吧砸吧吃完一条烤得香喷喷的鲶鱼后,又喝了小半碗鱼汤,心满意足地拍拍小肚皮。 “吃饱没有?”薛小苒问他。 胖球乖乖点头,“饱了。” “饱了就玩会儿,一会儿洗脸洗脚就去睡觉。” 薛小苒啃着鸡翅,这是冷三打回来的野鸡。 凌颢从石板凳上爬起来,跑去找阿雷和小花玩。 “明儿给阿雷它们找个食物充沛的地方,就该和它们告别了。” 薛小苒啃着鸡翅一脸忧伤。 连烜斜眼瞥她,慢悠悠说了一句,“河道边有条近道。” 近道?薛小苒吐出一根骨头,睁眼看他。 “啥近道?” “抄近道入山,再从河流分叉口顺流而下,一日工夫就能到了。” 看她故意装糊涂,连烜轻哼一声。 这么快?薛小苒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关键问题。 “那回程呢?” 顺流而下当然很快,可回程咋办? “回程沿着河道上游走,动作快些,三四天时间也能出来了。” 他话一落,薛小苒楞了。 这不就意味着,当初,他们选了错误的方向?平白耗费了一个多月时间,才走出那片苍茫无边的丛林。 她看向连烜。 连烜一脸淡定。 “若是,那时……” 薛小苒还没说完,连烜已经打断了她的假设。 “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而且,若是他们早早出了丛林,之后的一切必然也随之改变。 他和她之间的夫妻缘分,也就成了未知数。 他拿着素帕帮她把嘴角的油渍抹掉。 薛小苒看着他 ,浅浅一笑。 是啊,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爹!爹!你等等我们~” 汹涌奔腾的河水声中,夹杂着稚嫩奶气又响亮的小娃声。 走在前头的连烜停下脚步,把背后的薛小苒放了下来。 两口子同时回头,白胖圆呼的小家伙揪住冷三的衣襟,从他背后探出了脑袋。 河道旁的这条山道隐秘险峻,是附近村落采药人进山的密道。 虽是山道,却陡峭难行,且野兽出没,所以没多少人敢走,山道四周都被新长出来的灌木杂草包围起来,瞧着甚是荒凉。 山道难行,薛小苒气喘吁吁爬了一段路后,连烜嫌她动作太慢,直接把她背到背上。 凌颢则坐在小孩子专用背篓里,由冷三背着。 清宁和另外两个暗卫也都背着大背篓,里面装着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 这次进山,连烜没带太多人手,一是进山不方便,二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凌颢,这里已经进入深山老林的地界,丛林里有很多凶猛的野兽,你这么咋咋呼呼的,会把野兽都引过来的。” 连烜开始训诫儿子。 凌颢乎眨着黑亮的眼睛,有些兴奋地追问:“会有大老虎么?” 连烜:“……” 第九百八十三章 小机灵鬼 被凌颢这么一打岔,连烜干脆让众人原地休息。 凌颢从背篓里出来,立即奔向了他亲爱的娘亲。 薛小苒拿他没法,抱起他问,“坐在背篓里好玩么?” 胖球咧着嘴点头,他从来没有坐过这种背篓,觉着特别有趣。 “乖乖别乱动,你冷三叔背你可不容易,知道么?” 山道难行,还得顾忌着颠到孩子,冷三背着他确实不容易。 凌颢乖巧点头。 一旁的连烜觉着指腹发痒,很想捏住儿子的脸揉搓一番。 这臭小子,对待爹和娘的态度,区别这么明显。 薛小苒笑着亲亲儿子的胖脸,“你沙姨前两天生了个小弟弟,以后你又要多一个小伙伴玩了。” 沙慧娘前日生产,经历一个白天的阵痛后,艰难地生下了孩子,虽然孩子分量略轻,但还算健康。 过程有些凶险,濮阳轻澜给她施了针,又熬了药,最后,母子平安。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魏冥直接向璟安帝请了半个月假,在家陪伴妻儿。 薛小苒昨晚看到传来的消息,抱着连烜喜极而泣。 “像兰花姨家里的那个红脸小弟弟么?” 凌颢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小娃是什么个样子。 红红的、皱皱的,额,还有些丑丑的…… 薛小苒哑然失笑,“你刚出生的时候,脸蛋也是红扑扑的 ,刚出生的小婴儿都是这样的。” 母子俩在讨论小婴儿,连烜走到冷三身旁。 “京城的信发过去了么?” “回殿下,一早已经发出去了。”冷三回禀。 连烜点头,这次出门归期未定,峪肃城内的事务他已经安排妥当,姜澈调任主薄后,能帮他处理不少事情。 城内问题不大,城外的军营有林老将军镇守。 上次大军压境震慑了西芪,近段时间,边境风平浪静,偶尔有些部落冲突,影响不了边城安定。 他还给皇甫连辕也去了信,回程的时候,若是时间富裕,他们可以绕道去一趟庆河府再回峪肃城。 只是,他借口带着妻儿在封地内巡视,结果却带着人马跑到了千里之外的越岭山脉,若是让人发现参上一本,定然会引起不小的波动。 所以,得提前给大哥打个招呼,万一被参,也好让他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那些言官。 清宁从背篓里拿出水囊和杯子,往杯子里倒上大半杯水。 “娘娘,您喝水。” 薛小苒接过,把她手里的水囊也拿了过来, “行了,你别忙活,先休息一下吧,他们体力好,你跟着辛苦。” 清宁的身手与暗卫们没法比,山道崎岖难行,对她来说,赶路也是件辛苦的事情。 “娘娘,奴婢没事。”清宁笑得有些赧然。 “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喊你的。” 薛小苒把杯子凑到胖球嘴边,他咕噜咕噜喝了半杯。 她给自己倒了半杯喝下,清了一遍杯子,又倒了一杯,招呼连烜过来喝水。 “吱吱”阿雷和小花从郁郁苍苍的山腰上哧溜溜跑下来。 入山后,阿雷似乎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一直兴奋地带着小花在林中四处穿梭。 “吱吱”阿雷一口气溜到薛小苒身旁,然后摊开了它的前爪。 几串红得发紫的桑椹被它捏得有些变形。 薛小苒却笑了,她蹲下摸摸阿雷的脑袋,从它爪子上接过桑椹,“谢谢阿雷。” 她记得,从前在苦岭屯的时候,阿雷就给她摘过桑椹。 跟在阿雷身后的小花,有样学样,也朝她摊开了爪子,同样是几串捏扁的桑椹。 薛小苒笑眯眼,拿过桑椹,也摸了摸小花的脑袋,“谢谢小花。” 小花个头比阿雷小,它从小被耍猴人训练,性格比阿雷温顺,几天接触下来,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一直跟在阿雷身旁转。 “娘,这是什么?” 凌颢依着母亲好奇问。 “这是桑椹,阿雷小花摘给你吃的。” 薛小苒从水囊里倒了些水洗洗,然后塞了一串进他嘴里。 “好甜呀。”对甜食情有独钟的凌颢眼睛亮闪闪的,显然很喜欢。 “喜欢么?桑 葚树就在山腰上,给你们摘点尝尝。” 连烜从阿雷它们下来的路线发现了半山腰上的桑椹树。 “别,不是着急赶路么?”薛小苒扯了扯他的衣袖。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连烜足下轻点,人已往上掠去,几个起落停在了山腰上。 凌颢仰着脑袋,一脸崇拜,他爹好厉害呀! “你爹这个傻子,摘桑葚,篮子都没拿一个。”薛小苒笑意挂满脸。 清宁忙从背篓里翻出一个陶罐,她走到冷三身旁,把陶罐递给他,悄声道:“给殿下送上去吧。” 冷三觑她一眼,向来寡淡的表情柔和了几分。 接过她手里的陶罐,人已如灵猿般向上攀去。 摘完一陶罐桑椹,继续赶路。 日头高挂在头顶时,终于抵达越水河的分叉口。 汹涌翻滚的越水河岔开了一道支流,河水进入支流后渐渐变得平缓。 “往前找一块合适的地方,扎个竹筏顺流而下,用不了太久就能抵达了。” 当初,他就是从这里被冲进越岭山脉的。 寻了块长竹子的坡地,一行人停了下来。 冷三带人去砍竹子扎竹筏,薛小苒和清宁准备午饭。 连烜负责打猎兼看孩子。 他们带了锅和米,垒好灶台点上火,先把饭给煮上。 河边的水比较浑浊,清宁寻了一处地下泉取水。 薛小苒把桑 椹洗干净后,连烜一手抱着凌颢,一手拎着两只野鸡回来了。 “娘,刚才我们看到小兔子。”凌颢兴奋得手舞足蹈, “毛茸茸的好可爱,跑得可快了,一会儿就不见了。” 薛小苒没瞧见连烜手里有兔子。 “兔子难整理。”连烜丢出一句。 野鸡毛好拔,兔子还得剥皮,他怕她弄得麻烦,所以没打。 薛小苒眨了眨眼,不是因为孩子喜欢兔子?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轻嗤一声,“身为武将的孩子,心慈手软是大忌。” 薛小苒嘴角抽了抽,“他,还没满三岁。” 她没否定武将的精神,只是觉着可以等孩子大些再灌输这些道理。 “坚韧的心性要从小培养。”连烜转头看胖球,“凌颢,你要吃兔肉么?” 薛小苒:“……” 胖球乎眨着眼睛,似乎没能适应,话题从可爱的小兔子突然转变成兔肉上。 “吃不吃兔子肉?”连烜沉下脸。 “不是要吃野鸡么?”凌颢很机灵,没有直接回答。 “野鸡不够吃。”连烜寻了个理由。 “那刚才为什么不打?”凌颢的脑袋瓜子也转得很快。 连烜一噎,“兔子不好煮,怕你娘嫌麻烦。” “现在去打兔子,我娘不也嫌麻烦么?”凌颢一脸认真问。 连烜:“……” 这小机灵鬼,薛小苒憋笑。 第九百八十四章 故地重游 最终,父子俩没去打野兔。 因为冷三他们在砍竹子时,一头野猪突然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他们就顺手把野猪给收拾了。 满嘴獠牙的野猪被抬下来,凌颢眼睛瞪得溜圆,拉着他爹问,这是什么猛兽? 连烜观察他的表情,没有瑟缩,也没感到害怕,这才回他,“是野猪。” “猪?”凌颢迈着小短腿溜到母亲身旁,“娘,我想吃红烧肉!” 这是他平日很喜欢的一道菜。 连烜:“……” 他知道是野猪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怎么吃? 薛小苒看着小山堆似的野猪正发愁,突然被儿子的话逗笑了。 就连冷三他们都忍不住笑了。 “红烧肉暂时弄不了,烤两个猪后腿吧,再炖一锅鸡汤,凑合着吃,一会儿把剩下肉带上,晚上就不用再打猎了。” 薛小苒有些头疼。 荒郊野外的,配料不全,弄不了太过精细的菜。 还有,她好久没亲自动手下厨了,杀鸡宰鱼还能应付,收拾一头野猪可真是够呛。 还好有清宁帮忙,太过费劲的工序不用她动手。 连烜带着凌颢捡柴生火,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 浓浓的烤肉香味飘散在林间,热油顺着焦黄油亮的纹理慢慢滑下,滴落在火焰中带起一片浓烟。 蹲在一旁看烤肉的凌颢 ,眼睛都不带眨。 “颢颢,等会儿才能吃,你别凑太近了。” 瞧他一脸馋猫样,薛小苒很是无奈。 转动着烤猪腿的清宁抿嘴直笑。 等冷三他们把扎好的竹筏抬下来的时候,烤猪腿正好也熟了。 烤得焦黄油亮,外酥里嫩的猪腿赢得了一致好评。 饱饱吃了一顿饭后,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连烜,一会儿你背着颢颢,让冷三掌舵吧。” 河水虽然平缓了些,可顺流而下依旧有风险,连烜水性好,他背着孩子,薛小苒比较安心。 连烜点头。 一群人里,只有清宁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的人有多怕水,薛小苒深有体会。 她让冷三砍了几节竹子绑在一起给清宁抱着。 叮嘱她万一落水就抱紧竹子。 清宁果然把竹子抱得紧紧的。 冷三瞧她面色有些白,悄悄凑近她小声安抚,“没事,有我呢。” 清宁看他一眼,抿着嘴点了点头。 阿雷和小花怕水,把它们安置在背篓里,用绳索拴着,防止它们吓到的时候四处乱窜。 还好,过程有惊无险,竹筏随着河流的一路方向前行。 薛小苒紧盯着岸边,直到陌生又熟悉的山林景象出现在眼前。 她拍着连烜肩头,心跳如鼓,手指指着岸边那片山林,“就是那里……” 竹筏向岸边靠去,连烜抱着她跃到了岸上。 薛小苒指着岸边某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轻颤,“当初,你就在那。” 一身白袍如同山中鬼魅,把她吓得不轻。 她做梦也没想到,还能故地重游。 连烜也想起了当时的情形,他的眼眸渐渐变得柔和。 “娘,我要尿尿。”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凌颢中午吃饱就开始犯困,上了竹筏后他强打精神兴奋了一阵子,再后来,抵挡不住周公的召唤,依在父亲背后沉沉睡去。 这不,刚到岸边,他被尿憋醒了。 薛小苒赶紧把他从连烜背后抱下来。 “吱吱”解开绳索后的阿雷先是有些疑惑,随后开始变得激动。 它哧溜哧溜跑到薛小苒身旁,扯着她衣角“吱吱”叫唤。 薛小苒蹲下,笑着摸摸它的背。 “对,没错,这里就是你的故乡,高兴么?” “吱吱”阿雷亢奋地蹦跶着,转身朝山边冲去。 小花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它跑了。 看到阿雷这么高兴,薛小苒眼眶有些泛红,带它回来的决定还是对的。 虽然过程有些困难,但是值得。 “它记性倒是好。” 那猴子明显记得这是它生活过的地方,连烜有些感慨。 “确实,你看它,直接往我们那时住过的山洞跑去 了。” 阿雷跑去的方向,正是他们当时落脚的地方。 连烜心头微动,他当时又瞎又哑,对这里着实谈不上有印象。 他牵起她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娘,等等我,爹,等等我~” 撒完尿的凌颢,提好裤子后一瞧,爹娘不等他就走了,顿时嗷嗷叫了起来。 连烜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等待被他暂时遗忘的胖儿子。 凌颢噘着嘴跑了过来,委屈控诉,“娘,你们都不等我。” “咳,这不是正等着你么。” 薛小苒不想承认,他们一时激动,把胖球给忘了。 “明明是我叫住你们的。”凌颢人虽小,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薛小苒嘿嘿笑,牵起他的胖爪,“走,娘带你去看今晚咱们要住的地方。” 凌颢立即来了兴致,另一只胖爪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爹的手。 一家三口走到山洞外时,太阳已经落下树梢,山林间开始变得昏暗。 “娘,山洞好黑。”凌颢松开父亲的手,抱住母亲的腿。 宽大的洞口处,稀稀拉拉伫立着一些枯枝烂木,薛小苒瞧着却觉着分外亲切。 那是她捣腾了很久才弄好的木门,几年过去了,居然还勉强能看出一个轮廓。 “吱吱”阿雷和小花从山洞里蹿了出来。 瞧见他们,没多停留,又 朝左边的林地蹿去。 “娘,阿雷到处乱跑。”凌颢告状。 “嗯,别管它,这是它的故乡,也是以后它生活的地方。” 阿雷成年了,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这几日,薛小苒开始试着慢慢减少投喂它们的次数。 它们饿了,就自己到山林里找吃的。 春意正浓的山林里,到处都有猴子的口粮,嫩芽、花瓣、昆虫、野果…… 饿是饿不着它们的,只不过,阿雷还有些不适应,时不时会凑过来讨吃的。 为了让它们尽快适应山林生活,薛小苒只能硬着心肠拒绝。 入夜后,山洞内外各自生了起火堆,火光照得附近一片通亮。 山洞里,从前垒起的石灶依旧存在,那时没搬走的锅碗瓢盆虽然散乱一地,却还保存完整。 锅里的炖肉咕噜咕噜翻滚着,浓浓的肉香飘散在洞中。 炖肉准备起锅,清宁正往里面放盐。 “明天我们去挖些野菜,总吃肉也不行,容易上火。” 他们打算在这里待两天再返程。 “娘,肉好吃。”凌颢是个爱吃肉的胖小子。 “光吃肉可不行,菜也得多吃。”薛小苒给他的碗里夹了块肉,“放凉再吃。” “呼~呼~呼~”凌颢开始朝那块肉吹气。 小嘴噘得高高的,模样甚是可爱,薛小苒忍不住笑。 第九百八十五章 心惊 “真神奇,站在同样一块土地,那时觉着诸事皆难,如今却似春日游玩般……” 清晨,山林中的空气带着几分湿润,昨夜春雨淅沥沥下了一夜,枝头草丛还挂着莹亮的雨珠。 山脚下,凌颢在清宁的带领下,正勤奋地挖着野菜。 “那时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还要带着一个目盲口哑的半残废,能不难么。” 连烜贴近她,下巴在她头顶轻蹭。 就是一个普通的壮汉,想要在深山老林里生存下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还要带着他这个拖累。 “也不能这么说,要是没有遇到你,我一个人难道能走得出这莽莽丛林么?” 他们是彼此相扶,不存在谁拖累谁。 连烜默然,他并不觉得是这样。 若是没有他,她一个人确实会比较困难,可也不是没有机会走出去的。 她水性还可以,顺流而下虽然危险,但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反倒是他,在身中剧毒,没有解药,看不清方向的状况下,十之八九会埋骨在这深山老林里。 想到古沐瑶那女人重活一世做出的选择,连烜早已预想到了结局。 是她的出现拯救了他, 虽然她从不这样认为。 连烜忍不住侧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薛小苒笑着躲开他,“别闹,颢颢还在呢。” 连烜瞥了眼埋头苦挖的儿子,“他现在眼里只有泥巴。” 薛小苒憋笑。 “一会儿吃了早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 薛小苒找了找方向,约莫还记得那棵大树所在的方位。 不过,今天天气不大好,昨夜下小雨,早上虽然停了,天空却依旧阴沉,云层也厚重。 “会不会下大雨?”她有些担心。 连烜抬头看天,“谷雨将至,雨水增多是避免不了的。” 意思就是有雨,薛小苒点头,“如果明天不下雨,我们就回程吧,免得被困着,耽误了时间。” “不急,就算下雨,也不耽搁回程。”连烜很淡定,春雨细细绵绵,只要护住孩子女人,他们一群男子什么时候都可以走。 “可现在蛇虫多了,待在山林里久了也不好。” 昨日赶路,一路遇到的蛇类就不下十种,久没见这种生物的薛小苒,瞧着心里直发毛。 反观凌颢那小子,胆子居然奇大,一点没犯怵,每次见了,都忙着追问这是什么蛇。 薛小 苒对胖球的胆识,有了新的认知。 连烜则露出了老父亲的欣慰笑容,不愧是他儿子。 早饭熬了肉菜粥,阿雷和小花闻着味寻了回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 薛小苒心软,想着明儿可能就要走了,以后也许再没机会见到它们了,于是给它们也添了一碗。 连烜瞥她,对她这种不坚定的举动加以鄙视。 薛小苒讪讪。 吃过早饭,薛小苒牵着凌颢往外走,阿雷小花也一溜烟跑了出去。 “娘,我们去哪?”凌颢兴致勃勃。 “去看大树公公。” “可是,这山里都是大树公公呀。” “嗯,是更大的大树公公。” “……” 听着母子两人的对话,连烜一阵无语。 冷三和清宁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下过雨的林地并不好走,到处是都是厚厚的枯枝落叶,一脚踩上去,有时还会蹿出蜈蚣、蝎子、蜘蛛等生物。 还没走几步,薛小苒已经被脚下冒出来的毒虫给吓了好几跳了。 “爹,这是什么虫?” 胖小子凌颢却很兴奋,家里的花园只有一些七星瓢虫、大青虫、蝈蝈、蚂蚱等,眼前这些虫子,好多他都不认识。 “那是蝎子,有 毒的,没事别去动它。”连烜把他拎起来,交给冷三,然后转头问薛小苒, “位置在哪,我背你过去。” 薛小苒仰头四下寻找,入眼的除了树木还是树木,哪里寻得到具体方位。 她有些为难,“你帮我找找位置吧,是一棵好大好大的树,树干五六个人都抱不起的。” 她话刚落下,连烜已经掠入林中。 片刻工夫又飞速掠出。 “就在前面不远。”他背起薛小苒,腾身而起。 “跟好了。”冷三叮嘱清宁,他抱着孩子,稍稍放缓了动作。 清宁面色微赧,提气跟上。 密林里光线昏暗,但薛小苒一眼就认出了这棵古朴苍莽,树冠如云的大树。 一别数年,它挺立依旧。 薛小苒站在树根盘绕,枝节交错的大树下,仰头看着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的树冠,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起来。 连烜默默看着她,没有多言。 “连烜,你带我上去看看吧。”她吸吸鼻子,走到他身旁。 连烜刚要应下,那边的凌颢大嚷一声, “娘,我也要上去!” 洪亮的声音的林间回荡。 众人齐齐看向他,凌颢板着圆脸,一脸正色。 连烜瞥他一眼,扔下一句,“等着。” 揽住薛小苒的腰,腾身跃起,眨眼工夫,两人的身影已经没入一片苍翠枝叶中。 凌颢一瞧,急着哇哇叫,他揪着冷三的衣襟,“冷三叔,上去、上去。” 冷三无奈,“世子,殿下让你等着。” “哼,坏爹。”凌颢气恼。 “颢哥儿,您看,那有蘑菇,要不要去看看?”清宁笑着上前轻哄。 凌颢抬头看着枝繁叶茂的头顶,确定他爹没啥动静,这才不情不愿地朝她伸出了手,清宁笑着把他抱了过去。 冷三松了口气,暗叹孩子难带。 枝叶繁盛的树干上,粗大的枝干站着两个人还绰绰有余。 “哇,这树也太能长了,比旁边的树木高出好多呀。” 站在高出四下了望,一边是望不到边际的丛林,一边是延绵不绝的群山,顶上的树冠仍旧向上延展。 “嗯,这树至少有千年的历史了。” 连烜的视线停留在虬枝盘曲的树干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枝干上的纹理似乎隐含着某种符文。 他越瞧越心惊。 “小苒。”他轻声唤她。 “嗯?”四下环顾的薛小苒回头看他。 连烜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劲之大,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消失在眼前一般。 第九百八十六章 她更希望你下去陪她 感受到他禁锢的力道,薛小苒伸手拍拍的胸膛,示意他放松些,“怎么啦?” “你,是从这里掉下来的?”连烜深邃的黑眸紧盯着她。 他知道,她特地想要过来一趟,为的不止是阿雷它们,也为了回到她掉落这世界的原点看看。 当时,他没多想就应了她。 可是,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这虬枝盘曲的树干上隐约的符文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害怕。 害怕她如同从前莫名出现的状况一般,又莫名消失。 “嗯,是这里。”薛小苒点头,“我在那边掉落的时候明明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一到这边天就变了……” 连烜猛然抬头,天边的云层不知何时,变得越来越厚重,乌云不断翻滚着涌来。 连烜瞳孔一缩,揽着她腰身的大手骤然一紧,“小苒,我们得赶快下去。” “啊?”薛小苒怔了一下,没回过神,“为什么?我还想再看看。” “暴雨将至。”他幽黑的双眸同样涌现大片乌云。 薛小苒侧眸一看,还真是,天边的黑云不断翻滚着向他们这边袭来。 “好吧,我们先回去吧。”她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身旁粗壮的树干。 连烜暗松一口气。 可,就在他揽着她,想要跃下枝干时,林中传出一 声细微的响动。 连烜动作一缓,双眸盯住传出声音的某处。 “怎么了?”看他双眸陡然变得凌厉,薛小苒压低声问。 连烜看了眼翻滚的云层,预估着雷雨到来的时辰,他紧绷着下颚线,咬牙挤出了一句, “你先在这上面待一会儿,千万别下来。” 说完,他从枝干上一跃而下。 “冷三,把凌颢送到王妃那。” 脚一落地,他便冷声吩咐。 冷三动作很快,一个纵跳跃至清宁身旁,他低声示警,“有敌袭。” 刚才的那声细微的响动,他也听见了。 没等她回话,冷三抱起一脸懵懂是孩子向上掠去。 “何方鼠辈,出来。” 连烜缓缓抽出了腰间佩剑,闪着寒芒的剑尖直指林中某处。 不远处的清宁,收到警示后,立即拔出了腰间软剑。 幽静昏暗的密林里响起了一声轻笑。 一道劲瘦颀长的身影从暗处慢慢走出, “肃王殿下,真是好耳力。” 他的身影一出现,连烜眼眸微沉。 “……远安候?” “肃王殿下能记得区区在下,不胜荣幸。”宋博良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缓步上前。 连烜握着剑柄的手一紧,“阁下好本事,居然能追到这来。” 河岸密道入口处,明明有暗卫守着,他们竟然不声不响追来了 。 连烜如鹰的冷眸朝密林一扫,看来这次隐门也出动了人马,这些阴沟里的耗子,最善长的就是用毒使绊子。 宋博良轻笑一声,大手一挥,隐在树干后的人手缓缓现身。 “你那些暗卫很了不得,折损了我们不少人手,不过很可惜,最终结果你也看到了……” 后面的话故意没说完,想要激怒于他。 可惜,对面那个男子面沉如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咻——” 尖锐的口哨声从高处响起,在幽静的山林间传得老远。 哨声过后,冷三的身影从高处跃下。 宋博良面色微变,冷笑一声,他们一共几个人,他清清楚楚,就算吹哨,能来的也就只剩两名暗卫,不足为惧。 “看来宋家的日子最近变好了,远安候竟然有心思跑到这千里之外来。” 太离城的局势明明一段乱麻,宋博良不顾宋家兴衰,千里迢迢跑来对付他,连烜嘴角的讥讽之意越发浓重。 对方人数不足三十人,有些还带了伤,应该是进入密道时,被暗卫所伤。 若是平日,这些人手,连烜并不放在眼里,分散击破,他有把握制胜,可现在不行,薛小苒和凌颢还在树上。 天边的云层越发黑暗,翻滚的乌云中隐有雷电闪动。 时间紧迫,这才是连烜现 在最为担忧的事情。 宋博良面色一冷,“宋家如今的处境,也是拜你所赐,宋某人铭记在心。” “你们一开始敢动手,就得做好承担失败的后果。” 他无意于他们过多纠缠,是他们挑衅在先,动了他妻儿还想全身而退,痴心妄想。 “呵,这就是你弑母的理由?”宋博良冷笑一声。 “远安候说笑了,皇贵妃早已下葬多年。”连烜面色无波,那女人已经不能影响他丝毫。 “哈哈~”宋博良怒极而笑,果然够冷酷,“很好,既然如此,你就下去陪陪她吧。” “本王觉着,她更希望你下去陪她。”连烜讥讽一句。 宋博良提着兵器的手一抖,眼眸闪过阴戾的寒光,“杀!” 连烜眼眸微眯,为今之计,只有以快制胜,拼着受伤,先把宋博良拿下。 他平地跃起,凌空一翻,避开一柄长刀,落地后,反手一挥,剑如灵蛇般刺中对方一人。 “啊——”惨叫声响彻山林。 宋博良面色微变,不愧是号称杀神的凶残男人,一动手就收割一条人命。 枝叶繁茂的树干上,薛小苒紧紧抱着胖球不敢乱动。 树下的呼喝声、打斗声、惨叫声乱糟糟一片。 她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勉强看到一些动静。 对方人数比他们多数倍, 就算连烜武技高强,可寡不敌众,他们处境堪忧。 薛小苒忧心如焚,抱着孩子的手颤抖起来。 “娘。”窝在她怀中的凌颢忍不住喊她。 “嘘,颢颢乖,有坏人很危险,先不要出声。”薛小苒把声音压得极低。 胖球乖巧点头,紧紧环抱住娘亲。 薛小苒鼻子一酸,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把背在一侧的小挎包转到身前。 扭开扣眼,翻出她一直藏得好好的喷雾器。 出发之前她调好了辣椒水,为的就是预防遇到突发状况,有个自保的武器。 目前的形势,她虽然帮不上忙,可,若有人攀上来想要抓他们母子俩,辣椒水还是能起到点作用。 她的未雨绸缪,很快变成了现实。 一个灰色人影出现在薛小苒的视线范围内,她想也不想,一手把凌颢的脸往另一侧按住,然后闭紧呼吸,用力按住喷口。 “呲~呲~呲~” 淡淡的红色雾气往下喷去。 “阿嚏~”一声喷嚏后,接着是一声惨叫。 “啊,我的眼睛——” 然后是掉落地上的“扑通”声。 接着一身短促的惨呼,没了声息。 薛小苒换了口气,探头看去,透过枝叶,隐隐瞧见一抹熟悉的青衫立在树下。 青衫上似乎染了几抹血色。 一瞬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第九百八十七章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轰隆~” 翻滚密集的乌云深处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血染了半个肩头的连烜心脏猛然一跳。 为了制止对方攀上古木,他冲破重围时,左肩上挨了一剑。 对方的兵器上抹了毒,伤口已经开始有些麻痹。 隐门这帮人渣,下毒的手段千年不变。 半边身子变得有些迟缓,连烜知道,这种毒不致命,但影响功力的发挥,动作也会变得迟缓。 生死存亡时刻,稍缓一息就能定论生死。 冷三和清宁被人团团围住,功力稍弱的清宁身上已经染红,冷三剑起剑落狠绝毒辣,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五六具尸体。 他虽然抵御住大部分攻击,清宁依旧伤得不轻,加上对方兵器有毒,此时已左支右绌,倍感吃力。 “殿下——” 两道人影从密林外飞速掠入,刀光一闪,立时加入战局。 “对方兵器有毒,都小心些。” 他身旁的暗卫都是身经百战的能手,略一提醒就知道该如何应对。 有了他们的增援,一边倒的局势立马缓和不少。 连烜乘机拿出了解毒丹,服下一粒后,纵身朝清宁方向跃起,飞起一脚,踹开一人,“接住,先解毒。” 把解毒丹扔给清宁,替她拦下了攻势。 “多谢殿下。”清宁多处受伤,面色发白 ,倒出药丸干咽下去,立即提剑继续应战。 “轰隆~” 又一道闪电撕裂天幕,瞬间照耀大地。 伴随着电闪雷鸣而来的,还有疾风骤雨。 豆大的雨滴“噼啪”砸落,打在被风吹得东摇西晃的枝叶上。 古木上窝着的母子俩被巨大的雷声吓得瑟瑟发抖。 “娘,打雷了,颢颢害怕。” 凌颢在母亲怀里害怕的蜷缩着。 “别怕,有娘在。”薛小苒嘴里安抚着胖球。 心里却在发苦,额滴娘呀,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是附近最高的树木呀。 雷雨天气,越高的树木越是危险,他们现在的处境实在太危险了。 妈耶,一道雷劈下来,他们母子就直接成烤乳猪了。 薛小苒紧张得手心满是汗,她左右看了一圈,想着能不能试着爬下去。 可这古木枝干太粗,她环抱不住,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她还可以试试看,可她还有凌颢,不能拿孩子冒险。 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击打着枝叶,树下面的光线越发昏暗,她已经看不清下面的状况,只能凭借着不时传来的声响判断目前的形势。 当她听到暗卫来援时,心里暗松一口气。 但很快,轰隆的雷声又让她一颗心紧紧揪起。 她只能双手合十,暗自祈祷,阿弥陀佛, 佛祖保佑,她可没干啥坏事,雷公电母千万别来找她。 天空中乌云越集越密,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乌云旋涡,隐有电光游走在旋涡间。 这一幕,落在连烜眼里,让他汗毛竖起,背脊发寒。 他眉目一横,人已如同离弦的箭般飞射出去,目标是躲在手下背后的宋博良。 宋博良面色骤变,厉喝一声,“拦住他!” “咻咻~” 暗器破空袭来,连烜不闪不避,把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暗器扫落一片。 他速度不减,长剑如芒朝宋博良攻去。 宋博良瞳孔一缩,疾步后退。 “锵”的一声,他的一名手下用兵器震开了长剑。 却见剑尖一转,长剑带着寒芒迅如闪电般刺入另一名手下的胸膛。 拔起的长剑带出一片血红,鲜血洒了一地。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白光透过斑驳的枝叶应在男人脸上。 雨水顺着他坚毅森冷的面颊滑落,整个人如同阎罗王般可怖。 宋博良骇然,下意识转身就跑。 雷声闪电越发密集,道道闪电似要把天空撕碎,轰鸣的雷声近在耳边。 连烜只觉一柄利剑悬在头顶上,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宋博良转身要逃,连烜冷眸如霜,手里的长剑脱手而出,朝他背后疾射而去。 “侯爷 ,小心!” 他的手下大喝一声。 可惜,迟了…… 长剑“噗”的一声,从宋博良背后透胸而入,他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开始摇晃,放大的瞳孔里满是不敢置信。 “侯爷——” 凄厉的叫声响起,长刀同时朝连烜横劈过去。 连烜侧身一闪,避开刀刃,飞起一脚,把人踹飞。 击杀成功,连烜毫不恋战,纵身跃起,奔至古木下。 就在他向上掠去的时候,头顶的云层旋涡滚滚翻涌,电光肆虐间。 “轰隆~” 一道粗壮可怖的闪电笔直朝古木劈下,瞬间照亮整片大地,震天动地的雷声在耳畔炸开。 整棵古木被巨大的闪电击中。 “不——” 连烜只觉肝胆欲碎,他提起全身功力,不管不顾朝母子俩所在的枝干上扑去。 “殿下——” “娘娘——” 巨大刺眼的白芒间,隐现一圈淡淡绿光,绿光随着白芒的消散越缩越小,渐渐化为虚无…… “啪嚓”一声巨响,古朴粗壮的参天古木竟直接被闪电劈成了两半。 惊变发生在短短几息时间。 恐怖的景象惊呆了所有人,正在交手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 “殿下——” 冷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朝被劈开的古木掠去。 “娘娘,世子爷——” 清 宁悲戚一声,一身血衣也挣扎着奔了过去。 宋博良那一方人手,如今只剩不足十人。 宋博良中剑倒地,生死不知,他的手下吹响了撤退的口哨。 一群人抬起宋博良,快速消失在密林中。 大雨“噼里啪啦”直下,雷声渐渐远去。 冷三等人把一分为二古木从头到尾探查了一遍,惊恐地发现,王爷王妃以及小世子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分散四周仔细搜一遍。”冷三沉声下令。 一刻钟后,依旧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被雷击中,也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吧?” 浑身湿透的清宁颤抖着声音开口,她伤得不轻,又淋了一身雨,面色苍白如纸。 冷三面沉如水,他看了她一眼,“你回山洞,去给雷栗他们传讯,让他们带着人马立马赶过来,我们再搜寻一遍,若是再没踪迹,就去追击远安候的余党……” 清宁嘴巴微张,拿出了解毒丹,“这是殿下给的解毒丹,对方兵器有毒,你们小心些。” 冷三接过,“快去吧。” 清宁咬牙转身,脚步踉跄地离开了密林。 雷声远去,远山丛林隐入一片雨幕中。 天地间回归宁静,似乎先前惊天动地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第九百八十八章 震怒 三月上旬的京城,浓浓的春意染满半城。 城南柳叶巷魏府,前几日喜添贵子,成为附近茶余饭后被讨论最多的话题。 曾经的锦衣卫首领,如今的刑部尚书,魏冥年岁不足三旬,已然身居高位。 且圣眷正浓,深得璟安帝看中。 这不,月初喜添贵子后,魏冥上书奏请半个月假,璟安帝也批准了。 虽然都知道,魏大人的妻子身体不大好,生产的时候很是艰难,若非请动了濮阳神医,母子俩说不定都熬不过去。 可魏冥既不是大夫,也不是奶娘,就算留在家中陪伴妻儿,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外人的这些闲言碎语,魏冥丝毫没放在心里。 此时,他穿着一身简单的居家长衫坐在炕沿前,正给沙慧娘喂药。 “我自己来就好。” 戴着抹额的沙慧娘面颊微红。 魏冥摇头,继续把汤药喂进她口里。 沙慧娘含羞一笑,温顺喝下。 看着她低眉浅笑,却消瘦苍白的脸,魏冥心中微疼。 濮阳轻澜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她这次生产损耗太大,伤了根本,以后于子嗣上怕是比较艰难了……” 他隐晦提醒,魏冥自然明了。 沙慧娘这次生产,熬了一整天,大人小孩差点 都没熬过去,濮阳轻澜只能使用比较剧烈的催产汤药,勉强保住了他们母子俩。 只是,这催产药太过霸道,伤了根本,以后很难再次受孕。 这些,魏冥都知道,濮阳轻澜开药方时,就问过他的意见。 只要他们母子平安,子嗣单薄又算得了什么,魏冥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当他看到从生死边缘抢救过来的沙慧娘时,他的心紧紧纠成了一团。 她醒来第一句话,笑中带泪声若蚊蝇,“相公,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那一刻,铁石心肠如他,也红了一双眼眶。 她平平安安活着,足矣。 喝完药,沙慧娘靠在炕头上,拿过一侧的针线篓子,继续钩着婴儿的小袜子。 “你身体还没好,做这些干嘛。” 魏冥蹙眉,生完孩子后,她在炕上缓了三天才勉强坐得起来,身体亏损得很厉害。 濮阳轻澜开了药方,直言她至少得将养小半年,才有可能把身体调养好。 特地交代,让她少思少虑,安心静养。 魏冥略一思忖,直接奏请告假,请假半个月,在家陪她。 沙慧娘知道后,感动得泪眼汪汪,却又心中忐忑,生怕因她耽搁了他的公务。 魏冥心中暗叹,握着她的 手劝她,“你总这样多虑忧思,身体何时才能养好?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栓宝多想想。” 栓宝是孩子的小名,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偏瘦弱,魏老夫人就给孩子起名栓宝,说是取个贱名孩子好养活,不容易生病。 魏冥不置可否,沙慧娘却是极为认同。 说起孩子,沙慧娘的心软成一汪水,她憋回眼泪,努力坚强。 奶娘抱着吃饱的孩子进了屋里,小心把孩子放在炕上。 沙慧娘忙把手里的毛线放回针线篓子里,转身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笑得一脸温柔。 “他脸上的红印消散得差不多了。” 魏冥凑近细看。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又瘦又小,皱皱巴巴,脸蛋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怎么瞧都觉着丑。 几天过去后,红印消散,皮肤渐渐变得白皙水润,小模样总算好看起来。 “你就别嫌弃栓宝了,你刚出生那会儿,比他好看不到哪儿去。” 魏老夫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一进屋里就先瞪魏冥一眼。 魏冥摸摸鼻子,咳,他也没说什么呀。 “娘,您瞧,栓宝的眉眼是不是越来越像相公了?” 沙慧娘赶紧笑着转移话题。 “是有点,不过栓宝还是更像你多 一些。” 魏老夫人看着孙儿满眼都是慈爱,“多俊的孩子,以后定然不能像他爹这般,只会冷着张脸。” 魏冥:“……” 小婴儿就这么丁点大,而且几乎都在闭着眼睡觉,他娘从哪里看得出俊了? 夸孩子也就算了,每次都要连带着把他拉下水损一遍,这可真是他亲娘,魏冥心中吐槽,面上依旧一派清冷。 沙慧娘悄悄看他一眼,眼里满含笑意。 看她高兴,魏冥嘴角微翘,损就损吧,她们高兴就好。 屋子里,气氛其乐融融。 急促的脚步声从响起,仆人疾步走进回禀,宫内急召。 魏冥换上官服,匆匆进宫。 一个时辰后,他面色凝重回到了魏府。 “相公,出了什么事情?” 看他一回来就让侍女收拾行李,沙慧娘心中一紧。 魏冥侧眸看她,她面容苍白,肤色暗淡,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状态明显不佳。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暂时不能让她知道肃王一家的事情,否认,她的病情怕是更难好转。 魏冥缓和了一下表情,表现出一副为难样,他叹了口, “好不容易争取了半个月假,本想一直在家陪着你,可,南边发生了一件大案,皇上派我去调 查,事情很急,我得马上出发……” 肃王一家三口在越岭山脉没了踪迹,圣上震怒,但考虑到消息传开后,边城有可能发生动乱,所以,暂时压下了消息。 圣上已经派了董将军前往峪肃城,暂时接管边城防卫。 兹事体大,魏冥必须马上出发了。 听他说是为了公务要外出办差,沙慧娘松了口气,她扯出一抹笑容轻声劝慰, “没事,公务要紧,皇上差你去办案也是看中你,我不用你陪,你快去吧,路上小心些……” 她坐着月子,一个月不能洗头洗澡,即便能时不时擦澡,沙慧娘依旧觉着身上有味道,他陪在身边,她反倒觉着不自在。 魏冥点头,“你在家好生休养,汤药要记得按时喝,你放心,我这次与濮阳神医一道出去。” 听到濮阳轻澜与他一道同去,沙慧娘心中更加安定,她笑道:“好,我会好好喝药的,你快去吧。” 魏冥侧身看向依旧在睡梦中的栓宝,伸手在他细嫩的小脸上轻轻摸了一下。 感受到指腹下的温润,魏冥眼眸微微放柔。 “我走了。”他凑到沙慧娘脸颊旁亲了一下,转身大步离开。 沙慧娘抚着被他亲过的地方,双颊染上一片红霞。 第九百八十九章 难熬 “爹~爹~我也要去。” 赵永嘉抱着不断挣扎的女儿,眸中浮现怒气,“宁安,不许再闹,你爹有正事要办。” “哇~不嘛,我要我爹~” 不到两岁的濮阳宁安哇哇大哭起来。 原本转身要走的濮阳轻澜头疼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抱过她,“宁安,在家好好听你娘的话,爹会尽快回来的。” “哇~爹,你带我一起去嘛。”宁安却没那么好哄,搂着父亲的脖子就是不撒手。 濮阳轻澜无奈,大手在她细嫩的小脖子上微微一压。 吵闹不休的宁安缓缓阖上双眼。 赵永嘉接过孩子,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转身把孩子交给奶娘,让她把宁安安置到床上。 “这孩子就是太粘你了。” 濮阳轻澜抿着唇,“这段时间,你多看着她点,实在闹得慌,就让她哭吧,哭累了就睡了。” 赵永嘉睨他一眼,“快去吧,七哥和小苒那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怎么可能无端端消失不见了呢。” 说起这事,赵永嘉满面忧色。 若非家里还有个孩子要照顾,她都恨不得跟着一道过去。 “不会有事的,小七是祸害遗千年,他能耐大着呢。” 濮阳轻澜眉目紧凝,他话虽这么说,可确切情况如何,他也不敢肯定 。 但是,他直觉觉着连烜他们应该不会有事。 赵永嘉面色沉重,“七哥本事大,可还有小苒和凌颢呢?” 濮阳轻澜沉默片刻,低声道:“不会有事的,他们都是有福之人。” 赵永嘉看着他,苦笑着点头,如今,只能这么宽慰自己了。 “我走了。”濮阳轻澜不再多言,朝一旁等候的郁风扬招招手,随即抬步离去。 “你们小心些。”赵永嘉忍不住追上两步。 濮阳轻澜翻身上马,朝她挥别。 南门外,魏冥的人马先到一步。 他正拿着舆图研究越岭山脉的地形,城门处驶来一队人马。 “魏大人。”濮阳轻澜拱手。 “濮阳兄。”魏冥还礼。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神情皆很凝重。 双方人马集齐,商议好路线,不再多言,策马急行。 一行人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终于在八日后抵达山脉密道入口处。 此时的入口处已经被重兵包围。 由方魁领兵驻守。 方魁看到濮阳轻澜时,熬得通红的眼眶流下了泪水。 “大公子,我们殿下……” 他沙哑的声音,哽咽到说不出话。 不用猜想就能知道,这些天的搜寻,定然没有结果。 濮阳轻澜一颗心沉入谷底。 魏冥眉头紧蹙,提醒一声,“先去 现场。” 方魁抹了把泪,亲自领着他们朝密道走去。 途中,魏冥询问事件发生的细节。 方魁没有隐瞒,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远安候?” 居然牵扯到西芪,魏冥有些惊讶。 濮阳轻澜陷入沉思,远安候与连烜的纠葛,别人不知,他却十分清楚。 段飞妍诈死逃回西芪的事情,他也是知情人。 不过,这件事情,当时知道的人并不多,事关连烜的声誉,此事一直是秘密。 濮阳轻澜给方魁使了个眼色。 方魁当即住了口。 抵达目的,已是入夜时分。 岸边燃着灯火。 濮阳轻澜与魏冥刚到岸边,一道人影朝他们冲过来。 “濮阳大哥!” 皇甫连辕发髻凌乱,面容憔悴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九,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前日。” 他身后还跟着雷栗和薛小磊,两人同样一脸沉重,特别是薛小磊,少年眼眶发红,满脸悲痛。 站在濮阳轻澜身后的郁风扬走了过去,伸手在薛小磊肩上拍了拍。 薛小磊抬眸看他,勉强开口,“……你来了。” 声音沙哑似老翁,可见他这几日过得有多煎熬。 猝然之间,他的姐姐、姐夫、小外甥全都消失不见了,巨大的打击差点把他直接击 垮。 “小磊,你得坚持些,不能人还没找到,你就倒下了,你们薛家如今还得靠你支撑着。” 濮阳轻澜劝了一句。 薛小磊一震,迷茫悲戚的眼眸渐渐添了几分光亮。 是啊,他不能倒下,他肩上还背负着重任。 尽管姐姐从未说过让他光复门楣之类的话,可他知道,收养他的目的是为了薛家能有男丁支撑门户。 如今姐姐一家没有消息,他得把薛家门庭撑起,不能对不起姐姐的养育和栽培。 看他听劝,濮阳轻澜点点头。 魏冥提出到出事现场查看,众人朝密林方向走去。 方魁悄悄接近薛小磊,问他乌兰花去哪了? 乌兰花刚出月子没多久,听到道肃王一家三口消失不见的消息,说什么也要亲自来看看。 方魁劝不住,只能把孩子托给雷大嫂,让她和请来的奶娘一道帮忙照顾。 薛小磊哑着嗓子回他,乌兰花与靳菁华一道在那棵被雷劈开的古木旁。 靳菁华是代表姜澈来的,姜澈官职在身,不能离开峪肃城太久,靳菁华揽过重任,把照顾姜韬的任务留给了他。 一群人提着火把穿过黑暗的密林,走到被惊雷一劈为二的古木旁。 六七个人合抱不起来的参天古木,从正中央被劈开,如今歪歪 斜斜像两侧岔开。 枝桠上的树叶有小部分开始枯萎,但大部分依旧苍翠。 显然,被劈开的古木仍然能存活。 古木旁不远处,新搭建了几间木屋,木屋外摆放着简单的桌椅板凳,石头垒砌的灶台上还燃着火堆。 看到他们过来,靳菁华和乌兰花起身行礼。 两人面色也不怎么好,眼眶下都有些泛青,显然几日没睡好。 肃王一家三口莫名消失的这些日子,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难熬的。 雷栗带着他们围着古木上下看了一圈,又把当日的情形复述一遍。 魏冥和濮阳轻澜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线索。 魏冥叫来了冷三,他是肃王的暗卫头领,也是事件的亲历者。 冷三是被人搀扶而来的,那日,遍寻不到王爷三人踪迹,他带着两名暗卫追击宋博良的余党。 但那些人手却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交手后,冷三他们击杀了三四个人,自己也受伤不轻。 余下的那些人,还是让他们逃脱了。 “宋博良死了没有?”濮阳轻澜问了重点。 “死了。”冷三回答。 虽然尸体被他们带走了,当宋博良确定是死了,肃王那一剑透胸而出,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他。 “死了,算便宜他了。”濮阳轻澜冷哼一声。 第九百九十章 活着就有希望 “宋博良与肃王殿下有仇?”魏冥沉声问。 冷三看了眼濮阳轻澜,因着段飞妍的缘故,宋博良与王爷之间的纠葛,是不能随意透漏的。 濮阳轻澜想了想,委婉道:“魏大人,小七与宋博良的事情,我会向皇上禀报的。” 意思就是让他不要过问。 魏冥点头,他的任务是来找肃王的,既然有些事情不方便透漏,他也不会多问。 天色已晚,众人只能先安顿下来。 米粮备得很齐,吃喝上不是问题。 但屋舍不足,大部分人都露宿野外,堆起篝火围坐休息。 濮阳轻澜避开人群,再次寻到冷三,询问宋博良千里追击的来龙去脉。 当知道,薛小苒去年末曾被他们掳去太离城,以及段飞妍的死讯后,前因后果他就明了了。 “小七这混球,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和我通声气。”濮阳轻澜气得咬牙切齿。 “殿下是顾虑到王妃的名声。”冷三回话,殿下下了死命令,这事决不许外泄。 若非事关重大,冷三是绝不敢透漏出去的。 濮阳轻澜默然,说到底,还是那个疯女人段飞妍造的孽。 武轩帝死了,那女人死了,宋博良也死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也该埋进黄土里 了。 翌日一早,濮阳轻澜站在分岔的古木枝桠上,盯着虬枝盘曲的树干,久久没有动弹。 久到几乎所有人都爬到了枝干附近,学着他的样子,紧盯树干上的纹路。 “吱吱”阿雷和小花也在枝头上窜来窜去。 自从薛小苒他们消失后,阿雷小花一直盘绕在裂开的古木上,每日“吱吱”叫唤不停,似乎也在呼唤着消失的主人。 薛小磊他们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悲戚。 “表姐夫,能看出什么么?” 皇甫连辕没忍住,跃到他身旁问了一句。 濮阳轻澜瞥他一眼,皱皱鼻子,嫌弃地往边上移了移,“你多久没好好洗澡了,瞧这身味儿。” 皇甫连辕嘴一撇,委屈道:“这不是为了找七哥么,急都急死了,哪里顾得上这些。” 濮阳轻澜“嘁”一声,“你七哥要是瞧见你这副样子,非揍你一顿不可。” “他要是能回来,我让他揍十顿都行。” 皇甫连辕眼眶又红了起来。 他和董明月收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谁在恶作剧,根本不相信,他英勇神武,无所不能的七哥会消失不见。 等消息确定后,两人惊呆半晌。 董明月也想跟着过来一查究竟,可她还有一个多月 即将临盆,如何能经得起长途颠簸。 皇甫连辕劝了又劝,才勉强让她留在了庆河府。 他早来两三天,带着人马把附近搜寻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心情越发沉重,哪还有心思管个人卫生问题。 濮阳轻澜懒得理会他,双手抱臂继续盯着树干。 皇甫连辕也不敢多言,跟着他一道看树干。 “……濮阳兄,树干上这些可是符文?” 魏冥站在斜上方的枝桠上,他犹豫着开口问。 虬枝盘曲的树干上,符文并不明显,若非濮阳轻澜一直盯着树干瞧,魏冥还真没发现上面隐约的印记。 濮阳轻澜抬头看他一眼,“有可能。” 围着树干的众人皆是一惊。 “表姐夫,七哥他们的消失与这些符文有关?” 皇甫连辕有些激动。 濮阳轻澜的表情却毫无波动,“有可能。” 众人大喜,雷栗从下方的树桠上跃了上来。 “大公子,那我们殿下如今在哪?” 雷栗从小跟着肃王,深知濮阳轻澜的能耐,他虽然以学医为主,但他对其它杂学也涉猎甚广。 天文地理,奇门遁甲,阵法符文等等,他都钻研过。 所有视线聚焦在濮阳轻澜脸上。 他却双手朝两边一 摆,“这我怎么知道。” 他又不是神仙,也没有通天的本事。 期盼的目光立即变得失望暗淡。 魏冥若有所思,他曾听他师父说过某些年代久远的传闻。 “啊,我想起来了。”另一边枝桠上的乌兰花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手掌。 她神情激动,“我们那边流传过一个古老的故事,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书生误入山林,在一个雷雨夜消失不见,他的家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山林里……” “……二十年后,那个书生突然回到了他家,容颜如同没消失前一般,他跟家人说,他误入了狐仙的世界,在那里转悠了一阵子,不知怎的又转了出来,结果,一出来,已经是二十年后了……” 她兴奋地比手画脚,似乎已经认定肃王一家三口的去向。 狐仙的世界?二十年后? 所有人看着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同样是打雷下雨,同样是深山老林,同样是消失不见,他们肯定是跑到狐仙的世界去了。” 乌兰花激动差点要跳起来。 斜下方的枝干上,薛小磊眼睛亮了起来,他们都是苦岭屯出来的人,这个古老的故事他也听说过。 这么一串联,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兰花 ,这只是你们那里的传说……” 站在她身后的靳菁华忍不住开口,并不是她想泼冷水,可什么狐仙的世界,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乌兰花却坚信,如若不然,消失的三人去了哪里?就算被雷劈到,那尸骨去了哪儿?瞬间劈成粉尘了? 她的反问,让众人再次沉默。 濮阳轻澜伸手抚摸树干上的纹理,“就算是真的,他们此刻也回不来了。” 这棵古木至少有上千年的树龄了,树干上隐约的符文应该是一处远古阵法,雷电也许就是触发它的媒介,连烜他们刚巧置身在其中,于是,就悲剧了。 无论他们去了哪儿,大约也没有立即回来的可能性了。 他话一出,四周一片静谧。 良久后,薛小磊缓缓开口,“无论去了哪里,只要他们活着就成。” 活着就有希望,乌兰花点头认同。 他们眼中都闪动着坚定而执着的光芒,皇甫连辕看着他们,深以为然。 魏冥和濮阳轻澜对看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无奈与沉重。 三日后,他们启程返京。 璟安帝听完两人的回禀,震惊过后,不敢置信。 一再确认之后,抱住濮阳轻澜痛哭流涕。 他的七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第九百九十一章 他们在哪 十日后,皇甫连辕与薛小磊他们从越岭山脉回程。 董明月听说薛小苒他们有可能再也回不来后,心绪激动之下动了胎气,提前诞下一女。 好在她身体一向强健,即便早产,也母女平安。 薛小磊他们回了峪肃城,他把商铺的事情交给乌兰花帮忙打理,自己开始闭门苦读,立志要振兴薛家门楣,不辜负姐姐的期望。 半个月后,璟安帝把庆王召回京城,兄弟两人见面就抱头痛哭。 大哭一场后,两人抱着酒坛子秉烛夜谈,一夜未眠。 几日后,璟安帝颁下圣旨,肃王一家云游四海归期难定,庆王暂时接管肃王领地,肃王的暗卫、亲兵也由庆王代为统领。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反对抗议的奏折一波接一波,差点把御案都给淹没,远在海府的岭王也上了折子抗议。 璟安帝却一反平素的宽厚温和,态度出奇强硬,毫不妥协。 庆王接管峪肃城后,依旧按着肃王从前的部署行事,肃王名下的书院、医馆、书坊等产业,还是照着原先的模式继续开展…… 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中间最重要的人。 百姓们对肃王一家的去向议论纷纷,猜测不一,大多数人都希望,他们真的 只是出门云游,也有少部分人猜测可能出了意外。 李芳华问卫青涯,肃王一家去了哪里? 卫青涯答不上来,也没法回答。 只能尽他所能,管理好书院,认真履行山长的职责。 另一边,由于宫内一直封闭着消息,孟家是在圣旨颁布后,才得到了讯息,孟婉娘立即给孟丞泽传递了消息。 刚刚成亲不久的孟丞泽和范云西,觉察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他们分别写信给庆王和董明月。 庆王隐晦的提及一些状况,事关重大,董明月也没敢在信中明言。 孟丞泽何等精明,一看信就知道,肃王肯定出了事情,立刻派人细查。 没多久,他们就得到了大致的消息。 两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所以,亲自跑了一趟峪肃城,拜访了薛小磊、乌兰花和靳菁华他们后,又去了趟庆河府。 从庆河府出来,直奔越岭山脉,最后还绕道跑了趟苦岭屯,打听了一些远古传说,最后,叹着气回了苍郸城。 他们此行虽然没有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孟丞泽知晓了古木上的符文。 他回了苍郸城后,派人寻访各地有名的方士、道士、奇人能士,重金请教或者购买有关阵法符文上的秘笈,然后送 到祁国给濮阳轻澜。 薛家在孟家商行的三成利润,也照旧每个季度送到薛府,没有因为肃王一家三口消失,而断了与薛家的往来。 那棵被一劈为二的参天古木旁,修建起一排排屋舍和院子,肃王亲兵轮番在那边驻守。 河道旁的密道被拓宽修整,一条整齐的驿道修到古木旁。 每年都有不少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此处。 有时候是庆王带着董明月和女儿…… 有时候是薛小磊和乌兰花姐弟俩带着孩子…… 有时候是姜澈带着靳菁华与姜韬…… 魏冥也带着调养好身体的沙慧娘母子俩来过…… 偶尔他们还会相互邀约着一起过来…… 来得最多的是濮阳轻澜,他有时自己过来,有时带着永嘉郡主和濮阳宁安。 更多时候,会带着一些能人异士,虽然都没什么突破性的发现,但他依然在坚持。 每次来的时候,阿雷和小花都守在古木上,它们身旁也渐渐添了小猴,一只、两只、三只…… 被雷劈得一分为二的古木,顽强生长,分岔的枝桠郁郁葱葱,苍翠欲滴,顽强的生命力,让众人看到希望。 每个人心中都在想,他们如今在哪? 他们过得好不好? 还,会不会回来? 他们在哪 ? 薛小苒和连烜心情很复杂。 那日,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炸起,薛小苒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同时,心里暗骂老天爷。 那么多坏事做尽,穷凶恶极的坏人你不去劈,跑来欺负我们娘俩算怎么回事。 刚骂完,巨大的闪电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轰隆而下。 薛小苒猛一咬牙,正想闭着眼睛往下跳,断胳膊断腿好过被劈成烤乳猪吧。 就在此时,连烜的身影如离弦的箭般穿透枝桠朝他们飞速跃来。 他浑身湿透,左肩一片刺目血红,湿发黏在他额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可他的速度丝毫不减,动作毅然而决绝。 薛小苒的心在这一刻,猛然跳动,只觉心疼到快要窒息。 “不——” 愤怒而绝望的怒吼声,在天地间响起。 强烈的白光笼罩了整棵古木,就在那一瞬间,一道柔和的绿光悄然荡漾,把薛小苒母子俩包裹其中。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瞬息间,一股熟悉感在薛小苒脑海中浮现。 她,想起来了。 从悬崖上往下坠落的时候,好像也是一股绿光托住了她,绿光持续的时间很短,它一消失,她就从树枝上“哗啦啦”往下坠落。 当时,她还感叹,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落,居 然没有摔断胳膊或腿。 原来,是这股绿光托住了她。 这意味了什么? 薛小苒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不——” 她失声尖叫,声音仓皇而绝望。 她可以离开这世界,但她不能离开他。 她可以放弃生命,但她不能放弃他。 绿光越发模糊,薛小苒浑身都在颤抖,只能紧紧地抱着蜷缩成一团的孩子。 绿光即将消失的那一刻,熟悉的身躯冲入光圈,用力环抱住他们。 还没来得及感动,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翻滚扭曲。 “啊——” 意识清醒的第一时间,尖叫声脱口而出。 “咔嚓咔嚓”树枝折断声不断响起。 就在薛小苒以为要摔落地上的时候,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转,下一刻竟然已平安落地。 “噗”一片温热喷洒在她背后。 薛小苒猛一抬头,连烜嘴角溢出鲜血,可他的眼眸却温柔似海。 眼泪猝不及防落下,心脏疼得一抽一抽的。 “傻瓜,哭什么。” 最后关头,他抓住了她,此刻应该高兴才对。 薛小苒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他不顾生死,毅然决然冲过来的那个画面,烙印在了她心上。 “娘~” 虚弱的声音在她怀中响起,打破了两人脉脉温情的对视。 第九百九十二章 高兴得太早了些 薛小苒和连烜回过神。 先前的情形太过危急,他们一时竟然忘了胖球的存在。 两人赶紧低头查看孩子的状况。 “颢颢,你怎么了?” 凌颢的脸色发白,眼神也有些涣散,薛小苒的心揪了起来。 “娘,我头晕~” 凌颢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连烜伸出没受伤的右手,给凌颢把了把脉。 “没事,大概是吓着了。” 薛小苒松了口气,确实,先前的情况,她自己都吓得不轻,何况是孩子。 “颢颢,没事了,坏人让你爹打跑了。” 一系列的惊变,让薛小苒的手脚有些无力,抱着孩子感觉很是费力。 她左右看了看,寻了块还算干净的草地把凌颢放了下去。 “颢颢,自己坐一会儿,娘先帮你爹上药。” 连烜浑身湿漉漉的,左肩的伤口被雨水浸透,淡淡的血迹染红了他半边青衫。 先前落地时,他又喷了口鲜血,此时的脸色很是不好。 薛小苒瞧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走到他身旁,伸手想给他解开腰带,“先把外衫脱了,我给你上药。” 连烜却握住了她手,摇了摇头,“等会儿。” 薛小苒看他四处观望,也跟着观察四周的情形。 依旧是野外林地,但是,这片林地靠近一座高山,山下林木比较稀疏 。 林中树木都不太高,最大的树干也不过碗口大小。 与越岭山脉所在的密林相比较,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更诡秘的是,此时天晴气朗,骄阳高照,就算站在林间,也觉着热气腾腾。 哪还有先前那种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景象。 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薛小苒心下明了,这是又穿了吧。 情况虽然诡异,但她身旁有连烜和凌颢,薛小苒反倒没那么慌乱了。 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穿到哪里她都不害怕。 “这是什么地方?”连烜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 冲破那股光圈抱住她和凌颢的那一瞬间,他视线变得模糊,天地都在旋转,甚至有一种被撕拉扭曲的感觉。 “除了树就是山,我怎么知道是哪里,不过,目前看来暂时没什么危险,先把你伤口处理好再说别的事情。” 薛小苒解开他的腰带,趁着衣衫没沾粘在伤口上,赶紧清理干净。 连烜只好配合她的动作,把湿哒哒的外衫和中衣都脱了下来,露出他紧实有型的上身。 伤口不大,血缓缓溢出,伤口四周的皮肤有些发黑。 “是不是有毒?”薛小苒担心。 “没事,服了解毒丹,还有些余毒,慢慢会清除的。” “可刚才你还吐了血?” “先前受 了些内伤,淤血堵在胸口,吐出来正好。” 连烜面不改色回她,为了让他们安全落地,他在半空中强行提气扭转位置,牵动了内伤。 薛小苒狐疑地看他一眼,翻开他荷包,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青瓷瓶,她打开盖子闻了闻,是金疮药的味道。 从她自己的挎包里找出素帕,给他擦拭伤口附近的血迹,“这里也没水,先止住血再说吧。” 洒上金疮药,血很快止住。 弄完这些,薛小苒出了一脑门子汗。 “我去,怎么这么热。” 她穿得不算多,一身素雅的雪青色骑装,因为丛林里温差比较大,还加了件茶青色缎绣牡丹坎肩。 就这一身,她已经热得汗流浃背了。 “娘,我也热。” 一直没出声的凌颢,忍不住跟着喊热。 薛小苒回头一看,哎呦,这娃还穿着夹了薄棉的夹袄呢。 山里的气温偏凉,薛小苒怕他着凉,特地给他穿得厚实一些。 先前,她和凌颢一直待在树干上,密实的树冠遮挡了雨水,他们身上的衣裳并没有湿,只是被连烜搂住的时候,染了不少雨水和血迹。 “快脱下来,哎,我的小祖宗呀,热了你就自己脱衣裳嘛。” 薛小苒着急忙慌地跑过去给他脱衣服。 就这么会儿工夫,孩子已经热 得脸蛋都红起来。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前面探探路。” 连烜捡起湿漉漉的外衫,忍着不适穿起,随即往外走去。 他已经留意过了,没有在附近发现猛兽的踪迹,离开一会儿问题不大。 “你小心些。”薛小苒叮嘱。 连烜挥挥手。 “娘,这盘扣不好解。” 胖球扭着盘扣,为自己辩解。 薛小苒一瞧,可不是么,小家伙的胖爪子还不够灵活,解开盘扣对他来说,有一定的难度。 脱下夹袄,单穿一件淡蓝色中衣,胖球舒爽的呼了口气。 薛小苒也脱下坎肩,可依旧觉着热。 “这里是三伏天么?怎么能这么热。” 她嘀咕着,帮着凌颢把外裤也脱下,让他穿着薄薄的中衣中裤,舒服地待着。 “娘,我渴了。”凌颢摸摸圆圆的小肚子,其实他是饿了。 薛小苒摸摸他脑袋上的小揪揪,“忍一忍,等你爹探路回来,我们找一找水源。” 她也渴了。 正午的太阳高高挂着,蝉鸣声不时响起。 连烜很快转了回来,他一走近,薛小苒发现,他的表情及其古怪,甚至还带了几分震惊。 “怎么啦?”薛小苒心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烜面色不怎么好,他受了伤,又流了不少血,但这些都不是他面色不佳的 理由。 他盯着薛小苒,艰难开口,“我记得你说过,你们那里有一种可以不用牛马牵拉就能自动行驶的车辆?” 薛小苒瞪大眼睛,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压制住想要尖叫的欲望, “……你,看见了?” 她颤声问。 连烜微微颔首,满眼复杂。 她,回来了? 薛小苒心跳如鼓。 绕过前方的一处坡地,视线豁然变得开阔。 不远处,熟悉的柏油路在山林旁蜿蜒起伏,大大小小的车辆不时呼啸而过。 “哇~”稚嫩的声音满是惊叹,“娘,那是什么?” 薛小苒没有回答他,此时的她,激动到泪流满面。 连烜看着那一辆辆风驰电掣的车辆,心中五味杂陈,伸手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背脊。 薛小苒捂着嘴靠在他怀里抽噎半晌,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娘。”凌颢拉着她衣角,仰着胖脸,一脸忧心看着她。 薛小苒用衣袖抹了把脸,蹲下亲亲他的脸蛋,“娘没事,娘是高兴。” 离开这世界快五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娘为什么高兴?是因为这里有这种不用牛马拉的车车么?娘,可以给颢颢买一辆么?” 凌颢指着路上飞驶的车。 薛小苒笑容僵住。 突然发现,她好像高兴得太早了些。 第九百九十三章 震惊 “娘,我想喝水。” 公路旁不远,有一条沟渠,里面的水看着还算干净。 “忍一下,外面的生水不能喝,会拉肚子的。” 薛小苒把染了血迹的衣裳浸在水里揉搓。 前些年,汉服就挺盛行的,穿古风服装出门问题不大,顶多被人围观议论。 但,穿染了血迹的衣服出门,问题就大了,很有可能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 所以,怎么也得把血迹洗掉才行。 连烜带着孩子在一旁的树荫下休息,锐利的眼眸盯着一辆辆驶过的汽车。 他很想弄清楚这些车子能驰骋的动力是什么? 薛小苒加快揉搓的速度,血迹洗得差不多,赶紧拧干挂到一旁的枝干上。 “哎呀,热死了。” 她抹了把汗,左右看了看,一溜烟躲到一簇长得老高的灯芯草后。 麻溜地把骑装下的中衣中裤脱下来,再把骑装穿上,这回她终于感受到了夏日里的一丝清凉。 连烜:“……” 看她拎着粉色中衣中裤出来,连烜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热了,你也去把中裤换下来吧。” 他现在穿着洗掉血迹后,半干的青衫,但他外裤下还有一条中裤,这种天气穿两条裤子,简直是虐待自己。 连烜摇头,表示拒绝。 薛小苒撇撇嘴,暗自嘀 咕他一句老古板。 一屁股坐在凌颢身旁,把她黛紫色的挎包小心放在膝盖上。 这里面装的,是他们现在全部的家当,凌颢凑了过来依着母亲。 “一两银锞子六块,二两银锞子五块,五两银锞子两块……” “一两金花生十颗,二两金饼子十块,五两金锞子七个,十两的金元宝居然没带,啊——” 薛小苒哀嚎一声。 清宁帮她装银子的时候,为什么她要嫌重,不肯多带,这已经是薛小苒和连烜加起来的全部家当了。 包里现在只剩一堆没用的银票了。 她的钱呀,全都打水漂了。 薛小苒捶胸顿足。 “……钱不够?”连烜问她。 “银票变成了废纸,心好痛。” 薛小苒双手捧心,一脸悲戚。 连烜:“……” 不同地方,流通的货币自然不同,银票也就成了废纸一张。 “没事,没有了再挣就是。” 连烜不以为然,有他在,肯定不能饿着他们。 薛小苒却古怪地看他一眼,她咽了口唾沫,干巴巴一笑, “咳,那个,连烜啊,我先提醒你一声哦,我们这里,野生动物是受法律保护的,是一样都不能打的哦。” 连烜双眸睁大,有些不敢置信,“野生动物受法律保护?为什么?” 薛小苒嘿 嘿笑了一下,她能理解他的感受,忙开口解释, “因为早期捕猎太多,导致很多野生动物濒临灭绝,所以国家出台了野生动物保护法。” “娘,野鸡也不能打么?”凌颢咽了口唾沫,他饿了,说起野鸡,他想起了烤鸡腿。 “额,最好什么都不要打,就算是毒蛇也不行。” 薛小苒给他们普及一些基本常识,“很多地方都有摄像头的,你们做了什么,摄像头都能拍下来,所以,一定不要心存侥幸。” 又给他们解释一遍摄像头是什么。 连烜震惊,凌颢则有些懵懂,他储备的知识点还不足以理解。 “不仅野生动物不能打,人也不能乱打,打人也是犯法的,会吃官司的。” 薛小苒谆谆善诱,这不是崇尚武力的冷兵器时代,很多事情是不能以武力解决的。 连烜乜斜她一眼,在他们那里,随意打人也是犯法的。 薛小苒挠挠头,这些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她只能捡最重要的事情,小声提醒他, “亲爱的,我们这边会武的人比较少,像你们那样能飞檐走壁的高手更罕见,所以啊,你别轻易在人前展示你那些飞檐走壁的武技。” 这点很重要,太过骇世惊俗的本事,一不小心也许会被当成小白鼠 捉走。 连烜再次震惊,“你们这的人不习武?” “有人练,但很少,而且没有那么厉害。” 看他一脸震撼,薛小苒也很是无奈,好多事情他还得慢慢适应。 “娘,娘,你看那辆车,好大哟。” 一辆蓝色大巴从远处急速而来。 透过车窗,一群乘客朝他们看过来。 许是他们着装太过与众不同,好几个人拿起了手机。 薛小苒一惊,忙转过身把连烜挡住。 大巴呼啸而过,薛小苒松了口气。 他们三个如今还是黑户,身上一没钱,二没身份证,谨慎低调才是正道。 “他们刚才在干嘛?” 看着远去的大车,连烜眼眸微眯。 “他们手里有手机,看见我们穿得比较另类,大概想要给我们拍照,可我不想让他们拍。”薛小苒解释。 “手机是什么?”好奇宝宝胖球发问。 看着父子俩脸上的同款疑问,薛小苒只觉头大。 完了,她已经能预想到,这父子俩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的样子了。 这个世界大多数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未知的、新奇的。 “额,这个问题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们吧。” 这里离城镇不远,站在略高的地方就能看到城市的轮廓。 “你要自己去?”连烜蹙眉,表示反对。 “ 你和颢颢在城外找个阴凉的地方等我一下,我去拿银子换一点钱,买些东西就回来,很快的。” 他们一家三口这身打扮出现在城内,太过显眼。 特别是连烜。 这家伙走到哪都是被人围堵的对象,那通身的气势和出色的外形实在低调不了。 连烜看着她,依旧摇头,这个世界实在太过光怪陆离,他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 “我们这里治安很好的,你放心,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回来了。” 薛小苒苦口婆心劝说着。 “娘,你带我去吧,让爹在外面等。” 大的还没说服,小的又扑了上来。 薛小苒好想长啸一声。 “颢颢乖,跟着你爹,你爹伤了,你得多陪陪你爹,娘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她的胖球嘴巴很干,明显正忍着干渴,薛小苒心疼,其实她自己也渴得嗓子冒烟了。 没办法,她嘴皮子都快说破,两父子总算黑着脸点头。 收起半干的衣裳,用连烜那件白色中衣作为包袱皮包起拎走。 一家三口沿着公路旁的树荫下往前走,路过的车辆纷纷对他们行注目礼。 临近城镇,行人渐渐增多,看向他们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瞧着那些行人稀奇古怪,惊世骇俗的穿衣打扮,连烜又一次被震惊到了。 第九百九十四章 讨价还价也是需要技巧的 先前在路旁,车里的人影只能看个大概,可现在,人群中各种短发、卷发、黄发、红发…… 更匪夷所思的是,男男女女皆毫无顾忌的露脚、露腿、露胳膊、甚至露胸脯…… 其中,好几个女子,胸前露出大片肌肤,穿着短到大腿根部的裤子或裙子,脚上还踩着高跷似的鞋子…… 向来秉承非礼勿视的连烜,竟然震惊到忘记移开视线。 那几个女子远远看到有古装帅哥,眼眸猛然发亮,踩着七寸高跟鞋,扭着腰肢走过来了。 薛小苒一看,艾玛,好久没瞧见这种火辣的打扮,她一时居然也有些不适应。 一群辣妹如饿虎扑食般奔向她亲爱的相公,薛小苒不能忍。 “颢颢,牵好你爸爸的手。” 她牵着儿子的胖爪放进了连烜的大掌上。 连烜回过神,垂下眼眸反手握住他们娘俩的手。 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对他的三观冲击太大,导致他一向冷静自持的心都浮躁起来。 连烜深呼一口气,渐渐恢复一贯的镇定从容。 爸爸?!扭着腰肢的辣妹们顿时僵住。 那么年轻英俊的男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她们这才注意到,边上同样穿着古风服饰的女子。 哎,原来帅哥美 女在玩角色扮演呀,难怪一身古装打扮。 这一家三口扮得还真像那么回事,瞧那发型多逼真呀,这么热的天气,戴着头套也不怕中暑。 辣妹们酸溜溜退散。 薛小苒横睨连烜一眼。 连烜轻咳一声。 “娘,爸爸是什么?”凌颢睁大眼睛问。 “额,爸爸是你爹。”薛小苒低头看着儿子。 连烜眼眸扫过四周,发现有人用那种“手机”对上他们,他想起薛小苒先前说过的话。 立即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 薛小苒点头,“去吧,去吧,一会儿咱们在那棵树下会合。“ 她指着不远处,路旁的一棵大树。 连烜颔首,把包袱放到左手,俯下身用他没有受伤的右手抱起胖球,转身大步离去。 他的步伐很快,眨眼工夫就走了老远。 薛小苒也迈开步子,快步离开原地。 原本有些聚拢的人们,没热闹可瞧,也就散开了。 薛小苒一口气跑到了附近最热闹的街道。 高楼林立的街道,五颜六色的招牌,热闹熟悉的人群…… 薛小苒感动到鼻酸。 抬头细看招牌上的地址,薛小苒发现,他们居然掉到隔壁省来了,也不知道这里离她家有多远。 走在她身旁的行人不由自主回 头看她。 这几年古风盛行,特别是年轻的女学生们,一到各种节庆,街上就有穿着各色汉服出行的女孩子。 他们这种小县城也不例外。 但那些女学生,穿上汉服多少会有些刻意和不自然,眼前的女子,一张姣好的面容配上一身雪青色古装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突兀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渐渐的,围观的人又多了起来。 薛小苒无奈,看了眼附近的招牌,大步走进一家金店。 金店不大不小,装修还挺豪华,不过,看店名并不是那种大型连锁金店。 中午时间,金店内没什么客人。 一走进去,凉爽的空调风扑面而来,拂去她满身的燥热。 几个柜姐同时转头看她。 “美女,想要看些什么?” 离她最近的一个柜姐露出招牌笑容。 “你们这里回收金子么?” 时间有限,连烜他们还在等她,薛小苒直接开口问。 柜姐的笑容微敛,“收的,您往里面走。” 薛小苒道了声谢,走到最里面的服务台。 里面坐着一个发福的中年男子。 薛小苒问他金银的回收价格。 他漫不经心说了句,看成色和折旧提纯费。 薛小苒拿出一两的银锞子和一两的金花生。 中年 男子看了一眼后,顿时坐直了身子。 “……这是新仿的还是老银锭?” “当然是老银锭,若非急着用钱,应该拿去古玩城卖的。” 薛小苒表面很淡定,心里其实有些忐忑。 为啥?因为银锭上面的年号,历史上没有,拿去当古玩卖,十之八九也不会被承认的。 她这么说,不过是想提高一点价钱罢了。 男子也看出了这个问题,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你这可算不得古玩。” 薛小苒不着恼,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再不是遇事只会慌张的小女孩了,她微微一笑, “无论它算不算古玩,这是老银锭没错,你就给个收购价吧,合适我就卖,不合适我换一家问。” 男子狐疑地看她一眼,又仔细盯把银锭和金花生翻了一遍,然后他问,“你只卖这两块?” “当然不止,看你们价格而定。” 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衣食住行样样要钱,没钱在手里,简直寸步难行。 这些金银是她和连烜目前所有的财产,不能贱卖了。 “你稍等。”中年男子闻言,拿起电话拨打了出去。 没多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急匆匆赶来。 “美女,你好,免贵姓王,王檀,是这家店铺的老 板。” 他伸出手,薛小苒迟疑了一下,握了上去,“你好,王老板。” 离开太久,差点都不记得这种礼节了。 王檀打量着眼前的美女,确实是美女,肤色白润通透,相貌姣好柔美。 一身古风装扮丝毫没觉着突兀,松松挽起的发髻没戴发饰,可她的一颦一笑都蕴含着独特的气质,越看越漂亮。 王檀暗赞一声,低头仔细看了金花生与银锭子,问她有多少要卖。 薛小苒不为所动,“先说收购价,再谈别的。” 王檀有些惊讶,看她一身古风打扮,还以为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没想到还挺沉得住气。 他略作沉吟,“按着平常的价位,我们这里收购的银价是三块一克,金价是二百六十块一克。” 薛小苒秀眉一挑,她是不清楚目前金银的价格,但不妨碍她装懂,“王老板,你是欺负我没看今天的黄金价格么?” 王檀笑道:“美女,买入和卖出是有区别的。” “再有区别也不可能差太多,这个价钱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薛小苒朝他们伸出手,示意把东西还她。 买卖嘛,讨价还价也是需要技巧的。 王檀笑容干了几分,“美女,别急呀,价钱可以商量嘛。” 第九百九十五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不,我着急,我同伴还在等我呢,若不是我手机掉了,我能跑来卖金子么,这些可都是我的收藏品,不是急用钱,我才舍不得卖呢……” 薛小苒编着半真半假的说辞。 “手机掉了呀,难怪了,现在没有手机去哪都不方便。”王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你看,我们对面就是手机店,一会儿就可以去购买新的手机,不用太过着急……” “能不着急么,我午饭还没吃呢,后面还有一堆事情,王老板,你看好了,这是老银锭,老金锭,它们是有收藏价值的,而且很纯正,成色也新,收藏价值很高,可不单单只值平常的价格……” 自卖自夸的道理谁还不懂呀,薛小苒噼里啪啦一通吹嘘。 王檀听得嘴角抽动,他摸摸鼻子,“美女,你这口才,不做销售可惜了。” 薛小苒喉咙在冒烟,面上却维持优雅的笑容。 为了能多卖点钱,我容易么? 就着价格问题,双方你来我往,扯皮了好一会儿,王檀给了个最终价格。 银子五块一克,金子三百块一克。 薛小苒用他们的计算器算了算。 一两银锭她有六块,一块银锭的重量大约是十五克,卖完六块银锭子才有四百五十块钱。 算完数额,薛小苒瞬间不想卖了,忒 不值钱了。 金花生倒是比较值钱,可卖一点少一点,她在计算器上一通啪啪算,最后决定先卖五颗金花生,两万多块钱应该够他们用一阵子了。 王檀瞧她只拿金子,银子却没动,不由着急,“美女,你不卖银锭了?” 他平日也玩收藏,所以对老银锭和老金锭还挺上心,知道东西不是仿品,虽然年号对不上,可不妨碍它有收藏的价值。 “不想卖,卖完就这么点钱,不划算,还不如留着继续收藏呢。” 薛小苒耸耸肩。 王檀更急了,“别啊,美女,银子的价格本来就不高,当然不能与金子相提并论了。” 薛小苒不为所动。 王檀咬了咬牙,心里盘算着把价钱提高多少她才会卖。 “哎,王老板,你们动作快点,我还要去买手机呢。” 薛小苒拍拍柜台,她在这都耽搁半小时了,一会儿连烜他们没等到她,跑来找她就麻烦了。 王檀心里一动,“美女,要不这样,你把银锭子卖我,我送你一台二手的苹果8P。” 他刚换了最新款的苹果,淘汰下来的旧手机正好要处理,虽然是二手,也值小两千块钱。 苹果8P?薛小苒心里默算,她离开那时,好像才出到七,如今八都要淘汰了。 她眼珠微动,轻咳一 声,“也不是不行,不过,王老板,我没带身份证,暂时办不了手机卡,有手机也没用。” 作为一个还算成功的商人,王檀立即反应过来,“没问题的,一会儿我帮你问问老吴。” 他指向对面的手机营业厅。 薛小苒笑了。 另一边,连烜抱着胖球回到了他们掉落的地方。 “爹,你出汗了。”凌颢扯着自己的衣袖给他爹擦拭额上的汗水。 看着他胖乎乎的脸上同样热出了汗,连烜放柔眼眸,“爹没事。” “爹,放我下了,我自己走。”凌颢挣扎着要下地,他爹受伤了,他要自己走。 连烜把他放下。 “爹,我们回这里干嘛?”凌颢记得这里。 “你娘的白玉簪掉了,回来找找看。” 在沟渠边洗衣裳的时候,薛小苒发现她的如意白玉簪不见了,一度痛心疾首。 连烜回头,一是为了帮她找找簪子,二是为了把附近搜寻一遍。 从一个地方把人传送到另一个地方,这种诡秘通天的符文阵法他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 连烜从未曾想过,有一天他会亲历其中。 既然能传送过来,那,是否能传送回去? 连烜面上阴晴不定,回想起那震耳欲聋的一劈。 参天古木被一劈为二,符文阵法也被劈毁。 回途,该 是无望了。 他眸光幽暗不明,面上看似平静,心绪却起伏不定。 “爹~” 软软糯糯的呼唤声,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垂下眼帘,胖球抓着他的长衫,白胖可爱的脸上带了几分疑惑。 “嗯,怎么啦?”他的声音不自觉放柔。 “不是要找簪子么?”凌颢蹙着小眉头,他爹站在原地好久了,一会儿他娘该找不到他们了。 连烜看着儿子,突然笑了。 笑他自己自寻烦恼。 小苒和凌颢能在雷劫下安然无恙,已经是上苍给他最大的恩赐了。 他们若不在,他独身一人留在原地,又有什么意思。 只要有他们母子俩在,此心安处是吾乡,在哪儿生活又有什么区别。 “好,爹找找。” 连烜在林地四周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簪子,应该是掉落在另一个世界了。 他笑笑,没再纠结。 “凌颢,爹到上面去看看,你一个人待一会儿行么?” 连烜指了指一旁的高山上。 胖球眨巴了一下眼睛,仰头看看高山,又看看他爹,胖爪紧张地绞在一起, “爹,你在上面能看见颢颢么?” 连烜唇角微翘,朝他点点头,“爹能看见。” 凌颢露出笑容,一口小白牙在阳光下闪着亮泽的光芒, “爹快去快回,娘还在等我们 呢。” 这小机灵鬼,还懂得拿他娘来催他。 连烜眼角微扬,脚下运力,“嗖”地向上掠去,几个纵跳后,人已立在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 站在高处,眺望四野,远处的城镇宛然在目。 一座座高大方正的楼房遍地林立,小如蝼蚁的人们穿梭其间,大大小小的车辆不断穿行。 这是个新奇、有趣、未知的世界。 他需要像孩子一般学会适应,探索未知,面对未来。 亦如小苒当初那般。 连烜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转身开始四下搜寻,寻遍整座山,也没瞧见类似符文阵法的东西。 天意如此,他不再逗留,足尖一点,向下掠去。 “爹~”一落地,胖球迈着小短腿奔向他,抱住他大腿问,“找到簪子了么?” 连烜摇头。 “哎,娘又该心痛了,她说白玉簪子值好多钱呢。” 胖球叹气,他娘捶胸顿足的样子,他记得可清楚。 小家伙故作老成地叹气,让连烜失笑。 钱财的多寡他并没放在心上。 他对自己有信心,不论去到哪里,养活妻儿的能力他是有的。 单臂抱起儿子,提气往外掠去,结果,刚下了斜坡,就碰见一群人在路边打架。 “你他娘的给老子放手!” “敢打老子,知道我爸是谁么?” 第九百九十六章 我爹不是大侠 五六个成年男子把两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小,一胖一瘦的少年围堵在车头。 正在硬撑着叫嚣的是那个胖少年。 他被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按住肩头,另一个偏瘦的少年拿着手机也在叫嚷, “快住手,你们这些流氓,我打一一零了。” “哈哈~”围着他们的几个男子大笑起来。 “小子,你倒是打呀,别光说不动手呀。” “哈哈,就是,快打,正好让我们瞧瞧,未成年人无证驾驶,飙车撞人会判几年。” 两名少年面色同时一变。 “胡说,我成年了,有驾照。”瘦高个大声辩解。 “哈哈~”五六个男子再次爆笑。 “当我们眼瞎不成,明明是这小胖子开车把我们撞了,想蒙混过关,呸,没门。” 胖少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用力把按着他肩头的手甩开,朝他们怒吼, “你们这群土鳖想要干嘛?要不是你们用这辆破面包车别老子,能被撞么?” 他话刚落,突然惨叫一声。 一个光头朝他腹部抡了一拳,光头狞笑一声,“毛还没长齐,就想当人老子。” 胖少年疼得额上冒汗,却不肯服输,他怒瞪光头破口大骂,“草你麻痹……” 还没骂完,一阵拳打脚踢落在他身上。 “快住手,住手——” 瘦高个拼命上前拦,连带被揍了好几拳。 “小子,给老子听着,你把我们车撞了,没有二十万休想善了。” 光头捏住胖少年的脖子,眼神阴沉沉的。 “放屁,那破面包车敢讹我们二十万,你们怎么不去抢。” 胖少年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依旧嘴硬。 “啪”嘴硬的后果就是挨了一巴掌。 原本就胖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可见对方使了多大劲。 “许方诚,你别和他们犟了。”瘦高个少年嘴角肿了一大块,表情都快哭了。 “不想给也成,这辆保时捷我们就开走了。” 一个染着黄毛的男子用力拍着后面那辆车子。 “不行,那是我爸的车。”瘦高个急得大喊,“我给你们钱还不行么。” “不给,凭什么给他们,他们这是讹诈,回头让舅舅找人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名叫许方诚的胖少年怒急咆哮。 几个男子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一早就在前面的服务区盯上了这两只肥羊。 他们年纪不大,却出手阔绰,开的又是价值上百万的保时捷,明显就是哪家富二代偷开家里的车。 当他们瞧见那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小胖子开车时,就知道今天这一单能成的几率很大了。 小胖子车技明显生疏,他们从服务区一路追上 来,别了他好几次,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光头朝一旁的黄毛使了个眼色,好不容易唬住了一个,不能让二十万飞走了。 黄毛领会,他走到被撞的车子旁,拉开车门拿出一把开山刀,打算加大恐吓力度。 连烜抱着孩子从斜坡上慢慢走下。 一群人正好堵在路口,若想过去就得从他们身旁走过。 连烜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个黑户,若是事情牵扯到他身上,平白惹来麻烦。 可人多那一方拿出了刀,性质就不同了,打架不算大事,但杀人就是命案了。 身为一方领土的最高管理者,连烜对于影响辖内社会秩序的问题人物,很是不喜。 对待这些穷凶恶极,手上沾着人命的歹人,他也从不手软。 一身古风青衫的英俊男子,面色清冷,脚步从容,走到路旁缓缓停下。 看起来挺有气势,可他右手抱着孩子,左手拿着一个大包袱,画面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爹,他的刀好短哦。” 抱着父亲肩头的胖球看到那把刀忍不住吐槽。 家里的兵器架上,从来没有这么短的刀。 软软糯糯的奶娃声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等看清他们父子俩的装扮时,黄毛呸了一声, “小皮娘整天弄 这种花里胡哨的古装就算了,一个大男人也搞这些不伦不类的,真是碍眼,滚开,别多管闲事!别以为穿了一身古装,就成大侠了,呸。” 说着,拿着开山刀挥舞了几下,得意地放着狠话,“再不走,把你砍成七八块。” 连烜没动,目光冷凝。 “黄毛大叔,你打不过我爹的哟。” 胖球好心提醒。 黄毛大叔?黄毛嘴角一抽。 “跟他们啰嗦什么。”光头一把推开许方诚,抖动着满脸横肉上前几步,“滚……” 话还没说完,光头惨呼一声,整个人突然倒飞出去,“嘭”的一下,撞上了车头。 光头滚落倒地,瘫在地上不住呻吟。 事情转变得太快,众人一时傻眼。 怎、怎么回事? “唉,都说你们打不过我爹的。” 只有那胖乎乎的小娃,摇头晃脑地叹气。 连烜瞥他一眼,嘴角抽了抽,这孩子最近话有点多。 “操,哥们儿抄家伙上!” 一个光膀子的男子冲到敞开的车门旁,从里面掏出一根长铁棍。 剩下几人回过神,也跑过去翻出了武器。 “快跑,他们有刀!”小胖子许方诚急吼吼朝他们喊了一声。 一边的瘦高个则抖着手拨打电话,嘴里一直叨念着,“……救命、救命……” 一群人拿 着武器叱骂着冲了过来。 连烜冷眼看着,动也未动。 拿着砍刀的黄毛首先冲了过来,砍刀往前一挥,也不管对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啊——” 黄毛只觉胸口一痛,眼前的景物迅速倒退,随即“嘭”的一声,他整个人撞上了破旧的面包车上,又滚落倒地,然后再也爬不起来了。 举着武器冲过来的几人惊呆了。 许方诚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他是不是看错了? 那男子一脚就把人给踹飞了,而且,还踹飞了两次! 哦买噶!这是位真大侠呀! 连烜看着几个想动不敢动的男子,甚为不耐。 他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闲耗,于是,抬步径直朝他们走去。 一脚、两脚、三脚…… 每一脚之后,紧跟着就是一声惨叫,而且,一声惨过一声,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没多会儿,遍地哀嚎。 “爹,他们太菜了,一脚都躲不过。” 胖球又开始叹息,他爹和雷叔他们过招的时候,你来我往的那才叫精彩呢,这些人忒不经揍了。 连烜懒得理他,看看日头,他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 转身大步离开。 “大侠、大侠,等等……”许方诚肿着一张脸追上来。 “胖哥哥,我爹不是大侠。” 凌颢一本正经纠正他。 第九百九十七章 不怎么喜欢 胖哥哥?许方诚用肿胀的眼缝瞄着对面的小胖娃。 他平日最讨厌别人说他胖,可这是救命恩人的孩子。 好吧,他忍。 臭小子,自己还不是个胖墩儿,好意思叫他胖哥哥,许方诚心里腹诽。 “有事?”连烜问他。 许方诚回过神,努力扯了个笑脸,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动之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哎呦呦,大侠,谢谢你帮忙收拾这群瘪三。” “不用,没事我先走了。” 连烜转身。 “哎、哎,大侠、大侠,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留个电话方便以后联系啊。”许方诚追上去。 电话?没有! 连烜摇头,继续走。 “哎,大侠、大侠,要不留个微信也行呀?”许方诚追得气喘吁吁。 微信又是什么?没有! 连烜摇头,大步离去。 “哎、哎,大侠,我叫许方诚,住在首都的御天府邸,您以后要是有啥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他喊破嗓子也没能让人停下脚步。 眼瞧那父子俩离他越来越远,许方诚喘着大气停下脚步。 卧槽,这位大侠的腿是有两米八么?怎么走得那么快! 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人都快没影了。 “方诚,快回来——” 许方诚回头,他表哥方汉升心急如焚地跑过 来,抓住他就往回走。 “快走、快走,我们快离开这里。” “怕什么?这些人都起不来了。” 看着满地哀嚎的混子,许方诚恶向胆边生,不但不急着离开,还捡起一根铁棒,挨个敲了一遍,敲得他们惨呼连连,他心里才算舒坦了。 “打死你们这帮臭不要脸的,敢讹老子!” “行了、行了,我的祖宗呀,快走吧。” 方汉升吓得胆颤心惊,生怕地上的流氓跳起来揍他们。 许方诚被他推到副驾上,方汉升急忙发动车子,飞速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表哥,刚才那个人真是太厉害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东西,只用一双腿就把那群王八羔子全部收拾了……” 提起先前那位大侠踢翻那群王八蛋的情形,许方诚满脸崇拜。 看他一脸兴奋,方汉升气得牙痒痒,浑身的疼痛提醒着他们先前挨的揍, “今天这事还不是你闹的,没有驾照非要开车,这事真要闹大了,你是想把姑丈气死不成。” 许方诚“嘁”一声,却扯动脸上伤口,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脸,“他有这么容易被气死就好了。” 方汉升拿他没有办法,叹了口气道:“姑姑已经去了五年了,你爸总要再婚的。” “呸,他和谁结婚都可以,就是 不许娶那个贱女人。” 提起这事,许方诚表情冷了下来,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满是阴郁之色。 方汉升犹豫了一下,“你老是这么闹,你爸和你离了心,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 “怕什么,我妈的股份都留给我了。”许方诚哼了一声。 “你傻呀,你爸才是许氏集团最大的股东,你想把大头留给那女人呀。”方汉升敲醒他。 许方诚沉默了,一张红肿的胖脸执拗而倔犟。 “爹,娘怎么还没回来?” “爹,娘不会被人拐走了吧?” “爹,咱们去找娘吧?” “……” 路旁不远的树荫下,小奶娃的声音像麻雀般叽喳不停。 连烜抬头看了眼日头,心里默算着时辰,打算再过一刻钟,她还不回来,他们就进城去找她。 正想着,坐在石头上望眼欲穿的胖娃,突然激动地跳了起来。 “娘~娘~”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朝他们跑来。 她换了身衣衫,身后拖着一个银灰色的箱子,背后背着一个黑色大背包,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 凌颢“噔噔蹬”朝她跑去。 “娘,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们等你好久了。” 小家伙一把抱住了薛小苒的腿,委屈巴巴的撒娇。 薛小苒跑得满头大汗,喘着大气,“颢颢 乖,饿了吧,娘给你买了好吃,咱们先吃东西。” 连烜走过来,伸手拉过她身后的箱子,箱子很大,拖着就可以走。 又是一样稀奇的物件,连烜不着痕迹地打量。 三人走回树荫下,薛小苒把背包放下,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她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矿泉水。 “颢颢,来,先喝水。”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 凌颢瞧着瓶子很稀奇,老实噘起嘴喝水,喝了一口后,眼睛亮了起来,“娘,水冰冰的。” “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是有些冰,自己捧着喝啊。”薛小苒拉过他胖爪,让他自己捧着。 又从背包里拿出另一瓶水拧开,递给连烜,“连烜,喝水。” 连烜没有立即接过,而是用袖口在她满是汗水的额头上拭了一下,“跑这么急干嘛。” 薛小苒咧嘴一笑,“怕你们着急。” 从金店出来后,她先去给自己买了衣服鞋子换上,走在大街上总算没那么打眼了,接着又去给连烜和凌颢各挑了一身。 小县城没有肯德基,但有德克士,薛小苒点了份全家桶和儿童套餐,还买了三瓶矿泉水就跑回来了。 连烜接过她手里的瓶子,上下看了一遍,“那时,你用的就是这种瓶子?” 薛小苒笑着点头,“快 喝吧,半天没喝水了,以后再慢慢研究。” 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汉堡打开,熟悉的香味让薛小苒咽了一下口水。 好多年没吃汉堡了,她还真有些怀念。 “娘,这是什么包子?” 喝了小半瓶水的凌颢凑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娘手的东西。 包子?薛小苒忍不住笑,“这叫汉堡包,也算是一种包子吧,中间夹了肉肉,颢颢饿了吧,给,拿着吃。” 拿过他手里的水,让他两只手拿着汉堡。 凌颢早就饿了,他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后,眼睛变得贼亮,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娘,好吃。” “嗯,好吃就多吃点。”薛小苒把第二个汉堡递给连烜。 小孩子大部分都喜欢吃洋快餐,凌颢会喜欢,她一点没觉着意外,她更在意连烜吃不吃的习惯。 连烜接过咬了一口,没做出具体评价。 “还行么?”薛小苒把自己那份汉堡拨开,大口咬下去,嗯,还是熟悉的那种味道。 连烜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还行吧,比馕饼好吃些。” 薛小苒哭笑不得。 拿汉堡与馕饼比,果然不怎么喜欢呀。 “爹,汉堡包比馕饼好吃多了。” 胖球吃得两颊鼓鼓的,不同意他爹的意见。 连烜睨他一眼,懒得与好吃的小娃计较。 第九百九十八章 叹为观止 父子俩截然不同的口味,还体现在对可乐的喜好上。 胖球直呼好喝,大赞又冰又爽。 他爹蹙起眉头,感觉古怪又甜腻。 一顿饭下来,两极分化严重。 “怎么都是油炸的?” 炸鸡块、炸鸡翅、炸鸡腿,那种薯条也是油炸的,连烜有些疑惑。 “爹,好吃。” 凌颢啃一口炸鸡腿,喝一口可乐,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等你上火了,就不会觉着好吃了。”连烜泼他冷水。 “西式快餐都是这样的,偶尔吃一两次没事,不经常吃就成。”薛小苒解释。 “西式快餐?”连烜疑惑。 “就是西方传过来的快餐食品,西方也就是国外……” 薛小苒填饱肚子,用纸巾擦干净手,拿出了她新到手的手机。 金店老板帮她从手机店那边弄了张卡,可以暂时应急用一段时间。 手机虽然是二手的,但使用状况挺好,电量也充足,王老板还送了她一个充电宝。 薛小苒手机一拿出来,边上两父子就凑了过来。 “娘,这是不是手机?” 胖球机灵,他娘说过几次后,他就注意到很多行人手上拿的各种手机。 “我家胖宝真聪明。”薛小苒夸赞一声。 小家伙却不高兴了,“颢颢才不胖 呢,今天那个被坏人打的胖哥哥才胖。” 薛小苒眨眨眼,“有人打架了?” “嗯,爹把坏人踢飞了。”凌颢骄傲地挺直了小胸脯。 薛小苒转头看向连烜。 连烜喝着水,把吃炸鸡块那股油腻感冲淡,然后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还说你们这里治安良好。” 最后一句,他乜斜她一眼。 薛小苒张了张嘴,有些悻悻,“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少的。” “娘,手机有什么用,好像他们个个都有。”凌颢的注意力在他娘手里的长方块上。 连烜也望了过去。 薛小苒按亮了屏幕,屏幕上色彩鲜艳的屏保,让边上的两父子同时睁大了眼睛。 “颢颢出生以后,我无数次叹息,若是手里能有一部手机,完整记录颢颢的成长过程就好,如今,还算不晚。” 薛小苒点开相机,调转前置摄像头。 连烜和凌颢的眼睛瞪得老大。 “咔嚓”一声,薛小苒记录下一家三口的第一张相片。 “哇~”凌颢惊得炸鸡腿也不啃了,“娘,这是什么?” 连烜也是一脸震撼。 薛小苒点开相片,相片里一家三口还挺上相,父子俩惊诧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薛小苒试着给他们解说照相机的原理 ,边解说边给连烜和凌颢各种拍照。 即便没有美颜,父子两人的相片依旧是一个酷帅,一个可爱。 薛小苒拍着拍着,简直停不下来,“咔嚓嚓”一通狂拍。 一番操作下来,那两父子的态度反倒变得淡定起来。 凌颢继续啃鸡腿,连烜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 “银子全换好了?” “没呢,换了六两银子和五两金子,到手二万多块钱,够我们花一阵子的了。” 薛小苒摆弄起摄像模式,对着连烜那张无死角的俊脸开始拍摄。 “两万多块很多?” 先前那些人开口就要求赔偿二十万,这么一算,二万多块钱应该不算多。 看她一直用手机对着他,连烜蹙眉。 “得看怎么花了,光是吃喝是够用一阵子的,若是有别的费用就不一定了。” 薛小苒从手机里瞧清了他蹙眉的表情,笑着把镜头转向吃得不亦乐乎的胖球。 “颢颢,吃完这块就别吃了,上火生病可得去打针的哟,打针就像用银针扎你一样哦。” 小孩子都怕扎针,凌颢也不例外。 这么一吓唬,他果然乖乖点头。 薛小苒停止摄像,点击播放。 手机上开始重播刚才的画面,连烜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小小一块长 方体,居然能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凌颢看着小框框里的父亲和自己,却乐得哇哇直叫。 半个小时后,兴奋了半天的凌颢窝在母亲怀里睡去。 薛小苒从背包里翻出给连烜买的白衬衣和黑色休闲裤,让他找个隐蔽的地方换上。 此时,时间应该来到了下午三四点,太阳开始西斜,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他们所在的林荫,离公路有点距离,中午人少的时候,并不惹人注意。 这人一多,连烜那身装扮就非常惹眼了。 连烜也不多话,拿过衣裳往半山腰的杂木林走去。 等他下山时,合体的白衬衫和修身的休闲裤让他看起来英挺而俊朗。 薛小苒笑眯眯看着他,“尺寸还是很合适的嘛。” 这些年,她经常给他缝制衣裳鞋袜,他的尺寸早就了然于心,当然不会买错尺码。 “来,换上这双鞋。” 黑色休闲裤搭上黑色休闲皮鞋,一双大长腿笔直修长,比模特还有型。 薛小苒笑眯一双眼,“还差一条皮带,一会儿我们进城去买。” 连烜摸摸身上的料子,又看看她穿的衣料,眉目轻凝,“这一身花了多少钱?” 薛小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估摸着算了算,“八百多吧。” 衬衣加裤子五百多,鞋子三百多,在小县城里,这已经算是比较高档的消费了。 “你那一身呢?”连烜接着问。 薛小苒眨眨眼,犹豫了一下,“三百多块。” 一件七分袖的白色T恤配一条蓝色宽松小脚牛仔裤,加上一双白色板鞋,三百多块她还嫌贵了。 连烜面色有些沉。 薛小苒急忙解释,“我们这里男装是比女装贵一些的,因为女孩子的款式年年在变,所以每年买的衣裳很多,而男孩子的款式每年都大同小异,可以穿很久,所以贵精不贵多……” 可就算她这么解释,连烜脸色还是不怎么好。 “咱们的银子如果都换完,值多少钱?” 薛小苒被问住,她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一阵计算。 连烜瞧着,感觉叹为观止,这手机怎么什么功能都有。 “卖完的话,约莫能有个三十万吧。” 按着金店老板给的价钱,大概能值这么多。 三十万?听着倒不少,不过…… “买一辆车子多少钱?” 连烜指着路上一辆飞驶而过的黑色小轿车。 薛小苒突然觉着嘴唇有些发干,“额,大概,十来万吧……” 她也不敢肯定,也许更贵。 连烜:“……” 敢情三十万只能买两辆车? 第九百九十九章 好像都很有趣的样子 “买一栋那样的楼房要多少钱?” 薛小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栋四层高的私人楼房。 她舔了舔越发干燥的嘴唇,“呃,估计,要一百多万吧……” 连烜:“……” 也就是说,他们全身家当加起来还不够买半栋楼房的。 “呵呵……”薛小苒也感受到了沉沉的压力,她干干一笑,“没事,我这还有一对金刚石耳钉,这个挺值钱的。” 她指着自己耳朵上的黄色钻石耳钉。 目前,她最值钱的一样东西,大概就是这对耳钉了。 当初,为了低调出行,她故意挑选了一对最不起眼的耳钉,结果…… 早知如此,她就该往自己挎包里塞几颗金刚石才对。 想起库房里堆着的一堆金刚石,薛小苒有一种捶胸顿足的冲动。 最可气的是,她戴在头上的如意白玉簪居然不见了,那是正宗的羊脂白玉呀,若是拿去买,至少能值几十万吧。 可它不见了!连烜回头寻也没寻到。 薛小苒心痛到爆。 看着她耳畔微闪的耳钉,连烜摇了摇头,“不,耳钉不卖。” 靠卖媳妇的首饰生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薛小苒瞄了他一眼,知道他那点大男子主义又冒出来了。 她也不与他争辩,反正现在还没到非要卖耳钉的时候。 瞄着瞄着,突然发现他面 色有些不对。 薛小苒朝他招招手。 连烜迟疑了一下才走过去,被她拉着蹲下。 伸手在他脑门上摸了摸,果然有些发烫。 “连烜,你发烧了。”薛小苒心惊。 “是天气太热了。”连烜淡定地拿下她的手。 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却让薛小苒心疼到掉泪。 他的伤势,定然不止左肩的剑伤,应该还受了内伤。 而且,伤口还带着毒,虽然服用了解毒丹,但未必能把毒解得彻底。 “别哭了,我没事。” 看她掉泪,连烜无奈叹息,伸出手指帮她拭掉眼角的泪珠,“很快就能好了。” 可他发烫的指腹,却让薛小苒更加难受,若是她没发现,他肯定忍着,绝不出声。 这人,有时候倔犟得让她心疼。 “一会儿凌颢醒了,我带你去诊所看看吧。” 去医院要身份证,去诊所不需要。 “诊所?” “就是医馆,去给你拿些退烧药或者吊个吊瓶,你的伤口也该用酒精消消毒。” 薛小苒拉着他有些发烫的手,心里越发酸痛。 看他依旧摇头表示不需要,薛小苒板起脸, “这种时候,你要是病了,让我们娘俩咋办?” 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只能用她和孩子来压他了。 看她坚持,连烜叹了口气,“那就买退烧药吧。” “还是去给医生检查一下吧。” 摸着他发烫的手,薛小苒很是担心。 连烜摇头,“不用,烧退了就没事了。” 看他犟得跟头驴似的,薛小苒狠狠瞪他一眼。 连烜嘴角扯了扯,移开话题,“你家在哪?” “在隔壁省,还挺远的。” 说起这事,薛小苒翻出了手机,开始搜索从此地到她家的路程。 “……没有动车直达,坐动车得去省城,不过,我们现在是黑户,去了也买不到票,只能在路旁搭大巴士,估计得换好几趟车……” 薛小苒给他解释动车和普通大巴士的区别。 连烜默默听着,虽然有很多不大懂的地方,但不妨碍他接收新鲜知识。 “……唉,家里的电话号码,我也记不清楚了,只能到了地方再做打算了……” “……失踪这么久,户籍可能被取消了,还得重新申办,颢颢的户籍可以跟着我,可你的户籍就难办了……” “……我们这,没有身份证可不行,移动支付、交通出行、旅游住宿、工作买房等等,全部需要证件办理……” 目前最发愁的就是连烜的户籍问题。 他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上哪给他弄户籍去? 连烜听到这,问她,“不能花钱弄?” 薛小苒想了想,迟疑道:“也许能,不过,得找门路,这种事情不是什么人都能办的。” 而且,十之八九得花好 多钱。 说到钱,就更犯愁了。 兜里一大堆银票成了废纸,剩下几个金银锭子也不值什么钱,以后的生计怎么办? 他们要怎么生活?在哪生活?吃饭、买房、上学都得花钱,想想就觉着头大。 连烜却很镇定,有门路可走就成,对于他来说,能花钱解决的事都不算大事。 “这孩子怎么这么能睡?” 他瞥了眼睡得水口都快滴下来的胖球。 太阳都要落山了,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应该累着了。”薛小苒拿过一旁的纸巾帮儿子擦拭脑门上的汗水,抱着他睡了一个下午,她胳膊也累得慌。 可怜的娃,还这么小,就跟着他们折腾了一整日,能不累么,薛小苒怜惜地摸摸胖球的脸。 “连烜,你发烧了,多喝些水。” 他那瓶矿泉水喝完了,薛小苒把自己的递给他。 连烜接过,拧开盖子喝下半瓶。 看他仰起的下巴已经冒出青青的胡茬,薛小苒又开口,“一会儿给你买个电动刮胡刀,刮胡子用的。” “不用,你包里不是带了折叠小刀么,用那个刮就成。” 连烜摸摸下巴,随口回她。 薛小苒睨他一眼,吐槽他一句,“那是水果刀,不是刮胡刀。” 她就想起以前,他让她拿捅过人的剑杀鱼。 大哥,咱能讲究些么? 连烜:“……” 说起刮胡子, 薛小苒又看看他高高束起的头发。 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她扯了个笑脸凑近他,“亲爱的,和你商量个事呗。” 连烜侧眸盯着她。 自从到了这边后,她唤了他好几次“亲爱的”,比从前一年的分量加起来都多。 看她的笑容,就知道事有古怪。 他警惕地拉开少许距离,“什么事?” 薛小苒嘿嘿笑两声,她用下巴朝公路旁扬了扬,“你瞧,那些男的和你有什么区别?” 接近傍晚,马路上越来越热闹,自行车、电驴、摩托、三轮车、汽车接连而过,路旁的行人也越发密集。 他们换了身衣裳后,虽然还有些人朝他们张望,但明显比中午的时候少了很多。 连烜看着车水马龙的景象,感触颇深,这个世界,稀奇古怪的物件还真多,不过,好像都很有趣的样子。 他每一样都想试试。 “那种两个轮子的车要多少钱?” 他指着一辆红色摩托车。 薛小苒瞧了瞧,“普通摩托车不贵,几千块到一万多块吧。” 咦,不对呀,他关注的点怎么在这上面? “我是让你看,你和那些男的有什么区别,不是让你看车。” 薛小苒瞪他。 那些男的有什么好看的,连烜扯了扯嘴角,勉为其难看了几眼。 几眼过后,他就知道,她说的区别是什么了。 连烜面色微变。 第一千章 发愁 连烜坐在旋转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纤毫毕现的玻璃镜子。 “……对,剪到这个长度,可以扎起了的程度,后面修短一些……” 薛小苒指着手机里一张忧郁男明星的照片,让托尼老师照着剪类似的发型。 这是薛小苒给连烜挑了又挑才选定的发型。 她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才算说服他减短那头长及腰间的黑发。 “……额,帅哥,要不要先洗一下?” 托尼老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男的留这么长的头发,看起来还一点都不违和。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气场实在有些骇人。 长长的黑发垂落在他脸庞两侧,那张轮廓分明,俊朗深邃的面容一丝笑容皆无。 只见他眼帘微抬,冷冷的眼眸从镜中扫视而来,托尼老师只觉背脊发凉。 “……直接剪,不洗了,他有些发烧,剪完得去买药。” 薛小苒忙替连烜回答。 托尼老师干干一笑,赶紧拿出理发围布。 “咳,连烜,你别动,围好围布可以剪头发了。” 连烜面色有些不好看,薛小苒笑着上前帮忙把围布粘好。 薛小苒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发。 她凑到他耳畔,“你忍忍啊,很快就好了。” 连烜透过镜子看她,她朝他露出一个大 大的笑脸。 他抿了抿唇睨她一眼,每次都把他当胖球哄。 薛小苒笑眯眯回他,对他的冷眼视而不见。 “娘~”坐在旋转椅上的凌颢终于过足了转圈圈的瘾,下意识就朝他娘喊了一声。 薛小苒侧眼瞪他,来之前交代过的话,转眼就忘了? 胖球眨巴一下大眼睛,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妈妈~” 进城前,他娘和他说过,在这边不能叫“爹娘”,要他改口叫“爸爸妈妈”。 他问为什么? 他娘说,每个地方的叫法不同,他们到这边,就得跟着这边的叫法,这叫入乡随俗。 凌颢当时应得好好的,刚才玩得太高兴,他一时忘了。 “嗯,怎么了?”看他转过弯,薛小苒拍拍他圆润的肩头。 “我要尿尿。”凌颢摸摸肚皮上的小黄鸭。 凌颢也换了身衣裳,鹅黄色的T恤搭黑色七分裤,脚下一双轻薄透气的儿童运动鞋,肚皮上和左裤腿上分别有一只可爱的小黄鸭。 他圆滚滚的肚皮把小黄鸭撑起,显得格外逗趣可爱。 那边的托尼老师已经把连烜的长发剪到下巴处。 眼瞧着留了二十多年的长发瞬间剪掉一大截,连烜紧抿着唇,面色越发冷凝。 即便开着空调,托尼老师还是感觉汗都要飚出来了。 “呵呵,小朋友,厕所在那里哦。 ” 为了缓解紧张,托尼老师朝孩子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脸。 “谢谢。”薛小苒把凌颢抱下椅子,牵着他去尿尿。 凌颢看到厕所里的马桶,免不了又是一阵好奇。 不过,进城前,他娘交代过,让他见到奇怪的东西不要大惊小怪的咋呼,凌颢还是很听娘亲的话的。 等他们从厕所里出来,连烜的发型已经有了基本的雏形。 托尼老师顶着巨大的压力,手上的剪刀动得飞快。 “哇,我爹,哦,我爸爸的头发变得好短哦。” 凌颢一时半会儿还有点叫不习惯。 “别靠太近,小心头发掉你身上。”薛小苒把他拎到一旁的转椅上,“一会儿你也要剪头发的。” “像爸爸一样么?” 凌颢的头发过肩长一点,平时都扎起两个小揪揪,既然来了理发店,自然也要把他的头发剪一剪。 “嗯,你想剪一样的也成。” 虽然她想让他剪得更短些,不过,事情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让他们父子俩先适应一下,以后再换发型。 薛小苒去了趟厕所,出来后,连烜的发型已经完成。 上面的头发还是挺长的,用橡皮筋扎起,额头两侧散落几缕碎发,让他添了几分洒脱不羁。 “还挺好看的呀。”薛小苒眼睛一亮。 连烜却蹙眉,他伸手捋了捋碎发,“ 太短了。” “帅哥,留一些碎发可以起到修饰脸型的作用,当然,您的脸型本身就帅气有型,若是您不喜欢,喷一些发胶把碎发梳上去也是可以的……” 托尼老师急忙解释。 “不用梳上去,这样就挺好的。” 看多了他一丝不苟的发型,薛小苒还挺满意他的新发型。 连烜无奈瞥她一眼。 轮到凌颢剪头发,他很听话,没动没闹。 只是用电推剪的时候,有点被“嗡嗡”的声音吓到。 剪好头发的胖球,也在脑门后扎了一个小揪揪。 父子俩同款发型,有型又有趣。 趁凌颢带连烜去上厕所的时候,薛小苒偷偷坐上了旋转椅。 她指着墙上的一个中长发发型的画报,小声对托尼老师说,“剪这样的,快些、快些。” 托尼老师有些诧异,但他配合着加快了动作。 连烜父子俩出来的时候,她的发型已经完成了一半。 瞧见他们出来,薛小苒对着镜子眯眼一笑,打算装傻应付过去。 “妈妈,你也剪头发么?”胖球跑了过来。 “嗯,剪一点点,太长了不好打理。”薛小苒跟他解释,眼珠子却从镜子里偷瞄连烜的反应。 结果,被他逮个正着。 薛小苒朝他吐吐舌头。 从理发店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灯火通明,街道两侧的彩灯 莹莹闪动。 薛小苒牵起连烜的手,他的手依旧有些发烫。 “咱们先去药店,然后去吃东西,吃完东西才能吃药。” “娘,谁要吃药?”凌颢抬头问,没人的时候,他还是喜欢叫娘。 “你爹发烧了,得吃药退烧。”薛小苒自己也有点拗不过口。 凌颢走过去牵起他爹的另一只手,“爹乖乖吃药,病就好了。” 连烜垂眸看他,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意,“爹没事。” 三人拖着行李箱慢悠悠走在街道旁。 虽然换下了显眼的古装,可一家三口出色的外形,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特别是连烜,占尽身高优势,简单白衬衫休闲裤就穿出了名模气场。 加上他清冷俊朗的面容,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受瞩目的一个。 还没走多远,已经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视线。 薛小苒却没空理这些,她左右看着招牌寻药店,心里暗自在发愁。 退烧药吃了会打瞌睡,他们没身份证,上哪找地方住宿? 总不能跑去汽车站或者火车站外蹲一夜吧? 唉,她可怜的殿下还病着呢。 她却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薛小苒愁眉苦脸。 连烜捏捏她的手,“不要皱着眉头。” 薛小苒应了一声,他发烫的掌心却让她鼻酸。 她犹豫了一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第一千零一章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通讯录里只有存了一个号码,就是金店老板王檀。 为了他们一家三口今晚能有个歇息之地,薛小苒厚着脸皮拨通了他的电话。 王檀接到她的电话显然挺诧异,等听完她的请求时,他反倒很利爽的应下了。 薛小苒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声感谢。 “能让人帮订客房?” 他们的通话,连烜听得清楚,这里住宿需要身份证件,没有有效证件,有钱都不能住宿,这里的户籍制度比他想象中的要严格。 “可以的,王老板是酒店熟人,小城镇酒店管得也没那么严,走,咱们先住进去再说。” 薛小苒拉着他们转了个方向。 王檀帮忙订的酒店就在金店同一条街上,离他们金店不远。 走进去,就看到王檀站在前台前。 看到他们走过来,王檀有些愣住。 薛小苒换了衣裳,剪了头发,他差点没认出。 而她身旁那个高大俊朗的男子,气势委实太过惊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王老板,你好,多谢你的帮忙,这是我,额,老公,他叫连烜。” 老公这词,薛小苒还真有些羞于启齿。 居然是她老公?王檀忙伸出右手,“连先生,幸会、幸会,我是王檀。” 连烜瞧着他伸出的手,没动。 薛小苒顿时有些尴尬,她还没来得及教连烜握手礼 呢,没法子,只能拉起他的手腕伸了过去。 连烜:“……” 王檀自然有眼力劲,他轻轻一握,立即放开。 “王老板,别见怪,他发烧了,脑子有些糊涂,我正要给他买药呢。”薛小苒解释。 连烜瞥她一眼,又乱给他扣帽子。 王檀恍然,他手上的温度确实比较高。 “要不要送你们去一趟医院?人民医院离这里只有二十分钟路程。” “不用了,谢谢你。”薛小苒真心感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困难的时候能有一个愿意帮忙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尽管这个人,也许带了几分功利心。 她以身份证丢了为理由,请他帮忙订客房,他只犹豫了几秒就应下,着实让她感激。 “客气了,这是房卡,418号,双人房,连先生既然病了,赶紧上去休息吧。” 王檀很识趣,递上房卡准备离开。 “谢谢。”连烜开口。 醇厚低沉的嗓音带着隐隐的威仪。 王檀下意识微微躬身,“您客气了。” “颢颢,谢谢王伯伯。”薛小苒把一直在推拉杆箱的凌颢拎了过来。 “谢谢王伯伯。”凌颢乖巧叫人。 “不客气,不客气。”王檀笑容有些干。 他还没结婚,比他小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再三谢过王檀,薛小苒拉着连烜和 凌颢上了电梯。 第一次乘电梯的父子俩,又被震惊了一回。 “这是电梯,上下楼梯的时候可以乘坐,这是楼层字数……” “电梯里也有摄像头,公共场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不可以在电梯里乱按、乱跳、乱叫,电梯发生故障有可能引起急速下坠……” 薛小苒把她记得的细节,每一样都仔细分析给他们听。 凌颢听得似懂非懂,连烜敏锐地扫视了一眼摄像头,淡定地垂下了眼帘。 走出电梯,走廊里很安静,封闭的环境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一路走过去,连烜在房顶的各个角落发现了七八个摄像头,他眉头皱成了川字形。 “滴”的一声响后,房门打开。 进去后,插上房卡,灯就亮了。 房间不大,两张床并排摆放,薛小苒把行李箱放到一旁,解下背后的双肩包,感叹一声扑倒在雪白的床上。 “终于有地方休息了。” 太不容易了! 凌颢在床边扑通,想爬上床去,可他个矮,怎么也爬不上。 连烜不动声色地打量完鸟笼似的客房,暂时没发现有摄像头,这才稍微放心。 走到胖球身旁,用没受伤的右手把他拎到床上去。 凌颢自己脱了鞋,开始在床上蹦跶。 连烜坐到了另一张床上。 “喔,这床好软哦~” “娘,这里也有那种叫空调的东西吧,好凉快哟~” “咦,那个四四方方的黑方块是干什么用的?” 这小子在外面憋了小半天,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开口发问,他很是兴奋。 “那是电视。”薛小苒坐了起来,“正好,给你们开电视看。” “电视是什么?”好奇宝宝止不住话题。 “额,电视就是……呃,怎么说呢,你自己先看看吧,看多了就懂了。” 她走过去一阵摆动。 连烜同样好奇,凑到她身旁仔细观摩。 等电视一打开,父子俩的眼睛就没能从电视上移开了。 “哇,娘,里面有人!” “那是拍进去的,就像今天我用手机拍你们一样。” “喔,娘,有大河!” “那是大海,海边公园。” “咦,娘,他们不穿衣服!” “额?!呵呵,他们有穿,穿了泳衣。” 薛小苒赶紧用遥控换了台,调出专门播放动画片的频道,频道里正在播放《熊出没》。 凌颢果然立即被吸引。 一旁的连烜虽然没有像胖球一样咋咋呼呼,可他的眼睛同样没有离开过电视屏幕。 薛小苒趁他们看电视的时间,跑下楼到隔壁药店去买了退烧药、酒精、棉签、纱布等。 然后在同一条街的饭馆里,买回了晚饭。 连烜受伤不轻,为了让他补 补身体,薛小苒点了一份瓦罐煨汤、半只板鸭、一份炒粉、一份笋尖烧肉、一份粉蒸肉…… 客房里没有饭桌,只有茶几,饭菜摆上,父子俩的眼睛还盯在电视上。 不得已,薛小苒把电视关了。 “娘~”凌颢抗议。 “吃完饭再看。”薛小苒发话。 连烜拎着凌颢凑过来吃饭。 “我们在这边休息两三天再出发。” 薛小苒把瓦罐煨汤放到连烜面前。 连烜看她一眼,知道她是为了让他养伤,“我没事。” 薛小苒哼一声,“我有事,我累了,想休息两天。” 连烜:“……” 好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颢颢,吃鸭腿么?” “吃!” 薛小苒牵他去洗手,然后让他啃鸭腿。 “不能开窗么?” 饭菜的味道有些大,连烜看向那片浅灰色窗帘。 “可以开一会儿,吃完饭再关。” 房间里味道确实有点大,薛小苒拉开窗帘,把窗户打开一部分。 “娘,为什么这种灯不用点火也能亮?” 好奇宝宝盯着伫在两侧的台灯,边啃鸭腿边发问。 “嗯,因为有电。” “电是什么?” 电是什么?物理早就忘光光的薛小苒,不得已拿起了手机。 点开浏览器找到度娘,打出要搜寻的内容。 艾玛,好在拼音她没忘记,薛小苒暗自庆幸。 第一千零二章 十万个为什么 吃过晚饭,薛小苒把退烧药给连烜吃下去。 然后拉他去浴室,打算先帮他洗头。 帮他脱掉衬衫和长裤,让他坐到浴缸边上。 连烜却突然拥着她,凑到她耳畔调笑道:“还有一条裤子没脱。” 薛小苒耳根一红,抬眼瞪他,“别闹,我忙着呢,不许耽搁我的时间。” 他左肩的伤口有些肿烫,等会儿得给他重新消毒上药包扎。 帮他洗完,得帮胖球洗,外加她自己,一家三口洗干净,时间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洗完澡还得洗衣裳,她这么忙,还好意思调戏她。 拉他坐好,解开他的橡皮筋,把酒店提供的洗发水抹在他头发上,开始加水揉搓。 “娘,开电视看。” 吃完最后一块粉蒸肉的凌颢跑了过来。 薛小苒横他一眼,“不可以,吃完饭休息半小时,乖乖洗澡后可以看一下。” 不给他定好规矩,这娃以后肯定是个电视娃,手机娃。 想起她家里那两个沉迷游戏的弟弟和堂弟,薛小苒警惕起来。 好在凌颢还是很听她的话,“娘,洗手。” 他伸出两只油乎乎的胖爪。 “站在这里等会儿,给你爹洗好头发再给你洗手。” 凌颢抬头看着他爹头顶的白泡泡,“那些白白的泡泡 是什么?” “洗发水揉出来的泡泡。” 短发好洗,薛小苒大致揉搓一遍,拿下花洒冲洗。 “哇,娘,这是什么?为什么有水喷出来?水为什么是细细的?” 小家伙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薛小苒边给连烜冲洗头发,边解说,胖球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用毛巾擦了一遍,薛小苒找出酒店的吹风筒,摁开开关,让连烜拿着自己吹头发。 连烜拿着吹风筒左右仔细看,就是不往自己脑袋上吹。 “娘,这是什么?为什么呜呜响?为什么有风吹出来?” 好奇宝宝凌颢蹦了过来。 薛小苒有些无力,“这是吹风筒,专门用来吹干头发的,连烜,你先别研究了,赶紧吹头发。” 转身拎起胖球,先给他洗手,然后把他剥了个精光,放进浴缸里洗头。 洗完头,直接又洗了澡,给他吹了吹头发,抱着光溜溜的他上床去。 他所有的衣裳都没洗,薛小苒翻出自己那件薄坎肩给他套上,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然后打开动画频道,让他乖乖呆在床上看电视。 薛小苒跑回浴室,连烜还在研究吹风筒,摁开关上,摁开关上…… “啪”他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连烜身子一僵,放下手里的吹风筒 ,转头看她,幽深的眸子里闪着晦涩莫测的光。 他头发半干,散乱的垂在面颊旁,棱角分明的脸隐在乱发下,却平添几分蛊惑人心的男性魅力。 薛小苒被他盯得背脊发麻,赶紧认怂,举起双手乖乖认错,“我错了。” “呵。”连烜轻笑一声,朝她走去。 薛小苒心里一颤,吓得后退,结果被他直接抵在洗漱台上。 薛小苒小声求饶,“……我错了还不成么?” 她眼睫轻颤,微微侧头,散落的长发浸着湿气粘在她粉白的面颊上。 连烜俯身,凑到她脖颈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有些晚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垂上,带起一片粉霞。 感受到他的蓄势待发,薛小苒羞恼地拍打他没受伤的肩头。 她压低声音,颤声道:“你,疯了么,你还在发烧呢……” “谁让你撩拨病人。”他咬住了她的耳垂。 从峪肃城出发后,凌颢时时刻刻夹在两人间,他连亲她一下,都得避着那臭小子。 本来就忍着,她非要来招惹他。 “我,没有……”薛小苒软绵绵地喊冤。 她真没有,她只是一时把他当成了胖宝,顺手拍了一下。 “……颢颢,还在呢……” 双手无力地托着他下巴 ,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他,沉迷电视中…… 浴室门口被缓缓关上,把活波欢快的动画片声音阻隔在门外。 连烜裹着浴巾从浴室中出来,头发还是半湿状态,肩头有水珠滑落,伤口处隐隐泛红。 “爹,你为什么洗那么久?” 电视里正插播着广告,凌颢在床上翻着跟斗,看到他爹总算出来了,立马蹦到了床边。 连烜觑他一眼,走到敞开着的行李箱旁,找出薛小苒中午换下的中衣中裤。 这才慢悠悠开口,“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凌颢瞪大一双黑亮的眼睛,“我还不困。” “到你睡觉的时辰了。”连烜找到电视遥控器,对着电视一按,房间内变得安静起来。 凌颢鼓起一张包子脸。 “自己老实睡觉。”连烜扔下一句,拿着衣服走到浴室外。 浴室门口拉开一条缝隙,薛小苒探出半个脑袋狠狠瞪他一眼,看似凶狠的眼眸水光潋滟。 伸手扯过他手里的衣裳,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连烜低笑一声,眸中尽是缱绻之色。 转身走到床边,凌颢窝在被子下露出半张脸,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也狠狠瞪着他,嘴里还含糊着说了一句,“爹坏。” 连烜:“……” 被他们娘俩同 时嫌弃,他摸摸鼻子,一脸无奈。 换上中衣中裤的薛小苒气势汹汹走出来。 她头发半湿,面上还带了几分残余的潮红。 “娘,爹坏,他凶我。”看见他娘走出来,凌颢爬起来立马告状。 连烜懒洋洋瞥他一眼,凌颢委屈巴巴地又躺回了被窝里。 “你是该睡觉了,不过,一会儿先漱口,撒了尿再上床睡觉,晚上不许濑尿。” 薛小苒翻出新买的酒精、棉签、纱布和医用胶带,开始给连烜清理伤口。 “我没濑尿!”胖球抗议。 “好,娘知道。”薛小苒随口应着他。 等瞧清连烜伤口浸出的血丝时,她怒瞪他一眼。 连烜微微勾起唇角,笑得一脸慵懒,显然没有一丝悔过之心。 薛小苒气恼,浸了酒精的棉签在他伤口上稍微用力。 他眉头一蹙,深邃的黑眸幽幽看着她。 薛小苒气气哼哼,不理会他眼底的小委屈。 快速清理好伤口,重新撒上金疮药,用纱布和胶带包好伤口。 “快睡觉。”吃了退烧药会犯困,偏他还有胡搅蛮缠的精神。 薛小苒没好气地瞪着他,从浴室拿出吹风筒,插在床头电插板上,帮他吹干了头发。 连烜老实躺下,没有换洗的衣裳,只能裹着浴巾睡了。 第一千零三章 眼花缭乱 抱着凌颢去漱口撒尿,放回床上,一旁的连烜似乎已经睡着。 散乱的碎发遮住他前额,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白日的俊冷肃穆,多几分柔和清俊。 薛小苒对着儿子做了个“嘘”的动作,帮他拉好被子,“快睡吧,别吵你爹。” 凌颢乖巧点头,她亲亲他的脸蛋,起身转向另一边。 连烜的脸色略显苍白,薛小苒伸手轻轻把他的碎发拨开,低头在他面颊上也亲了一下。 这才把要洗的衣裳收拾出来,去了浴室,关起门口洗衣裳。 躺在床上的连烜眼眸微张,看了眼浴室所在的方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薛小苒早上睁眼的时候,看着天花板上的吊顶,一瞬间有些晃神。 “醒了?” 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娘,你又睡懒觉。” 小奶娃的抱怨声在另一侧响起。 薛小苒眨眨眼,挣扎着爬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习惯性地问了时辰。 “辰时过半。”连烜回她。 八点多了,薛小苒揉揉眼睛,确实起晚了。 平常时候,连烜不到六点就起来了。 凌颢也是天不亮就起床的娃。 “娘,爹半夜偷偷起来看电视。”凌颢趴在床头打小报告。 薛小苒失笑,“你怎么知道 ?你也半夜爬起来了?” “我起来的时候,爹就在看电视,外面还是黑黑的。” 凌颢一睁眼,就瞧见电视上闪动着画面,声音开得很小,他爹靠在床头,眼睛紧盯着电视。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薛小苒转头问连烜。 “寅时吧。”吃了退烧药,他睡得比较沉,所以,醒得也早。 还真是半夜就起来了,薛小苒把手放到他额头上。 “烧退了。” 连烜扯下她的手,半夜醒来的时候就退了。 “退烧药还挺管用。” 烧退了就好,他的手也不再发烫了,薛小苒放下心来。 “你昨晚很晚才睡?” 他睡得有些沉,竟不知她何时上的床。 “也没有很晚,洗好衣裳,收拾了一下东西差不多就睡了。” 薛小苒有些心虚,其实,她还躲在被窝里,偷偷倒弄了挺长时间手机。 她原来的微信、支付宝、QQ都被封了,只能重新申请新的号码。 可她没身份证和银行账号,即便申请新号码,也不能使用支付功能。 郁闷地捣腾了半天,又跑去刷微博,看看新闻,搜搜从前偶像的消息,又搜了几个高中同学的微博号,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联系她们。 她凭空消失,又突然出现,还 是带着老公孩子一同归来。 没有一个充足的理由,她怎么敢出现在熟人面前。 为了琢磨这个理由,她折腾到十二点多才迷迷糊糊睡去。 “衣服干了?”薛小苒赶紧转开话题,她昨夜把洗完的衣裳挂在窗外的护栏上。 连烜和凌颢都换上了昨日洗过的衣裳。 连烜点头,他慵懒地侧靠在床头上,神情显得有些深沉。 “怎么啦?”薛小苒用手梳理一下头发。 连烜侧眸看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没事。” 薛小苒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半夜看到什么奇怪的电视内容了?” 她瞥了眼电视,此时正播放着小猪佩奇的画面,胖球趴在床头看得目不转睛。 奇怪的内容?连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反问一句,“比如?” 薛小苒:“……” 她撇撇嘴,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把衣裳全部收回。 “一会儿吃完早饭,我们先去买衣裳。” 现在的衣裳,显然是不够替换的。 而且,她昨天忘了买不少东西,比如内衣裤、毛巾、牙刷一些零碎的东西。 一家三口走出酒店大门,空气瞬间变得闷热。 三人的脚步同时停住。 “娘,外面好热呀。”温度的落差让凌颢打了 个喷嚏。 “叫妈妈。”薛小苒纠正他,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现在是几月?”天空刺目的太阳光,让连烜蹙起眉头。 “新历是八月二十二日,农历是七月二十六日,大暑都过了,难怪那么热。”薛小苒查看手机。 “新历?农历?”连烜眉头紧拧。 薛小苒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凌颢,边走边给他解释新历和农历的区别。 南方的省份多以各类米粉为早餐,街头巷尾都能寻到粉店的招牌。 找了家米粉店,点了三碗米粉,已经过了早饭高峰期,此时的店里,客人并不多。 “相差四个多月时间。”连烜低喃一声。 薛小苒点头,直接从春天跳到夏天。 “你生日岂非都过了?”连烜眼眸微沉。 薛小苒微愣,随即轻笑一声,拉过他的手,“过了就过了,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连烜看着她,眸色深如幽潭。 薛小苒回望他,笑意盈盈。 “妈妈、妈妈,那是什么?” 凌颢好奇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视。 连烜斜睨他一眼。 “那是婴儿车,专门给不会走路的小婴儿坐的。” 不远处,一位母亲带着孩子在吃东西,边上放着一辆婴 儿车。 “可是,那个小孩子会走路呀?”凌颢眼眸亮晶晶的。 “会走路的孩子也能坐,小孩子走路累了,大人可以推着他走。” 知道他好奇,可他们现在的情况,不适宜添置这些额外的东西,薛小苒只能忽略他眼底的希翼了。 “你都多大了,还想坐小婴儿的车子。”连烜淡淡训他一句。 凌颢噘起嘴,“你早上还不是在看汽车比赛。” 他起床的时候,就看见电视里在播放汽车比赛。 “换台的时候正好播放而已。”连烜一脸淡定。 看他们父子俩斗嘴,薛小苒无奈地摇头。 吃完早饭,走出店面,热浪扑面而来。 薛小苒赶紧带着他们去了县城最大的商场,每人买了身换洗的衣裳。 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商场,让父子俩大开眼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他们眼花缭乱。 从商场出来,薛小苒又带他们去了趟超市,添置牙刷、牙膏、毛巾等生活用品。 货柜上满满当当的各类货品,更是让人目不暇接。 连烜再次被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震撼到。 小胖娃则沉浸在各类玩具和零食中不可自拔。 一家三口走出超市时,手里各自拎着一堆东西,正午的太阳已经明晃晃地照在他们身上。 第一千零四章 今日不同往昔 “钱可真不经花呀。” 提着两大袋子的薛小苒感叹。 “该花的花,钱不是省出来的。” 连烜的右手拎着一大袋东西,右手牵着儿子。 看他一脸淡定,薛小苒心里嘀咕,钱不是省出来的,可也不是花出来的呀。 今日不同往昔,他们的身份也不再是王爷王妃了,在这个世界,她只是个高中毕业的年轻妈妈,而他,是个连户籍都没有的黑户。 没有光明正大的合法身份,再有本事也得受到掣肘。 兴奋激动的心情,经过一夜的沉淀后,薛小苒开始忧心于未来。 随着红彤彤的百元大钞一张张减少,那种久违的忧患意识又浮上心头。 “要不要把金银都换成现钞?” 瞧她心疼花出去的钱,连烜直接问她。 薛小苒立即摇头,坚决反对,“我们没有银行账号,包里装太多现金很危险。” “为什么危险?有劫匪么?不是说你们这里治安良好么?” 薛小苒白他一眼,“治安良好又不代表没人犯罪,只是概率小一点而已,小偷小摸最多的地方就是火车站、汽车站那些地方……” 拿着二三十万的现金去乘车,她又不是疯了。 连烜笑她,“有我在,你还怕小偷。” 薛小苒回瞪他,“不行,我们现在是黑户,得杜 绝一切有风险的行为,你也得保持低调。” 连烜被堵,也不着脑,反问她,“换的那点钱够用多久?你不是说,车票还挺贵的么?还有,回你家的话,不需要购买礼物么?” 薛小苒:“……” 被他这么一问,她心里还真没底。 她刚才大概算了算这两天的花销,衣食住行一系列花下来,就花了四千多块钱。 这才是他们回来的第二天上午呀,刚到手的钱就没了五分之一。 薛小苒也很怀疑,他们能靠着这点钱回到家里么? 车费确实不便宜,没有身份证得各种转车,麻烦不说,车费也要贵很多,至于礼物什么的,她一时倒没想起这些。 连烜一提醒,薛小苒觉着自己需要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多。 “……要不,再把那五颗金花生给卖了?” 薛小苒提议,多添两万多块,怎么也该够了。 连烜点头,“你觉得需要就卖吧。” 三人回了趟酒店,把新买的东西放好,去了同在一条街道上的金店。 凌颢一路都出奇安静,原因是小家伙得到了他人生中第一辆车。 一辆巴掌大的黄色玩具车,这种车子往后压一点,松开手后车子就往前跑。 凌颢像发现新大陆般爱不释手。 连烜时不时也盯着他手里的小汽车,惊叹 于这时代的奇技淫巧。 王檀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急忙迎了过来。 得知他们来意后,王檀心喜,昨天他研究一夜,确定收上来的是老银锭和老金锭,虽然上面的年号对不上,但依旧具有不错的收藏价值。 照着昨日的价格,卖掉五颗金花生,薛小苒再次请王檀帮忙弄了张手机卡,然后她买了部一千五左右的国产手机,把手机卡放进去。 走出手机营业厅,王檀热情地邀请他们吃午饭。 薛小苒看了眼连烜,婉言拒绝。 看着那张古井无波的俊颜,王檀心中遗憾,这等人物,绝非等闲之辈,可惜,他怕是攀不上交情了。 “干嘛拒绝人家的邀请?” 挥别王老板,薛小苒小声问连烜。 连烜瞥她一眼,“商人逐利,有心人少,他虽然帮了我们,可他的出发点也是因为有利可图。” “也不能这么说,商人逐利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商人只要守法诚信,追逐利益也无可厚非,而且,人人都逐利,并不单是商人才追求利益,王老板已经算是比较有良心的商人了……” 薛小苒表达她的不同观点,顺便指着满大街的店铺,一一反驳他。 连烜眉梢轻挑,听着她侃侃而谈,也不插话。 他发现,自从到了这边后,她的思 维话语都变得活跃许多,比从前的她相比更多了几分活力。 就像初认识时,他们在丛林里相处的那段时间,她是那么精神奕奕,活蹦乱跳。 连烜乐于见到这样的她。 鉴于逛商场超市花了太多钱,所以,午饭就在街边的小店打包了三个盒饭回酒店吃。 连烜和凌颢也不挑,相比外面热浪滚滚的温度,他们更愿意在凉爽的空调房里待着。 吃了午饭,薛小苒让凌颢看一会儿电视。 她则拿出两个手机摆动。 “苹果给你用,我用这个。” 薛小苒把苹果8P递给连烜。 “区别是什么?”连烜接过。 “额,苹果比较符合你的气质吧。”薛小苒抿嘴轻笑。 连烜睨她一眼,“好好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苹果比较高端,系统稳定,我这个便宜一些,是低配版的手机,乱七八糟的软件比较多,怕你用不来……” 薛小苒解释。 拿着两台手机划拉给他看。 连烜聪明,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 “为什么会不同?” “品牌不同,系统也不同……” “有很多品牌么?” “嗯,很多,国外国内都有……” “哪种最好?” “这不好说,每个品牌的定义不同……” “……” 接下来两日,一家三口没怎么出 门。 经过各种摸索,连烜基本掌握了手机的各项应用。 排行榜上免费的APP都给他探索了一遍。 最让薛小苒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对待游戏的心态。 下了几款最为盛行的游戏APP,他摆弄了一个下午后,扔下一句话,就全都删除了。 “玩物丧志。” 薛小苒哭笑不得。 当然,也不得不对他坚韧强悍的意志力,表示膜拜。 三日后,一家三口结算清楚住宿费用,离开酒店前,薛小苒特地给王檀打了个电话道谢。 “嘟嘟嘟”屁股冒着黑烟的小巴士在炙热的太阳底下一路行驶。 “妈妈,车里臭臭的。” 坐在薛小苒腿上的胖球皱起小鼻子。 “汽油味比较重,忍一下,不舒服的话就睡觉吧,睡着就好了。” 薛小苒哄着怀里的小家伙。 “车子都有这股味道?” 坐在她身旁的连烜蹙眉问话。 “当然不是,是这车比较老旧了。”薛小苒压低声音。 他们是在路边拦的小巴士,小巴士有点破旧,开着空调也热得够呛,车内还飘散着一股汽油味加汗臭味。 父子俩是怀着期待的心情上车的,可上来没多久,他们的脸色就都不怎么好了。 两人都有一种幻境破灭的感觉,第一次乘车的体验着实不怎么美妙。 第一千零五章 钱真是太不经花了 “妈妈,我想看哪吒传奇。” 凌颢透过座椅间的缝隙发现,前面座位有人在用手机看影片。 于是,他立即想要仿效。 “不可以。”薛小苒摇头。 “为什么?”胖球乎眨着黑葡萄似的眼睛。 “车上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凌颢这娃,适应能力非常强,来到这边没几日,比他爹都更能融入这边的生活。 各种新奇有趣的事情,了解清楚后,还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机灵十足。 一开始薛小苒跟他解释,他们如今身处的世界,与原来的世界有何不同时,他听得迷迷糊糊,理解有些困难,还会叨念一些问题, “这里有舅舅么?” “还能见到韬哥儿么?” “阿雷能来么?” “……”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小家伙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被别的新鲜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短短几日,这娃已经很适应这边的生活了。 “眼睛坏了,就得戴眼镜了。” 凌颢仰着脑袋一脸认真。 这不,小家伙立即能联想到眼镜的功效。 他前两日就问过,那些小哥哥小姐姐鼻子上戴的是什么。 薛小苒告诉他眼镜的作用,他就记在了心里。 “对,如果不注意爱护眼睛,眼睛出问题了,就得戴上眼镜,才能看清楚东西了。” 边上的连烜觑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她以前的眼睛可不就出过问题。 薛小苒似有感应,侧眸看他。 见他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她就知道,他在笑什么。 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轻哼一声。 “可是,车里臭臭的,颢颢睡不着。”胖球撒娇地搂着他娘亲。 薛小苒想了想,拿出手机下了个听书软件,找到儿童有声故事,插上耳机调好音量,给他戴上。 叨叨咕咕的小娃子总算安静下来。 小巴士虽然有些老旧,速度还算正常。 临近中午,在抵达汽车站前,薛小苒他们提前下了车。 在车上睡了一觉的凌颢有些迷迷糊糊。 “娘,到太姥爷家了?” 薛小苒告诉他,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去太姥爷太姥姥家。 “没呢,哪有这么快。” 正午的太阳晃得人眼晕,薛小苒把沉甸甸的胖球放下。 小巴士走了半天,还没出省呢。 若是一路顺利,也得明天才能抵达。 寻了处有空调的地方吃本地最有特色的牛肉粉。 顺便与店铺老板打听一下本地特产,准备买些特产当做礼物。 “……我们黔南山多林密,盛产各种药材和水果,特产的话有火腿、云雾茶、萝卜猪、波波糖……” 老板用他夹杂着地方方言的口音热 情的介绍。 最后,还给他们指了几家专卖特产的店面。 一家三口逛了一圈后,买了一盒大火腿、两盒云雾茶、两盒波波糖、两包刺梨干…… 接下来的车程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薛小苒带着他们去了一家蛋糕店,买了一堆面包和牛奶。 东西越买越多,行李箱和背包塞得满满当当,手里还得拎着好几个礼盒。 等大客车的位置离他们所在的地方有些远,薛小苒打了辆出租车。 她让连烜坐前面,她和凌颢坐在后排。 “妈妈,这辆车不臭。”胖球一上车就开始东闻西嗅。 司机听着他稚嫩的童音,觉着有趣,转头特地问他,“小朋友,坐什么车是臭的?” “小巴士,臭臭的。”凌颢一脸认真回答。 司机大哥哈哈一笑,“我们这边的小巴士款式太老旧,都该淘汰了。” “是啊,汽油味太重,孩子有些受不住。”薛小苒笑着搭话。 车子启动,景物开始后退,坐在前排的连烜不着痕迹地看着司机开车的动作。 “麻烦把安全带扣上,前面会有电子眼抓拍。”司机提醒一声。 “哦哦。”薛小苒这才反应过来。 安全带?连烜回头看她。 薛小苒扶着靠背,从他身后环过去,帮他把安全带系上,这才坐好给自己 和凌颢系好安全带。 “兄弟,你娶了个好媳妇呀,还会帮你系安全带。”司机大哥笑着调侃。 人帅就是好呀,娶个媳妇都这般温柔贤惠。 这年头,男的给女的系安全带挺多,女的给男的系安全带,还真是少见。 连烜:“……” 系安全带还有什么讲究不成?司机话中的调侃之意,他可没忽略。 “司机大哥,他是胳膊受了点伤,暂时使不得力气。” 薛小苒替他解释,若不是司机提醒,她自己都忘了要系安全带。 离开这世界太久,好多事情需要重新熟悉。 车停靠在路旁,薛小苒看了眼计价器上的金额,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司机一瞧,忍不住吐槽,“美女,你们没带手机么?” 现在基本都是手机支付,他连零钱都很少准备了。 薛小苒尴尬一笑,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到了。 这年头,连大爷大妈出门都用手机支付了,他们年纪轻轻的却还用现金支付,也难怪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下了车,薛小苒把找补的一堆散钱放好。 “……没有直达隆城的汽车,只能明早再换乘,明天中午大概就能到了。” 薛小苒拿出手机,点开地图。 连烜凑近细看,感慨于地图的细致与精准 。 他们那边的舆图与这边的地图,实在没法比。 这回他们乘坐的是一辆崭新的大巴士,舒适度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价钱也高了很多,薛小苒递出四张百元大钞,找回两张十元小钞。 坐到位置上一算,车票和买土特产的钱,又花了将近两千块钱。 艾玛,钱真是太不经花了。 薛小苒心疼地摸摸自己的挎包。 他们上车晚,已经没了并排的位置,不得已一家人只能分开坐。 薛小苒抱着凌颢,连烜拿着背包和礼盒,两人都坐在靠走道一侧。 连烜位置稍微靠后,与他们母子俩隔了一排座位,一侧头就能看到他们,暂时还算安心。 大巴士开得平稳,车内的空气也没那么大的汽油味,坐在车上没多久,薛小苒抱着孩子开始打瞌睡。 凌颢上午睡过一觉,一时没有睡意。 一旁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孩,戴着耳塞游戏正打得火热。 凌颢悄咪咪挪动身体往前凑,盯着华丽酷炫的游戏画面移不开眼。 大巴士上还有空位,车子不时停靠拉客。 车门打开,四五个人走了上来。 车子再次启动,有人围着售票员询问票价。 两个身型健硕的男子绕开他们,慢慢走在过道上,状似寻找座位,眼珠子却左瞟右瞄,很是不安分。 第一千零六章 松开你的脏手 两名男子一个穿着黑色宽大T恤,一个穿着短袖花衬衫,露出的胳膊上隐有纹身闪现,裤兜一侧的衣摆下,随着他们走动间撑出一个凸起的形状。 有那警惕心强的人立即戒备起来。 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他们,还是该干嘛干嘛。 大巴士走走停停,连烜一开始也没注意上车的是什么人,他正拿着手机在度娘上搜索他感兴趣的内容。 他不懂拼音,不会五笔,输入法只能用手写。 可手写的问题是,这地方的文字总是缺胳膊少腿的,光是阅读他都有些吃力,更别说写了。 每次遇到不确定的字,他就要冒着被笑话的风险,开口问薛小苒。 每到这种时候,薛小苒就以一种风水轮流转的姿态睥睨他。 连烜只能摸摸鼻子,忍她。 他正琢磨着‘射撃’两个字的简体写法,感受到过道上有人走来,下意识抬眼看了过去。 一眼扫去,眼眸瞬间变得锐利。 花衬衣走在前头,低垂的眼眸紧盯着一个黛紫色的刺绣手工包,包盖上凤戏牡丹的刺绣图案繁复精美,一看就不是机器刺绣能绣出来的图案。 这种纯手工的刺绣包价格可不便宜,挎包看着鼓鼓囊囊,里面装的东西显然不少 。 花衬衫看了眼刺绣包的主人,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女人,歪着脑袋在打瞌睡,露出一侧纤长白皙的脖子。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胖墩,小胖子半边身体都探到了隔壁座位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别人打王者农药。 这么年轻的女人居然已经是孩子他妈了,啧,真是可惜。 花衬衫眼神猥亵地扫视着阖眼睡着的女人,西斜的阳光透窗而入,在她耳畔边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那是,钻石? 花衬衫眼底闪过贪婪之色。 运气不错,遇到肥羊了。 当即不再犹豫,伸手朝刺绣手工包抓去。 刺绣手工包不厚,手掌抓上去摸到一捆长方形纸状物,花衬衫狂喜,这么厚一捆,至少好几万。 可就在他露出笑意的同时,他的手腕突然被一道铁箍般的道力钳制住。 “松开你的脏手。” 深沉中带着威压的声音在他耳边炸起。 花衬衫脸色大变。 “妈妈,妈妈,有小偷!”凌颢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立即回头。 看清状况后,他兴奋地叫了起来,白胖可爱的脸上一丝害怕的神情都没有。 一旁打游戏的眼镜小哥哥吓得一哆嗦,游戏都不敢玩了。 小孩稚嫩的叫声传遍车厢内,所有人的 目光都集中在过道中间。 薛小苒在连烜出声呵斥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自己心爱的挎包被陌生男人抓在手心时,气得头发丝都要炸起来。 他们一家三口全部的身家都在包里,若是被人偷了,那还得了。 大巴士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司机从后视镜观察到不妙。 前两天才听说这条道上突然蹿出一伙人,专门抢劫长途大巴,没想到他们这趟车倒霉遇上了。 大巴士刚想停靠在路边,一把长匕首架在了司机脖子上。 “继续开,不许停。” 先前同时上车的另三个人,其中一个拿刀指着司机,另外两个围着售票员,抢夺他装钱的挎包。 “兄、兄弟,都是混口饭吃的,别、别冲动呀……” 司机吓得面无血色。 “老实开你的车,一会儿停到前面拐弯处的平地去,不老实配合,老子一刀捅了你。” 刀子往前送了送,冰冷的刀刃划破司机脖颈,他牙齿吓得打颤。 “小子,胆子够大的呀。” 过道处,花衬衫的手腕被死死箍住,任他如何发力,也挣脱不开对方的钳制,他眼神狠厉地瞪着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白脸。 “我看你胆子才够大的。” 薛小苒没好气回呛 他,用力扯回自己的挎包。 到手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它飞走呢? 花衬衫侧头给黑T恤使眼色,黑T恤狞笑一声,掀开衣角抽出一把西瓜刀。 “啊——”尖叫声四起。 连烜看都没看他一眼,手上稍一用劲。 “啊——”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车厢。 连烜已经瞧清大巴士前排发生的状况,司机被匪徒用刀劫持,情况还挺危急。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采取行动。 薛小苒不止一次强调,让他保持低调。 主要原因,首先,当然是因为他们现在是黑户,其次就是这个世界武学已经没落,习武的人群数量很少,武技高强的人那是凤毛麟角。 像他这种内外兼修、功力高深的高手更是少之又少。 太过特别的他,若不想时时刻刻被人当猴子围观,就得适当隐藏自己的实力。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没有采取行动的主要原因。 花衬衫惨叫的时候,黑T恤手上的西瓜刀朝他劈了过来。 连烜不急不缓,侧身一避,右手化掌为刀,在黑T恤的手腕上一击。 “啊——”伴随着西瓜刀跌落地上的声音,又一声惨叫震天动地。 花衬衫和黑T恤捂着自己的手腕痛苦哀嚎。 前排的另外三 个抢匪,听到他们的惨呼声面色一变,顺着过道望去,只见两人弓着腰捂着手腕在痛苦嚎叫。 边上站着一个俊得不像话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哀嚎的他们。 “呸,没用的家伙,连个小白脸都打不过。” 一个刀疤男子吐了口口水,提着把西瓜刀冲了过来。 结果,刚冲进过道,一声沉闷有力的声音在各种尖叫声中响起。 “动手!” 前排几个座位突然跃起四五个男子,利落地把三个抢匪包围住。 “有条子——” 拿着西瓜刀的刀疤男怒吼一声,大刀朝冲过来的男子挥过去。 男子侧身避开,刀疤男再次挥动西瓜刀朝他砍去。 砍到一半的时候,刀疤男的西瓜刀突然掉落。 没了武器,刀疤男很快被制服。 前排乱成一团,后半车厢尖叫声也没停过。 花衬衫和黑T恤在听到有条子的时候,挣扎着就想冲到前面。 连烜各给了他们一脚,让他们在过道上滚了一圈后,倒地哀嚎,彻底起不来了。 “坏人~”凌颢站在座位上,扶着他娘的肩头看热闹,表情很是亢奋,一点没有被吓到的感觉。 边上的眼镜小哥哥瞪大眼睛看着他,有些想不明白这小胖墩胆子为什么这么大? 第一千零七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啪!”胖球的屁股挨了一下。 “快坐好。”薛小苒抱着挎包,面色不怎么好看。 先前她把挎包压在凌颢与她之间,捂得严严实实的才眯了一会儿眼睛。 结果,这娃为了看人家玩游戏,偷偷挪到了那边,于是,挎包就这样暴露在抢匪的视线范围内。 抢匪眼睛还贼尖,怎么就能看出她包里有钱呢?薛小苒郁闷。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车上居然有便衣警察在办案。 艾玛,听到有条子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劫匪怕警察,黑户也怕警察呀。 她拉住连烜的手,让他附耳过来,悄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连烜拍拍她的手,一脸淡定,“没事的。” 薛小苒抿了抿嘴,最好没事。 五名劫匪全部落网,大巴士开到最近一处服务区停下。 所有人都下了车子,薛小苒把凌颢递给连烜抱着,自己背起背包,拿起礼盒最后走下大巴士。 一个麦色皮肤,五官端正的方脸男子站在人群前,他先表明了自己警察的身份,然后开始喊话。 大意是,这伙劫匪在这条道上已经犯了好几起案件,国家严厉打击车匪路霸,坚决铲除各种黑恶势力,对于举报和帮助缉 拿罪犯的群众给与奖励…… 最后,薛小苒听到重点。 这位警察同志要求所有乘客在服务区等待警务人员到来,协助派出所调查录一份笔录。 听着这点,薛小苒的心开始砰砰直跳。 妈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面上保持镇定,悄悄移到连烜身旁,小声嘀咕几句。 连烜微微颔首。 两人快速观察四周地形,定好了方案。 薛小苒牵着凌颢,跟着几个妇女去了厕所的方向。 连烜直接找司机拿行李舱的拉杆箱,理由是孩子的尿不湿在里面。 理由很充分,长途客车上厕所不方便,给两三岁的孩子穿尿不湿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是薛小苒从胖球身上,寻到的最佳借口。 连烜很顺利拿到了行李箱。 就在他准备推着行李箱往厕所方向去时。 那个方脸警察朝他走了过来。 连烜从容地立在原处。 “你好,我是施贤,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刚才在车上,多亏了你的帮忙。” 施贤伸出手,眼前这男子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略长的黑发半扎在脑后,一张俊朗淡漠的脸,隐隐透着上位者的气势。 看似不凡的男子,出现在一辆普通的大巴士上,施贤眼眸微眯。 连 烜垂眸,伸出右手在他手上握了一下,“客气了。” 警察就是这个时代的捕快,也算是衙门中人。 对于长期在署衙办公的连烜来说,都是熟悉的岗位。 瞧他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施贤眼眸闪了闪,“请问如何称呼?” “……连烜。”连烜略一迟疑。 “连先生身手不错。” 那两个招惹他的劫匪如今还躺在地上不时哀嚎两声,当时,瞧他也没怎么动手,两个五大三粗的劫匪就完全丧失了还手的能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连烜淡淡回一句。 施贤挑了挑一双浓眉,“连先生在哪高就?” “自由职业。”这是连烜新学的词汇。 看似回答,实则什么信息都没透露,施贤眼里满是掂量。 “若是不急,我先给孩子送尿不湿过去。” 服务区入口处几辆写着警察的车辆驶入,连烜握着拉杆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孩是你儿子?”施贤有些吃惊。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居然有个两三岁大的儿子,那他岂非二十二三就结婚了。 这年头,这么早就结婚的男人着实不多见了。 尤其是这么帅气英挺的男人。 连烜点头,“是我儿子。 ” “连先生这么早就结婚了,真让人感到意外。” 施贤感慨,他都二十七八了,女朋友也没一个,人家孩子都快三岁了,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呀。 这还早?连烜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起薛小苒说过,他们这里三十岁过后才成亲的人多得是。 看看眼前这位警官的反应,果然不是她胡诌的。 连烜笑笑,从容转身,拖着行李箱慢慢朝厕所方向走去。 看着他挺拔颀长的背影缓缓离去,施贤总感觉有些怪异。 “施队,王队来了,正找你呢。”一个理着平头的小年轻跑了过来。 施贤收回视线,“小胡,大巴的监控调出来没有?” “刚调出来了,老张他们在负责。”小胡回答。 施贤点点头,“安排人手给乘客做笔录。” 小胡应下。 服务区里,临时借来办公的房间里,天花板上的老式风扇“嘎吱嘎吱”转动着。 “哇——”惊叹声在窄小的房间里炸开。 “快,把刚才那片段重放一遍。” “哇!好厉害呀~” “那个男的也太帅了吧~” “老张,去车上找一找那张卡片。” “去把施队找来。” 施贤过来的时候,脑门上一头汗珠子,他大手抹了 把汗,随意往身上一擦,“这见鬼的天气。” “施队,快过来看看。” 施贤大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到电脑前。 画面不甚清晰,不过放慢了倍速,抓捕行动开始,刀疤男举着西瓜刀正挥向围捕他的老张。 老张勉强避开他第一刀,正想举枪威吓,对方第二刀又挥了过来,车厢里活动空间有限,老张有点躲避不及。 就在此时,一道不甚起眼的小黑影飞速划过刀疤男的手腕,他手腕一抖,西瓜刀随之掉落,老张他们顺利把刀疤男制服。 “施队,就是这个。” 老张递上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写着某某牛肉粉店。 “这么软,能当暗器飞射出去?”施贤掰着手里软绵的宣传小卡片。 这种宣传小卡片满大街都是,印得很薄,比不得名片或者扑克牌硬挺,拿来当暗器使用,委实不是普通人能办得到的。 “可不是么,要不是有监控,谁敢相信呀。” “由此可见,那男的有多厉害了。” 围在电脑前的几人七嘴八舌讨论着。 “去把他的笔录找来。”施贤捏着卡片,面色深沉。 老张走出房间,没多会儿,他带着小胡跑了回来。 “施队,没有他们的笔录……” 第一千零八章 舍不得我们 那一家三口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施贤带着人手寻遍整个服务区,也没找到他们。 调了监控一看,他们先后进了厕所,就再没出来。 公共厕所在服务区最边上,只有一个摄像头勉强拍得到厕所入口。 若是没从入口出来,那就只能从厕所背后的围墙爬出去了。 几人在围墙四周勘探一圈后,施贤陷入沉思。 “施队,墙面没手印,墙头也没脚印,倒是墙背后的草地上有被踩压的痕迹。” 没有攀爬的痕迹,他们是如何翻墙而过的? “会不会是跳过去的?”小胡有些兴奋。 “两米高的围墙,你跳一个试试。”老张笑他天真。 “那不是个高手嘛,能把卡片射出暗器的功效,肯定不是普通人。” 小胡刚毕业不久,年轻人对于一些高手奇人还是很向往的。 “施队,要不要派人在四周搜寻?” 不愿意配合做笔录的事件并不少见,如果不是重大案件,多数时候,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具体还得看上面的指示。 施贤盯着两米高的围墙,眉头皱成川字型。 能飞卡伤人,还能带着一家人跃过两米高墙,这个叫连烜的男子,很有可能是某些武学世家的传人。 这些神秘世家行事低调,远离尘世,清高 孤高,向来不喜与公门之人打交道,不愿配合录口供也不稀奇。 “老张,查一查连烜这个名字。” “哪个字,廉洁的廉?连续的连?宣传的宣?轩辕的轩?煊赫的煊?” “……组合起来,同音的都查一遍吧。” 施贤头疼,他哪知道是哪个字,也许给的还是个假名字呢。 老张也头疼,这么多同音字,都查一遍,头发又要多掉几根了。 “施队,您调任回京的时间也快到了,不用再窝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办理这些偷鸡摸狗,车匪路霸的案子了。” 小胡一脸艳羡,听闻他们施队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就是个厉害人物,三年前不知什么原因,被调到他们这偏僻小地方来了。 一晃三年,终于又要调任回去了。 施贤瞥了他一眼,“都是为民办事,哪里都一样。” 他抬步往回走,后面的老张白了小胡一眼。 这愣头青,哪壶不开提哪壶,施队对调任一事根本不上心,非要聊这事干嘛。 小胡一头雾水,能调回京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那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老张懒得理他,大步跟了上去。 “有追来么?” 连烜从山顶快速飞跃下来,薛小苒心急地迎了上去。 “没,他们在围墙内 外查看了一下,走了。” 连烜落在她身旁,表情十分淡定。 他们不过是案情目击者,抢匪路霸又被如数捉住了,不配合他们录口供算不上什么大事。 “呼,没追上来就好。”薛小苒大大松了口气。 网上查询她的信息,应该属于失踪人口,户籍也许被注销了,若想重新办理,就得回当地部门说明情况,出具证明,解释这五年的去向。 这里又不是她的原户籍所在地,麻麻烦烦解释一通,她的身份户籍也办不下来,照样得回原户籍地办理,何必自找麻烦。 先回他们当地派出所把她和凌颢的身份户籍办下来才是正事。 连烜的问题暂时往后放一放,至于假装失忆什么的,那得出具医院证明,由医生鉴定失忆症状是否属实,后面还得层层上报,各种核查,各种证明,哪有那么容易办的下来…… 薛小苒这几天已经把她能想到方法都搜了一遍。 拿出手机调出地图,“又得找地方搭车了。” 大巴士才乘了一个多小时,离目的地远着呢。 想到这,薛小苒心中抽痛,她的车票钱打水花了。 选好路段,她牵着在一旁玩小汽车的凌颢,连烜提着行李箱,三人在林地里移动。 “你一早就发现车里有警察了 ?” 在车上的时候,连烜收拾了最近的两个劫匪,就没再动了。 “只是觉察到车上有几个故意隐藏气息的人。” 并不知道那几个是警察。 “唉,运气还真差,随便搭一辆车,也能碰到劫匪。” 以前坐过那么多次车,也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呀,薛小苒叹气。 连烜轻笑一声,“这是劫匪运气差,不是我们运气差,就算没有我们,警察也要收拾他们的。” 他这么一说,薛小苒觉着还挺有道理,顿时也笑了。 “看到他们掏枪了?”薛小苒当时没注意前排的战况,有些好奇问。 连烜点头,“掏了,不过速度有点慢。” 若他是歹徒,光是掏出枪瞄准射击的时间段里,他们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薛小苒白他一眼,“这世界能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呀?” 连烜唇角微翘。 “人家掏枪虽然慢了些,那子弹射出来的速度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对手有枪,你可不能犯傻硬来,知道吗?” 薛小苒再三强调。 连烜乜斜她一眼,“你相公是那种会犯傻的人么?” 枪战片他也是看过一点的,能不清楚子弹的威力么? 薛小苒认真考虑了一下,“是。” 连烜:“……” “雷电击穿古木,你还不怕死地冲 过来,不是犯傻是什么?” 那种可怕又感动的心绪,薛小苒如今还记忆犹新。 “那不是犯傻。”连烜低笑一声。 “不是犯傻是什么?”薛小苒吸吸鼻子低声嘟囔。 “爹是舍不得我们。”胖球抬起胖乎乎的圆脸,一脸傻笑。 连烜和薛小苒互看一眼,彼此眼中满满都是笑意。 乘上另一辆大巴士,这回还算顺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们在汽车站外下了车。 南方城市夜生活很丰富,夜市更是热闹非凡。 薛小苒带着父子俩,寻到了最近的夜市一条街。 烧烤、麻辣烫、烤鱼、炒粉、炒螺、炸鸡排、凉粉、奶茶…… 当然,夜市里不单有卖吃的,还有卖衣服、鞋子、袜子、玩具、盆栽、金鱼…… 整条夜市熙熙攘攘都是人。 坐了一天车,有些蔫巴的凌颢,立即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他们先坐在凉粉摊上,点了三碗冰凉粉,在这炎热酷暑的时节,一碗冰凉爽口的冰凉粉下肚,整个人都变得舒爽起来。 “妈妈,那是什么?”半碗凉粉下肚,精神小伙开启了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那是奥特曼。”薛小苒看了一眼,小家伙看动画片的时间有限,暂时还没被奥特曼洗礼。 “奥特曼是什么?” “……” 第一千零九章 近乡情怯 “妈妈,可以买一个么?” 沉迷游戏摊的小家伙,拿着一把会发光的刀爱不释手。 “颢颢,以后再给你买玩具好么,咱们现在东西太多了,路上不大好拿。” 薛小苒小声和他商量。 胖娃眼底涌现失望之色,他扁了扁嘴巴,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玩具刀。 “买了这个,就不许买别的玩具了。” 小胖娃沮丧的小肉脸实在有些可怜,连烜开口了。 凌颢转头,看向他爹的眼睛亮晶晶的,“嗯嗯。” 薛小苒嗔了连烜一眼,这回他倒懂得扮红脸了。 当然,他既然应承了,她也不会反对。 凌颢抱着新玩具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看他眉开眼笑的小肉脸,薛小苒忍不住也跟着笑。 牵起他的手,顺着人流慢慢走,父子俩对夜市上所有的摊位都很感兴趣。 凌颢一路问,薛小苒一路答,连烜则一路听。 一家三口慢悠悠地把夜市从头逛到尾。 连烜依旧是人群中最耀眼的男子,吸引了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不少人悄悄举起了手机偷拍帅哥。 有些前卫胆大的美女甚至直接跑过来开口要联络方式。 连烜着实被她们热情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冷着脸拒绝,都没能让 她们退却。 这时,就得薛小苒上场了。 “爸爸抱。” 她把凌颢递给连烜。 连烜看她一眼,伸手接过。 那些问联络方式的美女们顿时僵化了。 果然,好男人都名草有主了,心碎的声音掉落一地。 围观群众的视线聚焦到帅哥身旁的那个美女身上。 相较于与俊得耀眼的帅哥,美女显然美得比较低调。 美女素着一张脸,乍一看确实不怎么亮眼。 可仔细一瞧,人家五官柔美娇俏,身材纤浓合度,气质优雅娴静,比那些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可有气质多了。 在一大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薛小苒淡定从容地挽起连烜的胳膊。 一家三口绕开人群继续向前。 围观他们的视线果然少了很多。 “娘,刚才有人在拍我爹。”凌颢打小报告。 薛小苒自然瞧见了,可她也没办法,那么多人拍,总不能一个个跑去让人家删除相片吧。 “这也是时代发展的弊端,享受科技便利的同时,还得承受与随之而来的不良现象。” 她叹了口气。 连烜蹙眉,眼眸看向路旁一家还在营业的店面。 “买那个戴着,怎样?” 薛小苒转头一看,是一家卖眼镜的店铺,店铺外的宣 传画是戴着墨镜的美女。 超大墨镜确实能遮住半张脸,可是…… “天这么黑,戴墨镜视线不好。” “没事,我看得见。”连烜淡淡回答。 看他坚持,薛小苒点头,“好,咱们去看看。” 从眼镜店出来,连烜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超大方框渐变色墨镜,半张脸都隐匿在了墨镜下。 虽然渐变色墨镜颜色没有那么暗沉,可大晚上的,戴着一副大墨镜,着实还是扎眼。 而且,连烜戴上墨镜后,更添几分冷酷帅气,有型到爆,走出眼镜店后,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不减反增。 薛小苒万分无奈,拉着他们随意溜到一个摊位角落坐下,点了三碗砂钵粉后,就不再挪动了。 那些围观的目光这才渐渐散去。 薛小苒看着连烜叹气,有些人天生耀眼,自带光环,无论怎么遮挡,也藏不住他身上的光点。 “叹什么气?”连烜伸手在她脑门上轻弹。 薛小苒捂着脑袋瞪他,“还不是因为你。” “理她们作甚。”连烜托了托有些滑落的墨镜。 这玩意还真不错,能遮住他半张脸,虽然光线变得有些暗沉,可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 “我也想戴。”凌颢凑到他身旁。 “先 前买刀的时候,你答应过什么?”连烜问他。 凌颢嘟起嘴,老实拿好他闪着七彩光芒的大刀,溜到边上挥舞。 热气腾腾的砂钵粉端上来,薛小苒把凌颢的份,分了一大半给连烜。 三人吃完砂钵粉,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点半。 夜市人流相比先前少了一些。 “老板,你们这几点收摊?”薛小苒问。 “三点左右。” 最早的车差不多是六点,在夜市消磨到三点,再慢慢走到等车的地方,坐上第一辆前往隆城的汽车,十点左右应该就能到家了。 没有证件的日子难熬呀,搭车住宿都成问题。 今晚注定得熬夜,薛小苒跟老板借了笔纸,在纸上写写算算。 明天是直接回村里呢,还是在城内逗留一阵,等天黑再回去? 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在心口蔓延。 连烜戴着墨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凌颢吃饱喝足,精神头十足,抱着他的大刀,蹲在不远处卖金鱼的摊子旁看金鱼。 薛小苒在白纸上列出一串人名,写着写着又叹了口气。 “干嘛叹气?”连烜没动,淡声开口。 薛小苒沉默片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父母亲的事情?” 连烜闻言坐直身体,看向她纸上列出的 一串名字。 “你只说过,你父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和离了,然后各自又组建了家庭,你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具体是什么情况,她没告诉他。 薛小苒点点头,“我父母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从前是在粤省打工认识的,结婚结得匆忙,离婚也离得利索……” 她指着纸上的两个名字,她爸爸薛淮,妈妈黄丽。 薛淮不喜欢跟着父辈当厨子,年轻人又很想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所以,和同村去了粤省打工。 他和黄丽是在工厂里认识的,单调封闭的工厂生活,让两个他们走到了一起。 意外怀孕后,两人迅速扯证,黄丽跟着薛淮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隆城生活。 黄丽是外省人,普通话说不好,本地话又听不懂,很难融入新的环境。 当时,薛小苒的爷爷薛兴国,奶奶吕香芹带着二儿子薛湳在外面做餐饮小生意,正是生意上升的时候,也顾不上照顾黄丽。 薛淮不喜欢做厨子,也不乐意跟着薛兴国做餐饮。 他带着黄丽回隆城后,把她留在村里,他自己在城里找了份清闲的工作,一个星期回村一趟。 黄丽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了怀孕到生产的过程。 第一千零一十章 值得 孩子出生后,吕香芹回来照顾黄丽做完月子,又忙活生意去了。 黄丽当时也才二十出头,磕磕绊绊把孩子带到一岁左右,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与薛淮大吵了一顿。 薛淮在城里租了房子,把她们接了过去。 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结果,一起生活后,更多问题冒了出来。 薛淮是那种典型的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懒人,不干家务,不带孩子,吃饱饭一甩筷子就躺着看电视的男人,而且,抽烟喝酒打麻将样样他都齐全。 黄丽忍了一段时间后,争吵开始频繁爆发。 薛淮挣的钱,除了给黄丽基本生活费,基本都花在了打牌抽烟喝酒上。 虽然薛兴国不时会贴补他们一些钱物,可落入薛淮手里,也都没了影子。 薛淮屡劝不改,黄丽忍无可忍,在孩子快两岁的时候,她扔下孩子自己回了娘家。 当时薛淮有些惊慌,又被薛兴国狠狠教训了一顿,他把孩子交给吕香芹带,自己去了趟外省,把黄丽哄了回来。 两人和好了一段时间,可没过半年,薛淮旧态复萌。 最终,在薛小苒两岁多快三岁的时候,两人正式离婚,孩子判给了薛淮。 黄丽回了她们村,半年后嫁给了年纪比她大十岁的吴永强,次年生下女儿吴小茜。 薛淮一年后娶了同龄的周雪梅,隔年 生下儿子薛豪。 黄丽走后,薛小苒一直由爷爷奶奶带在身旁。 “这么说,你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连烜捋着白纸上的关系图。 “还有一个堂弟,我叔叔薛湳的孩子,叫薛强,比我小三岁,我和他的关系还好一些,旁的亲戚就比较远了。” 薛小苒在纸上添上薛强的名字,写完后仔细想了想,“哦,我妈妈那边好像还有个舅舅,不过,我没见过。” 她和黄丽的母女情分很淡,两边离得远,黄丽隔上两三年才过来看她一次,她记事以来,她们见面的次数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你母亲,居然舍得扔下这么小的孩子自己走了。” 连烜带着墨镜的脸看不出表情,薛小苒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怒意。 薛小苒朝他笑笑,解释道: “当时我爷爷奶奶不让她带走,她那边的亲戚也不想让她带我回去,那个年代,女人离婚带着孩子,想要再嫁很困难。” 薛小苒并不怨恨黄丽。 薛淮会离婚,与黄丽生了个女儿多少也有些关系。 那年头,计划生育抓得严,他们村重男轻女的现象也挺严重,头胎生了女儿,虽然能生二胎,可也加重了家庭负担。 薛淮重男轻女,对待薛小苒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去。 薛小苒对这个又懒又自私的父亲,也没 什么好脸色。 “你父亲对你不好?”连烜指头在纸上轻叩。 “基本处于不闻不问的状态。”薛小苒耸耸肩, “每次回村里,只会找人去喝酒打牌,我和薛豪吵架打架,他也不问缘由,反正都是我的错。” 连烜叩动指头的道力加重。 “他打你?”语气越发凝重。 “没,他不敢,他打我,我爷会打他。”薛小苒咧嘴一笑,“我又不傻,我会告状。” 薛淮上班挣不了多少钱,娶媳妇买房的钱都靠薛兴国补贴,自然不敢与薛兴国对着干。 “你祖父祖母对你挺好。” 难怪她很少提及父亲母亲,反倒把祖父祖母经常挂嘴边。 连烜伸手把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去。 薛小苒拉过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好一会儿她放低了声音, “连烜,对不起!” 连烜心中一跳,摘下墨镜看她,“好好的,说什么对不起?” “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和颢颢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薛小苒心情有些低落,她也没想到,一次故地重游,会彻底改变他们一家三口的命运。 “傻瓜,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连烜把她拥入怀中,轻抚她柔顺的长发, “谁也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若是因为害怕担忧而瞻前顾后,踌躇不前,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薛小苒靠着他的胸膛,倾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股心安和释然把她紧紧包围。 “我是怕你不能适应这个世界。” 统领千军万马,坐拥大好山河威名赫赫的肃王,一朝跌落异界,变成平民百姓,落差之大任谁都难以接受。 连烜却笑了,“别担心我,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比你想象中的多多了,这点落差算得了什么。” 当年,他和师兄跟着师父四处游历,身份上从来就只是个小徒弟而已,哪分什么皇子世子,天天跟着师父上山下海的,还不是一样过来了。 “可,那时只是暂时,如今,可能是一辈子。” 薛小苒心疼小时候的他,也心疼将来的他。 “只要有你们在,这辈子就很值得。”连烜亲亲她额头,“而且,这个世界还挺有意思的。” 薛小苒捏着他的手,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夜半的凉风轻轻吹拂着他们,霓虹闪耀的夜市一瞬间仿佛离得很远。 薛小苒依着连烜,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和幸福。 “妈妈,你在干嘛?” 凌颢白胖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她。 薛小苒:“……” 憋回眼泪坐直身体,她清了清喉咙,“颢颢,困了没有?” 看了眼手机,都快一点钟了,不过,这娃在车上睡了好 久,这会儿看着还挺精神。 凌颢摇头,“我要尿尿。” 连烜从靠背椅上站了起来,牵起了凌颢的胖手。 “老板,可以借厕所用一用么?” 他早就观察清楚四周的状况,也学会这里常用的语态。 “可以的,就在里面。” 老板笑着伸手一指。 连烜点头道谢,牵着儿子往里面走去。 等他们从厕所出来,桌上多了一盘烤串,一盘杂烩凉拌菜,一份水果拼盘,两杯奶茶,一罐啤酒。 “来、来,尝尝夜市各种特色小吃。” 薛小苒把一杯不算很冰的奶茶递给了凌颢。 凌颢喝了一口,眼睛变得亮晶晶,“妈妈,好好喝。” “喝一半就好,小孩子不能喝太多。”薛小苒把另一杯递给连烜,笑眯眯让他尝尝。 连烜看她心情变好,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然后,眉头微蹙,“太甜了。” 冰凉凉地喝着很舒爽,可太甜腻了,他不喜欢。 薛小苒哈哈一笑,她就知道。 拿过冰啤酒,给他打开,“试试这个。” 连烜拿起喝了一口,很认真地尝了尝,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接着又喝了一大口,“这个不错。” “这是啤酒,冰镇过的更好喝。” 估摸着他会喜欢,果然如此,薛小苒笑得眉眼弯弯。 既然决定不再纠结前因,那就帮他们好好认识这个世界。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真的是你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超市外的过道上,一个白胖可爱,扎着小揪揪的小男孩坐在摇摇车上,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他身旁立着一个戴着超大墨镜,酷帅十足的男子,后脑勺扎着与小男孩同款小揪揪。 “咦?停了?” 摇摇摆摆的小车子停止了摇动,胖球疑惑抬头。 “有时间限制。”连烜瞥他一眼,“这种摇摇车和你的小木马还不是同样的原理。” “小木马要自己摇,这个是自动摇,摇摇车比较好玩。”凌颢旋转着摇摇车上的方向盘,很是兴奋。 “这种假的有什么好玩的。” 要玩就得玩真的,连烜的目光扫向车道上行驶的各种车辆。 凌颢没听清楚他爹在嘀咕什么,他一个劲地跟着喇叭在念叨, “……妈妈的姐妹叫什么?妈妈的姐妹叫阿姨……” 薛小苒从超市里出来,手里拎了一袋东西。 此时的他们已经踏上了隆城地界,回到阔别已久的城市,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让薛小苒很是恍惚了好一会儿。 火热的太阳烤得头顶冒烟,她赶紧把父子俩拉到了路边 的超市旁躲躲太阳。 超市外放着儿歌的摇摇车,让凌颢挪不动脚。 薛小苒翻出一个硬币,让他坐上去尝试,叮嘱连烜看着他,她自己进超市去买饮料。 拧开冰镇的矿泉水递给连烜。 他左肩的伤已经结痂,只是暂时还不适宜使力。 “妈妈,到太姥姥家没有?” 捧着矿泉水喝了一大口的凌颢问。 “嗯,差不多。”这是市里,他们家在郊外农村,打的过去约莫还要三十分钟。 “现在过去?”连烜看向她。 “吃了午饭再去吧。”眼瞧着就是午饭时间了,越是近家,薛小苒越是紧张,心情有些平静不下来。 “好。”知道她离家多年,心中忐忑,连烜大手搭上她肩头轻轻揉捏。 薛小苒深吸一口气,抬头朝他微笑,“我带你们去尝尝,我以前最喜欢吃的铁锅粉。” 上高中的时候,每次学校放假,她都要先吃一碗铁锅粉才乘公车回家。 打了辆的士,十分钟后停在了城东美食街。 一下车,美食街两侧熙攘的人群让薛小苒惊了一下。 “这么多人?”连烜眉头蹙起。 薛小苒翻出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星期天,难怪这么多人。” 星期 天是规定休沐日,连烜已经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规矩。 “我去看看有没有位置吧,你们在这等等。” 若是没位置,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等待了。 薛小苒的身影没入人群。 父子俩站在人行道上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凌颢不管旁人目光,拿着他的黄色小玩具车蹲在地上玩耍。 “兹~”尖锐的刹车声在路旁响起。 一辆白色汽车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连烜透过墨镜瞥了过去,这辆车线条流畅,车身高大,比普通小汽车多了几分霸气厚重。 一个染着黄头发,穿着背心大裤衩的年轻人,嘴里叼着香烟从车上下来。 “嘭~”的一声,把车门关上,满脸得意地甩着车钥匙走上人行道。 当他看到立在不远处的连烜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靠,哪冒出来的大帅逼?。” 黄毛低声暗骂,好不容易弄辆好车装装逼,风头都给他抢光了 连烜自然听到了,淡淡瞥他一眼。 黄毛莫名感到一阵冷意,疑神疑鬼的左右看了一眼。 小小的黄色玩具车冲到了白色汽车的轮胎旁。 凌颢迈着小短腿跑到车旁捡回他的玩具车。 捡起玩具车后,看到 比他个子还要高的轮胎,凌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哎?!小鬼头,你在干什么?” 黄毛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拎起了胖小子。 下一秒,他手里的重量一轻,左臂被人一旋一拧,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了车前盖上。 “啊——”肩膀传来的疼痛感,让黄毛惨叫一声。 突发的状况让四周的人们纷纷驻足。 “给老子放开,小心你的,啊——” 威胁恐吓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疼、疼、疼……,大哥,轻点……” 前一秒还在放狠话,后一秒人就怂了,围观的人群响起了嘘声。 “怎么啦?” 薛小苒老远看到人群聚集,心中一紧,赶紧跑了过来。 看到连烜一手抱着凌颢,一手扭着一个男子,她忙上前抱过了孩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妈妈,这个叔叔骂人。”凌颢告状。 “啊?他为什么骂人?”薛小苒看了眼连烜,连烜压着不断挣扎的黄毛。 “颢颢去捡小汽车,碰到了叔叔的车子,他就跑过来抓我。”凌颢条理清晰。 薛小苒面色微变,“颢颢,以后不许离汽车太近,小孩子个子矮,汽车发动的时候看不到你,就会很 危险……” 回到这边的时间还太短,很多要注意的事项,她一时半会也叮嘱不全。 一直挣扎着的黄毛突然不动了,他用力眨眨眼,脸上浮现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 “……姐?” 压着他的连烜愣住,手劲不由一松,黄毛费劲站起。 “……薛强?” 薛小苒也听到了他那声“姐”,疑惑地盯着他的脸仔细辨认好一会儿。 “姐——” 薛强嚎叫一声,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呜啊,姐,真的是你,啊,姐,真的是你——” 看热闹的人群都被突然逆转的剧情惊到。 斗殴大戏变成了认亲戏码。 薛强抱着姐姐正激动得嗷呜乱叫,突然被人拎着脖子往后移开。 侧眼一瞧,带着超大墨镜的男子冷着一张脸看着他。 “等会儿再叙旧。”低沉冷酷的声音让薛强高亢的情绪立即降温。 薛小苒也回过神,看着附近越围越多的人群,她走到薛强身旁,“这是你的车?” 薛强干干一笑,小声说了句,“借的。” “先载我们离开这里吧。”不管是他的还是借的,能开就行。 薛强急忙点头,“姐,你们上车。” 白色路虎开动,围观的人们这才唏嘘散开。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她终于回来了 “薛强,你有驾照吧?” 薛小苒交代坐在后排的连烜给凌颢扣好安全带,不放心地问了句。 “姐,你也太小瞧人了,没有驾照我能开车么?”薛强特地踩了脚油门提速。 “慢点,市区里开这么快干嘛,没看到车里还有你小外甥么。” 薛小苒瞪他,这小子从小就是个不怎么靠谱的。 薛强闻言,放缓速度,“姐,这胖小子真是你儿子?你结婚了?” “咳,是你外甥,颢颢,叫大舅。”薛小苒轻咳一声。 “大舅。”凌颢黑眼珠子骨碌转,嘴里老实叫人。 “哎。”薛强应得有些尴尬。 “他是你姐夫。”薛小苒指了指连烜。 “姐、姐夫好。”从后视镜扫到男人冷峻的面容,薛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嗯。”连烜摘下墨镜,淡淡应了一声。 车内空气顿时有些冷凝。 想到先前,双方产生的冲突,薛小苒看了眼薛强满脑门的黄毛,皱眉开口,“薛强,你刚才抓颢颢干嘛?” “姐,你听我解释,这车不是我的,是别人开到修车厂维修的,我这不是怕小孩子不懂事把车划花了嘛。” 薛强喊冤,这款路虎可贵了,划花一条线他都赔不起呀。 薛强现在在一家修车厂上班,他是趁着老板不在,偷偷把车开出来 显摆一下的。 “你没上大学?”薛小苒愣住,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在念大学么? “没有。”薛强撇撇嘴,“我成绩又不好,上什么大学呀。” “二婶怎么会答应?”她二婶从小就望子成龙,对薛强的期待可高了。 “不答应又能怎样,她还能替我考个大学不成。”薛强不以为意。 听听这话,不难想象,她二叔二婶对这混小子有多头疼。 “姐,你那年不是掉到山崖底下了么?” 十字路口红灯,车缓缓停下,薛强转头问她, “我们为了找你,跑到那边跟着救援队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你,那时好多人都说你被野狼或者野狗叼走了,爷爷不相信,可后来救援队都放弃了,我们也不得不放弃了,离开的时候爷爷都哭了……” 听闻这话,薛小苒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我是掉下去了,不过,运气还算好,崖边的树枝起了缓冲作用,摔下去的时候没受多大伤,但是脑袋磕到了,醒过来后什么也记不清,晕晕乎乎地自己走出了林子……” “……当时,什么都不记得,手机也不见了,精神状态很不好,稀里糊涂地坐上了长途客车,被拉到了很远的地方……” “……包里的钱花光后,差点被坏人拐走,好在遇 到了你姐夫,多亏了他仗义相助,我才没被拐走……” “……我一直记不起自己是谁,你姐夫好心收留了我,呃,后来,我们就结婚了,有了你外甥,前段时间我脑子突然清醒了,想起了自己是谁,家在哪里……” 这是薛小苒几经思考,反复琢磨想出来的理由。 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何消失五年,突然带着老公孩子出现。 薛强感叹连连,“难怪我们那么多人怎么也找不到你,原来是你自己走掉了。” 薛小苒干笑一声,“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她瞥了眼后视镜,后排的父子俩此时都安静地待着。 这事她与他们都沟通过了,连烜很配合,还提醒她注意一些细枝末节。 凌颢则有些懵懂,孩子很聪明,可毕竟年纪小,有些事情不是聪明就能理解的。 薛小苒只好让他尽量不要提及从前的人和事,如果别人问他,让他装作听不懂就好,这点,凌颢倒是能做得到。 车子驶向郊外,视野渐渐变得宽阔。 薛强直接开车把他们送回村里。 越是接近,越是忐忑,薛小苒心跳如鼓,“爷爷奶奶身体可还好?” “不咋地,前年被颠崽薛豪气得摔了一跤,摔断股骨进了医院。” 说起这事,薛强就来气,声音也大了起来 。 “怎么回事?薛豪惹事了?”薛小苒忙追问。 “何止惹事,那个死颠崽差点撞死人了。” 前年,高一放暑假的时候,薛豪借了同学的鬼火摩托去耍帅,结果撞飞了一个过路的老人。 老人被撞成重伤,送去急救,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了半个月才救回一条命。 这起交通事故,法院判定薛豪负全责,需要赔偿对方三十八万元。 “……一下要拿三十八万赔给人家,大伯拿不出,跑来求爷爷,爷爷气得拿木棒打大伯,追打的时候摔了一跤,股骨摔断直接送去了医院……” 薛豪被拘留在看守所,薛淮拿不出那么多钱赔偿,只能到处筹款借钱。 薛湳作为叔叔,首当其冲成为借钱对象。 最后,薛兴国给了十万,薛湳借了八万,薛淮和周雪梅掏空家底拿出九万,周雪梅向娘家借了五万,最后还差六万,跟邻居亲戚东拼西凑,总算凑齐了赔偿金额。 薛强恨得咬牙切齿,原本他们家里的生活条件还算挺不错的,就因为这破事,现在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大伯借他们家的钱,猴年马月才能还得上,而他想买车的愿望,自然就落了空,他能不恨么。 还有,他爷爷的钱本该有一份是他家的,如今填进了血窟窿里,哪还 有他家的份。 为这事,他妈和他私下抱怨了无数回。 薛小苒惊得目瞪口呆,“薛豪胆子也太大了吧,前年他才十六,怎么就敢骑车上街了?” “呸,还不都是大伯他们惯的,以前我就瞧见薛豪偷骑摩托,告诉大伯,他根本不理,这下好了,闯大祸了,哭都没地哭了……” 薛强冷笑着讥讽。 坐在后排的连烜一直没出声,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收集他们话里的信息。 车子转进村里的小道,高大的路虎驶进村里,很是惹眼。 不过,此时临近中午,太阳晒得人眼晕,路旁并没有什么人。 村里变化不小,以前的平房不少都改建了二三层的楼房,门前有的修了院子,有的没修,水泥路都通到了家门口。 白色路虎很快转入小道,停在了一个院子外。 薛强跳下车,三步两步跑到院门处,铁门没关实,他推门跑了进去。 这边的薛小苒下了车,走到后门处把胖球抱下来。 连烜从车上拿下行李箱和礼盒,站在车旁打量四周的环境。 薛家的院墙修得挺高,院门两侧围了花圃,上面种了不少花卉,末端还种上了一些凤尾竹。 “我家竹子都长这么高了。” 薛小苒仰头看着高高的竹节。 一别五年,她终于回来了。 第一千零十三章 老天有眼呀 “……混小子,你要敢拿这事开玩笑,我敲破你脑壳儿。” 薛小苒牵着凌颢走进院子,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熟悉的语调让薛小苒的眼泪瞬间决堤而下。 她牵着凌颢快步冲到堂屋外。 “我没开玩笑,我姐真的回来了,她儿子都快三岁了……” 薛强扶着薛兴国往外走,薛兴国手有些哆嗦,心情显然很是激动。 “爷爷!” 看着比从前瘦了一大圈的爷爷,薛小苒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泪水哗哗直流。 “……小苒?” 颤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敢相信。 “是我,爷爷,我是小苒,我回来啦,呜呜……” 哽咽着抽泣,差点泣不成声。 爷孙俩抱头痛哭。 薛强站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跟在后面进屋的连烜,瞧见薛小苒哭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眉头不由紧蹙。 正午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即便是在屋内,人也热得汗流浃背。 爷孙俩情绪激动,面颊都哭红起来。 连烜伸出指头捅了捅仰着脑袋一脸不明所以的胖球。 胖球乌溜溜的眼珠转向他爹,满眼都是问号。 连烜下巴朝哭泣中的爷孙俩扬了扬。 胖球眨巴一下眼。 连烜眉头一压。 胖球扁扁嘴,迈着他的小短腿跑到了他娘身旁。 “妈妈!” 洪亮有力的声音力压哭 声,响彻屋内,爷孙俩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果然,胖娃一出,哭声立消。 连烜嘴角扬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这是,你儿子?” 薛兴国抹了把眼泪,低头看着边上白胖可爱的小家伙。 刚才听薛强那么一说,他是真不相信,他家小苒才二十三岁,怎么可能儿子都快三岁了。 可这么仔细一瞧,这个肉乎乎的小胖娃,长得还真有几分像他家小苒。 “……是的,爷爷,他是我儿子,颢颢,叫太姥爷。” 薛小苒从连烜手里接过一张纸巾,抹净眼泪鼻涕,哑着声音开口。 “太姥爷好,我是颢颢。” 胖球眨巴着大眼睛,乖巧地卖着萌。 “哎!”一声太姥爷,把薛兴国叫得心花怒放。 蹲下来摸着软绵可爱的曾外孙就舍不得放手。 “爷,我奶呢?”薛强四处寻了一遍,没瞧见吕香芹的身影。 “她去山脚边的菜地摘豆角了,你去把她叫回来。”薛兴国摸着曾外孙胖乎乎的小手,乐得牙都咧到了嘴角。 薛强应了一声,往外跑去。 “爷爷,这是连烜,那个,他是颢颢的爸爸。”薛小苒扶着薛兴国起来。 薛兴国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站直一看,眼睛不由瞪大了几分。 薛兴国年轻那会儿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算见 识过不少场面和人物。 可,眼前这个高大俊冷的男子,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罕见的,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连烜,这是我爷爷。”薛小苒给连烜使眼色,让他表情别那么严肃。 连烜努力把表情放柔和,“爷爷。” “……哎。”薛兴国犹豫着应了一声。 他转头看了眼孙女,犹自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气势凛然的男子真的是他孙女婿? 薛小苒朝他嘿嘿傻笑。 “那个,小苒啊,先把行李放一边,坐下来喝点水,外面这么热,没晒坏你们吧。” 薛兴国牵着曾外孙的小胖手,拉着他在木沙发上坐下,“哎呦,颢颢乖乖坐好,冰箱里有冰镇的山楂水,太姥爷给你拿。”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 “爷,我去拿就好。”薛小苒赶紧跟上扶着他。 “你多少年没回家了,哪知道放在哪里。”薛兴国看看有些陌生的孙女,眼眶又开始泛红, “你说你,怎么就变得这么瘦了?这几年是不是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说着说着老人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薛小苒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爷,我以前是太胖了,现在是正常体重好么。” “瞎说,女孩子圆呼些才好看。”薛兴国拍拍她的手背。 薛小苒笑得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就是因为你总这么说,害的我 以前老被人嘲笑。” “你理她们干嘛,都是些瘦得跟麻杆似的女娃子……” 爷孙俩又笑又哭地去了厨房。 连烜把行李箱和礼盒移到一旁,打量了一番四周。 堂屋还挺宽敞,陈设很简单,一套木质家具占据一侧,对面的矮柜上摆着一款电视机,边上放着张四方桌,桌上罩着纱布罩子。 “爹,开电视看吧。”凌颢溜过来拉住他。 连烜瞥他一眼,这小子的注意力就在电视机上了。 “等你太姥爷过来,你自己问吧。” 凌颢噘了噘嘴,抱着他爹的大腿,把脖子往屋门外探,嘴里嘟囔起来, “太姥爷干嘛还没过来?” 连烜抬了抬眼帘,没出声。 厨房里,薛小苒把她这几年没能回来的理由照搬一遍。 薛兴国在追问一些细节,薛小苒坑坑巴巴解说。 正说着,大门外响起了一串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狗叫声。 “小苒——” 人还没进大门,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已经穿过围墙传了进来。 “奶奶——” 薛小苒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与一个穿着碎花上衣的老婆子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啊,真是我的小苒呀,啊,老天有眼呀,我家小苒还活得好好的,菩萨保佑啊……” 吕香芹抱着孙女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村的妇 女,一群人围着她们七嘴八舌讨论着。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把树上的蝉叫声都给盖过了。 连烜默默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巾准备好。 好半晌,哭得嗓子冒烟的祖孙俩,总算停住了哭声,一群人簇拥着她们进了屋子。 看到屋内站着一个年轻俊帅的男子,还有一个白胖可爱的胖娃儿,众人皆楞。 哭肿一双眼睛的薛小苒走到连烜身旁。 连烜把纸巾递给了她,她抹了眼泪,又擤了鼻涕,哑着嗓子给两边介绍。 众人一听,她不单结婚了,还有了这么大的儿子,皆都惊呆了。 闹闹哄哄的场面持续了很久。 薛兴国让薛强通知了薛淮和薛湳他们,然后,又让他去给家里买菜。 “爷,我下午还要上班呢,大伯过来的时候,你让他们买吧,我回去上班了,下了班就过来。” 他把路虎开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肯定挨骂了,薛强扯着脸先溜了。 薛兴国追到大门外,一看外面那辆豪华汽车,哪里还不明白,“你个混小子,又偷开修车厂的车子。” 当即给了薛强后脑勺子一巴掌。 薛强龇牙咧嘴跑上车,“爷,我这不是顺路把姐他们送回来嘛,这就还回去。” 说起这事,薛兴国脸色缓和了一些,“赶紧还回去,开车小心些。” “哎,知道了。”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他是你们的女婿 薛家孙女薛小苒突然回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火速传遍了整个村。 薛家的院子几乎被村里人给挤满了。 “不是说掉落悬崖尸骨无存了么?” “是啊,听说户口都被注销了,人就突然回来了。” “哎哟喂,人家不单回来了,还带着老公孩子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呀?闹乌龙了?” “哎呀,谁知道呢,里面人太多了,挤都挤不进去。” 不少人围在院门外探头探脑,里面乌泱泱的人群,只能看着一个个黑脑袋暗自揣测。 “让开、让开,薛淮回来了!” “哎,人家老子回来了,赶紧让一下。” 挤挤攘攘的围观人潮让出一条过道。 一辆电动车载着三人缓缓骑了过来。 “让一让,让一让。” 大门里外挤满了村里人,薛淮黑着脸大声叫嚷。 “哎呦,薛淮回来了,快让,快让。” “快看,薛豪也回来,这小子多久没敢回村里了。” “差点撞死人后,就没回来过。” “换我,我也不敢回来呀,三十八万哟,他们老薛家,就是被他给拖累惨了。” “可不是么,从前老薛多阔绰呀,现在买条烟都得捡最便宜的买,啧啧。” “这要是我家孙子,老子非打断他两条腿不可。” “……” 议论声不 绝于耳,电动车上的三人面色都是阴沉沉的。 薛淮牙根咬紧,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这些人还没完没了。 坐在中间的周雪梅狠狠瞪着说闲话的几人。 坐在最后面,带着眼镜的薛豪垂着脑袋,面上一片阴郁。 “让一让,让一让!都挤在我家里干嘛!” 薛淮火大,大声呵斥着堵在门口的村里人。 见他发火,众人面色各异地给他让出了道。 停好车子,薛豪和周雪梅下了车子。 薛淮开始扯着嗓子撵人,“家里还有事,大叔大婶大伯大娘都先回去吧……” 年轻人多数都在外工作生活,在村里住着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或者一些放暑假的学生们。 薛淮这么一撵,村里人也不好再看热闹,陆陆续续出了薛家大门。 没有亲戚关系的人们都撵出去后,薛淮关上了院门。 家里总算清净了许多,不单是他松了口气,堂屋里的薛小苒他们也松了口气。 好家伙,外面三十五六度的高温,都拦不住人们火热八卦心。 跑来看热闹的村民一波接一波,开始还能说上几句话,后来他们一家三口直接被当成猴子围观起来。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比一千只鸭子还鼓噪。 连烜的冷脸也没能镇住这群大爷大妈的好奇之心。 “哎呦, 颢颢呀,没被吓到吧。”吕香芹抱着肉乎乎的胖娃轻声安慰。 “太姥姥,没吓着,可我想看动画片。” 机灵的小家伙趁机指了指他肖想好久的电视机。 薛小苒和连烜同时看了他一眼。 这娃心理素质还真是杠杠地,刚才被那么多人围着,没哭没闹不说,还有心思惦记着他的动画片。 “哎,太姥姥给你开动画片。” 吕香芹忙抱着他走到电视柜旁,打开了电视机,给他调到动画频道。 薛淮一家三口走进来的时候屋里回响着动画片的声音。 看到站在一旁的薛小苒,周雪梅眼底闪过意外之色。 她瘦了很多,皮肤白皙透亮,眉目清晰秀美,修剪过的中长发披散在身后,衬得她的脸型小巧精致。 穿着杏色七分袖棉麻上衣,搭一条米白色阔腿裤,宽松的款式不但不显胖,还格外的高挑纤瘦,气质娴雅。 与从前那个壮实白胖的薛小苒,俨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原以为五年前就死去的继女突然出现,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 可她的身形外貌变化如此之大,更让她感到震惊。 薛淮也很吃惊,但吃惊的同时,火气却蹭蹭往上冒。 “死丫头,这几年你死哪去了?” 薛淮怒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扬手就 想甩她一个耳光。 可他的巴掌还没甩下去,手腕已经被人牢牢箍住。 薛淮一惊,侧头看去,却见一个高大冷酷的男子,黑眸锐利如鹰,冷意森森地紧攥着他的手腕。 “……你,你是谁,想要干嘛?” 薛淮想要拽回自己的手腕,却发现对方的手像块铁箍似的,任他如何拉扯都扯不动。 他话刚落下,后脑勺突然挨了一巴掌。 “你个混球,你想打谁?” 骂完一句,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 “蛤?要打谁?”继续挨一巴掌。 “蛤?敢打谁?”还有一巴掌。 薛兴国把薛淮打得嗷嗷直叫。 周雪梅赶紧上前劝,“爸,薛淮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关心小苒。” “关心个屁。”薛兴国呸了一口,“那年小苒出事,他去找了三天就跑了,人家说被野狼叼走了,他就跟着点头,混账东西。” 说完,又朝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啊~爸,我那不是还要上班嘛。” 薛淮想躲,可他手腕被人紧紧攥着,动都动不了,只能捂着脑袋喊冤。 “放屁。”想起这事,薛兴国怒火中烧,反手又是一巴掌, “薛湳都请了十天假去找小苒,你当爹的,三天就跑了,我当时没空管你,你就以为我记不起来了,是么?” 边说边打, 虽说老人力道不大,可劈头盖脸这么“啪啪”下去,薛淮的脸很快也被打得红肿起来。 “哎呀,爸,别打了,别打了。”周雪梅急得不行,可她又不敢用力拦,“阿豪,快来拦住你爷。” 薛豪沉着脸看着,象征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并没有什么动作。 薛淮继续“嗷嗷”挨打。 他用力扯着手腕,想要挣脱躲避,可任他如何使力,手腕依旧被人如同铁箍般攥着。 薛小苒立在一旁冷眼看着。 对于这个父亲,本就没指望他对她多有感情,只是没想到,他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 “好啦,好啦,孩子都在呢,别打了。” 胡子花白的表叔公从沙发上起身,充当了和事佬。 薛兴国这才放下打得通红的手,“混账东西,你再敢打小苒试试。” 他气喘吁吁停手。 “爷爷,手疼了吧,不用你动手,他打不着我的。”薛小苒走过去拉起祖父的手,朝他浅浅一笑。 薛兴国这才想起,薛淮一直被人攥着呢。 “……你是谁,快放手,一直抓着我老公干嘛?” 周雪梅扶着脸肿成猪头的薛淮,对攥着薛淮手不放的男子大声呵斥。 “咳,表侄媳妇,他是你们女婿。”和事佬表叔公又开口了。 女婿?! 薛淮和周雪梅同时瞪大眼睛。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刨根问底 “开门,开门。” 叫门声从院门外响起,打破了屋内诡异的气氛。 连烜从容淡定地收回手。 薛淮抚着手腕龇牙咧嘴的“嘶嘶”抽气。 周雪梅看着他红肿一圈的手腕,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她愤恨地瞪向连烜,却在下一秒被他凛冽的气势吓得缩回去。 咽了口唾沫,她把视线移向薛小苒, “小苒啊,你能平安回来,家里人都很高兴,你爸也是担心你,心里着急才会这样,你们做晚辈的,得体谅一下长辈的心,怎么能和长辈对抗着来呢,瞧瞧,你爸都伤成什么样了……” 看她还待长篇大论,薛小苒浅笑开口, “阿姨,连烜也是担心我,心里着急才会这样,他不是故意的,你们长辈也该体谅他一下。” 她一直称呼她为阿姨,没有改口叫妈,周雪梅也不稀罕。 话原封不动还了回来,周雪梅的脸当场就绿了,几年不见,继女的态度倒是越发强硬起来。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雪梅去开门,阿强一家人来了。” 眼瞅着老头子又要发飙,吕香芹抢先一步开口。 周雪梅憋着气去开门。 薛小苒懒得理会薛淮,转头看向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的薛豪,淡淡喊了声,“阿豪,好久不见。” 薛豪抬头,眼镜后的眼神有些复杂,好一会儿他低低叫了声,“姐。” 十八岁的少年,面 色白惨惨的,眼眶下一片青黑,神情郁郁,无精打采。 与从前骄横任性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得出来,车祸事件对他的影响极大。 据薛强说,他从拘留所里出来以后,人差点都变傻了。 薛强撞伤人的事在附近闹得沸沸扬扬,他就读的学校也传了个遍,为此,他不得不转校,重新开始高中生涯。 “颢颢,过来,叫小舅。” 把凌颢唤过来,让他喊人。 凌颢抬头眨巴着眼睛,稚声稚气叫了声,“小舅。” 薛豪低头看着胖乎乎的孩子,神情有些恍惚,几年不见,他姐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阿豪,颢颢叫你呢。”薛兴国看着孙子,满心不是滋味。 自从撞人以后,这孩子连回村都不敢回了,老两口只能寒暑假去市里看看他。 “爷。”薛豪叫了声人,耷拉下脑袋。 气氛变得低沉凝重。 “姐——”薛强的大嗓门打破沉寂。 他提着两个大塑料袋进来,瞧见低垂着脑袋的薛豪,他哼了一声,转头问薛淮, “大伯,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让你们买肉回来么?你们怎么空手来的,我姐一家人难得回来,连顿肉你们都招待不起么?” 幸亏他妈有先见之明,知道大伯两口子平日有多抠门,所以买了不少肉过来。 “你小子浑说什么。”薛淮笑得有些尴尬,“我们是来得太过匆忙 ,一时忘了,你爷这边养了鸡,宰只鸡不就有肉了么。” “啧啧,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一只鸡还不够塞牙缝的。”薛强嗤笑一声,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吕香芹, “奶,我妈买了五花肉、排骨、草鱼,还有一只麻鸭,一会儿再捉只鸡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吕香芹拍拍大孙子,笑容很是欣慰。 薛豪出事后,薛淮两口子为了还债,日子过得节俭,她能理解。 可是,小苒失踪五年才回家,作为父亲,薛淮这样的作态,未免让人有些心寒。 “小苒——” 薛湳和张红放好电动车齐齐走了进来,看到阔别五年之久的侄女,变化之大,差点都不敢相认。 “二叔、二婶。”薛小苒朝他们露出笑脸。 算起来,她的叔婶从前待她比她父亲与后妈可好多了。 特别是二婶张红,因为瞧不惯周雪梅,为了与她别苗头,总是故意对薛小苒好,经常给她买吃的用的,薛豪那边反倒一点表示没有。 经常把周雪梅气得跳脚。 又是一番热闹的叙旧问话。 许是从薛强那听说了她的消失的理由,他们并没有追着薛小苒问话。 两口子反倒对连烜和凌颢很感兴趣。 “侄女婿姓连?” 看着男子俊朗帅气的面容,张红心里暗赞,她这侄女运气可真不错,随便嫁个老公都这么帅气。 经过一段 时间的观察,连烜把薛家这些主要亲属基本都弄清楚了,对这个二婶的态度还算温和, “姓皇甫。” “皇甫?!” 一屋的人都吃了一惊。 “复姓呀,真少见,我们学校倒是有一个姓欧阳的,没想到姐夫居然姓皇甫……” 薛强兴奋地一通叽哩哇啦。 一旁的薛豪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姐夫,因为他着实太过扎眼了。 “你是哪人?”阴沉着脸的薛淮开口。 连烜淡淡瞥他一眼,薛淮心头一紧。 “黑省兴安岭地区。” 这是薛小苒经过严密筛选后,寻到的地点。 他们原本就是北方人,那边天气寒冷,人口相对偏少,经济相对比较落后,传统小村落也多,在那边落户应该也比较容易,且不易被人发觉。 “那么远呀?”众人哗然。 薛淮的脸色更黑了,“你家在村里还是市里?你爸妈是干嘛的?你的职业是什么?” “他家在乡下,他爸妈都去世了,他是武术老师。” 瞧他刨根问底,薛小苒抢先一步回答,这些问题,她早想好该如何应对了。 连烜默默看她一眼。 住乡下?还父母双亡?长得人模狗样的,原来也是个乡下穷小子,薛淮面沉如水。 他身边坐着的周雪梅却是不信,哪个乡下穷小子,会有这么凛冽的气势。 她眼珠子在他们身上不断扫视。 “武术老师?!”薛 强怪叫一声,“难怪姐夫这么厉害。” “你和你姐夫动过手?”薛湳狐疑地看向他。 薛强笑容僵住,“呵呵,哪有,就是,看姐夫这身架势,那也是妥妥的高手呀。” 他勉强找了个理由。 薛小苒抿嘴轻笑。 武术老师!薛兴国和吕香芹互看了一眼。 在他们看来,应该和体育老师差不多,小地方的老师可挣不了多少钱,不过,胜在安稳,也挺好的。 “奶,这是黔南那边有名的火腿。”薛小苒不想他们把问题集中在连烜身上,于是,把买来的礼盒递给了吕香芹。 “哎呦,你这孩子,这种火腿可不便宜,花这个钱干嘛。” 对食材熟知的薛兴国看了眼包装盒,眉头蹙起。 “路过那里,顺便买的,也没多贵。”薛小苒笑着解释。 “哎呀,孩子一片心意,你就别叨叨了,赶紧做饭去,孩子们都饿了。” 吕香芹赶他去厨房。 “妈,我们来吧,爸的腿脚也不方便。” 薛兴国上次摔断股骨,养好以后身体大不如前,不能像从前一样长时间站立,这两年已经不再接红白喜宴了,等同于切断了额外的经济来源,所以,如今薛家人的日子才过得这般紧巴巴的。 张红起身,余光扫过周雪梅。 周雪梅不情不愿站了起来。 “你们去抓只鸡杀了,再去菜园掐点菜……” 吕香芹没跟她们客气。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想挨揍让他去 “小苒,你和我去整理一下你的房间。” 吕香芹拉起薛小苒,眼角笑出一大片褶子。 “好。”薛小苒从木沙发上起身,“颢颢,别看电视了,和妈妈上楼去。” 凌颢依依不舍地从电视上移开视线,磨磨蹭蹭走了过来。 “这孩子真听话。”吕香芹笑眯眯地牵起了胖娃的手。 凌颢抬头笑出一口小白牙。 吕香芹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连烜跟着站起来,薛强一脸兴奋地拉住他。 “姐夫,让我姐去收拾就成了,我们到院子里过过招怎么样?” 他话没说完,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混小子,一天天的没个正形,又皮痒了是不是?” 薛湳用力瞪他,臭小子,念书的时候就没少惹事,出了社会还是这么吊儿郎当的,抽烟喝酒染黄毛,半点都不让人省心。 这回还想和人动手,薛湳气得牙根痒痒。 “爸~”薛强摸着后脑勺抗议,他都多大了,他爸还抽他脑袋瓜子。 “二叔,他想挨揍让他去好了。” 提着背包准备上楼的薛小苒朝连烜眨了眨眼。 连烜看着她,唇角微翘。 “姐,你太瞧不起人了,我以前也是打遍学校无敌手的风云人物好么。” 输人不输阵,就算真的打不过,场子还是得撑起来,薛强 挺直胸板。 “啪”的一声,他后脑勺又挨了一下。 “混小子,打遍学校无敌手?我看你是一天不打上梁揭瓦。” 薛湳火冒三丈,跑到一旁拿起扫把开始追打。 薛强怪叫一声,脚下生风般溜出了堂屋。 “好了,阿湳,孩子大了,你别动不动就打他。” 吕香芹开口劝说。 刚才还被老头子揍的薛淮胸口顿时憋了口气。 薛小苒牵着凌颢上了二楼。 “你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换,衣服被套每年都洗一遍再放好。”吕香芹推开房门,打开屋内的吊扇,翻出收藏在衣柜里的竹席, “你爸去年想把东西拿去烧掉,我和你爷不让。” 简单熟悉的房间,让薛小苒满心感怀。 放下背包,走到书桌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里面全都是她的东西,梳子、橡皮筋、发箍、小镜子、眉钳……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 凌颢指着墙上贴的几张画报,上面全都是同一个人。 曾外孙稚声稚气地问话,让吕香芹笑眯眼,“那是你妈妈以前喜欢的一个明星。” “明星是什么?”凌颢歪着脑袋问。 “咳,明星就是电视上比较有名的人物。” 看了眼贴了半张墙的画报,薛小苒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艾玛,她怎么把这些给 忘了,好在连烜没跟着上来,要不然…… “那个,颢颢,你今天午觉还没睡呢,给,吃了面包和牛奶,你该睡觉了。” 她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火腿芝士面包和一盒牛奶。 拆开包装袋,让凌颢坐在椅子上吃。 “哎呦,一会儿就该吃饭了,怎么让孩子吃面包呢。”吕香芹有些心疼。 “这才刚杀鸡,没那么快能吃饭,让他填填肚子,先睡下午觉,醒来了再吃晚饭。” 薛小苒把插好管子的牛奶递给他。 “太姥姥,面包好吃。”胖球嚼着火腿,一脸满足。 “哎,小孩子就喜欢吃火腿肠这种东西。”吕香芹好笑地捏捏他的小胖脸。 “奶,你别管他了,他胃口好着呢,吃啥都香。” 薛小苒动手清理墙上的画报,省得一会儿胖球爹上来看到就不妙了。 “看着胃口确实好,要不然也不能长得这么肉乎。”吕香芹稀罕地摸着曾外孙厚实的小肩膀, “阿强以前的小床还留着,我去找出来,晚上给颢颢睡。” “还能用么?”薛小苒隐约记得家里是一张老式婴儿床。 “可以用,以前用的都是好木料,保存得挺好的,就在二楼,我去拿过来。” 吕香芹走出房间。 薛小苒把手里画报扔到角落,跟着出了房门 。 凌颢见状,爬下椅子,噔噔蹬跟了过去。 没多久,两人抬着一张老式婴儿车进来。 “擦干净就可以了。”薛小苒去洗手间打水,二楼有厕所,但没热水器,所以洗澡得去一楼。 凌颢边啃面包边围着婴儿床转悠。 他以前也睡过类似的婴儿床,不过,两岁以后,他就不睡婴儿床了。 “妈妈,床小。” 胖球嫌弃,他喜欢大床,可以滚来滚去。 “是小了点,不过也够你睡的,凑合着睡吧,要不然,你自己一个人睡隔壁去,这床睡不下你了。” 薛小苒房间的床是单人床,才一米二宽,窄得很,肯定睡不下三个人。 “要不,你们还是到楼下睡吧,你爸他们明天要上班,晚上不睡这边的。” 一米二的床着实太小了些,吕香芹犹豫地问她。 薛小苒摇头,“不用,睡我自己的房间才舒服。” 看她坚持,吕香芹没再说什么,继续帮她收拾屋子。 “这次回来,你们能待多久?” “嗯,这次回来,一是为了回来报平安,二是为了办理户籍证明,没有身份证干什么都不方便。” “哎呦,是啊,户口问题得先去弄清楚,明儿就让你爷陪你去派出所弄清楚。” “可我的户籍被注销了,怕是挺麻烦的。 ” 薛小苒有些犯愁。 “不怕,老头子认识派出所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吕香芹安慰她。 薛小苒眼睛一亮,她怎么不知道爷爷认识派出所的人,她问了一句。 吕香芹笑她,“你爷爷给那么多人办过红白宴席,你认识几家?” 薛小苒讪讪一笑,压低声音悄悄问,“奶,我能把颢颢的户口转到我们这边么?” “咋地?颢颢还没上户口?”吕香芹吃惊。 “这,我不是没身份证么,就没法办出生证明,没有出生证明,就上不了户口。” 薛小苒干笑两声。 吕香芹急忙追问,“你没上医院生产?” “额……”薛小苒脑门开始冒汗,“没有。” 吕香芹顿时一脸悲戚,“哎呦呦,我可怜的小苒呀……” “哎,奶,我好着呢,生产过程很顺利,啥问题也没有,现在健康得很。”薛小苒赶紧打断她的悲嚎。 吕香芹收了收眼泪,仔细端详她的面容,看着确实不像受苦的模样,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没有出生证明要上户口确实有些难,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 吕香芹想了想,近些年未婚生子的例子不少,有些也没有出生证明,最后也都上了户口。 “别急,我先去给你问问。” 薛小苒心喜,笑着点头。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陪他们玩一下 “姐夫,你教武术都教些什么?拳法?棍法?刀法?还是别的什么?” 躲过一顿揍的薛强拉着连烜在廊檐下叨咕。 连烜看他满头黄毛,甚觉碍眼,淡淡应了声,“都教。” 薛强惊得嘴巴能吞下一个大鸭蛋。 “……都、都会?” 若非领教过他的厉害,薛强肯定觉得这个姐夫吹牛不打草稿。 连烜微微颔首,十八种武器虽然他不一定都精通,但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即便不会,摸索摸索也就会了。 关于武技方面的问题,他从不需要谦虚。 薛强精神亢奋,他一溜烟跑到了自己屋里,在柜子里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一把压在箱底的长剑。 这是他三年前在网上花了八十多块钱买的未开刃的长剑。 “姐夫,姐夫,你看我的宝剑。” 看到他拿出长剑时,连烜眉头一凝。 伸手接过仔细查看,剑鞘和剑柄上都刻着繁复精巧的图案,剑首尾部挂着红色剑穗,看上去还挺像一回儿。 缓缓把剑拔出,亮得有些扎眼的剑身同样刻着精美的图形。 连烜:“……” 剑身全部拔出后,他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这剑,是把未开刃的剑。 里里外外弄得花里胡哨,结果却是把未开刃的剑。 未开刃的长剑,除了装饰,毫无用处。 连烜嘴角扯了扯,随手挽了朵剑花,长剑准确无误 插进了剑鞘中。 “哇~”薛强立即激动地拍起手,“好厉害呀。” 单露这一手,就能看出他姐夫所言非虚。 周雪梅和张红坐在厨房外,一个在杀鸡拔毛,一个在摘菜洗菜。 两人都不时注意着薛强那边的动静。 看到连烜潇洒自如地使用长剑,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嫂子,小苒这老公找得不错呀,长得帅不说,还会武术,动作多潇洒呀。” 张红觑了眼拔鸡毛的周雪梅。 周雪梅眼眸闪了闪,垂下眼帘继续拔毛,“好不好都是小苒的命,我一个做后妈的,可管不着。” 这话的意思,小苒过得好坏都与她无关? 张红嗤笑一声,过得坏她巴不得与她无关,若是过得好,她不扑上去捞一把,她就不叫周雪梅。 那边,连烜把长剑扔回给薛强,“未开刃的剑买来干嘛?” 薛强手忙脚乱接过剑,随口应他,“姐夫,现在哪给卖开过刃的刀剑,被人举报了,卖家就惨了。” 连烜愣了一下。 这地方兵器管制得这么严格么?可看那些抢匪们拿的长刀都是开了刃的呀。 一时有些迷惑,当然,这些他都不会表现在面上。 “姐夫,姐夫,舞套剑法给我们瞧瞧吧。”薛强依旧兴奋。 连烜淡淡瞥他一眼,摇头拒绝。 “你这混小子,别烦你姐夫。” 薛湳几人一直 在堂屋门口看着他们。 瞧见连烜摇头拒绝,薛湳赶紧开口斥责薛强。 “他就干这个的,让他舞一下又怎样。”薛淮沉着一张脸。 薛湳扯了扯他衣角,“大哥,别这么说话。” 这是他正经姑爷,看在小苒的面上,也不能这么轻怠人家。 他们的对话,连烜自然听见了,他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来这之前薛小苒就特地叮咛过,让他别和她爸和后妈置气,他们就是这种脾性,犯不着和他们生气。 “你不是想过招么,我就站在这,你随便动手,若是能碰到我就算我输,出了圈子也算我输。” 连烜用脚随意比画了个圈。 他话一落,四周哗然。 从门板后偷偷探头的薛豪都失声惊呼。 这是自信?还是狂妄? 薛强亢奋到尖叫,太刺激了有木有? “能用武器么?”他问。 “随你。”连烜负手站着,百无聊赖地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 就当陪小孩玩耍吧。 薛强欢呼一声,跑去找了块石头,在他脚下画了圆圈,圆圈不大,约莫只能站两个人的宽度。 “阿强,不许用剑,没开刃也挺危险的。”薛湳皱着眉头瞪他。 “对,阿强,不许用剑,戳到人就不好了。”薛兴国也从厨房里出来看热闹了。 薛强只好把长剑放过一边,不过,很快他又从屋里翻出了一根金箍棒, 这也是以前他在网上买的。 不是那种玩具金箍棒,是不锈钢材质,两头有金色塑料祥云图案包裹着,打在人身上也挺疼的。 “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薛湳气得都乐了。 “这是我压岁钱买的。”薛强有些心虚,他是背着他爸,让他妈偷偷给他买的,所以才藏在老家的屋子里。 正在摘菜的张红瞪了眼儿子。 这种玩具棍棒连烜在夜市卖玩具的摊贩上瞧见过,“没事,打中我就算我输。” 薛强咧嘴一笑,“姐夫,你可别太托大了哦。” 连烜轻笑,伸手朝他一招,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啊——”薛强大喊一声,架势十足。 院子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我来啦——” 薛强手里的金箍棒往前一挥。 却见人影一花,刚才还站在地上的连烜,轻轻一跃,人已在半空。 棍子挥过,人落地立回原处。 众人用力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跳起的高度虽然不是很高,可也有一米多高吧。 原地起跳一米多高,普通人谁能做得到? “姐、姐夫,你这是练过轻功么?”薛强激动得说话都磕巴起来。 “习武之人,身体灵活是基本。” 他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仿佛一切再自然不过。 众人都有些怀疑,他们是 不是太过孤闻寡陋。 薛强试着原地起跳,憋红了脸,顶多能跳个半米高,离一米的距离差远了。 “还来不来?”连烜瞧他磨蹭,问他一句。 薛强回过神,“来、来、来,马上就来。” 重新拿起金箍棒,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一棍、两棍、三棍、四棍…… 劈、挥、捅、砍…… “嗨!哈!嘿!嗬!……” 薛强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结果,手臂越来越沉,速度越来越慢,汗水从他脑门不断滑落。 最终,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棍子挥过去,或跃起、或侧避、或蹲地,无论从哪攻击,都能轻松避开,动作还特别从容洒脱。 “……”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薛强累得气喘吁吁。 “你们在干嘛?” 薛小苒和吕香芹从楼梯上下来,就发现所有人都站在门口盯着外面。 从他们背后看过去,只见连烜负手站在不远处。 薛强杵着根花里胡哨的金箍棒不住地喘着大气,一头黄毛蔫巴巴地耷拉在额头上。 “你输了。”连烜淡声开口,从容地走向薛小苒,“凌颢呢?” 围在门口的几人不自觉地退后,让出了位置。 “在楼上睡觉,你们在干嘛呢?”薛小苒好奇地左右看了看,大家的面色都有些奇怪呀。 “没什么,陪他们玩了一下。”连烜浅笑。 众人:“……”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你姐现在可凶了 连烜提着行李箱和薛小苒走上楼去。 一群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唏嘘不已。 “大哥,你这女婿不得了呀。”薛湳感慨。 薛淮把手心冒出的汗在身上擦了擦,嘴硬道:“有什么不得了,穷小子一个,和平年代练武术能有什么出息。” 薛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大哥从哪看出他穷了,住在乡下也不一定就穷啊,他那身衣衫看着也不便宜吧。” 同样是白衬衫,几十块的和几百块的还是有区别的。 当然,也不排除是人家身材气质好,几十块穿出几百块的质感。 听完他的话,薛淮心中一动。 “你以前住这?”连烜把行李箱推到一旁。 头顶的吊扇“呼呼”转动,屋内的空气还是有些闷热。 凌颢四仰八叉地睡着一张略旧的婴儿床上,鼓起的圆肚皮上盖着条干毛巾。 屋子不大,陈设也简单,衣柜、床铺加书桌椅子,家具看着都有了些年头。 “嗯,二楼有些晒,晚上会好一些,就是蚊子比较多,不过不要紧,等会儿下楼前把门窗关好点上蚊香就好。” 薛小苒拉着他坐到床沿,“床有点小是真的,这是单人床,两个人肯定挤了,要不,给你打地铺?” 挽着他胳膊,笑咪咪看他。 连烜睨她一眼,转头看看床铺,“不挤,刚好。” 薛小苒 气笑,伸手拍了他一下,“你别嫌热就成。” 拉起他往外走,把二楼大致逛一遍。 最后停在二楼的天台上。 太阳渐渐西斜,阳光不再扎眼,天台视野辽阔,村里的农田房屋都尽收眼里。 薛家的两层楼房,在前些年算是村里比较好的房子。 可这几年,新建的楼房多是三四层楼高,院子打得很宽,外墙也修得漂亮,薛家的老房子就显得不那么起眼了。 薛小苒拿出手机,把四周拍了一遍,村里楼房路况改变不少,不仔细看,她还真认不出是谁家。 她给连烜指出她家的田地菜园在哪个位置,又指了几个亲戚家的方位,说完这些她开始帮他拍照。 连烜五官分明,线条硬朗,怎么拍都帅气有型。 十几张相片拍下来,她一张都舍不得删除,要不是现在的手机储存空间都挺大的,那么多相片还真是问题。 连烜蹙眉看她,“拍这么多干嘛?” 他不是很喜欢拍照,总有一种被人窥探内心的感觉。 “记录现在的你,以后老了,可以翻出来回看。” 薛小苒却不同,她特别喜欢给他和凌颢拍照拍视频。 新手机到手没几天,相册里已经存了他们几百张相片了,当然也有她自己的。 “这相片为何有些不对?” 连烜凑近细看,总觉着有些不对 。 薛小苒偷笑,“我下了美拍,自拍出来的相片自带滤镜,人也能美三分。” 她靠着他肩头,选好一个角度“咔嚓”一声。 “嘻嘻,好看吧。” “好看是好看,可不大像你。”连烜瞥了一眼,不感兴趣移开。 “哪有不像?”薛小苒噘了噘嘴,她都没开美颜特效。 “明明一脸油光,拍出来却粉粉嫩嫩的,哪像了。” 钢铁直男直接戳穿。 一脸油光?薛小苒下意识伸手一摸,艾玛,刚才收拾屋子,热出一脸汗,可不就一脸油光么。 “你早不提醒我。” 让她顶着一张油乎乎的脸到处走,薛小苒眉眼耷拉着跑去厕所洗脸。 “姐夫。”薛强从楼下跑上了天台,笑得一脸谄媚,“准备吃饭了,你喝白酒还是啤酒?我去小卖部买回来。” “啤酒好了。”炎热的夏天,喝一罐冰镇啤酒还挺舒服的,而且也不醉人。 “哎,我去买一箱啤酒回来。”薛强跳起来往楼下跑。 “一箱啤酒?”薛小苒从厕所探出头,“买那么多干嘛,喝得完么?” “姐,我一个人都能喝完一箱。”薛强拍着胸脯得意道。 薛小苒从厕所走出来,反手朝他后脑勺一拍,“小小年纪喝成酒鬼,你还得意上了。” “哎呦呦,姐,你懂啥呀,男人不喝酒不抽烟,活 在这世上还有啥意思。” 薛强嘚瑟地扒拉起他一脑门黄毛。 “啪”的一声,他后脑勺又挨了一下。 “我看你欠抽,学一身坏毛病还洋洋得意起来,吸烟喝酒是你人生乐趣的体现?” 薛小苒气得牙痒痒,揪起他的耳朵一阵训斥, “吸烟有害健康那么大个字没瞧见么?你爷因为吸烟咳了多少年了,你视而不见么?咱村喝酒喝出肝癌的人还少么?年纪轻轻不学好,净学些不着调的……” “哎呦呦~姐,疼、疼、疼……” 薛强把耳朵从他姐手里抢救回来。 “……说什么不抽烟不喝酒,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应该自问,你一个大男人,除了抽烟喝酒,还会什么?靠抽烟喝酒来寄托你的人生,那才叫真正的可悲……” 劈头盖脸戳着他的脑袋一顿痛骂,薛强捂着耳朵,瑟缩着身躯,小心肝被他强悍的姐吓得一颤一颤的。 “……姐,我错了还不成么?” 薛强欲哭无泪,他那么嘴贱招惹他姐干嘛。 也怪平日他和一些狐朋狗友们总把这些话挂嘴边,习惯性地张口即来,这回好了,惹他姐发飙了。 “……你姐夫不抽烟,酒也很少喝,你敢说他不是男人么?” 薛小苒指着边上的活体范本。 连烜:“……” 莫名躺枪的他,额头上的 青筋跳了跳。 四周气压突然下降,薛强有种胆颤心惊的感觉,他偷偷瞄了眼阴沉着一张脸的姐夫,心脏惊得“嘭嘭”直跳。 “……姐,我错了,真错了,我其实喝不了那么多,就是吹牛皮的,你别和我计较哈……” 薛强陪着笑脸,脚下一步一步往楼梯口挪,然后一溜烟跑了。 跑到楼底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妈呀,吓死他了。 他姐是个母老虎,看着吓人,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 可他那姐夫,刚才那种不怒自威,凌厉强大的气场,看多一眼,都能让人腿脚打颤,走不动道。 薛强腿脚打飘地往门口走。 薛豪端着蒸好的粉蒸肉走进来,薛强斜睨他一眼,突然开口,“让你爸妈少招惹你姐,你姐现在可凶了。” 别以为他没瞧见,大伯那两口子先前躲到他们房间里嘀嘀咕咕半天,不知在密谋些什么,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薛豪侧头看他,堂兄弟对视着。 薛豪自嘲一笑,“哥,你觉得他们会听我的么?” 今夕不同往日了,他已不是当年的他,在家早没什么话语权。 “听不听是一回事,你的态度又是一回事,别整天死气沉沉的,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薛强早就看不惯他这样子了。 薛豪垂眸,沉默不语。 第一千零十九章 只要你想做,就可以做 四方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梅菜扣肉、脆皮五花、白斩鸡、啤酒鸭、糖醋鱼、粉蒸肉、丝瓜鸡胗汤、凉拌鱼腥草、爆炒空心菜,满满当当摆上饭桌。 众人落座,薛强殷勤地给大家倒酒倒饮料。 “颢颢呢?”薛兴国看向薛小苒。 “还在睡觉,不用等他。”薛小苒笑道。 “哎,那把鸡腿给他留着。”薛兴国拿过一个空碗,把鸡腿、鸭腿都夹进碗里。 吕香芹见状,又往里面夹了扣肉、粉蒸肉、五花肉等,碗里的肉堆成了小山。 “不用给他留这么多,他一个小孩子吃不了这么多。” 薛小苒无奈,难怪总听人说,有一种饿叫奶奶觉着你饿。 她以前的待遇也大致如此,每次自己想减肥,爷爷奶奶总会告诉她,她一点都不胖,不需要减肥。 “吃不完放冰箱里,留明天吃。”吕香芹把碗里的肉挤了挤,又塞了块粉蒸肉上去, “你爷做的粉蒸肉,你以前最喜欢吃,颢颢应该也喜欢。” 这倒是真话,薛兴国做的粉蒸肉又糯又爽口,味道特别好。 薛小苒一个人都能吃掉半碟。 吕香芹笑着给她夹了一块。 “奶,爷做的粉蒸肉我也喜欢好不好。”薛强眼疾手快夹 了一大块。 薛兴国瞪他一眼,把整碟粉蒸肉移到了薛小苒面前,“你姐多少年没吃到了,你小子和你姐抢啥。” 老人转过头,换上一副笑脸,“来,小苒,多吃些,瞧你瘦成啥样了。” 变脸之快,让薛强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委屈地嘀咕一句,“我也好久没吃到了嘛。” 薛豪出事后,薛家上下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虽然也不是吃不上肉,但总的来说,伙食质量确实比以前差了很多。 他的嘀咕让饭桌上的人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薛豪本来就垂着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薛淮抿着嘴,法令纹深深印在面颊上。 周雪梅一脸不高兴,不过,她余光不时偷瞥薛小苒和连烜,眼珠溜溜转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薛湳瞪着嘴上不把门的儿子。 张红却撇着嘴扫视薛淮一家。 薛小苒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底,连烜镇定自若,表情不变。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薛兴国看了眼嘟嘟囔囔的大孙子,心里暗叹一声,招呼大家动筷。 薛兴国厨艺好,席上气氛又渐渐热闹起来。 “……姐夫,你弹弓玩得溜不?明儿我们去山上打鸟吧?” 薛强往嘴里塞了块扣肉,含含糊糊说道。 “你明儿有 假?”薛湳沉脸。 “姐夫难得来一趟,还上什么班呀,请假了。”薛强一脸不以为意。 薛湳对他这副痞样,实在恨得牙痒痒。 “打鸟犯法,不能去。” 连烜还没开口,薛小苒直接否决。 “哪就犯法呀,多的是人跑到山里打麻雀野鸡的。”薛强不服。 “不行,没被抓不代表不犯法,万一被人举报,拘留罚款跑不掉,心存侥幸要不得。” 薛小苒坚决阻拦,拿到手机那天,她立即搜索了这方面的信息。 连烜淡定地吃着饭,他对弹弓什么的,一点不感兴趣。 薛强“啧啧”两声,知道说不通,也不再开口。 “你们,要在这边待几天?”薛淮突然开口问。 薛小苒看他一眼,“先把证件办下来再说。” 办证件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好的,薛淮和周雪梅交换了个眼神。 “小苒啊,可惜了,当年你成绩都出来,大学却没上成。”张红叹息一声,“阿强这混小子,成绩实在太差,要不然,现在应该在念大学才是。” 说起这事,薛小苒有些讪讪,“二婶,我高考没考好,成绩也不算很好。” “再不好,二本线总是上了的,比家里两小子可好多了。” 张红扫了眼低头 吃饭的薛豪,那小子成绩也不咋地,前年花高价转到别的学校重读高一,成绩还不是一样扑街。 周雪梅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薛兴国和吕香芹跟着叹息起来,若不是那场意外,他们薛家也能出一名大学生了。 “小苒不考虑继续念大学么?”张红问她。 薛小苒倒没考虑过这点,她看了眼连烜,他侧眸看着她。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念什么书呀,你提的什么馊主意。”周雪梅嗤笑一声, “孩子快上幼儿园了,你知道现在幼儿园多贵么,吃喝拉撒哪一样不得花钱,她要再去念书,孩子他爸供得起母子俩人么?” 尽管都觉着她说的是实话,可未免有些伤人自尊。 气氛再次变得诡异。 “只要她愿意,自然是供得起的。”连烜淡声开口。 语气很平淡,却也很沉稳。 他英挺的面容带着从容镇定,一桌子人瞧在眼里,没谁会觉着他是为了面子而空口说大话。 周雪梅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念书的事情以后可能会考虑。”薛小苒笑笑。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些,他们如今连个住处都还没有呢。 “只要你想做,就可以做。”连烜认真看着她。 薛小苒笑着点头,柔声回 他,“我知道的。” 只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看到他们相处得不错的样子,薛兴国两口子老怀大慰。 饭吃到一半,凌颢醒了,在楼上嚎了两声,薛小苒上去把他抱下来。 饭桌上,有了小孩子的加入,气氛变得热闹起来。 一顿饭,吃到外面的天色变暗。 薛淮一家三口准备离开。 薛豪后天开学,他是住校生,得回去提前做好准备。 薛小苒让连烜看着凌颢,她陪着薛豪往外走。 “阿豪,你变了很多。” 薛豪改变很多,以前脾气大又任性,如今看着沉默又颓废。 “……姐也变了很多。”薛豪低声回她。 她瘦了很多,也好看了很多,态度也没像从前那样,与他针锋相对了。 “嗯,每个人都在成长中学会很多,阿豪,别总活在过去,你的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毕竟是她亲弟,她还是希望他将来的路能顺利一点,犯了错受了惩罚,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总不能一辈子这么颓废下去, “这世上没几个人能一辈子活得一帆风顺的,曾经受到的挫折都是人生宝贵的经验,吸取教训,努力往前看吧。” 薛豪鼻子发酸,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第一千零二十章 眉开眼笑 因为不是一个妈生的,薛豪和薛小苒从小就不亲。 他爸妈对他姐的态度很冷淡,他妈还会偷偷告诫他,让他不要和她亲近,他也这么做了。 他们住市里,每年回村里的时间不多,以前每次回来,他和她不时会因为各种事情吵架打架。 他爸妈不问缘由地护着他,他姐则有爷爷奶奶护着。 两人有时候针尖对麦芒,但更多时候,是互不理睬,互相厌弃。 那年她出事,他年纪还小,每日沉迷在网游升级打怪中,对她的失踪浑不在意。 直到过了很久,他才品味出失踪代表了什么,他黯然迷茫过一阵,可很快又抛到了脑后。 后来,轮到他出事,他被拘留在看守所里,和一群犯事的人群关押在一起,新丁到里面都受欺负,睡地上睡厕所边,帮人叠被子、洗厕所等,偶尔还会被打挨揍,那时他深刻体会到恐惧害怕的滋味,也懂得了回想与反省。 从看守所出来后,他爸第一次动手打了他,打得很狠,他妈也是第一次没护着他。 那一年,因为年少无知,尝尽了人生苦果。 整个人开始变得消沉萎靡,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即便是重读高一,成绩依旧在中下游 ,每天得过且过混着日子。 家里因为他欠了一屁股外债,气氛阴沉沉的,一家人的日子都不大好过。 也许,他该试着努力一下。 他姐说得没错,他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薛豪坐在电动车后抿紧嘴。 “……我们村书记去年嫁女,彩礼收了十八万……” “……那是少数,现在多半还是十万八万的……” “……你傻呀,他不是有钱么?有钱多出彩礼不是应该的么?关系到小苒在娘家的面子,怎么就多了?” “……是这个理,那多少合适?” 坐在最后面的薛豪,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妈,我姐孩子都这么大了,现在还讨论彩礼,不合适吧?” 他忍不住开口。 “有什么不合适的?”周雪梅回头瞪他,“你姐没在村里办酒席,本来就够没面子的了,如果男方连彩礼都不给,你那姐以后还有脸回娘家么?” “可是……”薛豪毕竟年纪还小,虽然觉得不大对,可他又说不出哪不对。 “哎,你小孩子家家的,别管这些,好好念你的书就成了。” 周雪梅看了他一眼,决定等他去了学校,再讨论这事,反正 薛小苒他们还得在村里待一段时间。 薛强他们走后没多久,薛湳两口子也骑着电动车走了。 隆城是座工业城市,城郊有不少汽配厂,他们都在汽配厂工作。 两口子都上班,工资加起来约莫有六千左右,在这个三线小城市,如果没有房贷和外债,基本生活是不用发愁的。 若非薛豪的事情拖累了薛家,他们的日子也不至于过得紧巴巴的。 薛强留在了村里,一晚上围着连烜不住转悠。 连烜泰然处之,不时从他嘴里套一些有用的消息。 薛小苒坐在一旁,陪薛兴国说话,吃得肚子圆溜溜的凌颢,兴奋地骑着一辆儿童三轮车满屋跑。 这辆儿童三轮车也是老古董,但还能骑得动。 老人家爱惜东西,从前薛强薛豪的各种玩具用品,只要没坏,都留在了库房里。 吕香芹翻出三轮车,用抹布擦拭干净,凌颢高高兴兴骑了上去。 胖球在路上就瞧见过别的小孩骑三轮车,他很聪明,但腿有些短,费了好些劲,才学会骑行。 吕香芹笑呵呵看了一会儿,就带着家里的土狗出门去了。 等她回来,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 她拉过薛小苒一阵嘀嘀咕咕。 薛小苒眼睛亮 晶晶的,边听边点头。 “好,明儿我和爷先去一趟派出所,把户籍弄清楚,就去办这事。”薛小苒眉开眼笑,只要把证件办好,旁的事情就好办了, “奶奶,辛苦你了,赶紧洗洗睡觉去吧。” “辛苦什么呀,能见到我孙女和曾外孙,老婆子就是现在闭眼也瞑目了。” 吕香芹拍着她的手,眼眶又红了起来,薛小苒也跟着红了眼眶。 “说这些干嘛,孩子这不都好好的么。”薛兴国朝她们走来,嗔怪地看了眼老婆子,气氛好端端的,又说这些话干嘛。 “哎,我这不是高兴么。”吕香芹收回感怀,“不说了,不说了,老头子快洗洗睡吧,明儿起早点和小苒去派出所。” 她拉着薛兴国进屋,给他拿衣裳。 薛小苒乘机把连烜拉起来,“阿强,你和颢颢玩一会儿,我和你姐夫有话说。” 交代一句,把连烜拉上了二楼。 推开房门,屋内的蚊香已经燃尽,打开窗户,关好纱窗,她和连烜一阵嘀咕。 “……要花点钱,托关系把出生证明办下来,颢颢的户口就能落在我们这边了。” “钱够么?”连烜只问一句。 “够的。”薛小苒点头。 “那就办。”他们 母子俩的办好了,再想办法办他的。 “行,明天我就去办,你先去洗澡吧,洗冷水行么?” 二楼没热水器,不过天台被晒得很热,水温也是暖的,以前夏天很热的时候,她也是洗冷水澡的。 连烜轻笑一声,“行军的时候,下雪天洗冰水都洗过,你说行不行。” 薛小苒嗔他一眼,拉开行李箱,给他找出中衣中裤,现在已经变成了他的睡衣睡裤。 连烜接过衣衫,去了旁边的厕所,开灯进去,把衣裳挂在挂钩上。 薛小苒把她买的洗发水、沐浴露、毛巾等洗漱用品统统拿过来放好。 “水龙头的水挺暖和的,可以直接洗,也可以接在水桶里洗……” 薛小苒还想交代些什么,连烜已经把她往外推了。 “我又不是凌颢……” 这意思是嫌她太过老妈子了? 薛小苒回头怒瞪他,“这不是怕你用不习惯嘛,哼,好心没好报。” 连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看着她,“要不,你干脆帮我洗好了。” 薛小苒啐了他一口,“你以为你是颢颢呀……” 白他一眼,气气哼哼转身下楼。 连烜低笑一声,转手关上厕所门。 脱下衣裳挂好,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哗哗流下。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撑起一片天 他们来到这世界不过短短几日时间,连烜每天都能从各种媒介平台发现新奇有趣,但又古怪稀奇的事物。 匪夷所思的程度,让他这种自认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都骇然失色。 比如天空翱翔的飞机、潜入深海的潜水艇、一百多层的高楼、跨越大海的桥梁…… 每一样都让连烜惊叹不已。 当然,让他大开眼界的不止这些,还有更多生活细节上的感叹。 比如说,眼前的电灯、水龙头、厕所、玻璃镜、洗发水、沐浴露…… 几乎每一样都那么方便好用。 连烜往头发上抹洗发水,揉搓出泡沫,滑腻的触感让他心生感触。 不过,也有部分他不大适应的地方。 比如,他被迫剪短的头发,还有人们奇奇怪怪的穿着打扮。 相对于短发,那些服饰衣着对他的冲击更大一些。 男子的短袖背心大裤衩,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女子的衣着,有时着实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短到离谱的裤子,紧身露胸的吊带,薄到透明的短裙,露腰露背的抹胸,三寸高的高跟鞋,五颜六色的头发…… 还有那种,在海边穿的比基尼…… 饶是他一向冷静自持,内心震惊的 程度也着实不轻。 拧开水龙头,冲干净头发上的泡沫,最后用毛巾擦干。 看着玻璃镜中,毫发毕现的面容,连烜露出了一个从容的笑脸。 他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认知还太少,需要时间去适应和探索。 将来的路还长,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即便此刻一无所有,可只要他们一家三口都在,他就有自信将来能给他们撑起一片天。 楼下,薛小苒正打算把看电视看得入迷的胖儿子拎上楼,吕香芹走了过来。 她压低声音,“要给你妈那边打个电话么?” 薛小苒愣了一下。 “那年你失踪不见,她也去崖底寻你了,听你爷说,哭得很伤心,一直后悔当年没把你带回去……” 吕香芹叹气,虽然与这个曾经的儿媳妇相处不久,可能感受到她不是那种自私虚荣的人。 她和薛淮会离婚,也是两人没缘分。 薛小苒沉默一会儿,“奶,电话是要打的,不过,今天晚了,明天办完事情回来再打吧。” 吕香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成。” 她转头赶薛强去洗澡。 “奶,你洗了就睡吧,别管我。”薛强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打着游戏。 吕香芹瞧着直摇 头,叹着气走回房。 “阿强,你明天不上班?” 关上电视,拎起胖球,薛小苒走到他身旁问。 “不上,请了三天假。”薛强的手在手机上飞快操作,眼睛都不带眨。 凌颢一溜烟跑过去,紧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薛小苒嘴角扯了扯,忍着伸手抽他脑门的冲动。 “阿强,明天我和爷去办事,你在家帮忙照顾一下你姐夫和颢颢,行吧。” “行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薛强毫不犹豫应下。 “不许带颢颢玩游戏,不许他看电视太长时间,不许带你姐夫去山里打弹弓……” 薛小苒还没数完,薛强已经怪叫一声, “姐,你都变成爱唠叨的老妈子了,这不许,那不许的,你当你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呢。” 薛小苒:“……” 她捏紧拳头,好想揍这臭小子怎么办? 许是感受到身旁低沉的气压,求生欲极强的薛强,抬头快速朝她讨好一笑,“姐,我开玩笑的。” 薛小苒瞪他一眼,想了想道:“明天你借个自行车回来,教你姐夫骑自行车吧。” 凌颢骑车的时候,连烜那专注的视线,薛小苒可没忽略。 “啊?!”薛强一咕噜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一双眸子睁得溜圆,“我姐夫,他,不会骑自行车?” 薛小苒轻咳一声,佯装镇定, “他呀,从前很多时间都跟着师父在山里练武,没有时间学这些,你难道不知道,练武是需要长时间的坚持,日复一日的锻炼,才有可能学有所成,所以,他在人情世故,社会实践上,就欠缺了点……” 找个合理的理由,把连烜欠缺的部分遮掩过去。 薛强一脸恍然,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姐夫总是沉默,不喜与人交流,有些人是过于沉迷学习,成了不通人情的书呆子,他是沉溺习武,所以缺少了社会实践。 “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薛强拍着胸脯保证。 薛小苒干笑两声,“好,那你早点睡,你姐夫五六点就起床练功了,你要是十二点才起,可不像样了。” 五六点就起来了?薛强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薛小苒抿嘴一笑,拎起凌颢上楼,留下一脸惊愕的薛强。 连烜已经洗好,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中裤坐在床上,见她进来,目光幽幽看着她。 薛小苒眨巴一下眼,立即知道,他是听到了她和薛强说的话。 她嘿嘿一笑,先把凌颢放下 ,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有个正当理由学骑车么,你先学会起自行车,然后可以学着骑电动车,接着是摩托车,最后,就可以学开汽车了……” “不过,摩托车和汽车需要考驾照,所以,得等你有身份证才能去考……” 他这一路,对各种车辆都甚感兴趣,她如何会不知。 要不怎么说,男人喜欢车子如同女人喜欢口红一般,几乎都成了天性。 “爹,骑车好好玩,也很容易。” 骑了一晚上儿童三轮车的凌颢,一脸过来人经验谈的小模样。 薛小苒笑喷,儿童三轮车和自行车能相提并论么? 连烜瞥她一眼,问她,“你学自行车花了多长时间?” 薛小苒想了想,“好像两三天吧,刚开始,没人的路面敢骑,有人的街道不敢,骑了一段时间后,才敢骑上街。” “那你说,我需要多久能学会?”连烜嘴角微翘。 薛小苒立即狗腿奉承,“最多半天。” “哦。”连烜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肯定很快了,你腿这么长,一踩就能走了。”薛小苒继续拍马屁,她翻出凌颢的中衣中裤,“颢颢,走,洗澡去。” 留下沉思的他,她拎着凌颢下楼洗澡去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作茧自缚 把胖球洗干净扔给连烜,翻了翻衣柜,找出以前的睡衣去洗澡,洗完澡后洗了衣衫晾好,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走进屋里,发现父子俩都没睡,坐在床上翻着一本相册。 薛小苒眨了眨眼,惊呼一声跑了过去。 “哎,你们从哪翻出来的?” 她都忘了相册放哪了,他们怎么找到的。 “颢颢从书柜下面的抽屉找到的,不能看么?” 连烜的笑容有些古怪。 “娘,你以前好胖哦,我们差点都认不出你了。” 胖球已经一语道出玄机。 薛小苒嘴角抽搐,她就知道会这样。 她瞪了连烜一眼,沉着脸把胖球抓去刷牙,关于刷牙问题,凌颢与众多小朋友一样,也不怎么喜欢,总要她揪着才动。 “不刷牙的后果,以后就会长蛀牙,不仅会疼,会烂牙,会有口臭,严重的话,还得把烂牙拔掉、打针、放药……” 薛小苒一脸严肃陈述,胖球立即捂着胖脸觉着牙疼,老实乖巧地跟去刷牙。 从厕所出来,他就被拎到了婴儿床上,“快睡觉,今天已经睡得比平时晚了,明天你可以跟你爹一起骑车,比比看,谁骑得比较好。” 胖球忙忙点头,一咕噜躺了下去闭上了乌溜溜的眼睛。 这小家伙因何长得圆润,皆因他能吃、能喝、能睡、能拉,躺下没多会儿,他的呼吸就渐渐平稳绵长。 婴儿床放在角落,离吊扇远一些,薛小苒还是给他的肚皮上盖了点东西,以防他着凉。 胖球是个挺好带的娃,吃得香,睡得沉,除非被尿憋醒,否则基本都是一觉到天亮。 两岁以后,就很少有尿床的问题了。 薛小苒转头,发现连烜还在盯着相册看。 薛小苒眉眼一压,走了过去一把抢过相册,“去刷牙漱口,该睡觉了。” 话刚落下,一个天旋地转,整个人落入他怀里。 薛小苒眨巴两下眼睛,还没回过神,他的脸已经凑了过来,温热的薄唇在她粉唇上印了一下,薛小苒耳根一红,伸手推了推他。 “颢颢在呢。” “他睡着了。” 连烜目光幽深,看着她若有所思。 被他这般盯着,薛小苒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大妙的感觉。 她挣扎着坐好,轻咳一声,放柔声音,“亲爱的,明天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努力回想相册里都有些什么相片,薛小苒嘴角地笑渐渐变得有些僵硬。 连烜大手一伸,抱在她怀里的相册就到了他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一翻,一张双 人照赫然在目。 薛小苒瞥了一眼后,额头的汗都要飙出来了。 相片其实是一张她的自拍照,只不过,她圆乎乎的脸蛋后方,隔着不远还有张俊秀带着稚气的侧脸。 那是高三上学期,他们班一群人跑去看枫叶时,她趁班长不注意,偷拍的一张相片。 要死了,薛小苒嘴巴有些发干,她当初怎么会猪油蒙了眼,偷偷拍了这样的相片。 拍了也就算了,她还特地去印出来了,这下作茧自缚了吧。 “咳,这是,我们班以前的班长了。”薛小苒硬着头皮解释, “我们一大群人去看枫叶,顺手拍了一些相片,你看,这边还有很多呀。” 面上一派光明磊落,实则心慌得一匹。 她翻过一页,双人照、三人照、多人照都有,景观都是同一处,合影的人男男女女都有。 妈耶,好在当时印了不少张,要不然,可真要被揪住小辫子了。 当时印这么多相片,就是为了让那张双人照隐匿其中,艾玛,她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 连烜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翻到另一张相片上。 那是一张全班照,高中三年,他们班每年都会拍几张全班照。 薛小苒看了看,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微胖的身躯依旧比较惹眼。 不过,既然连烜特地翻出来,定然有特别的地方,薛小苒不动声色扫视。 果然发现了猫腻。 她身后站着的人,可不就是他们班长么。 薛小苒:“……” 她怎么把这些细节都给忘了呢。 相册继续翻页,还是全班照,然后…… 身后站的依旧是他们班长,薛小苒额头冒汗,她当初还真是处心积虑呀。 修长的手指在相片上轻扣,他低低出声,“……嗯?” 薛小苒头皮发麻,却只能咬牙硬撑,“干嘛,全班照嘛,不都一样,别看了,高中三年是我最胖的时候了,难看死了。” 拎开他的手,一把把相册盖上,然后扔过一边。 反正,她绝对不会承认,年少懵懂的时候曾暗恋过他们班长。 看她佯装生气嘴硬的样子,连烜深邃的黑眸危险地眯起。 薛小苒心头一颤,心虚认怂,转变态度,悄悄移到他身旁,伸手环住他脖颈,放软声音, “亲爱哒,你可是我最最亲爱的相公,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爱哦~我会伤心难过的哦~” 她故意撒娇的语气,让连烜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 薛小苒穿着她从前的睡衣,黄色带蕾丝边的短袖上衣,同色 系及膝的睡裤,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小腿。 略宽的袖口向下滑落,白生生的胳膊环在他肩颈间,连烜眸色微微一沉。 大手轻抚她柔嫩的面颊,暗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的诱惑, “……哦,如何证明你对我的爱?” 证明对他的爱?薛小苒愣住,瞳孔中映出他带着痞气地笑。 二日一早,薛小苒是被凌颢叫起来的。 天刚蒙蒙亮,窗外还阴沉沉的。 “娘,快起来,太姥姥都起来了。” 床有点高,凌颢爬不上去,只好拍着床板叫人。 薛小苒费劲地睁开眼,只觉腰酸背痛嗓子干。 可恶! 想起昨夜,她被强迫着“主动”证明她对他的爱,过程之艰辛,差点把老腰都给闪到了。 他还嫌她慢腾腾地折磨人,薛小苒又羞又气,偏又心虚,不敢撂担子,咬牙硬撑到最后,感觉小命去了半条。 太可恶了,一会儿她得把那张相片给绞碎了才行,免得又让他捏住把柄威吓她。 “你爹呢?”声音哑到发干。 “爹在练剑。”凌颢跑到一旁的书桌上,拿下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娘,喝水。” 薛小苒顿时感动,费力爬了起来,亲亲她的小可爱,拧开瓶盖灌了半瓶,嗓子终于舒服了。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虚与委蛇 下床趿鞋,薛小苒帮他把小揪揪扎好,然后牵着他慢悠悠往厕所方向走,“洗脸刷牙没有?” “没有,起来尿尿了。”凌颢老实回答,他爹起来的时候,他也被尿憋醒了。 他爹把他拎起来就练剑去了,他撒完尿,跑到楼下溜达一圈,看看鸡,逗逗狗,和太姥姥太姥爷说了会儿话,看着天已经光亮,就溜上来喊他娘起床了。 “你大舅起来没有?” “没有,太姥姥说大舅睡懒觉。” 两人往前走,二楼天台上,熟悉身影正迎着朝阳舞动他手中的长剑。 腾挪纵跃间,绚丽的剑花带出阵阵清鸣之音。 “醒了。” 长剑一转,径直入鞘,高大颀长的身躯立在晨光中,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视线有些灼热,烧得薛小苒一脸不自然,瞪他一眼,把凌颢留给他,自己进了厕所。 “爹,太姥爷说,家里的龙眼熟了,让大舅带我们去摘。” 凌颢喜滋滋跑到他爹身旁。 龙眼就是桂圆,北地没有这种果树,从南面运到北地都成了稀罕物,凌颢对这种甜滋滋的果子还是挺喜欢的。 “嗯。”连烜摸摸他的脑袋,浅笑着应了一声。 薛强被“砰砰”敲门声惊醒,拿过手机一看。 六点五十 分。 他嗷嗷叫了两声,翻过去想继续睡。 “大舅,太姥姥叫你起床了!” 门外的小家伙却不依不饶。 薛强:“……” 他揉着满头黄毛,头重脚轻地拉开房门。 胖娃子骑着小三轮在他门外溜溜转,不远处,立着一道挺拔笔直的身影,那身影朝他瞥来淡淡一个眼神。 薛强顿时打了个激灵,三伏天里,像是一盆冷水从脑袋上泼下,人立即就清醒了。 “嘿嘿,姐夫,早啊。” “早啥早,就属你起最晚,快来吃饭,一会儿,我和爷出门去了,你把今天的事情安排一下,家里的龙眼都快被偷光了,你们也不去摘,还有石榴和杨桃也快掉光了,你说你一天天在外面闲晃,也不回家帮忙干点活……” 薛强在他姐的唠叨下,皱着一张苦瓜脸去洗漱。 等他上桌吃早饭时,才蔫巴巴地抗议几句, “龙眼树只剩高的地方没摘,不好弄,土石榴又不咋好吃,弄回来也白费劲,杨桃就更不用说了,酸不溜丢的……” 除了龙眼还能吃吃,别的薛强一样不爱吃。 “龙眼树高不怕,下午让你姐夫去摘,石榴和杨桃挑些好的摘,好歹别浪费了……” 薛小苒把他们一天的行程安排上,就 坐上薛兴国的电动车。 车子开出院门,顺着小道上了村里的主干道。 电动车速度不快,邻近的村民看到他们,纷纷和他们打招呼。 “老薛,带小苒去哪?” “薛叔,这一大早的,你们哪去呀?” “小苒,你瘦了好多呀!” “小苒,回头带孩子来家里玩。” 祖孙俩笑着和村里人打招呼。 电动车开到一处岔口,一辆白色汽车从岔口驶了过来。 薛兴国停下车子,想让汽车先过,未料,车子也跟着他们停了下来。 副驾座的门打开,一个染着亚麻色大波浪,画着精致妆容,穿着荷叶袖雪纺衫和杏色包臀短裙的美女走了下来。 “……小苒?”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精心勾勒的眉眼,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薛小苒眨眨眼,一时半会儿没认出她是谁。 “三妮呀,这是要去学校么?”薛兴国先开了口。 架势十足的美女,被突如其来地唤出了小名,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许三妮呀,哎,你变化真大,差点没认出你。”薛小苒惊讶的从电动车上下来。 “噗。”从驾驶室下来的男人忍不住笑出声。 薛小苒循声望去,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稍微有 些发福,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戴着副金边眼镜,看着挺斯文的样子。 只是那双略显浮肿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种酒色过度的虚浮感。 特别是他盯着她打量的目光,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审视。 薛小苒蹙起一双秀眉。 许红蝶笑容带了几分尴尬,“薛爷爷,我毕业了,已经在工作了。” “这么快呀,你爸不是说你要继续读博士什么的?”薛兴国弄不清楚什么学位。 不过,许红蝶是他们村第一个女研究生,村里人着实对她高看一些。 “暂时不读了,我找到了好工作。”许红蝶抚了抚披散在肩头的卷发,转向一旁的薛小苒, “小苒,昨天听说你回来了,本来想去看看你的,可村里看热闹的人太多,也就没去成,你这几年还好吗?” 上前两步,穿着尖头高跟鞋的许红蝶,以一种俯视的高姿态打量着她。 “我挺好的,谢谢关心。” 这姐们从前与她就不对付,这次看来也没安啥好心,薛小苒嘴角一翘,盯着她笑眯眯道: “三妮,你看起来也挺好的嘛,人也变好看了,鼻梁也挺了,眼睛也大了,若不是你叫住我,我肯定认不出你来了。” 虚与委蛇嘛,谁还不会,顺 便戳一戳她的痛脚也挺有趣的。 薛小苒眉眼带笑,仿若真的见到多年未见的朋友,语气甭提多亲切了。 许红蝶气得鼻子都快歪了,真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倒是越发牙尖嘴利起来。 她余光偷偷觑了眼靠在车门旁的男人,却见他颇有兴致地看着薛小苒,她抿紧红唇, “小苒,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我还不是老样子嘛,倒是你,变化才叫大,这是在外面受了多少苦,才把你瘦成这样子?” 许红蝶嫉妒地看着她。 她穿着七分袖的白色T恤和蓝色宽松牛仔裤,裤腿挽了个边,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腿腕子,脚下是双白板鞋。 戴了顶灰白色渔夫帽,中长的黑发扎了两个蓬松的辫子,简简单单的装束,瞧着却俏皮又好看。 印象中那个又土又胖的薛小苒,现在看起来居然这般纤瘦高挑。 从前圆润的脸庞瘦成了瓜子脸,秀气的五官一下突显出来,即使素着一张脸,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我呀,是受了点苦,缺了我爷的各种美食投喂,怎么能不瘦呢。” 薛小苒挽起薛兴国的胳膊,朝他露齿一笑。 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灵动中带着独特的气质,靠在车门旁的男子眼眸闪动了一下。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猜猜她是谁 许红蝶对她耍赖似的回答,心里冷哼一声,不欲与她多谈。 掏出手机,一阵操作,“小苒,来,留个号码,下次同学聚会,可别又找不着你。”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她现在用的号码,等证件办下来以后,本来是想换掉的。 她瞟了眼脸上浮现不耐的许红蝶。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想要联络的人。 薛小苒拿出手机。 许红蝶瞧见她手里的平价手机,眼底讥讽之色就更浓了。 故意把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移到她面前,点开美拍,凑过去找角度,“难得遇上,咱们拍张照片。” 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自顾咔嚓两声。 薛小苒只好习惯性微笑。 拍了照,留了电话,又随意交流几句,许红蝶打算离开。 靠在车门的男人却动了。 他缓步走到薛小苒前面,笑着给她递了张名片,“你好,我是程文。” 许红蝶的面色微变。 薛小苒接过名片扫了一眼,随意点点头,“你好,程先生。” 程文笑笑,正待开口,她却朝许红蝶挥挥手, “三妮,我先走了啊。” 然后,麻溜地爬上电动车,车子绕过汽车,行驶在乡村的水泥地上。 程文:“……” 看了他的名片却无动于衷的女孩,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汽车驶 动,远远瞧见那辆老旧的电动车,以及那张明媚的笑脸。 “……你那同学还挺稀奇。” 许红蝶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瞧了眼路边的祖孙俩,她嗤笑一声, “文哥,她高中文凭,已经结了婚,孩子都快三岁了,你给她递名片,不白扯么。” 程文怔了一下,“她不是你同学么?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农村地区,早婚很正常,而且,她的情况有些特殊。” 许红蝶把薛小苒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程文是顺道过来接她的,天快亮才开车到达村里。 “跌落悬崖失去记忆这种桥段居然在现实生活中上演,呵呵,应该给她配个霸道总裁才对吧。” 车子故意放缓,与电动车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议论的对象正和她爷爷笑着说话,眉眼弯起的弧度格外漂亮。 可惜了,程文啧啧两声。 如今的娱乐圈,美女多如云,不论是天然的还是后天加工的都不缺乏,但是,好看又有亲和力的苗子,却很少。 亲和力好,观众缘自然不会差。 程文看了眼身侧的许红蝶,漂亮是漂亮了,后天修整得也比较自然,可是,她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特别的优势,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人。 “哈哈,老天确实给她配了个帅哥, 听我妈说,她老公长得挺不错的,只可惜呀,是个农村小伙,不是霸道总裁。” 许红蝶掩唇直笑,顺手把P好的相片发到了高中校友群里,随后打上几个字, “猜猜我前面的人是谁?” 沉寂许久的群立即热闹起来。 “哇,是红蝶耶~” “红蝶,听说你签约梦语娱乐?” “红蝶,以后你不就是大明星了么?” “红蝶,有路子别忘了我们这群老同学呀。” “红蝶……” 消息蹭蹭蹭一路刷上去,就是没人回答许红蝶的问题。 许红蝶得意之余又有些恼火,再次重发相片,指头飞快输入, “猜猜她是谁?” 屏幕停顿几秒,信息开始往上蹿。 “……不认识,是哪个新出道的明星么?” “很漂亮,有点眼熟。” “哇,素颜也这么好看,羡慕。” “脸好小,皮肤好好,不过,确实有点眼熟。” “好俏皮的打扮,求渔夫帽的链接。” “……” 许红蝶盯着屏幕,只觉一股气堵在胸口。 她把图P了好半天,他们竟然全都在称赞素颜的薛小苒。 气得她想把屏幕捏碎。 “……咦,她好像是薛小苒?” “……啊?!” “……小苒不是已经死了了么?” “只说是失踪,没说死!” “你 们这么一说,还真的很像耶!” “不对吧,薛小苒哪有这么瘦?” “是薛小苒么?” “是小苒么?” “是小苒么?” “……” 瞬间飚出一串信息长龙。 许红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指头敲击键盘, “是她,她失踪五年回来了,结了婚生了娃,孩子都三岁了。” 屏幕上静谧几秒,瞬时开始炸锅。 “她真的没死?” “她回石窿村了?” “真是她?变化也太大了吧。” “哇,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这句话是真理呀!” “真的耶,胖子变女神了!” “天啊,她好瘦呀,求减肥方法。” “早知道她瘦下来这么好看,当初就不该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 关注点都不在薛小苒结婚生子的事情上,许红蝶气得关了群,那些私戳她的信息,她也懒得回了。 程文瞥她一眼,看她面带怒意,嗤笑一声,“剧本看完了没有?” 许红蝶愣了一下,忙扯出笑容看他,“文哥,看完了的。” “台词都背下来了?虽然只是女三号,可也是我努力为你争取来的,你还是新人,得认真对待,到时候老是NG,没脸的可是你自己。”程文冷着脸训她。 许红蝶微微噘起红唇,上半身朝他倾斜 ,嗲着声音道:“文哥,人家知道了,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 程文上下扫了她一眼,略微浮肿的眼眸微微眯起。 白色汽车从水泥路上飞驶而过。 薛小苒盯着远去的车影若有所思。 “爷,三妮她做什么工作的?” 那个叫程文的男子,名片上印着梦语娱乐文化公司,地址在京都,瞧着好像是混娱乐圈的。 “不知道,我还以为她还在念书呢,她妈经常吹嘘三妮在学校如何如何,以后还要考博士什么的,结果,她都出来工作了。” 薛兴国对他们家的事情也不怎么了解。 薛小苒点点头,许红蝶和她同岁,两人小学初中高中都同校,高一还在同一个班,后来分了文理,就没同班。 虽然两人同村又同校,但她们交情并不怎么好。 薛小苒家以前是村里富户,手头宽裕,零食也多,在小孩眼里都是被羡慕嫉妒的对象。 许红蝶成绩不错,心高气傲,小心思也多,从小学开始,就想把薛小苒发展成为她的小跟班。 薛小苒看似大大咧咧,心思却是细腻的,这种不平等友谊,傻子才会乐意。 她不傻,本就不牢靠的友谊自然说翻就翻。 薛小苒对许红蝶干了啥没多大感兴趣,注意力集中到等会儿要办的事情上。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多少合适 接下来两日,薛小苒一直在忙活重办户籍的事情。 户籍被注销,重新办理是件麻烦事,各种证明、审批、补录,即便薛兴国认识派出所的人,薛小苒前前后后还是跑了好几趟。 连烜则利用两天时间,把自行车、电动车,甚至摩托车都摸熟了。 自行车和电动车对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薛强稍微那么一解说,他几乎一上手就会了。 几圈下来,已经游刃有余了。 惊得薛强以为,他姐是在骗他,姐夫明明都会。 直到他姐夫在练习摩托车时,卡壳了一小段时间,薛强才有了发挥的余地。 不过,也仅仅是一小会儿而已。 薛小苒骑着电动车从水泥小道上回来的时候,远远瞧见连烜骑着辆半新不旧的红色摩托车从岔口绕过来。 当下就是一惊,慢慢把电动车停在路边。 红色摩托车一个急刹,长腿一撑,稳稳停在了她身旁,“回来啦。” 薛小苒左右瞄了几眼,把声音压得极低,“你咋就敢骑上路来了?” 连烜轻笑,反问她,“为什么不敢?” 薛小苒瞪他一眼,他这两天练车,被晒黑了一些,瞧着却越发硬朗笔挺,“没驾照不能随便上路,会被交警查的。” 连烜伸手,在她帽子上一扣 ,“村里哪来的交警。” 薛小苒一时无言反驳。 “可你刚刚学会,要小心些。” 只能从别的方面念叨他。 连烜捏住她的脸,“你自己骑车小心些才对,也不知道是谁骑车摔着了。” 薛小苒语塞。 昨天她自己骑车去派出所,几年没骑电动车,技术有些生疏,在一处拐弯处摔了一跤,后视镜都摔碎了。 回来被家里人好一顿说。 “行了,快回去吧,家里来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骑车回了院子。 凌颢穿了一身红色小唐装跑了过来,“妈妈,外叔婆给我换了新衣裳。” 薛小苒放好车,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红通通的唐装被他圆滚的小肚子撑起,中间是龙腾海啸的刺绣图案,瞧着甚是可爱。 “小苒,回来啦,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张红笑着走了过来。 薛小苒站了起来,“该递上去的证明都递上去了,这两天等通知,二婶,让你破费了。” “给,这还有一套黄色小褂,孩子长这么大,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第一次给他买衣裳,算什么破费呀。” 张红把手里的衣裳递给她,然后,朝她使了个眼色,“你爸和周雪梅也来了。” 她往堂屋里扬了扬下巴。 薛小苒接过衣裳点头。 薛淮和 周雪梅这次总算没有空手而来,两人拎着一只鸡和一条鱼。 薛豪开学了,没有跟过来。 厨房里正忙着杀鸡宰鱼,薛小苒放好衣裳,过去帮忙。 吕香芹让她和张红去菜地摘小油菜和莴笋。 她们一走,拔鸡毛的周雪梅起身去堂屋里找薛淮嘀咕几句。 薛淮脸色变了变,他咽了口唾沫低声道,“要不,还是你去吧?” 对上那个男人,他心里实在有些犯怵啊。 周雪梅气恼地拍了他一下,“出门前,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没用的男人!她狠狠瞪他。 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二婚的他,长得人模狗样儿的,一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又懒又蠢。 “你是他正经的老丈人,提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有什么可怕的。” 薛淮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他那女婿正在薛强房里,两人拿着手机在划拉,似乎在讨论车的品牌和款式。 薛淮轻咳一声,引起两人的注意力,“那个,连烜,你跟我来一下。” 连烜淡淡看他一眼,起身随他走出房门。 薛强探出头,瞧见两人进了堂屋,他正想跟过去偷听,却见周雪梅坐在厨房的屋檐下虎视眈眈。 薛强撇撇嘴,缩回脑袋。 越发肯定,大伯找姐夫去 谈话,准没好事。 他想了想,把在院子里骑小三轮的凌颢叫了过来。 穿得像个小红人似的胖球颠儿颠儿跑了过来。 薛强在他耳畔一阵嘀咕。 胖娃眼珠骨碌转,像只红蝴蝶似的,飞向堂屋。 堂屋里没人,小家伙机灵地爬上了二楼。 在楼道口就听到了上面的谈话声。 “……你们没在村里办酒,本来面子上就过不去了,若是彩礼给得少,小苒就更没面子了……” “……酒席可以不办,彩礼不能不补,你如果重视我们小苒,就该顾着她的面子……”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以后回村走动,小苒不至于失了体面,我们小苒不仅长得好看,头胎还生了儿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彩礼高一些,也是为了你的面子……” 过道里,全是薛淮巴拉巴拉的声音。 凌颢没有完全听懂话里的意思,不过,重点他是记住了,他那个姥爷在问他爹要彩礼。 至于彩礼是什么,额,胖球表示,不懂。 薛淮说得口干舌燥,对面站着的男人却一动不动。 对方眼皮都没抬一下,薛淮紧张得额头冒汗。 “岳父大人觉着,彩礼多少合适?” 好半晌,终于得到了一句回话,薛淮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用力咳 了两声, “我们隆城彩礼的标准不算高,不过,要是加上五金、酒水、红包、喜糖、改口费等所有婚庆的费用,就比较高一些,哦,当然,还有婚车婚房那些,你们住得太远了也不好算……” 他又一阵絮絮叨叨,就是没说出具体数目。 连烜剑眉微蹙,淡声问了一句,“多少?” 声音深沉冷寂,打断了薛淮罗里吧嗦的絮叨。 “……呃,二、二十万应该合适了。” 说出数额时,薛淮心虚的手心冒汗。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连烜对这个世界的金钱数额有了大致的概念。 二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当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实是个比较大的金额。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岳父大人觉着合适,应该是合适的吧。”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转身朝楼梯走去。 坐在楼道口偷听的胖球,立即扶着扶手,迈着小短腿笨拙下楼。 瞧那圆溜溜的背影,连烜好笑又好气。 留在原地的薛淮愣了半天,琢磨着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胖球一溜烟跑去薛强屋里报告听到的内容。 薛强正靠在床头打野,听到二十万的时候,手一抖,挂了。 二十万!? 艾玛,他大伯还真敢开口要呀。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就属你们脸最大 薛小苒拎着一篮子菜走进院门,胖球像个重型小坦克般冲向她。 小坦克差点把他娘给撞翻。 “哎呦呦,小祖宗喂,你妈妈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你这么结实地冲撞,哈哈哈哈~” 张红笑得后牙槽都露出来了,伸手把薛小苒手里的菜篮接过,乐呵呵地去了厨房。 凌颢揽着他娘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告密。 薛小苒愣怔了好一会儿,晦涩不明地看了眼堂屋内。 周雪梅和薛淮正在里面说着话,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薛小苒抿了抿唇,摸摸胖儿子,“娘知道了,你去玩儿吧,外叔公不是给你买了个大铲车么。” 胖球眼睛亮晶晶的,飞奔去寻他心爱的玩具大铲车了。 薛小苒在薛强房里找到了连烜。 他一脸平静淡然,反倒是一旁的薛强,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回来了。”连烜的视线落在她带着泥巴的手掌上。 “哦,刚才和二婶去菜地了,忘了洗手。”薛小苒拍拍手心,她迟疑了一下,凑到他身旁,小声问他, “刚才我爸找你说话了?” 连烜握住她的手,拂去沾着的泥巴,他轻笑一声,“凌颢找你告密去了?” 一旁的薛强竖起耳朵。 “颢颢说的真的?”薛小苒捏住了他的手,心头 一紧,“你答应了?” 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呀! 他们现在所有的身家加起来,拢共也就三十来万,若是给出去,一家三口的立足资本就没了三分之二。 她吃点苦不要紧,可她看不得连烜和凌颢吃苦呀。 连烜反手裹住她的手,漫不经心道:“当初我们成亲,没能给岳家送彩礼,现在补上,也是合情合理的。” 意思就是要给。 薛小苒抿了抿唇,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就知道,以他的性子,这彩礼十之八九是要给的。 不单要给,还要给足。 若不是现在条件所限,说不得他还要翻几倍的给。 薛小苒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连烜莞尔,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用力把她拉近,然后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薛小苒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主意可以有。 这样她心里也舒坦些,她笑着用脑门顶了他面颊一下,“好,我知道了。” 在边上吃了一嘴狗粮的薛强咂咂嘴。 等他姐走出房门,他迫不及待追问,“姐夫,你们真的要给大伯家二十万呀?” 连烜不急不缓,“彩礼补上是应该的。” 薛强急了,“姐夫,你可别让大伯给忽悠了,我们这边,彩礼哪有那么高,又不是卖女儿。” 掰着手指一一给 他分析。 他们隆城属于南方三线城市,普通工人的工资,扣除五金一险,也就三千多块。 工资不高,物价也不高,蔬菜瓜果也便宜,彩礼聘金普通人家大多都是六万、八万、十万左右。 十八万、二十万那种也有,但是极少。 像他们这种,郊区附近的农村,六万八万才是最正常的数额。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女方要求彩礼太高,背后肯定会被人议论,嫁女儿又不是卖闺女,彩礼要这么高,男方借钱结婚,受苦的还不是嫁过去的闺女。 薛强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一句话,让他姐夫别傻乎乎的把钱送给他大伯。 连烜安静听着,也没表态。 薛强着急上火,“姐夫,你不能带坏我们这里的风气,把彩礼门槛拉这么高,以后我结婚咋办,上哪屙二十万彩礼出来?” 瞧他急得连方言都带出来了,连烜失笑,问他:“你工资多少?” 薛强楞了一下,捋了捋乱糟糟的黄毛,嘟囔道:“我一个小杂工能有多少,私人修车厂累死累活的,还不到三千块钱,啥保险也不给买。” 要不是为了学点技术,谁给他们干活呀。 连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里工钱都这么低?” “也不是,工种不同,有些 技术工的工资还是比较高的,普通工人低一些,我是杂工,又是生手,师傅得一样样教,工资也就这样了,等我学好技术,自己开个修车厂,就能成大老板了。” 薛强嘿嘿一笑,这是他最远大的梦想了。 “没想着去一线城市看看?” 连烜看了好些天新闻,能分清一线城市是哪些了。 “不去,我一没文凭,二没特长,去了大城市,不是端盘子,就是做保安,啥前途也没有,哪样我都不喜欢。” 事实上,薛强跟村里的小伙伴去过粤省打工,进厂干了小半年,他就溜回来了。 那里工资是比他们这高不少,可,天天加班,做六休一,人生地不熟,朋友没几个,每天困在厂房里,对于薛强来说,生活实在太过枯燥。 还不如回隆城上班来的舒服。 虽然工资低点,但离家近,亲人朋友也近,想去哪也方便,比困在厂房里二十四小时舒服多了。 连烜认真听着。 “……粤省是有钱,不过,我更想去首都瞧瞧,那里是政治权利的中心,最好的医院、最大的学校、最强的国企、最顶端的权势……” 说起首都,薛强一脸向往,嘴里天花乱坠地吹嘘着。 政治权利的中心啊,连烜幽深的黑眸眯了眯。 薛小 苒从屋里走出来,瞧见周雪梅和薛淮还在堂屋一角嘀嘀咕咕。 她脚步顿了顿,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已经定好了主意,可她还是觉着生气。 嫌她是拖油瓶,把她扔在老家不管的是他,发现有利可图,蹦跶得最快的也是他。 火气涌上心头,她抬脚朝堂屋走去。 正窃窃私语的薛淮和周雪梅吓了一跳。 抬头看到薛小苒怒气冲冲的脸,薛淮压了压嘴角,沉下眉眼, “冒冒失失的干嘛?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规矩?呵,你好意思跟我说规矩。”薛小苒冷笑一声。 “小苒,你怎么可以这么和你爸说话。”周雪梅插了一嘴。 薛小苒冷冷扫她一眼,索要二十万彩礼的事情,绝对少不了她的怂恿。 “我怎么说话?”薛小苒横眉冷眼,“我倒想问问他,怎么做人父母的?张口就二十万,整个村就属你们脸最大吧?” 薛淮哽住。 周雪梅眼珠转了转,扯了抹笑意,“小苒啊,你还年轻,不懂人情世故,你爸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她话还没说完,薛小苒已经冷冷打断, “哦,为了我好是么?那请问,若是给了二十万彩礼,你们是不是要回等同于二十万的嫁妆?” 一句话,把周雪梅噎住了。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态度 “这话怎么说的,你有没有点良心?你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家里背了一屁股债,你作为姐姐的,帮衬一下弟弟是应该的。” 被薛小苒这么一戳,薛淮干脆直接表明态度。 周雪梅闻言,放柔了声音假意劝说道: “小苒,阿豪是你亲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们都很心痛,可他以后上大学、结婚、买房子样样都需要钱,我和你爸工资就那么点,能力有限,你是姐姐,我们都是一家人,有能力帮衬弟弟就该帮衬一下……” 没等她说完,薛小苒冷哼一声, “说来说去,就是想拿我的彩礼去还债呀,什么一家人?我长这么大,我的学费你们交过么?我的生活费你们给过么?我的衣裳鞋袜你们买过么?要钱的时候就是一家人了,哈哈,脸皮比这墙还厚吧?” 她的直言不讳戳得薛淮夫妻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薛小苒,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没有我,能有你么?我每年都有给你爷钱,要不然你能有饭吃么。” 薛淮大声呵斥。 “哦,每年过年的时候,给我爷五百,等薛豪开学的时候,从我爷这里拿走五千,这 就是你所谓的给钱?” 薛小苒嗤笑出声,把她当孩童哄骗么? 薛淮恼羞成怒,咬牙切齿指着她骂, “牙尖嘴利的死丫头,我告诉你,不给彩礼,以后别回薛家的大门,二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薛小苒还没来得及回话,门口处传来一声怒喝, “混账东西!” 几人转头一看,薛兴国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菜刀,一脸怒意指着薛淮。 他身后还站着吕香芹他们,连烜也混在其中。 “什么彩礼?还要二十万?你给老子说清楚!” 薛兴国举着菜刀朝薛淮奔去。 “啊——” 薛淮脸色刷白,尖叫着跑开,“爸,使不得呀,快把刀放下!” 周雪梅也尖叫着逃窜,害怕菜刀落在她身上。 “哎呦,老头子,使不得,把刀放下。”吕香芹怕老头子冲动做傻事,赶紧跟过去阻拦。 “爸,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小心伤了你。”张红赶忙上前劝说。 “爷,把刀放下,给你金箍棒,用棒子随便打。” 薛强拎着他的金箍棒冲过去。 堂屋里乱成一片,薛小苒瞧着有些目瞪口呆,本想跟着过去,却被连烜拦着,“你去看着凌颢。” 这 里有他。 示意她看门外,薛小苒转头。 门口探出一个圆脑袋,瞪着大眼珠子看他们,不是她家胖球是谁。 这种场面着实不适宜小孩观看,薛小苒忙走过去把他抱起。 堂屋里,薛淮已经往二楼楼梯跑去,薛兴国追到楼梯破口大骂,一群围着他劝说,可固执的老头子就是不放下菜刀。 连烜走近他们,伸出长臂在老爷子手腕上轻轻一按,顺势拿过了他手里的菜刀。 “……” 瞧他轻轻巧巧就把菜刀拿下,众人惊呆。 几分钟后,一屋人围坐在堂屋里。 “阿淮,我警告你们两口子,你们要是敢跟连烜要彩礼,以后也不用踏进老薛家的大门了。” 薛兴国瞪圆一双眼。 薛淮瑟缩了一下,不敢开口,周雪梅心里暗恨,伸手在他腰上软肉用力一捏。 薛淮疼得脸都变形,他瞄了眼下黑手的婆娘,只能咬牙开口, “……爸,这是传统,谁家闺女出嫁不收彩礼,这也是为了咱们老薛家的面子着想呀。” “屁,你们心里打什么小算盘,以为我不知道么?” 薛兴国啐了他一口,“我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告诉你们,有我在,休想!” 薛淮嚅嗫两下,没敢继续开口,他瞥了眼周雪梅,表示他已经尽力了。 周雪梅心里那个气呀,这个蠢里吧唧的孬货。 男人不靠谱,只能靠自己了,周雪梅扯了抹笑意, “爸,不能光顾着你自己的意愿呀,你也得考虑一下连烜的意思,是吧,彩礼给不给?给多还给少?都是他的诚意和态度,我们小苒又能干又漂亮,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么好的媳妇,他上哪找是吧……” 她笑盈盈的,说话有条不紊,还真抓住了几分重点,知道从男方角度找突破口。 抱着凌颢坐在一侧的薛小苒,挑了挑秀眉,难怪薛淮这些年被她捏得死死的,连打麻将的毛病都给整治好了。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王八看绿豆呀。 “彩礼,是要补的。”连烜开口了。 薛淮两口子眼睛亮了起来。 “不过……” 声音拖延了一下。 周雪梅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小苒是爷爷奶奶照顾大的,彩礼理应交给爷爷奶奶才对。” 连烜慢条斯理的把话说完。 周雪梅和薛淮瞪大一双眼睛,还能这么办? “连烜,不用了,只要以后你好好待我们小苒就行了。” 薛兴国老怀深慰。 “要的,爷爷,礼不可废,风俗也不能忽略,二老把小苒养育成人,这份彩礼虽然不够厚重,但也代表了我对她的态度和承诺,爷爷一定要收下。” 连烜这番话说得很诚恳,他很感谢二位老人对小苒这么多年的照顾。 薛小苒侧头看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坐在她身旁的薛强撇撇嘴,他姐和姐夫真腻乎,一天到晚乱撒狗粮。 家庭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薛湳从村里晃悠悠回来了。 村里几个哥们叫他去喝酒,他去凑了会儿热闹。 一进门发现,家里气氛有些不对。 张红拉着他回了他们屋子,和他一阵嘀咕。 “……二十万彩礼?!” 薛湳也惊呆了。 “是啊,说是给爸的,大哥大嫂脸都绿了。”张红幸灾乐祸的偷笑。 “哇,不是说是个农村小伙么,家里这么有钱?” 一口气拿出二十万,数目可不算少。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确实很厉害,那手随便一捋,就把爸手里的菜刀给弄过来了。” 张红又说起了老爷子举刀追人的事迹。 薛湳嚅嚅两句,“我不在家一小会儿工夫,家里发生这么多事。”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心软 晚饭气氛有些僵,主要是薛淮和周雪梅的脸色很不好。 吃完饭,两人骑上电动车走了。 电动车刚拐上村里的主干道,周雪梅就拧了薛淮一下。 “啊——”薛淮痛呼一声,“你干嘛,朝我撒气有啥用。” 周雪梅狠狠瞪他,“你个怂货,怎么也不争取一下,这么多钱,一分没捞到,你甘心么?”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人家都指明给老头子了,我还能抢不成。” “你是她爸!” “那老头子还是我爸呢!” “你……” 周雪梅觉着自己快要气炸了。 “哎呦,你也别着急上火了,彩礼总归是给了,给爸也行,他还能看着我们饿死不成。” 薛淮后来想一想,只要钱进了薛家,有一部分总会是他的。 “是不会看着你饿死,可也不会拿钱给你去还债!” 周雪梅恨声道。 欠了娘家一屁股债,每次回去还得看娘家人的脸色,真是受够了。 薛淮嘴角向下压,“你那娘家人小气吧啦的,我弟借给我八万都没催债,那边就五万块钱见天的催,一发工资就跑来要债,搞得好像我们会跑了似的。” 想起这,薛淮也是一肚子火气。 周雪梅紧抿着唇不语。 “行了,回头我跟老头子商 量一下,让他先帮我把阿湳的债给还了,然后,我再偷偷跟阿湳借点。” 薛淮自认和弟弟薛湳感情不错,而且薛家就两兄弟,怎么都会照顾着点。 “能行么?”周雪梅眼睛亮了亮,随即又蹙起眉头,“不对啊,老头子估计会拿那些钱给小苒做陪嫁吧?” “……” 薛淮一惊,按下刹车,电动车停在路边。 他转头看向周雪梅,两人脸色都不好了。 这个可能性太大了。 “应该,不会全部做陪嫁吧?”薛淮犹豫。 “谁知道呢,保不齐他还会添些私房钱进去呢,毕竟是他最爱的孙女。”周雪梅咬牙。 “这,咋办?” “星期天再过来,把薛豪带上。” “行。” 薛小苒起了个大早,脸没洗牙没刷先去了厨房把面发上。 “小苒,起这么早忙活什么呢?”薛兴国惊奇地看着早起的孙女,她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 “哦,颢颢想吃饺子,起来发点面。”薛小苒笑得有些虚。 发面不是为了她家胖球,而是为了她家殿下。 他们这里夏天喜欢煮粥,白粥、玉米粥、瘦肉粥、猪肝粥、绿豆粥、八宝粥…… 反正白天一般就是喝粥,配菜多是豆角酸、刀豆酸、芋檬酸、空心菜梗酸、 萝卜干、榨菜…… 当然也会配肉菜,但量比较少,主菜多是各种酸。 连烜是北地人,天天吃粥受不住。 他虽然没吱声,可薛小苒能感受到。 所以,把凌颢拿来当挡箭牌,给连烜做点面食。 “哎,是爷想得不够周到,忘了他们是北方人,行了,我来弄。” 薛兴国抢过她手里的面粉袋。 薛小苒无奈,故意呛他,“爷,你现在的面食做的可能还没我好呢。” 薛兴国吹胡子瞪眼,“你这小丫头,才做了几年饭呀,就敢跟你爷叫板了。” 祖孙俩一阵互呛,最后都哈哈大笑。 薛兴国揉着面团,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知道他定然又要提彩礼的事情,薛小苒提前打断了他, “爷,彩礼的事就别说了,连烜是那种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人,说出的话是绝对不会收回的。” 薛兴国张了张嘴,想到孙女婿那张肃冷俊挺的脸,只得咽回到口的话。 “等我办好身份证和银行卡,就把彩礼钱打到你的账号上。” 薛小苒挽起薛兴国的胳膊,“爷,你可别把这些钱都添补给我爸那边去了。” “爷心里有数。”薛兴国哼了一声。 “也别想着要给我添补嫁妆什么的,离得太远了,什么东西 都不好带,托运的钱还多过买东西的钱呢。” 光这两三天,他们就给颢颢添了好些衣裳和玩具,薛小苒怎么说都不听。 “托运的钱很贵?”薛兴国犹豫了,他们确实有这个打算。 “很贵。”薛小苒就知道会这样,所以赶紧扑灭他们这个念头。 等她走出厨房,薛兴国叹了口气。 吕香芹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他的叹气声。 “怎么啦?和小苒说什么了?” 薛兴国把两人的谈话告诉了她。 吕香芹也叹了口气。 “孙女婿哪都好,就了住得太远了。” 说是飞机没有直飞的,还得转车好几趟。 这样麻烦的路程,哪敢给他们添置东西。 “黄丽是今天下午到么?” “下午三点多的火车。” “来屋里么?” “她那倔脾气怎么肯来。” “唉。” 隆城火车站是西南交通枢纽之一,每天进出的客流量都非常之高,下车的旅客一波接一波。 车站内人潮汹涌接踵摩肩。 连烜抱着凌颢站在出口一侧,父子俩看着涌动着的人山人海均有些怔然。 “好多人呀。”胖球有些紧张地环住他爹的脖子。 “现在是高峰期,人是有点多。”薛小苒踮起脚尖四处张望。 “外婆和小姨在哪 里?”胖球居高临下,却认不出谁是他们要接的人是谁。 “刚才打了电话,说是刚下火车。” 薛小苒随口回他,她此刻的心情有些紧张。 那天,拨通黄丽的电话,对方痛哭激动的反应让薛小苒的心情很是复杂。 一直以为,两人的情分平淡如水,如同熟悉的陌生人。 可那天她喜极而泣,哭到晕厥的状况,让薛小苒感触极深。 连烜揽着她的肩头,抚慰着她紧张的情形。 手机响起,薛小苒接通,对方在另一个出口。 薛小苒忙拉着他们转到另一边。 “妈妈,那是什么?会飘起来呢。” 刚走过去,凌颢咋呼起来。 薛小苒转头一看,秀气白皙的少女手腕上缠着一个氢气球,她身旁站着的中年妇女让薛小苒心口一紧。 “……小苒?” 颤抖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 薛小苒嘴巴张了张,迟疑着喊了声,“……妈。” 声音有些发涩,她从小到大,喊“妈”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清。 下一秒,薛小苒就被紧紧抱住。 她僵挺着身躯,有些不知所措,但对方抖得跟筛子一样,让她心软地暗叹一声。 伸手慢慢环住她,拍拍她颤抖的肩头。 旁边秀丽的少女抿着唇,默默看着她们。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她好像错了 火车站附近的一家便捷酒店。 “怎么定了这么贵的酒店?” 进了房间后,黄丽忍不住开口,以前她到这边,都住小旅馆里,价钱上便宜很多。 “双人房没多贵。”薛小苒忙着把空调温度调低一些,从炎热拥挤的火车站走过来,人都快热晕过去了。 客房是她预定的,早上派出所打来电话,户籍和临时身份证已经办好。 薛小苒兴冲冲地去领了回来,然后,一家三口乘车去了市里忙活。 手机卡办理两张,银行卡同样办两张,薛小苒的手机双卡双待,可以放两张卡,连烜的旧卡则放到了给凌颢买的儿童定位手表上。 弄完这些,开始捣腾一家人的支付账号。 有了支付账号,预定客房就方便多了。 黄丽张了张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只住一晚,贵点就贵点吧。 她看看女儿,又转头看看立在房门处的女婿孙子,一种很不真实的幸福感,让她既高兴又不安。 “把行李放好,我们先去吃饭吧。” 下午四点多,也快到饭点了。 “小苒,等等再去吧。”黄丽犹豫了一下,她有话想问。 薛小苒看她一眼,“好。” “我带凌颢去超 市买点东西,你陪她们聊一会儿。”连烜开口。 知道她们有话说,他带孩子避一避。 薛小苒走过去,拿过凌颢手里的氢气球。 “妈妈。”胖球抗议,新玩具他正稀罕着呢。 “回来再玩。”薛小苒敲敲他的小脑壳,悄声叮嘱连烜,“你付款的时候,别弄错了啊。” 毕竟,他今天才正式接触支付APP,当然,中午她已经让他测试过好几次了,以他的智商,搞错的几率微乎其微,她就是习惯性的表示担忧而已。 连烜睨她一眼,“不会。” 这么简单的操作,有什么可弄错的。 “过分自信就是自负了啊。”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 连烜屈指弹了她脑门一下。 薛小苒怒目相对。 两口子你来我往的小动作,黄丽看在眼里,紧绷的心稍稍宽慰几分。 “颢颢,跟外婆小姨说再见。”薛小苒戳戳儿子的胖脸。 “外婆再见,小姨再见。”胖球乖巧地挥动胖爪,肉乎乎的笑脸软萌又可爱。 黄丽脸上露出笑意。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小茜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父子俩走出房门,薛小苒不放心地交代一句,“有事就打电话哦。” 连 烜不想理她,凌颢回头,笑眯眯回话,“知道了,妈妈。” 他的儿童定位手表也能打电话,凌颢聪明,教他几遍,他就记住怎么给爹娘拨打电话了。 薛小苒给儿子一个飞吻,又瞪了眼头也不回的傲娇鬼,这才关好了房门。 黄丽坐在床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孩子满三岁没有?”她问。 “没有,还差一点。” 说起这事,薛小苒也有些郁闷,时间平白无故少了四个月,凌颢九月末生日,可他明明还没到三岁,这可咋算呢。 “你二十岁就生下了他?”黄丽继续问。 “额……嗯,是这样。”薛小苒犹豫了一下。 “那你十九岁就跟了孩子他爸,你们没能领证吧?办酒席了么?”黄丽语气严肃。 她吃过未婚先孕的亏,不愿意女儿重蹈她的覆辙。 薛小苒听懂了她的意思,“我们结婚了的,只是我那时没身份证,所以没领证,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我和他很好,你们不用替我X心……” 薛小苒看着她花白的鬓发,认真解释。 黄丽和薛淮结婚的时候也才二十岁左右,她今年不过四十三四岁,鬓角的白发遮都遮不住。 这 其中,不知有多少根白发,是因为她的失踪而变白的,薛小苒心很酸。 “你的病怎么样了?”听完她的解释,再结合刚才看到的景象,黄丽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一些。 “已经好了。”薛小苒肯定地点头。 黄丽又问了些他们一家三口的问题,薛小苒一一回答。 她们说话的时候,吴小茜就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直没有开口。 薛小苒的视线偶尔落在她身上。 她长得像黄丽,苗条纤瘦,皮肤白皙,五官秀气,个子比薛小苒高一点。 说起来,薛小苒也有几分像黄丽,以前胖看不大出来,瘦下来以后,轮廓就出来了。 所以,薛小苒和吴小茜也有几分相似感。 薛小苒以前只见过她两次,还是她很小的时候。 如今陡然一见,双方都有些不自在。 黄丽问完话,感觉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下来了。 不是被骗被拐就好。 一开始,听到她嫁到遥远的黑省时,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有可能是被拐卖过去的。 她忧心得整宿睡不着觉,好在,女儿福大命大,否极泰来。 拿过她一直小心护着的背包,从最底下掏出一摞用报纸包裹 严实的东西慢慢解开。 薛小苒眨眨眼,看那熟悉的形状,不会是…… 红彤彤的票子摞在报纸中间。 薛小苒眼皮跳了跳。 “小苒,你证件没办下来,钱也没法直接转给你,所以,我就从银行领出来了。” 黄丽把钱递了过去。 “给我钱干嘛。”薛小苒拒绝。 从她们朴素的衣着和简单的行李就能看出,她们的经济状况并不怎么好。 “就两万块钱,钱不多,以前你在的时候,我还能给你发点零花钱,自从你失踪后,这些零花钱我一直给你存着……” 她失踪后,黄丽好几次试着继续给她发红包,却一直没人领。 那种绝望的心情,每次都把黄丽戳得心痛如绞。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黄丽眼里蓄满了泪水。 薛小苒眼眶渐渐泛红。 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并不受她重视,毕竟相隔两地,两三年才见一次,平时连电话都很少打,感情能有多深。 结果,她好像错了。 黄丽把钱直接塞她手里,不许她拒绝。 薛小苒摇头,表示她不需要,坚决不收。 两人相持着,谁也不退让。 坐在一旁的吴小茜看着那一摞钱,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第一千零三十章 区别 “妈,人家不缺钱,你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讥讽。 全程没怎么说话的吴小茜开口了。 薛小苒有些讶然,转眸看她。 “小茜,胡说什么!”黄丽的语气很是严厉。 吴小茜抿着嘴,神情倔犟,“我才没胡说呢。” 声音到底压低了几分。 “小苒,别听小茜胡说,这些钱是给你存的,你拿着是应当的。” 黄丽把钱硬塞到了薛小苒怀里。 薛小苒看着怀里的钱,感觉有些烫手。 好一会儿,她轻轻一笑,把钱收进了挎包里。 黄丽松了口气,吴小茜秀气的脸上阴沉一片。 薛小苒不管她们的脸色,掏出手机开始加她们的通讯账号。 加好以后,薛小苒在手机上一阵操作。 黄丽本来还面带笑容,手机突然传来提示声,她点开一看面容僵硬起来。 “你,你这孩子,怎么又转回来了?” 她有些气急败坏。 吴小茜压着的眉眼猛然抬起。 “你给我存的零花钱我收到了,这是我给你的一份心意钱,也请你收下。” 薛小苒朝她微微一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黄丽就想把钱转回去。 “妈!”薛小苒用力喊了一声。 黄丽怔住。 “我已经长大了, 成家了,也是孩子的母亲了,有了自己的家庭,经济也独立了,不再需要零花钱了。” 薛小苒很认真地看着她。 黄丽紧抿着唇,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薛小苒低头又是一番操作。 吴小茜的手机“叮”的响起,她点开一看,屏幕上两千元的数额让她愣住。 “小茜,听说你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恭喜,这是迟来的贺礼。” 薛小苒冲她微笑,“那可是全国重点大学呀,你可真厉害。” 吴小茜有些怔怔,黄丽走了过去,看到上面的数额时,她沉脸瞪着薛小苒, “上哪学的,这瞎花钱的毛病,赶紧给你姐转回去。” 吴小茜垂着眉,稍作犹豫,指头还是动了起来。 薛小苒算看出来了,她这个妈平日定然是个严厉的虎妈,以前相处时间短,还真没瞧出这点。 她疾步走了过去,制止了吴小茜的动作, “妈,你这是干嘛,我给小茜发个红包,怎么就是瞎花钱了?” “你有工作么?” “在城里买房了么?” “孩子他爸工作稳定么?” 暴击三连问,把薛小苒问得脑门冒汗。 “额,我们经济上没问题。” 无业游民有些心虚。 “武术教练能挣多少钱?”黄丽却不是那么好打发 的。 “他,比较特殊,费用也收得比较高,反正你别担心就是了,我们不缺钱。”薛小苒不想让她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把这些钱存起来,小茜,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一走?” 吴小茜看了眼黄丽,看她点头,这才站了起来。 薛小苒拉着她赶紧溜出了房间。 出了酒店,太阳已经西斜,却依旧热浪滚滚。 银行在对面街道,她们慢慢移动。 “你高考分数应该挺高的吧,怎么想着考师范大学?” 这姑娘一路沉默不语,薛小苒只好打开话匣子。 “师范大学免费。”她淡淡回了一句。 薛小苒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她,“你家里,很困难?” 黄丽很少提及他们家的情况,每次来看她,问问她生活和学习上的事情,然后给她一些钱,第二天就走了。 隐约听她提过,他们在市场里租了摊位卖干货,日子还过得去。 薛小苒每次去逛菜市场,总会在卖干货的摊子上多看几眼。 “以前没那么困难。” 吴小茜看着她,眼里带着明显的冷讽。 薛小苒心中咯噔一下,事情与她有关? “你失踪那年,所有人都放弃离开了,她固执的自己在附近又找了一个月,花 光了身上带的钱才舍得回去。” “第二年,她不死心,又跑了一趟,爬山的时候摔折了腿,被人抬进了医院,花了一大笔钱。” “第三年,她还想去,可我爸胃出血住院了,花了一大笔钱,没去成。” “第四年,她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跑一趟,我爷病了,病得很厉害,我爸和我叔凑钱给他治病,没去成。” “第五年,谁也挡不住她了,过完年不久就启程,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我家就是这样变得困难起来的……” 看似平淡的叙述,怨气却隐藏不住。 薛小苒睁大眼睛看着她,心里的震感久久不能平静。 两人立在路旁,身侧的行人来来往往,只有她们像似静止画面,一动不动。 良久,嘴里发涩的薛小苒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是我这边牵连了你们家。” 一直以为,自己在黄丽心里应该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曾想,她失踪后,最在意的人反而是,离得最远的她。 吴小茜看着她没说话。 对于这个姐姐,她是陌生的,也是嫉妒的,还带着怨气的。 黄丽手机里存了几张她的相片,没事的时候总要拿出来看一看。 每次过节过年或者她生日 ,总会发个大红包给她。 反观吴小茜自己,从小到大没过过生日,零花钱也没超过五块,得到最多的就是严厉的训斥,考试低于前五还少不了一顿揍。 同样是女儿,这就是区别。 吴小茜用力抿着嘴。 两人过了马路,薛小苒思忖了一下,缓缓开口,“小茜,免费师范专业好像需要去偏远地区支教两三年,你若是不愿意,可以换一个专业,学费问题我帮你解决。” 黄丽为了找她,不知搭了多少钱进去,导致吴小茜考上重点大学还得选择免费专业。 薛小苒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决定回去就和连烜商量挣钱的计划。 “不是去偏远地区支教,是要求回生源地省份工作,我妈本来就不让我去外省工作。”吴小茜摇头。 “那你的意愿呢?” 不能光顾着长辈的意思吧。 “我爸我妈的身体都不好,我不能离太远了。”吴小茜回答得很干脆。 薛小苒看着她,心里很是感触。 这个妹妹虽然有些沉默孤僻,却是个有孝心,有担当的。 回到酒店客房,发现黄丽裹着被子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她这两天几乎没有睡觉。”吴小茜压低声音。 看着那张憔悴暗淡的脸,薛小苒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打的是什么主意 “喂,你们在哪呢?” 酒店外,天色已暗,街边霓虹闪耀,薛小苒拨通了连烜的电话。 “在你前边不远。”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入耳畔。 薛小苒吃惊,往前走几步,瞧见了夜来香后坐着的父子俩。 “不是去逛超市了么?怎么在这坐着?” 凌颢嘴里含着的棒棒糖,从长椅上挪下来,扑到他娘怀里告状, “妈妈,超市里有好多阿姨围着我们拍照。” 薛小苒哑然,无奈地看着脸色很臭的肃王殿下。 今天在火车站的时候,他们就被围观了一阵,去了超市又被偷拍。 唉,太过惹人瞩目也件麻烦事,戴着墨镜也阻挡不住偷拍围观的人们。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们先去吃晚饭吧。” 薛小苒俯身,替他把散乱的碎发捋一捋。 连烜默默站起,看到她身后,只跟着吴小茜,侧脸看她。 “我妈睡着了,说是前两天一直没睡,所以,让她睡着吧,一会儿给她带一份回来。” 薛小苒解释。 连烜点头,“去哪?” “去火锅城吃火锅,小茜想吃辣的,点一个鸳鸯锅比较合适。” 连烜没意见,俯身抱起凌颢,率先往外走。 薛小苒招呼吴小茜跟上,跑上前翻出纸巾,给胖球擦 嘴,顺便帮连烜把领口扯直。 吴小茜满眼复杂地看着前面的一家人。 那男人是真的耀眼,也难怪有人会偷拍他。 在火车站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若不是他当时抱着萌萌的胖娃,她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微服出行呢,结果,居然是她的姐夫。 不过,她这姐夫帅是帅了,冷也是真冷,身上那股气势也很是惊人,吴小茜甚至不敢与他对视上。 可她姐姐却习以为常,待他的态度亲昵而自然。 这般瞧着,两人感情似乎真的挺好。 吴小茜跟在他们身后,一时思绪万千。 从火锅城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玩了一天的凌颢吃饱喝足,有些恹恹欲睡。 一家三口把吴小茜送到酒店大堂。 “小茜,你们先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过来。” 吴小茜点点头。 “小姨再见。”凌颢窝在妈妈怀里,乖巧挥手。 吴小茜脸上浮现几分笑容,“颢颢再见。” 经过一晚上的接触,爱叨叨的胖小娃让人情淡漠的吴小茜都柔化了几分。 一家人走出酒店,薛小苒把凌颢递给连烜。 这娃越发沉手,抱多一会儿手臂都酸了。 “直接打车回去,还是走一会儿?” 入夜后的街道,凉了几分,行人车 辆少了不少,借着夜色的掩护,连烜也显得没那么扎眼了。 连烜一手抱着胖球,一手牵着她,“消消食。” 凌颢眼皮耷拉着,眼看就要睡去。 一群孩子的尖叫声,让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一个小广场内,几个孩子滑着儿童单脚滑板车呼啦啦在跑动,闪动着彩光的轮子在夜色中格外亮眼。 凌颢立即来了精神,“妈妈,那是什么?” 薛小苒和连烜瞧着啼笑皆非。 找了长椅坐下,看着凌颢和一群孩子追逐。 薛小苒靠着他的肩头,轻叹一声。 “怎么?”连烜握着她的手问。 薛小苒把黄丽他们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家的情况乱糟糟的,你别嫌烦啊。” 连烜轻嗤一声,“有我家乱么?” 也是,皇家的纷争也是乱得一塌糊涂。 他家的长辈比自家的长辈事更多。 “至少你母亲待你的心是善的。” 他补充一句。 这是想起了段飞妍,薛小苒默默捏着他的手。 “明天出门把银锭金锭都带上。” “干嘛?”薛小苒坐直。 “全部换成现钱。”连烜看着她,“给你母亲送五万,本来两边应该一视同仁的,可现在条件有限,暂时先给五万吧,以后有机会再补上。” “可, 可是,咱们剩下的钱就不多了。”薛小苒惊得有些磕巴。 不是她舍不得给,而是她的挣钱大计,前期需要本钱投入,本来就剩多少了,这…… 连烜捏捏她的脸,笑得一脸从容,“放心,不会让你饿着的。” 薛小苒眯着眼扫视他,“你有啥主意?” 连烜挑了挑浓眉,“船到桥头自然直。” 薛小苒:“……” 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连烜哈哈一笑,“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几天晚上,她一直在勾勾画画的,显然有她自己的打算。 薛小苒看他一眼,老实承认,“我是想开一间古风高级定制的网店,专门做古装定制的,就像孟家的云想阁那般,走高档精品路线。” 她这几天一直在搜索信息,发现古风服饰比前几年还要盛行。 大城市里,很多年轻的姑娘穿着五颜六色的古装满大街走。 薛小苒看到了商机。 她别的本事不强,但在古风服饰上,她有很大的优势。 云想阁每年四季的新款成衣,王府内春夏秋冬的冠服、礼服、朝服、居家服…… 她虽记不住全部款式,但能记住一半也够用了。 这不,这几天她有空就在白纸上勾勒各种衣裙的款式。 连烜摸摸下巴不 置可否,“你的针线活可不大行。” 意思就是,不看好她干这一行。 薛小苒气恼,又来鄙视她的针线活,她能和那些专业的绣娘比么, “若是开店,肯定得请人来干活,哪是我一个人能干得了的,所以,前期估计得投入不少钱。” 连烜耸了耸肩,“你这计划得往后推推,暂时实现不了。” “那你说咋办?干啥能挣快钱?”薛小苒气鼓鼓瞪他。 连烜想了想,“我瞧你们这,好像有很多比赛,第一名的奖金都挺多的。” 薛小苒眼睛亮了亮,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点。 若是体能比赛,能有几个比得上她家殿下的。 只是…… “主意倒是挺不错的,可是,你现在是黑户。” 薛小苒不得不提醒他,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才行。 连烜双手抱臂看着远处闪耀的彩灯,慢悠悠说了句,“凌颢的户籍办好,咱们往京都去吧。” 薛小苒眨巴一下眼睛,凑过去问,“去那边就有门路?” 连烜睨她一眼,“越是繁华的地方,机会就越多,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政治权利的中心,权贵的集中地,想要寻找机会,自然得找对地方。 连烜想到了那天救下的小胖子。 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人不可貌相 二日,一家三口天不亮都起来。 连烜在天台练武,薛强拎着他的金箍棒也蹿了上去。 他已经开始上班了,不过,依旧住在老家,为的就是抽空跟他姐夫学点武艺。 虽然他姐夫明确告诉他,他已经过了最佳习武的年纪,可他还兴致勃勃的每天报到。 他不求变得有多强,能练个架势糊弄一下不懂行的人,也够他嘚瑟的了。 瞧他还真有几分坚持,连烜就教他练了些棍法的基本招式。 这不,没几天,薛强已经把金箍棒耍得有模有样了。 当然,在连烜眼里,也就是个花架子,没啥用处。 “姐夫,我姐和她妹长得像么?”练着棍的薛强,好奇发问。 薛家人都知道,薛小苒的母亲来看她了。 不过,黄丽离开薛家后,就再没踏进薛家一步,所以,薛强没有见过她们。 “有几分像。”连烜收势,手中的剑稳稳落入剑鞘中,随手一抛,长剑径直挂在墙边的挂钩上。 薛强羡慕到流口水。 红色大众汽车缓缓驶出石窿村,天边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你送我们过去,赶得急上班么?” 薛强把修车厂的车子给开了回家,早上硬要送他们进城。 “赶得急,现在才七点。” 最近跟着姐 夫天不亮就起来了。 早上富余的时间突然多了起来,薛强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驾照啥时候考的呀,开得还挺溜的?”薛小苒问他。 “十八岁一满就去考了,一次性通过。” 薛强面带得色,单凭这点已经够他吹嘘很久了。 “啧啧,学习上要是有这么用功,何至于连大学都没考上。” 薛小苒摇头。 “哎,姐,又不是人人都喜欢读书。” 薛强撇嘴,他读书不行,别的地方有天赋不就成了,比如修车,比如练棍…… 想到他表演舞棍时,几个狐朋狗友羡慕嫉妒的眼神,他的心理就一个字,爽! 薛强的说法也没毛病,若非有升学压力,薛小苒自己也不喜欢埋首在题海中。 “这车值多少钱?”副驾驶上坐着的连烜问。 “老款式了,小毛病多,不值多少钱,二手行情五六万吧。” 薛强一路给他介绍车的型号、年份、性能。 连烜听得很是认真。 “五六万还不值钱,你小子一年才挣多少,口气这么大。” 薛小苒嘁他一声。 “哼,要不是薛豪那小子犯浑,我妈早给我买车了。” 提起这事,薛强就来气。 “你买车干嘛?上班的地方又不远。” “姐,你不懂,车啊就是 男人的面子,现在出去没辆车,连老婆都娶不上。” “切,一天天的,就你歪理多,全国没驾照的人超过十亿,人家娶不上老婆了么?” “呃?姐,你咋知道的?” “我刚搜的呗。” “……” 薛小苒他们没有直接去酒店,而先去了一趟市中心,把带出来的银锭金锭全部卖掉。 有了上次买卖的经验,加上有连烜这么一个镇场子的冷面酷将,交易进行得很顺利。 等他们赶到便捷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黄丽她们十一点半的车票。 “你们吃早饭了么?” 开门的是吴小茜。 “吃了。”她声音依旧淡淡的。 “小姨。”凌颢从后面蹿了过来,笑眯眯喊她。 吴小茜顿时露出了笑意,“颢颢,你的氢气球飞不大起来了呢。” 她指着飘在半空的氢气球,胖球“啊”的一声冲了过去,昨晚忘了拿回去,今天居然就飞不起来了。 胖球有点伤心,拉着吴小茜问“为什么”,吴小茜耐着性子解释。 “早上吃什么了?”薛小苒走进去,黄丽正从行李箱里掏东西。 “包子。” “光吃包子哪行呢。”薛小苒抿了抿嘴,“妈,我们先去吃饭吧。” 黄丽摇头,指着摆在 床上的几个塑料袋,“这是给你们带的干货,木耳、香菇、红枣什么的,昨天没来得及给你们,今天带回去吧。” “带这些干嘛呀,怪麻烦的,妈,先吃饭去吧,坐车得坐五六个小时呢,不吃饭可不行。” 薛小苒再次劝说。 黄丽依旧拒绝,“不了,一会儿上车前吃碗米线就好,火车站附近有一家米线挺好吃的。” 她这是节俭成性,不愿意花钱。 薛小苒深感无奈,这五万块彩礼怕是送不出去呀,她会回头看了眼连烜。 连烜瞥她一眼,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别扭地叫了声,“妈。” 黄丽抬头看他,很快又敛下眼帘,女婿又高又帅也不是什么好事。 昨个在火车站,他抱着孩子站在那里,都引得一堆小姑娘围着。 以后,怕是有小苒头疼的。 黄丽面色有些沉。 “我和小苒成亲的时候,条件所限,没能送上彩礼,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把彩礼补上……” 他把给薛家数额,还有给她的数额说了一遍。 黄丽面色大变,“什么?给了薛淮二十万?” 那个混账从小把孩子丢给老人带,他有什么资格收小苒的彩礼。 “不是,彩礼是给爷爷的。”薛小苒补一句。 黄丽脸色这才缓和了 一些,随即道:“给了爷爷就成了,我这边不用了。” “礼不可废,您也是小苒的长辈。”连烜冷声坚持。 他深沉肃冷的声音带上几分威压,黄丽嘴巴嚅动,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喉间又咽了下去。 直到账户里突然多了五万块钱,黄丽回过神后,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一下涌上心头。 到了火车站,黄丽拉过薛小苒到一侧,悄声对她说,“一会儿我把钱给你转回去,就当是你的嫁妆吧。” 薛小苒警惕地瞪眼,“妈,你要是敢转过来,我一会儿就把你的支付账号给拉黑了。” 黄丽嘴角一抽,“你这孩子,咋这怎么傻呢,结了婚自己身上也得有钱才行,总管他要钱,腰板怎么值得起来。”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女婿太过出挑,本来就招蜂引蝶,若是花钱总要向他伸手,小苒以后还有什么家庭地位可言。 薛小苒忍不住笑,“妈,你想太多了,家里的钱我管着呢,他要花钱得找我要的。” 黄丽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戴着墨镜抱着娃,依旧酷冷帅气的男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看起来这么高冷霸气的男人,居然是个妻管严,难怪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是他在抱着孩子。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真会给她找麻烦 进站检票前,黄丽笑着抱起胖外孙,让吴小茜给他们拍照。 连烜仔细看了看她的面色,俯身在薛小苒耳畔低语几句。 薛小苒怔了一下,朝她们走去。 “妈,你近期去医院检查过身体没有?你脸色可不怎么好。” 黄丽冲她摆手,“我好端端的,去医院干嘛。” 一旁的吴小茜嘴巴动了动。 “妈,话不能这么说,你也到年纪了,每年定期体检,能起到预防作用,小茜,回去后陪妈去医院做个体检吧。” 薛小苒看向吴小茜。 吴小茜点头,可她不敢保证黄丽会听她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费那个钱干嘛。”黄丽逗着凌颢,根本没理会她们。 “定期体检,有病治病,没病心安。”薛小苒再劝。 “好啦,好啦,时间到了,我们该进去了。”黄丽依依不舍地把孩子放下。 转身拉过吴小茜,朝他们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小苒:“……” 不相处不知道,原来她妈是这样的性子。 “能看出是什么病么?”薛小苒问连烜。 连烜摇头,他毕竟不是大夫,“可能是身体损耗得比较厉害,也可能是某些病因引起的,最好还是让大夫看一下。” 薛 小苒点头,打算晚上再提醒一下吴小茜。 把人送走后,他们走出拥挤的火车站。 连烜抱着孩子,薛小苒提着一堆干货,顶着大太阳走过天桥。 天桥旁不远处有一间书店,薛小苒在书店里挑了几本书,一家人打车回了石窿村。 薛家院门开着,他们刚走进去就发现,里面多了几个陌生人。 “小苒,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你同学来看你了。” 吕香芹接过她手里的干货,指了指院里站着的三个人。 同学?薛小苒睁大眼睛看过去。 两女一男,女的好像挺眼熟,男的没啥印象。 “薛小苒,真的是你!”穿着白裙的女子跑了过来,“我是李芊霞呀。” 她一说名字,薛小苒记起来,她们是高中同学,只是以前不怎么一块玩。 另外两个则是高一分班前的同学,一个叫白筱筱,一个叫高俊强。 都是认识但不怎么一起玩的关系。 事实上,与薛小苒玩得好的同学不多,就两三个,五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们都各自去了哪里。 “许红蝶在群里晒了你的相片,我们都认不出你来了。” 白筱筱拉着薛小苒的手,眼睛却瞄向一旁的连烜。 不单是她,李芊霞的眼睛 也不时瞄过去。 连烜依旧穿着简单的长袖衬衫搭配休闲长裤。 他现在也就两身衣裳轮流穿,衬衣一件白色一件条纹,休闲裤一条黑色一条驼色。 可就这么简单的衣着,硬是让他穿出了超模的气势,加上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走到哪都是焦点。 薛小苒默默叹口气,“咳,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还有我儿子。” 连烜朝她们微微颔首。 他居然是薛小苒的老公,两个女同学顿时回神,脸上均带了几分失落。 “你们聊,孩子该睡午觉了。” 连烜找了个借口,从薛小苒手里拿过新买的图书,牵着胖球施施然上了二楼。 “小苒,你老公也太帅了吧。”白筱筱满脸羡慕。 “就是,帅到逆天了,我的妈呀,明星都没他这么帅。” 李芊霞的眼睛久久没能从楼梯处移开。 “薛小苒,你老公哪人呀,长得这么高?”高俊强对那双大长腿羡慕嫉妒恨。 “哦,黑省人。”薛小苒招呼他们进堂屋里坐。 吕香芹给他们端来了山楂茶,还把他们带来的水果和自家的龙眼、石榴、杨桃都摆了上来。 “北方人呀,难怪这么高。” “小苒,你运气也太好了吧,找了个这 么帅的老公。” “小苒,你老公还有兄弟么?他兄弟有没有这么帅?” “……” 薛小苒陪他们闲聊半天,嘴角的笑容有些干。 他们是来看她的?还是来看连烜的? “小苒,你记得了肖隽么?” 聊着聊着,李芊霞突然问她。 肖隽?他们班长,薛小苒悄悄看了眼楼梯方向,“他怎么了?” “他和方灵好了三年,前段时间分手。”李芊霞一脸八卦。 方灵就是他们从前的班花。 “他们在隆城?”薛小苒好奇问。 “怎么可能会在隆城,肖隽可是京都科技大学的高材生,哪里还会回我们小小的隆城,方灵为了他,也去京都,只有我们这些没本事没关系的,还留在原地混吃等死。” 李芊霞酸溜溜地说着。 一旁的白筱筱和高俊强各自睨她一眼。 “人家分手,你高兴什么呀?”白筱筱嗤笑一声。 “我咋不能高兴了,方灵那个用鼻孔看人的性子,也就仗着长得好看点,死扒着肖隽,分了才活该。” 李芊霞啐一声。 薛小苒这才想起,李芊霞和方灵是有旧怨的。 李芊霞长得也出挑,可在班里一直被娇媚的方灵压着,双方互相别着,旧怨可不轻。 “分 了就分了呗,你和小苒提干嘛。”白筱筱也想起了她们的宿怨。 高俊强在一旁剥着龙眼,做吃瓜群众。 他是白筱筱的男朋友,今天本来就是被拉来当司机的。 “不是,我听说,小苒掉下悬崖那会儿,肖隽也在那边逗留了好几天,跟着救援队伍一起搜寻,他对小苒还挺尽心的。” 李芊霞朝薛小苒眨巴两下眼睛。 薛小苒瞥了眼二楼方向,嘴角抽动两下,这位大姐,可真会给她找麻烦。 “是嘛,有机会碰到他的话,应该跟他道声谢。” 薛小苒淡淡回了一句。 李芊霞还欲说些什么,薛小苒赶忙移开话题,“芊霞,你有刘晶晶她们的联络方式么?” 刘晶晶就是薛小苒玩得比较好的同学。 “她家有钱,高中毕业后就出国留学了,好像一直没回国,很久没她的消息了。” 李芊霞翻了翻通讯录,没找到刘晶晶的电话。 话题移到了别的同学上,薛小苒暗松一口气。 在隆城工作的同学还是不少的,不过,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 像他们一样闲着没事来她家里找她的人不多。 “小苒,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李芊霞问。 “过几天吧。”凌颢的户籍办好就该走了。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笑而不语 “哎,那可惜了,同学聚会你也参加不了。”白筱筱叹息,“若是把你老公一起带去参加聚会,一准能收获一堆迷妹。” 薛小苒干笑两声。 “你们在城里买房了么?”白筱筱眼珠转了一圈。 薛小苒想了想,摇头。 “买车了么?”白筱筱和李芊霞互看一眼。 薛小苒看了看她们,摇头。 白筱筱咧嘴笑了,“没事,你们还年轻,以后会有的。” 心里平衡了不少,呵呵,没房没车,帅能当饭吃呀。 薛小苒知道她们心里想些什么,她也不想多做解释,静静的笑而不语。 她这么浅浅一笑,李芊霞反倒不淡定了, “小苒,你咋瘦了那么多?瘦下来以后,也太好看了吧,要是念书的时候,你这么瘦,班花哪还有方灵的份呢。” 白筱筱点头附议,“不仅瘦,皮肤还很好,又白又嫩的,你这是纯素颜吧。” 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居然真的没有粉底。 薛小苒莫名被捏,有些哭笑不得。 三人在薛家逗留了快一个下午,薛小苒喝下第三杯山楂茶后,总算送走了他们。 走之前,还被他们拉着拍了好些照片。 本来还想让她把连烜叫下来,拍几张 相片的,薛小苒以他陪孩子在睡午觉为由推掉了。 李芊霞和白筱筱带着失望离开了。 薛小苒在木沙发上躺成了葛优瘫。 艾玛,招呼一群不熟悉的朋友,简直累死了。 手机企鹅滴滴响,点开一看,李芊霞邀请她加入好几个群。 薛小苒:“……” 无奈进群,被一群认识和不认识的同学围攻。 勉强应付一阵,找了借口下线。 蔫巴巴地爬上二楼,凌颢早就睡醒了。 正坐在床上翻看他的幼儿启蒙书。 连烜则坐在一旁的书桌上,翻着一本学前汉语拼音。 这是薛小苒特地买给他的。 不懂汉语拼音着实有些不方便,想着学拼音也容易,她就买了一本。 “他们走了?” 连烜单手撑在书桌上,歪着脑袋看她,目光幽远而深邃。 薛小苒扯了抹笑走过去,“早走了,她们让我加群,我在群里闲聊了一会儿。” 连烜单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肖隽也在群里?” 薛小苒:“……” 就知道他会揪着不放。 “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薛小苒捏捏他的脸。 “当然有区别。”连烜捉住她的手咬了一口,在她羞恼的目光中,慢悠悠回她,“不是你曾经在 乎的人么?” “哪有,你别乱说,没听我同学说么,他和方灵是一对。”薛小苒义正言辞地否决。 连烜盯着她勾唇一笑,“分手了。” “那与我何干。”薛小苒一脸正色,“拼音学得怎么样?教学视频看了么?” 连烜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娘,我爹刚才说,这是什么狗屁发音。”胖球凑了过来,笑呵呵告密。 连烜横睨他一眼,凌颢朝他爹做个鬼脸。 “拼音很容易的,五六岁的小孩都能学会,晚上我教你。”薛小苒笑眯眯地揽着他肩头。 连烜嘴角往下压了压,倒不是什么难不难的问题,而是,奇奇怪怪的音调,让他念不出口。 “拼音好学,英语才叫难学,等你学字母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鸟语了。” 想起背单词的痛苦,薛小苒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 “是你们的必要学科?”连烜问。 “是啊,国际通用语言,不学都不行,当然,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不出国基本用不上。” 学不学都无所谓,给他普及一下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就成了。 傍晚,薛淮一家三口过来了。 吃过饭后,薛淮拉着老父亲进屋嘀嘀咕咕。 没多会儿,被薛兴 国打得嗷嗷叫唤,从屋里蹿了出来。 “把你那些小心思给我收起来,小苒的彩礼钱谁也别想动,想要钱自己挣去。” 薛兴国拿着根拐杖追了出来。 “哎呦,老头子别撵了,你上次就是这么摔的,还不长记性呀。” 吕香芹赶紧上去拉住他。 一家人都拥了上去劝说。 薛豪眼眸沉沉地垂下了脑袋。 乱糟糟的局面持续了半个小时。 薛淮和周雪梅哭诉一身债务,还债艰辛。 “薛豪也是薛家的孙子,你们不帮衬他,我们一家的日子该怎么过?” 周雪梅拍着大腿不依不饶。 “大嫂,你这话说得让人寒心啊,薛豪出事,我们掏空家底借钱给你们,爸拿出那十万,我们都没跟你们算呢,你们家要是这样做人,以后薛家的每一分钱都算清楚才行……” 张红借机发作,本来她对薛兴国白给老大一家十万就很不满意了。 薛小苒的彩礼钱既然是给薛兴国,那就是整个薛家的财产,老大一家想用来还债,想得到美。 正嚎着的周雪梅噎了一下,“弟妹,话不能这么说,那是小苒的彩礼,他爸有权利使用。” 她给薛淮使了个眼色。 薛淮连忙点头,“我闺女 的彩礼我有权使用。” 冷眼看着他们蹦跶的薛小苒上前一步,“你们记性是不是太差了,彩礼是给我爷的,除了他们,你们谁都没权使用。” “你这个不孝女!我是你爸!”薛淮怒急,抬步朝她冲过去。 一旁的连烜眼眸微眯。 还没等他动手,一根拐杖已经扫到了薛淮身上。 “嗷——”薛淮惨叫一声。 “我是你老子!”薛兴国火冒三丈,又是一棍子扫过去。 薛淮惨呼着跳开。 场面再次一片混乱。 最后,薛淮离开薛家院门的时候,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薛豪跟在他们身后,耳里传入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垂着脑袋满身阴郁。 一场家庭闹剧结束。 过了三日,凌颢的户籍终于办好,结果,为了给他办疫苗证,又忙活了两天。 头一次打疫苗的胖球,当天晚上还有点发烧,好在第二天早上烧就退了。 但也让薛小苒和连烜紧张了一晚上。 这么一折腾,中秋节到了。 启程的时间又往后推了推。 中秋节那日,薛淮一家过来了,这次,他们没再过多闹腾,但眉眼间的怨气却越发浓重。 薛小苒懒得理他们,中秋节一过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我们去哪儿 他们的目的地是京都,连烜没有证件,飞机高铁都坐不了,两地离得远,若是一路转车过去,耗时长,费用高,还累人。 查了查打车过去需要的时长和费用,高达七八千的打车费,让薛小苒嘴角抽了抽。 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呀,想到那摞变成废纸的银票,薛小苒就一顿捶胸顿足。 唉,时也、运也、命也,人生哪有事事顺心的时候。 在纸上写下打车费用、飞机费用、高铁费用、火车费用,几样一比较,打车费用差不多是火车费用的十倍。 薛小苒拿着纸犯愁,薛强溜了进来,神秘兮兮问她,“姐,你们在黑省的住址是哪里?姐夫让我来问你。” 住址?他们哪来的住址,薛小苒瞥他一眼,“干嘛?” “过阵子我去找你们玩。”薛强顺手拿过她手里的纸张,扫了眼纸上的内容,他眼睛猛地一睁, “姐,你们要打车去京都?这么贵,疯了么?姐,我载你们去吧,给油费就成。” 薛强立即毛遂自荐。 “去一趟来回得花四五天时间呢。”薛小苒摇头。 “没事,请假就成。”薛强非常积极,一副我一定要去的模样。 “你前几天才请了三天假,又请?小心你们老板炒了你。”薛小苒拿回他手里的纸张。 薛强笑嘻嘻摇头,“不可能, 我们老板最近可稀罕我了?” 薛小苒狐疑地看他。 薛强嘿嘿一笑,“前天姐夫在修车厂帮了我们老板一个大忙。” “啊?!他什么时候跑你们修车厂去了?” 她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去办证了么,我带姐夫溜达去了。”薛强咧嘴笑。 前几天,晨起练棍的时候,他趁姐夫不注意,偷偷拿手机拍了一段练剑的视频发到他的抖音账号。 结果,视频刷爆抖音,一天之内,粉丝暴涨十几万,把薛强乐得合不拢嘴。 只可惜,这种视频他只敢偷偷拍一次。 早在知道姐夫的身份时,他就问过他姐,如今短视频盛行,让姐夫拍一些武术视频,点击一定非常高,也能挣不少钱。 结果,他姐毫不犹豫拒绝了,说他姐夫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拍视频。 还特地交代他,让他别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视频。 薛强实在没忍住,趁着某天光线暗淡,偷偷拍了一段,虽然没拍清楚他姐夫那张帅气的脸,可那飘逸不凡的剑术,还有凛冽锐利的气势,足以让人惊叹不已。 修车厂所有的人员也看到了那条视频。 知道是他姐夫后,老板一个劲地想要认识一下。 薛强前天中午溜回村里,带着他姐夫参观修车厂去了。 谁知,他们去到的时候,正好遇到五六 个无赖,修完车想要耍赖不给钱,还诬陷修车厂把他们的车修坏了。 修车厂开了这么多年,这种耍赖的痞子也没少见,老板一边叱骂他们,一边报警。 痞子一听他们报警,顿时发横起来,从车上掏出铁管长棍之类的工具,开始动手。 他们到的时候,战况刚开始,薛强年轻气盛,一看己方被打,立即寻了根木棍“嗷嗷”叫着冲了过去。 连烜冷眼看了一会儿,薛强叫得震天撼地,却动作笨拙,左支右绌,实在让人看不过去。 他从一旁的花圃里拾了几颗碎石。 追着薛强打的地痞膝盖突然一麻,“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薛强面上一喜,立即还击。 也就一小会儿工夫,五六个无赖全部膝盖一疼,倒地痛呼。 警车正好也到了。 “我老板可崇拜姐夫,你们不是奇怪,中秋节修车厂怎么发那么多东西嘛,那是老板为了感谢姐夫,特地送给我姐夫的。” 薛强一脸得色。 薛小苒横睨他一眼,“你咋没和我说过这事?” 薛强顿时有些讪讪,“姐夫说,这种琐碎的事,别拿来烦你。” 薛小苒:“……”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活凌颢户籍的事情,连烜在家学拼音,练打字,看一些新闻视频,多了解些这个世界。 凌颢则天天跟在薛兴 国和吕香芹满村溜达,白胖的脸都晒黑了一圈。 这不,知道他们要走,两位老人对曾外孙那个不舍呀,恨不得时时刻刻牵着他的小胖爪。 不过,分别总是难免的。 清晨,一辆银色五菱宏光缓缓从薛家院门外驶动。 “太姥爷再见!太姥姥再见!” 胖球从车窗处朝外面挥手。 薛兴国和吕香芹跟着车往前走,满脸皆是不舍。 “爷爷,奶奶,别送了,有空我会带颢颢回来看你们的。” 老人一路追着送,薛小苒忍着泪挥手。 直到车子拐上村里的主干道,他们的身影才停了下来。 “哎,爷奶也真是,现在交通那么方便,想见总能见得到,弄那么伤感干嘛呢。” 薛强开着车,吸吸鼻子。 “阿强,以后没事多回去陪陪老人,别老在外面瞎晃。” 薛小苒抹了抹眼角的泪。 “哦,知道了。”薛强嘟囔着应下。 “想他们了,抽时间回来看就是。”副驾驶的连烜侧头看她。 薛小苒看他一眼,点点头。 “妈妈,我们去哪儿?”凌颢有些不高兴,他最近才和村里的小伙伴熟悉起来,他们就要离开了。 薛小苒抱着他,有些抱歉,孩子需要安定的生活环境,可他们现在还没能力安定下来。 “颢颢,我们去全国最热闹的地方,那里有好 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比我们隆城可有意思多了。” 没去过首都的薛强,对首都之旅很是期待。 凌颢听了这话,黑眼珠子亮晶晶的,“大舅,你和我们一起去么?” “是啊,颢颢,高兴不?”薛强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高兴!”胖球还是很喜欢这个大舅的。 “好好开车,别蹭坏了人家的车。”薛小苒嗔他一眼,这小子就是太过跳脱,不够稳重。 “没事,这是我们老板平时用来拉零件的车,他自己都当牛车一样用,坏了自然有人修。” 薛强不以为意。 老板的装逼座驾是宝马,这种便宜的五菱宏光随便开,刮了蹭了都不心疼。 “不会在半道上坏了吧?”薛小苒左右瞧了瞧,有些担忧。 “不会,这车虽然便宜,可性能不错,出发前都检修过了,姐放心吧。” 薛强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 薛小苒看着他那头乱糟糟的黄毛,撇了撇嘴。 车里响起了“蹦次哒次”的音乐声,薛强跟着兴奋地扭动身子。 薛小苒忍了一会儿,瞥见连烜也蹙着眉头,于是让薛强换了广播电台。 “姐,年轻人不要活得这么古板嘛。” 薛强不情不愿地换了电台。 “少废话,专心开车。”薛小苒瞪他。 薛强挠挠了头发,屈服在他姐的威吓下。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何乐不为 一个人开车没有人手替换,司机会很累。 薛强虽然年轻,可身体也不是铁打的。 所以,晚上他们在某个服务区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继续赶路。 车子从天亮开到天黑,快十点的时候导航显示,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艾玛,屁股都坐成四瓣了。” 薛小苒感叹,他们好像和赶路有解不开的缘似的,无论到了哪里,总少不了赶路的桥段。 凌颢已经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就差嘴角没流口水了。 “哎,前面有路段在修路,还得换道走,真麻烦,到地方都得半夜了。” 薛强远远瞧见指示牌,只能调转方向。 “还不都是你们,中午耽搁了那么多时间。” 薛小苒瞪了坐在前排的两人。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听到饭店老板说,附近有个园博园很热闹。 薛强提议去瞧一瞧。 结果,他为了拍一段耍棍的视频,绕了好大一圈,才寻到合适的地方。 然后,拍了一段,不满意,又拍一段…… 等他终于捣鼓好上传,薛小苒顺手刷了刷他的抖音,立即发现了他偷怕连烜那段视频。 连烜也瞧见了,他目光淡淡扫着薛强,把薛强吓得立即求饶认错。 为了减轻责罚,他殷勤地提出了 让连烜试着学开车。 这一路,连烜把开车的基本要素都摸清了,只待正式上手练上一练了。 于是,本来只是来逛一逛园博园的他们,硬生生在那里耗了三个小时。 要不然,他们早该到达目的地了。 “姐,你这唠叨的工夫都快赶上我奶了。”薛强吐槽。 薛小苒磨牙,要不是看他在开车,非得赏他几个爆炒栗子才行。 夜色很沉,路灯显得有些迷蒙。 临近午夜,路上行驶的车辆已经很少。 “嘭——”突如其来的撞击声响彻夜空。 把后座上昏昏欲睡的薛小苒吓了一大跳,“怎么啦?” “卧槽,那辆高顶棚疯了么?”薛强眼睛瞪得老大,放慢了行驶的速度。 一辆高顶棚把一辆黑色商务车直接撞出了路边,尖叫声隐约从商务车上传出来。 商务车被撞出路旁十几米,撞上一个土坡速度慢了下来,高顶棚一个侧转停在了商务车前,逼停了商务车。 几个大汉从高顶棚里鱼贯而下。 “靠,这可是京畿重地啊,这些劫匪也太猖狂了吧?”薛强把车停靠在路边,“姐夫,咱们是不是该报警?” “等到警察来,人早跑了。” 最近看了不少警匪剧的连烜抛出一句话,打开车门立在马路旁观察对面。 那 几个男子拉开了商务车的车门,从里面扯出两个女子。 女子的尖叫惊恐声清晰入耳。 从车窗里探出头的薛小苒也看瞧清了状况,瞧见连烜紧蹙的眉头,她叮嘱一声,“连烜,小心些。” 既然遇到了,置弱小不管不顾可不是他的风格,薛小苒看他下车,就知道他要干嘛了。 连烜摆摆手,大步走过去。 “卧槽,姐夫要去帮忙么?对方五六个壮汉耶?”薛强既紧张又兴奋,他拉开车门,拿出他的金箍棒,就想冲过去。 “哎,你别去帮倒忙了。”薛小苒喊了他一声。 “不会的,我打架也很厉害。”薛强怪叫一声,脚下生风地跑了过去。 薛小苒喊都喊不住他。 “啊,王八蛋,放开我——” 黎菲被扯着长发拖下车,惊恐中夹杂着愤怒。 “快住手,你们要干嘛?救命呀——” 另一边的陈莉也被拉扯下了车。 司机小何吓得瑟瑟发抖,却没胆与一群五大三粗的男子作对,他哆嗦着想要拿出手机报警,结果,车门被拉开,他用力摔到地上,手机瞬间飞了老远。 “快,拉到车上去。”领头的男子指挥他们加快速度。 “啊~放开我,是不是楚锋那王八蛋让你们来的?” 黎菲死命扒拉着车门,不愿被 他们带走。 可她那点力气,根本招架不住男人的拉扯。 她只能拼命地叫着“救命”。 “把她嘴堵住。” 夜深人静,尖锐的叫声不仅刺耳,还传得非常远。 “唔~唔~”黎菲被人用力捂住嘴,一路往高顶棚上拖。 恐惧与绝望让她眼泪流了出来,早知道那男人这么绝情,她就该不管不顾把他的黑料全都爆出来才对。 “谁?站住,小白脸,我劝你别多管闲事。”领头的男子爆喝一声。 听到有人,黎菲心中一喜,奋力挣扎的同时狠狠把捂着她嘴的手咬了一口。 “啊,死女人!” 一个巴掌拍在黎菲脸上,瞬间把她拍倒在地。 脸上火辣辣的,耳朵也嗡嗡响,黎菲却什么也顾不得,侧头看向路旁,大声喊叫, “救命啊,这位大哥,帮帮我,事后必定重金酬谢!” 不能让他们带走,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绝对不会有好事,万一,被他们…… 光是想想,黎菲就觉得惊恐万分。 重金酬谢?连烜眼眸闪动了一下。 不是他见钱眼开,实在是被这里严苛的户籍制度所限,很多事情暂时他都做不了。 以前,也许是因为他什么都拥有了,所以他并不觉着钱有多重要,对于物质上的要求也不高 。 可现在,他连最基本的身份都没有,除了妻儿,他几乎一无所有,养家糊口的困难度明显增加。 而且,若想找门路弄户籍,可能也需要一大笔钱。 既然随便揍几个混混就能挣钱,何乐不为,反正,本来也是来救她们的。 还有,她这辆车也挺好看的。 连烜瞄了眼被撞花一侧的黑色商务车,暗叹可惜。 “臭女人,快闭嘴!”被咬了一口的男人,握起拳头朝她挥去。 黎菲吓得尖叫一声,捂住脑袋缩了起来。 可过了好一会儿,拳头却没有打在她身上。 颤抖着眼皮抬眸,这才发现,对方的拳头被一个男子轻轻松松抓住,那男子侧着身,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可单从那伟岸修长的身形,就让人有一种安心踏实的感觉。 “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一起上,废了他!” 领头人大吼一声冲过去。 连烜反手一扭一推,只听“咔嚓”一声。 被抓的那那男子惨呼一声,胳膊脱臼了,疼得他跌倒在地嗷嗷直叫。 领头男人面露凶煞,拳头挥了过去,可下一秒,伴随着胸口一阵剧痛,他被对方一脚踹飞,跌落在十米外,“噗”地喷出一口血。 他捂着疼痛的胸口,不敢置信地瞪着隐在黑暗中的男子。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让人羡慕 一下倒地两个人,对方都有些愣住,不过,想到丰厚的酬金,匪徒自然也不会就此作罢,有人就从高顶棚内翻出了开山刀。 “小子,既然这般不识趣,找死就成全你。” 寒光闪闪的开山刀亮出来,场上的两个女人都失声尖叫。 从马路上跑过来的薛强也瞧见了,对比自己手里的金箍棒,不仅瑟缩了一下。 妈呀,这些人是真的黑社会呀,明晃晃的开山刀砍在人身上是会死翘翘的。 虽然他对姐夫的武技很信服,可这些亡命之徒也是不好惹的呀。 他摸了摸屁兜的手机,犹豫着是不是该报警。 就见银光一闪,拿刀的男子已经举刀朝他姐夫捅了过去。 “哇哇哇~”他紧张得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提起金箍棒就要冲过去帮忙。 却见他姐夫微微一侧身避开开山刀,然后化掌为刃,在对方的手腕轻轻一劈。 “啊——” 开山刀落地,对方捂着手腕叫得撕心裂肺。 被劈的手软绵无力垂下,手腕肿了老高,十之八九是折了。 薛强:“……” 他姐夫实在是太特么厉害了! 薛强对姐夫的崇拜感又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剩下三个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得 有些不知所措。 领头男子捂着胸口挣扎着站起来,看着眼前沉静肃冷的男子,心知今天的任务完成不了。 对面路旁远远停了两三辆车,肯定也有人报警了,再不撤,警察来了就更麻烦了。 “撤!” 他一开口,一群人呼啦啦往高顶棚跑去。 连烜迟疑了一下,最后没拦。 他听见有人报警了,警察随时有可能过来。 为了避免被查身份,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比较好。 拦下他们,十之八九还得与警察打交道,这可不大妙。 “大哥,谢谢你!”黎菲在陈莉的搀扶下走到了连烜面前。 这一近看,黎菲才发现,眼前的男子轮廓分明,剑眉星目,俊朗得简直不像话。 俊还不算,那身清冷疏漠的气质,还有那通身的气派,让人瞧着都移不开眼。 她混迹娱乐圈多年,真没加过几个像有他这般气势的人物。 这,难道是踏着七彩云霞来拯救她的盖世英雄么? 黎菲心中似有烟火绽放。 “姐夫,你咋没留一个混混给我练练手呀。” 带着埋怨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一声“姐夫”,让黎菲心里刚刚绽放的烟花,“滋啦”一下全部被浇灭了。 “你不顾着你姐,跑过来 干嘛。” 连烜眉头一蹙,扫了眼马路,看到薛小苒正抱着胖球走了过来。 “没事吧?”薛小苒走近,看到连烜对面站着的女子脸上红肿一片,“美女,你受伤了,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她一开口,黎菲和陈莉都有些古怪地看着她。 这是,不认识黎菲? “妈妈,我要尿尿。”睡了一路的凌颢揉着眼睛醒了。 “哦,跟你爸爸去尿尿。”薛小苒顺手把胖球递给了连烜。 连烜抱着孩子往土包后面走去。 ……爸爸?! 黎菲眼睛睁得老大,敢情帅哥不仅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脸皮的抽搐扯动脸上的红肿,黎菲疼得龇牙咧嘴。 “咱们得快些走了,好像有人报警了。”陈莉扯了扯她衣角,趁着没人认出,赶紧离开才能避免麻烦。 警察来了,对她的影响不好。 黎菲沉默了一会儿,“莉姐,不等警察来么?” “报警有什么用,这路段明显没有摄像头,查也查不出什么的。”陈莉把黎菲往后拉了拉,压低声音道: “而且,这事报道出去,对你影响不好,还会牵扯到公司,何必呢,你和楚总的事情应该私下解决,撕开面子对谁都不好,你后天还有 访谈要上呢,哎呦,这脸可咋办呀。” 黎菲垂下眼眸,心里有些悲凉。 她差点被绑架,她的经纪人只记挂着各种的利益。 另一边,薛小苒正教训着薛强,他这半吊子棍法,凑什么热闹。 薛强却一直瞄着不远处的黎菲,觉着她那张肿了半边的脸很是眼熟,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谁。 瞄着瞄着脑袋上挨了个爆炒栗子。 “臭小子,我和你说话呢,眼睛瞅哪去?” 薛小苒抢过他手里的金箍棒,朝他屁股拍去。 “哎呦,姐,我错了~”薛强蹦跶着认错。 瞧见他挨打,凌颢笑咯咯跑了过来,连烜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大哥,谢谢你的出手相助,你们这是要去哪?”黎菲上前两步询问。 “找个停车场停车,然后进京去。”薛强越瞧她越觉着眼熟,忍不住回答了她的话。 “你们也进京呀,这么晚了,车不好叫,坐我的车吧,正好顺路。” 知道他们也要进京,黎菲极力邀请。 连烜看向薛小苒,薛小苒犹豫了一会儿。 “那个,嫂子,我怕那些坏人后面还会跟上来,就厚着脸皮打扰你们一下了。” 在娱乐圈混了那么久,黎菲基本的眼力劲是有的,一 看男子侧头看他妻子,她就知道,做决定的是他妻子。 黎菲心里五味杂陈,这男子看起来霸道总裁范儿十足,却是个听老婆话的。 真是让人羡慕呀。 她既然这么说了,薛小苒也不好不应。 警车的声音远远传来,两拨人马各自心有盘算。 于是,两辆车一前一后向前驶动。 商务车被撞了凹了一块,但不影响行驶。 坐在车里的三人都有些心有余悸。 小何此时的手还有些抖。 “黎菲,你向楚总低个头吧。”陈莉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矿泉水给黎菲冰镇。 黎菲接过冰矿泉水,低垂的眼眸冰冷一片,“……我为什么要低头?” “男人风花雪月不过逢场作戏,你进圈这么多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陈莉小心看了她一眼, “楚总处在那个位置,投怀送抱的女人多的是,他拒绝了一个两个,还有无数个朝他扑过去的,可他对你始终是好的,你瞧,这些年公司只要有好的资源,都用在你身上了。” 黎菲把冰矿泉水贴在脸上,冷与热的刺激让她理智越发清晰。 她冷笑一声,“那是我值得,不是他施舍的,资源用在我身上是没错,可我为公司挣得钱更多。”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还真是巧了 看她没有一丝服软的意思,陈莉有些着急, “话是这样没错,可你现在和楚总闹翻,对你和公司的发展都不利,何必呢,在这个圈子里,哪有不偷腥的猫呀,你还是太天真了。” 黎菲冷嗤一声,“不要拿那些蛆代表所有人。” 陈莉一噎,随即悻悻道:“你看今天这事闹得,差点出了大事,和楚总对着干,吃亏的只有你自己,你还有合约在身,任性不得。” “莉姐,别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合约我会想办法解除的,合约解除后,你也不用再跟着我这个任性的人了,回公司带别的艺人吧。” 黎菲不想和她争执,冷冷撂下一句话。 陈莉惊楞地看着她,“黎菲,你真要这样么?楚总不会让你解约的。” “那是我的事情。”黎菲冷着脸。 陈莉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复杂地看向她,“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楚总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楚锋的背景和手段可不简单,她现在的名气虽然大,但没有强硬的后台撑腰,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黎菲用力抿着唇,红肿的脸传来一阵刺痛感。 原先为了顾及两边的颜面,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可今天的事情,给了 她当头一棒。 楚锋! 此刻的心依然会疼,却抵不过得知遭受背叛时的那种痛彻心扉,以及看到那些视频的嫌恶作呕。 “他、会、的。” 黎菲一字一字地说着,若他不想身败名裂,就一定会的。 开着车的薛强突然拍了一下方向盘,激动地嚷起来,“艾玛,我想起来了!” 声音之大,把正在喝水的凌颢吓得呛了一下。 “臭小子,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薛小苒忙给咳嗽的凌颢拍后背。 “嘿嘿,是我错了。”薛强笑嘿嘿认错,最近他似乎已经练就了习惯认错这一技能了。 “想到什么?”连烜问他。 “哦哦,刚才那个挨打的女人是黎菲!”薛强又兴奋起来。 黎菲是谁?薛小苒有些迷糊。 “你认识?”连烜看他满脸激动,挑眉问他。 薛强:“……” 他看看一脸平静的姐夫,又转头看看一脸问号的姐姐。 “你们不认识黎菲?”薛强有点傻眼。 连烜瞥他一眼,“应该认识?” “娱乐圈新晋四小花旦之一,古装剧女王黎菲呀!” 想到大明星近在眼前,薛强又亢奋起来。 娱乐明星呀,薛小苒“哦”了一声。 回到这边也就半个多月, 天天有一堆事情忙活,她哪有时间关注娱乐圈新冒出来的明星是谁呀。 连烜就更不用说了,他虽然经常看视频,可多数是看一些科普类的或者新闻类的视频。 至于电视剧嘛,某天转台看到武侠剧里有飞檐走壁的打斗场面,他小小激动了一下,可再细看了一会儿,脸就沉了下来。 那些对打的假场面假动作,很明显被他看出来。 后来,她告诉他,那些演员之所以能飞天走地,是因为吊了威亚的原因。 搜出吊威亚拍打斗的视频给他看,他瞬间就明白了。 至此后,那些古装电视剧就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你们咋都不兴奋呢?大明星呢,知道有多难遇到么?” 薛强纳闷了。 “明星就明星呗,明星还不是得吃喝拉撒睡的,被人打了,一样需要人救。” 薛小苒耸耸肩,继续给凌颢喂水。 经历的事情多了,很多事情也就看淡了,曾经的她也有几个喜欢的明星偶像,如今再瞧,额,也就那样吧。 薛强被她的话堵住,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点。 半小时后,他们的车停在一处大型停车场内,一行人连同行李都移到了的商务车内。 双方这才 有机会仔细打量对方。 因为薛强先前的话,薛小苒多看了几眼捂着半边脸的黎菲。 黑长直发又浓又密,眉眼画着精致的妆容,撇开她肿了半边的脸蛋,看着确实娇艳漂亮。 穿着白色紧身T恤搭一条破洞牛仔裤,简单的装束却把她凹凸有致的身形,衬得淋漓尽致。 她在打量黎菲,黎菲也在打量她。 第一印象不是她漂亮不漂亮,而是,她居然是纯素颜! 白皙的脸上,一丝妆容皆无,在车灯的照耀下,甚至能看清她面颊上淡淡的细绒毛。 没化妆的她五官有些浅淡,但她的面容依旧是好看的,而且,神态从容,气质淡雅,甚至还带了几分清贵。 再看一眼坐在她身侧俊冷酷帅,神情漠然的男子。 黎菲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仿佛看到了古代某个霸道的王和他贞静的王妃。 “阿姨,你的脸肿了。” 稚嫩的童音打破车厢内的平静。 阿姨?黎菲回过神。 她垂下眼帘看着坐在他们中间胖乎乎的小肉娃。 胖娃娃的眼睛又黑又亮,像颗黑葡萄似的直勾勾看着她。 孩子很可爱,可是,能不能不要叫她阿姨…… 她还很年轻,只想做个漂亮的小姐姐,黎菲嘴 角微抽。 可惜,看了眼他那两位明显也很年轻的父母,黎菲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和胖娃搭话, “嗯,阿姨刚才被坏人打了,所以,脸肿了。” “阿姨别怕,有我爸爸在,什么坏人都打光光。” 凌颢依着他爹的胳膊,胖爪还在他爹的大腿上用力拍打。 连烜伸出一指,戳着他的肩头往后推,“坐好了。” 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车厢内更显磁性。 一旁的陈莉不住地打量着眼前这耀眼的一家子。 凌颢被推开,皱起小鼻子哼了一声,转头往他娘软软的身躯扑去。 薛小苒无奈把他抱起,“都快十二点了,你要不要睡觉?” “不要,不困,我饿了。” 睡了一路的凌颢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 “一会儿下了车就找地方吃饭。”薛小苒也摸摸他的小肚皮。 “你好,我是陈莉,黎菲的经纪人,刚才多谢出手相助。” 陈莉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连烜扫她一眼,随手接过,看都没看就交给薛小苒,淡淡说了句, “小事一桩。” 被他冷眸一扫,陈莉心头竟然一颤。 薛小苒看了眼名片,呃,梦语娱乐文化公司? 不就是许红蝶那个公司么? 还真是巧了。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帮帮忙 “还未请教诸位高姓大名?” 陈莉看了看他们,小心开口。 “哦,我叫薛小苒,这是我先生,皇甫连烜,我弟弟薛强,儿子颢颢。” 连烜不喜与人交流,这种寒暄的场面,薛小苒自动往自己身上揽。 介绍到薛强的时候,他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自从上了商务车,他既兴奋又紧张,能如此近距离接触到顶流女星,这次首都之行真是没白来呀。 “原来是皇甫先生、皇甫太太,今晚真是多亏了你们。” 乍一听到复姓,陈莉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作为经纪人,交际应酬是她的工作之一。 双方你来我往认识了一番。 “皇甫先生有没有踏足演艺界的打算?以您的条件,不出两年定然能红遍亚洲。” 陈莉盯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眼底的期望遮掩不住。 踏足演艺界?连烜眼皮都没抬,想都没想一口拒绝, “没有。” 意简言骇,直截了当。 不仅是陈莉楞然,黎菲也愣住了。 陈莉刚才说话没多久,黎菲就知道她的意图了。 她沉默着没有吭声,事实上,她并不希望他与梦语娱乐有什么瓜葛。 他的外貌和身手都非常好,无论去到哪个公司,只要稍作包装,用心运营,绝对是大火的苗子。 他已婚的身 份会有些问题,但只要隐藏得好,也不是什么阻碍,演艺圈里隐恋隐婚的艺人并不稀奇。 听他一口回绝,黎菲真的有些惊楞。 多少年轻人削尖脑袋想挤进娱乐圈,都不得其门而入,眼前的男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咳,谢谢你的邀请,他不喜欢上镜,没有踏入演艺圈的打算。” 薛小苒干咳一声,出声替连烜解释。 他连拍照拍视频都不喜欢,更别提拍什么电视电视剧了。 而且,在他们那里,唱戏表演这类职业都是下流的行当,长期形成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轻易改变得了的。 陈莉只好暗叹一声可惜。 车内响起一串手机铃声,黎菲拿出她的电话看了一眼,屏幕上偌大的两字让她觉着甚为刺眼。 冷冷地摁下拒绝,把手机扔过一边。 对方锲而不舍,又打了进来。 铃声一直回响。 “阿姨,你电话响了。”胖球窝在他娘软绵绵的怀里百无聊赖,歪着脑袋出声了。 黎菲勉强扯了个笑脸,“阿姨知道了。” 陈莉看了眼手机,低声劝她,“楚总打来的电话,你还是接一下吧。” 黎菲拿起电话,直接关机。 陈莉:“……” “小何在前面停车,你们自己打车回去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黎菲冷着一张脸撵人。 他们都是梦语配给她的,关键的时候也不会站在她这边。 陈莉与小何被撵下车,黎菲自己驾着商务车走了。 “莉姐,今天的事情真的是楚总派人干的么?楚总是为了吓唬菲姐么?” 小何憋了一个晚上,忍不住开口问。 陈莉嘴角抿得紧紧的,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么大的阵势,怎么可能只是吓唬。” 黎菲若是真的被绑走,生命安全且不说,前途名声可能要完了。 两人分手没多久,楚锋出手就这么狠,其中定然有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黎菲,这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啊。 “黎小姐,麻烦你送我们到这个宾馆。” 薛小苒把凌颢递给连烜,报了宾馆的名字,九月份不是旅游旺季,宾馆客房并不紧张,她也就没有提前预订。 “嫂子,你们到京都旅游还是办事?需要待多长时间?” 黎菲没有立即应她,反而问起他们的行程。 薛小苒看了眼连烜,瞧他不打算吱声,只好自己回答,“额,来办事吧,可能得待上一阵子。” 黎菲眼眸一亮,压下心中喜悦,“嫂子,若是要在京都待一段时间,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暂住我那里。” 黎菲话一落,薛小苒怔了一下,这个黎菲心是不是有点大呀,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就敢往家 里带。 “不用了,我们人多,打扰到你就不好了。” “哎,嫂子太客气,我家里很大的,就我一个人住着,平时工作也忙,回到家里都半夜了,你们尽管住着……” 黎菲不停游说。 薛小苒看了看连烜,他正拧开矿泉水瓶给胖球喂水,根本不理会她们。 意思也就是让她做主。 边上的薛强很是兴奋,不停朝他姐示意,让她同意。 薛小苒懒得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 虽然出手相救,到底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黎菲急了,刚才她挂断了楚锋的电话,以他的性格,必定不会轻易罢休。 想到他平日走到哪都带着的几名保镖,黎菲咬了咬牙,面色换了副略显悲情的面容,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嫂子,刚才我和我经纪人的对话,你们也听到了吧,那个楚总是公司的老板,因为一些原因,我想解除合约关系,可他不允许,先前的那些人就是他派来的……” 她解释着两边的关系,然后说出了她的请求, “……先前我在剧组拍剧,他忍着没动手,现在我回京了,时刻都得堤防着他们出暗招,大哥身手不凡,可否暂时保护我一阵子,我高薪聘请……” 这是让连烜给她做保镖?薛小苒面色古怪地看着驾 驶座上的女人。 连烜倒是很从容,只淡淡抬起一双深邃的黑眸。 从后视镜瞥见那双幽深森冷的眼,黎菲心中一颤,竟生出一种被俯视睥睨的卑怯感。 妈呀! 黎菲心中大骇,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可这种畏怯胆颤的感觉,还真是第一次出现。 “呃,黎小姐,抱歉了,我先生不是做保镖的。” 薛小苒淡声拒绝。 “……不、不,嫂子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额,那个,大哥可以作为我的表哥或者堂哥之类的,跟在我身边保护一段时间,等我解约清楚,再签约别的公司,就不麻烦大哥了……” 她所住的小区已经近在咫尺,商务车缓缓停在了路旁。 黎菲转头,一脸恳切看着他们,“最多一个月时间,我出二十、额,四十万请大哥帮帮忙。” 一个月四十万?一旁的薛强下巴差点惊掉。 薛小苒挑了挑眉,心里嘀咕,难怪真多人想当明星,明星挣钱真是太容易了。 连烜默默把四十万换算成金子,也就十来锭金锞子,太不值钱了。 “黎小姐,你这四十万可以请很多个保镖了。”薛小苒笑笑。 “不,那不同,他们怎么能与大哥相比呢。”黎菲摇头。 薛小苒呵呵笑,她倒是很敏锐嘛。 第一千零四十章 人狠话不多 “兹~”刹车声在寂静的街边格外刺耳。 一辆黑色迈巴赫突然停在了商务车前面。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黎菲转头,面色一变。 迈巴赫的副驾打开,一个男子下车,恭敬地拉开了后排车门。 一个三十多岁,身形挺拔的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路灯有些昏暗,他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略带阴戾的眼睛,却让人见之难忘。 他缓步走到商务车的驾驶室旁,勾起一侧唇角,笑意凉薄, “菲菲,不是说好了,回京后咱们好好谈谈么?”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黎菲那张肿了半边的脸。 “谈谈?要人命的那种?” 黎菲侧过红肿的脸对着他,眼中的讥讽毫不遮掩。 “菲菲,你误会了,我怎么会那样对你呢,我也是刚从陈莉那里得知的消息,这不,马上赶过来看你了。” 楚锋伸手,想要抚上她肿起的脸。 黎菲快速避开,不愿再与他废话,“不要假惺惺的演戏了,我的要求很简单,解除合同,从此各自为安。” 楚锋眸中浮现怒意,伸出去的手掌握成了拳, “菲菲,那是不可能的,梦语倾尽全力把你捧了出来,你就这样……” 他话没说完,黎菲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楚锋,我 黎菲有今天的成就全是你们梦语的功劳?说这话,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我一年四五部戏,几乎三百六十五天住剧组,冬天跳河,夏天穿袄,因受伤进医院不下十次……” 黎菲越说越憋火,“……我在前方拼命工作,你在后方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还假模假样抱怨我没时间陪你,呵,真令人恶心……” 梦语娱乐能发展壮大到现在的规模,她绝对是最大的功臣。 当初,不少公司给她抛了橄榄枝,梦语娱乐当时在圈里也算不上顶尖公司。 他一次又一次的接近,让年轻不晓事的她,被他英俊的外表,总裁的身份,还有他成熟男子的魅力吸引住,头脑一昏,签给了梦语娱乐,而且,一签就是八年。 他们认识六年,他追了她三年,在一起的时间也是三年。 虽然没有正式公开,可圈内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原以为,即便两人聚少离多,他对她也是真爱。 每天发信息通电话,百忙中抽空去片场探班,年节礼物、生日礼物、纪念日礼物从来不会忘记,每次出差还会给她带礼物…… 她一度以为,她是幸运的。 身处这般物欲横流的环境,还能拥有这么纯粹的幸福。 结果,就在上个月,与她对 戏的女配拉肚子住院,她有三天空闲时间,突然心血来潮,没通知任何人,悄悄回京,直接去了两人平时约会的公寓。 当时,他不在,公寓有些凌乱,她顺手收拾的时候,发现他遗落一部手机在床边。 楚锋经常带两部手机,这是其中一部,她看过他另一部手机,却没看过这部,因为他说,这部手机是办公用的,储存了一些公司机密。 他既然这么说,她也就没动过这部手机。 可那天,鬼使神差之下,她试着解锁,第三次敲击密码时成功了。 也是老天有眼,让她蒙对了密码,也看清了他肮脏污浊的真面目。 楚锋色变,他眼眸微眯,扫了眼商务车内坐着的一群人,俯身一扯拉开车门,把黎菲拽了出来。 “放开我!”黎菲用力扯回手,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跟我回去,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楚锋把她往自己的车上拖。 “放开我,我们没什么好说的。”黎菲奋力挣扎。 尖叫争吵声在夜半时分显得尖锐异常。 商务车的车门打开,伟岸高大的男子下了车,大步走向争执中的两人。 刚要靠近,立在迈巴赫两侧的两名男子拦住了他。 “救命~救命~”黎菲挣扎不过,看到他走来,大声疾呼。 楚 锋侧身,仔细看了看来人,眼底的怒意翻涌,“黎菲,你装什么贞洁烈妇呢,原来是找了小鲜肉,迫不及待转投他人怀抱呀。” “呸,思想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龌龊的,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恬不知耻,他,是我表哥。” 黎菲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心虚,刚才他们还没答应,楚锋就来了。 “表哥?呵,可笑,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表哥?”楚锋当然不信。 “我家亲戚,你管得着么?”黎菲用力挣扎,奈何对方力气太大。 两人争论不休,那边的连烜早已不耐烦,扫了眼拦在他眼前的两人,冷冷喝了声,“让开!” 两名保镖,一个略高一个略矮,身形魁梧,肌肉虬结,显得刚劲有力,高个子冷嗤一声,“兄弟,挺横的嘛,混那条道上的?” 连烜淡淡觑他一眼,懒得与他们废话,抬腿就是一脚。 高个子的眼眸倏然变得锐利,反应迅速地举臂格挡。 反应算是迅速,可他低估了对方的道力。 伴随着一声闷哼,高个子被踢退七八步,才勉强止住脚步。 就这么简单一脚,惊呆了所有人。 商务车内,薛强举着手机拍摄,激动到画面模糊。 “卧槽,真是社会我姐夫,人狠话不多呀。” “你别拍了 ,再乱上传,小心挨揍。” 薛小苒撇着嘴摇头,真是不长记性。 “姐,灯光那么昏暗,谁能看得出谁呀,再说,我这不是为了帮黎小姐保存证据嘛。” 早在那个楚锋过来的时候,薛强就偷偷开始拍摄了,万一黎菲有啥事,这也是有力证据之一呀。 拍到他姐夫揍人,那是意外之喜。 瞧着手机画面里,那两个壮实的保镖,不停地朝他姐夫挥舞拳头,却一拳都没击中,薛强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他们一点都不厉害,雷叔他们才厉害。”凌颢也抻着脑袋往前看。 “雷叔是谁?”薛强顺口问。 “咳,也是教武术的。”薛小苒捏捏胖球,比了“嘘”的姿势。 胖球忙捂住小嘴,一副我知道了的模样。 “呼~呼~呼~” 两名保镖的呼吸渐渐沉重,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到,两人眼底都泛着几分不可置信。 摸清这里保镖的实力,连烜不再浪费时间,伸手托住高个子手腕,一拧一扭,卸了对方手腕子。 “啊——” 高个子捂着手腕痛呼。 矮个子大骇,转身跑回迈巴赫的驾驶室,快速拿了某样东西举起瞄准, “不许动!” 商务车内,薛强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落在地。 “……妈呀,那是,枪?”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薛小苒猛一抬头,原本镇定的眼神多了几分紧张。 若是冷兵器,她勿需替连烜担心。 可是,枪支不同。 即便是他,危险性也是很大的。 “姐、姐,咱们要不要报警啊?”薛强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薛小苒心头一紧,“先等等,就算报警,等他们过来,黄花菜也凉了。” 她给连烜科普过这个世界上,能对他产生威胁性的事物,他也研究过关于热兵器方面的原理,结合他看过的枪支科普视频。 他认为,单一的子弹对他没有多大威胁,那种能连续射击的枪支,危险性才比较大。 薛小苒虽然紧张,倒不至于慌乱。 那边,黎菲在瞧见保镖手里的枪时,失声尖叫,“楚锋,你疯了么?快让他住手!” 楚锋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开始左顾右望观察附近的地形。 这边是高档住宅区,路旁多是绿化带和植被,人流少店铺远,摄像头自然也离得远,不过,路面的监控还是不少的。 “唐彪,这是市区。”他低声呵斥。 言下之意,若是出事,连累自己,可饶不了他。 “楚总,您带黎小姐上车,我们这就走,老三,去把商务车的行车记录仪被掰下来。” 唐彪握枪的手往回缩,侧身挡住光线。 他也是一时冲动,那男人身 上的威慑力太过强悍,才让他在慌乱之下,把枪给亮了出来。 好在午夜已过,路上的行人车辆稀少,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只要把行车记录仪上的记录抹掉,就啥事也没有了。 楚锋看他安排妥当,就不再多话,扯着黎菲往车上走。 “不——”黎菲挣扎尖叫。 “你想让你表哥吃枪子,就尽量叫。”楚锋眼神阴戾。 黎菲怔了一下,眼眸望向那个立在原处不动的伟岸男子。 挣扎的动作渐渐放缓,她眼底的光亮也渐渐熄灭。 罢了,她命该有此劫,不能拖累了他人的性命。 看她不再挣扎,楚锋一双薄唇微翘,“这才乖嘛。” 拉开车门,正要推她进去,却听唐彪一声惨呼。 一道身影如闪电般飞掠至他面前,掌刃带着劲风劈在了唐彪持枪的手腕上。 “啊——” 惨呼过后,他手里的枪“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滑过一边。 那身影飞扑过去,双手撑地一个翻身旋转落地,枪已经落在了他手里,动作干净利落,说不出的洒脱帅气。 一群人看傻眼。 “哇~哇~哇~姐夫真是太帅了~太帅了~” 薛强激动到想要为他姐夫尖叫欢呼。 瞧见连烜成功把局面反转,薛小苒松了口气。 连烜握着手里冰凉凉的武器上下翻看。 这就是真枪呀,看起来与玩具店的玩具枪也差不了多少。 他漫不经心地姿态让车辆边上的几个男子都煞白了脸。 黎菲趁机推开楚锋,跑到连烜身侧。 她的脸色也同样有点发白,她狠狠盯着那人渣, “楚锋,原本还想给你留点颜面,不想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你不择手段一再强逼,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原先她只想解除合约,远离人渣,没想着要与他撕破脸皮,毕竟圈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遇到的时候。 可谁知,他竟这般可怕,派人劫持不成,就亲自跑来抓人,最骇人的是,他车里居然藏着枪。 “菲菲,别这样,有事咱们好好商量,不就是合约的问题嘛,都可以商榷,你别激动,是我错了,是我太心急……” 楚锋瞄着那男人手里的枪,汗珠从额头上掉落,嘴里不断解释。 “我说得很清楚,只要解除合约,你我天涯陌路,各自为安,你若再逼迫我,我拼着断送演艺道路,也要把你的那些丑态统统曝光。” 那些视频她是拷贝了,可他手里也有不少他们两人的亲密照,虽然不是床照,可曝光出去,对她的名声形象,打击也会很大。 楚锋呼吸急促几分,努力扯了出一个笑脸, “菲菲,今 天太晚了,改天我们约个时间谈,放心,我再不会这么心急了。” 转身上车,不给她追问的机会。 两名保镖忍痛跟着上车,结果,他们的手腕全都阵亡,根本开不了车。 楚锋从车上下来走到驾驶室,一张脸沉得比包公还要黑。 黑色迈巴赫消失在公路尽头。 薛强举着手机兴奋地冲了过去,“姐夫,你今晚真是太帅了!” 连烜瞥他一眼,看到他又拿着手机对着自己,面色一沉,拿着枪的手抬起。 薛强吓得“哇~”的一声,手一哆嗦,手机径直下坠。 完了!他今年刚换的手机! 薛强刚想哭丧嚎叫,就见他那酷帅的姐夫轻轻一踢,下坠的手机倏然向上。 “接住。” 深沉的声音带着肃冷的威压。 薛强下意识伸手,手机稳稳当当回到了他手里。 “哇~” 长长的惊叹,表达了他此刻激动亢奋的心情。 “你这混小子,让你别拍了,老是不听,惹毛你姐夫,挨揍可别哭。” 薛小苒抱着凌颢走过来,狠狠瞪他一眼。 薛强缩缩脖子,老实把手机关好,再不敢闹腾。 “连烜,你怎么把这玩意留下来了。”薛小苒瞧着他手里的枪支,只觉头疼。 “白捡的,不要白不要。”连烜轻笑,他对这些热兵器也很有兴趣,他们 正好送上门来,当真是不要白不要。 薛小苒扶额,“可是,这玩意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知道他对各种武器都感兴趣,可这东西真不是随便能拿的。 黎菲看着那把枪,面色很不好。 “姐,那边好像有人在偷拍。”薛强眼尖,瞧见远处有人拿着手机躲在树干背后,不用想肯定是在偷拍。 薛小苒心跳了一下,把凌颢塞给薛强,自己抱住连烜,把他手里的枪给遮住。 “先上车。”黎菲赶紧招呼他们上车。 “隔得那么远,拍不清楚的。”连烜被她抱住半边身子,笑得有些无奈,“那人是后面来的,没有拍到前面的打斗。” “你不懂,黎菲是大明星,就算隔得远,人家也能认出她来,你站在她身旁太过显眼,也会成为靶子的。” 上了车后,薛小苒才放开他。 “不好意思,是我连累了你们,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实在太感谢了。” 想到刚才的情形,黎菲心有余悸。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必客气。” 连烜淡声回她。 黎菲面色一喜,这是应承了她先前的请求。 薛小苒看了连烜一眼,好吧,他觉得行就行吧,虽然有些危险,不过,应该难不到他。 而且,四十万的酬劳确实不少,有了这些钱,弄个户籍应该也够了。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趁早解决 黎菲住的是高档别墅区,有自己的独门小院,占地面积不小。 室内装修走的是欧式古典风格,华丽中带着典雅。 好看是好看,可总觉着缺少几分生活的气息,坐在客厅等外卖的薛小苒四下环顾。 凌颢正在看午夜动画城,看得津津有味,眼珠子都不舍得眨一下。 薛强坐在连烜身旁,看他把枪内子弹拆卸下来,眼里的崇拜快要溢出眼眶。 “姐夫,你咋懂得拆装?以前玩过?” “在视频上看过。”连烜把子弹一一摆在茶几上。 薛强惊得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只、只是这样?” 看过一遍就会? 他姐夫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存在? “你姐夫记性好,动手能力也强。” 即便是他觉得别扭的汉语拼音,耗费三天时间后,也基本全部弄清楚了,他只是不喜欢拼音的发音,所以学起来慢了点。 英文字母也是同理。 连烜同学一旦认真学习,各种陌生的知识就如同海绵般迅速吸收,薛小苒对他变态的学习能力只能表示羡慕嫉妒恨。 薛强也同样羡慕嫉妒恨,“我要是有姐夫这样的脑袋,一准能考上全国最有名的学府。” “你也不笨,你是懒。”薛小苒吐槽他一句。 “懒是人的天 性。”薛强和她抬杠。 姐弟俩正斗嘴,黎菲从二楼下来了。 她先前点好了外卖,上楼放行李,顺便把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导出来。 “嫂子,先把行李放房间里吧,楼下三间客房,你们都可以随便使用。” 说着,热情地帮他们拉行李箱。 薛小苒起身,拿起背包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行李。 因为带着孩子,各种零散的东西就多,还有他的一些玩具零食。 “黎小姐好像不常住这里?” 薛小苒交代连烜看孩子,她跟着黎菲去放行李。 “嫂子,你叫我黎菲就好,我常年拍戏,确实比较少回来住,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会让钟点工过来打扫。” 黎菲解释,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去管装修,别墅买的也是精装房。 难怪这别墅缺乏生活气息,看着就像样板房,薛小苒笑着点头, “你们演员也不容易。” 常年驻扎在剧组,自家别墅放着落灰。 两人边走边聊,黎菲得知她才二十三岁的时候,眼睛睁得老大, “你不到二十岁就结婚了?” 薛小苒讪讪一笑,含糊地应了一句,“差不多。” “那你先生多大?”黎菲有些尴尬了,她一直喊对方大哥,搞不好人家比他还小。 “比我大三岁 。”薛小苒回她。 “生日是几月?”黎菲追问,居然和她是同岁。 倒不是说他看起来年纪大,而是他沉稳酷冷的外表,让他添了几分老成与威严。 “三月。” 黎菲松了口气,她的月份小一些,总算没闹笑话。 等她们从房间里出来,彼此已经熟络许多。 “小苒,你皮肤真好,平时是怎么保养的?” 看着那张水嫩透红纯素颜的脸,黎菲眼底满是羡慕。 “菲姐的皮肤也挺好的啊,不过,你脸上这伤是不是该擦点药膏比较好。” 原本红肿的脸此时渐渐变得青紫,看着着实有些惨烈。 “一会儿吃完饭,卸了妆再擦,我们这行业熬夜拍戏,通宵录制都是常态,银幕上瞧着不错,可卸了妆门都不敢出。” 黎菲自嘲一笑。 “哪有那么夸张。”她直白的自嘲,让薛小苒忍不住心生好感。 黎菲的手机响起,外卖到了。 拎回沉甸甸的外卖,各种外卖盒子摆满桌。 “这点得也太多了。”薛小苒数了数,十七八样菜品都能凑足一桌酒席了。 “不多,忙活一夜都饿了,大家别客气,多吃些。” 黎菲招呼众人动筷。 此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大伙确实都饿了,也没人跟她客气, 纷纷动起筷子。 “妈妈,我要吃烤鸡腿。” 凌颢一眼瞧见了他最喜欢的烤鸡腿。 “烤鸡腿油腻,你先把瘦肉粥吃一半再吃。” 薛小苒给他碗里夹了些蘑菇红萝卜,这娃爱吃肉,体重已经有些超标了,得控制些肉类摄入。 胖球微微噘嘴,夹起蘑菇放进嘴里。 “哇,这孩子不到三岁筷子就用得这么好了,太能干了。” 瞧他小手圆乎乎的,夹起东西却很稳妥,黎菲不禁赞叹。 “他呀,像他爸爸,记性好,动手能力强。” “准备上幼儿园了吧?” “他还小,今年没这个打算。” 他们现在居无定所,孩子上幼儿园也是个大问题。 两人边吃边聊,饭厅里的气氛还挺融洽。 薛强不住偷瞄女主人,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魔幻,让他有种置身梦境的感觉。 顶级明星就坐在他对面,薛强忍不住露出一脸傻笑,饭粒都从他嘴里掉出来了。 连烜淡淡瞥他一眼。 薛强被他冷眸一扫,下意识坐直了身躯。 点的饭菜太多,几人根本吃不完,薛小苒把盖子盖上,准备放进冰箱,“明天煮一锅饭,这些菜还可以吃两顿。” 黎菲嘴巴张了张,笑得有些尴尬, “我这常年不开火,加上点外 卖也很方便,所以,厨房里可能没米。” 不是可能没有,而是确切没有。 整洁干净的厨房里,锅碗瓢盆不缺,可盐油酱醋一样没有。 “……没事,明天去买些回来,既然是要打扰一段时间,总不能天天点外卖。” 大人倒是可以,孩子却是不行。 “需要什么,明天我在网上买,让他们送来就成。” 黎菲忙出声。 “还是我亲自跑一趟超市吧,顺便把附近的地形熟悉一下,菲姐,你有事尽管去忙,不用特地招呼我们,你太客气了,我们住着也不舒服……” 连烜既然应了她,肯定会言出必行。 一个月内,他们暂时都得待着这边,该买的东西还是得买的。 黎菲抿了抿嘴,脸上浮现一抹苦笑,她摸摸红肿的脸,“我这样,就算有事要办,也出不了门呀。” 顶着这张脸出门,明天的头版大概就要被她承包了。 连烜瞥了她一眼,“小苒,一会儿拿玉肤膏给她抹一下。” 该解决的事情,最好趁早解决,拖拖拉拉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薛小苒点头,“我们带的膏药效果不错,菲姐可以试试,明天应该能消肿了。” 黎菲眼眸亮起,若是有选择的余地,她当然也想尽快把事情解决。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都让一让 是夜,洗漱干净的连烜从浴室里走出来。 薛小苒趴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手机。 他走到她跟前都没抬头。 连烜垂眸一瞧,原来是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串长长的数额。 他轻笑一声,“这点钱值得你盯得眼睛都不眨么?以前库房里堆放了那么多金银也不见你多看几眼。” 薛小苒的视线依依不舍的从屏幕上移开, “意义不一样嘛。“ 在祁国,他们的身份是王爷与王妃,权势金钱地位样样不缺,而在现代,他们是普通市民,没房没车没钱,甚至还没户籍。 身份的转换自然也影响了对金钱的态度。 黎菲一口气转了五十万进她的卡里,四十万是连烜的薪酬,十万是酬谢他先前的出手相助。 薛小苒也没跟她客气,说实话,能请得动连烜替她护航,是她的运气。 若非是这种特殊时期,就算她出五千万,连烜也未必多看她一眼。 “我跟她说,你身份证丢了,有些需要身份证的地方,你不方便出入,她说她记下了,你自己小心些,京都到处都是摄像头。” “放心,我有分寸。”连烜笑笑,“你明天去帮我买一些银针。” 银针?薛小苒一骨碌坐起,抬眼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做暗器用?” 连烜捏捏她的鼻子,“ 你说呢?” 薛小苒嘻嘻笑了,“这主意不错,我给你裤兜里缝个暗兜,保证别人发现不了,先前你用什么做暗器打中那个持枪的保镖?” 连烜挑了挑眉,“袖口少了颗扣子,记得补一颗上去。” 薛小苒领会,笑着拉他到梳妆台前,给他吹头发。 凌颢洗完澡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过去了,他一向睡得沉,也不怕会吵着他。 吹干头发,时间也快到三点。 关灯上床,薛小苒挤到他怀中,和他窃窃私语。 “明天我去给你买两副带颜色的,大一点的平光眼镜,黎菲是明星,跟在她身旁定然少不了被拍,你不喜欢拍照,用眼镜勉强能遮一遮眼睛吧……” “嗯……” “再给你买几身衣裳,不能老轮着穿这两身……” “嗯……” “还有,那把枪你可不能带在身上,除了警务人员和士兵,普通人是禁止拥有枪支的,一旦检查出来麻烦就大了……” “好……” 二日一早,半夜才睡去的薛小苒被胖球摇醒了。 “颢颢,干啥呀?” 薛小苒困得眼皮有些睁不开。 “娘,不是说早上要去超市买东西么?” 胖球精神奕奕,惦记着要出去玩。 “你爹呢?”薛小苒眯着眼睛问。 “和大舅在院子里练武。”胖球拉 着他娘的手摇晃。 薛强都起来了?薛小苒认命爬起。 别墅里啥都没有,早饭自然也不能做。 黎菲也出乎意料地起了个大早,依旧点了一桌子外卖。 昨天晚上有些青紫的脸已经消肿,瘀痕也淡了许多。 她与楚锋闹掰的事,圈里隐隐有了风声,已经有好几家有心挖角的公司私下联系了她。 趁着今日有空,黎菲约了两家她看重的公司。 以她对楚锋的了解,就算她能解约成功,签约新公司的路也不会顺利。 梦语这几年发展迅猛,风评却不怎么好,以前黎菲没太在意,对于梦语的一些负面消息,当是同行竞争的手段。 后来想想,就觉察出不对的地方来了,那些不择手段的暗箱操作怕是确有其事。 将来的路要想走得顺,下一个签约的公司就是重点。 一会儿她就要去见其中一家。 “你这样出去能行么?” 红肿虽然消了,可还是有些青紫的痕迹。 “没事,等会儿化好妆就看不见了。”黎菲笑着摸摸自己的脸,“多亏了你们的膏药,效果是真好,谢谢了。” 抹上没多久,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就消退了。 “不用客气,晚上再擦一次,明天应该就好了。” 玉肤膏最后剩半瓶,薛小苒也宝贝得很,连烜虽然 记得配方,可有些药材这里是没有的,所以,以后想配也配不了了。 黎菲再次道谢。 他们出去购物,黎菲把商务车让给了他们,她自己开一辆红色宝马,载着连烜驶出了别墅。 看着宝马远去,薛小苒心里着实有些忐忑。 “姐,咱们也出发吧。”薛强很是兴奋,拿着手机靠在商务车旁“咔嚓嚓”一阵自拍。 薛小苒回头横他一眼,“昨天跟你说的话当耳旁风了?” 薛强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来,自我辩解,“姐,我没有上传,就是跟老王他们嘚瑟一下。” “你也知道黎菲是大明星,她的房子车牌都是能查得到的,你到处乱传,不是惹麻烦么?” 走过去敲了他脑壳一下,薛小苒拉开车门,抱着凌颢坐进去。 “可我们都开着她的车出去了,人家不照样能查得出?”薛强不服。 薛小苒蹙眉,“要不,咱们打车去?” “姐,你傻呀,姐夫不是黎菲的表哥么,你就是她表嫂,查到又怕什么。” 薛强坐到驾驶室,准备启动车子。 他这么说,好像也对。 红色宝马在遍地名车的京都并不算太显眼,所以,当黎菲的车停在鼎鑫大酒店外时,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为了不让人认出她来,黎菲特地戴了顶米色渔夫帽 和能遮半边脸的墨镜。 衣裳也选择了简单的白色T恤搭黑色长纱裙。 她自觉低调,可效果却事与愿违。 刚一下车,就引起了不少人瞩目。 等副驾上同样带着超大墨镜的男子跨出车门后,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架着墨镜的俊男美女组合,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任谁都无法忽略过去。 立即有人拿起了手机对着他们拍。 黎菲沉着脸大步走了进去,连烜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侧。 进了电梯,黎菲按下楼层静立一侧。 一群人冲了过来,好几个拿着手机对着黎菲拍。 “啊,是黎菲吧?” “哇,黎菲耶~” “快看,大明星!” “……” 电梯内闹闹哄哄,尖叫拍照声不断,电梯门一直没能合上。 人群越挤越多,黎菲被狼狈挤到一角,各种手机都快怼在她脸上了,平时出入这种场所都有工作人员护着,遇到这种场景,也会很快处理妥当。 可今天她一个工作人员都没带,场面若是控制不住,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不乘电梯的,都让一让。” 低沉肃冷的声音把杂乱喧闹的声音盖住。 围堵在电梯里的人群似乎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缓缓推出了电梯外。 在一群人震惊又茫然的眼中,电梯慢慢关上。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就知道会这样 “你没事吧?” 电梯缓缓上升,连烜睇了眼角落的黎菲。 黎菲捂着胸口,还沉浸在他把一群人全部推出电梯外的震撼中,也没见他怎么使力,双臂那么一张,一大波人就呼啦啦被推出了电梯外。 “我,没事,那个,表哥,多谢你了。” 连烜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表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电梯里沉寂下来,黎菲想要缓解一下尴尬气氛,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好在,电梯很快到达楼层。 咖啡厅的包厢内,黎菲见到了约见她的人。 宜美娱乐主管艺人经济业务的副总孔霖和他的助理李舒晴。 黎菲拿下帽子和眼镜,笑容得体地走上前打招呼。 都是同一圈子的人,彼此或多或少都接触过,当然不会陌生。 孔霖的视线黎菲身上扫了一圈后,很快移到跟在她身后不远的男子身上。 “这位是?” 他的眼眸闪了闪,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黎菲与梦语老总楚锋闹掰了,具体什么原因却是不清楚。 难道,是因为眼前这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 “我表哥,陪我一道过来的。” 出门前薛小苒悄声和她暗示过,说是他寡言低调不喜应酬,意思也就是说,没必要的交际寒 暄,最好省了。 黎菲听明白了,也这么做了。 可惜,别人却不会配合他们的想法。 “先生贵姓?在何处高就?” 显然对他很感兴趣。 黎菲无奈摇头,“孔总,我表哥不是圈里人,也不打算混娱乐圈,他有家有室,孩子都三岁了。” 孔霖听完,只能暗叹可惜。 双方坐下,言归正传。 宜美娱乐是老牌传媒巨头,旗下知名艺人不少,但缺乏新生代有影响力的艺人,所以,收到黎菲和楚锋闹翻的消息后,就开始频频与她联系。 黎菲看中的,是他们能与梦语娱乐分庭抗礼的资本。 两边都有意向,交流的过程还挺顺利。 连烜坐在一边,用手机搜索枪支的型号,了解手枪的具体运用流程,对他们的交谈并没什么兴趣。 等他觉察黎菲站起来时,才收起手机跟着站起来。 “黎菲,抱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孔霖面色有些难看。 黎菲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双方原本谈得好好的,孔霖接了通电话后,事情就发生了转变。 “孔总,想不到你们宜美这么大的公司居然也会忌惮他。” 黎菲一双红唇紧紧抿着,知道是楚锋在背后搞的鬼。 孔霖苦笑一声,压 低声音道:“这次是我们失策了,抱歉。” 黎菲戴上帽子眼镜,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包厢,连烜看了孔霖他们一眼,不急不缓跟上。 “孔总,怎么回事?上面对黎菲不是挺看好的么?” 明明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李舒晴不解。 怎么回事?孔霖哼了一声。 他们宜美的太子爷原先与楚锋走得挺近,不知给他捏住了什么把柄,放弃了这样大好的机会。 黎菲他们刚下电梯,就被一群记者给包围住了。 各种长枪短炮,“咔嚓嚓”不停,若非戴着墨镜,眼睛都要被闪瞎。 “黎菲,你和楚总是分手了么?” “黎菲,这位先生是你的新任男朋友么?” “黎菲,这位小鲜肉是圈内人么?” “黎菲……” 一群记者把黎菲两人堵在楼梯口,后面还有一群闻风而来的粉丝和路人,场面喧嚣混乱。 瞧着眼前乱七八糟的阵仗,连烜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我和楚总只是上下级关系,他是我表哥,不是什么小鲜肉,这是我私人行程,大家借过一下。” 黎菲勉强回了几句,试着突破围堵的人群,可记者们哪有这么容易被打发。 “黎菲,这位帅哥真是你表哥么?” “黎菲,你的私人行程,楚总知道么?” “黎菲,私人行程是约会吧?” 记者群不但不让,问的问题还越发尖锐,黎菲面色有些发白。 “哎呦,好痛。” “卧槽,好疼。” “妈呀,怎么这么疼?” 记者堆里,几个问话的记者突然膝盖一麻,“扑通”倒地。 这一惊变,让拥挤的人群稍稍退散一些。 “没事吧?”有人扶起了他们。 “突然腿一麻,没站住。” 几个记者也一脸懵。 “都让一让。” 连烜一脸肃冷,乘着他们分散的间隙,伸出长臂拨开众人。 原本挤成一堆的人群,被他轻而易举拨开。 “走。”连烜瞥了眼黎菲。 黎菲忙不迭点头,紧跟在他身后。 几分钟后,红色跑车呼啸而起,只剩一群呆愣的人们。 怎么回事? 那男的随随便便一推,他们呼啦啦就散开了,挤都挤不上去。 电梯门口打开,孔霖和李舒晴走了出来。 熟悉娱乐圈的记者们立即围了上去。 “孔总,这么巧呀,你们宜美是不是与黎菲接触了?” 有那敏锐的记者把两边人马联系起来了。 孔霖一时尴尬了,没想到电梯外会有这么多记者。 “私人行程,不便告知, 谢谢大家,麻烦让一让。” 听他这么一说,记者更不愿离开了,堵不住黎菲,总得堵得住与她相关的人物。 “姐,我姐夫上热搜了!” 超市里,正在囤货的薛小苒被薛强扯了一下。 热搜?薛小苒瞪大眼睛。 我的天呀,这才第一天,就闹这么大么? 拿出手机一刷,艾玛~ #黎菲与神秘男子#的话题已经冲到了前十。 “哇,姐夫的脸冰得能冻死人了。”薛强却是一脸兴奋。 “大舅,我瞧瞧。”坐在购物车上的凌颢扒拉住薛强。 薛强把手机递了过去。 “好多人围着他们哦。”凌颢一瞧他爹那张黑脸就知道,他老爹此刻的心情一定不美丽。 “哎,我就知道会这样。”薛小苒皱紧眉头。 黎菲本身就是流量明星,走到哪都有人能认出,连烜自身也是引人注目的家伙。 两人走在一起,简直是自带光源的发光体,哪里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虽然早就做好心里准备,可是,这才第一天就爆成这样…… “姐,下面还有一个热搜,也是他们的。” 薛强刷到新的热搜话题。 #黎菲和她的表哥?# 里面是一段黎菲短暂的访谈,视频里,连烜同样臭着一张脸。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英年早婚 话题升得很快,评论也迅速炸开。 黎菲是近年上升势头比较迅猛的女星,靠多部古装剧累积起大量的粉丝。 加上公司不时炒作,她的话题热度一直颇高。 可这回热搜一出,聚焦点出奇一致,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她那表哥上。 【十秒内,我要表哥所有的信息】 【卧槽,黎菲有这么一个酷帅狷狂总裁范十足的表哥?】 【哇~表哥从头到脚都长在我的审美上,这身材比例简直绝了】 【虽然看不清脸,可那通身的气派,简直比总裁还要总裁】 【我的妈呀,黎菲的表哥也是娱乐圈的人么?家族里都是俊男美女的组合么?】 【两人站在一起好搭配呀,真的只是表亲关系么?】 十分钟后,黎菲工作室发了条声明,大意是近段时间有不明身份的人物跟踪骚扰黎菲,造成了艺人很大的困扰,为了她的安全着想,黎菲表哥会贴身保护她一段时间。 两人今日出门会客属于私人行程,黎菲表哥不是圈内人,有家有室孩子已经三岁,请粉丝们不要过度揣测。 声明一出,评论一片哀嚎。 【好看的小哥哥都名草有主了,哭唧唧~】 【表哥看起来很 年轻呀,娃都三岁了?是不是真的呀?】 【又一个英年早婚的小哥哥,呜呜呜~】 三个热搜下,还跟着一则新闻,黎菲疑似约见宜美娱乐副总孔霖,难道是要跳槽的讯号? 新闻还有孔霖的访问视频,但感兴趣的人不多。 梦语娱乐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内,楚锋刷着评论,一张脸黑沉沉的。 黎菲为了防他,竟然把那男人留在了身边。 以为这样他就会放她走?真是天真。 拨通电话,冷声吩咐,“把黎菲的热搜都撤下去。” 她最近热度有些过火,是时候给她降降温了。 至于那个男人,楚锋眼眸闪过几分阴戾之色。 “咦,姐,黎菲的三个热搜一下不见了耶。” 薛强惊呼一声。 正被一群同学狂@的薛小苒抬头,有气无力回他,“不见了才好呢。” 李芊霞她们见过连烜,从热搜里发现他的身影后,原本安静的群又炸开了。 薛小苒只好出面解释,说两边只是远亲。 热爱八卦的同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追着她问有关黎菲和连烜的各种问题,还有好些同学想要黎菲的签名照。 薛小苒与黎菲相识不过两天时间,若不是昨天连烜救了她 们,她连黎菲是谁都不清楚,哪里能回答她们的问题。 最后只能用了很官方的回答,关于黎菲的问题,她不方便回答。 可还有不少同学私下找她,特别是许红蝶。 与黎菲同一公司的她,先是震惊于他们两边的关系,随即抱怨上次见面没把这事告诉她,最后热切地表示,等她回京一起约吃饭。 瞧她一个劲的自导自演,薛小苒很是无语,回了她一句,有事在忙就不理她了。 “哎,姐夫不混娱乐圈实在太可惜了,人气多高呀。” 薛强刷了圈评论,对他姐夫的高人气万分羡慕。 “可惜啥呀,当明星也没啥好的,天天对着各种摄像头,走到哪拍到哪,一点隐私都没有,你姐夫可不喜欢。” 薛小苒自己也不喜欢。 “可当明星挣钱呀,你瞧现在,哪个明星不富得流油的。” 薛强的观点也代表大部分老百姓的观点。 “挣钱的方法多得很,又不止这么一个行业挣钱。” 薛小苒不以为意,没钱日子确实不好过,可钱太多了,也不见得就会幸福,钱这东西,够用就好。 若是为了挣钱,非要去干自己不喜欢的行业,那就得不偿失了。 连烜不 喜欢的事情,她肯定不会让他去干。 热搜撤掉,加上工作室发表了声明,话题热度很快散去。 他们回到别墅时,连烜他们已经早一步到家了。 胖球下了车,提着个小袋子朝房门前立着的老爹跑去。 连烜一把拎起他,“跑什么?” “给你的。”胖球从小袋子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盒子。 “什么东西?”连烜蹙眉。 胖球打开小盒子,咧着小嘴一笑,“妈妈说,这个可以让你不被小姑娘骚扰。” 小盒子里是一对戒指,连烜嘴角抽了抽。 “先别管那些,过来帮忙搬东西。”薛小苒招呼他过去搬东西。 “买什么了,这么多?” 连烜把凌颢放下,过去帮忙。 “吃的、喝的、用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小苒边搬东西边问他。 “谈完事情就回来了。”连烜随手提起两袋米和一壶油往里走。 “姐夫,你今天出名了,三个热搜呢。”薛强捧着一大袋东西追了上来。 连烜睨他一眼,瞧他鸡窝一样乱糟糟的黄毛很是不顺眼,说了句,“你该剪头发了。” 薛强:“……” 不是在说他的事情么?怎么转到自己头发上来了。 把东西都 搬进屋里,黎菲走了下来,她换了身居家服,卸了妆后,受伤的脸还隐隐有些青紫。 “菲姐,下午不出去了?”薛小苒问她。 黎菲摇头,“今天的事情闹得有些大,约好的另一家改期了。” 她面色有些不好看,楚锋暗地放狠话,意思是谁敢签她黎菲就是与梦语过不去。 这行业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梦语私底下阴私的作风,谁也不想平白多出一个对头。 所以,各大公司颇为顾忌,都在暗暗评估,她值不值得公司冒着得罪楚锋的风险签下她。 黎菲和楚锋的事情,她大致上告诉了他们,所以,薛小苒也懂得她的为难之处, “那是不是把解约的事情先解决了比较好?” “两边都得着手解决。” 黎菲漂亮的眉头紧紧拧着,她现在的工作室,大部分人手都是梦语那边的人,一旦解约,工作室就形同虚无,重新招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需要资本雄厚的公司不惧楚锋,替她撑腰。 “今天多谢表哥了。”她用力呼了口气,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你用什么把那些记者弄摔的?” 她很好奇,那几个记者是怎么挨个摔倒的。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可否面基 连烜觑她一眼,大手从裤兜里一掏,摊开掌心,上面是几粒五颜六色的玩具子弹。 “……玩具枪的子弹?!” 黎菲和薛强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呀,你怎么偷偷拿我的子弹?”凌颢听到他们的惊呼,溜过来抱住了他爹大腿。 “借来用用,呐,还你。” 薛小苒给他买了银针,这些也用不上了。 凌颢嘟囔着接过去。 “这子弹很轻的吧?能弹得出去?” 黎菲走到小胖墩面前蹲下,伸手捏了粒子弹,果然很轻,她拍了这么些年古装剧,对于内功、暗器这些名词当然不会陌生。 “确实很轻,所以威力不大。” 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他一脸不以为意,黎菲和薛强却都惊呆了。 “姐夫!”薛强激动地扑过来,“你教我这个吧!” 若是他能练得百发百中,那他的视频素材就不用发愁了。 连烜一个手指抵在他额头上,“你练不了。” 直截了当拒绝。 薛强这才想起,他过了岁数,已经不能练内家功夫了,顿时,一张脸耷拉下来。 “练武很辛苦,不是想练就能练的。” “姐,我不怕辛苦。”薛强扁着嘴,他的粉丝越来越多,天天催着他更新, 可他就这两把刷子,能拍的东西实在有限。 “可年纪限制了你。”薛小苒笑着拍拍他,然后把新买的白金婚戒拿出来。 “亲爱的,把戒指戴上,证明你已婚的身份,就没那么多小姑娘朝你扑过去了。” 薛小苒朝他眨眨眼,连烜挑眉了挑眉,低笑一声,“哪只手?” 这一整天里,黎菲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不由感叹,这两人果然是真爱呀。 薛小苒把戒指戴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满意地上下翻转,“很好,尺寸正好,我眼光果然不错。” “姐结婚的时候,没戴戒指么?”薛强有些疑惑。 “戴了呀,只是这次出门匆忙,没来得及带出来。” 他们成亲的时候,她特地让人打了一对金刚石戒指,虽然两人只戴了那么一下下。 连烜也想起了这事,“你也戴上吧。” 拿起另一枚戒指,同样给她的左手无名指戴上。 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握着她白皙纤细的小手,缓缓把白金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 薛小苒心中甜丝丝的,抬头看他的眼睛波光潋滟,连烜瞧在眼里,嘴角微微扬起。 两人甜蜜的对视,让边上两人,各自酸成了柠檬精。 只有胖球,对秀恩爱的父母毫 无波动,继续玩着新买的变形金刚。 中午,薛小苒煮了一锅饭,把昨晚剩的一堆外卖热了热,又简单炒了份青菜,打了个蛋花汤,午饭就好了。 “小苒厨艺很好呢。”黎菲夸赞一句。 薛小苒睨她一眼,“就炒了个青菜,打了个蛋花汤,哪就看得出我厨艺好了,尬吹要不得。” 和黎菲接触时间长了,大致也了解她是个有原则,有事业心,外表甜美娇媚,性格却偏强势的这么一个姑娘。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该走什么路,决定的事情不会拖泥带水,是个很有个性的一个女孩子,也很好相处。 “这你就不懂了吧,要知道,越是简单的菜,越是能检验一个人的厨艺。” 黎菲振振有词。 薛小苒轻笑一声,“你是不是拍过有关厨艺方面的电视剧。” “姐,菲姐拍过古装版食神。”薛强立即抢答。 薛小苒莞尔,“那她一定不是那个食神。” “姐,你看过呀?”薛强惊呼一声。 “没有,猜到。”薛小苒朝黎菲眨巴两下眼。 先前她跑到厨房去帮忙,韭菜和葱花都分不清,若是这都能演食神,那才真是见鬼了。 黎菲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我演的是 食神夫人。” “哦,我猜也是。”薛小苒抿嘴轻笑。 黎菲嗔她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瞧着她们相处愉快,连烜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下午,一屋子人都没出去。 薛小苒把凌颢哄睡了以后,拿出新买的画画本,在上面涂涂画画,趁着她印象没有模糊前,把一些古装素材赶紧记录下来。 连烜也在另一边戴上耳机,看着手机在纸上写写涂涂,记录一些东西,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他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薛强百无聊赖,干脆跑到院里拍视频。 自从他上传了他姐夫练剑的视频后,他的几个社交账号涨粉涨得飞快。 后面上传自己练棍的视频,虽然点击量比不上他姐夫那段,可也堪比一些流量不错的自媒体视频,这让薛强颇为自得。 本来开着玩耍的几个账号,收益也日渐多了起来,薛强既兴奋又紧张,同时还很忐忑。 因为,他现在只会那么几种棍法,总不能翻来覆去地拍吧。 他那武艺高强的姐夫又不能拍,薛强只能自己想法子捣腾新花样了。 所以,今天他改练剑。 剑法他也跟着姐夫练了一阵,没棍法熟练,今早他找姐夫加强了一下,自我感 觉良好。 找好角度,试拍一遍,重放回看,不甚满意。 换个角度重拍,光线不太够,继续换。 一个下午,院子里一直传来呼呼哈嘿的声音。 黎菲打着电话从天台上看下去,瞧见认真拍着视频的薛强,不由笑出声来。 还别说,这年轻人耍剑还是耍得有模有样的,只是他一头黄毛太过跳戏,让人的注意力忍不住分散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 如今短视频盛行,随处可见怕视频的up主,像他这种练武的视频,倒也颇能吸引不少观众的眼球。 她一个下午都在忙,忙着联系律师,征询意见,准备好解约合同协议书,明后天她还有访谈和通告,等手头工作结束,就该和楚锋摊牌了。 院子里,录了三四遍的薛强,终于满意了,配上一段他自己喜欢的音乐,挨个上传到各大品台。 没多会儿,评论就一个个蹦了出来,点击也开始节节高升。 薛强翻着评论,笑得见牙不见眼。 忽的,一个名叫【给小爷圆润的滚开】的评论让他愣了一下。 【卧槽,这不是隔壁的静澜苑嘛,大虾,你离我家这么近,可否面基?】 薛强的账号名叫【飞天大虾】,粉丝一般都喊他大虾。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你比我辛苦 这个评论下,很快积攒了好几个回复。 【卧槽,静澜苑左边是御天府邸,右边是泰骊城,都是牛逼轰轰的地段呀。】 【兄弟,壕呀,交给朋友可好?】 【土豪兄,大腿可否借来一抱?】 薛强额头有些冒汗,这些人眼睛咋这么尖,就凭一个小小的角落也能看出是哪个地段的房子。 艾玛,他姐可一再交代,不要给黎菲惹麻烦。 薛强正犹豫着要不要删掉视频,抬头瞧见了天台上的黎菲。 他下意识喊了句,“菲姐。” 黎菲笑着朝他摆摆手,“视频拍好了么?” 薛强嘴巴嚅动两下,一脸欲言又止。 黎菲瞧在眼里,朝他招了招手,“拿上来我看看。” 薛强有些忐忑地上了二楼天台。 黎菲接过他手机,仔细看了一遍,“拍得可以呀,点击和评论都挺多的,不错,有发展的潜力。” 她的夸赞,让薛强有些脸红,他紧张地搓了搓手,把那条评论翻了出来,“菲姐,你看这里。” 黎菲仔细看了看,浅笑一声,“没事,静澜苑的精装修房都差不多,就算知道是我这也没事。” 薛强笑得有些讪讪,“我姐会骂我,菲姐,要不我还是删掉吧。” 黎菲掩唇一笑,“不用,不用,你姐要是骂你,我帮你求情。” 薛强耳根有些红。 溜下一楼,打算把 几个平台的评论都看一遍,有些眼红的黑子会到处喷粪,遇到这种SB,得把他们拉黑,免得污染版面。 结果,他发现自己的私信快被挤爆。 点开一看,艾玛,那个【给小爷圆润的滚开】给他发了一连串的私信。 靠,这家伙想干嘛? 薛强一脑门疑惑,正想点进去细瞧。 “大舅,你在干嘛呢?” 圆滚滚的小身影朝他冲过来。 薛强转身一看,他姐也走了过来,赶紧关上手机。 “没,没干嘛呢,小圆球你睡醒了。” 俯身抱起小外甥,那张可爱的胖脸却横眉相对, “大舅,我叫凌颢,皇甫凌颢,不叫小圆球!” 凌颢气愤地捏住他舅舅的面颊。 “哎呦呦~大舅错了,错了。” 薛强赶紧求饶,“颢颢,快放手。” 还真别小瞧了这小子的胖爪,捏人还真疼。 薛小苒瞧着,肚子都笑疼了。 “哼,我爹说了,等我开始练武就不会长肉肉了。” 凌颢气气哼哼地扬起小胖脸,“以后,我会像我爹那么厉害。”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薛强羡慕到眼红。 “行了,行了,练武很辛苦的,到时候你别找我哭鼻子就行了。” 薛小苒已经能想象出,他被连烜训得泪眼汪汪的情形了。 在这方面,连烜可不会对他心软。 胖球瑟缩了一下,又挺了挺 厚实的小胸脯,“不怕,我是男子汉,不能怕苦怕累。” 薛小苒笑呵呵地摸摸他的脸, “好,小男子汉,妈妈去做饭了,你和大舅玩吧。” 四个大人加一个小孩的饭菜并不难做,薛小苒做了四菜一汤,西芹炒牛肉、宫保鸡丁、西蓝花炒虾仁、清炒空心菜和蛤蜊芥菜汤。 黎菲晚上需要控制饮食,夹进碗里的基本都是素菜,米饭也只吃一小勺。 “做艺人真辛苦,菲姐都这么瘦了,也不能多吃几口。”薛强啃着鸡翅摇头。 “为了上镜好看点,只能忍着了。” 黎菲把西蓝花在凉开水里过了一遍,才放进嘴里。 众人瞧着齐齐摇头,这么个吃法,还有啥味道而言。 黎菲笑笑,“主要是晚餐得注意些,其他时候没那么讲究。” “太瘦也不好看。”连烜淡淡说了一句,然后给薛小苒夹了一筷子牛肉。 啧,这狗粮撒的,黎菲咂咂嘴,羡慕地看着她,“小苒是真的很苗条。” 薛强偷笑,“菲姐,告诉你个秘密,我姐以前可胖了。” 黎菲睁大一双俏眸,有些不相信,“真的?怎么瘦下来的?” 薛小苒白了薛强一眼,“嗯,每天不停爬山,爬上一个月大概就能瘦成这样了。” 连烜嘴角微扬。 黎菲追问细节,减肥和美容是女人们永恒关心的话题之 一。 “还是请一个做饭的阿姨吧,一天三餐做得也挺麻烦的。” 饭后,黎菲帮忙收拾碗筷,瞧着薛小苒在厨房忙活半天,有些过意不去。 薛小苒摇头,“不用,我现在一天也没什么事,煮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晚上,连烜轻喘着拥紧她,指腹在她光滑的背脊上轻轻抚动,薄唇贴近她泛红的耳垂与她低语, “等以后买了房子,也请个做饭的阿姨,你就不用再进厨房了。” 薛小苒把他往后推了推,水光潋滟的眸子带着几分娇嗔, “我的厨艺是不是退步了?” “没有,只是不想让你操劳。” 指头卷起散落在她胸前的长发,一圈又一圈。 “我这算什么操劳,你比我辛苦多了。” 握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他才到这个世界多久?就担起了一家的重任。 每次他离开她独自出行,她心里其实是很忐忑的。 他很聪明,很厉害是没错,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毕竟还很陌生。 他不说,不代表他懂,他拿出手机划拉的时候,基本都是在搜索某些他不理解的事情。 白天,他的神经基本都是紧绷着,到了晚上才完全放松下来。 这些,薛小苒都能感受得到。 她心疼他,可她总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他身旁。 “我不辛苦,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他 只是对很多新鲜事物感到陌生,还需要一段适应的过程。 二日一早,黎菲赶通告,红色宝马载着连烜走了。 “姐,今天要出去么?”薛强眼珠骨碌转。 “干嘛,你有事呀?”薛小苒侧头瞄他。 薛强忙摇头,“呵呵,没事。” “今天咱们去京都最着名的几个景区走走。” 网上说,景区穿古风汉服的人不少,薛小苒想去看看流行趋势,顺便也带他们去游玩一圈。 九月中下旬的阳光依旧很耀眼,虽然离国庆节还有一小段时间,但各大景区园馆都开始装饰起来。 景区的人流量也渐渐增多。 薛小苒带着一大一小逛了两个景区,累得够呛了。 天气热,景区很大,凌颢年纪小,长得圆润,耐力不足,走了一段时间,就眼巴巴想要抱了。 她和薛强轮流着,胳膊都抱酸了。 “颢颢,你该减点肉了。” 薛强寻了个景区里的石凳子,把凌颢放下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凌颢嘟起嘴,“大舅你该好好锻炼了,我爹抱我一天都没事呢。” 薛强怪叫一声,“你那神奇的老爹是正常人能比得了的么?” “是大舅不够厉害,抱小孩的力气都没有。” 凌颢奶声奶气地反驳。 一大一小斗着嘴,薛小苒掏出帕子抹了把汗,拧开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你们认识? 把矿泉水递给凌颢,让他自己喝水,薛小苒拿出手机划拉了一下。 瞧见Q上的未读消息一直在增加,她抿了抿嘴。 从昨天热搜事件开始,她的号就没安静过。 她在群里解释过后,消停了一些,但陆陆续续还是有人找她。 点进去看了看,有个不是好友的消息一直在增加。 薛小苒蹙着眉头点开,居然是方灵。 看了一遍消息,方灵知道她在京都,想要邀她聚一聚。 就为这事,她刷三十多条信息。 薛小苒拧紧眉头,想了想回复她。 【不好意思,方灵,我最近可能没空】 她直接拒绝了,两人以前并没什么交情。 刚想关闭界面,对方却很快回了消息。 【薛小苒,我和肖隽准备结婚了!】 薛小苒挑了挑眉,李芊霞她们不是说,两人分了么?这么快又和好了? 当然,不论怎样,和她都没关系。 【恭喜】 【你不想来见见肖隽么?】 【?为什么要见】 【呵呵,你就别装了,肖隽找你了吧】 这阴阳怪气的是怎么回事?薛小苒翻了翻消息。 肖隽确实找她了,同样是临时会话,他问了几句关于热搜的问题,知道连烜真是她老公后,说了句祝福的话就不再多言了。 薛小苒当时忙着回复别的同学,也没有特别注意他。 【老同学问候了几句】 【呵呵,老同学问候,心情激不激动?】 薛小苒面色沉了下来,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方灵,我很忙,你有话就直说,没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哟,心虚了呀】 【你有病吧】 【你要不心虚,躲什么躲呀】 【方灵,我不记得我与你们有什么特别的交情,特别到要撇开孩子老公去和你们聚会】 瞧她怪声怪调的样子,她干脆把老公孩子都搬了出来。 对方沉默了。 “妈妈,妈妈,吹泡泡,吹泡泡……” 一旁的林荫下,有小孩在玩泡泡棒,凌颢一脸羡慕。 “阿强,带颢颢去买个泡泡棒玩。” 坐在一边的薛强也在不停回复消息。 “哦,好。” 听到他姐的话,牵着兴奋的凌颢往不远处的小卖部走去。 薛小苒看着他们走过去,手机震了一下。 方灵发过来一张照片。 点开一看,薛小苒一脑门黑线。 那是一张明信片,上面写了一句诗。 【林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顶格画了一段竹节,署名则画了一株小草。 “草!”薛小苒暗骂一句,这张明信片怎么跑她手里去了? 胖球拿着泡泡棒欢天喜地跑了过来,“妈妈,吹泡泡。” “嗯。”薛小苒站起身,“阿强,你带颢颢先 回去行么?” “行啊,可是,姐,你要去哪?”薛强先是一愣,随后窃喜。 “同学有约,我去一趟。” 薛小苒牵着凌颢的手往景区外走,“一会儿你把我送到这里,然后带凌颢先回去。” 她指了指方灵发过来的定位。 薛强咧嘴一笑,爽快应下。 车子到了地方,薛小苒叮嘱凌颢听舅舅的话,挥别了他们。 薛强却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点开导航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颢颢,舅舅带你别的地方玩,回头可别告诉你妈妈呀。” 薛强和胖球商量。 “撒谎不是好孩子。”凌颢义正言辞。 “没让你撒谎,是让你别告状。” 这臭小子,一点也不可爱,薛强睃他一眼。 凌颢歪着脑袋在思考。 “只要你不告状,下次去玩还带你。” 胖球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笑咯咯回他,“妈妈不问,我就不说。” 意思就是,问了就老实回答。 薛强啧啧两声,拿他没法。 某中学外的一个巷子口,两名穿着校服,一瘦一胖的少年在巷口探头探脑。 “许小胖,虾哥真的会来么?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呸,何大头,我警告你,不许叫我许小胖。” “呵,彼此彼此,等你什么时候不叫我何大头再说。” “靠,你爱信不信,死皮 赖脸跟上来,还怪小爷忽悠你。” “哼,要是见不到虾哥,我就告诉许叔叔,你、翘、课。” “草泥马,老子翘课,关你屁事!” 两少年话不投机,开始动手。 胖少年力气比较大,瘦少年个头比较高,各有优势,掐起架来毫不手软,没多会儿,两边都有些鼻青脸肿起来。 “大舅,他们为什么打架?” 稚声稚气的奶娃声让掐架的两人同时停住了动作。 “咳,谁是那个圆润的滚开?” 薛强挠了挠一头黄毛,感觉自己有些犯傻。 搞了半天,那个追着他纠缠不休的网友,居然是个小毛孩子。 “卧槽,真的是虾哥!” 两少年同时松开扭打在一起的手,快速扒拉一下衣裳冲了过来。 “大虾,是我。”胖少年冲过来握住薛强的手。 “虾哥,我也是你的粉丝。”瘦少年紧跟在他身后。 虽然心里有些得意,可一瞅他们身上的校服,薛强脸黑了一圈,两毛孩子分明是翘课跑出来的。 “胖哥哥!” 矮墩墩的凌颢抬头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叫了一句。 瘦少年“噗呲”笑出声,“许小胖,你瞧,两岁小孩都知道你是胖哥哥。” 胖少年脸一沉,压出两层双下巴,低头瞪着同样圆溜溜的小胖娃。 瞪着瞪着,他突然惊呼出声, “小胖墩?” 一大一小的小胖子互瞪着。 “咋的,你们认识?”瘦少年问。 薛强也疑惑。 胖少年猛地用力拍手,一脸惊喜,“那个练剑的视频真的是大侠!” 他蹲下,扶着胖娃的肩膀,“小胖胖,你爹呢?” 凌颢噘嘴,“胖哥哥,我叫颢颢,不叫小胖胖。” 胖少年嘴角一抽,用力咳一声,“那行,颢颢,我叫许方诚,你乖乖叫许哥哥,不许叫胖哥哥。” 边上两人瞧着一大一小两小胖对话,都忍不住憋笑。 “颢颢,你和你爹来京都怎么没来找我呀?你爹呢?”许方诚很兴奋。 “我爹和表姑出去了。”凌颢歪着脑袋有些疑惑地看他,“找你干啥呀?” 许方诚噎住。 “颢颢,你认识他?”薛强抱起凌颢,有些警惕地瞅着许方诚。 “这个哥哥被坏人打,爹帮他们把坏人打跑了。”凌颢记性很好。 许方诚笑得有些尴尬了。 “啊,开学时那一脸伤就是这么来的吧。” 瘦少年何轩宇一脸恍然。 许方诚用力瞪他一眼。 “行了,虾哥你也瞧见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跟着小爷了,小爷有事要办呢。” 许方诚用力推搡他。 “许小胖,你敢撇下我,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何轩宇掏出电话挑衅道。 许方诚气得牙痒痒。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不问自取 一间露天咖啡馆外,薛小苒见到了方灵。 一头时髦的亚麻色长卷发,修身的白色套装裙,配上她精致的妆容,妥妥一副都市丽人形象。 但,相对于她靓丽的外形,薛小苒注意的着重点,却是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薛小苒?” 声音也很嘶哑,这位曾经的班花,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薛小苒停下脚步,淡定地打着招呼,“方灵,好久不见。” 真的是她!不单瘦了很多,也漂亮了很多,早已不是印象中那个壮实圆润的薛小苒了。 方灵打量她的眼神惊疑中带着妒忌和怨愤。 薛小苒消失五年突然出现的消息,她是昨天才知道的。 隆城那些群她早就屏蔽掉了。 黎菲热搜牵扯出薛小苒老公,有那好事的同学私下戳了她。 想到与肖隽之间的争吵,方灵的眼神阴霾一片。 两人落座,各点了杯饮料。 方灵的视线落在她戴着婚戒的无名指上。 “你,真的结婚了?” “如你所见。”薛小苒扬了扬手。 方灵拨了拨长发,微微扬起下巴,“我和肖隽也要结婚了。” “恭喜。”她一再强调这事,薛小苒眉梢动了一下,知道事情必定不会那么简单。 “可是,我们昨天吵架 了。”方灵目光幽怨阴沉地看着她。 薛小苒没接话。 “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吵架么?”方灵压着嘴角。 “好奇不好奇,你总归会说的。” 不然,硬把她扯出来干嘛,薛小苒拿起冰拿铁喝了一口。 她并不喜欢喝咖啡,不过,偶尔尝尝也不错。 她的话让方灵额头青筋一跳,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我们吵架的原因是因为你。” 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表情也带上了怨恨,漂亮的脸都有些扭曲起来。 四周有不少人看向她们这一桌。 薛小苒带着婚戒的左手轻敲桌面,眼眸复杂地看着她, “方灵,我们有五年没见了吧?” 方灵没想到她会转开话题,一时有些楞然,先前憋起的怨愤似乎都变淡了几分。 “爱情会蒙蔽人的双眼,这话以前我是不信的,可现在……” 薛小苒话没说完,方灵的脸已经渐渐变得苍白。 道理她懂,可她不愿承认。 “你懂什么,我追了他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为了他放弃了保研的机会,推掉了心仪的职位,只为能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市……” 方灵眼神涣散,神情焦灼,身体甚至有些发抖,不停述说着她和 肖隽的事情。 肖隽长得俊,学习好,家世也不错,是很多女孩子追逐的焦点。 两人在一起,是方灵费劲心力,驱散数不清的情敌才换来的成果。 可上个月初,肖隽提出了分手,方灵当然不肯。 “……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一句分手,就全盘否定了我,我怎么能甘心,怎么能放手,我们明明都快结婚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看着明显陷入臆想的方灵,薛小苒有些心惊。 原来,所谓的准备结婚了,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危险呀,薛小苒蹙眉。 “方灵——” 一声压低的怒吼在不远处响起。 侧眸看去,一个修长俊秀的身影正绕过围栏朝她们走来。 薛小苒站了起来挥手打招呼,“肖隽,好久不见。” 肖隽停在五步外,戴着金丝镜框的他,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小苒,好久不见,你能平安归来,实在太好了。” “谢谢,听李芊霞她们说,你曾与救援队一起找了我好几天,多谢你了。”薛小苒道谢。 肖隽摇头,“很抱歉当时没能找到你。” “都是意外,谁也不想的。”薛小苒也摇头。 边上的方灵也站着,原本有些忐忑的脸, 在看到他们互动寒暄时,渐渐变得阴霾。 “肖隽,我帮你把人约出来了,是不是该感激我一下呢。”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两人同时看向她。 “方灵——” 肖隽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你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总把不相干的人扯到我们的问题上来?” “什么不相干?你和我分手,不就是喜新厌旧,要另找女朋友么,她们有什么好的?没我好看,没我爱你……” 方灵开始歇斯底里。 四周的视线都聚焦到她身上。 肖隽一张秀气的脸涨得通红,拉着不断叫嚷的她往外走。 薛小苒叹了口气,方灵怕是爱得魔怔了。 拿起她放置在桌上的包,把她的手机往包里塞时,瞧见了一张旧旧的明信片。 抽出来一瞧,果然是她那张。 果断放进自己包里,然后付账离开。 肖隽把方灵拽到了一个巷子里,两人吵得天昏地暗。 薛小苒头疼,站在巷口不知该不该上前劝。 几分钟后,肖隽怒吼一句“疯婆子”,气冲冲走出了巷口。 经过薛小苒时,他脚步停了一下,脸上浮现几分苦涩的笑意, “今天这事,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昨天只不过和薛小苒聊了几句,方灵又发 作了,肖隽只觉心累。 听了他们吵架的内容,薛小苒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导火索是因为,方灵对出现在肖隽身旁的每一个女性都有很大的敌意,两人经常因为这种事吵架。 吵到最后,肖隽提出了分手,方灵就更疯了。 “她,应该是缺乏安全感。” 太过在意对方,患得患失,害怕他离开她。 肖隽揉着眉头,眉眼尽是疲惫,“她这样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先走了。” 哭花妆的方灵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离去。 薛小苒把她的包给她挎上,光明正大说了句,“那张明信片我拿走了。” 陷入悲伤境界无法自拔的方灵被拉回了神。 “……你,不问自取。” 声音哑到差点说不出话,泪水晕开她的眼妆,黑乎乎的眼圈像只熊猫。 薛小苒忍着笑,正经回她,“我记得,这张明信片是夹在我语文书里的,到底是谁不问自取?” 方灵幽幽看着她,“不是我,是王捶他们翻出来的,到处乱传,我给收了起来。” 王捶是他们班上最为捣蛋的男孩子。 “那好,那就物归原主吧,你也别再过于纠结了。”薛小苒看着她,“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方灵愣怔一会儿,垂下花不溜秋的脸。 第一千零五十章 暴殄天物 “……失恋又失业了,呵呵,我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好的,明明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为什么会变?为什么……” 薛小苒一瞧,好嘛,又开始自怨自艾了。 为难地挠挠头,她现在的状况明显不好,同学一场,也不好扔下她不管,暗叹一声,掏出纸巾给她擦脸。 “方灵,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长得好看,成绩又好,收到的情书都能塞满书桌了……” 她当时虽然挺高傲,可也同样是自信满满的。 再看现在的她,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歇斯底里。 也难怪肖隽骂她疯婆子。 “……听说你考上的也是重点大学,失业算不得什么大事,年轻人么,换工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你才二十三,年轻貌美,前途无量,大把的年轻俊杰排着队等候你的宠幸呢,何必单恋那只高岭之花……” 给她擦着熊猫眼,嘴巴一直没停,巴拉巴拉帮她重塑自信。 方灵原本精神还挺恍惚,听着听着突然听笑了。 “……你后悔结婚早了?”她哑着嗓子问。 薛小苒摇头,“那倒不会,我老公帅着呢,在我看腻他之前,不会后悔。” 瞧她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老公,方灵的表情有点一言 难尽。 “小苒,陪我去喝一杯吧。” 太阳已经西落,夜幕即将降临。 薛小苒愣住,“方灵,怕是不行,我孩子还在家等我呢。” 方灵惨淡一笑,朝她挥挥手,脚步虚浮地朝一侧走去。 薛小苒:“……” 草,这算怎么回事呢?就她这状态,万一出了事,岂不是让人内疚。 薛小苒气得跺脚,边跟上去边给肖隽发消息。 肖隽却半天没动静。 不得已,只能给薛强和连烜发消息。 叮嘱薛强看好凌颢,晚饭让他和连烜商量着点外卖。 接着跟连烜解释,说她和同学去逛街,可能要晚点回去。 【同学?】 连烜回复得很快。 【嗯,高中同学,女的】 薛小苒拍了张方灵的后背图发过去。 那边过了几秒才回复。 【早点回来】 薛小苒忙发了个笑脸应下。 呼,暂时解决一边。 再看肖隽,依旧没消息。 薛小苒气得把肖隽臭骂一顿。 方灵就算有错,他也一样有错。 方灵为什么没安全感?还不是他造成的。 肖隽家境比较好,方灵家境一般,他家里人不大看得上方灵,话里话外挤兑她,肖隽只会和稀泥,或者干脆充耳不闻。 时间久了,各种问题堆积起来,矛盾爆发,就越积越多了,争执吵架成 了常态。 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都说感情里,付出多的一方受到的伤害也最多。 方灵大概就是这样。 “表哥,需要我给小苒打个电话解释么?” 休息室里,连烜正在回复薛小苒消息时,黎菲走了过来。 此时他们的位置,是在一家高定品牌店面里。 黎菲今天的行程有经纪人跟着,连烜只要把人送到地点就成了,别的事情不归他管。 不过,晚上黎菲还要参加一个圈内大佬的寿宴。 因为楚锋也会到场,黎菲只能把连烜带上,要出席宴会,自然得挑选礼服和西装。 “不用了,她跟同学逛街去了。” “那颢颢呢?” “跟他舅舅。” 正说着,薛强的电话打进来了,连烜接起。 “喂,姐夫——” 薛强的大嗓门隔着三米远都能听得到。 黎菲忍不住轻笑。 连烜蹙着眉头把手机拿远一些,“怎么?” “姐夫,有个小胖子要找你。” “啊,大虾,我不是小胖子!” “哈哈哈哈~” 手机里穿插着不少杂音和笑声。 连烜盯着手机拧紧眉头。 “爹,是胖哥哥找你。” “啊,不是胖哥哥,是许哥哥!” “哈哈哈哈~” 连烜从乱七八糟的声音里抓住了重点。 胖哥哥? “大侠,是我,我是许方诚,就是上次……” 连烜知道他是谁了。 上次在路上随手救的小胖子。 小胖子再次道谢,想请他吃饭表示感谢。 连烜思考了一会儿回复他,“今天没空,晚上要去参加一个寿宴,改天吧。” 许方诚忙点头,“大侠,我明天后天都有空!” 连烜应了一声,叮嘱薛强带凌颢回去,这才挂了电话。 一旁的黎菲抱臂沉思,她怎么觉得许方诚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菲姐,西装准备好了,可以先试一试。” 出席这种场合,少不得礼服和西装,黎菲挑礼服的同时,也让人给连烜准备了西装。 “表哥,挑一套试试吧,若是不合身可以换一套。” 连烜从沙发上站起来,颀长精瘦的身材一展无遗。 扫了眼衣架上的衣服,淡淡说了句,“黑色的。” 面容清冷俊逸,嗓音低沉磁性,气场迫人冷冽。 四周的人下意识屏息。 店员连忙挑出两套纯黑西服,小心地引着他去了更衣室。 一旁的陈莉摸着砰砰跳的心脏,不住感叹,“哎呦,太可惜了,这么极品的男人不混娱乐圈,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黎菲唇角微翘,不置可否。 有些东西是彼之砒霜, 吾之蜜糖,她觉着是暴殄天物,人家根本没放在眼里,何必强求。 “我们得回去了,你们别老跟着。” 薛强抱着凌颢往商务车里塞。 他撇着嘴,兴致明显有些不高。 原以为是自己铁粉,结果却是姐夫的超级崇拜者,毛孩子一直揪着他追问姐夫的各种问题。 “大虾,我就住在你们隔壁不远的御天府邸,顺便捎一段路吧。” 许方诚大咧咧地拉开了商务车的门,一溜烟坐了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何轩宇也毫不客气地钻了进去。 薛强嘴角抽了抽,很想吼这两毛孩子一句:老子不是你们的司机。 当然,他也只是心里哼唧两声,瞥了眼两毛孩子,坐上驾驶室启动了车子。 御天府邸呀! 他可是查过的,全城最显赫的顶级别墅区之一,能入住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世家名流的聚集地。 比黎菲所在的静澜苑级别那可高多了。 这两毛孩子虽然毛毛躁躁的,身份却不容小觑。 薛强心里打着小算盘。 车厢里那一胖一瘦又吵了起来。 许方诚喜滋滋地等待大侠召唤,何宇轩眼珠溜溜转,提议带上他。 许方诚当然不愿意。 何宇轩威胁,若是不带他,他就去告状。 许方诚炸毛。 两混球在车上又打了起来。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面瘫也很帅 薛强劝说几句,却毫无用处,差点被他们气死。 只能寻了个地方停车,费了大力气才把两人掰开,中间他还平白被揍了两拳。 “你们再闹,谁也别想见我姐夫了。”薛强气得发飙。 许方诚的脸被揍肿了好几处,龇牙咧嘴地嘀咕一句,“你说的可不算。” 何宇轩同样捂着被打花脸,点头附议,“就是。” 薛强气得肝疼。 好心做和事佬,这两混账还不领情。 胖球探出半个头,瞧他们互殴得鼻青脸肿,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薛强没好气地警告他们,“打坏车里的东西,你们赔啊。” “坏了让他直接赔你一辆新车。”何宇轩摸到红肿的伤口,疼得抽气。 “呸,你弄坏的凭啥我赔。”许方诚怒瞪着他。 眼瞧着两人又要杠起来,薛强白眼一翻,指着路旁,“要打下去打啊。” 一胖一瘦各自哼了一声,别开了眼。 薛强暗骂一句:熊娃子。 车子继续行驶,何轩宇接了个电话后,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臭了。 “许小胖,都怪你,今晚我家要去参加唐爷爷的寿宴,我这样子非得给他们笑死不可。” 他冲着许方诚一顿咆哮。 “唐爷爷过寿?”许方诚一张青紫交错的胖脸皱了起来。 “怎滴,你那后妈没 通知你?”何宇轩讥笑一声。 许方诚沉下脸狠狠瞪他,“那女人不是我后妈。” “啧啧,人家天天跟在你爸身旁,一副女主人自居,你不承认又能怎样。”何宇轩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许方诚眼底满是阴霾。 华灯初上,霓虹闪耀,着名的酒吧街开始变得热闹。 薛小苒跟着方灵进了一家酒吧。 酒吧里人并不多,驻唱歌手唱着一首曲调轻快的英文歌,此时的气氛悠闲而轻松。 方灵坐到了吧台边,点了杯酒闷不吭声地喝了起来。 薛小苒坐在她身旁,左右打量四周的环境。 她还是第一次进到酒吧这种地方,免不了有些好奇。 “喝什么,尽管点,我请客。”方灵一杯下肚,苍白的脸色泛起了几分红晕。 “空腹喝酒胃会疼的。”薛小苒劝她一句。 “疼死拉倒。”方灵自嘲一笑,又点了一杯。 “自己受罪,别人又不心疼你,何必呢。”薛小苒摇头,她才不会做这种自找罪受的事情呢。 “没人心疼啊……” 方灵喃喃一句,感觉被刺戳中心窝,疼得她眼泪簌簌掉落。 举起酒杯,边掉泪边喝酒。 调酒的帅哥见怪不怪,来买醉的,多是伤心人。 薛小苒叹了口气,看了一下手机,肖隽依旧没回她消息 。 “帅哥,一杯橙汁少冰。” 腹中空空,点杯饮料垫一垫。 “方灵,给你瞧瞧我儿子吧。” 半杯橙汁下肚,瞧见方灵手里的酒又快喝完,薛小苒只能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点开相册,白胖可爱的小娃果然吸引了方灵的视线。 “……你儿子,胖的好可爱呀,和你以前还挺像。” 薛小苒睨她一眼,这女人,夸孩子可爱,还要顺带损自己一下。 “这是你老公?” 相片里,酷冷英俊的男子面无表情,他怀里抱着圆嘟嘟的孩子,孩子揽着他肩头,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父子俩大相径庭的表情,让方灵有些疑惑。 “咳,我老公有点面瘫。” 薛小苒轻咳一声。 “哦,面瘫也很帅呀。”方灵感慨。 上次热搜,她也看了几眼,当时男人也是帅的,可墨镜遮住了眉眼,没能看清全貌。 “你儿子五官比较像他爸爸,瘦下来应该也会很帅。” 翻动相册,肉乎乎的男娃脸上总是笑眯眯的,方灵都被感染上几分笑意。 “性格比较像你,眼睛经常笑出小月牙。” 瞧她不再一口接一口灌闷酒,薛小苒心里松了口气。 她翻了翻,点开一段视频。 那是凌颢拿着他的小金箍棒在和薛强一起练棍。 他还太小, 手指不够灵活,动作也跟不上,只能“嘿咻嘿咻”跟着划拉。 动作虽然不标准,可拍出来的效果却可爱又逗趣。 瞧着瞧着,方灵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翻着相册,又看看视频,时间过去得很快,酒吧内渐渐热闹起来。 歌曲也变成了又跳又唱的舞曲,氛围喧嚣热闹。 吧台四周也坐满了人。 不时有陌生男子搭讪,都被方灵冷漠拒绝。 她再次端起了酒杯,只是饮酒的速度慢了下来。 “小苒,你以后一直做全职主妇?” 薛小苒想了想,“我有想做的事情,只是现在还没来得及做。” “哦,是什么?”方灵追问。 薛小苒也不瞒她,“想做一间古风高定的店面。” 方灵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古风确实盛行,可若要投资店面,需要投入的资金可不少。” 特别是在京都,店面、装修、人工、材料等等一系列流程操作下来,没有个百八十万哪里运作得起来。 她,有这么多钱投进去? 薛小苒笑笑,“我知道,所以目前还在筹划,具体运作时间未定。” 方灵点头,她也喜欢古风汉服,可肖隽不喜欢,觉着那是小女生才会穿的衣饰,所以,方灵买了古风服饰也只能偷偷穿。 “古风服饰确 实大有可为,但要运营出一个成功的品牌可不容易,款式设计、颜色搭配、衣料材质……” 两人在嘈杂喧闹的环境里讨论着古风服饰的话题,方灵还挺投入,连酒都忘了喝。 她们聊得热切,酒吧内一侧突然骚乱起来。 另一边,陪着黎菲去参加寿宴的连烜,此时正端着酒杯面无表情地立在大厅一角。 数不清的目光在偷偷打量他。 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身形挺拔,眉宇清冷,冷漠矜贵,自带王者气场,简直A爆全场。 圈内大佬的寿宴,自是少不了当红明星来贺寿。 黎菲携她表哥入场,引得全场瞩目,不少男明星都暗自变了脸色。 在得知他并非圈内人时,才暗暗松了口气。 没有竞争关系,也就无需比较。 男士是释怀了,女士们看到他无名指上闪耀的婚戒,也只能失落地偷偷瞄他。 所以,连烜陪同黎菲入场后,并没有什么人去骚扰他。 他端着一杯酒安静立在边上,远远地瞧着黎菲与人寒暄客套。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场。 楚锋挽着女伴入场时,引起了小范围的议论。 他和黎菲的事情隐隐传开,虽然明面上没有撕破脸皮,可暗地里,黎菲准备另起炉灶的消息,大家都收到了风声。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操碎了心 楚锋刚走进大厅,就瞧见了被人群簇拥着的黎菲。 黎菲今天穿了件一字肩的白色高定礼服,身形婀娜,明艳照人。 两人视线对上,心思各异,嘴角都勾起了淡淡的微笑。 黎菲扫了眼他身旁,客套的笑意渐渐敛去。 兰盈,梦语去年新签的女艺人。 身形纤细,娇小玲珑,五官精致漂亮,略带几分混血的美感,梦语最近力捧的新星,也是楚锋的床伴之一。 很好,以后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挽着各种女人出入宴席了。 黎菲垂下眼帘,遮住眼底复杂晦涩的情绪。 “菲姐,你怎么自己先来了,也不等等我们。” 兰盈挽着楚锋的胳膊,笑语嫣然地朝她走过来。 她穿着D牌最新款的蓝色满天星长裙,露出纤细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身上整套G牌奢华系列的新款首饰,浑身上下珠光宝气,闪闪发光。 黎菲轻笑一声,伸手把散落在肩头的长卷发撩到身后,正红色的指甲油把她白皙纤长的手指衬得冶艳明丽。 轻轻一撩,风情无限。 楚锋看着她的眼神闪烁不定。 兰盈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 “菲菲,你今天很漂亮。”楚锋朝她走近一步。 黎菲状似不经意后退一步,她浅浅一笑,“谢谢楚总夸 赞。” 楚锋面色微变,兰盈眼底闪过嫉妒之色。 能被邀请参加宴会的都是人精,对这种明争暗斗的艳压戏码也见怪不怪,众人秉承着吃瓜看戏的心理默默围观。 连烜把楚锋上下扫视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带什么能威胁到黎菲安全的物件,这才顺带看了眼他身旁闪花人眼睛的女人。 啧,难怪小苒从前对金刚石情有独钟。 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瞧瞧,这满大厅的女人们,十个里有九个戴的饰品都嵌着金刚石。 慢慢啜着手里的鸡尾酒,连烜懒得管他们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不论身处哪个地方,名利场上追名逐利的本质都是一样的,他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大厅入口处突然一阵沸腾。 “许总来了。” 众人纷纷望向大门处。 连烜的视线也跟着扫了过去。 一眼扫过,幽黑的眼眸微微眯起。 宴席的主家亲自迎了上去,可见来人身份地位有多重要。 连烜很快从四周的窃窃私语中,获悉了来人的身份。 许泽年,地产大亨,世家名流,顶级富豪,旗下商业帝国涉及各大领域,常年霸占富豪榜前十的位置,年纪不到四旬,已经是天朝顶层风云人物。 连烜对富豪不感兴趣,可他身旁那个满脸阴郁的小胖子却是熟 人。 许方诚是许泽年唯一的儿子,母亲五年前病亡,许泽年至今没有再娶。 但他身旁一直有个贴身女秘书跟着,外界揣测她是许泽年第二任妻子的人选。 只是许方诚一直反对,所以女秘书没能进入许家大门。 听完许家八卦,连烜眉头微蹙。 小胖子状态不怎么好,鼻青脸肿不说,眼底满是阴霾,看向他父亲的眼神既愤怒又怨恨,紧握的拳头瞧着随时有爆发的可能。 宾客到齐,众人落座。 主家一番开场白后,众人齐齐恭贺。 宴席开始,台上有明星献唱贺寿。 许方诚捏紧手里的刀叉,眼睛死死瞪着那个快要贴到他父亲身上的女人。 这个臭不要脸的死女人,居然说动了父亲,在世嘉府邸留了一套别墅作为他们的新房。 她进不了许家大门,就想把父亲勾引出去。 看她那张假笑得意的嘴脸,许方诚手里的刀叉捏得更紧了,脸上隐隐涌现嗜血的戾气。 许泽年注意到儿子的异样,蹙起眉眼,压低声音训斥,“方诚,注意你的言行。” 坐在他身旁的唐悦茹看了眼濒临失控的许方诚,嘴角勾起得体的浅笑,她轻轻拍了拍许泽年肩头, “泽年,别怪方诚,他身上有伤,一定挺疼的。” 这话看似在劝解,实则在提醒 ,许方诚打架斗殴的事情。 许泽年面色果然更沉了。 “你这已经是第几次翘课打架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若是再这样混不吝,也不用在国内上学了,直接收拾行李跟你表哥去米国念书吧。” 唐悦茹眼底的喜悦一闪而逝,她微微靠后,看着许方诚微挑眉梢。 许方诚双目赤红,牙根紧咬,口中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嘭”的一声,他握着刀的右手用力拍在桌面上,圆润高大的身躯陡然站起。 “我、哪、都、不、去!” 握刀的手下意识向前挥动,许泽年瞳孔猛然一缩。 下一秒,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悄然抚在许方诚握着刀的手背上,大掌一转,刀脱离了许方诚手心。 惊变发生在短短几息间,台上唱歌的明星还在继续,桌上的宾客都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站起的许方诚,以及他身旁那个俊冷淡漠的男人。 刀脱离手心的瞬间,许方诚惊醒过来,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庞冷汗涔涔。 他差点失去理智,犯下大错! 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对父亲挥了刀子,不论伤没伤人,他所要承受的后果都是不能想象的。 唐悦茹避在许泽年身后,心里暗叹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眼珠微微一转,假装害怕开口,“你这孩 子,怎么能……” 她话没说完,身旁的男子低喝一声,“住嘴!” 唐悦茹抿着唇,不甘愿地住了嘴。 许泽年站了起来,先是恼怒地瞪了眼混账儿子。 接着把转向儿子身旁冷冽英俊的男人。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有些混账,可再混账也是他儿子。 为了他能健康成长,许泽年曾一度没有再婚的打算。 可他越长大越叛逆,成绩不好就算了,还逃课打架,甚至抽烟喝酒,总之,怎么叛逆怎么来。 许泽年为儿子操碎了心,他却一点都不领情,天天和他对着干。 许泽年觉着,自己鬓角的几根白头发就是让儿子气白的。 今天这事,若不是眼前这个男子动作快,他非得给这逆子气死不可。 想到这,许泽年的眼眸柔和了几分。 “这位先生是……” 许方诚回过神,他侧头一看,暗淡晦涩的眼眸立时变得程亮有神。 “大、大侠……” 激动到说话都打磕巴。 大侠?众人一听他的称呼,神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连烜淡淡瞥他一眼,许方诚下意识挺直了胸膛。 “表哥,没事吧?” 黎菲提着裙摆走了过来。 连烜刚才的动作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到了这边。 黎菲的表哥?许泽年有些诧异地看着款款走近的她。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大侠,收我为徒吧 作为新晋四小花旦的黎菲,许泽年多少有所耳闻。 许家旗下也有娱乐公司,只是不大重视而已。 “许总,你好。” 知道连烜不喜交际,黎菲自觉扯出笑容,大方得体地担起应酬的角色, “我是黎菲,这是我表哥皇甫连烜。” 原本坐着的唐悦茹警惕地站了起来,不着痕迹地靠近许泽年,微微扬起下巴,像是宣告主权。 黎菲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冷嗤一声。 “黎小姐,皇甫先生。”许泽年伸出了手。 黎菲浅笑着轻轻一握,然后得体的放开。 连烜把手里的刀放到桌上,神情淡然地握上了他的手。 “爸,上次我和表哥遇到路霸,就是他出手救了我们。” 上次他们被那群路霸打得浑身是伤,自然没能瞒住许泽年。 许泽年惊讶之下,两只手同时握住了对方的手,一脸诚恳道: “犬子顽劣,到处惹祸,多谢皇甫先生的出手相助。” 刚才他出手阻止许方诚闯祸,许泽年已经心存感谢了,万万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更深的渊源。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连烜微微颔首,抽回被握着的手。 “爸,你不知道,大侠可厉害了,五六个壮汉拿着刀棍,他怀里还抱着孩子,三两脚全都踢飞了……” 许方诚满 眼崇拜,声音都高亢了几分。 周遭的人看向连烜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黎菲扫了眼四周,他们这一桌已经成为宴席上的焦点,她浅浅一笑,放低声音, “小朋友,今天是唐老爷子的寿宴,改天再找时间叙旧可好?” 他们在这喧宾夺主可不大好了。 许泽年回过神,赞许地看了眼笑语嫣然的黎菲,然后侧头瞪向惹起事端的混账儿子。 解除了小胖子的危机,连烜也不欲与他们多言。 朝他们微微颔首,转身往自己座位上走。 黎菲歉意一笑,提裙跟着往回走。 “爸,我去那边坐。”许方诚扔下一句话,踮起颇有分量的身躯一溜烟跟了过去。 硬是让人在那一桌添张椅子挤了进去。 许泽年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不好在人前发作,只能警告地瞪他一眼,坐了下来。 “泽年,现在社会风气不好,乱攀关系的人也多,怎么能让方诚和那些不知底细的人混在一起呢。” 唐悦茹压低声音,一脸忧心。 许泽年看她一眼,目光有些深沉,“那是方诚的救命恩人。” 暑期的时候,许方诚与他大吵一顿,负气跑回了外祖父家,闯了不少祸,差点还出了大事。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陌生人,想要表达感谢,可以给他开一张 支票嘛。” 唐悦茹小声提议,瞥到许泽年面色不佳,她忙补充一句, “我也是为了方诚好,他性子本来就急躁,又经常打架斗殴,还特别崇拜那些武术厉害的人,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变得更加暴力凶狠?” 她跟在许泽年身旁六七年了,当然懂得如何挑起他心中在意的点。 果不其然,许泽年的脸色沉了下来。 唐悦茹嘴角微微扬起。 连烜在小胖子唠唠叨叨的声音中,淡漠的黑眸在许泽年那边停留了一下。 余光一转,瞥向隔了两桌的楚锋。 兰盈正依着楚锋窃窃私语。 “……啧啧,许总看向菲姐的眼神可透着欣赏呢,峰哥,咱们菲姐的魅力真是不一般呀。” 楚锋手里端着酒杯,半阖着的眼眸有寒光闪过。 “……若是给她傍上许总,人家的眼里哪还看得见我们哟。” 梦语这等娱乐公司与许家庞大的产业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可比性。 楚锋握着酒杯的手指有些泛白,“哪有那么容易,没瞧见许总身旁那个女人么?” 唐悦茹,传闻中第二任妻子的候选人,牢牢占据着贴身秘书一职,经常跟着许泽年出入各种场合,若非许方诚作梗,她说不定早就成为许太太了。 “哎,那女人哪有菲姐漂亮, 年纪挺大的,许总瞧着对她也没多好嘛,峰哥,你说,她会不会拿捏了许总什么把柄,才会让她一直待在身边。” 兰盈凭着女人的直觉认为,许泽年对唐悦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 楚锋睨她一眼,“你是剧本看多了,像许泽年这样的身份,就算有把柄被她拿捏住,也不可能解决不了。” 兰盈噘起红唇,他说得有道理,可她还是觉着有些不对。 “……大侠,虾哥说您是武术教练,他的武功就是跟您学的,您还缺徒弟么?您看我怎么样?” 薛强说他的棍法和剑法才学了不到一个月,舞起来已经似模似样了,许方诚羡慕又嫉妒。 连烜收回视线,乜斜他一眼。 小胖子的脸红一块紫一块的,眼底都是兴奋激动。 刚才差点被人激得犯大错的事,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真不知该说他心大还是缺心眼。 “年纪大,习武天赋普通,身体素质太差,就是练了,也不会有大的成就。” 瞥了眼他肉乎乎的身躯,联想到自家胖娃,连烜嘴角抽了抽。 一盆凉水把许方诚从头浇到尾,打碎了他仗剑天涯的武侠梦。 “……我真的这么差么?” 他哭丧着一张脸有些不服气,“可虾哥比我年纪还大呢?” “他那是练着玩的,花拳 绣腿,为了拍视频涨粉丝而已。” 带了目的性,薛强最近练得倒也很勤快。 许方诚眼睛亮了起来,“花拳绣腿我也想学,大侠,收我为徒吧!” 坐在一旁的黎菲忍不住笑了。 “小朋友,花拳绣腿学来有什么用处呢?” 许方诚侧过身子,一脸认真地回答, “当然有用,拍视频能涨粉。” “噗”刚啜了一口茶的连烜被呛到了。 黎菲掩唇大笑。 连烜没好气地瞪着一脸无辜的小胖子。 桌上众人瞧着他们面色各异。 许方诚虽然有些不学无术,可他是许泽年唯一的儿子,再混不吝身份也不会改变。 多少人争着抢着想与他家攀上关系,眼前这冷峻的男人,居然不为所动。 黎菲好不容易才缓住了笑意,“要涨粉还不容易嘛,你家自己都有娱乐公司。” 许方诚“嘁”了一声,他摆摆手,“那种有什么意思,靠自己的能力吸粉才算真本事。” 他挺了挺厚实的胸膛。 “习武很辛苦,你坚持不了的。” 连烜拒绝,像他这么胖,练不了多久就要哭爹喊娘的了。 许方诚眼睛睁得溜圆,“不可能,虾哥都能坚持,我为啥不行?” “你能五点起床蹲马步么?” 一句话,炸得许方诚差点说不出话来,“……五、五点?!”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胆子可真不小 喧闹的酒吧里,五光十色的灯光配合着动感劲爆的音乐,闪得人眼花缭乱。 光线昏暗的过道里,急奔的脚步声夹杂着尖叫和怒吼,引起了一阵骚乱。 薛小苒和方灵正说着话,骚动的人群乱成一团。 两个急速奔跑的身影,一个纹着大花臂,一个穿着花衬衫,他们用力拨开挡在前方慌乱的行人。 “啊——” 好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女子被蛮横地推翻在地,有一两个还滚下了台阶,直接倒在了舞池里,尖叫声四起,场面越发混乱。 “站住!” 人群后传来的怒喝声,逃窜的两人却脚步不停,在过道上继续横冲直撞,眼瞧着就要越过吧台逃出门外。 大门在望,跑在最前方的大花臂刚要露出喜意,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惯力使然飞扑倒地,径直跌了个狗吃屎。 跑在他身后不远的花衬衫没刹住脚,一脚踩在了大花臂的腿上,脚下一滑,重重摔倒,整个人压在了大花臂身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让偷偷躲回人群后的薛小苒吐了吐舌头。 一直跟在她身旁的方灵惊呆了一双眼。 她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这么一停顿,追在他们身后的人已经冲了过去,一 把揪住倒地的两人,可两人都没有俯首就擒,挣扎着奋力反抗。 场面一片混乱,酒吧内音乐陡然停止,刺眼的白光同时亮起。 薛小苒微微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突然亮起的灯光。 一个健壮扎实的身影扣住了大花臂的手腕,大花臂眼眸阴戾,拳头砸向对方的腰腹。 那男人侧身一避,反手扭住大花臂的胳膊,一脚踩在他膝盖窝上。 大花臂疼得“嗷嗷~”叫,直接跪在了地上。 另一边的花衬衫也被人摁住了。 他的双手被缚在背后,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让四周的人一片哗然。 薛小苒盯着那个身材健硕,五官硬朗端正的男人,蹙起眉头。 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酒吧大门处涌进一群警员,把整个酒吧团团围住。 卧槽,生平第一次来酒吧,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薛小苒挠了挠额头,心里暗叹倒霉。 结果,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 她今天穿着棉麻七分袖上衣外加一条阔腿裤,一头黑长直发,皮肤水嫩亮泽,脸上没带一丝妆容,检查身份证的年轻警察怀疑她未成年,偷偷混进酒吧。 偏偏她今天出门没带身份证。 于是,小警察要求她给她的监护人打电话。 薛小苒有些哭笑不得。 方灵瞧着有趣,帮忙解释说两人是同学,年龄也相当。 小警察打量两人,表情明显不相信。 两边正相持着,脚步声从一侧响起。 “怎么了?”沉稳的男声响起。 “施队,她没带身份证,怀疑是未成年偷溜出来混夜场的。” 小警察站了起来汇报情况。 薛小苒在听到小警察对来人的称呼时,心头跳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 难怪会觉得这男人眼熟,他不就是上次遇到车匪路霸时,负责那个案件的施警官嘛。 妈耶,这是撞了什么邪,隔着十万八千里,居然会在京都遇见他? 薛小苒心中紧张,面上却丝毫不显。 隔了那么长时间,他每天遇见那么多人,应当认不出她的,她要淡定。 “连太太?” 可惜,对方一开口,就打破了她的期望。 薛小苒嘴角抽了抽,很不想应他。 方灵表情有些惊讶,他们认识? 施贤扫视了她们一眼,浓黑的眉毛微微上扬。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她。 连太太?一旁的小警察瞪大眼睛,刚还在怀疑她是未成年人,结果,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都已经是结婚了? 薛小苒和方灵被施贤带到了另外一边,避 开了人群。 想到那时他们偷偷溜走的行为,薛小苒心里嘀咕,真是见鬼了,越不想遇到什么人,反倒越容易遇到。 施贤没出声,盯着她脚下的白板鞋若有所思。 方灵看着一脸肃穆的警官,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薛小苒的鞋子上,她眼珠动了一下,估摸着这位警官已经知晓是谁帮他们绊倒了嫌犯。 好一会儿,施贤抬眸,眼神有些复杂,两名毒贩他们已经盯了好一阵子,收网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差点让他们跑了。 那只趁乱使绊子的脚丫帮了他们不小的忙,白色的板鞋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还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 “连太太,胆子可真不小呀。” “啊,什么?”薛小苒装傻。 施贤硬朗的面容露出一抹玩味的浅笑, “也是,你们夫妻二人一向艺高人胆大。” 薛小苒嘴角的笑意有点干,“施警官说笑了,我和朋友来喝酒叙旧而已,我可什么都没干。” 坚决不承认,回头她就把这双鞋给封存起来。 “连太太不必担心,我们应该感谢你的。”施贤正色着道谢。 薛小苒可不理他的套话,“施警官太客气,我们可以离开了么?” 施贤浓眉一挑,“连太太既然没带身份证,那把 身份证号码报一遍吧。” 上次查那男人的身份没能查到,这回可不能又让他们糊弄过去。 薛小苒尴尬地摸摸鼻子,“我没记住。” 临时身份证办好没几天,她也没特别留意那一大串号码,是真没记住。 施贤嘴角抽了抽,看着她的眼神,明显不相信。 方灵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施警官,我和小苒是同学,这是我身份证,我可以替她担保的。” 薛小苒是陪着她过来的,总不能因为没带身份证一直困在这里。 经历了一系列事情,方灵的精气神也渐渐恢复。 方灵一向是个心气高的人,这段时间,因为和肖隽分手,才导致性情大变,迷失了本性。 她调整了心态,状态不再萎靡,人也精神了不少。 施贤看了她一眼,接过身份证垂眸扫视,照片里的女子五官妍丽,眉目清晰。 方灵,二十三岁,真年轻。 把身份证递还给她,“这样吧,连太太,明天你带身份证到警局来一趟吧。” 薛小苒瞪大眼睛,“施警官,我一不是未成年喝酒,二也没有犯事,你非揪着我干嘛?” 刚才还一本正经地跟她道谢,转头就让她去警局报到,这家伙肯定是记恨着上次被他们放鸽子的事情。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彼此信任 若早知道是他在办案,她才不会多管闲事帮他绊人呢,薛小苒心里懊恼。 她不满的神情都写在脸上,施贤有些好笑,扫了她们四周一眼,“连先生今天没有一道过来?” 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子没跟在她身旁。 薛小苒心生警惕,“他很忙,没空出来玩。” “你们会一直待在京都?”施贤对那男人还是很感兴趣的。 “那不一定。”薛小苒压下眉眼,不想让他继续盘根问底了。 心念转动间,她掏出手机,拨通薛强的电话,让他帮忙翻出身份证,念出了一串号码。 “今天的事,多谢连太太了,后面若是有问题,警方会跟你联系的。” 确认了她的身份后,施贤总算松了口。 薛小苒撇着嘴,拉起方灵赶紧溜了。 酒吧外,依旧灯红酒绿,霓虹闪耀。 晚风一吹,人也清醒了不少。 “小苒,今天的事情对不住了。”方灵揉了揉眉心,眼底满是疲惫之色,语气有些飘忽, “我,最近大概有些魔障了。” 想到肖隽那薄凉的背影,方灵的心还是一阵抽疼。 破碎的感情,即便挽留也回不到最初,她却做不到洒脱放手。 薛小苒拍拍她,“爱之深责之切,你太过在乎对方,就有些钻牛角尖了。” 她的安慰让方灵自嘲一笑, “我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也挺好的,后来,他家里人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对我并不满意,他们想让肖隽找个京都本地的女朋友……” 说到底,就是肖家看不上她,嫌她家境普通,对肖隽的前途没有帮助,所以,一家子对她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好。 一开始肖隽还会替她辩解几句,时间一久也变了,只会让她忍着点,不要计较那么多。 “也许,不论多么美好的爱情都经不住现实和时间的考验吧。” 方灵满脸怅然。 “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有些事情还是得分人。” 两人走出酒吧街道,外面是一片商业城,十点多钟人流依旧不少。 “你和你老公是因为相爱结的婚吗?”方灵轻声问她。 薛小苒轻笑一声,“当然。” “现在依旧很相爱么?”方灵盯着她。 薛小苒毫不迟疑地点头。 “可他一晚上没打电话找你?” 方灵有些不信,如果真的很相爱,不是应该时时刻刻惦记着对方么? “他有事在忙,而且,我们彼此信任。”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连烜虽然知道怎么打电话,可他还不大习惯使用。 她的语气很笃定,方灵表情有些复杂,羡慕、嫉妒 、惆怅、茫然皆有之。 说起电话,薛小苒顺手掏了出来,肖隽终于回了她的消息了,问她们现在在哪? “让他来接你么?” 薛小苒把消息给方灵看。 方灵盯着屏幕久久不语。 好半响,她痛苦地闭上眼,“我自己打车回去。” 就算过来接她,等待两人的,估计还是一顿争吵。 她累了,该重新审视这段感情了。 薛小苒回复了肖隽,他淡淡回了句,你们自己小心些,然后没了消息。 “一个人若是不爱了,连敷衍都觉得多余了吧。” 方灵眸色哀凉。 薛小苒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目送她上了出租车,薛小苒松了口气,这一天忙活下来,还真挺累人。 电话正好响起,刚才还被讨论的连烜打过来了。 “还没回家?” 醇厚低沉的声音传入耳,薛小苒已能想到他蹙眉的表情。 “正准备回去,你们到家了?” “还没,寿宴刚结束。” 薛小苒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小苒,你现在在哪,我开车过去接你。” 黎菲的声音传来。 薛小苒犹豫了一下,报出了商城的位置。 等车的间隙,她溜到商城里买了不少东西。 红色宝马停靠在路旁,薛小苒提着大包小包坐到了后排 。 瞧见副驾上一身西装笔挺的连烜,薛小苒惊呼一声。 “哇,你这身西装也太帅了吧!” 这身黑色西服一看就价值不菲,剪裁合体,线条流畅,像似专为连烜量身定制的一样。 半长的黑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他轮廓分明的五官,简直帅到犯规。 薛小苒能想象,他出现在宴会那种正式的场合,是如何的万众瞩目。 “是吧,超帅的吧。”开车的黎菲一脸得意, “你是没瞧见,你老公穿这身出现在宴席上,落了多少当红男明星的面子。” 薛小苒哑然,瞥着他酷冷英俊的侧颜说不出话来。 “咳,都买了些什么?”连烜轻咳一声,移开话题。 “哦,衣服、鞋子,还有平板电脑。” 手机看视频太小,薛小苒给他买了台平板。 黎菲“哎呦”一声,“你买平板干嘛呀,我那有品牌方送的新款,扔在书房里都没拆封呢,回头拿给颢颢看动画片用……” 不单是电子产品,还有各种服装、鞋子、彩妆、护肤品等等,合作方的各种新款新品,即便不是她代言的,也都往她家里寄。 她一个常年在外拍戏的人,根本没时间用,大部分东西都会变成工作室年底抽奖的物品。 回到别墅,胖球已经睡着 ,薛小苒问舅甥俩晚上吃了什么。 围着姐夫直呼“好帅”的薛强随口回她一句,“肯德基。” 啧啧,不出所料。 “颢颢洗澡刷牙没有?” 大孩子带小孩子,没磕着、饿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薛小苒要求不高。 “澡洗了,牙没刷。”薛强挠挠乱糟糟的头发,这才想起刷牙的事情。 “头发吹干没有?” 薛小苒抱着一堆东西往房间走。 “呃?应该自己干了吧。”薛强答得有些坑吧。 凌颢是个好带的娃,可再好带,小孩子都有一堆麻烦事,吃喝拉撒样样要管。 一会儿口渴,一会儿拉粑,薛强带了半天,感觉比上班还累。 给孩子洗了澡,直接用干毛巾吸干水,就把他扔床上,让他自己睡觉去了,哪还记得那些吹干头发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薛小苒横睨他一眼。 回到房间一摸,胖球的头发,还有枕巾都是潮的。 跟进来的薛强有些心虚,先发制人埋怨她, “谁让你非要他们父子俩留同款发型,若是剪个小寸头,不早干了么,哪用每天吹头发这么麻烦。” 薛小苒满眼无奈,拿出新买的平板,赶他出去连网下载软件。 她俯身抱起打着小呼噜的胖球,让连烜帮着吹干孩子潮湿的头发。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师娘好 “你猜我今晚遇到谁了。” 连烜靠在床头摆弄新买的平板,薛小苒挪到他身畔。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施贤的事情告诉他。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连烜最近需要经常往外跑,而他现在还没身份。 万一他们碰上,施贤戳破她们跑去酒吧的事情是小,揪住连烜黑户身份是大。 “谁?” 对电子产品有些着迷的连烜头也不抬。 薛小苒盘着腿,故作神秘道:“一个你万万猜不到的人。” 连烜的视线没离开平板,只淡淡问一句,“男的女的?” “男的。” “我们认识?” “嗯,算认识吧。” 连烜闻言,眼眸终于从屏幕上移开,“在哪遇到的?” “额……”被他这么一问,薛小苒眼神开始游弋,“在那个,嗯,酒吧里。” 说到后面声音渐小。 酒吧?连烜凝眸看她,不是说去逛街了? 薛小苒干干一笑,“哎,都怪我那同学了,她失恋失业,心情不好,硬要拉着我去喝酒,我没想着要去的。” 她眨巴着眼睛表示无辜。 连烜黑眸如墨,静静看她。 薛小苒被他盯得莫名心虚,等她回过神,已经把酒吧发生的事情告诉了。 “胆儿还挺大。”听她还绊倒 了嫌犯,连烜拧紧眉头。 “你教我练了好几年拳法,一个小毛贼还怕他不成。” 薛小苒不服,虽然练得并不认真,可她自认,比普通人的身手强上那么一些。 连烜嗤笑一声,毫不留情打击她,“就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劲儿?” 薛小苒羞恼地“哼”了一声。 “正好小胖子他们明早过来,你也一起练练吧,你偷懒很久了。” 这里没有护卫随身保护,他也不能时刻跟着她,多一份自保能力,他会放心很多。 “小胖子?”薛小苒疑惑。 “上次在路边顺手救的小胖子,今晚在寿宴上遇到了。” 许方诚闹着要拜连烜为师,许泽年开始并不同意,原因有二,一是习武很辛苦,二是耽搁他学业。 当然,也怕他变得暴躁叛逆。 许方诚辩驳,“你不是嫌我胖嘛,练武正好减肥,至于学业,你以为我不习武,成绩就能从倒数第三变成正数第三了么。” 听了这话,许泽年顿觉一阵心塞。 明明自己和妻子的成绩都挺优秀的,儿子却一点没继承他们的优良基因,考试几乎次次倒数,许家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最后,老子还是拗不过儿子,宴席结束,许泽年带着许方诚寻连烜提了拜师 习武的事情。 连烜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而是让他挺过一个月再说。 “一个月呀。” 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端是看身娇肉贵的小胖子有没有这个意志力了。 薛小苒打了个哈气,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难怪她眼皮犯困。 想到明早会被逮起来训练,她一咕噜躺下,准备眯眼睡觉的时候,又想起施贤的事。 “你还没猜我今晚遇到的人是谁呢?” 连烜想了想,“那个姓施的警察?” “……哇!怎么猜到的?” 薛小苒的瞌睡虫都被他惊走了。 连烜低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在这里我们一起认识的人能有几个,男的、嫌犯、警察这些串联起来,答案就很明显了。” 薛小苒还是“哇”了几声,“这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啥都比常人机灵。” 连烜觑她一眼,伸手捏捏她光滑的脸颊,“睡吧,省得明早又起不来。” “哦,那你记住,万一遇到了就离他远些,上次我们偷偷跳墙溜走,他好像一直记着,怕是会盯上我们。” 薛小苒提醒他。 连烜淡淡应了一声,熄掉床头灯躺下。 薛小苒是被儿子叫起来的,胖娃趴在床头,奶声奶气叫唤她, “娘,胖哥 哥他们来了,爹让你也起来了。” 薛小苒费力地睁开眼睛,打着哈气下床,凌颢伸出小胖爪把她牵进了浴室里。 “颢颢,昨晚你咋没刷牙就睡了?” 薛小苒挤着牙膏问他。 只要给凌颢搬好椅子,洗脸刷牙这种事情,他自己是能搞定的。 “太困了。”凌颢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大舅给我洗澡,我都快睡着了。” “跟你大舅玩了半天,都玩疯了,能不累么。” 薛小苒摸摸自家胖儿子的脸,难怪牙没刷,头发也没吹就睡过去了。 “昨天胖哥哥和另外一个瘦哥哥打架了。” 凌颢小广播似的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亲爱的娘亲。 逃学又打架的二世祖,啧啧,不知能经得住几天习武生涯。 静澜苑的别墅不小,院子也挺宽,别墅与别墅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 五点多钟,天边虽然有光亮,可外面依旧有些昏暗。 院子里,连烜面前整齐立着三人。 薛强就不用多说了,另外两个半大的孩子,一个胖一个瘦,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亢奋。 薛小苒走过来,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她。 “姐,你今天起这么早。”薛强咧嘴一笑,难得看他姐这么早起床。 边上的许方诚机灵地高喊一声, “师娘好,我是许方诚。” 他身旁的何轩宇不甘落后,“师娘好,我是何轩宇。” 莫名升级为师娘的薛小苒愣了一下。 连烜轻咳一声,“别叫得那么早,等你们挺过一个月再说。” “师父您放心,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许方诚也绝不畏惧退缩。” 许方诚拍着厚实的胸脯立下豪言壮志。 “师父您放心,前方就算是万丈深渊,我何宇轩也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何宇轩拍着单薄的胸膛照猫画虎。 许方诚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何大头,你够了,死皮赖脸跟过来不算,连立誓的话也要抄袭我,你还要不要脸。” “许小胖,谁抄袭你了,明明改了很多词。”何轩宇仰起头不服气, “我是经过师父同意一起过来的,不是跟着你过来的。” 说到这事,许方诚更怒。 昨夜,他好不容易说通父亲带着他去拜师,何轩宇这奸猾的小狐狸,也拉着他爸过来了。 然后死皮不要脸地对他爸说, “许叔,方诚一个人去练武太孤单了,没人陪他怕是坚持不住,做事半途而废就不好了,为了锻炼他的毅力,帮助他达到减肥的目的,我愿意陪方诚一起去……” 这话一出,许方诚差点没气背过去。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小胖墩是习武好苗子? 奸诈小人,明明自己想来,非得扯着为他好的大旗,还说什么是陪着他来的,我呸!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小爷我需要你陪?脸这么大,咋不上天呢?” 许方诚气炸,跳起来就朝他挥动拳头。 何轩宇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瘦高的他身体灵活,胖乎的许方诚拳头有力。 双方发挥自身优势,打架水平半斤八两。 两人同岁,住在同一区,从幼儿园起就一直是同校,到了高一更是同班,气场不和的两人打打闹闹几乎就是他们的日常。 “哎,你们两个够了啊,一大早的又打起来,是嫌一会儿训练不够累是么?” 薛强看了眼双手抱臂不言语的姐夫,只好自己扯着嘴角呵斥他们。 何轩宇灵活地跳过一边停下来,“许小胖,你是来打架的么?” 许方诚心里懊恼,对他怒目而视,“还不都怪你。” 戳火的明明是他,这会儿就知道倒打一耙。 “是你先动的手。”何轩宇反驳。 “你不惹我,我能动手么?” “……” 眼瞅着两人又要动手,薛强跳到了他们中间。 “都闭嘴吧你们。” 没看到他姐夫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了么。 许方诚与何轩宇总算回过神,两人同时瞥向前方,又同时立正身躯,一 脸认真聆听教诲的乖宝宝模样。 薛小苒瞧着两人的举动,端是有些哭笑不得。 “许方诚、何宇轩,虽然你们现在还只是记名弟子,但是,一日尊我为师,就得尊师重道,克己复礼,若是不受教化,散漫疏狂,那就趁早离去,避免被驱逐离开,落了脸面。” 连烜淡淡扫视着他们,一股迫人威仪缓缓释放开来。 两个半大小子加上挤在他们中间的薛强,三人背脊同时一凉,强大的气场把他们镇得心头发颤。 “扑通”一声,在许方诚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时候,他跪了下去,下意识回答,“弟子谨遵师命,定不负师父教诲。” 何轩宇惊愕之余,迟疑了好一会儿,顶不住那迫人的威压,咬牙也跟着跪了下去,重复了一遍许方诚的话。 连烜淡然地看着,没有表态。 站在中间的薛强尴尬了。 他,要不要跪? 不跪的话,他算不算姐夫的徒弟? 不算姐夫徒弟的话,岂不是很吃亏? 他才是第一个跟着姐夫练武的大弟子,若是失了先机,他大徒弟的名号岂非就飞走了? 想到这,薛强不淡定了。 “扑通”一声,他也跪了下来, “师父,弟子谨遵师命,定当尊师重道,克己复礼,严守门规,爱护师弟 ,额,那个,兄友弟恭,团结友爱……” 巴拉巴拉一通表白,其实重点就是那句“爱护师弟”。 没错,他要坐稳大师兄的位置,不能让人抢走了。 薛强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家姐夫,小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连烜:“……” 薛小苒:“……” 这混账小子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连烜头疼地看向自家媳妇。 薛小苒也头疼,“阿强,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待在京都玩几天就回去的么?” 薛强却哪肯回去,“姐,我不回去,你让我当姐夫的大弟子吧,我一定认真学武,老实听话,任劳任怨,做牛做马……”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薛小苒狠狠瞪他,“你搞清楚,你要是当了你姐夫的弟子,你就矮了辈分了。” “矮就矮呗,矮一辈也不会怎样,还不照样是你的弟,有啥可妨碍的。” 薛强不以为意。 薛小苒气笑,“你这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行了,赶紧起来,别闹你姐夫,你要练武,跟在一旁练就是,他还能不教你么。” 薛强听完,说什么也不干,誓死扞卫他大师兄的位置。 薛小苒气得抢过他的金箍棒,追着他暴打一顿。 薛强被追得嗷呜乱叫,却打死不改。 许方诚两 人在一旁瞧着目瞪口呆。 凌颢站在他爹腿边,却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大舅四下乱窜的样子实在太逗趣了。 最后,连烜拦下气喘吁吁的薛小苒,“别管他,想当大弟子就让他当好了,反正只是记名弟子。” 薛强先是惊喜,后是惊楞。 “为啥只是记名弟子?” “因为你们天赋不足,年纪也大,筋骨不佳,于武技一途难有建树,离正式弟子的要求差得太远了。” 连烜实事求是,这是他一早就告诉过他们的。 薛强也想了起来,眼角顿时耷拉下来。 “那,什么样的人是习武的好苗子呢?” 许方诚好奇。 连烜瞥他一眼,拎起脚边的胖球。 小胖墩是习武的好苗子? 几人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薛小苒捂着嘴偷笑。 “别看他现在胖乎乎的,等他正式练武,用不了几年,你们几个全部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连烜捏着胖球鼓起的小肚子,这小子还真够肉乎的。 凌颢被他爹捏得“咯咯”直笑,脸颊的肉堆起,像两个大白馒头,瞧着跟个小弥勒佛般,傻憨傻憨的,哪有一分武林高手的风范。 “就算他天赋奇佳,可万一后天不努力,怕苦怕累,懒散好玩,将来谁厉害还不一定呢,小时了了 ,大未必佳的例子可不少。” 何轩宇瞧着小胖墩圆乎乎的脸,有些不服气。 他身旁的许方诚难得地点头附议。 连烜唇角微勾,捏儿子肚皮的手往上,改捏胖球鼓起的面颊。 趁他还肉乎乎的时候,多捏几次,不然,以后想捏,也找不到地方捏了。 薛强瞟了眼不服气的两人,撇撇嘴道: “敢在我姐夫眼皮底下耍滑头偷懒的人,只有我姐。” 这话让边上吃瓜看戏的薛小苒老脸一红。 “哼,说什么呢,不是想当大师兄嘛,赶紧带你新来的两个师弟热热身蹲马步去。” 薛小苒瞪他一眼,挥手让他履行他大师兄的职责。 薛强面上一喜,颠儿颠儿地招呼新来师弟们,带着他们做热身运动。 连烜把凌颢放下,由着他跑去薛强那边凑热闹。 薛小苒活动活动筋骨,顺手舞起了手里的金箍棒。 她当然也学过棍术,虽然学得不咋地,可棍术的基本动作她还是记得住的,舞动起来也有模有样。 跟着薛强做热身运动的许方诚和何轩宇,瞪大眼睛瞧着把长棍舞得虎虎生风的女子。 “卧槽,师娘也是武林高手呀。”许方诚惊叹。 “难怪刚才把虾哥追得四处乱窜。”何轩宇感慨。 薛强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薛强转头,没好气地瞪着他们,“胡说,我那是让着我姐,尊老敬贤懂不懂?” “哦,虾哥打得过师娘?” 许方诚笑嘻嘻凑近他问。 薛强嘴角一抽,这叫什么问题,他能和他姐打上一架比输赢么? 那他得有那胆量才行啊,不论是他姐还是他姐夫,都是他惹得起的大佬。 “行了,好好热身,一会儿有你们受的。” 薛强睨向他们的眼神,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以为跟他姐夫习武是闹着玩的不成。 许方诚和何轩宇互看一眼,彼此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这里还是太小,没有演武场不方便,以后买房子,必须得买大一些。” 连烜环顾四周,估算着需要买多大的院子才合适。 薛小苒被他的话惊到,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试探着问他, “你想在哪买房?” 若是三四线城市,买给带大院子的别墅,那也得好几百万,若是一二线城市,大别墅的房价至少翻十倍。 “京都附近不错。” 从隆城一路过来,他也瞧了不少地方,看来看去,还是京都繁华热闹,在这边落户安家比较稳妥。 薛小苒嘴角抽了抽。 大兄弟,这是首府,能不好么? 几千万的房价,能别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么? 当然,这话她肯定不会 说出口,他们现在离买房的目标还有点远。 薛小苒练了会儿棍术,打了一套拳法,热得满头汗珠,结束了早上的晨练。 她喘着气拉筋,没有立即回屋,反倒颇有兴致地看着新来的两个少年郎。 他们在薛强的带领下,正在墙角蹲马步。 九月末的清晨,天气还是挺凉爽的,可他们额头的汗珠却像水帘似的,滴答直流。 “……我、我不行了……” 许方诚牙根打颤,浑身都哆嗦,眼瞅着就要站不稳了。 “……我、我、我也站不住了……” 何轩宇憋得脸红扭曲,大腿都在抖动。 “这是第二次了,还有三分钟,坚持!相机可都录着呢,男人不能说不行。” 薛强也一头大汗,不过,他好歹已经练了一阵子,状态比他们强上不少。 他这话成功刺激了两小子,一胖一瘦撑大鼻孔,咬牙切齿,拼着命的坚持。 连烜没多理会他们,抽出长剑,随手一挽,长剑瞬间舞出无数道寒光闪闪的剑影。 廉价花俏的长剑在他手中凛冽耀眼,剑气森森。 腾挪跳跃间,身轻如燕体态矫健,一开一合收放自如,举手投足见尽显优雅酷冷。 抖着大腿蹲马步的三人瞧得眼睛一眨不眨。 蹲马步时间过了,都一无所觉。 直到那 柄长剑准确无误插入剑鞘中。 酸疼颤抖的肌肉才唤醒了几人。 “哎呀,时间都过了。” 薛强一把扶住墙边,撑住酸涨的双腿。 另外两人可不像他还有余力撑住身体,他们“扑通”一声,直接倒地,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薛小苒瞧着有趣,走到他们身旁蹲下, “二十分钟马步,分两次蹲,已经是最低强度了,怎么样,小朋友们,撑得下去么?” 许方诚胖脸憋得通红,汗水把他头发全都打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牙根还在打着颤, “……我、我、我撑得下去!” 想到刚才那惊世绝伦的剑术,许方诚咬紧牙根吐出一句话。 倒在他身旁不远的何轩宇,一张汗津津的脸红了白,白了红,面色交替了好一会儿,最后,艰难开口, “……我,也能。” 话才刚落,他就有些后悔了。 为了跟许小胖较劲,他这么拼命,到底值不值得? 何轩宇哭丧一张脸。 “起来走动,不许躺着。” 连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薛强连忙扶起地上两人,撵着他们慢慢绕圈。 薛小苒笑笑,把一旁骑小三轮的胖球叫上,进了厨房,拿出牛奶面包给他先吃上,然后开始准备早饭。 许方诚他们六点半 的时候,被自家司机给接走了,没有留在这边吃早饭。 御天府邸离静澜苑很近,开车也就几分钟路程。 “呵,那两孩子明早还会过来么?” 吃着碗里的小馄饨,黎菲忍不住笑起来。 她可都从天台上瞧见了,那两孩子离开大门的时候,两条腿都是抖的。 “说是会来,当然,也不一定。” 薛小苒笑着耸耸肩。 现在的孩子大多都娇生惯养的,习武之路是很辛苦的,能有几个会有毅力坚持到底。 不说他们,就拿她来说,这么些年,早起晨练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让她天天坚持,她也挺不情愿的。 “他们刚练习蹲马步,腿肯定得难受好几天,明天说不定就请假了。” 薛强已经度过了最难熬的阶段,了解一开始练习,那种随时想要放弃的念头。 “若是这点毅力都没有,以后也不用来了。” 连烜淡淡说了一句。 意思就是,如果第二天就请假,以后也不用来。 薛强眼珠子骨碌一转,舀了个馄饨一口吃下去。 “阿强,你这小子闹着留在京都,你老板的车怎么办?还有你爸你妈是什么态度?” 薛小苒给凌颢夹了半个煎鸡蛋,回头瞪薛强。 这混小子一会儿一个主意,以为是在过家家呢? “没 事,老板说了,过段时间让他的朋友开回去就成了,我爸那边更没问题,跟在姐身边,他放心得很。” 薛强朝他姐露出讨好的笑脸。 薛小苒很是无奈。 连烜却开口了,“让他跟着也好,我出门的时候,能安心些。” 她一个人带孩子,他不放心,有薛强在,可以帮忙开车、提重物、看孩子,作用还是不小的。 薛强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姐夫,你放心,一切有我。” 薛小苒白他一眼,“不是哭着嚷着要叫师父么?” 薛强嘿嘿一笑,“这不是家庭聚会么。” 黎菲含笑看着他们一家人的互动,眼底闪过几分羡慕。 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母亲如今在国外,有自己的生活,她们家族关系很淡,平日很少有联系。 许是因为从小缺乏父爱的原因,她一向不喜欢年轻张扬的同龄男人,更倾向成熟稳重,比她大不少的男人。 楚锋就是一个例子。 他比她大十岁,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三十了,正值男人的黄金年华,冷静成熟,事业有成,长相英俊,哪一样都能戳中当时年少懵懂的她。 所以,她才会脑子发热,放弃了比他们梦语更有实力的公司。 结果,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黎菲自嘲一笑。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从高处跌落谷底的滋味 黎菲今日有通告,连烜提着新买的平板跟她出了门。 薛小苒收拾厨房,薛强带着凌颢在客厅里剪辑早上拍的视频。 “咯咯咯咯~” 奶声奶气的笑声一直不断。 看着视频里抖着小腿肚子,笨手笨脚学拳法的两人,凌颢倒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翻的。 薛强斜眼睨他。 小家伙胖不溜丢的身躯在沙发上滚着,身上黄色的T恤卷起,露出雪白圆滚的小肚皮,笑的时候,还一颤一颤的。 就这胖娃,以后一个顶他们一群? 薛强撇着嘴,嘀嘀咕咕腹诽着,继续在平板上剪视频。 这平板是黎菲昨晚给他的,说是品牌商送的,让他拿着用。 他姐同意后,他就美滋滋地用了起来。 “阿强,一会儿咱们去买菜,顺便给你买两身衣裳。” 薛小苒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来。 这小子老是背心加大裤衩的造型,还有一头黄毛,形象实在有些辣眼睛。 “哦,等我把视频剪好上传。”薛强应了一声。 他剪辑视频技术还不怎么熟练,以前拍的视频没什么人气,拍得自然也不精心。 现在不同,最近粉丝增幅迅猛,视频点击率也暴增,上传的视频就得精益求精了。 薛小苒凑到他身旁,看他捣鼓。 “小胖子他们同意你上传视 频?” “他们巴不得呢,今早他们为啥死撑到最后,还不是因为相机正拍子。” 薛强得意地笑着。 “行吧,注意点别把不该播的放上去,小心你姐夫抽你,上次你姐夫与人打斗的视频也删掉。” 薛小苒不干涉他,自媒体盛行的年代,靠着短视频发家的up主,大有人在。 薛强有能力搭上浪潮分一杯羹也是他的本事。 “姐,你放心,我姐夫就是隐身背后的大BOSS,越神秘越有范儿,那视频我删了。” 薛强嘿嘿一笑。 这小子还挺懂得观众心里,薛小苒揉搓着他的脑袋,“你要不要把黄毛染回来?” “不要。”薛强坚决扞卫他的黄毛。 薛小苒无奈,随他高兴吧。 有薛强这个壮小伙在,出入确实方便。 去一趟超市回来,大包小包不用她提,薛强已经“蹭蹭蹭”地把东西都拎到客厅去了。 放好东西,薛强一骨碌躺到了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划拉。 看到新上传的视频下方,评论累积出一个惊人的数量,薛强情不自禁地笑出了猪叫声。 胖球抱着他的新坦克凑了过来,“大舅,笑啥呢?” 【大师兄带着二师兄和沙师弟,唐僧师父隐身背后,就缺一个小白龙了】 【黄毛大师兄、胖子二师兄 、黑瘦沙师弟,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终极大佬,似乎还听见了奶娃子的声音,奶娃子是预备小白龙么?】 【山寨版西游师徒诞生!】 【卧槽,二师兄和沙师弟也太惨烈了吧,蹲个马步抖成筛糠】 【虾哥不是说了么,二师兄和沙师弟是新来的菜鸟,能蹲满二十分钟很了不起了,不信你试试,十分钟估计你都蹲不了】 【虾哥,还缺个小白龙,你看我行么?】 【虾哥,师父大佬不露个面么?光听声音都能感受到BOSS的森森威仪】 【虾哥,强烈要求直播训练时段】 视频上传不过两三个小时,评论已经快破万了,而且沙雕评论千奇百怪。 “这些家伙,一个个的,也太有才了,哈哈哈哈——” 薛强笑得后牙槽都露出来了。 把食材拎进厨房的薛小苒忍不住也凑了过来,看了眼点击评论,有些啧舌, “现在的网民,口味还真是奇奇怪怪的,你们也没干嘛,播放量居然这么高。” 许方诚他们第一天训练,就是简单的蹲马步,练习基本功,哪有什么看头,这些人也这么感兴趣。 “姐,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那些up主,多是美妆、游戏、美食、生活、野外这些类型,像我们这种习武生活类的绝对罕见 ,当然能吸引大家的眼球。” 薛强说得头头是道。 薛小苒点点头,“这年头,真正习武的人是不多了,确实挺罕见的。” 薛强咧嘴一笑,眼冒星光,“照这个涨粉速度,很快我就能成为百万粉丝up主了,哈哈哈哈~” 他已经在想粉丝破百万时,该如何庆祝了。 “你也别太乐观了,一天两天看你们蹲马步还算新鲜,十天八天还是蹲马步,你觉着还会新鲜么?” 薛小苒给他泼冷水,“习武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薛强的笑僵在脸上。 眼眸幽幽看向敲碎他百万粉丝梦想的姐姐。 “我,还会想出一些别的点子涨粉的。” 薛强眼珠骨碌转,轻易服输可不是他的风格。 “行,注意好分寸就行。” 自媒体也是一份事业,他能认真经营,薛小苒当然不反对。 两人说着话,外面响起了车轮声。 黎菲的红色宝马驶进了车库。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薛小苒看了看时间,才十一点多。 “嗯,遇到了点状况。”黎菲面色有些不好看,“我先去换身衣裳。” 她勉强笑笑,上了二楼。 “她怎么了?”薛小苒小声问连烜。 连烜淡淡摇头,他只跟着去了电视台,然后就在休息室等候,不清楚其中发 生了什么事情。 黎菲不说,他当然也不会问。 进了房间的黎菲把门关上,解锁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那头响了好久才接起。 “喂~” 男人的声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楚总,M牌的彩妆品牌解约文件是怎么回事?” 拍摄完通告,黎菲从陈莉手里接到解约文件,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这牌子的彩妆品牌和她合作了三年,合约到期前,品牌方多次要求续约,她也挺重视的。 可她现在收到的却是解约文件。 这事不用想,肯定是楚锋从中作梗。 “菲菲呀,你也是圈子里的老人了,品牌到期改换代言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楚锋哂笑一声,似在嘲讽她的不懂事。 “不是已经说好会续约的么?突然改换代言人,你们怎么跟品牌方解释?” 黎菲知道,她要求解除合同,梦语不可能继续给她提供资源。 可这品牌是早就定好的,只待合约到期就续签,谁知,楚锋居然连这点都不放过。 “菲菲,你要弄清楚,与品牌方合作的是公司,不是你个人。” 楚锋声音渐冷,“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你闹着和公司解除合同,公司还会一直捧着你吧。” 既然好话说不听,那就让她尝尝从高处跌落谷底的滋味吧。 第一千零六十章 坏笑 “……” 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黎菲还是被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她缓了缓心绪,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好,品牌的事情先不说,《婳妃传》补拍的问题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戏份明明都杀青了,今天剧组打电话让她明日回去补拍几个镜头,这种事可从来没发生在她身上过。 楚锋轻笑几声,“菲菲,《婳妃传》可不是我们梦语投资的。” 意思就是,补拍的事情与他无关。 黎菲不相信,事情有些太凑巧,她忙着准备解除合同的事情,剧组却催着她回去补拍,这么一耽搁,少不得又得三五天工夫。 “楚锋,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性子的人,不论怎样,与梦语的合同我是一定要解除的。” 她压着声音带着几分怒意。 “菲菲,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子。” 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才不怕触怒她。 她手里捏着他的把柄,目的是解除合同,在未解除合同的状态下,她不会轻易抛出底牌。 以她的性格而言,一向不打没把握的仗,没谈判之前,是拿捏她最好的时机。 黎菲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换了身衣裳下楼。 客厅里,薛强正兴奋地对着手机屏幕指手画脚。 “……几个平台的粉蹭 蹭往上涨,比姐夫舞剑的效果虽然差点,不过,也算很不错了……” 他挨个划拉给身旁的姐夫看。 连烜瞥了几眼,淡淡应了声“嗯”,视线转回了他自己的平板上。 胖球光脚踩在沙发上,趴在他爹背后左右探着头。 “大舅,我呢?咋没我呢?” 明明早上看视频的时候,有他骑着小三轮的身影。 “剪了,你妈不让你出境,怕你上幼儿园的时候风头太劲。” 薛强瞅着他白白胖胖的脸,暗叹可惜,要不,靠着萌娃也能涨一波粉。 “颢颢也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吧?” 黎菲笑盈盈走过来,先前的不快似乎已经烟消云散。 “妈妈说,明年去。” 胖球搂着老爹的脖子,脚丫踢着沙发上蹦下跳,像只蚂蚱似的,没一刻安静。 连烜额头青筋隐现,揪住他胖爪,把他从背后翻了过来。 “哎呦!”黎菲吓了一跳。 胖球非但一点没怕,反而“咯咯”直笑。 “老实点。”连烜帮他把鞋穿上,赶他过边玩去。 黎菲牵过噘嘴的凌颢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颢颢不是三岁了么?怎么明年才上幼儿园?” “没到三岁。”薛小苒从厨房里走出来。 虽然三岁生辰快到了,可他离三岁实际还差 四五个月,加上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足,薛小苒决定明年再让他上幼儿园。 “我记得你说他九月底生日?”黎菲疑惑,不就这几天了么? “那是农历生日,新历还差一个多月呢。”薛小苒面不改色。 黎菲:“……” 一个多月,差别很大么? 好吧,别人家的娃,想什么时候上幼儿园是就什么时候上吧。 她把胖球抱到怀里,肉乎乎的小娃子身上的气味都带着奶香,真可爱。 是她,也舍不得这么早让他上幼儿园。 “那个,表哥,剧组让我回去补拍几个镜头,明天我得去一趟。” 黎菲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的关系,让他跟着到处奔走。 “去哪?”连烜抬眸。 深邃幽冷的黑眸,让黎菲心头一跳,“影视城,离京都两个多小时路程,大概得去两三天。” 连烜微微蹙眉。 一旁的薛强眼睛却亮了起来,影视城呀,可以拍摄的题材老多的呀。 “许方诚,这不是你和何轩宇么?” 数学老师刚走出去,教室里就炸锅了。 一群人围住趴在桌子上,一脸菜色的两人。 “难怪你们今天走进教室就没挪动过,原来如此呀。” “进教室的时候,腿还有点哆嗦,以为你们又干了一架呢。” “卧槽,你们俩居然成师兄弟,世界奇观呀!” “哎呦,虾哥是大师兄呀,厉害了。” “噗,他们是二师兄和沙师弟?太搞笑了吧。” “方诚,你变成八戒了。” “……” 许方诚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抢过对方手机。 训练后遗症严重,这一早上,他根本没力气去刷更新。 等他看完视频,横眉怒目,靠,凭什么他排老二,就是猪八戒! 点进去刚想怒怼,却发现底下的回复,好多网友在求二师兄的账号。 顿时心花怒放。 “啪啪啪”一阵操作,把自己的账号链接放了上去。 何轩宇艰难地移动到他身旁,把他同桌给撵起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探头一看,怒瞪一双眼睛,“你小子就顾着你自己,我的链接咋不放上去?” 许方诚斜睨他一眼,一副老子跟你很熟吗的表情。 何轩宇龇牙咧嘴地揉着涨疼的大腿, “你小子太不仗义了,你就这样对待陪你受苦受难的兄弟?” 许方诚“嘁”一声,“实情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在小爷这表演兄弟情深的戏码。” 说着,也抽着气揉捏自己酸痛的大腿。 四周的同学瞧见他们歪嘴咧牙的表情,纷纷憋笑。 不过,眼前两人都 不是好惹的主,谁也不敢过分嘲笑。 不止因为两人平日作风彪悍,最大的原因,还是他们背后的家族身份。 许方诚是谁? 许氏集团唯一继承人,出入都有司机保镖接送,学校老师校长重点保护的对象,就算翘课逃学打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轩宇的家族也很厉害,集团名下主要涉及的产业有高科技产业、家用电器产业、装备制造业等,在行业内是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 不过,与许家不同的是,何家能继承家业的兄弟姐妹众多,何轩宇只是其中一个。 何轩宇哼了一声,掏出自己的手机,亲自上阵。 许方诚嘴一撇,艰难站起,准备回家吃饭。 学校离他们家不算远,有司机接送很快到家,所以他们并没有住校。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许方诚掏出一看,眼睛亮了起来。 一直注意他的何轩宇凑过去看了一眼。 “咋地,你想去?” “明天星期六,干嘛不去,哈哈。” 许方诚笑着往外走,酸痛的大腿都觉着轻快了些。 “可是,腿现在还好疼呢。” 何轩宇费劲地抬脚跟上,他原本还想着明天请假休息的。 “疼你就在家待着。” 许方诚瞄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到底谁说谎 早上,虾哥给他发消息,师父说了,若是明天不坚持,以后也不用来了。 嘿嘿,何大头不去,正好把他除名。 可惜,他的坏笑太过明显,何轩宇起了戒心。 他眯了眯眼,“咱们谁跟谁呀,从小穿同一个裤裆长大的兄弟,哪能让你一个人去,是吧。” 想坑他,没门! 许方诚嫌恶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呸,谁跟你是兄弟,给爷圆润地滚开。” 说完,骂骂咧咧往外走。 “你去哪?”何轩宇跟上。 “关你屁事。” “师父说,同门之间要友爱互助。” “哦,那你叫声师兄来听听。” “……” 好想揍这个胖子怎么办? 看着提了大包小包外卖出现在他们饭桌旁的两人,薛小苒嘴角抽了抽。 “师父,这些是京都最好吃的外卖之一,我顺路都给买来了,给您和师娘都尝尝。” 许方诚笑得脸上挤出了双下巴。 “大师兄、小颢颢,这是格兰朵和钟薛高的冰激凌,还有喜茶和COCO家的奶茶。” 何宇轩挤开许方诚,笑眯眯地把奶茶放到了他们面前。 许方诚抢先买了外卖,他脑筋一转,让人买了冰激凌和奶茶。 许方诚气得暗骂老狐狸,却拿他没法。 听到冰激凌,凌颢乌溜溜的眼珠子 闪着莹亮的光芒。 他咽着口水,偷摸着瞄了眼他娘。 薛小苒满脸无奈,“你们过来吃饭也不提前说一声,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那边的薛强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里,大口一吸,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吃饭时间,谁让你喝奶茶的。” 薛小苒瞪他。 “嘿嘿,姐,就喝一口。”薛强赶紧又吸了一大口,这才推开,一旁的凌颢眼巴巴瞅着他,他只能视而不见了。 黎菲笑着招呼客人坐下,起身给他们添了碗筷。 连烜却看着两人若有所思。 被他幽深冷寂的眼眸扫过,许方诚和何轩宇正襟危坐,动都不敢乱动。 直到薛小苒给他们夹菜,两人才敢动筷。 “妈妈,一会儿我能吃冰激凌么?” 在肯德基尝过冰激凌的胖娃,对冰激凌可是念念不忘,奶茶虽然他也喜欢,可冰激凌才是小娃的最爱。 “吃饱饭,隔上半小时可以吃一个。” 薛小苒给他夹了个溜丸子。 还别说,京都有名的外卖味道真不错。 难怪现在的人自己做饭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你们不在家吃饭,家里人没意见么?” 黎菲笑着问他们。 许方诚撇撇嘴,咽下嘴里的锅包肉才开口, “没人有意见。” 因为根 本没人在意,他垂下暗淡的眼眸。 “他爸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吃饭的。”何轩宇还挺可怜许小胖, “我家里一堆人,少我一个也没谁发现。”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家里他排第三,有亲姐有亲哥还有亲弟,外加一堆堂姐堂哥堂弟堂妹,若是全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话,饭桌都得摆两大桌。 当然,除非节假日或者特殊的日子,平时还是各家吃各家的。 “你这孩子可真爱说笑,一个大活人不在家吃饭,怎么可能没人发现。” 黎菲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却也深知豪门大家族内部,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和睦风光。 何轩宇只哼哼两声。 “师父,你们是不是要去龙腾影视城?”许方诚胖乎的脸挤出讨好的笑意。 连烜觑了眼薛强。 他们的消息来源,不用想,肯定是薛强。 薛强头皮一麻,缩了缩脖子。 “师父,明天我们也跟着去吧。”许方诚顶着压力开口。 “师父,他家在影视城旁边有个赛马场,里面养了很多骏马。”何轩宇补充。 “对哦,龙腾赛马场是许家产业。”黎菲也想了起来, “每到假期,赛马场旁的酒店都会爆满,明天星期六,里面应该没有空闲的场地了。” “小胖是 谁呀,别人没有,他还没能没有么?” 何轩宇挤眉弄眼。 许方诚挑着眉梢面带得色。 临近国庆,各大娱乐休闲场所人流量剧增。 龙腾大酒店的客房早已预定一空。 停车场上摆满了各种品牌的豪车,若是那些爱车人士瞧了,定然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一下。 但是,对于不懂车的薛小苒来说,车子毫无吸引力。 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胖球往酒店大厅走。 许家的司机大哥跟在她身后,负责拿其他人的行李。 黎菲赶去剧组补拍镜头,薛强三个对剧组的拍摄流程很感兴趣,兴致勃勃地跟了过去。 薛小苒只好坐上许家的车子,先到酒店放行李。 走进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凉爽的空调风吹走身上的燥热,薛小苒松开凌颢的手。 “妈妈,好大的灯。” 知道这次出门可以骑马,凌颢一路都很兴奋,这不,一松开手,他就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溜达起来。 看到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他停了下来,伸出胖爪指给他娘看。 “嗯。”薛小苒随口应着,眼睛在寻找前台。 “哎,哪来的孩子,怎么不会看路呀。” 大厅里突然响起了略显尖锐的声音。 薛小苒转头看去。 她家胖球站在原地 ,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一个垂着长卷发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阿姨,是你看手机没看路哦。” 稚声稚气的小童声引得大厅内所有的人都看向他。 顺带也瞧见了,拿着手机责怪小孩的女人。 众人的眼里都带上了几分谴责。 女人一时有些狼狈,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被大人斥责,还懂得反驳。 “你,明明是你乱跑,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说谎,你家大人是怎么教的?” “对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倒打一耙,我倒想问,你家大人是怎么教你的?” 薛小苒拉着行李走了过去。 “妈妈,她说假话,我抬头看大灯,她自己过来碰到我的。” 胖球跑过来牵着她的手,非常顺溜地告状。 “嗯,妈妈知道,颢颢没说谎。” 薛小苒捏捏儿子的手。 那女人侧脸看了过来,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五官立体,妆容精致,可惜,德性却差点。 薛小苒抿着嘴冷眼看她。 “这位小姐,你要是不服气,可以让酒店调出视频回放,看看到底是谁说谎?” 那女人眼底闪过几分尴尬羞恼。 “哎,盈盈姐,你怎么还在这里?文哥等着你呢。” 一个穿着白色吊带裙的女人从大厅门口出走进来。 薛小苒一瞧,呵呵,世界还真小。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气定神闲 “这不是碰到些莫名其妙的人了嘛。” 那女人理了理长卷发,睨了那对年轻的母子俩一眼,蹬着高跟鞋就想离开。 “这位小姐,碰到人是不是该道歉一声呢?” 薛小苒慢悠悠开口。 那女人回头怒目,薛小苒却朝她诡异一笑,纤细的指头悄然指了个方向。 大厅里,好几个人拿着手机在拍摄,若是薛小苒猜得没错的话,她应该是娱乐圈的人。 想要在这个圈子混下去,总该爱惜自己的羽毛吧。 那女人的脸色果然变了。 “小苒?你怎么会在这?” 惊呼声从门口处传来。 薛小苒缓缓抬头,展颜一笑,“三妮呀,真巧。” 许红蝶脸上的笑僵住,“呵呵,小苒,以前的小名就不要再叫了,叫我红蝶好了。” “红蝶,好巧。”薛小苒从善如流。 许红蝶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这是怎么了?小苒是找我们盈盈姐要签名照么?” 她笑着走过来,挽住了一脸怒意的兰盈。 兰盈微愣,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随即下巴微扬。 薛小苒挑眉,装疯卖傻谁还不会, “她很有名么?哎呦,真是年纪大了,现在新出的什么偶像明星也认不得几个了。” 周遭的人瞧着她那张雪白滑嫩的脸,笑喷声一声接 一声。 兰盈气得脸都绿了,虽然她出道不到两年时间,可她也拍了两部电视剧,上了好些综艺节目,算是最近大热流量新星。 被这般当众打脸,让她如何下的来台。 许红蝶脸上也不好看,她没想到薛小苒会这么不识趣。 不过,想到她和黎菲的关系,许红蝶看了眼身侧面色不愉的兰盈,眼珠微转,嘴角勾笑, “小苒,你就爱说笑,你是菲姐的表嫂,兰盈和她是同公司艺人,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们盈盈姐呢。” 黎菲与楚锋闹翻的事情,许红蝶从程文那里听到了一些内幕消息。 没了梦语的力捧,她黎菲四小花旦的逼格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一回事呢。 至于签约新公司的问题,许红蝶想起程文说起这事时,阴森嘲讽的冷笑。 黎菲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薛小苒这个黎菲表嫂的身份也就没什么重要的了。 兰盈作为梦语最新力捧的代表,才是她应该讨好的目标。 黎菲的表嫂?! 兰盈眸色一冷,嘴角扯出讥讽的笑意, “原来是菲姐的表嫂呀,真是失敬呢,看在菲姐的份上,我确实该道个歉呢,谁让我们是后辈呢,对不起了,小朋友。” 漫不经心的语气配上虚伪的笑意,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薛 小苒敛下笑意,淡声回击, “兰小姐的道歉,我们收下了,你碰到我儿子,还指责他撒谎,道歉是应该的,大厅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当然,若是不服,还有满大厅的摄像头可以回放,非要把黎菲扯出来说事的话,就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了……” “兰小姐这么明白事理的后辈,应该不会有这么坏的心眼才对,红蝶,你说是不是呀?” 她慢条斯理,一字一句把兰盈噎得脸青白交错,拿着手机的手都气得抖了起来。 这女人的嘴怎么这么毒,好话歹话都让她说了。 认下是她的错,不认也是她的错,兰盈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 许红蝶却惊讶于薛小苒的变化。 从前的她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身材壮实成绩中等,性格虽然开朗,可好朋友也不多,是个很普通寻常的女生。 可一别五年,眼前的她,不仅瘦了,好看了,结婚生子了,连性格也变得这般沉稳犀利了。 那张白嫩秀美的脸,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拘谨胆怯,竟然隐隐透着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当真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两边相持着,大厅门口处走进三四个人。 “你们怎么回事,耽搁这么长时间?” 为首的男子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 彬彬,一双略显浮肿的眼睛透着几分精光。 “程哥,盈盈姐遇到了点事。” 许红蝶凑近他身旁,小声报告事情经过。 薛小苒懒得再理他们,牵着凌颢准备寻找前台。 许家的司机大哥已经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了。 “皇甫太太,这是房卡。” 他趁两边说话的时候,跑去前台领了房卡,反正,这是许家产业,皇甫太太肯定吃不了亏。 “哦,谢谢你了,那我们上去吧。” 她转身要走,却被人喊住。 薛小苒不耐烦回头,这群人到底要耽搁她多少时间。 程文上前两步,笑得一脸无害,“薛小姐,又见面了。” 看了眼她身旁的胖小子和五大三粗的司机,“或许,该称呼你皇甫太太?” “还有事么?”薛小苒直接问。 程文脸上的笑微僵,但很快掠过, “盈盈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孩子,我代她说声对不住,她不是故意的。” “好,道歉我收到了,再见。” 薛小苒略微颔首,牵着孩子往电梯方向走去。 程文的脸刷的一沉。 “程哥,这是谁呀,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一旁的男子有些好奇。 程文眼眸微眯,“去查查他们的房号。” 男子点头,转身去了前台。 “程文,那些人怎么处 理?”兰盈走到他身旁,面带委屈地看向四周。 程文眼眸一扫,大厅里好几个好事者拿着手机在拍。 他招来身后的手下,让他们去处理。 “下个楼梯没人跟着,就惹上事情。” 他低声训她。 兰盈噘起嘴哼了一声,“谁知道会那么倒霉,碰上黎菲的表嫂。” 想到这事,她还是气愤难平。 程文沉着脸,兰盈是楚总的新欢,他到底不好多说她什么。 “程哥,前台问不出来。” 去查房号的男子回来了。 “酒店客房早早被预约满了,他们是什么预定的?” “不清楚,前台什么都不说。” 每逢节假日,腾龙大酒店至少得提前一个月预约,才有可能有空闲的客房。 一个月前,那女人明明还在隆城那个小地方。 如果不是提前预约,那就是背后有人。 离开楚总,黎菲有这么大能耐拿到预留客房? 程文陷入沉思。 许红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生怕他因为薛小苒的事情,迁怒于她。 “走了,除了黎菲,还有谁能订得到这里的客房,她肯定有自己的门路。” 兰盈轻哼一声,这么快就找到下一任金主,装什么清高圣洁。 程文瞥她一眼,心里嗤笑一声“蠢货”,领着一群人离开。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另一边,黎菲带着经纪人先去见《婳妃传》的导演,却发现导演并不在拍摄现场,只有副导演刘骠在。 刘骠解释,拍摄任务基本完成,只剩一些需要补拍的镜头,所以导演已经先一步离开。 她需要补拍的镜头也不多,白天补拍几个骑马的外景,晚上补拍几个吊威亚的夜景。 知道要补的镜头是一些单人外景,不需要男主在场,黎菲心里隐隐有些奇怪。 当然,秉承于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虽然有些疑虑,她还是去换了妆发。 外景地在影视城外的林地,也是剧组经常拍摄的地方。 黎菲长年在影视城拍戏,对这附近都熟悉得很,拍骑马的戏份她并不陌生。 作为古装剧女王,学会骑马是基本技能。 为了尽量少用替身,黎菲特地接受过马术训练,她对自己的骑术还挺有信心的,马背上的动作也尽可能亲自完成。 想要在竞争激烈的娱乐圈占据一席之地,总要付出一些努力。 道具组的工作人员牵来了一匹名叫“黑云”的黑色骏马,黎菲好几部戏的坐骑都是它,和它也算老朋友了。 她亲昵地摸摸它的脖颈,利索地翻身上马。 配上她一身古香古色的服装,立在不远处的连烜有种 时空错乱的感觉。 不过,那黑马有些躁动地摆头撅蹄,状态似乎不大对。 “喔~帅!一会儿我也要在马场上跑几圈。” 许方诚吹着口哨。 边上何轩宇惯性打击他,“你就吹吧,上马还得人扶着,敢跑才是怪事。” 许方诚咬牙怒瞪,“何大头,小爷我不敢跑,难道你敢跑?” “我是不敢,可我又没吹嘘自己敢。”何轩宇朝他挑眉一笑。 “你……” 眼瞧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薛强把手里的镜头对准了他们。 “再吵,一会儿把你吵架的内容剪进视频里去。” 许方诚两人当即闭上了嘴。 薛强咧嘴一笑,把镜头转向黎菲。 那边,拍摄设备已经准备就绪。 刘骠看了眼骑在马背上的黎菲,眼眸眯了眯。 正准备喊“action”,却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进入拍摄范围内。 “哎,那谁呀,快离开!” 黎菲惊异地看着向她大步走来的男人。 “下来!” 声音沉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黎菲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翻身下马。 “……额,表哥,怎么啦?”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疑惑地左右看了一眼。 那边的许方诚三人瞧了,也“吭哧吭哧”跑了过来。 “哎 ,黎菲,怎么回事?再不拍今天要赶不完了。” 刘骠站起来大声叫嚷。 连烜却瞧清了他脸上闪过的几分慌乱。 “刘导,稍等一下。”黎菲看向连烜,她相信他不会无的放矢。 陈莉也带着疑惑走了过来。 连烜走到黑马旁,伸手在马的脖颈处轻轻拍了拍,有些躁动的黑马安静下来。 围着马鞍转了一圈,大手顺着马鞍内侧摸了一遍,没发现异样,他上下继续扫视。 他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黎菲的脸色渐渐变了,一双红唇越抿越紧。 那边的刘骠跑了过来,呼吸有些急促,“黎菲,你们搞什么,磨磨蹭蹭的,到底还拍不拍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尖锐,显得很是刺耳。 围在马匹四周的众人视线落在他身上。 谁都不是傻子,连烜这么明显的举动,还能看不出问题。 “刘导,马匹有点躁动,检查一下也是为了我们家艺人的安全着想。” 陈莉发挥着她经纪人的作用。 “黑云能有什么问题,剧务都检查过了,这么多人等着,你这排场也摆得太大了吧。” 刘骠气急败坏的指责黎菲耍大牌。 黎菲不语,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晦暗。 “呸,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我师父检查马匹这么一小会儿工夫都等不及,万一她从马背上摔下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许方诚呸了一声走上前,壮实的身躯像小山堆似的,拦在他与黎菲之间。 糟老头子?四十出头的刘骠嘴角抽搐, “哪来的泼皮混小子,过来几个人,把这些闲杂人等都赶出去。” “卧槽,胆儿不小呀,敢驱赶许大少,看来你是不想在这行混下去了。” 何轩宇跳出了火上浇油。 刘骠果然气得火冒三丈,“小王八羔子,口气还不小。” “老王八羔子你骂谁?” 许方诚反嘴就是一句。 “老王八羔子骂你……” 话一落,刘骠觉察出不对,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面前的小胖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 许方诚和何宇轩哈哈大笑。 黎菲看着两个捣蛋鬼,沉重的心情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薛强则一直拿着相机在拍摄。 “你们两个过来。” 一句话,让得意大笑的两人立即止住了声音,乖巧地跑到连烜身旁。 “抬起它的前蹄看一下有没有异物。” 连烜手牵着缰绳,一手抚着黑马的脖颈。 “师父,马,它会踢人。” 何轩宇瞧着高大健硕的黑马有些发怵。 “不会 ,先看左蹄,再看右蹄。” 连烜低沉稳重的声音让两人莫名心安,开始照着他的意思动手。 刘骠瞳孔一缩,忙指挥起在场的剧务助手, “快,把这些闲杂人等都赶走,黎菲,你要不想拍就直说,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老张,把马牵回去。”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 “都不许动!” 惊雷似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一群人不自觉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方诚抬起马匹的右蹄。” 许方诚和何轩宇合力抬起马蹄,“哇,师父,马蹄中间有一根又细又长的长钉。” 薛强的镜头缓缓拉近。 黎菲的脸色变得苍白。 脸色同样惨白的还有刘骠。 警车过来的时候,现场围了一群人。 刘骠被许家的司机大哥反手压制着。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精英男子。 此时正对着许方诚小心翼翼地说着些什么。 黎菲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陈莉在她身旁不住地看她的脸色。 薛强已经收起了相机,正悠哉悠哉与何轩宇说着话。 唯一不在现场的人,是连烜。 “师父为什么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何轩宇偷偷问薛强。 薛强觑他一眼,“师父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何轩宇很狗腿地点头。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有什么可豪横的 许泽年正在开例行会议,会议大厅的门突然被推开。 助手方圳疾步朝他走来。 许泽年心头一跳,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会议暂时中断,一旁的唐悦茹眼眸闪了闪,轻声训斥道:“小方,怎么回事呢,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开完会再说。” 方圳看了她一眼,走到许泽年身旁压低声音汇报。 “刚刚接到少爷电话,说是……” 许泽年听完,放在会议桌上的手用力敲了一下,压低眉眼咬牙切齿,“……没一天是省心的。” 厅内众人一听,各自使着眼色。 也只有许方诚才会让许泽年这般着急上火了。 “……已经让负责龙腾那边的律师过去了。” 方圳继续汇报。 许泽年点头,“把下午要忙的事情挪到明天,空出半天时间来。” “是。”方圳应下,出了会议厅。 许泽年示意会议继续。 唐悦茹眼珠微转,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等到散会,她跟在许泽年身后进了总裁办公室。 “泽年,方诚那孩子又干嘛了?” 她放柔声音,眉眼看似娴静温柔。 许泽年捏了捏眉心,“出了点事,一会儿我出去一趟,有事等明天再说。” “又打架了?很严重么?哎,我就说了,不应该让他跟着那种莫名其妙的人学什么武术,瞧瞧 ,这才几天,又惹事了。” 唐悦茹一脸焦急。 许泽年看她一眼,“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唐悦茹微愣,不是打架? 许泽年扯下了领带,唐悦茹忙上前帮他放好。 “泽年,方诚是不是还在因为世嘉府邸房子的事情生气?” 她走到他身旁,幽幽看着他。 许泽年顿了一下,眉心拧紧,心中有些烦躁,“这事以后再说吧。” 唐悦茹心里咯噔一声。 她都三十二了,再拖下去,她还有机会能冠上许夫人的称号么? 而且,许方诚过几年就要成人了,许氏继承人的身份越发坐稳了。 就算她能生下许泽年的孩子,也无力争夺许家继承人的位置了。 看着许泽年那张年近四旬,却依旧儒雅英气的脸。 唐悦茹咬紧了下唇。 不,她不甘心。 好不容易熬死了那个女人,攀上了她的男人,偏偏卡在她儿子身上,让她怎么也进不了许家的门。 她怎么能甘心。 凭什么她的孩子轻而易举就能拥有一切。 唐悦茹半垂的眼眸闪过几分寒光。 但一抬头就变成了温柔的目光。 “好,我都听你的,泽年,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满足了。” 她轻轻柔柔依了过去。 许泽年眼底闪过几分愧疚。 薛小苒和凌颢换了同款帅气骑马 装去了赛马场。 黎菲他们在拍摄现场遇到了状况,一时半会过不来。 薛小苒带着凌颢吃了午饭后,这小子在来时的路上睡了一觉,吃饱后精神很是兴奋,闹着要骑马。 她想了想,就带他过来了。 许家财大气粗,修建的赛马场占地面积广阔,室内马场、障碍场、练习场、调教场和放牧场样样俱全。 许方诚给了她一张至尊会员卡,哪个场地都可以优先使用。 马场总教练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帮她挑了一匹健康温顺的白马,想要亲自教导她马术。 薛小苒委婉表示,自己会骑马,暂时不需要人教导。 好说歹说总算把热情过火的总教练给劝走了。 不过,还是留了一名女的马术教练陪同。 “妈妈先骑一会儿,熟悉熟悉,你在边上看着,别乱动。” 隔了一段时间没骑马,加上不是熟悉的马匹,先练习一下,再考虑带他。 胖球忙不迭点头,“妈妈,快点哦。” 一旁的美女教练笑着说,会帮忙看好孩子的。 薛小苒道谢一声。 抓好缰绳,左腿蹬住马镫,右脚点地起跳,快速转体上马一气呵成。 白马先是小步向前,随后速度越来越快,在绿草如茵的跑道上形成一道靓丽的白影。 “哇,那是谁,骑得好快呀,也 不怕掉下来么?” 跑道上好些个由教练陪练的骑手纷纷惊呼感叹。 “好像是位美女耶,身形好好看哟。” “是啊,骑马的姿势也很帅气。” “好厉害呀,要学多久才能练得像她这样潇洒自如。” “……” 靠着跑道栏杆休息的兰盈眯着眼睛盯着白马上那个纤细有型的身影。 “红蝶,那是不是你那个古怪讨厌的同学?” 一旁抹着汗珠的许红蝶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不会吧……” 两个女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跑道上风驰电掣的身影。 “妈呀,真是是小苒呀,她,什么时候学的骑马?” 许红蝶脸上满满都是震惊之色。 要知道,骑马是所谓的贵族运动,年费都要二三十万,单节课程就更贵了。 瞧她那精湛的骑术,分明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 我的天呀,薛小苒这几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你不是说,她老公是农村出来的么?” 兰盈怀疑地看着她。 “是她自己说,说是黑省人住在兴安岭边上的某个村子里。” 许红蝶也怀疑。 “难道他们家里养了马,所以骑术才会这么好?” 兰盈猜测,想到宴会那天,那个俊冷夺目的男人,心中暗叹一声可惜。 这么英俊的男人,居然是 乡下人,还早早娶了老婆,生了孩子。 真是暴殄天物。 许红蝶眼睛一亮,“有可能,那边不是近草原么。” 两人自以为找到了答案,原本吃惊的表情又转成了浓浓的不屑。 “农村人么,养牛、养猪、养马很正常。” 想到先前在酒店大厅受到的委屈,兰盈看着那道身影冷笑一声。 一个嫁到乡下的女人,有什么可豪横的。 她慢悠悠解下手套,检查自己刚做好的美甲有没有蹭花。 “是啊,哪个农村不都这样。”许红蝶笑着附议,顺嘴称赞, “盈盈姐这次的指甲做得真好看。” 兰盈嘴角勾笑,随即又蹙眉,“程哥是怎么回事?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这次过来的目的是为了和一部大制作电影的投资方吃饭。 程文不在,一会儿人来了,谁去招呼。 “他刚才接了个电话,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看。” 许红蝶左右观望,“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能出什么事情,圈里能有几家公司敢和我们梦语作对,等黎菲离开,咱们以后的资源只会越来越多。” 兰盈摸着自己的指甲,满脸不以为然。 “那当然,等黎菲离开,盈盈姐晋升四小花旦指日可待。” 许红蝶不遗余力地拍着彩虹屁。 兰盈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十个妈妈也比不上一个爸爸 “楚总,不好了,刘骠被警察抓走了。” 楚锋接到程文电话的时候,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回事,不是让他处理的隐秘些么?怎么会被警察抓去了?” “刘骠助理说,黎菲本来已经上马准备开拍了,她那个表哥突然走了过去,让她下马……” 程文把过程细节描述了一遍。 “楚总,这可怎么办是好?当时在场的,还有许总和何总的两个儿子……” 许家那个小胖子不仅拍了视频,还当场把律师都找来了,刘骠想推脱责任都难。 楚锋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毕露,又是那个男人。 一次两次的破坏了他的计划。 这笔账迟早要和他清算。 “让刘骠把罪名扛下来,就说与黎菲有旧怨,看不惯她,想要教训一下她,这种行为构不成大罪……” 那边的程文却犹豫了,“可是楚总,黎菲这边律师控诉的罪名是谋杀未遂。” 谋杀未遂?!好狠。 楚锋眼眸微眯,“让刘骠请最好的律师,费用我们这边会出。” “就怕刘骠不情愿,攀扯出我们。”程文有些迟疑。 刘骠能胜任知名导演的副导,本身就是个有前途的,若是因为这件事坐牢,定然不会甘心。 “呵呵,这还不简单,让他多想想读初中的女儿,还有他念小学的儿子。” 楚锋冷冷说了一句。 程文顿了一秒,连忙应是。 挂了电话,楚锋抬眼看着窗外清朗的天空,眼底尽是暗沉的阴霾。 同一时间,龙腾赛马场的天空却是阴天不见阳光。 正是骑马的好时候。 马场内骑马的人越来越多,好在跑道够宽够长,且划分了好几个区域,所以,跑道上并不显得拥堵。 入口处走进几个颇为显眼的年轻男子,身后好几个马术教练牵着马陪同。 靠在栏杆上等人兰盈几人眼睛一亮。 在京都混,哪能不认识眼前这些世家富豪的高门子弟呢。 一群人笑吟吟地迎了过去。 “三少,你们也过来玩呀。” 领头的年轻男子看了她一眼,“是你呀,你们楚总今天没来么?” “楚总今天有事没能过来,不过,若是知道三少在这,说不得要抽个空过来才成。” 兰盈仰起精致的脸蛋笑语嫣然。 年轻男人对她却没什么兴致,随口应她几句,撇下这群眼神炙热的女人们。 “呵,轩宸,那么漂亮的一群美人对你抛媚眼,你居然视而不见,啧啧……” 边上戴着眼镜的男子嬉皮笑脸打趣他。 “嘁,那些女人你喜欢,尽管去撩。” 年轻男子嗤鼻一笑。 几人笑嘻嘻往前,嘴里说着些荤素不忌的笑话。 “哇,那女的骑术不 错呀。” 不知谁喊了一声。 众人顺势看过去。 跑道上,一匹白马风驰电掣般从远处疾驶而来。 马背上穿着黑白骑装的女子,体态婀娜,身姿轻盈,面容虽然看不真切,却依稀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女人。 白马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马蹄声已经清晰入耳。 伴随着一声轻斥,那女子一扯缰绳,白马嘶鸣一声,前腿离地扑腾一下,停住了高大的身躯。 女子白皙姣美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她呼吸微喘,黑白分明的眼眸却平静澄净,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一秒,淡然收回,随即利索地翻身下马,牵着马匹往前走。 “喔噢,有个性。” 眼镜男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瞧瞧,不是所有美女都会拜倒在你何三的西装裤下的。” 年轻男子嘴角微翘,懒得理他。 牵着白马的女子朝入口方向走去。 “美女,骑得很厉害呀,学了几年呀?” 年轻男子露出自认和善的笑容。 女子抬起黑眸看向他,秀眉微蹙,摇了摇头回他,“我骑得并不好。” 她的骑术在他们那里就是个垫底的。 “哎呦,小苒呐,人家三少夸你,你说声谢谢不就成了,过于谦虚可就显得虚伪了。” 不知什么时候,兰盈许红蝶她们已经围了上来。 许红蝶脸上 笑语盈盈,眼里却带着讥讽。 薛小苒眼皮抽了抽,这些人怎么就这么不识趣,明明彼此两看两相厌,非得凑上来找存在感。 “实话实说而已,没什么可谦虚的,麻烦让一让。” 这群女人把她前面的路都给堵起来,她们到底是来骑马的,还是来找茬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她们围得更紧了,兰盈还挑衅地朝她扬起了下巴。 薛小苒:“……” 一群幼稚的女人,与她们较真,真是降低了她的智商。 “确实有些谦虚了,在场的骑手,除开教练怕是没几个能及得上你的,若不是我认真学过一段时间,说不定骑得还真没你好呢。” 年轻男子笑着对她开口,这种谦虚之词说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炫耀他自己的骑术。 兰盈几人脸上浮现嫉妒之色,盯着薛小苒的眼睛更加忿忿了。 薛小苒睃他一眼,和她差不多水平的骑术,那也是垫底的水平,能好到哪去,有什么可炫耀的。 “抱歉,我并不认为我的骑术有多好。” 薛小苒淡定地牵着白马绕开眼前这群嫉红眼的女人。 她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扯皮吹嘘上面。 “妈妈~” 胖球从入口外朝她奔来。 妈妈?! 年轻男子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兰盈和许红蝶笑着互看一眼。 “ 妈妈,你太慢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凌颢扑到他娘的腿上,一把抱住撒娇。 “好久没骑了,有些生疏了。” 薛小苒摸摸儿子的脑袋,顺便和一直跟在凌颢身后的美女教练道声谢。 “我爹,呃,爸爸肯定骑得比你快。” 凌颢瞧见一堆人盯着他们,下意识改了称呼。 “那是肯定的,十个妈妈也比不上一个爸爸。” 薛小苒把他抱到马背上,左腿蹬住马镫,一个旋转坐上了马背。 动作利索又潇洒,引得不少人对他们侧目。 “他,真是你儿子?亲生的?”年轻男子上前几步,眼底依旧有些不相信。 薛小苒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是亲生的,没瞧见我们母子俩长得那么相像么?” 肉乎乎的馒头脸和纤细精致的瓜子脸哪里像? 年轻男子嘴角一抽。 “妈妈,妈妈,爸爸过来了!” 凌颢激动地指着马场外围。 众人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穿着黑白骑装的俊冷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大步走来。 同样是合体有型的骑装,穿在他身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贵气,仿若天生贵族王者归来。 那男人在一群人灼灼注视下,从容不迫地走到了白马旁。 “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马背上的女人笑容璀璨明媚,如同三月最娇蕊的粉色桃花。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自动脑补 “那边耽搁了些时间。” 连烜大手放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手腕一使劲,她整个人就下来了。 薛小苒笑眯眯地倚在他胸前,“我刚骑了两圈,正想带着凌颢兜兜风呢。” “一会儿我带他,你骑术太差。” 连烜毫不留情打击她。 薛小苒朝他皱皱鼻子,却也不反驳。 “妈妈刚才说,十个妈妈也比不上一个爸爸。” 凌颢眼睛笑得眯起。 “嗯,还挺有自知之明。” 连烜唇角微扬,让他淡漠清冷的脸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不远处的人群低声哗然。 “我的妈呀,薛小苒的老公简直帅出了天际。” 许红蝶双手捂唇,眼底满满都是羡慕嫉妒恨。 黎菲上热搜的时候,她曾仔细瞧过,那时他带着超大墨镜遮住半边脸,那种酷帅高冷的气质就已经很明显了。 如今,少了墨镜的遮挡,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完全凸显出来,颜值爆表有木有。 “帅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么?” 兰盈酸溜溜地看着那对亲昵的夫妻俩。 能当饭吃呀,她要是有这么帅的老公,三天不吃饭都成,许红蝶眼冒小星星。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对着兰盈说出口的。 人群里,眼镜男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 “人家老公帅到爆炸,难怪对我们何三少的示好视而不见。” “瞎说什么,我只是对她的骑术有些好奇。” 年轻男子哼了一声,走上前两步,刚要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哥,你怎么在这里?” 何轩宇瘦高的身影蹿了出来。 “……这话应该我问,你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何轩宸吃了一惊。 “我和许小胖过来的。” 何轩宇理直气壮,他出门前和老头子报备过了。 “你和方诚来的?我信你个鬼。” 两个混小子凑在一起就像斗鸡一样,随时准备开战,怎么可能会一起相约来骑马。 “切~”何轩宇对他哥嗤之以鼻, “那都是老黄历了,我现在和许小胖是同门师兄弟,关系早就不同往日了。” 师兄弟?什么鬼?何轩宸一脸懵,他不过几天没回家,他弟就多了个奇怪的身份? “方诚人呢?” “他一会儿过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和许小胖的师父,这是我师娘,胖墩墩是我那天赋异禀的小师弟,后面那个是我大师兄。” 何轩宇一本正经介绍完后,转头露出讨好的笑容, “师父师娘,他是我哥,二十四岁,叫何轩宸。” “哦,亲哥 么,瞧着不大像呢。” 居然是何轩宇的哥哥,薛小苒认真看了眼何轩宸。 “是亲哥,他像我爷,长得比较着急。” 何轩宇嘴皮子一向溜,调侃起自己亲哥也毫不留情。 何轩宸还沉浸在亲弟拜师的古怪事件上,但不妨碍他赏亲弟一个大白眼。 “嗨,轩宇。”眼镜男过来打招呼。 “王七哥,周二哥……” 何轩宇挨个打招呼,一看就都是熟人。 “轩宇,你拜的是什么师父呀?马术师父?”王七好奇。 一群人看着那个气势惊人的俊冷男人,心里同样好奇。 “我师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何止是马术精湛。” 何轩宇一脸得意。 众人:“……” 何轩宸捏了捏眉心,感觉有些心累, “你和方诚搞这些,爸和许叔知道么?” “当然知道,你以为想当我师父的徒弟有那么简单呀,许叔和我爸可是求了师父很久才得到应允的,我们现在还在试练期呢,你可别给我添乱,惹得师父不高兴,咔了我的名额,你可赔不起啊。” 何轩宇警惕地看着他哥那张一直处于震惊状态的脸。 他爸是架不住他一直磨叨,只能厚着脸皮跟在许叔身后替他求了个名额。 千万不能因为他哥搞 砸了他的试练期。 那边,连烜瞧见何家两兄弟一直在嘀嘀咕咕,他拍了拍薛小苒,利索地翻身上马。 揽住胖球,一扯缰绳,白马温顺的绕开人群,在跑道上自由奔跑。 薛小苒拉过薛强问黎菲的事情。 薛强把视频回放给她看。 “哎呀,若是马匹跑动起来,长钉越扎越深,马儿肯定要发狂,躲在背后算计她的人也太阴毒了吧。” 从急速奔跑的马背上摔下,受伤绝对跑不了,若是倒霉,摔折脖子都有可能。 “菲姐一路都黑着脸,她那个经纪人一个劲的在打电话……” 薛强跟他们去了一趟警局,事情经过如何,他瞧得真切。 “……律师说要控告那个刘副导预谋杀人未遂,刘副导一直喊冤推诿……” “……好在我机灵,录了视频,给警察传了一份……” 视频?!薛小苒瞪他,“又把你姐夫拍进去了?” 薛强一愣,嚅嚅回答,“拍了一点,不过姐夫没去警局。” “警察没问?” “问了,菲姐说姐夫有别的事忙去了,有律师在那边也没坚持让姐夫去警局。” 薛强是个机灵的,联想到某些细节,他小心求问,“姐,姐夫的身份……” 薛小苒盯着他看了几眼,把他 往后扯了几步,“你姐夫现在没身份证,有些场合会比较麻烦。” 从这段时间观察来看,这小子虽然有些跳脱,但做事还是靠谱的,给他透漏些讯息,免得他拿捏不准分寸。 薛强眼睛睁得老大,有些磕巴道:“为啥?难道,额,姐、姐夫身份有什么问题么?” 从他稍显惊恐的眼神里,薛小苒知道他想歪了。 “别瞎猜,你姐夫以前生活的地方比较偏僻,额,又只顾练武,有点与世隔绝,身份证一直没办,他也没在意……” 薛小苒含糊解释。 薛强却一脸恍然,自动脑补,“姐夫跟着他师父练武,一直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山里,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所以,以前根本不需要身份证,对吧?” 他知道姐夫有个非常厉害的师父,只是前些年过世了。 薛小苒干笑两下,“也算对吧。” 这么解释也成。 薛强连连点头,“那以后咋办呢,没有身份证挺麻烦的。” “在找门路准备办一个。”薛小苒朝他眨眨眼。 薛强眼珠一转,明白她的意思。 “你知道就成了,嘴巴闭严实点。” “姐,你还不放心我呀。” “若是不放心,能告诉你么?” “嘿嘿,还是我姐最好。”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较劲 两人躲在一边说悄悄话,何轩宇被几个同辈哥哥围住问话脱不了身。 一群莺莺燕燕站在不远处凑热闹,不时刷一刷存在感。 老天也许是嫌场面不够热闹,跑道外又有一群人走了过来。 走在前头的,是穿着灰白骑装,身段尽显,娇艳明丽的黎菲。 她身旁是圆润胖乎,仰头挺胸的许方诚。 他们身后跟着好些人,许家的司机大哥也兼职保镖任务,一般场合都会跟着。 黎菲的经纪人陈莉不在,程文带着手下反倒跟在她身侧不远。 还有几个马术教练,牵着马匹小心翼翼地跟着。 兰盈一瞧,程文居然跟在黎菲身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菲姐,没事吧?” 黎菲换了妆容,面上看不出异样。 “没事,表哥发现得很及时。” 黎菲走到薛小苒身旁,笑着挽起她的胳膊。 “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到,师父都绕两圈了。” 何轩宇挤出包围圈,凑到许方诚面前抱怨。 “这不是这家伙拦着律师问东问西的,耽搁了我们不少时间。” 许方诚瞪着一旁的程文,律师拉着他跟在黎菲身旁,耽搁了他不少时间。 程文忙挤出笑脸,“对不住了,许少,黎菲差点出了意外,我们 楚总也是关心她。” “关心?我看是别有用心,杀青的戏还要补拍镜头,你们公司也不吭声,出了事情律师都没来,我可看不出楚总的关心在哪。” 许方诚毫不客气地怼他。 程文面上有些尴尬。 “行了,你们别跟着我了,刘骠的事情去跟律师了解吧。” 程文是楚锋得力狗腿之一,他出现在这边,目的可不简单。 黎菲的意有所指,让程文面色微变,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 “楚总让您好好休息几天,补拍的事情他已经跟导演商量过,不需要再补了。” 黎菲淡淡扫他一眼,程文识趣离开。 “程哥,你怎么回事?去了那么久不说,还低声下气陪那个女人干嘛?” 兰盈心里不爽,自从知道黎菲即将离开梦语,她就以梦语一姐的身份自居。 程文对黎菲小心赔笑的样子,让她很不高兴。 “黎菲在拍摄现场出了点事,楚总交代我去看看。” 程文淡声回她。 出事?兰盈眼睛亮了起来,“什么事?” 一旁的许红蝶正好刷到新闻,“盈盈姐,你看,新闻出来了。” 把屏幕递到她面前。 兰盈瞧了瞧,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啧,怎么就让她避过了呢。” 是啊 ,怎么就让她避过了呢! 好好的计划就是被那男人给破坏了,程文心里憋气,眼眸四下寻找那男人的踪迹。 另一边,自诩马术不错的何轩宸,骑上了自己的马。 远处那匹白马悠闲自在的溜达在绿油油的跑道上。 十个她比不上一个他? 何轩宸不信。 自家亲弟那种推崇的眼神,也让他心中不服。 马鞭一甩,胯下的枣红马开始跑动。 他倒要看看,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到底有多能耐。 马儿在跑道上急驶,渐渐接近白马。 白马原本轻快的步伐,突然加速。 也没见马背上的男子有什么动作,白马嘶鸣一声,速度越来越快。 原本离白马不足两米距离的何轩宸,瞬时被甩开老远。 何轩宸咬牙,清亮的鞭声一遍遍响起。 枣红马受到鞭策,撒开四蹄飞速狂奔。 “哎,何大头,你哥是不是受刺激了,状态有点不对呀。” 许方诚扯了把何轩宇。 “我哥就那样,耳根硬得很,听不进别人的话,他大概是听到我们猛夸师父,心里不舒服,想要跟师父较劲吧。” 何轩宇耸耸肩,对他这个自负能干的哥,已经习以为常了。 “嘁,瞧着吧,这回他肯定输得 心服口服。” 他们的师娘曾开玩笑似的夸口,师父琴棋书画,骑射刀剑无不精通。 两人半信半疑。 早上来的路上,两三个小时车程太过无趣,从小学围棋的何轩宇被抓去在网上对弈。 结果,高段位的何轩宇被单方面KO,一盘都没赢过。 把何轩宇打击得面如土色。 至此,两人对他们的师父那真是敬畏得五体投地。 进了马场后,瞧见师父带着胖墩在跑道上随意溜达,那白马听话得如同他私人马匹般。 单凭这点,就能看出他们师父绝对是个马术高手。 何轩宸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果不其然,一圈过后,白马气定神闲地领先好长一段距离。 枣红马被一路鞭策,虽然跑得很快,可它状态有些发狂,根本不听何轩宸指挥,一路疾冲却乱了跑道。 “啊——” 跑道上还有些零散骑马的人,大家自觉靠边,让出赛道。 可枣红马跑红了眼,一路横冲直撞,不少骑士心惊胆战,生怕被撞上。 何轩宸发现马匹状态不对的时候,已经扯不动发狂奔跑的枣红马了。 “快来人呀,马失控了——” 王七瞧出端倪,朝一堆马术教练怒吼。 那些教练早就发现情况不妙, 有人骑上了马朝何轩宸的方向驶去。 有人联络管理高层汇报情况。 有人开始疏散入口处的人群……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 “哥——” 何轩宇心慌,他哥虽然耳朵硬,可他也不想他有任何差池。 “别急,教练们都去了,应该能控制住。” 许方诚脸上的笑意也敛了下来。 这是他家的赛马场,若是何轩宸在这里出了事,他家也会受到牵连。 那匹枣红马左冲右撞,根本不是朝前奔跑,情况危险得很。 赛道旁的骑手们纷纷下马,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直接从栏杆处钻了出去。 留在跑道内的马匹都变得有些躁动,开始在跑道上乱跑,情况变得更加混乱。 一直领先的连烜驾着白马放缓了速度。 “凌颢,抓紧点。” 快马跑了一大圈,怀里的胖球兴奋得咯咯笑,哪有一点害怕的神情。 他从小就粘着一群护卫四处蹭马骑,骑得再快,他也不会感到害怕。 “爹,那个叔叔的马惊着了。” 对于惊马的情况,他也熟悉得很。 “嗯,抓好了。” 枣红马飞速从他们身旁驶去,连烜一夹马腹,白马奔腾追去。 几乎是眨眼工夫,白马已经贴着枣红马并肩骑行。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小事一桩 “哇~快看,快看,那匹白马追上去了。” “天呀,他还带着孩子呢,贴白马的那么近想干嘛?” “妈呀,他不会是想把那疯马牵制住?” “……” 马场附近的人哗然一片。 黎菲紧紧抱着薛小苒的胳膊,颤声安慰,“没事的,表哥很厉害。” 她哆嗦的双手,让薛小苒莞尔一笑, “放心,他有分寸的。” 她并不担心,处理惊马这种事情对连烜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她话刚落,那边,腾出一只手的连烜,已经扯住枣红马的缰绳。 “你疯了吗?小心孩子掉下去——” 何轩宸一开始并没注意到他怀里有个孩子。 两匹马一靠近,胖墩墩的小男娃居然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小白牙。 何轩宸脑海里嗡的一声响,后悔自己冲动追赶的行为。 一群马术教练拼命追在他们身后,边追边喊,试图指导他控制住马匹。 横冲乱撞的马匹颠得他都快吐了,哪里听得进他们在喊些什么。 “抓紧了。” 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何轩宸下意识抓紧缰绳。 身旁的白马放缓冲势,男人扯住缰绳,控制着枣红马奔跑的速度。 几分钟后,速度放缓的枣红马慢悠悠走在赛道上,仿佛刚才横冲乱撞的马匹不是它 似的。 几名马术教练赶紧把何轩宸扶下马背,一阵嘘寒问暖。 何轩宸抬头四看,哪还有那对父子的身影。 “师父,你太厉害了!” 一瘦一胖两少年纷纷涌现迷弟崇拜脸。 连烜垂眸扫了他们一眼,“不会骑马?” “会一点。”两少年有些羞愧。 “多练习。”连烜翻身下马,把凌颢抱了下来。 “是,师父,我能骑这匹白马么?” 刚才白马风驰电掣的身影让许方诚满心赞叹。 晚了一步开口的何轩宇顿时懊恼。 “这马我姐骑的。” 薛强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顺势牵住了白马的缰绳。 “虾哥,你这是仗着师娘是你姐欺负我们。” 许方诚不服。 三师兄弟闹成一团。 薛小苒和黎菲走过来的时候,三人还在为白马争论不休。 “表哥,没事吧。”黎菲深深被这个新认的表哥给折服了。 似乎不论什么棘手的事情,到了他那里,都轻而易举的化解掉。 “没事。”连烜淡淡应一声。 薛小苒伸手把胖球抱到怀里,“骑过瘾了吧,该老实点了吧。” 胖球笑得眼睛眯起。 围栏外站着的程文神情有些凝重。 “小苒他老公好厉害呀,他们家里会不会真是养马的?” 许红蝶喃喃自语。 “哼,不就是个乡下养马的么。” 眼瞧着黎菲与那夫妻二人相熟的模样,兰盈轻哼了一声。 何轩宸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哥,你没事吧?” 何轩宇这才想起问候一声。 何轩宸面色还有些发白,但不妨碍他瞪亲弟一眼。 何轩宇撇撇嘴,“谁让你耳朵那么硬,非要自找罪受。” 何轩宸发白的脸渐渐变红。 他身旁的几个朋友忍不住憋笑。 何轩宸咬牙,低声警告,“何轩宇,你皮痒了是么?” 何轩宇却是一点不怵,反而双臂一展,摆出了架势, “哥,趁你还能威吓我的时候,多说几句吧,省得等我学有所成,你就再也威胁不了我了。” 王七几人的偷笑变成了大笑。 何轩宸额头青筋直跳,他一把抽过身旁王七的马鞭。 何轩宇立马跳开。 两兄弟上演一幕绝地追杀。 许方诚他们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良久,追不上猴子一样的弟弟,何轩宸黑着脸放弃。 转头走向把孩子放在栏杆上坐着玩的连烜,诚恳致谢。 连烜微微颔首,算是收到他的道谢。 短暂的寒暄后,是略显尴尬的静默。 “叔叔,你不能用力打马儿,马儿会疼的,马儿疼了,才会发狂。” 坐在栏杆上凌颢一脸认真。 何轩宸一愣,眼底闪过几分尴尬。 “颢颢,不对哦,你 要叫他哥哥,不能叫叔叔。” 何轩宇溜了过来,他可不想平白矮了一辈。 凌颢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明白。 一个小时后,薛小苒抱着犯困的胖球和黎菲准备回酒店。 薛强他们几个沉迷骑马还不想回去。 连烜则出乎意料的,与何轩宸闲聊了挺长时间。 摒除一开始的尴尬,两人还有点相谈甚欢的感觉。 “你们都谈些什么?”薛小苒好奇。 难得有人能和他聊这么久。 “马术、汽车、枪支……” 连烜从她怀里接过睡眼朦胧的凌颢。 薛小苒和黎菲面面相觑。 直男的话题还真是让人头大。 几人先一步离开赛马场,换好衣裳走出大厅。 迎面走来一群人。 “许总?!”黎菲惊讶地轻呼一声。 许泽年没瞧见自家那胖儿子的身影,有些疑惑。 “方诚他们还在里面骑马。”黎菲看出了他的疑惑。 许泽年朝她点点头,“黎小姐,你没事吧?” 他在路上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没什么事情,还要多谢你们提供的律师。”黎菲笑得有些苦涩,却是诚心致谢。 许泽年看了她一眼,“人没事就好。” 转头看向一旁的连烜,瞧见他怀里胖嘟嘟的肉球,他沉稳的脸露出了笑容, “皇甫先生,这孩子是……” “我儿子。” 连烜微微侧脸介绍一旁的媳妇,“这是我夫人。” 许泽年从儿子那里听说过,他有个师娘和小师弟,没想到他师娘看着这么年轻貌美,小师弟这么,额,圆润可爱。 和方诚小时候还挺像。 “你好,犬子顽劣,多得你们照顾。” 他伸手,薛小苒瞄了眼连烜,小心伸出了手。 “许总客气了,方诚是个乖孩子。” 乖孩子?听到这个评价,许泽年的嘴角抽了抽。 自打离开幼儿园,应该就没人这么评价过那混小子了。 两边寒暄几句,客气道别。 回了酒店,出了一身汗的薛小苒,洗了个澡爬到床上抱着娃眯了会儿眼。 连烜洗漱干净,看到床上躺着的母子二人,嘴角带笑,捧着他的平板坐到沙发上划拉。 薛小苒给他下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基本课程,让他选择性的学一学。 小学课程他扫一遍基本就差不离了。 中学课程略有难度,需要他稍稍用点心思。 高中课程还没学到,按着薛小苒的话来说,高中课程有难度,他可学可不学,只要有个大概的认知即可。 连烜挑眉,她难道以为,她和他的智力是在同一水平线上么?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的,免得换来一顿捶。 虽然那种力度对他而言,不痒不痛,可他心疼她捶红的手。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奇了怪了 六点三十分,房门被敲响。 黎菲一身米色轻纱晚宴服出现在门外。 “呀,小苒,你怎么没换衣裳呀?” 薛小苒穿着七分袖的T恤衫和宽松牛仔裤,一副日常打扮。 “啊?为什么要换衣裳?” 薛小苒微愣。 房间里的连烜也投过来疑惑的眼神。 “许总请我们吃饭,总得换身正式些的衣裳呀。” 黎菲哑然。 “吃顿饭还得换正式服装呀。” 薛小苒挠挠头,也对,从前肃王府招待宾客时,她也是要换身比较正式的衣裳。 可是,她没准备呀,薛小苒有些为难。 连烜缓步走过来,他一身笔挺合身的衬衣休闲裤,瞧着倒是挺正式的。 反衬出薛小苒的T恤牛仔裤确实有些太日常了。 “走,我带了好几件礼服,你去挑一身。” 黎菲估摸着她没带,拉着她往自己客房走。 “哎,那怎么成呢,我们身量都不一样。” 黎菲一米六八,薛小苒勉强算一米六四,矮了好几公分呢。 “没事,换双高跟鞋就成了,你穿几码的鞋子?” “额,三十七码,可是,我穿不惯高跟鞋。” 薛小苒基本没穿过高跟鞋。 她上学的时候没法穿,回来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场 合需要穿,根本就没买过高跟鞋。 “哎,正好,和我一样的码数,你别担心,什么事情都有需要适应的过程,谁也不是天生就穿得惯高跟鞋的。” 黎菲扯着她往外走。 薛小苒不禁回头看连烜,瞧他目光深沉,却没拦着她们,她有些拿不准。 “那个,黎菲呀,你那些晚礼服太露了,你表哥不喜欢。” 她凑近黎菲耳边偷偷告状。 她自己是能接受的,可连烜不行啊。 他来自古老的年代,有些保守的思想观念不可能一下子就转变过来。 她得顾及着他的感受。 黎菲回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的连烜,“我这衣裳暴露?” V领束腰薄纱裙,裙摆长到脚踝处,这也叫暴露? 她这表哥是活在那个中古世纪的老古董么? 连烜沉着脸不言语。 薛小苒笑容有些干。 “我带了件香槟色荷叶领的有袖及膝裙,裙摆长到膝盖上,你穿可能盖过膝盖,一点都不露,去试试那件吧。” 黎菲很是无奈,把带来的礼服都想了一遍,终于找出最为保守的一件。 及膝?连烜和薛小苒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偶尔会把裤腿卷成七分裤,连烜没有意见,可过了膝盖, 就不好说了。 薛小苒看向连烜。 连烜蹙眉。 “表哥,你要不要那么夸张?年纪轻轻的,怎么活得像个老古董一样,居然限制自己太太的衣裳着装,这也太不像你了吧?” 黎菲实在没忍住,大着胆子怼他。 连烜被怼得有些不自在。 他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去试试吧。” 薛小苒立即被黎菲拉去了她的客房。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表哥居然是个思想迂腐的老古板。” 黎菲一路碎碎念。 奇了怪了,平日里他们一家子,好像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薛小苒做主。 怎么在穿衣打扮上,薛小苒反倒要看他的脸色呢? 薛小苒笑着解释,“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嗯,不大喜欢我穿太过暴露的衣裳。” 黎菲嘁一声,“什么时代了,还管老婆管得那么严苛,啧,这是不对的。” “呵呵,不会了,他慢慢会改变的。” 薛小苒抹了抹额头的汗。 “师父,师娘呢?” 许方诚抱起穿着小衬衫和黑色膝短裤的胖球,觉着他穿这身格外可爱。 “在黎菲那,等会儿就过来。” 被黎菲怼了一顿的连烜,目光有些幽深。 “女人就是麻烦。” 许方诚嘀咕 一句,他爸过来把他训了一顿后,又请他们一群人吃饭。 何轩宸他们也一并受到了邀请。 “许哥哥,我妈妈去换漂亮的裙子了。” 胖球摸摸许方诚同样圆呼的双下巴。 一大一小两个小胖子,体型上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兄弟俩的模样。 “你妈不穿裙子也漂亮。” 许方诚笑着捏捏他的脸。 瞧着互捏脸蛋的两胖球,连烜嘴角抽了抽。 高跟鞋的声音从敞开的房门外响起。 “来了。”许方诚抱着胖球跑到了门外。 “哇~妈妈,你好漂亮呀。” 胖球奶声奶气的赞美声,让屋内的连烜心头微跳。 他缓步走到门口处,向外看了一眼。 黎菲不仅让薛小苒换了香槟色的晚礼服,还给她画了妆,弄了个简单的造型。 典雅柔和的香槟色修身及膝裙,完美的包裹着薛小苒纤瘦玲珑的身躯。 裙摆长至膝盖中央,露出她白皙细嫩的小腿,脚上是一双米白色尖头高跟鞋,把她的身高拉长至一个修长高挑的高度。 浓密漆黑的中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纤长优美的脖颈。 耳垂上戴着精致的鱼形耳坠,与她脖颈上的鱼形项链交相辉映。 本就好看的五官,经过精心描绘,越发 精致娇艳,浅浅一笑撩动人心。 连烜一时竟看呆了眼。 薛小苒被他瞧得有些羞赧,“好看么?” “当然好看,没瞧见表哥都看呆了么?” 黎菲笑得有些自得。 为了搭这一身造型,她把所有带来的单品都搭了一遍,才选出最为亮眼的搭配。 “咳,挺好看的。”连烜好不容易收回了视线,“你穿这双鞋能走得动么?” 看着她挺起脚背,很是为她忧心。 “可以的,表哥,你别小瞧了女人爱美的动力。” 黎菲挽住薛小苒的胳膊。 薛小苒抿嘴轻笑,“我在客房里练了一会儿,能走得动。” “好了,人齐了,快走吧。” 许方诚这个年纪,对打扮妆容没啥概念。 在他印象里,他师娘本来就挺漂亮的,换了身裙子更漂亮而已。 别的细节,就与他无关了。 一群人往宴会厅移动。 从电梯上下来的时候,遇上一波熟人。 许红蝶盯着薛小苒,满眼都是嫉妒。 她身上那件香槟色的晚礼服不是G牌今年新上架的新款么? 那套鱼形首饰是T牌限量版的款式,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穿上这一身,土气村姑也变成了时尚名媛。 薛小苒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呀。 第一千零七十章 百般不是滋味 许泽年的宴席设在二楼最大的包厢中。 同一楼层里,还有不少宴席也设在了这里。 酒店离影视城不远,很多不差钱的剧组也会选择在这里开会聚餐。 所以,过道上聚集着不少衣着靓丽的俊男美女。 好些都是混迹影视圈的熟面孔。 黎菲一出现,引起不小动静。 正当红的流量小花,走到哪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况且,早上影视城外拍摄地发生的事件还挂在热搜上,加上她身旁那对惹眼的俊男美女组合,黎菲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都跟她寒暄打招呼。 看着被一群人簇拥着的黎菲,兰盈手上拿着的最新款手提包都快被捏变形了。 许红蝶也一脸羡慕嫉妒。 程文看着两张因嫉妒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脸,心里轻哼一声。 女人啊,就会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嫉妒。 明明知道,黎菲即将离开梦语,过不了多久,梦语力捧的对象就会改变,心眼还这般小,真是目光短浅。 程文招呼她们离开,投资方的大老板已经来了,他们这次的目的就是为了这部大投资的电影,耽搁不得。 黎菲一行人走进宴客厅,何轩宸已经带着不甚情愿的弟弟,还有他的几个朋 友先一步到场。 人群中盛装而来的两位美女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球。 看着那对相携而来的夫妻俩,何轩宸的眼神有些复杂。 作为何家产业第一继承人的他,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自然而然的,自觉品味眼光皆高人一等。 一般的庸脂俗粉,他等闲不放在眼里。 好不容易瞧见一个看得顺眼的女人,人家孩子都三岁了,老公还是个极其出色的男人。 何轩宸有点心塞。 “师娘,你今天好漂亮呀。” 他那滑溜的弟弟,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拍起了马屁。 “哦,往天就不漂亮了么?” 薛小苒故意为难他。 “往天也漂亮,今天更漂亮。” 泥鳅般滑溜的何轩宇如何能被为难住,他笑嘻嘻继续夸。 “切,油嘴滑舌第一人。” 牵着胖球的许方诚一脸不屑。 师兄弟两人又准备杠起来,被一旁的师父冷冷扫了一眼后,两人发热的脑子立即降温,垂着脑袋站到一旁。 何轩宸一群人瞧在眼里啧啧称奇。 这两个同龄的半大小子,从幼儿园时期开始,就鲜少有和平共处的时刻。 未曾想,两个傲气十足,脾性刁钻的少年,突然拜在同一师门下,成为了师兄弟的关系。 平日 行事嚣张的两人,被他们师父一个冷眼扫过,立即化身乖宝宝。 当真是不得了呀。 刚刚走进宴客厅大门的许泽年也看到了这样的状况。 他心中同样暗自称奇,他这儿子,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一日比一日难教。 每次学校打来电话过来,他总有种心惊胆跳的感觉。 若非他们许氏集团三天两头给学校捐款捐物,这个惹是生非的混小子怕是早被学校开除了。 近段时间,父子俩的关系越发紧张,和他多交谈几句,都能像个爆竹似的,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许泽年为了他,是操碎了心,偏得不到他一点好脸色。 看到他这番乖巧老实的模样,许泽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薛强站在人群后,一向跳脱的他,此时显得有些拘谨。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如此高大尚的聚会,他如何能不紧张。 许泽年一进厅里,一众人等纷纷上前招呼寒暄。 刚要落座,厅门被敲响。 隔壁几个包厢听闻许泽年亲临酒店,有些交情的熟人端着酒杯过来打招呼。 在影视城边上的酒局,话题自然离不开演艺界。 瞧见宴席上的座上客里有黎菲的身影,不少人都有些诧异。 “许总,这是准备扩展一下旗下 的文娱版块么?” 有人以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许泽年愣了一下。 许氏产业以房地产为主,旗下的文娱公司向来不受重视,他对这一版块还真没注意过。 看了眼明艳大方的黎菲,他笑着耸耸肩,“今天是私人聚会,不谈公事。” 也就是没这个意向吧? 混在人群背后的程文听了,暗松一口气。 若是黎菲跳槽许氏,他们梦语对上许氏,可就是蚍蜉撼树了。 别的不说,眼前这部大制作,只要许总开口,女主的角色绝对落不到他们梦语身上。 好在,许泽年看起来对黎菲并没有多感兴趣。 “菲姐,你会考虑许家的娱乐公司么?” 落在人群后的薛小苒好奇问。 黎菲沉默一会儿后摇头,“许氏家大业大,娱乐公司不是他们的重点。” 许氏当然有能力庇护她,可他们旗下的娱乐公司在圈里,造星能力确实算不得很强。 他们有资金有能力,却有这种“志不在此,非不能也”的作态。 黎菲一开始就没把他们公司作为目标。 薛小苒点点头,表示明白。 寒暄的人走后,这边的宴席才正式开席。 何轩宸几人都是一个圈子的小辈,许泽年都挺熟悉。 所以,他招呼应酬的 重点是他儿子那个俊冷少言的师父。 可对上这位不苟言笑的师父,饶是许泽年在商场历练多年,见惯了形形色色各种人物,还是有种莫名心惊的感觉。 对方身上那种不经意释放出来的威压,让人倍感压力。 难怪能镇得住那两个皮实的小子。 好在,许方诚就坐在他身旁,时不时插上几句,气氛总算没有很僵。 加上,何轩宸也不时开腔凑趣,宴席得以顺利继续。 “妈妈,大龙虾。” 新上的菜品是一道深海大龙虾,凌颢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龙虾,显得很是兴奋。 坐在他身旁的薛强也两眼放光,这么大的龙虾平日见都难得一见,如今就在餐桌上,怎能不让人吞咽口水。 薛小苒倒是想让他们尝尝,可这么大的龙虾她也没吃过,如何下筷是个问题。 她略一犹豫,那边的何轩宸站了起来, “我来,我来。” 亲自动手把虾肉夹进了凌颢碗里。 “谢谢叔叔。” 胖球笑出馒头脸,看着碗里的莹亮透白的龙虾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颢颢,要叫哥哥。”何轩宇板着脸纠正。 “别听他的,叫叔叔就对了。” 何轩宸瞪他一眼,莫名让自己比他师父矮一辈,真是个坑哥的弟弟。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老怀大慰 “哥,他是我小师弟,你是我哥,你凭什么能当叔叔?” 何轩宇回瞪。 “你按你的辈分叫师弟,我按我的年龄交朋友,各自论交情,不牵扯。” 何轩宸可不想叫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叔叔。 连烜一脸淡然地给媳妇儿子弄龙虾肉,对他们兄弟俩的争论视若无睹。 “轩宸说得有道理,各自论交情,彼此不妨碍,轩宇呀,你也别纠结了。” 许泽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正主,笑着打圆场。 何轩宇古怪地瞥了眼他哥,“那样的话,你不就和老头子同一辈分了么?” 何轩宸嘴角一抽,有些羞恼道,“都说各自论交情了,你老钻牛角尖干嘛。” 何轩宇撇撇嘴,“说不过就只会冲我发火。” 何轩宸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他迟早要被这个弟弟给气死不可。 桌上众人忍不住憋笑。 一旁的凌颢和薛强埋首在美味鲜嫩的龙虾肉中。 一场宴席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散场时,连烜交代许方诚他们,明早晨练照旧。 许方诚和何轩宇哀嚎一声。 “师父,今天骑马腰酸背痛,可以休息一天么?” 许方诚扮可怜,几天晨练下来,感觉自己身上的肉都掉了好几斤。 别瞧他现在好像没什么事,实际上,他胳膊疼、腰背疼、大腿小腿都在疼。 何轩宇也捏了捏酸胀的大腿, 本来练武的酸痛就没退,今天又骑了半天马,下了马以后,那酸爽的感觉,差点都得学螃蟹横着走路了。 “可以。” 连烜淡淡应一声。 两人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不过,后面跟着的一句话,让他们眼中的光亮迅速熄灭。 “明天不来,以后也不用来。” 他看了眼薛小苒脚下尖细的高跟鞋,很自觉地抱起了凌颢。 两少年耷拉着眉眼,薛小苒忍着笑离开。 “酷!” 何轩宸打了个响指,朝自家弟弟挑了挑眉,能治住这两个混世小魔王,简直是酷呆了。 何轩宇咬牙切齿地朝他的背影挥动拳头。 “走吧,早点睡觉,明儿四点五十在门口集合。” 五点钟要抵达师父门外,他们得提前点集合,唉,好惨,四点半就得爬起来了。 两人垮着肩头,拖着沉重的步伐,拖拖拉拉往外走。 跟在他们身后的许泽年一脸惊叹。 原以为两个小子要学武,不过就是心血来潮,练个几天应该就知难而退了。 不曾想,他们居然能坚持下来。 这年头,习武的实际作用不是很大,但能强健体格,磨炼意志,养成良好作息,对他们将来的人生道路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力。 许泽年很高兴,单凭这点,他对这位高深神秘,威慑力十足的师父就万分感激。 若是孩子能坚持满 一个月,他得给孩子补交一份厚厚的学费才成。 看着两孩子的背影,许泽年感觉老怀大慰。 “许总,今日多谢款待。” 留在后面的黎菲,特地道谢一句。 “噢,黎小姐客气了。” 想到儿子最近练武的场所就在黎菲的别墅里,许泽年看待黎菲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 “黎小姐准备离开现在的公司?” 因着儿子的关系,他让人顺便查了查黎菲,对她的事情略知一二。 梦语总裁楚锋私下的风评很不好,他能在几年之内把梦语做大,离不开他那些腌臜阴私的手段。 且在女色方面玩得也很开,各种嫩模、小明星轮番着换。 许泽年隐约记得,在某个场合听到一个模糊的消息,说是楚锋有黑道背景。 他当时没在意,只当八卦随意听,毕竟,梦语这种新兴的娱乐公司与许氏集团没什么交集的地方。 如今一想,黎菲的马匹被人蓄意做了手脚,幕后推手是谁,不言而喻。 楚锋这个男人是个危险人物。 黎菲想要顺利离开梦语,怕是有些困难。 “是,因为一些私事,打算离开老东家了。” 黎菲点头,她要离开梦语的事情,圈内稍有点路子的人都应该听说了。 许方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黎小姐若是寻不着合适的公司,可以到我们许氏来,虽 然比不得那些深耕多年的老牌娱乐公司,但要护住黎小姐,还是有这个能耐的。” 黎菲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感动到鼻酸。 以她现在的境况,新公司肯定不好签,能媲美梦语的娱乐公司不少,可为了她去得罪梦语,很多公司都会掂量一下值不值得。 真正敢与梦语对上的,着实没有几家。 许泽年的话,让她一直用坚强伪装的心被软软戳了一下。 “许总,谢谢您,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定然厚着脸皮去叨扰您。” 黎菲躬身,扬起的脸挂着美丽真诚的笑容。 娇艳灿烂的笑颜,让许泽年微微一愣神。 另一边,何轩宸追上抱着胖球球的连烜。 “皇甫先生,要不要去负一层的酒吧喝一杯?” 喝酒?连烜还没开口,一旁的薛强开始兴奋,“姐夫,去吧,现在还早呢,去喝一杯刚好。” 连烜倒也有些心动,只是…… 他略一犹豫,薛小苒就知道他的心思,她笑笑, “去吧,早点回来就成,颢颢下来,自己走一下。” “妈妈,我也想去。” 凌颢听到新名词,觉着是个有趣的地方。 四周的人纷纷笑了起来。 “那不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等你长大了再说,快下来,回去看喜羊羊和灰太狼吧。” 薛小苒穿着高跟鞋,感觉脚后跟有些磨得慌,实在不方 便抱他。 听到可以看动画片,胖球麻溜地从他爹身上下来,乖巧地牵着了娘亲的手。 “噗”黎菲走过来,笑着戳了戳胖球的脸蛋,“对于小娃娃而已,动画片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莞尔。 “黎菲,我们去负一层酒吧,你去不去?” 何轩宸看黎菲还算顺眼,随口邀她一起。 黎菲神情有些恍惚,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此时此刻还真想去喝一杯。 “好啊,就蹭三少一杯酒喝了,小苒,你去不去?” 薛小苒摇摇头,“一会儿颢颢要睡觉了,你们去吧。” “我送你们上去。” 连烜按了电梯。 “那我也上去换身衣裳吧。”黎菲也站到了电梯旁,她这身礼服不适合出现在酒吧里。 “连烜,你看着点薛强,要是不听话胡闹,就收拾他一顿。” 薛小苒怕薛强喝多了闹事。 “姐,我什么时候胡闹了?”薛强抗议。 “预防万一,你可别胡喝海塞,醉酒闹事,明早起不来晨练,你就想想后果吧。” 薛小苒朝他咧嘴一笑。 薛强顿时抽气,他竟忘了这茬。 “大舅,起不来会被打屁股的哟。” 胖球稚声稚气补了一句。 薛强面上一绿。 何轩宸觉着好笑的同时,心里也好奇,他们晨练的内容。 他眼眸一转,决定明天起个大早,观察一下弟弟的晨练日常。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服不服 喧闹的酒吧里,重金属音乐敲击着耳膜,绚丽的灯光闪耀着各色光芒。 舞池里不少热舞上头的男男女女搂做一团,摇头晃脑地扭动身体。 连烜缓步跟在何轩宸他们身侧,冷峻的面容看似平淡无波,可他内心,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震人耳膜的音乐,尖叫喧闹的人群,衣着暴露的女子,搂在一起的男女,甚至有几对亲吻在一起的情侣,或者也不算是情侣…… 真是,光怪陆离的世界。 跟在他身后的薛强,手里的相机一直没有闲过,不是自拍就是拍舞池,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换了身休闲服黎菲,披散着长发,戴上了一副平光眼镜,在灯光昏暗的地方,不注意瞧还真看不出她是大明星黎菲。 穿过热闹喧杂的大厅,他们进了预订的包厢。 关上包厢房门,阻隔了外面吵杂的声音。 包厢内的灯光比外面亮堂不少,顶端的水晶吊灯映射出柔和绚烂的色彩。 连烜扫了眼五光十色的包厢,淡定落座。 众人也渐渐习惯了他的面无表情。 何轩宸凑过去询问他喝什么酒。 连烜答了句,客随主便。 何轩宸便做主点好了水酒。 王七几人被他叫上,已经有身为陪客的自觉了。 薛强是一群人中最亢奋的一个,进 了包厢就开始疯狂点歌,开启麦霸模式。 “菲姐,要不要点首歌?” 黎菲笑着摇头,这小子把酒吧当KTV了。 她端着酒杯一口一口慢慢饮,速度虽然慢,可架不住她一直喝,没过多久,一杯酒已经见底。 瞧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众人面面相觑。 这就是个心情不好,来买醉的。 “皇甫先生酒量还可以么?” 想到他弟那种“我师父无所不能”的崇拜脸,何轩宸心里那点好胜心又窜了出来。 连烜看他一眼,“还可以。” 王七几个狐朋狗友一看,得,这家伙又来了。 “咱们划拳?”何轩宸摆好酒杯。 连烜摇头,“不会。” “七八九游戏?” “不会。” “摇骰子?” 摇骰子?连烜轻笑,“玩这个你赢不了。” 自信的话语,让何轩宸很不服气。 包厢内的人都来了兴致,纷纷围上来观战。 半个小时后,从头到尾没赢过的何轩宸趴在沙发上,大着舌头叫嚷。 “……再来。” “……我不服。” “……我不信。” “……一定要赢一盘。” 连烜端起自己的酒杯慢慢品尝美酒滋味,掷骰子这种小伎俩对他而言毫无难度。 “呵呵,何少,服不服?” 喝得脸颊泛红的黎菲笑着奚落一句。 何轩 宸:“……” “哎呦,大姐,你可别火上浇油了。” 王七赶紧把她扶到一边。 酒局才开始半小时,已经醉倒两人,这还能愉快的玩耍么? “皇甫先生,您可太厉害呀。” 摇骰子不算什么高深的游戏,可想要十局全胜,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 看完整个斗酒过程,一群人被这位皇甫先生深深镇住了。 “小伎俩而已。”连烜不以为意。 “姐夫,你骰子玩得这么厉害,去一趟赌城岂不发大财了。” 两杯酒下肚的薛强虽然没醉,可上涌的酒气让他的心情更为亢奋。 “只有好逸恶劳的人才会想着靠赌博发家。” 连烜淡淡瞥他一眼。 薛强吓得打了个酒嗝,人都清醒不少。 “嘿嘿,姐夫,我错了。” 憨笑一声,老实认错。 “先生说得没错,赌博这东西沾染不得。” 意识清醒的王七点头认同,他们这些高门子弟从小就被长辈这样教训。 毕竟这些人大多数都有可能接手家族产业,染上赌博等于葬送前程。 一场酒局进行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散场。 连烜和薛强把黎菲送回客房后,回了各自房间。 凌颢已经睡着,薛小苒洗漱干净躺在床上回信息。 方灵邀她后天去香山看枫叶,趁着国庆前夕没那么多 人,她们可以一起穿着古装去游览一圈。 两人上次就古风服饰的话题聊得很投契,薛小苒对她的邀请还挺动心,正犹豫着要不要应下。 “这么快散了?” 薛小苒看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离最热闹的午夜场还远着呢。 “他们酒量浅,醉了。” 连烜解开纽扣,露出紧实有致的胸腹。 薛小苒微愣,随即掩唇轻笑,“你喝了多少,是不是也醉了?” 这般作态可不似他的风格。 连烜抬起眼眸看她,瞧她掩唇偷笑,干脆坐到床边,把脑袋抵在她脖颈间,在她精致纤细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没喝多少,只是还没适应这边的酒劲。” 说话间透出淡淡酒气,一股热意往上涌,薛小苒感觉自己要被他熏醉。 清晨五点的顶层露台花园里,花圃边上半蹲着三个高矮不一的身影。 “哎,腿好酸呀……” “哟,腰好疼呀……” “艾玛,还有几分钟呀?” 压低的哀嚎声在静谧的露台上格外刺耳。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道身影在清晨迷蒙的白雾中矫如游龙,快若惊鸿,双掌如风收放自如。 “嘘,你们再嚎,一会儿都录进视频里,丢脸的可是你们。” 薛强咬牙硬挺的同时,还不忘以大师兄的身份教训两个小弟, “看 看,师父帅不帅?” 矫健的身影向后一翻,后踢的长腿凌厉破空,接着凌空跃起,又是一个侧翻…… 一连串动作霸气潇洒,一拳一脚刚强有力。 “帅!” “帅!” 何止帅,简直帅炸了。 许方诚何轩宇异口同声。 “想不想学?” 薛强憋着一口气硬撑着酸软的大腿。 “想!” “想!” 回答的声音同样咬牙切齿。 这边在自我激励,那边,露台入口处探出好几个脑袋瓜子。 远远瞧见晨雾中矫健如游龙的身影,皆叹为观止。 “我的天啊,这是哪位世外高人来人世间游历呀?” “可不是么,那身手堪比电影特效呀。” “许叔叔,你家方诚撞大运了,能拜这么一个厉害的能人为师。” “哎呦,不知皇甫先生可还收徒?” “行了吧,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就别指望了。” “……” 许泽年在一堆咋咋呼呼的惊叹声中,感觉既惊又喜。 虽然知道这位皇甫先生身手不凡,可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位高人的身手。 他们家方诚这次运气是真不错。 宿醉被摇醒的何轩宸看着自家弟弟苦撑练武的场景,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该替他高兴,还是该替他难受。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好像还是有点运道的。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给他个机会还人情债 何轩宸正感叹着,那边一声“哎呦”,小胖子许方诚坚持完十分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浑身上下都是汗津津的,“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 何轩宇比他好一些,还能站得住,但整个人也像在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起来走动,不许坐。” 薛强把许方诚撵起来,“你爸来了,盯着你看呢。” 话一落,许方诚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喘着大气的嘴巴也闭上了。 反手一抹额头的汗,挤出一个自觉潇洒的笑容,“爸,你们咋来了?” 众人瞧着他犹自颤抖的腿,一时忍俊不禁。 从顶层露台上下来,一群人看连烜的眼神全都变了。 知道他们今日午后回京都,众人纷纷表示一道同行。 只有许泽年遗憾叹了口气,他得先一步赶回去了处理公司事务了。 不过,这次行程没白来。 能与儿子的师父近距离接触,了解他的为人和本事,对许泽年来说,能更放心让两个孩子跟着他学习。 拉过儿子习惯性训诫一顿后,许泽年匆匆离去。 晨练过后累得半死的三人,知道午后启程,围起来嘀嘀咕咕一阵。 吃过早饭,又生龙活虎地开始折腾,叫上何轩宸他们去了赛马场。 宿醉的黎菲九点多才昏昏沉沉爬起 。 折腾了小半天才在薛小苒的帮忙下收拾好东西。 中午,一群人凑到一起吃午饭。 趁着还没上菜的工夫,薛强拉过他姐溜到了包厢外的阳台上。 “咋了?惹啥事了?” 薛小苒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惹事了。 薛强一噎,瞪了他姐一眼,“姐,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么?” “没惹事,偷偷摸摸的干嘛?” 薛小苒揪了揪他染得枯黄的黄毛。 “还不都是因为你说要保密。” 薛强撇着嘴。 薛小苒眨眨眼,这小子说的是啥事? 薛强凑到她耳畔嘀嘀咕咕一阵。 薛小苒眼睛越睁越大。 “我没说是姐夫要办证,只说是一个朋友,何三哥拍着胸脯说,小事一桩,我这不是着急告诉你么……” 他们一群人跑去骑马,薛强听何轩宇说,别看他哥耳朵硬又不服输,可本事还是很厉害的。 大学毕业后,没有回何氏产业工作,拿着父亲提供的一笔资金,开始投资创业。 短短两三年时间,当初他们父亲给的启动资金已经翻了好几倍了。 当然,相对于何家产业来说,只是不值一哂的数额,但是,对于一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来说,已经算了不起的功绩了。 而且,何轩宸不但投资有道,门路还挺 广,认识不少奇奇怪怪的关系网,五湖四海的朋友也多。 薛强听完,想到自家姐夫的事情,就起了小心思。 于是,他试着与何轩宸提了一句。 没想到,人家直接说,小事一桩。 薛强顿时兴奋了。 薛小苒也跟着兴奋了。 连烜的身份,一直是个大问题。 一日不解决,一日不放心。 他跨越时空而来,这边没有他任何活动轨迹,若是走正经途径办理证件,从前的祖籍家族,居住地址,亲戚友邻等等问题,根本解释不出来。 为了说一个谎,就要说更多的谎来圆第一个谎,这中间太多变数,想要顺利办成功绝非易事。 龙有龙道,鼠有鼠道,既然有路数可以办下来,自然再好不过。 一顿午饭,薛小苒吃得有些焦躁。 连烜看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薛小苒勉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吃过午饭后,众人回客房拿行李。 薛小苒把好消息告诉了连烜。 连烜听完,却一脸淡定。 “……这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薛小苒疑惑。 “嗯,算是吧。”连烜点点头。 “可你看起来不像特别高兴的样子。” 薛小苒凑近他,仰头盯着他刚长出来的新胡茬。 连烜垂眸低笑一声,“就算 没有他的门路,过段时间我也能把这事办好。” 薛小苒眼睛睁得老大,有些不敢相信,“你能办好?” “嗯。”连烜捏捏她粉润的面颊。 他这阵子一直在网上搜寻方法,还特地注册了一个新的企鹅号潜入了几个群,了解不少这方面的信息。 总的来说,只要找对人,给够钱,证件是能办的下来的。 “可是,那些不一定是靠谱的。” 难怪他最近去哪都抱着平板,薛小苒还以为他勤奋好学,在认真学习小学初高中的课程呢。 “这个不怕,约对方出来见一面,就知道靠不靠谱了。” 只要见上一面,他就能弄清楚对方是骗子还是真有本事的。 薛小苒连连点头,“没错,你的方法挺好,还是你聪明。” 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土人都没他机灵。 薛小苒汗颜。 “何轩宸有门路,请他帮忙也未尝不可。” 昨天在酒吧包厢里,何轩宸还一个劲地道谢,说是欠他一个人情。 既然如此,正好给他个机会,还人情债。 回程路上,连烜坐到了何轩宸的保时捷里。 何轩宸直接把人送到了黎菲的别墅外。 “先生放心,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搞定。” 何轩宸把弟弟拎上车回了御天府邸。 许方诚却打发了司 机,留了下来。 “你咋不回家呢?” 黎菲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宿醉引起偏头痛,她现在还有些难受,回程这一路都是薛强开的车。 “回家干嘛,家里又没谁在。” 许方诚牵着胖球坐到一旁,把放在茶几下的乐高拿了出来。 这是他昨天早上给小师弟带的礼物,他们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送,他随手塞到了茶几下。 翻斗车和挖掘车套装玩具积木,最适合这么大的小娃拼装。 “哇,这是什么?”凌颢黑眸亮晶晶,盯着包装盒上的图案眼睛都舍不得眨。 “翻斗车和挖掘车的乐高,要你自己拼装起来哦。” 许方诚捏捏他肉乎乎的脸,满眼都是笑意。 他是许家独子,早早失去母亲,父亲每天忙忙碌碌,祖父母不住在一起,一直想把他接过去,可许方诚不愿意。 他若是离开许家大宅,那女人说不定哪天就鸠占鹊巢,堂而皇之地住进他家里来了。 许方诚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离开许家大宅。 所以,家里最熟悉的人是照顾他的保姆、管家和司机。 突然多了这么一个肉乎乎的小师弟,许方诚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恨不得赖在这边,天天陪他玩耍。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他的妈妈也很温柔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小胖子忙活着拆乐高,黎菲嘴角忍不住有了笑意。 原本低落的情绪也好转不少。 薛小苒热了牛奶,给他们各端了一杯。 “师娘,我又不是小师弟,还要喝热牛奶。” 许方诚摇头嫌弃。 “喝冰的容易闹肚子,你放凉一点再喝好了。” 薛小苒让凌颢捧着杯子自己喝,这小子“咕噜咕噜”,很听话就喝完了。 喝完后还满足地吁了口气,拍拍自己鼓起的小肚皮,“闹肚子就会被打针。” 被捉去打过预防针的他,对打针这件事,已经有了深刻的印象。 “知道就好,乖乖听话。” 薛小苒忍不住笑。 “妈妈,我听话,许哥哥不乖。” 凌颢眉眼笑弯,一脸软萌。 薛小苒捏捏他的脸蛋, “嗯,你许哥哥挑食,不乖。” 她慈爱温柔的眼神,亲昵宠溺的语气,让许方诚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他的妈妈也很温柔,只是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临终前两三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 许方诚已经记不起妈妈最后一次陪他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眼眸微垂,茶几上温热的牛奶似乎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端起杯子一口喝光,有些不自在地解释,“坐了半天 车,渴了。” “给你拿瓶矿泉水么?” 半大少年别别扭扭的模样,也挺有趣的,薛小苒忍着笑问。 “不用了,我渴了会自己拿的,谢谢师娘。” 许方诚轻咳一声,转头继续指导凌颢拼装翻斗车。 薛小苒收拾杯子,顺手也摸摸他的脑袋,“谢谢你给颢颢带的乐高。” 许方诚半垂的眼眶有些湿润,“不用谢。” “菲姐,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给你买点药?” 薛小苒转身问黎菲,她一整天状态都有点差。 黎菲笑着摇头,“不用,谢谢你的牛奶。” 薛小苒不再多话,进厨房泡了两杯茶给连烜和薛强送去。 “干嘛呢?” 薛小苒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凑过去瞧。 平板的搜索界面上,显示考驾照的流程。 “要考驾照么?” 薛小苒莞尔,身份证还没到手,已经着手准备考驾照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车呀。 “嗯,有驾驶证去哪都方便。”连烜点头。 “那我也去考吧。”薛小苒想了想开口。 “等我学会了再教你。”连烜摇头,他还没学呢,怎么能让她先去了。 薛小苒失笑,故意抬杠,“就不能我学会了教你么?” 连烜抬眸,嘴角一弯,“你有自信学得比我好 ?” “额……”薛小苒很想硬气一回。 可想到她学骑术、箭术、拳法时的状态,又硬气不起来了。 只能在他揶揄的眼神中,溜去了薛强的房间。 薛强在忙着剪早上的视频。 顶层露台晨练的场景,是个非常能装逼的视频素材,他不仅拍了远景近景,还特地架了两个固定镜头拍摄他们习武的场面,这也就意味着,需要剪辑的工作量就多了一倍。 “……哎,这段一定得单独放一个视频,太帅了。” 薛小苒进他房间的时候,听到了他嘀嘀咕咕的声音。 凑过去一瞧,平板上矫如游龙的身影不是连烜又是谁。 “你又想干嘛?” 薛小苒放下茶杯,揪住薛强的耳朵。 “哎呦呦,姐,这视频拍得远,顶层又有白雾,根本看不清姐夫的脸,这么潇洒帅气的身手,不放到网上攒一波粉,岂不是太亏了?” 薛强一边振振有词,一边把耳朵从他姐手里解救出来。 “天天就知道涨粉、涨粉,小心你姐夫抽你。” 虽然她也承认,视频里挥洒自如的身手确实非常帅,可是…… “姐,你放心,我会征询姐夫意见的。” 薛强又不傻,哪敢不经过姐夫同意,就把视频放上去。 “行 ,你能说得动他,就是你的能耐。” 薛小苒失笑,管他怎么捣腾呢。 结果,没过多久,薛强捧着平板一路欢呼地从她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薛强一屁股坐到许方诚身旁,得意地朝他笑, “看看本大虾今天能涨多少粉。” 许方诚探头过去,“哇呜”两声,拿出他手机,第一时间转载,蹭一波热度。 黎菲好奇看过去,一时有些惊讶, “阿强涨粉的速度很厉害呀,比前几天看的时候多了快两倍了,百万粉丝指日可待呀。” 视频点击率也一天比一天高。 薛强被夸得尾巴都翘起来了。 “这里面也有我们的一份功劳。” 许方诚看着自己有些单薄的粉丝量,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黎菲乐了,“你要涨粉干嘛,想做自媒体呀,还是想进娱乐圈?哪样你爸都不会同意的。” 身为超级富豪的儿子,将来要走的路基本都铺设好了的。 “哼,我想干啥就干啥,谁需要他的同意。” 说起他爸,许方诚原本高涨的兴致就跌落下来。 薛强边回复几个铁粉,边劝他,“你爸迟早要二婚的,你和他犟只会伤了你们父子的感情,何必呢。” 他从何轩宇那里听说了不少许家的事情。 “我不是反对他结婚,我是反对他娶那个女人,他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她。” 许方诚低吼一声,眼眶微红,像只受伤的小兽。 薛强和黎菲皆是一愣。 堆着乐高的凌颢,还有厨房里的薛小苒都被客厅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你是指,那个一直在你父亲身旁的秘书?” 黎菲想起宴会上站在许泽年身旁的女人。 看似娴雅端庄,可眼底的野心却遮掩不住。 还没正式对外宣布,已经一副总裁夫人自居,也难怪许方诚对她如此抗拒。 半大的孩子心思最为敏锐,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怎么会分不清。 “就是那个坏女人!”许方诚胸膛一阵起伏。 “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薛强好奇。 做了什么?许方诚陷入回忆。 他的妈妈是黔省方氏集团的小女儿,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上大学后到京都治病,认识了他爸爸。 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结了婚,他妈身体不好,可坚持要生下他,结果,他出生后,他妈的身体越来越差,熬到他十岁那年撒手人寰。 他妈心地善良,又喜礼佛,每年都会固定做慈善,资助贫困大学生是其中一个项目。 唐悦茹就是接受资助的大学生之一。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高段位绿茶婊 唐悦茹考上了京都一所大学,机缘巧合下进入了许氏实习,在一次年会上,获悉了资助她的是许氏集团的总裁夫人。 后来,那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谋取了他母亲的好感,从许方诚六七岁开始,她就频繁出现在母亲身旁。 “后来呢,她做了什么坏事?”薛强听得入神。 “啧,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 黎菲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睥睨他, “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透过病弱心善的总裁夫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慢慢接近忙碌孤单的许氏总裁。” “真是这样?”薛强看向许方诚。 许方诚一脸敬佩加震撼地看着黎菲。 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黎菲所言非虚。 “哇,菲姐,你也太会猜了吧。”薛强佩服。 “呵,这种老套的情节哪里用猜呀,难怪都说艺术源于生活,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你的爸爸在某些居心叵测的人眼里,就如同那唐僧肉般,时刻散发着让妖精们垂涎的气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生吞入腹。” 黎菲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许方诚。 许方诚嘴角有些僵,虽然他还挺认同这番话,可…… 薛强直接搓了搓胳膊上的汗毛, “菲姐,你说归说,别阴气森森的,大白天的就吓人,颢颢还看着呢。” “表姑,唐僧 肉很好吃么?” 凌颢果然很好奇。 黎菲:“……” 薛小苒有些无奈,拿过一个干净的盆子把乐高收进去,牵着胖球回屋,让连烜看着他玩。 “小苒,不好意思。”黎菲朝她歉意一笑,一时忘了还有个小小娃在旁边。 唉,她今天的脑袋瓜子有点不够机灵。 “没事。”薛小苒笑笑。 “不对呀,如果光是这样,那你生气点是什么?”薛强没想明白。 许方诚沉着脸,回忆起这段往事,心情显然不大好, “我妈生病那段时间,她借口帮忙照顾,经常跑我家里来,暗地搞了不少小动作。” “什么小动作?”薛强着急听后面的故事。 薛小苒眼珠微动,猜出了一部分,“是不是假装被你妈发现她爱慕你爸的事情?” “然后很琼瑶的哭着哀求,什么情不自禁,身不由己,都是她的错,不关你爸的事……” 黎菲轻抚胸口,用一种很浮夸的表演补充剧情。 许方诚:“……” “在你妈面前哭诉哀求,倾诉爱慕之心,在你爸面前扮可怜,装柔弱……” “你妈若是想赶她走,她就搬出困难的家境,或者优异的学业,又或者暗示,你爸其实也喜欢她……” “也许还会挑明,说你妈身体不好,你爸身边没人照顾,她能代替你妈照顾你爸 ……” “还有,你估计也是她的筹码之一,若是你爸二婚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肯定会对你不好,虐待你,而她这样的小户出身,才会真心对你……” 薛强被她们戏精般的描叙,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方诚也一脸呆滞。 她们的猜测有部分是对的。 唐悦茹开始的时候,伪装得很好,对他和母亲都是一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的亲切模样。 那时的许方诚,一度对她还挺有好感。 事情的转折是在她正式成为总裁秘书后。 有些得意忘形的她,从前伏低做小的姿态开始转变。 比如,唐悦茹经常以母亲的名义,给书房里的父亲端茶送水。 又比如,唐悦茹会在父亲来看母亲的时候,以一种楚楚可怜受气包的姿态站在一旁。 照顾母亲的时候,她会以一种贤惠能干的形象,说一些公司上的事情。 面对父亲,就换上一副温柔小意,善解人意的面孔。 许方诚对她的恶感,来自于她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行径。 她对父亲说:夫人今天心情不大好,因为形容憔悴不大想见人。 而事实上,他母亲每天都盼着父亲去看她。 转过头,她又对母亲说:许总公事繁忙,还在书房处理事情,今天可能不过来了。 然后,她自己端着厨房 里煲好的汤水,去了书房里。 许方诚当时还小,虽然知道她有些地方不对,也跟父母告过状,但都被唐悦茹搪塞遮掩过去了。 他下意识开始讨厌这个女人,可拿她又没办法。 直到那天,母亲病危,他匆匆从学校赶到医院。 他扑到病床旁嚎啕大哭,偶然抬头,看到唐悦茹用手半捂的脸居然在偷笑,许方诚怒极,冲过去对她拳打脚踢。 “后来呢?”众人齐声追问。 “后来,我被老头子教训了一顿,就去参加母亲的葬礼了。” 许方诚眼眸暗淡。 “你爸,也太傻帽了些吧?” 黎菲差点爆粗口。 想起那张看起来儒雅温和的脸,真没想到他会是一个直男特质这么明显的男人。 看不透绿茶婊的心机就算了,情商还这么低。 “你爸不信你?”薛小苒不大相信。 何轩宇说过,许方诚他爸对他还是很关心的,但凡他有点什么事情,都会亲自跑去处理。 比如昨天,许泽年可不就抛下工作,跑去影视城找许方诚了。 “调了监控,那女人很高明没看出异样,眼泪都能随时流一串。” 当时他是趴在病榻前,偶然抬头才看清她恶心的嘴脸。 “哎,你爸瞧着挺聪明的呀,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看透那女人呢?” 薛强摇头叹气。 “只能 证明那是个高段位的绿茶婊,不是那么容易露出破绽的,你去告状没抓到把柄,你爸也许还傻乎乎以为,她被你冤枉了,心里感到愧疚,给她补偿呢……” 不得不说,黎菲把许泽年的心里分析得很透彻。 许方诚瞪圆眼睛,连连点头。 没错,这些年他与那女人暗地交锋了很多次,几乎每次他都吃亏。 渐渐的,他在父亲眼里,变成了一个暴躁、懒散、无能的儿子。 就连他自己也开始自暴自弃,抽烟喝酒、打架翘课、暴饮暴食…… 反观那女人,越发得到父亲的重用,牢牢占据第一秘书的位置。 这个月初,还给她预留了一套世嘉府邸的别墅。 许方诚就为了这事,差点气炸。 就连外界都认为,她是总裁夫人的第一人选。 许方诚光靠自己改变不了这种局面,几次三番回外祖家,想让那边帮帮他。 可方氏企业这几年在走下坡路,根本不敢与许氏作对,他去了也是白去。 许方诚如今,只能拿自己来威胁父亲,拼死不让他娶那女人了。 “啧啧,你爸是个傻的,你也是个傻的。” 黎菲把垂在肩头的长发挽到耳后,轻笑一声,“对方这种高段位绿茶婊,怎么能傻乎乎的硬碰硬呢。” 许方诚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渐渐发出炙热的光芒。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如释重负 梦语娱乐公司大门处,一群青春靓丽的少女们正在等待保姆车的接送。 这几年女团大热,新签约的年轻女艺人纷纷报名参加女团选秀节目。 她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不停。 一辆红色宝马缓缓驶来,车子停住,驾驶座上走下一个染着黄头发戴着黑墨镜的年轻男子。 他一脸正色绕过车头,拉开了后排车门,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首先映入眼帘,再往上,红色开叉半身裙搭白色露肩衬衣,一头黑长直发柔顺飘逸,精致明艳的脸上架着一副超A墨镜,整个人显得又美又飒。 “哇~黎菲耶~” “菲姐回公司了,她好久没到公司来了。” “哎,你没听说么,黎菲最近与公司闹得有些不愉快。” “啊,真的呀,难怪有些人最近的气焰这么高,黎菲若是离开梦语,梦语一姐就要换人了。” “可不是么,事情还没落定,某些人的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咦,那男人是谁?啊,也太帅了吧!” “好像是上次和菲姐一起上热搜的表哥。” “真的是他耶!哇,本人超帅的好么。” “……” 穿着淡蓝色牛仔衬衣搭配黑色休闲裤的连烜,高挺的鼻梁上同样架着一副变色墨镜,就那么面无表 情站在黎菲身旁,气场爆棚。 兴奋的尖叫声在大门处此起彼伏。 黎菲红唇微翘,没急着移动,而是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王律师,你们到了么?” 有那耳尖的女生听到“律师”两字,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拿着手机各种拍照发消息。 很快,黎菲携律师回梦语的消息传开。 “菲姐,你也太受欢迎了吧,瞧这阵仗,是整个公司的人都出来迎接你了么。” 大门处聚集了越来越多举着手机拍摄的人。 穿着印花衬衣黑亮皮鞋凹造型的薛强,偷瞄了眼一旁的车窗,确定自己抹了发胶的发型没乱。 知道黎菲要到梦语谈判,他就自告奋勇跟过来充当专职司机。 谈判嘛,人多胆壮气势就足。 薛强一米七二,不算太高,人精瘦精瘦的,肤色略显黝黑。 平日总是背心、大裤衩外加人字拖,没啥形象。 今天,穿上他姐给他买的印花衬衫、休闲裤和黑皮鞋,头发抹得油亮有型,形象果然大变。 把他得意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造型不错,镇得住场子,不用照了。” 瞧他一直偷瞄车窗凹造型,黎菲原本有些紧绷的心情都被他逗乐了。 薛强嘿嘿一笑。 连烜像个雕像似的纹丝未动,镜片后的眼睛锐 利地扫射四周。 那个叫楚锋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阻拦黎菲解约,各种下作手段不断。 律师来得很快,一行人穿过人群进了公司。 楚锋已经得到了消息,原本他是想借口不在公司拖延时间的。 可黎菲一早发了短信通知他,语气还很强硬,意思是再拖下去后果自负。 楚锋只能阴沉着脸在会议厅里见了他们。 双方都由律师负责谈解约协议,黎菲没有和楚锋有过多言语。 进了会议厅后,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冷艳如霜的脸。 楚锋看着她,阴郁的眼眸里晦涩莫名。 他一直非常看重她,她长相好,演技佳,观众缘也不错,而且很有事业心。 每年三百六十天长住剧组也毫无怨言,为公司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顺利打响了梦语的名声。 梦语能迅速发展壮大,确实有她的一部分功劳。 楚锋舍不得这么一棵摇钱树离开,偏又无计可施。 黎菲是个有原则的女人,被她获悉遮掩多年的秘密后,楚锋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完了。 本想用强硬的手段拿回她手里的把柄,可惜没能成功,反而让她认了个本事不凡的男人做表哥。 这个表哥把他一系列的计划都给搅乱了。 楚锋眼眸阴冷地看坐在黎菲身旁的男人。 那男人 坐下来后,墨镜也没摘,就这么沉稳如山地坐着。 即使隔着墨镜,楚锋都能感受到他锐利如鹰的扫视。 这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再厉害的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等着瞧吧,不管这男人是从哪条道上冒出来的,敢和他作对,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他眼底的戾气和算计,连烜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若非顾忌着他突然死亡,会给黎菲带来麻烦,就凭楚锋那一连串阴私的手段,送他去见阎王都是便宜了他。 沉着一张脸的楚锋突然莫名感到背脊一凉,一股冷意从脚底窜到了背脊上,让他莫名打了个哆嗦。 解约文书准备好,梦语的律师把解约协议递给了楚锋。 “楚总,看清楚了就签字吧。” 黎菲淡淡开口,一双通透漂亮的眼睛里是满是了然的冷漠。 楚锋看都没看解约协议,扯了抹笑意,“菲菲,我们单独谈谈吧。” 黎菲冷声拒绝,“没什么好谈的,楚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千万不要把别人当傻子。” 她指的是什么事情,他心里有数。 楚锋收敛表情,眼神渐渐变得阴冷,“黎菲,你想清楚了,离开梦语,你以为哪个公司敢签你么?” 黎菲红唇一扬,语带嘲讽,“楚总想要在京都一手遮天 ,怕是还需要努力努力。” 楚锋眸色一冷,想起昨日程文的电话。 黎菲一行人受许氏集团的总裁邀约,出席了设在龙腾酒店的宴席。 参加宴席的,有许家、何家、王家、周家等几大集团家族的人。 真没想到,那些一项眼高于顶的世家豪门,会对黎菲另眼相待。 是凑巧还是攀上了高枝? 楚锋手掌捏成拳。 黎菲一行人从会议厅走出来,陈莉领着几个人迎了上去。 他们是黎菲工作室的人员,黎菲一走,工作室自然就要散了。 “真的签了?”陈莉接到了黎菲的短信通知。 她万万没想到,黎菲解约的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黎菲朝她点点头,顺势去了趟从前的工作室,收拾一些私人物品,与经纪人、几个助理话别。 走出公司大厅,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黎菲与原公司解约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霸占了娱乐圈头条,占据各大热搜榜居高不下。 所有人都在猜测黎菲与梦语闹掰的原因,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记者求证黎菲原经纪人,得到模糊答案,私人原因不方便透露。 当事人黎菲也没有正面回应,只在社交平台上贴了张风雨过后浮现彩虹的图片。 这让各种猜测更加甚嚣尘上。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被迫营业 九月底,京郊的枫叶林还没到色彩最绚烂的时节,可前来赏红叶的游人已经络绎不绝。 石阶上满是飘落一地的枯叶,两个穿着古风服饰的女子,身姿优雅地提着裙摆拾级而上,脚下发出“沙沙”声响。 一个是艳丽的红衣黑裙齐胸襦裙。 一个是素雅飒爽的雪青色骑装。 两人妆发齐整,面纱遮颜,却遮不住她们出色的风姿。 走在秋色迷离的景区中,格外惹人瞩目。 石阶上下的游人不时驻足拍照。 即便带着面纱,被拍的薛小苒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你还说现在游客不多……” 她低声朝身旁同样戴着面纱的方灵嘀咕。 “是真不算多了,若是国庆期间来,那种人山人海的场面,能把你挤成咸鱼干。” 方灵抬起宽大的袖袍,掩唇偷笑。 “哎,好在你提醒我准备好面纱,不然,这红枫林还真赏不下去了。” 薛小苒感叹,手机盛行的年代,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增添了不少困扰。 人们不论看到什么事,都习惯性地打开手机里的摄像头拍摄下来,也不管被拍的人乐意不乐意。 “吃过亏自然会记得。”方灵自嘲一笑。 肖隽不喜欢她穿古风服饰,某次她偷偷穿着 去参加漫画展,被人偷拍放到网上,他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自此以后,她穿古风服饰的时候,面纱就成了必备品。 薛小苒啧啧两声,“你真的想通了?” “呵,不是想通了,是认清了现实。” 方灵的黑眸里映出漫山的秋日红, “他也许曾经爱过我,可他更爱他自己。” “你对他患得患失,他对你可有可无,你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太卑微了。” 自从上次在酒吧喝酒被警察查过后,方灵时不时在网上找她聊天,两人的关系莫名往好的方面转变,她都快成感情劝导员了。 方灵垂眸沉默,“不说他了,已经是过去式的人,没什么可留恋回顾的,还是来说说你的创业计划吧。” 两人约出来,是为了聊聊古风高定的事情。 方灵失恋加失业,正在考虑是回去考研,还是另找工作。 她对薛小苒的古风高定很感兴趣。 方灵是重点大学工商专业的高材生,要找工作其实并不难,但她上了一段时间班后,对于这种早九晚五,中规中矩的工作,目前没有太多兴趣。 “创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会传统刺绣的人太难找了,机器刺绣又做不到高定的要求……” “也不全 是这样的,我查过了,现在传统刺绣培训班还是挺火热的,难找的是那些手艺高超的刺绣大师……” “对,好多刺绣大师要不就自立门户,要不就签给了别的公司,培训班那些出来的新手缺乏经验……” “你这种刚创业的小铺子,不能把钱全砸在挖绣娘这一块,应该从培训班里挖掘好苗子,签下长约好好培养……” 两人提裙往上,边走边聊,聊到兴起,还加快了步伐,差点忘了她们身后还有人。 “妈妈——” 穿着一身红色小唐装,戴着儿童墨镜的凌颢,在后面高喊。 薛强一手牵着他,一手拿着自拍杆边拍边走。 薛小苒停下脚步等他们。 “……你儿子是不是该减减肥了。” 看着胖墩墩的小家伙气喘吁吁爬石阶,方灵抿嘴轻笑。 “没事,再过一两年,跟他爸学武就会瘦下来了。” 薛小苒不担心这事,许方诚蹲了几天马步,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小胖子抖着腿上称的时候,一脸悲喜交加。 “这么小的孩子学武?”方灵惊讶,“你不心疼么?” “不心疼,他爸也是这样过来的,小时候吃点苦学本领,长大才能靠自己不求人,只要他自身足够强大,就 无惧将来的风雨,我们做父母的也能少操点心。” 看着“吭哧吭哧”爬石阶的儿子,薛小苒笑着朝他招招手,“自己上来,妈妈等你。” 胖球仰起头咧嘴笑,虽然一脑门汗,还是坚持抬腿往上爬。 靠人不如靠己么?这话说得容易,真正做到的能有几个。 看着胖墩墩的小人儿一步一脚印往上攀登,方灵沉默了。 “颢颢今天可真棒。” 凌颢爬到上面,胖脸都憋红了,薛小苒拿出手帕给他擦汗。 “妈妈,我自己爬上来了,没让大舅抱。” 凌颢挺起厚实的小胸脯,大口喘气道。 “顶呱呱。”薛小苒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 胖球顿时笑得像朵花似的。 “姐,咱们在那座古塔边拍吧。” 薛强今天是有拍摄任务的,一是他的视频需要更新,二是古风高定的前期宣传要慢慢开展起来。 薛小苒这身雪青色骑装是肃王府绣娘的作品,看似简单素雅,可领口裙摆上淡雅的莲花纹却精致而繁复。 近景一拍,就能看出绣娘精湛的刺绣手艺。 薛小苒的任务是穿这一身,找个古韵十足的地方秀一段剑舞。 为了完成任务,这两天,她拉着连烜一直在恶补曾经练过的剑法。 即便只是个花把势,架势也得拿捏准确。 历经千年的古塔在层林尽染的秋日山景中,显得庄重而古朴。 沧桑古韵的古塔下,一个穿着古风服饰的女子,戴着面纱手持长剑舞动身形。 剑芒如月,身姿翩翾,青砖绿树间,剑光闪动,衣袂翻飞…… 长剑入鞘,掌声四起。 薛小苒喘着气,红着脸朝四周作揖,然后牵起凌颢,招呼负责拍摄的薛强和方灵赶紧扯呼。 艾玛,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伴舞,也没有伴奏,生硬的完成了她不大擅长的剑法,着实让她感到有些脸红。 若非她心理素质还算坚强,又有面纱掩护,在一大波游客围上来的时候,她就该舞不下去了。 “哈哈~”方灵提着裙摆一路笑着跟着她跑。 不明所以的凌颢也笑咯咯地跟着跑。 几人在一座凉亭边上停了下来。 “艾玛,累死我了。”舞完剑又跑了一路,薛小苒气喘吁吁。 “姐,你戴着面纱呢,又没谁认识你,慌啥呀?”薛强吐槽。 “哈哈~就是,你慌啥呀?”方灵笑弯了腰。 薛小苒瞪了他们几眼,“我这不是赶鸭子上架,被迫营业嘛,剑法这么菜,又被一群人拿着相机拍,你们说慌啥?”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烜苒天下 “不会呀,舞得挺好的呀,有模有样,身姿优美,哪里菜了?” 方灵调出视频回放,看得连声赞叹。 “好个屁,太紧张弄错了好几个地方,都没脸见人了,好什么好。” 薛小苒脸臊得慌,若是被连烜瞧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说教。 “姐,没事,好看就成,除了我姐夫,谁也看不出来。” 薛强保存好素材,左右看了看, “姐,咱们得赶紧回去了,刚才那么多人拍,视频得赶紧剪出来,不然新鲜度就不够了。” “没错。”方灵同意。 网络快节奏的时代,慢人一步,流量就不知流失多少了。 一群人匆匆忙忙往山下溜去。 方灵跟着他们去了静澜苑。 别墅里只有黎菲在,她昨天与梦语解约成功,了结一件大事,嚷着要给自己放两天假。 所以,哪都没去。 反倒是连烜,何轩宸一早把他拉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回到家里,薛强把平板搬到客厅,忙着剪辑视频。 方灵在剪辑编辑视频上也颇有研究,两人凑在一起,她给薛强提出不少意见。 “哇,方灵姐,你好厉害呀,你大学修过这方面的课程么?” 比他这种野路子的半桶水可强多了。 方灵粲然一笑,“没有特地学过,上大学的时候空闲时 间比较多,所以自学过一段时间。” “自学都这么厉害,不亏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呀,也是我们隆城人民的骄傲呀。” 薛强的彩虹屁一波接一波。 好话人人爱听,方灵自然也不例外,指导起薛强,就更用心了。 黎菲打着哈气从楼梯上走下来。 “菲姐,你昨晚做夜猫子了吧?” 薛强抬头打趣。 方灵第一次见黎菲,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黎小姐,你好。” “菲姐,她是方灵,我姐同学,今早我们去京郊枫叶林取景去了,刚刚才回来。” 薛强给她介绍方灵。 “方小姐,你好。”黎菲好奇地走到他们的屏幕前,“都拍了些什么?” “拍我妈妈舞剑。” 凌颢捧着一个杯装冰激凌从厨房溜了出来。 薛小苒跟在他后面,手里捧着好几样冰镇过后的饮料。 “哇哦,小苒,你这一身可真不错。” 黎菲眼睛一亮,走到她身旁,伸手摸了摸衣料,“哎,这是纯手工的刺绣吧,绣工很出色呢。” 作为古装剧女王,手工刺绣和机器刺绣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是手工刺绣,给,喝什么?”薛小苒把饮料递到她面前。 黎菲随手拿了瓶矿泉水,眼睛却没离开她身上,“这种花纹好像没怎么见过?小苒, 你在哪买的?” 哪买的?薛小苒顿了一下,“额,是我找人定制的,她,现在已经不做这行了。” 黎菲一脸可惜,这般精湛的绣工,好些古风高定的绣娘手艺都没这么好。 薛小苒装傻呵呵笑,招呼大家喝饮料。 她自己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 “你要做古风高定?” 黎菲知道她的打算后,若有所思,“名字想好了么?” 薛小苒摇头,她想了好些名字,可上网一搜,全都被人注册了,如今是脑袋空空。 “通俗易懂的名字大多都被人注册了,想取一个好听又能记得住的店铺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回来的路上,她和方灵搜肠刮肚想出来的名字,全都被注册掉了,两人可发愁了。 “这也不难,取表哥和你两人的名字做个组合,寓意就挺不错的。” 黎菲提议。 她和连烜的名字? 连苒?苒连? 烜苒?苒烜? 薛强听了,很快打出四个名词。 “这个不错,烜苒,捻着也顺口。” 黎菲指着烜苒两字。 方灵点头附议,“相对来说,这个比其他三个顺眼,也顺耳。” “烜苒和渲染同音,倒是挺顺口,就是有点不够霸气。” 薛强觉着欠缺了点什么。 “古风需要霸气么?”黎菲失笑 。 “霸气点好,我姐夫那么霸气强横,没点气势怎么成。” 薛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薛小苒扶额,伸手戳戳他脑门, “那能叫啥,烜苒天王、烜苒王朝、烜苒天下、烜苒霸王……” 众人:“……” “这个不错,肯定没人注册过。”薛强打出,“烜苒天下”四个字。 薛小苒:“……” 可一旁的黎菲却点头,“这个可以。” “烜苒天下古风高定……” 方灵来回念了好几遍,眼睛渐渐亮起。 薛小苒嘴角微抽,这,真的能行么? 门外有车轮声响起,挖着冰激凌的凌颢溜出去一看,他爹回来了。 “颢颢小朋友,你一个人吃这么大冰激凌能行么?” 何轩宸从驾驶座上下来,就瞧见胖墩墩的小家伙捧着杯装冰激凌一口接一口。 连烜蹙眉,朝凌颢伸出手。 “妈妈说,我和大舅分一半的,还没到一半。”凌颢拒绝。 “喔噢,颢颢,你能分清楚一半有多少么?” 许方诚和何轩宇从后排下车,笑嘻嘻走到凌颢身边。 “到这。”凌颢指着杯子上划出的一条线,理直气壮,“妈妈画的。” “哈哈,我们颢颢聪明着呢,你们休想蒙蔽他。” 何轩宇一脸稀罕地抱起了胖墩儿,在他肉乎乎的脸上 亲了一口。 晚了一步的许方诚用力瞪他一眼,竟然抢了他的小可爱。 何轩宇挑衅地朝他嘿嘿一笑,抱着软绵奶香的小娃进了屋子。 “这小子,对自家亲弟都没这么热乎过。” 何轩宸啧啧摇头,他们还有个念小学二年级的亲小弟,平日里,也不见何轩宇对小弟有多亲近。 “我们颢颢比何小五可爱多了。” 许方诚哼了一声跟着走进去。 “哎哎,这两小子真是猫狗都嫌的小混账。” 何轩宸叹着气摇着头大步往里走。 连烜:“……” 看到一群人闹哄哄走进来,薛小苒很淡定。 两半大小子最近一天到晚往这边蹿,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 何轩宸过来也不意外,早上连烜就是跟他跑出去的。 “师娘,你穿这身古装又飒又仙。” 许方诚跑过去大拍马屁。 “师娘,你穿这身就像仕女图上走下来的仙女。” 何轩宇不甘示弱。 薛小苒觉着自己牙根泛酸。 “哈哈哈哈~” 一旁的黎菲他们纷纷大笑。 眼前熟悉的装扮,让连烜心有所触,看着她的眼神一时有些怔然。 薛小苒朝他浅笑嫣然。 两人彼此对望,看得周遭的人一阵牙酸。 何轩宸嘴角下压,酸水直冒,哎,就不能体谅一下单身狗的感受么?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这一个个的比她还要积极 方灵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连烜本人。 上次,薛小苒说,他们结婚三年多依旧很相爱,方灵觉着她有些夸大。 今日细看,却是她的眼光过于狭隘了。 散发着清冷气息的英俊男人,看向他妻子的眼神是柔和深情的,眼里根本看不到旁人。 果然是恩爱夫妻。 “烜苒天下?” 一群人围坐在客厅,听到店铺名称,各自发表意见。 “还行,第一印象不错。” “名字挺霸气,四个字的古风店铺还挺流行的。” “寓意不错,还带了几分古意。” “与古风高定还挺相配的。” 大部分人都持肯定意见。 连烜双手抱臂坐着,侧眸看向薛小苒,“不是说,想要叫云想阁?” 一开始,薛小苒是这么想的。 “这名字早被人注册了,别想了,大众的、通俗易懂的、朗朗上口的店铺名称基本全都没有了。” 连烜:“……” 起个店铺名都这么多限制。 “这个不行么?”薛小苒以为他有意见。 连烜摇头,表示他没意见,让她自己做主。 “店铺地址在哪?”何轩宸问。 “额,还没有……” “工厂地址呢?”黎菲问。 “那个,也还没有……” “预算投资是多少?”何轩宸皱眉。 薛小苒看了眼方灵,一时有些尴尬,“咳,还在初始计 划中。” 事实上,薛小苒对开办店铺这事并不是太着急,因为,手头上的资金有限,加之,他们现在连个正经住址都没有。 她原是想,等黎菲这边的事情办妥后,他们找到合适的地方居住,再考虑开店的事情。 可这几日,空闲无聊的方灵,一直找她讨论这事。 论着论着事情的方向就变了,薛小苒有种被追着撵着往前冲的感觉。 就拿今天拍摄视频的事情来说,一开始,她可没有拍摄宣传片的意思。 只是,她在和方灵聊天的时候,透露了一点薛强的消息,方灵一搜,薛强的粉丝都快满百万了。 吃了一惊的同时,提醒她可以着手准备前期宣传的事宜了。 薛小苒和薛强商量,他立马兴奋的答应,他最近一直被粉丝追着更新,可他素材有限,不能天天更练武蹲马步,总得有些新鲜题材交替更新,才能增添视频的内容。 两边一拍即合,薛小苒在他们的督促下临时抱佛脚,把生疏的剑法又捡了起来。 这才有了今天枫叶林舞剑的一幕。 结果,说着说着,方向好像又歪了。 什么地址、工厂、预算,这都跳到哪跟哪了? “你这样可不行,开店前的市场调查、投资预算、计划方案、成本负担、流动资金、风险评估……” 何轩宸挨样指出 她们需要提前准备的事项。 薛小苒听完,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旁的方灵却频频点头,这位何先生一听就是投资方面的高手, “这些年古风盛行,相信何先生也有所了解,市场方面的调查我们当然也做过,近年各大动漫节、汉服节频频举办,各种价位汉服的需求量都有,古风高定的定位是高级定制,不同于那些批量销售的服饰,个性化定制,限量版款式,精准性消费……” 方灵落落大方的侃侃而谈。 她没有接触过京都豪门圈子,当然也不清楚眼前这位何先生的身份。 不过,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可以感受到他良好的家教与丰富专业的投资理念。 互相切磋交流,对她有益无害。 趁着他们讨论店铺的空隙,薛小苒拉了连烜问早上他们去干了什么。 “去办证件的相关事宜。”连烜看了眼她发髻上的珠花,珠花上的珍珠一看就是假的,他不禁蹙眉,“哪来的?” “方灵的。”知道他为何蹙眉,薛小苒低声回他, “这种珠花发饰只是偶尔穿戴,普通人是很少会花大价钱买真金白银的发饰。” 方灵工作才一年多,初入职场的薪资相对较低,古风发饰平时也用不上,所以买的饰品当然不可能太贵。 连烜却怎么瞧也不顺眼,“你记得给 自己添置一些发饰,不要买这种假的。” 堂堂肃王妃戴着假珠子,成何体统。 薛小苒顺着他的意思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边,围着店铺热议的众人,话题已经转到投资金额上面。 方灵把各种成本投入都估算了一遍,算出一个大致数额。 黎菲跑过来拉住薛小苒,一开口就说,她出一百万入股。 薛小苒被她惊了一下。 她还没开口,正在看薛强剪辑视频的许方诚举起了手, “师娘,我家有铺面,等我找方助理确定一下哪间能空出来,到时候你们挑一挑。” “师娘,需要设计装修尽管找我哥,他的公司有设计师和装修队,一准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何轩宇拉出他哥做人情。 何轩宸白他一眼,这种时候就知道他还有个亲哥了。 薛小苒已经被他们弄蒙圈了。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呢,这一个个的比她还要积极? 方灵在一旁看着眼眸大睁。 不愧是顶流大明星呀,一百万资金说投就投,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个小胖子,家里有矿还是怎么着,京都的铺面还能任由她们挑? 这位年纪轻轻的何先生,不禁擅长投资管理,名下还有实业公司。 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方灵震惊。 “小苒,他们刚从说得都是真的?” 跟 着薛小苒进厨房准备午饭的方灵悄声问她。 正在淘米的薛小苒顿了一下,有些头疼,“是真的。” 就因为是真的,她才觉着头疼。 方灵眼睛亮起,“小苒,投资资金有了,店铺装修也不愁,店铺很快就能开起来了。” 她原本还在犹豫回去读研还是继续找工作,若是薛小苒的古风高定经营起来,她倒是很愿意给薛小苒当副手。 “哪有那么容易,店面开起来总得有成品摆放吧,款式、面料、色彩,与工厂合作还是请人裁剪,还有关键的一点,刺绣人才……” 薛小苒掰着指头数。 “哎,款式那些你不是已经画了不少样板么,只要运作起来,一切都不是问题,放心,回去我就给你把计划做好。” 方灵一脸胸有成竹。 薛小苒:“……你真的打算在我这屈就?” 虽然她开得起同等价位的薪资,可她这种私营小店和那些大公司还真是没法比。 “这可不是屈就,而是在相对自由的环境中锻造个人能力,更好的施展自己的才能……” 方灵一脸倔强和坚持,她要在工作成就上重塑自己的自信,拾回被践踏的尊严,让那个看不起她的男人见鬼去吧。 薛小苒嘴巴张了张,没再说什么,她乐意干就干吧。 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情,提前一点也无妨。 第一千零八十章 以退为进 “表姑,三哥那边的人跟了那女人几天,啥都没查到。” 客厅里,许方诚凑到黎菲跟前,压低声音和她说话。 表姑的称呼他是跟着凌颢叫的,黎菲也不介意。 “从她数年如一日的伪装,就能看出她是个谨慎能忍的人,光查几天肯定查不到什么。” 黎菲不觉意外,“不过嘛,她查不出问题,不代表她家里人查不出问题。” 她朝许方诚笑笑。 许方诚领会。 他一溜烟跑去何轩宸身旁嘀嘀咕咕半响。 何轩宸拍拍他厚实的肩膀,表示明白。 许方诚年纪小,有些事情只能托何轩宸帮忙。 何轩宸路子广,这方面的事情当然难不倒他,他也乐于帮这个忙。 许何两家也算世交,以前因为两小子经常打架互怼,关系并没那么亲近。 现在,从小打到大的两人突然变成了师兄弟,关系自然变得不同起来。 “弄那么麻烦干嘛,照我说呀,你直接甩几亿在她脸上,让她离开你爸,你说她会不会答应?” 何轩宇扯了张纸巾往前一甩,浮夸地表演了用钱打脸的情景。 “啪”的一声响后,何轩宇抱着脑袋哎呦叫。 “哥,等我学有所成后,你给我小心些。” 何轩宇抱着脑袋放狠话。 何轩宸嘴角一抽,又扬起手,混小子赶紧跑离 他身侧,“哼,以大欺小,算什么好汉。” 何轩宸只觉拳头发痒。 “凭什么我要给她钱?还几亿?你给我呀?别说我现在没有,就是有,我也不会白白便宜了那女人。” 许方诚没好气地瞪着他,他家是有钱,可他一个未成年人,哪来的几个亿。 “那种脑残电视剧,你少看一点,你许叔千亿身家,几个亿那女人会看得上才叫怪事。” 何轩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到手的钱才是钱,许叔钱再多,只要他们不结婚,与她就无干。” 何轩宇不以为然地咂咂嘴。 “问题就是,他们有可能会结婚。” 近段时间,许泽年出席一些重要宴席,她几乎都跟在身旁,说明了什么? 许方诚面色沉沉,咬牙愤恨,“她休想!” “小伙子,不要慌,要学一学你师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么多年她都没能成功,证明你在你父亲的心里,占据的分量比她想象中的重要很多。” 黎菲走到许方诚身旁,伸手轻拍他肩头。 突然被cue到的连烜,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淡淡说了句,“你父亲看起来并没有很喜欢她。” 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女人,眼神和动作是藏不住的。 众人都愣了一下,薛强捧着凌颢吃剩的冰激凌一口一口 舀进嘴里,“若是不喜欢干嘛一直让她跟着?” 黎菲摸摸她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道:“也许,许总是习惯,或者念旧,又或者没机会接触别的女人,都被唐悦茹赶跑了。” 说完,她自己忍不住轻笑几声。 作为许氏集团的总裁,钻石级别的王老五,身旁哪里会少得了爱慕者。 许方诚却睁大眼睛,忙不迭点头,“……每次我爸与哪个女的多说几句,那女人就一副女主人架势出现在我爸身旁。” “那也是你爸默许的。” 黎菲耸耸肩,习惯是件麻烦的事情,有时候并不见得有多喜欢,可一旦养成习惯了,就不想要改变。 “其实也不难,只要让你父亲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连烜对这种事情兴趣不大,说完一句后,垂眸继续看平板。 众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做起来哪有这么简单。 许方诚眨了眨眼,突然看向一旁的黎菲, “表姑,你帮帮我吧。” 黎菲:“……” “明天晚上,何爷爷过寿,那女人肯定也会跟过来,表姑,你帮我挫挫她的锐气。” 许方诚眼巴巴看着她。 黎菲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哦,我以什么身份过去?” 许方诚愣住,抓耳挠腮想了想,看向一旁的何 轩宸,“三哥,你要带女伴的吧?” 喝着茶的何轩宸“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何老太爷过寿,并没有大办的意思,只在何家大宅设宴,邀请亲朋好友聚一聚。 来参加寿宴的人,比预期中的多了不少。 许泽年进到何家大宅时,脸色有些沉。 明明提前交待过了,让那混小子和他一道同来。 谁知,混小子拒绝,说是会和他们师父一家子同来。 有了师父忘了老子的不孝子。 许泽年心里腹诽着儿子。 当然,不是针对他师父。 事实上,许泽年对儿子这位师父满意得很。 因为,自从拜了师父后,许方诚勤耕不辍,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晨练,不仅体重掉了一些,精神也好了不少。 上课不捣蛋了,下课不打架了,每天按时上下学,老师投诉电话都变少了。 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呀。 许泽年欣慰之余,恨不得把他的师父当成菩萨高高供起来。 想到这,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变得晴朗起来,嘴角带笑脚步轻快。 他身侧不远的唐悦茹保持优雅笑容,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今天的寿宴,许泽年并不想带她过来。 这里离许家大宅近,许方诚最讨厌她进许家大门,许泽年不想刺激儿子,所以,没打算带她。 唐悦茹却哪 里肯,这段时间,许方诚不同往常的表现,已经够让她焦急上火的了。 为了让他们父子关系闹僵,这些年她做了多少努力,怎么能让局面轻易扭转过来。 何家的寿宴她不仅要来,还要大大方方的来。 “泽年,世嘉府邸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我去看过了,清新又雅致,可是,没有主人入住,再好看的房子也缺乏生机,我可以再等等,但你参加宴席的女伴不是我,我会很伤心的……” 轻声柔语,泪眼朦胧,一脸轻愁,柔弱中带着几分凄苦。 “泽年,我们在一起也好些年了,和我同龄的同学,大多都成家生孩子了,每次大学聚会,我只能找理由推掉,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方诚小小年纪没了妈妈,对出现在你身边的女性都有偏见,你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她懂得哪一点最能勾起他的恻隐之心,示弱、卖惨、扮可怜,表现包容大度。 “方诚虽然脾气有点大,可他人还是很好的,是我做得不够好,没能让方诚接纳我,我太笨了,辜负了你的期望……” 夸奖他重视的人,贬低自己,以退为进。 这不,现在的她穿着得体优雅的晚礼服,从容自得地走进了何家大门。 只是没能挽着许泽年的胳膊,让唐悦茹嘴角的笑意微微僵硬。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奉为金句 黎菲是牵着小胖胖凌颢,身旁跟着大胖胖许方诚,从容走进何家大门的。 美女与大小胖胖的组合,略显突兀却又格外有趣。 黎菲穿着今年大火的雾霭蓝修身拖尾晚礼服,修身的剪裁,优雅的拖尾,背后镂空设计,露出雪白肌肤。 黑长柔顺的直发随着她走动间左右摆动,身段婀娜,气质迷人。 一进大厅,就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他们身后是薛小苒挽着连烜,薛强可怜巴巴地独自走在一旁。 薛小苒穿着粉色荷叶袖V领修身长裙,贴身合体的款式让她纤瘦的身型,更显修长立体,玲珑有致。 她本来不想来的,可许方诚和何轩宇却坚持要她出席。 何轩宇说何家老爷子老太太和何夫人都想见一见他的师父和师娘。 薛小苒只好应了下来。 黎菲兴冲冲拉着她到二楼的衣帽间挑选参加宴会的衣裙。 比卧室还大的衣帽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衫服饰,很多衣裳连标签都还没来得及。 粉色荷叶袖长裙很好看,黎菲嫌它太粉嫩,与她气质不符,所以一直没穿过。 薛小苒穿上身,如同藕池里绽放的粉色莲花般粉嫩娇蕊。 站在西装革履冷峻酷帅的连烜身旁,一冷一柔,格外相配。 一行人刚入场,何轩宇就迎了上去。 “颢颢,你们可算来了 。” 他第一眼瞧见的,就是穿着背带裤的可爱小胖墩儿。 俯身抱起他,一脸稀罕地捏捏他肉乎乎的脸颊。 “轩宇,这孩子是谁呀,好可爱呀~” 何家亲戚众多,何轩宇这辈分的姐妹表姐妹就更多。 看到他抱着个可可爱爱的小胖娃,纷纷围了上来。 “这是我小师弟颢颢,可爱吧。” 何轩宇抱着凌颢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好可爱哟,几岁了?” “轩宇,给我抱抱吧。” “他眼睛好漂亮呀,眼睫毛也好长,长大了一定是个大帅哥。” “哎呦,小家伙长大后不知要偷走多少美少女的心呢。” “……” 胖球被一堆香喷喷的女人围着,倒也不怵,只不过,突然“阿嚏”几声。 然后,他揉揉鼻子,有些委屈地找他娘。 “妈妈~” 薛小苒越过人群抱过他。 凌颢靠在他娘怀里,委委屈屈告状,“妈妈,太香了,鼻子痒。” 小可爱的妈妈居然这么年轻漂亮,一群人好奇地打量眼前的母子俩。 “啧,你们这群女人,是有多招蚊子,没事喷这么多香水干嘛,看看,把我家小师弟的鼻子都熏坏了,都散开些。” 何轩宇吸吸鼻子,空气中各种香味混在一起,果然熏得很。 一群人面色青了红,红了青,最后,瞪了他好几眼才各自散开 。 黎菲瞧着有趣,忍不住轻笑。 “你家这些姐姐妹妹还是这么烦人。” 许方诚嫌弃地朝她们翻了个白眼。 他是许家独子,即便年纪小、长得胖、脾气臭,可每次参加宴席,总少不了往他跟前凑的女人,这让他很是厌烦。 “咳,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许泽年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 “我说的是大实话。”许方诚丝毫没给父亲面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被儿子顶撞,许泽年表情有些尴尬。 “方诚,今天是何家老爷子过寿,别发脾气让你爸为难好不好?” 唐悦茹往前一步,面容温柔地想拍拍他的肩膀。 许方诚最讨厌她碰他,每次碰上,那脾气就像火山爆发似的,任谁都劝阻不了。 这种手段,她屡试不爽,成功让许方诚贴上暴躁易怒的标签。 可这次,她手刚要拍上去,许方诚脚下一挪,厚实的身板灵活错开。 唐悦茹的手落了空,表情有些错愕。 冷眼旁观的黎菲动了,她姿态优雅地走过去,朝许泽年微微颔首,“许总。” 许泽年转头看去,眸中闪过一丝惊艳,“黎小姐,好久不见。” 唐悦茹立即进入警惕状态,悄悄朝许泽年移近一点。 黎菲似乎没看到她的小动作,转头亲昵地拍拍身侧的许方诚, “就算是 真的嫌烦,也不要表现在脸上。” “为什么?”许方诚没动,任由她的手在他肩头轻拍。 唐悦茹看着眼前一幕,心中警铃大作。 “你年纪小,脑袋瓜子过于单纯冲动,很容易被人撩拨犯下傻事,把心思藏着,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忐忑的就变成了对方了。” 黎菲笑盈盈的,状似随意开解。 “黎小姐这么说不大对吧,孩子还小,本就处于心思简单烂漫的时候,心机深,城府沉可不是小孩该有的品质。” 唐悦茹反唇相讥。 黎菲浅浅一笑,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长发, “温室的小花总得适应外面的风雨,方诚离成年也没多久时间了,未来的许氏接班人,需要与之相匹配的能力,许总,您说是吧?” 许泽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听到许氏接班人的时候,唐悦茹面色微变。 看到那女人吃瘪,许方诚心里高兴。 刚才黎菲让他把心思藏着,不让对方看透,这话他记到了心里。 所以,他强压着脸上的笑意,一脸从容地跟着父亲去贺寿。 唐悦茹不甘心,假装关心地担忧, “方诚,那个黎小姐是混娱乐圈的,你也知道,那个圈子有多复杂混乱,我听说,她红了以后,就闹着与公司解约,这种没有契约精神的人,你还是少接触一些为好。” 许 泽年听完她的话,眉头微蹙,黎菲与梦语解约是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唐悦茹没弄清事实真相就道听途说,这让他心中不喜。 许方诚不理她,心里默念:把心思藏着,让她看不清,摸不透,难受的人就变成她了。 得不到回应的唐悦茹,脸色果然越来越难看。 许方诚心里乐开了花。 一时,把黎菲的话奉为金句,牢牢记在心里。 另一边,何轩宇带着薛小苒他们去和母亲、祖母那边打招呼。 何轩宸也在场,气氛倒不会显得尴尬。 等到他们贺寿的时候,连烜送了一副亲手画的祝寿图。 祝寿图一展开,宴会厅里哗然一片。 豪门世家里喜欢收藏古玩的人很多,研究古董字画的也不少。 画的是《松鹤图》,构图简单,却意境十足,几笔勾勒,点墨绘出。 边上的寿联,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犹如龙蛇飞舞,笔势生动而有气势。 用笔之老练,一点都不似年轻人能书写出来的。 有人不禁小声质疑,连烜神色自如。 何轩宸两兄弟还有许方诚立即站了出来反驳。 这是他们亲眼看着他画的,而且,还是何轩宸让人连夜拿去裱框的。 何轩宇和许方诚立一左一右立在连烜身侧,满脸都是骄傲自得。 这就是他们无所不能的师父。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心里有数 来参加寿宴的各方人士不少,宴席过半,宾客们端着酒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闲聊。 好些黎菲的影迷看到本人都兴奋跑过去要签名合影。 黎菲全程笑吟吟地配合。 一波人潮离开后,她才端了杯香槟慢悠悠移动。 边走边看,像是在找什么人。 雾霭蓝露背拖尾晚礼服完美包裹着她高挑修长的身躯,走动间吸引了无数惊艳的目光。 许泽年与何氏总裁何宏天说着话。 他们两家公司没有直接的生意往来,以前是因为两家孩子经常打架的事情会聚到一块互相道歉交谈。 现在,两孩子成了师兄弟,被他们师父管束得服服帖帖的,两位总裁都有些觉着不可思议。 黎菲缓缓移动,轻抬眼眸,视线在半空中与许泽年对上,她唇角微扬,举着酒杯大大方方的上前寒暄。 另一边,唐悦茹正与一群贵妇交际应酬,但她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许泽年。 黎菲一出现,就让唐悦茹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再看他们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模样,唐悦茹牙根差点要咬碎。 黎菲没有逗留太久,客套几句后,嫣然一笑转身离开。 然后慢悠悠走到宴会厅旁的落地阳台外。 唐悦茹瞪着那婀娜多姿的背影,放 下手里的酒杯,悄然跟了上去。 黎菲喝下第二口酒的时候,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她优雅地转过身,唐悦茹出现在眼前。 “唐女士。” 黎菲秀眉微扬,唇角的笑意敛起,看到是她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黎小姐是在等人?” 唐悦茹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怒气值越发高涨,这贱女人刚才那个笑容肯定是在勾引许泽年。 “唐女士何出此言?” 黎菲稍显惊讶,但很快调整了表情。 “黎小姐,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唐悦茹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放低声音却姿态高傲地抨击她。 黎菲红唇微启,一脸讶然,娇艳的脸蛋显得既无辜又无奈, “唐女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你这种一心攀高枝儿的女人我见多了,你若还想在圈子里混下去,就少卖弄你的风骚。” 唐悦茹一脸嫌恶。 黎菲怔然过后,轻笑一声, “唐女士好大的威风呀,难道但凡出现在许总身旁的女人,你都是这么把人吓唬走的?你这秘书管得可真够宽的呀。” 秘书两个字像甩了一巴掌在唐悦茹脸上,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许总不是你这种身份的女 人招惹得起的……” 她话没说完,黎菲冷笑打断, “唐女士又是什么身份,你是哪个大家族的千金还是家里有矿的土豪?” 唐悦茹脸色陡然涨红,指着她的手都抖了起来, “你一个下贱的戏子……” “啧,真没想到,许总身边的秘书就这种素质,开口闭口不是卖弄风骚就是下贱戏子,唐女士怕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老古董吧,这是行业不分贵贱的新时代,若是实在看不顺眼,请穿回您古老腐朽的封建年代。” 黎菲从来就不是个好欺负的。 站在窗帘后的某位吃瓜群众嘴角抽动了一下,觉着自己被影射到。 唐悦茹已经快气疯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黎小姐,我不想和你打嘴仗,你只要记住一点,离许总和许方诚远些,若是不然……” “若是不然,你想干嘛?封杀我?唐女士觉着自己能代表许总?” 黎菲眼眸流转,在窗帘后停顿一秒,又转回唐悦茹脸上。 “当然!” 唐悦茹挺胸,若不是许方诚从中作梗,她现在早就是名正言顺的许太太了。 “唐女士还挺自信呀,可惜呀,方诚不喜欢你,哦,不是不喜欢,而是对你厌恶至极。” 黎菲漫不经心地勾唇一笑 。 妩媚的笑颜中带着深深的讥讽,唐悦茹气得脸都白了起来, “他,他只是小孩心性,不喜欢父亲娶妻而已……” 黎菲却笑着摇头,“方诚说过,他父亲娶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你。” 唐悦茹牙根咬碎,那个贱小子居然跟一个外人这么说。 “你知道为什么么?”黎菲故意问她。 “都是你们这些心怀不轨的贱人挑唆的。”唐悦茹恨声回道。 黎菲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唐女士应该心里有数。” 唐悦茹面色深沉,心中却带了几分慌乱,她不知道那个小崽子在外面到底乱说了些什么。 “唉,外面有些凉了,唐女士,就不陪你多聊了。” 黎菲端着酒杯大方优雅地从她身旁走进了宴客大厅。 窗帘后立着的人影缓缓开口,“许总,方诚的事改天有空再聊吧。” 高大俊挺的身形转身离开,留下一个颓然萧索的身影。 唐悦茹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许泽年时,脸上一阵慌乱。 “泽年,你、你怎么在这里?” 许泽年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眼中一片晦涩难明。 他和唐悦茹会在一起,一开始是个意外。 妻子去 世,儿子跟他闹别扭,公司一个大项目还出了问题,那阵子他忙得焦头烂额,经常处于出差状态中。 那时的唐悦茹只是秘书部门中的一员,并没有经常跟在他身边。 某天,他在庆州参加完一个重要酒局,醉得有些不省人事。 那天负责照顾他的秘书食物中毒去了医院。 后来不知怎的,唐悦茹出现了,把他送回酒店后没离开。 第二天清晨,许泽年睁眼就对上裸身啜泣的她,还有床单上醒目的落红。 唐悦茹是庆州人,刚好休假回了庆州,许泽年身旁没人照顾,秘书部给唐悦茹打了电话。 最后事情演变成了这样。 她在他面前,一向是温顺娇柔,大方得体的,生活上和工作上的事情也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许泽年对她多少有些愧疚。 最初他想用金钱补偿她,可她直接拒绝,哭着对他表白心意,表示只要能待在他身旁,就别无所求。 从默许她的存在,到渐渐习惯她的温柔小意,不得不说,她把自己伪装得很成功。 儿子不喜欢她,许泽年以为他是青春期叛逆,加上不喜欢自己再娶,所以才会如此讨厌唐悦茹。 想到唐悦茹刚才的表现,还有黎菲话里的暗喻,许泽年眼眸微微眯起。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眉飞色舞 唐悦茹心跳如鼓,脑子飞快转动几圈,以她对许泽年的了解,他面色如此阴沉,肯定听到了她与黎菲的谈话。 不能慌!唐悦茹压下眉眼,一脸羞愧, “泽年,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嫉妒黎小姐,说了些,额,不得体的话,我真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害怕你被年轻漂亮的她吸引住了。” 唐悦茹泪盈于睫,双手抚胸。 不得体?何止不得体,根本是尖锐刻薄,恶意满满。 这个时候,许泽年哪里还会不清楚,自己被她这种表面功夫蒙蔽多年。 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满心不是滋味。 “表姑。”凌颢不知从哪溜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奶油蛋糕吃得正香。 薛小苒提着裙摆,有些费劲地跟在他身后,高跟鞋她穿不习惯,可这种大礼服不穿高跟鞋,身高又成问题。 黎菲笑着看她,“让你平时也多穿穿,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唉,就是穿不习惯。”薛小苒走到她身旁,放下裙摆挽住了她, “咋样了,那女人一跟过去,我就让连烜带人过去了,他还不情愿得很。” 黎菲已经看见冷着脸走过来的连烜了。 她秀眉一扬,嘴角带了几分自得的笑意, “我出马,你还不放心么,这次没让表哥做白工。” 薛小苒忍不住轻笑,“方诚这回该高兴了。” 黎菲眼波一转,“这孩子去哪了?” “呐,在那边跟轩宇表演拳法呢。” 一群人正围着起哄,气氛很是热闹,何老太爷坐在主位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黎菲抿嘴轻笑。 “哎,那女人出来了,许总没跟着。”薛小苒捏了捏她的腰肢。 唐悦茹面色晦暗,垂着眼帘往外走,路过主桌的时候,看到正在表演的许方诚,眼眸阴阴地盯了他好几秒,这才转身离去。 “……她会不会狗急跳墙打什么坏主意?” 薛小苒摸了摸下巴。 “应该不会,她有那么大胆子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许家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聘请的司机都是退伍的特种兵,黎菲倒没太担心。 “怎么吃得满嘴都是。” 连烜迈着大长腿走过来,一眼瞧见自家胖儿子嘴巴糊了一圈白乎乎的东西。 薛小苒和黎菲低头一看,顿时都乐了。 这小子本来就是个小吃货,来到这边后,各式各样的美食让他更是变本加厉。 本来就敦实的小家伙,最近越发显得圆润了。 走出何家大门的唐悦茹,从手包里掏出电话,面无表情地拨通, “……家豪,我让你办的事情,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 不想听你的借口,你从我这拿了那么多好处,让你办点事却拖拖拉拉。” “……保镖又怎么样,你不是吹嘘你认识多少道上的人么?有钱还怕请不到人办事?” “……我不管,这事你赶快办,我保不住位置,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唐悦茹挂断电话,回头看向何家大门,眼神满是阴冷晦涩。 翌日清晨,许方诚早早出现在别墅外,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连烜给他开了院门,他激动地蹿了进来。 “师父,表姑呢?” 昨夜他和何轩宇表演完没多久,寿宴就散了,他还没来得及了解事情的经过。 黎菲只偷偷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他们一行人就走了。 结果他发现,那女人罕见的没有跟在父亲身旁,宴会结束后,父子俩回了许家大宅。 临睡前,父亲找他谈话。 谈话一开始,他父亲眼神复杂地看了他良久,然后拉着他的手,向他道了个歉。 意思是这些年没尽到父亲的责任,疏忽了他,很对不起之类的话。 许方诚听到这些,有些惊住了。 不禁在想,黎菲到底做了些什么,让他父亲忽然之间就变了。 说完对不起后,紧接着表扬他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又夸他遇到了好师父巴拉巴拉。 总之,说的 都是些好话。 许方诚睡在床上的时候都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不,一大清早,他就跑来了。 “她平时这个时候在干嘛,现在就在干嘛。” 瞧他满脸抑制不住的亢奋,连烜淡声给他浇了盆凉水。 “哈哈~”正在院角架相机的薛强哈哈大笑。 许方诚脸上有些讪讪。 好不容易熬过了晨练时间,许方诚迈着酸软的大腿跑去找黎菲。 何轩宇则凑到薛强身旁,两人看着视频回放嘀嘀咕咕。 “虾哥,师娘舞剑的视频居然比我们还火爆,真不科学,你说,我们师兄弟是不是也备几套古装来练武,效果可能更火爆……” 摆动相机的薛强精神一振,这个可以有。 何宇轩立即表示这事他负责。 “我好些女同学都想要师娘这身衣裳的链接,等师娘的古风高定办起来,生意一定红火。” 薛强点头认同,舞剑视频下面求链接的评论居高不下,从这点就能看出衣裳有多受欢迎。 许方诚像辆坦克似的,从二楼轰隆隆跑了下来。 他笑得眉飞色舞,刚才练武抖得直哆嗦的腿又充满了力道。 那女人表里不一的虚伪面孔,被黎菲一手撕开,摊在他父亲面前,任她巧舌如簧,也遮掩不了伪善虚假的本性。 难怪昨夜父亲 会那般反常,这回,看她还敢妄想当他后妈不。 “哈哈哈哈~” 许方诚的笑声响彻别墅。 薛小苒从厨房探出头,凌颢跟在她身后,也探出了圆溜溜的脑袋。 “嘿嘿,师娘,小师弟……”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脑袋,许方诚嘿嘿一笑,一溜烟跑出了客厅。 黎菲啼笑皆非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给自己放几天假,昨夜睡得有些晚。 许方诚“咚咚咚”把门敲得震天响,她只能顺势起来了。 “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管理好情绪,不轻易外露。” 黎菲摇着脑袋走到厨房门口。 “他还小,能保持住这份天性其实也挺好。”薛小苒笑笑,“你要喝咖啡么?” 黎菲早上有喝咖啡的习惯。 “我自己来就成。”煮咖啡她还是可以的,黎菲看了看厨房高高架起的蒸锅, “蒸什么呢?” “包子、馒头和花卷,他们喜欢吃面食。”薛小苒最近的面食做得越发顺手了。 “你们今天要出去么?”她问。 黎菲摇头,“明天约了两家公司见面。” “那先吃早饭吧。”薛小苒这两天也有些忙。 店铺的事情,方灵一直在忙,可有些事情她也得亲自跑。 好在家里还有薛强在,有他帮忙看着颢颢,她才能安心出门。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尚可 舞剑视频一火,方灵就让薛小苒就在各大社交平台注册了“烜苒天下”的品牌,然后把视频转载过去,也吸引了一波粉丝。 既然决定要做,自然要努力做到最好。 方灵做好了计划表,许方诚让人挑了几处空闲的店面,方便薛小苒和方灵去挑一挑。 薛小苒把凌颢留在家里,和方灵挑选店铺去了。 连烜没跟着去,何轩宸给他打了电话,下午京都第一拍卖行有一场拍卖会,他找连烜一道去参加。 从连烜亲手绘的那幅《祝寿图》可以看出,他在古籍书画上的造诣相当不凡。 何轩宸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请他去掌掌眼,顺便拉近一下两边的关系。 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可他清楚的认知到,他弟这位师父绝非等闲之辈,打好关系有利无弊。 连烜考虑了一下点头应下。 爹娘出门,却都不带凌颢,他噘着嘴把不高兴写在脸上。 委屈的小模样让黎菲瞧着眼都笑眯了。 何轩宸开着保时捷来接人的时候,看到大门内眨巴着黑眼珠子,眼巴巴瞧着他们的胖球,忍不住笑着替他开口, “要不,把他也带上吧。” 连烜摇头,“他睡午觉的时间要到了。” 薛小苒临走前交代过。 何轩宸哑然,只好双 手一摊,对着胖墩墩表示无能为力。 “颢颢,别看了,你妈说了让你老实睡午觉,你爸不会让你跟着的。” 薛强走过来抱起胖球,眼睛却不由瞄着门外的保时捷。 这么贵的跑车他还没机会坐过呢。 呜呜~他也好想跟着去,可他今天的任务是带娃娃。 连烜淡淡瞥他一眼,薛强只觉菊花一紧,连忙收回眼神,抓起凌颢的小胖爪挥了挥。 关好大门,抱着沉甸甸的胖娃完成午睡任务去了。 连烜淡定地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保时捷扬长而去。 到了拍卖行,发现不少熟面孔。 与何轩宸玩得好的那一群二世祖几乎都在。 王七几人看到他的身影出现,纷纷涌上来打招呼。 能进拍卖行的大多都是些有身家有背景的人物,看到那群平日趾高气昂的二世祖们,居然围着一个陌生的面孔小意寒暄,不禁猜测这位气势不凡的男子是何来头。 连烜被一群富家子弟簇拥在中间,却丝毫没有违和感。 他俊冷疏漠,也矜贵孤傲,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威慑力十足,强横的气场稳压身旁那些富家子弟。 任谁瞧着,都不会对他等闲视之。 那种狗眼看人低,出言挑衅辱骂的情节,在他身上是不会上演的。 除非对 方是个傻子。 拍卖会对连烜而言,是件新鲜事物,他一路跟着何轩宸,不用开口问,他已经从身旁这些二世祖口里了解了大概的情况。 今日的拍卖会展品以珠宝古董为主,拍卖流程没什么新意,众人都奔着提前看中的目标竞投。 何轩宸其实没有特地看中的东西,古董收藏这些爱好,他还年轻提不起什么兴趣。 他得到邀请函后,想起那幅《祝寿图》以及动笔绘图的人,一时兴起打了电话。 等古玩字画这类展品摆上架,司仪介绍完后,何轩宸会小声询问身旁坐着的连烜,这类物件值不值得竞拍。 连烜对古董其实也没什么研究,不过,对玉石字画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一场拍卖会下来,何轩宸听得津津有味,最后,他拍下一块莲荷图案翡翠玉佩。 连烜给出的评价是质地细腻,色青透亮,雕工精巧,灵动有加。 想到母亲生日在即,何轩宸没多犹豫开始举牌。 看中翡翠玉佩的人不少,竞拍价一路飙升。 何轩宸不慌不忙一路加价。 最后,他高价拍下,却不甚开心,底价八十万的玉佩,被一个穷追不舍的混账哄抬到了六百万。 尼玛,虽然他不缺这点钱,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何轩宸 叫来王七,让他去查查是哪个傻逼在和他作对。 结果,王七刚出去没多久,一群人就轰隆隆进来了。 “操,老子还以为是哪个王八蛋敢跟我作对呢,原来又是你何老三。” 一个搂着美女的年轻男人啐了一口。 “你娘的周荣辉,把竞拍价哄抬这么高,老子没跟你算账,你还敢送上门来。” 何轩宸用力拍了一下茶几,愤然起身。 这边的一群二世祖立即站到他身后,两边相持而立,互相叫嚣。 王七悄悄站到连烜身旁,跟他解释一番。 周荣辉也算他们圈子的人,生意做得不算顶大,却很有些手段,让他们忌惮的同时也很是不屑。 所以周家并没有融入上层圈子,只是经常会在同一场合遇上。 何轩宸与周荣辉一向不和,时有争端,当然,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只不过互看不顺眼,没事就找茬,不时还会打赌比赛论输赢。 他们这些年互斗,各自有输有赢,谁也不服谁。 这不,刚说着,那边的两股人马又开始下彩头打赌了。 何轩宸这边的彩头当然就是玉佩,周荣辉那边的彩头是等价金额,也就是六百万。 “赛车、射击、射箭选哪个?” 周荣辉挑衅地得意一笑,顺手搂住身旁的美女亲了一 下,“等着我把玉佩赢回来送给你。” 他原本想花个两三百万博美人一笑也就算了。 结果,一个破玉佩的价格一路往上飙,半途而废又没面子,后面都是堵着一口气举的牌子。 最后,价格实在虚高,他黑着脸放弃。 谁知峰回路转,原来有人又给他送钱来了。 “谢谢辉哥。”美女娇媚一笑,眼睛却偷偷瞄向对面那个俊美酷冷的男人。 何轩宸眼眸微眯,上次比赛赛车,他输了一辆法拉利,厉害的赛车手一时半会不好寻。 射击的话,他们比过几次,各有输赢,不好做定论。 至于,射箭…… 周荣辉既然提出,肯定是他那边有这样的高手。 何轩宸眼珠微动,想起自家老弟最近常吹嘘的话,他家师父骑射刀剑无所不能。 他往后挪了几步,看着人群后双手抱臂一脸冷峻的男人,何轩宸浮躁的心立时冷静下来。 “先生箭术如何?”他低声问。 “尚可。”连烜淡声回答。 尚可?那是什么标准?何轩宸犹豫了一下,继续问,“抛射靶十箭大概能射中几箭?” “十箭。”连烜看过一些射箭赛事,对射箭比赛也有所了解,所以,他很自信。 “……十箭中十箭?”何轩宸双眸大睁,有些不敢相信。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不省心的家伙 “喂,何老三,你他娘的选好没有,老子可没空陪你磨磨叽叽。” 上次比赛,他赢了这小子一辆法拉利,让他足足得意了小半年,这回,他有王牌在手,玉佩他赢定了,周荣辉笑得一脸自得。 何轩宸看不得他那猖狂样,低声询问,“先生可否替我方出战?” “有何不可。” 连烜唇角微翘,想要融入一个新的环境,需要适当的参与和交流。 他沉稳自信的姿态,让何轩宸精神大振,上前几步,扬起眉毛咧嘴笑,挑了射箭作为打赌比赛。 “哈哈,何老三,可别怪我事前没提醒你啊,我表哥,海市射箭俱乐部总教练,拿过射箭冠军联赛第一名。” 周荣辉直接拍拍身旁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 男子肌肉遒劲,胸肌鼓起,胳膊粗壮,一看就臂力不凡。 何轩宸哼了一声,走到连烜身旁,“这是我弟师父,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既是十箭中十箭,那就是百发百中。 甭管事实如何,气势首先不能输。 周荣辉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这男人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可啥名头都没有,就是个野怪而已。 “何老三,你小子这是给老子送钱来了呀。” “哼,谁给谁送钱,比一场就知道了。” 何轩宸冷哼一声。 这个周荣辉,自从上次赢了一场后,越发嚣张得意起来。 “废话少说,现在比还是明日约时间?” 这样的赌局,一般默认规矩比赛时间定在三天内。 当然,更多时候,是当天打赌,当天解决,哪边拖延时间都会成为对方嘲笑的目标。 “既然两边选定的人手都在,当然是今日事,今日了。” 周荣辉兴奋地怪叫一声,仿佛已经听到胜利的欢呼声。 他身旁那些跟班也跟着起哄,屋内一时满是乱七八糟的尖叫声。 一直默不作声的连烜,抬起眼帘冷冷扫视了对面这群鬼吒狼嚎的傻子。 搂着美女怪笑的周荣辉莫名抖了一下,笑声戛然而止。 他身旁那群跟班的怪叫声也渐渐减缓。 没多会儿,房间内的气氛突然变得静寂诡异起来。 看着对面这群陡然安静的鳖孙子,何轩宸心中狂笑。 他强忍着脸上的笑意,小心靠近身旁散发着冷冽气息的男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生,京都最大的射箭馆有点远,今天可能会耽误些时间。” “无妨。”连烜收回外放的威压,大步往外走去。 对面那群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何轩宸一行人趾高气扬跟着走了出去。 “操,刚才是怎么回 事?” 房间里的几人面面相觑,震惊于那男人刚才散发出的可怕骇人的威压。 先前还得意洋洋的周荣辉蹙起了眉头。 他怀里的美女却看着敞开的大门,眼底都是崇拜之色,那男人超酷的。 “辉哥,那男人不简单呀。” 他身旁几人都点头附议,何止不简单,简直有些可怕。 被他那么冷冷一扫,背脊都感到一阵发寒。 周荣辉沉下脸,确实不简单,那种煞气十足的威慑力,一看就是沾染过鲜血的狠角色。 何老三说,那是他弟的师父,这些假模假样,骄傲自大的富家子弟,居然会请这么一个男人做师父。 “表哥,你有把握么?”他低声问。 “那男人看着是不简单,但不代表他箭术好。” 作为拿过联赛冠军的人,对自己的专业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周荣辉连连点头,是这样没错,竞技体育领域的水平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和积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冠军的。 薛小苒接到连烜电话的时候,她和方灵刚从一间店面走出来。 “怎么啦?”看她挂了电话后,脸色有些奇怪,方灵开口问道。 “没什么,孩子他爸说晚点才能回来。”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居然敢和连烜比射箭,薛小苒暗自替对方叹息 。 “晚点回来?你不担心么?” 方灵笑着问,那男人太过出色,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也是女人们聚焦的目标。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呀,对女人有洁癖,不是什么人都能往他身旁凑的。” 薛小苒又把洁癖抬了出来。 方灵眼中浮现怅然之色,“若是每个男人都有这种洁癖就好了。” 薛小苒笑笑,拉着她往路边走,“你早上不是还在高唱,事业和金钱比男人重要多了么?” “是这样没错。” 方灵凝眉肃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情感的阴霾中,不如投身工作,努力充实自己,抓住机遇掌握命运。 只有足够优秀,才能证明错过她,是他的损失。 薛小苒拍拍她,“现在不是流行那种心灵鸡汤嘛,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精彩,天自安排,嗯,还是挺有寓意的。” 方灵睨她一眼,“鸡汤少喝,过犹不及,传给你的绣品你赶紧看看,挑一些你认为有潜质,可以栽培的人选进行面试,好把人签下来,还有装修的方案也得赶快选定……” 店面选定,装修和签人都得同时进行。 在她不断的耳提面命中,薛小苒揉着耳朵挥着手坐上了出租车。 不相处都不知道,清高傲娇的班花同学还有做教导主任的 潜质。 回到静澜苑,晚霞映红半边天。 凌颢像辆小坦克似的朝她冲过来,撒娇埋怨她这么晚才回家。 薛小苒抱着肉乎乎的小家伙用力亲了两下,逗得他咯咯笑才放开。 “你再不回来,小家伙都成望娘崖了。” 黎菲手里拿着个乐高的半成品,笑着从客厅里走出来。 “阿强呢,怎么让你看着孩子?”薛小苒皱眉。 这小子刚夸他稳重几天,又开始不靠谱了。 “阿强一直都在呢,刚在发消息。”黎菲笑着解释,“我下午没事,陪颢颢玩一会儿。” 正说着,薛强蹿了出来,一脸兴奋道:“姐,姐夫去和人比赛射箭去了,你知道么?” 薛小苒白他一眼,抱着颢颢往里走,“比赛就比赛,你这么兴奋干啥?” “可他们的赌注值六百万呀!” 因为太亢奋,薛强的嗓子都破音了。 六百万?薛小苒和黎菲同时愣住。 “你怎么知道的?” 她都不知道这些细节,他怎么知道的? “方诚那两小子翘课去观赛了。” 薛强捶胸顿足,那两个没义气的家伙,居然没带上他。 二世祖们有各种小群,比赛的消息一出,许方诚和何轩宇知道后,翘了最后一节课,溜去看比赛去了。 薛小苒头疼,都是些不省心的家伙。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薛小苒回房间洗了把脸,小尾巴凌颢一直跟着进进出出。 “娘,你出门带上颢颢嘛,颢颢听话不乱跑的。” 胖球偎着他娘亲的腿撒娇。 “娘有事要去办,带着你不方便,你跟着大舅玩不好么?” 平日里瞧他和薛强挺亲近的,怎么她出一趟门都离不开呢,薛小苒无奈地抱起黏人的小家伙。 “可我更喜欢娘。” 凌颢抱着娘亲脖子稚声稚气表达他的意思。 这话说得薛小苒的心都软成了一汪泉水。 “颢颢是小小男子汉,要学着坚强独立。” 亲亲她的胖小子,抱着沉手的他往客厅走。 “颢颢还是小盆友,小盆友需要妈妈的照顾。” 进入客厅,凌颢小盆友熟悉老练的变换称呼。 薛小苒哭笑不得,捏了捏他软乎乎的面颊。 “姐!你们快来看!” 薛强咋咋呼呼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其间还夹杂着黎菲的轻呼声。 “干嘛?”薛小苒随口一问。 “比赛开始了!”去不了现场,薛强让许方诚他们直接直播比赛。 “哦。”薛小苒把凌颢放下,让他去看他爹比赛,她该准备晚饭了。 “不要,射箭有啥好看的,我爹一准赢。” 凌颢不感兴趣,跟着他娘进了厨房。 薛强和黎菲互看一眼。 这 母子俩的态度也太笃定了些,他们真的这么有信心么? 半个小时后,“哇——”尖叫声欢呼声响彻客厅。 薛小苒提着菜刀从厨房探出头,“又怎么啦?” 胖球圆溜溜的脑袋也跟着探出来。 “姐,我姐夫赢了!” 薛强兴奋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固定靶环数遥遥领先,移动靶十箭全中,三场赛事赢了两场,最后的抛射靶已经不用比了。” 手机里传出了许方诚他们激动的欢呼声,薛强也跟着高举双手雀跃高呼。 “满环么?”薛小苒比较好奇这个。 “不是,头两箭歪了一点,后面的就全是满环。” 一开始射偏,对方还一阵哄笑嘲弄。 但从第三箭开始,那边就鸦雀无声了。 听到没有打满环,薛小苒啧啧两声,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表哥应该是对射箭馆的弓箭不够熟悉,所以开始才会射偏。” 黎菲一直盯着直播,看得还是很仔细的。 薛小苒点头,“是这样的,他以前用的都是传统弓箭。” 对面两人一脸原来如此。 连烜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还没进门口,何轩宸兴奋的笑声已经传了进来。 “今天多亏了先生大展神威,狠狠落了那鳖孙子的颜面,狗日的周荣 辉,上次赛车赢了我一次就四处吹嘘,这次风水轮流转,哈哈哈哈~” “哥,你这话一晚上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了,酒量不行就少喝点,撒什么酒疯呢。” 何轩宇的声音嫌弃万分,转头面向他师父时,立马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孔, “师父,您别理他,上次比赛把他珍藏款的法拉利输掉后,他就怄了好久的气,这次总算让他扳回一局,出了这口恶气,所以我哥他乐疯了。” 珍藏版的法拉利呀,连烜走进客厅的脚步顿了顿,淡声道:“以后有机会帮你赢回来。” “哇~师父就是霸气,哥,你听见了吗?” 何轩宇扶着走得趔趔趄趄的老哥,满眼皆是兴奋之色。 何轩宸打了个酒嗝后,双手一拍,“好,只要先生能赢回来,那辆法拉利就送给先生当座驾了。” 连烜瞥他一眼,不打算与酒鬼多言。 跟在后面的许方诚却有些欲言又止, “……师父,虾哥说您,好像没驾照?” 何轩宇:“……!?” 何轩宸靠着弟弟有些晕晕乎乎,没仔细听许方诚的话。 “很快就有了。”连烜一脸淡定。 许方诚嘴角抽了抽,干笑了一下。 虽然他对师父是挺有信心的,但是…… 额,有驾照和开赛车好像是两 码事吧。 “爹,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睡觉觉了。” 洗了澡的凌颢“噔噔蹬”朝他爹跑去。 连烜抱起洗得香喷喷的胖儿子,脸色柔和下来,“你娘呢?” “在屋里叠衣裳。”凌颢闻到了父亲身上的酒味,有些嫌弃捂住了鼻子,“臭!” 连烜觑他一眼,把他放下,凌颢立即溜回去找他娘亲。 “姐夫,恭喜你今天大杀四方威名远扬。” 薛强和黎菲都拍着手贺喜。 连烜面色却是淡淡的,一开始射偏了两箭,没什么值得贺喜的。 薛小苒牵着凌颢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瞧见他的脸色“噗”的笑出声来。 连烜眼帘微抬睨着她。 薛小苒笑得更肆意了些,“你们就别恭喜他了,他射偏了两箭,心里正不得劲呢。” “师父,你若没射偏那两箭,就是满环了,可以代表国家队出征世界了。” 许方诚眼眸里满是崇拜。 “没兴趣。”连烜摇头。 他人虽然生活在这里,可他的国家远在异界。 晚上,连烜洗漱干净上床躺下,薛小苒放下手机挪到他身旁盘腿坐着。 “要不要给你煮解酒汤?” 他们庆祝胜利聚餐时,他被一群人敬了不少酒。 连烜摇头,伸手把她的手握在手上。 昨天参加寿宴,为 了配合礼服妆容,她涂了豆沙色指甲油,让她白皙纤长的手指平添了几分娇艳的色彩。 “很好看。”指腹在她指头上轻轻摩挲。 “可涂了指甲油干活不方便。” 薛小苒也觉着好看,但平时干活就得小心注意,不然容易剐蹭掉。 “那就请人干活。”连烜把她的手指拉到唇边亲了一下。 薛小苒耳根微红,“其实也没什么活要干的。” 他们现在住黎菲家里,请人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连烜默了默,拿过手机点开一个信息给她看。 “是什么?”薛小苒接过来一看,惊得手机差点掉了下去,我去,好多零呀,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薛小苒瞪大眼睛数了数。 六百万整! “何轩宸把赢来的赌注都给你了?” “嗯。”连烜应了声,漫不经心的继续捏她的手指。 “这,合适么?”薛小苒有些犹豫。 连烜拿过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是许方诚在庆功宴上拍的。 薛小苒凑近一瞧,视频里吵吵嚷嚷笑声不断,说话最大声,笑得最开心的人是何轩宸。 “……哈哈~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呀,那鳖孙子转账的时候,脸色那个黑呀,就跟煤球差不多了,哈哈~多谢先生替我报仇雪恨呀……”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嘴里的鸡腿突然不香了 “……那王八蛋,赢了老子的法拉利后,满世界嘚瑟,就差没拿着喇叭到广场上广而告之了,没脸没皮的家伙,这口气老子憋了快半年了,总算扳回一局了……” “……多亏先生出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彩头自然得归先生所有,请不要推辞,先生帮我出了这口恶气,实在痛快淋漓……” 后面还要一大段话,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个意思,最后,何轩宸直接把钱转到了连烜账号上。 薛小苒瞧得有些目瞪口呆,“他和对方结怨这么深呀。” “说了以前输了不少场,对方路子野,何轩宸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 虽然也赢过,可总的来说,输的次数多,何轩宸这几年积极扩充关系网,也憋着一口气在里面。 薛小苒点点头,有些明白何轩宸这么激动兴奋的原因了。 吃亏多了,难得利索的赢一场,确实值得高兴。 “……这么多钱呀。” 看着屏幕上那一串零,薛小苒忍不住感叹。 连烜这家伙挣钱的能力,堪比火箭升空的速度了。 “哪有多少。”连烜不以为然,“在京都连栋房子都买不到。” 薛小苒:“……” 他要这么说,她也没法反驳。 “你今天出门,事情 办得怎么样了?”连烜反手把她拉下,让她窝在他怀里。 一整日未见,他想念她的味道,把脑袋朝她脖颈上贴去,汲取她身上熟悉的体香。 薛小苒被他拱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脑袋,嘀咕一句,“你和颢颢怎么都是一个样子。” 总喜欢把脑袋贴她脖颈上,也不嫌热得慌。 连烜动作微顿,张口在她喉咙上咬了一口。 “哎!”薛小苒羞恼地拍着他的脑袋,“不许弄出印子来,这么热的天气,我可不想穿高领衣裳。” 连烜改咬为吮,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黎菲约了两家公司商谈,可结果都不甚如意。 一家打压价格,许是楚锋暗地放出了什么风声,各家公司对黎菲的签约意向大多都持观望态度。 有些公司就想浑水摸鱼,趁势压价。 另一家对黎菲的事业发展规划方向提出诸多条件,对方想让她侧重参加各种综艺挣快钱,黎菲自然不乐意。 条件谈不拢,也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回了静澜苑,客厅里热热闹闹,许方诚何轩宇下了课家都不回,直接溜到了这边。 “……咱们四点钟就去,拍完了再练功,练完功回来,也才八点多,星期六不用上课可以补觉。” “四点? 卧槽,这起得比鸡还早了。” “现在哪天不是四点半起来,也就早起那么一点点而已。” 一堆人挤在沙发上叽叽喳喳。 “四点钟起来要干嘛?”黎菲好奇凑过去。 “表姑,明早去万安寺拍视频,你要不要一起去,五六点那边没啥人,不用担心有人认出你。” 许方诚抬头朝黎菲咧嘴笑。 据方圳透露的消息,自从寿宴那日被黎菲戳穿了虚伪的面孔后,那女人明显被父亲冷落起来,接连几日的行程,都没让她跟着。 今天出差,身旁带的也是另外一位秘书,那女人的脸色甭提多难看了。 听到消息,许方诚心里乐开了花,看到黎菲眼睛都笑眯起来。 “去万安寺呀,行啊,明天我们一起去。” 黎菲利爽应下。 签约新公司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定下的,急也急不来。 “菲姐,新公司的事情还顺利么?”薛小苒从沙发上站起来。 黎菲笑笑,“这事不着急,得慢慢来。” 也就是不大顺利的意思了,薛小苒瞥了眼一旁面色无波的连烜。 “表姑,我家有娱乐公司,要不你来我家吧,让我爸重视一下,就捧你一个,一准不比别的明星差。” 许方诚拍拍胸脯。 “对嘛,若是你爸不 愿重视,让我哥往你们娱乐公司投点钱也行,我哥最喜欢到处投资了。” 何轩宇也凑热闹。 黎菲失笑的同时,还有些感动, “好,先提前谢谢你们了,若是那些公司眼瞎目盲,那我就去打扰你们两个小家伙了。” 许方诚两人立即抗议,他们可不是小家伙了。 小家伙是夹在他们中间的凌颢。 胖墩墩的凌颢被拎出来,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咯咯笑。 自从许方诚经常溜到静澜苑这边蹭饭,就吩咐许家大厨在饭点的时候,让司机大哥送来分量十足的饭菜。 这边只需添上两三样菜式,偌大的饭桌就已经能摆满了。 “你家大厨也太费心,你一个人吃饭,每次都送那么多肉菜过来。” 薛小苒看着一桌子肉菜不知该说什么好。 红烧排骨、咕噜肉、糖醋里脊、狮子头、炸虾丸、酱板鸭、香酥炸鸡块…… 除了肉还是肉,而且大多都是油炸的,难怪许方诚这么胖。 她都有些怀疑,他家大厨是不是故意的。 “许小胖,你家厨子是不是该换了,顿顿大鱼大肉的,你不胖谁胖。” 何轩宇直接嫌弃。 一般人家都知道要荤素搭配才营养均衡,可许家厨子倒好,每次都是各种肉菜。 像他们这样的人 家,请来的厨子不可能没有这方面的常识。 一向精明的何轩宇想到了某种可能,他狐疑地看了眼许方诚, “你家这位厨子是谁介绍来的?” 啃着鸡腿的许方诚蹙眉,认真想了想后摇头, “不知道,我妈还在的时候,他就来了。” 他那时候还小,家里的杂事他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厨子是在妈妈病得严重的时候换的。 黎菲挑眉,“唐悦茹换的?” 薛小苒凝眉,“对哦,当时她不是一直以照顾你妈妈的名义在你家蹦跶嘛,可能性不小。” 薛强吃得满嘴流油,“大厨厨艺很好,就是把你当猪养。” 连烜本来想给儿子夹个炸虾丸,瞄了眼敦实胖乎的许方诚,一朵白胖的蘑菇躺在了凌颢碗里。 凌颢:“……” 他明明想要香喷喷的炸鱼丸,得到的却是清淡淡的胖蘑菇。 “上小学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胖,你家换了厨子以后,你就像吹气一样,一年比一年胖,那厨子没问题才是怪事。” 何轩宇眼珠子一转,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肯定是那个坏女人搞的鬼,让厨子把你喂得又肥又蠢,还能给她做眼线,哇,好歹毒的计谋呀,别说,还真的挺有成效的。” 许方诚愣住,嘴里的鸡腿突然不香了。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 门铃响起,何轩宸拿着两个文件袋走了进来,看到一桌子饭菜,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才发现,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他瞥了眼自家老弟。 何轩宇立即指向许方诚,把他们猜测的事情告诉他。 何轩宸眼眉一挑,把放在桌上上层的文件袋递给了许方诚。 “正好,你自己看看吧。” 许方诚打开细看,一瞧之下,眼睛越睁越大。 “五年前,唐家还住在庆州郊区的农村里,如今,他们不仅在市区买了大房子,唐悦茹的弟弟还在京都也买了房子,而她弟以前只是个游手好闲,名声不佳的二混子……” 仅仅过了五年,唐家搬进了市区价值一百五十多万的高档住宅楼,唐悦茹的弟弟唐家豪则在京都购置了一套近五百万的房子,一个无所事事的混子,这么多钱是从哪来的? 唐悦茹名下也有一套价值六七百万的公寓。 即便唐悦茹是许氏集团的高级秘书,也不可能在短短五年内,攒下这么一大笔金钱。 “那女人名下的公寓,是我爸送的,这我知道,但是她家里的那些房子肯定不是我爸送的。” 许方诚语气笃定。 他爸身旁的助理方圳是他妈妈那边的远亲,也是他 的眼线之一。 “还没查到他们敛财的手段,不过,很有可能是她利用未来许夫人的名义,收受了别人的贿赂,或者利用内部消息,让她的亲人囤地倒卖……” 房地产行业的利益链上寄生了太多蛀虫,各种偏门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何轩宸也见怪不怪。 “哦豁,若是能查清楚,那女人是不是就得坐牢去?” 许方诚兴奋地蹦了起来。 “这得看你爸的态度了。”何轩宸顺手把另一个文件袋递给了一旁的连烜。 连烜接过打开,薛小苒凑过去往里看了一眼,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里面是新崭崭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薛小苒恨不得学着许方诚的样子,欢快地蹦跶起来。 哦耶,最困难的一个环节终于攻克了,哈哈哈哈~ 薛小苒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看她这么高兴,连烜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多谢。” 把文件袋放好,朝何轩宸道了声谢。 何轩宸忙摆手,“先生客气了。” 黎菲好奇看了他们一眼,又把视线转回许方诚身上, “方诚,这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你爸如今对她已经有所怀疑,你把那些资料交给他,让你爸处理就好。” 涉及到公司内部问题,许泽年定然不会 放任不管,只要唐悦茹真的有问题,那她就跑不了了。 何轩宸附议,“黎菲说得没错,方诚,这事让你爸处理,他比我们更清楚,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查起来也更容易。” “正好可以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以后再不能忽悠你爸了,你也不用担心突然多个后妈了。” 何轩宇咧嘴一笑。 许方诚瞪他一眼,“等我爸回来,我就拿给他。” “你家那个厨子的问题,最好也一并查一下。”薛小苒提醒他。 看着满桌他喜欢的肉菜,许方诚咂咂嘴,突然没了胃口。 晚上,从浴室出来的连烜,看到床上摆着件熟悉的青衫。 青衫旁还摆了个银色雕花半脸面具。 连烜:“……” 面具?他扫了眼坐在床上笑盈盈的人。 薛小苒盘腿坐在床上,拿着新鲜出炉的户口本和身份证看了又看。 待他出来,冲他嫣然一笑,“亲爱哒,你现在是个有身份的人了。” 连烜坐到她身旁,“高兴么?” “高兴。”薛小苒把本本摊开,“下次我们回去就可以把结婚证给办了,这里添上我和颢颢的名字,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想想就很高兴,薛小苒眼眸笑弯。 连烜淡漠的眸子浮现温柔之色 ,摸摸她的长发,温声应她,“好,下次我们去把证办了。” 看了眼在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的胖球,他轻轻一笑。 在这光怪陆离,繁华喧闹的世界,只要有她和孩子的陪伴,他一无所惧。 薛小苒把脑袋搭在他肩头,“这下去哪都方便了,不用担心被人盘查了,正好,下次咱们乘飞机回去。” 那种在天上飞行的庞然大物?连烜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 虽然客观上他已经大致了解飞机为何物,可主观上对这种脱离掌控之内的物体,还是有所顾忌。 “……方灵说,要加大品牌的宣传力度,所以,明天辛苦你一下哦。” 连烜还在想着飞机的事情,脸上突然被冰凉的面具覆上。 “很合适耶,遮了大半张脸,完全看不出是谁,而且,还很帅。” 帮他绑好银色面具,薛小苒围着他转悠两圈,笑着夸赞。 连烜:“……” 他就知道。 初秋时节,清晨五点多的天空,已经浮现一抹鱼肚白,清风微凉,朝霞隐现。 京郊万安寺景区,林木茂盛,绿意昂扬,鸟鸣啾啾。 一群古风打扮的人踏着清晨的微光拾级而上。 早起晨练的老头老太太瞧着有趣,却也不觉稀奇。 近年古风 盛行,走在路上也经常能瞧见三五成群的,古风装扮的小姑娘。 “哇,比我们早起的人还挺多的呀。” 看着三三两两往上攀登的人影,何轩宇感叹。 天知道他早上是多么艰难才从床上爬起来的。 “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许方诚穿着大号古装,扛着摄影器材,打着哈欠往上走。 “老年人睡眠少,起得早。” 戴着面纱,穿着茶白色女侠风汉服的黎菲颇有兴致地看着四周。 “老年人觉少,小孩觉多。” 依旧穿着雪青色骑装的薛小苒,笑着捏捏窝在连烜怀里呼呼大睡的胖球。 一身青衫劲装,半脸面具遮颜,清冷孤高的形象,生生被他怀里白胖圆呼的小娃破坏殆尽。 “我哥那懒鬼,昨晚还让我叫他,结果他根本起不来,嘁~” 何轩宇嗤笑一声。 “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乐意四五点从被窝里爬起来。” 薛强打着哈欠,一头黄毛乱糟糟耷拉在额头上。 “虾哥,你穿这身,搭一头黄发,也太不相称了。” 许方诚吐槽。 “你懂啥,这叫传统与现代相融合。” 薛强把头发往上一捋,一脸臭屁。 许方诚何轩宇同时嫌弃地离他三步远。 薛小苒和黎菲瞧着哈哈大笑。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差点摔成了肉饼 说笑间,他们来到了预先选定的地点。 趁着天未大亮,行人不多的时候,把晨练视频和宣传视频拍摄完成。 师兄弟四人都穿着同款古风练功服,瞧着还挺有意思。 为了让凌颢上镜凑趣,薛小苒给他也弄了张半脸小面具。 凌颢戴着小面具,似模似样的跟着师兄们练武。 他记性好,招式动作都记得住,可他年纪小,个子矮,身体协调能力还比较差。 招式动作是有了,可一招一式都歪歪斜斜逗趣十足。 负责拍摄的几人,笑得肚子都疼了。 今天的主要拍摄任务是连烜。 许方诚和黎菲都出动了自家的专业摄影器材。 黎菲还提供了一把更为高端大气的长剑。 连烜被迫营业,迎着清晨的朝阳秀了一套剑法。 专业人士的剑法,与他们那些花架子自是有很大的不同。 一群人分工明确,近景远景同时拍。 拍着拍着,许方诚才发现,自己把无人机落在了车里,于是让司机下山去取。 有他们师父在,司机大哥很放心地下了山。 负责拍远景的许方诚左右看了看,山腰上半悬空在山石上的凉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好地方!近十米的高度正好可以拍个全景。 他扛着器材 “蹭蹭蹭”从一旁的石阶冲上去。 凉亭挺大,没有旁人,站在栏杆处眺望,可以瞧见日出东方的云霞。 许方诚赶紧架好器材,把镜头转到下方。 “娘,许哥哥爬到亭子上去了,我也想上去。” 胖球抱着娘亲大腿,伸出胖爪朝凉亭上的胖哥哥挥手。 “台阶有点高,等会儿你爹拍完了,让他带你上去。” 薛小苒的眼神往上随意一掠,瞳孔却骤然一缩, “方诚,小心啊——” 陡然响起的尖叫声在清晨的林间格外尖锐。 凉亭里正和凌颢挥着手的许方诚目露错愕。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冲力从背后袭来,许方诚壮硕的身形撞上身前的摄像机,器械连同他一起翻过围栏径直下坠。 “啊——” 下方的尖叫声四起,惊起了林中一片飞鸟。 黎菲惊恐地看着从高处下坠人影,近十米的高度,以许方诚的块头,摔下来的后果,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人们眼前一花,一道青色身影在青砖铺陈的地面急速掠过。 奔至山腰下,足下一点,整个人像箭一般向上射去。 许方诚在半空中胡乱挥动双臂,惊惧的脸上满是绝望害怕。 “啊——” 慌乱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妈呀,他不 想摔成肉饼呀。 也许,是上天怜悯他那一身肉,恍惚间,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揪住了他厚实的胖腰。 天地猛地一个旋转,许方诚双脚踏实地落在了地上。 “哇——” 四周的惊呼声响起一片。 晕晕乎乎的许方诚还没回过神。 “拿着。”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许方诚下意识接过,低头一看,是他的摄像机,此时还在拍摄着。 青色身影从他面前一掠而过。 “哇,师父真是太厉害了——” 看到许方诚平安落地,何轩宇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 “喔~姐夫实在太帅了~” 薛强手里的相机因为刚才的凶险此时还有些抖,但没能阻挡他奔跑着向前,用镜头记录他姐夫酷帅十足的英姿。 何轩宇见状,也举着摄像机飞快跟上。 “方诚,没事吧?”黎菲提着裙摆朝许方诚跑去。 “方诚,你没事吧?”薛小苒抱着有些被惊吓住的凌颢跟着跑过去。 “……我,好像没事。” 许方诚咽了口唾沫,恍惚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 “许哥哥,有坏人推你。”受了些惊吓的凌颢也回过了神。 他眼睁睁看着许哥哥从高处掉落被吓得不轻,好在有他神勇无敌的老爹在。 “ 对,你师父去抓坏人了。” 薛小苒瞧得很清楚,是一个戴着帽子眼镜,穿着黑色T恤的男子从许方诚背后推的他。 “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黎菲掏出手机,神情凝重。 这是谋杀! 许方诚脸色有些白,“我,我给我爸先打个电话。” 黎菲点头,事关许氏集团,确实得先经过许泽年的同意。 许方诚穿的古风练功服,衣裳上没有兜,他的手机在司机那。 他借了黎菲的手机,拨通他爸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听。 “……喂?”许泽年的声音明显有些疑惑,这是他私人电话,鲜少有陌生号码会打进来。 听到他爸的声音,一股委屈后怕涌上许方诚心头,“爸,我,我刚才被人从亭子里推了下来,差点摔成了肉饼,哇~” 壮硕大块头委屈得像个小孩,哭得鼻涕眼泪哗哗直流。 黎菲听着眼眶泛红,莫名跟着心酸,她从挎包里掏出纸巾,仔细给半大的孩子擦拭着眼泪鼻涕。 “许哥哥,没事的,你没有摔成肉饼。” 凌颢跟着扁嘴,泪珠在他眼眶打转,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拍着许哥哥的肩头。 薛小苒叹息一声,嘴里轻念着,“没事了,没事了……” 电话那头 的许泽年惊怒的同时,也是一阵后怕,他不断地安抚着儿子,让他们留在原地先报警,方助理马上过去现场处理,他自己也会立刻赶回去。 许方诚哭了一阵,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边上好几个目睹事情经过的老头老太太围了过来,纷纷跟着安慰他。 许家司机提着无人机上来的时候,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快,把无人机飞起来,看看师父他们追到什么地方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镇定下来的许方诚,开始好奇师父有没有抓住那个推他的坏人。 所有人都好奇。 无人机飞起,一溜的脑袋都盯着控制器上的屏幕,包括那几个老头老太太,更是满脸稀奇。 “在那!” 屏幕里,林间一处山道上,薛强和何轩宇两人押着一个黑衣男子往回走,却不见连烜的身影。 “师父呢?” 许方诚指挥着无人机继续往前,万安寺位于半山中,四周山道崎岖,林木蓊郁,无人机的视野有限,没能找到连烜的身影。 “估计是捉他的同伙去了,没事的。” 薛小苒倒不担心,除非对方有枪,否则没什么能威胁到连烜的。 “对,可能会有同伙。”黎菲点头附议,“警察很快到了,没事的。” 第一千零九十章 穿上古装就能变大侠了? 连烜没有捉住凶手的同伙,他赶到山下的时候,只远远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绝尘而去。 凶手被他抓住时,直接卸了两条胳膊,他才把人交给两个小鬼看押。 连烜返回原地,凶手已经被捆起,躺在地上“嗷嗷”惨叫。 “没抓到人?”薛小苒迎了过去。 连烜摇头,“抓这人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对方听出端倪,跑了。” “可惜了,没能一网打尽。”黎菲凝眉,“人跑了,怕是很难抓得回来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敢对小胖出手,许叔饶不了他。” 何轩宇踢了脚地上的凶手。 凶手惨呼几声,脸色惨白一片。 “认识他么?”连烜问许方诚。 许方诚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应该跟了你好几些天了,摸寻到机会就下杀手。”黎菲神情凝重。 众人点头,觉着有理。 许方诚面色沉沉,似乎想到了什么。 警察到的时候,景区的游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一群人不明所以的人,在几个老头老太太的普及下,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很多人都有些不信。 从近十米的高度掉下来,被人接住,没伤到一分一毫? 若是个瘦小的小孩还有几分可信度,可,那明明是个重 量级的胖墩儿。 这么沉的分量,一个普通人能徒手接住? 警察也不大相信。 以他们办案多年的经验,这般高度,加上这胖小子的分量,若是徒手去接,接的那个人十之八九要被砸成重伤,更倒霉些,小命儿都有可能被砸没。 一行五六名警察,翻来覆去确认事情经过。 对地上躺着的凶手反倒不甚理睬。 “我说警察叔叔,这么多人看着,我们还有视频为证,你们是觉得我们在撒谎么?” 没瞧见他师父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了么?何轩宇不耐烦了,把截取的视频递给他们。 他们报了名字,但没有表明身份,在警察眼里,只是一群跑来郊外拍摄的古风爱好者。 “咳,小朋友,弄清案发经过,不放过任何细节,是警方办案的流程。” 年纪略大的警察轻咳一声,事情委实有些稀奇,他们也是为了慎重起见。 待到他们看清视频里完整得接人过程,眼睛同时瞪大几分。 “……这,是吊了威亚吧?” 视频里,戴着面具的男子以常人难及的速度奔至山底一跃而起,一手抓住了掉落的摄像机,一手揽在了胖小子的腰杆上,身子一转,两人稳稳落在青石板上。 那一跃而起的高度,至少有 两米多高! 普通人怎么可能一跳两米多高? 这是摆拍吧? 如今一些网红为了博眼球蹭流量,什么乱七八糟的视频都敢拍,简直毫无下限。 看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面具男子,警察们开始左右搜寻威亚的踪迹。 “切,什么威亚,我师父是正统的武林高手,懂不?” 许方诚得意地仰起了胖脸,先前受到那点惊吓,如今全都转换成崇拜和尊敬。 没瞧见威亚装备的警察们面面相觑,看着一群人古装打扮,心里直犯嘀咕:穿上古装就能变大侠了? 方圳领着律师团火急火燎赶上来,在一群大爷大妈的包围中,扒出了安然无恙的许方诚,提到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律师把名片递过去的时候,几名警察的脸色变了变。 即便只是京郊分局的小警员,对于大名鼎鼎的许氏集团,也是如雷贯耳的。 联想到受害人的姓名年纪,他们看向许方诚的眼神都变了。 一大清早,警察局的办公大厅里热闹喧哗,一波古风装扮的人群在大厅里格外引人注目。 方圳带着律师团陪同许方诚和连烜他们在做笔录。 推人凶手被当场抓获,摄像机记录了现场,笔录记录过程很顺利。 许氏集团的名头太大 ,即便是双休日,分局局长也赶了过来。 凶手一路嚎到了警局,原本是要先送去医院的,连烜一言不发走近他,拎起他胳膊一拉一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两只脱臼的胳膊已经复位。 凶手:“……” 警察:“……” 闻讯赶来的何轩宸脸上就差写着‘牛逼’两字了。 “你说你,早上怎么就没叫上你哥呢?” 错过一场大戏的何轩宸揪着弟弟一顿批斗。 何轩宇斜眼鄙夷地看着他。 薛小苒和黎菲坐在大厅旁的座椅上说着话,凌颢夹在她们中间啃面包。 “一会儿做笔录,对你有影响么?” 黎菲进了警局,依旧戴着面纱,暂时还没人把她认出来。 可一会儿做笔录,肯定是要登记真实姓名的。 薛小苒有些庆幸,连烜的身份证明已经到手,要不然,今天这事还真不好圆场。 “没事,有许家的律师团在,不会有人敢乱传的。” 黎菲笑笑,许氏集团聘请的律师团队可不是吃素的。 薛小苒点点头,放低了声音,“今天这事,那女人的嫌疑很大。” 许方诚一直是杵在唐悦茹和许泽年之间的障碍。 她选择在这时候动手,应该是因为上次寿宴的事情,被拆除了真面目,许泽年开始 有意疏远她,所以,她可能有了鱼死网破的疯狂念头。 “我们都能想到,许总不可能想不到的。” 若是以前可能不好说,但此一时彼一时。 这回,许泽年该彻底看清唐悦茹是什么样的人了。 一群人轮流做完笔录,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太阳升得老高了。 分局局长亲自把人送出了大厅。 正要往外走,迎面走来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 看到一群古风装扮的人从警局里出来,不由看了过去。 这一看,愣住了。 走在前头的薛小苒也愣住了。 世界还真小,走到哪都能碰到熟人。 “施警官,好巧。” 视线对上,想装不认识都难,薛小苒干笑一声。 “你们这是……” 施贤落在了人群中那个伟岸俊冷的男子身上。 他穿着古风青衫,皎如玉树,泰然自若,没有因为穿着一身长衫感到丝毫局促。 “遇到些事来警局一趟,施警官,先走了哦。” 就算连烜有了户籍证明,薛小苒也没打算与他有什么过多交流。 施贤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原地不动,朝人群中的男子打招呼,“连先生,好久不见。” 连先生?一群人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薛小苒嘴角抽了抽,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大事精明,小事糊涂 “咳,施警官,我先生复姓皇甫,他叫皇甫连烜。” 薛小苒无奈开口。 皇甫连烜?!难怪查不到他的信息,原来连烜只是他的名字,施贤眼眸微眯。 “皇甫连烜,名字还挺霸气。” 连烜淡然扫他一眼,“施警官,客气了。” “这是上次不告而别的理由?”施贤挑眉。 不告而别?众人的眼神纷纷看向连烜。 薛小苒扯了扯嘴角,这位施警官还真是锲而不舍呀。 “事出有因,施警官见谅。”连烜淡声回应。 “上次事出有因,这次总能腾出时间坐下来谈谈了吧?” 好不容易碰上,施贤可没打算轻易让他们离开。 这话,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许方诚面色微沉,“这位警官,有什么事情,请和我家律师谈。” 他身后的律师立即递上了名片。 一旁的分局局长忙上前扯了扯施贤的衣摆。 施贤微愣,扫了眼名片上的头衔,面色微凝。 许氏集团的律师团! 送走一行人,分局局长拉着施贤进了办公室。 “哎,你这木头棒槌,怎么还是这么不会看人脸色。” 局长一脸恨铁不成钢,若不是他这臭脾气得罪人,以他的能力,也不至于会被调离京都,跑到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待了三年。 “你家老太爷好不容易松口让你调回来,别再这么犯二 了。” 施贤撇着嘴不以为然,“许氏集团又如何,犯了法一样抓。” “人家犯法了么?”局长瞪他。 以他的性子,对方若真是犯了什么案子,他早就动手抓捕了,怎么还会和对方废话。 施贤揉揉鼻子,闷声回道:“没有。” “那不就得了,非得把人得罪死干嘛?” 局长没好气地瞪他,“还有,休息日你不去约会,跑这边干嘛?” 施家三代都是公职人员,局长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老光棍一个,哪有人约。” 施贤咂咂嘴,老家伙明知故问。 “上次不是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了?” “人家看不上我。” “放屁,定然是你混不吝的没把人家放在心上。” 施家在京都都属实权人物,施贤长得也端正硬朗,女方只要不是眼瞎,怎么可能嫌弃他。 “白叔,你不懂,现在的女人眼光高得很,车子要求百万以上的,房子最好三环内,年薪没有百万,你都不好意思去相亲……” 施贤掏出烟盒,递了过去。 白局长愣愣接过,“不会吧,现在的小姑娘心比天还高呀?” “咋不会?要不我能这么闲吗?星期六跑过来办案。” 施贤冷嗤一声,他不就是开了一辆普通的奥迪去接人么,那女人的脸立马就冷了下来。 什么海归女博士,也就 这点素质了。 “这,车子房子你家又不是置办不起,百万年薪,额,你也差不太多吧……” 白局长忿忿不平,都是些什么人呀?施贤这么好的条件,居然还被嫌弃了。 “白叔,不是置不置办得起的问题,是那种人不值得我耗费心思相处。” 施贤点了烟,吐出一口白烟。 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娶了这种女人来恶心自己。 白局长叹了口气,“你都二十八了你妈天天叨咕着你的终身大事,你也别太挑剔了。” 施贤无所谓地耸耸肩,问起刚才那一大波人来警局的事由。 白局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谋杀?这可是大案子呀!” 许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被人有预谋的谋杀,若是谋杀成功,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再大也不归你管。”白局长摆摆手。 施贤眼珠微转,揽着白局长的肩头嘿嘿笑。 刚出警局不远,许方诚就接到了他爸的电话。 许泽年乘坐专机,已经赶回京都,打电话确定他们的行踪,让他们赶紧回去,他先去公司处理某些事情。 至于什么事情,许泽年没有明说,但许方诚猜他是要去找那女人对质。 “许总,最好先不要去公司。” 听着他们对话的黎菲开口了, “这种事情对方肯定不会承认,摊开来说,只会打 草惊蛇,一旦对方起了戒备心,再想搜寻证据就会变得更困难。” “对、对、对,爸,你先回家,我给你看一些东西,看完以后你再发表意见。” 许方诚连连点头,对黎菲的话很是认同。 电话那头的许泽年沉默了。 早上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后,他就一直处于愤怒惊疑的状态。 心中隐隐有了怀疑的目标,但他还不敢肯定,去公司的目的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可电话那头,他们的态度似乎很笃定。 许泽年:“……” 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么? 很快,他就知道,他被蒙蔽的是什么事情了。 翻阅着手中的文件,许泽年的面色越来越沉。 “这些是谁帮你查到的?” 许泽年看着儿子眉目凝重。很显然,这些资料不是他一个小孩子可以查得到的。 “我让何三哥帮我查的。” 许方诚没有隐瞒。 若是何轩宸帮他查的,可信的程度还是很高的。 许泽年捏着头疼的太阳穴,沉沉地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起身拍拍儿子的肩头,好在他平安无事,眼神里总算多了几分欣慰, “这次多亏了你师父出手相救,晚上请他们一起过来吃顿晚饭,聊表谢意。” 说起晚饭,许方诚想起了厨子的问题,于是,借机说了出来。 许泽年 停留在他肩头的手僵硬起来, “……我记得,你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厨房就换了厨师,人不是你妈妈换的?” 能被推荐进他们何家,厨子的出身身份应该都经过层层筛选,没有问题才有可能被选中的。 “我问过管家了,当时推荐了三个人,妈妈病着,你忙着工作,当时是那女人定的人选。” 许方诚和管家打听过当时的情况。 这回,许泽年不仅头疼,牙根也疼起来了。 若真是这么回事,那可真真是引狼入室了。 “这事,我会查清楚的,请客的事情稍微缓一缓。” 若是客人吃出个好歹,他这主人也难辞其咎。 许泽年拨了个电话,捂着上火的腮帮子低声吩咐了一些事情。 等他挂了电话,许方诚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啦?”许泽年摸摸儿子的脑袋,准备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差不多有他这么高了。 “表姑说,你是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的性子。” 这话许方诚觉着很有道理。 “表姑?” 许泽年愣住,他哪冒出来的表姑? “颢颢的表姑黎菲。”许方诚解释。 许泽年脑海中浮现一张娇艳漂亮的脸蛋。 “……就是因为不愿在小事上多耗费精神,所以容易被女人骗。” 许泽年嘴角抽搐,带动上火发炎的牙根,感觉半张脸都肿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姐,再给我打五十万。” “!?……唐家豪,你想钱想疯了吗?前几天不是刚给你打五十万么?” 唐悦茹接到电话,一张脸绷得紧紧的,躲到茶水间压低声音回话。 “……你让我办的事情办砸了,动手的人被抓到局子里去了,钱若是给得不够,那人会把我给攀扯进去的……” 唐悦茹大惊失色,握着电话的手都开始发颤, “怎么会这样?明明让你小心一些,怎么会被牵扯进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唐悦茹有些歇斯底里,一旦他被发现,自己也极有可能会被牵连进去,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沫。 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在她身上。 “……我也不想这样的,姐,你放心,我找的这个人只要给足钱就一定不会把我们供出去……” “你确定?”唐悦茹咬牙切齿面容扭曲。 “……确定!” “好,最后信你一次,若是搞砸了,一切后果你自行承担,你懂得我的意思么?” 唐家能有今日这些家底,全都靠她一手谋划,若是把她牵扯出来,那么,他们唐家统统都完蛋。 “……我懂。” 电话那头沉默半响,不怎么服 气,应了一声后,忍不住反唇相讥, “若是你早些把那男人拿下,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了,说到底还不都怪你没本事。” 唐悦茹闻言,气得脸色煞白,一群吸血鬼吃她的,用她的,转头还抱怨她没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 “唐!家!豪!” 她愤怒地低吼一声。 “行了,行了,赶紧把钱打过来,我还得找门路给人递话呢。” 对方不耐烦回她。 “我现在没那么多现钱,等两天。” “等两天,黄花菜都凉了。” “那,明天吧,我尽量快些。” “我爸病了。”许方诚嘴角上扬,毫不掩藏自己的幸灾乐祸。 “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和凌颢一起拼乐高的黎菲抬起头。 “他头痛、牙痛,脸肿了半边,还有些发烧,医生说,他是怒火伤肝,气血上逆,肝脏功能下降……” 简单点来说,就是气病了。 被那女人给气病了,许方诚哈哈大笑。 黎菲有些好笑,“哎,你这个受害者都没事,倒是把你爸给急病了。” “病了得吃药。”凌颢拼着他的小飞机,插了一句。 连烜和薛强学开车去了,薛小苒被方灵一个电话叫走了。 黎菲自告奋勇 帮他们看半天孩子。 凌颢活波好动,精力充沛,但他懂事好沟通,大多时候都是很好带的。 黎菲这半天保姆当得不亦乐乎。 许方诚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蹲到他们身旁,兴致勃勃地与黎菲分享他爸的惨状。 “……方助理把调查的结果拿过来,他看完以后,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然后,牙疼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肿得跟个馒头似的,医生让他打吊瓶,他还不乐意,这么大年纪了,还怕打针,哈哈……” “……打完吊瓶,又火急火燎地跑公司去处理事情,那女人勾结了采购部门的总监钱航,在招标采购中,多次收受了材料供应商的贿赂,导致一批重要项目出现了问题,我爸眼睛都气红了……” 黎菲听得津津有味,“你爸准备收拾他们了么?” “还没,说是要把与她有关联的蛀虫都挖出来一网打尽。” 许方诚嘿嘿一笑,只要能收拾掉那女人,他三天不吃饭都成。 黎菲摸摸下巴,提醒他一句, “你被推下凉亭的事情,与她肯定脱不了关系,让你爸派人盯着她,小心她听到动静跑了。” 许方诚眉头一凝,立马掏出了手机,给他爸 打电话。 许泽年这边刚接完电话,还没来得及行动,方圳拿着手机急匆匆进来,然后把屏幕递到他面前,低语了几句。 许泽年瞧着屏幕里搂在一起的一男一女,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牙根更是一股一股的抽痛。 “确定?” “已经查出来了,他们在大学时期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临近毕业才分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公司……” 进了公司以后,两人在明面上很少有交集,但是,背后却没少勾搭在一起,也就近段时间,唐悦茹自觉抓稳了许泽年,才渐渐疏离了钱航。 方圳有些怜悯地看着自家BOSS。 头顶的绿帽从头戴到尾,却不自知。 大学时期就是男女朋友?不就意味着,那夜所谓的落红也是假的了? 许泽年一张脸,瞬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因为这点,他对她一直有些愧疚,为了补偿,给她添置了车子和公寓,由着她掌管了秘书部门。 结果,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儿子一早就觉察出来,他却傻不拉几的一直被蒙骗。 许泽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他一抽一抽的,他用力闭上眼, “把他们收受贿赂,侵吞公司利益的证据整理出来, 报警处理。” 本来还想拖上两天,查清余党再一并处理,可他此时觉着,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薛小苒和方灵提着大包小包,在静澜苑大门外下了出租车。 “方灵,你考了驾照没有?” 薛小苒提了提手里的各种衣料,考虑到以后进进出出的频率,买车的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上大学的时候就考了,可是,好久没开了,车技生疏啊。” 方灵笑得有些尴尬,现在让她开车,她也是不大敢开的。 “那不怕,改天让薛强陪你练练,等店面开起来,那边的管理你得费点心,不会开车可不方便。” 等连烜考了驾照,薛小苒也是要考的。 “行,我多练练。”方灵也不推脱。 两人说着话,往大门处走。 守门的保安笑着朝她们点点头。 这段时间,她们时常进进出出,与别墅的保安也混了脸熟。 这种高档别墅区进出审查都比较严格,没有业主同意,陌生人是很难进得去的。 刚要走过门栏,却听身后“滋啦”一声响。 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打开,一个身型健硕的男子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薛小苒眯眼一瞧,啧,这家伙真是没完没了了。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底气就是足呀 “施警官,还真是巧啊,连着两天都能碰上。” 薛小苒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身便衣的施贤。 方灵也认出了这位施警官,她站定一旁,好奇地打量这位面容坚毅的警察。 “咳,不是巧,是有公务在身,遇到你们正好。” 施贤对她的打趣视而不见,做他们这行,胆大、心细、脸皮厚那是基本标配。 “公务?”薛小苒眼珠微动,疑惑地看着他,“昨天的案件归你管?” 不对吧,他得多有能耐,横跨大半个京都的案件都归他管? 她眼里的猜疑太浓,施贤嘴角抽了抽,好在他提前做好了准备, “有关联案件需要走访。” 关联案件?薛小苒愣住。 黑色奥迪缓缓驶入别墅区,很快停在了黎菲的大门外。 开门的是许方诚,星期天放假,他一直赖在黎菲这边陪凌颢玩耍。 瞧见昨天在警局遇上的大块头出现在门外,许方诚凝起了眉头。 “师娘,他又骚扰你了?” 他蹭蹭蹭跑过去,对从驾驶座上下来的施贤怒目而视。 施贤一派从容,笑着对吨位不轻的胖少年打招呼, “小朋友瞧着精神不错,看来没被昨天的意外吓到,还挺有胆气。” 小朋友?许方诚脸更黑了一圈。 “大叔,你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告诉你了么,有事找我家律师,不要 纠缠我师娘么。” 大叔?施贤嘴角一抽,摸摸自己的脸,他有这么老么? “噗”一大一小打嘴仗,让边上的薛小苒和方灵忍不住笑出声来。 “咳,好了,方诚,进去再说,施警官是来找菲姐的。” 找黎菲?许方诚狐疑地上下扫视他。 找她的?黎菲抱着刚睡醒的胖球从房间里走出来,同样一脸疑惑。 薛小苒把手里东西放下,走过去接过睡得脸颊红扑扑的胖儿子。 “娘~”凌颢撒娇搂住他娘的脖子。 施贤的视线落在胖墩墩的小娃身上,这年头,还有人叫娘? 胖墩儿敏锐觉察,转头一看,是个眼熟的,“黑脸叔叔。” 施贤古铜色皮肤,加之一脸严肃,面色沉沉,胖球下意识就把他归类为黑脸叔叔了。 “噗”笑喷声接连响起。 一旁的方灵捂着唇,抖着肩,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是警察伯伯,不是黑脸叔叔。” 薛小苒忍着笑纠正。 警察伯伯比黑脸叔叔也好不到哪去,施贤心中腹诽,他还这么年轻有为。 “施警官找我有事?”黎菲请人落座。 薛小苒带凌颢洗脸漱口,方灵去厨房给客人泡茶。 许方诚坐在黎菲身旁,虎视眈眈地盯着施贤。 施贤左右看了几眼后,淡淡笑道:“黎小姐的表哥不在?” 对于黎菲这个突然冒 出来的表哥,施贤好奇得很。 昨天在警局看到的视频片段,证实了那次他们是如何越过两米高墙不辞而别的。 真是好身手呀,也不知是从哪个武学世家走出来的子弟。 “他有事出去了。” 黎菲脸上带着客套的浅笑,对这位警官来找她的目的有些警惕。 没事,他等得起,施贤嘴角微扬,瞥了眼瞪着他的许方诚,好整以暇地笑出一口白牙, “能问一下,黎小姐因为什么事情与梦语娱乐解约么?” 黎菲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不好意思,私人原因不便奉告。” “哦,那黎小姐对楚锋应该了解颇深吧?” 施贤不急不缓继续开口。 黎菲脸色变得凝重,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找她问这些问题,是楚锋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被警察盯上了? 想到上次劫匪事件和马匹事件,她眼神黑沉如墨。 “施警官是在调查上次在影视城的马匹事件么?” 施贤挑了挑眉,为了今日之行,那案件他也了解清楚了,很明显有人在背后驱使,可最后,那名副导把罪责都揽在了身上。 威逼利诱的手法非常之老道。 “那案件还有些漏洞的。”施贤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顺着她的话往下引。 黎菲深深看了他一眼,回道:“关于那个案件,该说的话做笔录的时 候,已经都说了。” “黎小姐想这么就算了?”施贤故作惊讶, “不揪出背后指使人,你能安心?以后接戏拍动作片不担心继续被人动手脚?经年累月都需要防备小人作祟?身旁随时带着保镖出入……” “……哦,不对,你现在签约新公司都比较困难,新戏自然没影子,暂时还不用防备这些,只是,娱乐圈新人辈出,即便是流量小花,怕也跳不出更新换代的潮流,黎小姐,你说对吧?” 不得不说,施贤的一番话都戳在了黎菲的心上。 与几家公司的商谈,接二连三都黄了,她不担心那是假的。 这背后是谁在捣鬼,她也清楚得很,黎菲看似平静,放置在膝盖上的手却握成了拳。 坐在她边上的许方诚瞧在眼里,顿时恼火,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对什么对,我表姑怎么可能没有戏拍,只要她乐意,没有她不能拍的戏。” 怒吼完对面的施贤,他还不服气,转头对黎菲道: “表姑,都是那个什么梦语娱乐在背后搞鬼是吧,让我爸直接把那破公司收购或者让它破产掉,把小人做坏事的爪子夹断,看它还怎么作祟。” 黎菲:“……” 施贤:“……” 从厨房端饮料出来的方灵,盯着许方诚那张霸气外露的胖脸,惊得嘴巴半响合不拢。 另一边,薛小苒牵着凌颢走过来,被许方诚那一脸“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范儿,惊得一个趔趄,好悬没摔一跤。 “许哥哥,要把谁的爪子夹断?我给你拿钳子去。” 凌颢一溜烟跑到许方诚身旁,抬头好奇问。 “咳,颢颢,你许哥哥说笑话呢。” 黎菲回过神,有些哭笑不得,她拍拍许方诚的肩膀,笑着向他道谢, “谢谢方诚,你爸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坐在对面的施贤摸摸下巴,许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底气就是足呀, “方法不错,可行性也强,只不过嘛,小人犯下的坏事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岂非便宜了对方。” 黎菲沉默,垂眸在思考着什么。 气鼓鼓的许方诚微愣,觉着他说得也有道理,凭什么让做坏事的人逍遥法外。 “好了,好了,让你表姑和施警官好好说话,你表姑精明着呢,你还怕她吃亏不成。” 薛小苒一手牵一个,把他们往房间里拉,“过来帮我管理一下几个平台的文案。” 她给方灵递了个眼色,有些事情还是得由黎菲自己决定。 方灵领会,她把泡好的茶杯放到茶几上,跟着他们进了房间。 傍晚,夕阳染红半边天空,磨磨蹭蹭拖延半天时间的施贤,终于等到了他今天的目标人物。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块头大不代表武力强 瞧见大门前停了辆黑色奥迪,连烜就知道有客来访。 看到施贤,也并不觉稀奇。 施贤这等精明敏锐的人,一看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昨天没有纠缠不代表他会轻易放弃。 “啧,怎么又是他?”薛强眉眼压了下来。 许方诚拉他到一旁嘀嘀咕咕。 凌颢从客厅里蹦蹦跳跳跑了出来,奔向他老爹。 连烜俯身把他抱起,捏捏他的胖脸墩,淡漠无波的表情柔和几分。 “爹,警察伯伯来找表姑说话。” 凌颢凑近他爹小声告密。 找黎菲?连烜冷眉轻挑,扫了眼神情自若的施贤。 可没那么简单。 施贤缓步向前,身形舒展,脚步有力,锐利的眼眸微眯,就像一头矫健的猎豹,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连烜眼底露出一抹兴味,随手把凌颢放下,让他跟着薛强站一旁。 “皇甫先生武技了得,令人生羡,咳,不怕先生笑话,我也自幼习武,跆拳道、武术、拳击都有涉猎,难得碰到高手,不免有些技痒,特来讨教一番……” 施贤说着话,已经站到了连烜对面,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 他个头略矮一些,但身形却更显健硕,对上淡漠冷厉的连烜,也毫不退怯。 “……磨蹭到现在,就是为了找连烜打架? ” 薛小苒干脆捧着一篮子豆角坐到了院旁的藤椅上。 方灵跟着坐下,拎起一根豆角掐起来,边掐边看热闹, “你不担心么?” “不担心,他打不过连烜的。” 若是早知道施贤是来找打的,薛小苒就不用纠结半天了。 害得她一个下午把连烜的证件偷偷地瞄了又瞄,生怕是证件出了什么问题。 “这么自信?那个施警官也是从小练习武艺的哟。” 施贤那身腱子肉,就算穿着衣裳都能感受到一种喷薄的力量。 两边一比较,连烜修长笔挺的身形,都被衬得有些单薄了。 “嗯,他就是打娘胎里开始练武,也打不过连烜的,块头大不代表武力强。” 薛小苒淡定掐豆角。 方灵:“……” 自信到这种程度,她该如何接话? 转头再看院子里的两人,施贤似乎也只有块头大这一点优势了。 黎菲被院子里的动静吸引过来。 一个下午,她都在应付施贤,对方是刑讯高手,各种问题古怪又刁钻,黎菲每个问题都再三斟酌,才开口回应。 弄得她心力憔悴,累得半死,对方却精神奕奕,还找人切磋武技。 看着院子里跃跃欲试,满脸亢奋的施贤,黎菲双手抱臂靠在门边上,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准备看好戏。 “敢挑战我们师父,哈哈,简直就是送人头。” 对自家师父盲目崇拜的许方诚,想都不想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想不开干嘛,没事跑来找打。” 薛强稍微克制些,毕竟对方是名正儿八经的警官,前二十年都是小市民的他,对于警察还是有着一种敬畏心理的。 “警察伯伯,你打不过我爸爸的。” 听到有人要挑战他老爹,凌颢摇头晃脑叹息。 施贤:“……” 一群臭小子,还没开始就唱衰他,哼,等着瞧好了。 施贤把脖子扭得咔咔响,做足赛前准备。 连烜看了看西落的太阳,不想和他过多纠缠。 技痒?那就成全他好了。 连烜缓缓抬起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施贤眼眸一亮,抱拳拱手,随后一抖肩头,沉下一喝疾步上前。 薛小苒掐着豆角,百无聊赖地数起了数,“一、二、三、四……” 数到十二的时候,随着一声痛呼,切磋不出意外的结束了。 施贤整个右臂连着拳头都在颤抖。 他气势汹汹的发动攻势,对方轻描淡写的避开,凌厉迅疾的攻击,也被一一化解。 用尽全力挥出的拳头,连对手的衣襟都没沾到,反倒被对方一掌握住拳头,一扭一转,瞬间感觉胳膊都要废掉了。 施贤 惨呼一声,抽着气趔趄后退。 疼得不住颤抖的胳膊,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实。 他不仅输了,还输得一塌涂地。 “哎,还没看过瘾就结束了。” 一旁拿着手机拍摄的薛强按下了停止键。 “就是,一会儿传我一份,我都没看清楚师父是怎么出拳的。” 许方诚笑嘻嘻地用手肘捅了一下薛强。 施贤古铜色的脸白了红,红了青,其中滋味,无法言喻。 “承让了。”连烜微微颔首,略一拱手,从他身旁迤迤然走过。 施贤整个右臂都在轻颤,甚至感觉拳头都握不起来。 这他娘的,胳膊不会是废了吧?他握着颤抖的拳头,脸色变得煞白。 “问题不大,修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养好了。” 连烜淡淡抛出一句。 他是故意下了重手,省得这位警官闲得慌,没事就追着他不放。 “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薛小苒捧着菜篮子笑着走到他身旁。 “去了比较远的地方,人少方便练车,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连烜顺手帮她拿过菜篮子。 两人说着话往客厅里走。 看完热闹的黎菲,掩着唇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许方诚朝施贤做了个鬼脸,牵着凌颢,一大一小两墩儿蹦跶地往里跑。 薛 强挑眉嘿嘿一笑,举了举手里的手机跟着溜了进去。 施贤:“……”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洒落在他身上,一种秋风吹拂落叶的凄凉感弥漫在四周。 方灵收拾了一下豆角丝丝,看着院子里呆若木鸡的施贤,她想了想上前两步。 “额,施警官,你没事吧?需要去医院看看么?” 他的右臂依旧有几分轻颤,耷拉着的眉眼有气无力的,与先前意气飞扬的模样仿若两人。 很显然被打击得不轻。 莫名的,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涌上方灵心头。 扶着胳膊的施贤,瞬间被归类在可怜落魄的范围内了。 知道胳膊没废,施贤的脑子冷静下来。 心知自己今日的行为有些莽撞,所以被人教训了。 有着丰富阅历的施贤,此刻倒是没怎么慌张。 抬眸看向出声相询的美女,他仔细想了想,脑海浮现她的基本资料。 “方小姐,会开车吧?” 胳膊酸软无力,这十来天怕是暂时开不了车了,静澜苑是高档别墅区,离他现在住的公寓有些远。 方灵迟疑了,“我,有驾照,但,很久没开了。” 施贤闻言轻笑,露出一口白牙,“只要有驾照就行,有我在,放心开。” 方灵瞟了眼他扶着的胳膊,心里忍不住喷他一句:大言不惭。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五十步笑百步 看着黑色奥迪缓缓驶离,薛小苒把大门关上。 转身瞧见黎菲望着远去的车辆出神,薛小苒朝她走了过去。 “没事吧?” 施贤找她谈梦语娱乐的事情,结合发生在黎菲身上的几件事,不难发现那个楚锋的问题不小。 黎菲回过神,嘴角勾起淡淡笑意,笑着摇头,“没事。” 若是有事,那也是楚锋有事。 她目光有些幽深。 施贤言谈中透露的讯息,楚锋的问题可不小。 她以前一心打拼事业,常驻剧组,鲜少注意公司的事情,她竟不知,梦语崛起的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污垢。 楚锋借助梦语把背后的暗箱操作一一粉饰,若是施贤透露的消息是真的,那他这次的麻烦就大了。 她,等着看热闹好了。 两人往里走,客厅里一片喧闹。 许方诚抱着颢颢在看视频,薛强给连烜拍的练车视频。 这小子如今走到哪拍到哪,每天习惯性积攒视频素材。 “喔唷,师父厉害呀,这甩尾甩得可一点都不像新手呀。” “那是,姐夫车技杠杠的,什么倒车、转弯、s路统统不在话下,下星期去驾校报名,理论考试一过,可以直接考试了,用不了多久,姐夫就可以开车上路了。” 薛强得意地拍拍胸脯,作为半吊 子教练,这样的天才学员,足够他吹嘘自得好长时间了。 “可以直接去考试了?” 薛小苒讶然,这才学了多久?她凑过去,把视频重新点开。 “那是,也不看看我姐夫是谁。”薛强得意洋洋。 连烜勾选完最后一道模拟考题,看着上面醒目的满分,这才满意地抬起了眼眸。 薛强探头一看,一阵吱哇乱叫。 “今天才下的驾考APP,扫了一遍题目,就拿了满分!姐夫,你太牛了!” 屋内几人全都涌了过去,看清上面的满分提示,皆是惊叹。 薛小苒对他拿模拟考题满分,倒不觉得稀奇。 他那变态的记忆,离过目不忘也差不多了,可实际操作也能迅速掌握,这才是她惊叹的重点。 “哇塞,师父妥妥的学霸级别人物呀。” 作为学渣渣,许方诚表示受到一万点暴击。 连烜瞥他一眼,想起某件事,“听轩宇说,你们学校这次模拟考,你倒数第五?” 当时听着没什么感觉,现在一想,他的弟子考试倒数第五? 淡漠的眼神渐渐变得冷峻。 许方诚:“……” 突然觉着背脊发凉。 “啊哈,你个学渣渣,居然倒数第五,想我上高中的时候,成绩最差也才倒数第九,哈哈~” 薛强大乐,自顾 拍着大腿笑。 众人:“……” 五十步笑百步,好意思么? “咳,方诚,学习上你得花点心思,成绩太差丢了你师父的面儿。” 黎菲忍着笑打圆场。 “我、我比上次进步了一点,上次倒数第三……呢……” 声音渐渐无力。 看着师父冷凝的脸色,许方诚心里把何轩宇那混账骂了个头臭,居然偷偷打小报告,回头看他怎么收拾他。 “以后你们考试低于前十,每天蹲马步的时间多加十分钟。” 连烜淡声开口。 新规矩如同晴天霹雳般,炸得许方诚脑袋嗡嗡响。 “师、师父,徒儿怕是做不到呀~” 许方诚欲哭无泪。 “做不到还是不愿做?”连烜冷冷问他。 许方诚一个哆嗦,牙根都抖了起来。 “咳,那个,连烜啊,就算他有心学习,也得有个过程,慢慢积累,考试成绩哪有一蹴而就的速成,不是人人都像你记性这么好的。” 薛小苒替许方诚说了句公道话。 高一学科多,即便端正态度认真学习,也得耗费很多精力和时间,成绩才有可能有质的变化。 许方诚立即投以感激涕零的眼神。 薛强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庆幸自己早已脱离苦海。 连烜凝眉,仔细问了他们班的学科科目、班 级人数、以及各科及格分数线…… 许方诚战战兢兢的小心回答。 最后,新规矩改为名次不能低过班级总数的一半。 他们班一共三十二人,也就是说,许方诚下次模拟考试的名次不能低于十六名,不然,晨练马步多加十分钟。 许方诚双腿打着飘离开了黎家别墅。 原本还想蹭一顿晚饭再回去,此时此刻却哪还有那点儿心思。 一上车,先掏出电话,拨通何轩宇,然后破口大骂。 何轩宇成绩不错,名次一直保持班级十名左右。 莫名被骂后,他弄清了事情缘由,顿时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根本没把许方诚的横眉怒对放在心里。 结果,许方诚一句话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师父说我若低于十六名,你也同等受罚,师兄弟理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哈哈。” 得报大仇的许方诚哈哈大笑。 何轩宇:“……” 这是,把自己给坑进去了?何轩宇捶胸顿足。 出了口恶气的许方诚回到自家大宅,发现他那工作狂的老爸居然在家。 “爸,公司的事情解决了?” 许方诚想起正事,一溜烟跑过去,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老爸。 许泽年捂着胀疼的腮帮子,面色有些铁青,“……钱航抓住了,唐悦茹收到消息 躲起来了。” 公司里有几个唐悦茹一手提拔上来的职员,把公司查账的事情通知了她,唐悦茹敏锐地躲了起来,警察暂时没抓到人。 许方诚眼眸却亮闪闪的,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只要那个女人成不了他后妈,就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家那些不明财产可以先查封。” 以那女人的性格,听到自家财产被查封,一准要发疯,许方诚想想都觉得兴奋。 “这些事情警察会看着办的,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头疼上火心燥气浮的许泽年难受地摆摆手。 “先生头疼得厉害。” 老管家从厨房出来,给许方诚使眼色,让他暂时不要惹先生生气了。 原来的厨子,被寻了由头暂停了工作,新厨子还没能安排上,老管家亲自动手给父子两人做了清淡的晚饭。 许方诚撇撇嘴,“医生不是开了药了吗?爸你吃药了没有?” “药要饭后服用,先生先喝点白粥垫垫肚子吧。” 老管家端上晚饭。 许泽年忍着难受,舀起白粥放进嘴里。 “爸,明天给我找个厉害的补习老师。” 看着一桌清淡的饭菜,许方诚咂咂嘴,转头说起了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噗!”一口白粥从许泽年嘴里喷了出来。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人选是谁 被呛得狼狈咳嗽的许泽年,肠子都差点咳出来。 “……补、补习老师?” 见惯各种大场面,自觉处事不惊的许泽年,被儿子一句话惊到说话打磕巴。 许方诚不情不愿的把发生在静澜苑的事情说了出来。 许泽年:“……” 他是不是该去给祖宗烧支高香了?一向懒散倔犟的孩子,居然自己要求请补课老师了! 哦,不、不、不,应该是给他的师父送份大礼去才对。 天知道,能管得动这小子,许泽年心里有多么的感动涕零。 他抹了抹眼角,生怕过于激动,流下了慈父的眼泪,折损了自家的威严。 “你师父今天去学车了?” 甚好,看来车库停放的那些车子,有用武之地了。 连烜他们从驾校归来,一辆黑色悍马停放在门外。 漆黑的金属质感,高大霸气的款式,线条流畅的车型,捕获着众人的眼球。 “喔嚯,悍马啊,有钱也买不到系列呀。” 薛强兴奋地跑了过去,爱不释手地抚摸车身。 许方诚从院子里蹦了出来,“师父,这是我爸送给你的贺礼,提前预祝考试过关!” 何轩宇跟在他背后走出来,脸上尽是郁闷和不满,这小子送贺礼也不和他商量一下。 忒会拍马屁了,驾照还没考下来就送车子。 许 叔也太壕,一出手就是限量款豪车,这不是为难他么?同是徒弟,他送些什么给师父好呢? 要不,让他哥也送辆车子,他哥车子也多。 送给他的?连烜眼神微敛,绕着车子转了两圈。 “哇哇,方诚你爸眼光不错呀,知道我姐夫喜欢这种硬气霸道的车型!” 薛强两眼放光,姐夫的车子他可以随便开了。 “嘿嘿,是我挑的车型,师父,您喜欢就好。” 许方诚咧嘴谄笑。 “许总客气了。” 连烜蹙眉,车子不便宜,收与不收是个问题。 “我爸说了,感谢师父几次三番的救了我的小命,还有就是,额,敦促我练武,改掉睡懒觉的习惯,减掉了好些肥肉,那个,还纠正了我懒散不想学习的坏毛病……” 许方诚扁着嘴数落自己。 听他垂着脑袋自我批评,薛小苒“噗呲”一笑。 她挎着针线篮子靠在大门旁,双手在不停上下翻飞。 她这阵子忙着做衣裳样板,方灵忙活店面装修及签约刺绣手艺人的事情。 黎菲上次被施贤约谈后,对签约新公司的事情变得谨慎起来了,这几日出门的时间也变少了。 她不出门,连烜空闲的时间就多了,去报了驾照,跳过训练的流程直接考试,过完国庆应该就能拿到驾照了。 他们 这边有条不紊,许泽年那边却依旧焦头烂额。 唐悦茹躲起来了,唐家资产被查封,唐悦茹的弟弟带着一群家属跑去公司拉横幅堵大门。 横幅上写着什么陈世美、负心汉乱七八糟的内容,虽然保安很快把聚众闹事的人群驱散,可事情还是被好事的媒体放到了网上。 许氏集团家大业大,潜在的对手自然也多,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被对家的推手无限放大,一夕之间许泽年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当然,集团的公关部门也不是吃素的。 很快,唐悦茹内外勾结收受贿赂以及作风不正的消息被公布出去,还附带了照片证据、报警记录和律师声明。 消息一出,网上的风向顿时转变,负心汉的许氏总裁转变为头戴绿帽的受害方,谴责谩骂声转变成同情讥笑声。 加之与采购部门勾结的材料供应商出了问题,几个重要项目都受到了影响,接连几日,许氏集团的股票皆呈现跌势。 “最好能尽快把那女人捉住,不然还有你爸头疼的时候。” 何轩宸啃着切块的哈密瓜,大喇喇开口。 “说得容易,那女人狡猾得很,听到风声,早就不知躲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谁不知道要把人抓住,可也得抓得住才成呀,许方诚恨声道。 “ 会不会跑国外去了?”黎菲抱着软萌的凌颢教他转魔方。 “查过了,没有出境记录。” “估计躲外地去了。”薛小苒绣着腰带上的莲花纹。 “应该没有,昨天她还偷偷用别人的手机号给我爸打电话,哭着说一切都是误会,要我爸给她机会解释,想要单独见我爸一面,我爸没答应她。” 还想着单独见面,十之八九躲在京都某个角落。 “哎,你爸真傻,应该答应下来,顺势把她抓起来才对。” 何轩宸继续叉着果盘。 “她的意思是让我爸撤销报案,她才好现身解释一切。” “切,把别人都当傻子么?” 何轩宸嗤笑一声,把哈密瓜咬得“咔嚓”响。 黎菲帮怀里的凌颢旋转着魔方,随口接话, “她既然躲在京都,还妄想着翻盘,那设个局把她引出来好了。” “咋设?”许方诚和何轩宸同时看向她。 边上埋首在平板上的连烜,也抬头看过去。 黎菲抬头脑子转了一圈,“往她最在乎的方面想想。” “那女人最在乎的应该是总裁夫人的位置吧。” 薛小苒边换线边接话,在许家布局这么多年,她肯定不甘心谋划多年的位置被别的女人占据。 “对,她最在乎许小胖后妈的位置。” 在一旁与薛强打游戏的 何轩宇插了一句。 许方诚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那样的话,若是你爸身旁突然出现一个有可能成为总裁夫人的女人,你们说,她会不会发疯跳出来?” 黎菲顺着他们的话往下捋。 许方诚眼眸一亮。 何轩宸往嘴里塞了块哈密瓜, “发疯跳出来可能性不大,但是,利用这点把她引出来,倒是可行,不过,你爸得配合才行,还有,总裁夫人的人选是谁?” 许方诚眼珠溜溜转,视线最后停在了黎菲那张即使不化妆,也很漂亮的脸上。 京都北边三环外的一栋老旧小区,附近是京都一家有名的医院,小区里住着天南地北来看病的病人家属。 每天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非常之多。 某栋单元楼的房间里,唐悦茹两眼喷火地看着手机里的新闻。 “……许家老太爷六十七大寿,许家准备在世嘉府邸的新宅举行寿宴,鉴于许氏集团近日风波不断,股价受损,这次寿宴许氏集团广邀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共祝老太爷寿辰大喜,另外,许总还邀请了各界大腕,影视名流,当红明星……” 新闻中配的相片里,儒雅清朗的许泽年身旁站着好几个当红明星。 其中,最为惹眼的,当属他身旁明艳逼人的四小花旦之一:黎菲。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杀鸡焉用牛刀 穿着白色V领连衣裙的黎菲,亭亭玉立,优雅迷人,大方得体地站在许泽年身旁,两人虽然没有实质上的接触,可看起来却意外的相衬惹眼。 唐悦茹怒火中烧,尖叫一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甩。 “不要脸的贱女人——” 当初若不是这个黎菲,她也不会被许泽年嫌弃,她这边一出事情,这贱女人就迫不及待的倒贴上去,打的什么主意,昭然若揭。 不要脸的贱货!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算计她。 唐悦茹愤怒到一张脸扭曲变形。 电话声响起,唐悦茹拿起手机,警惕地看了眼上面的号码,铃声第二次响起才接通了电话。 “……姐,你再不把钱打过来,是想害死我吗?” 激愤的声音刺入唐悦茹耳膜,她还没开口,对方继续尖声质问。 “……你让我找人去拉横幅闹事,我都照办了,结果呢,你自己偷人被拍到了,还好意思怪我办事不利……” 唐悦茹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她去找钱航是为了那五十万,谁知那色欲熏心的家伙,死皮不要脸地缠上来…… 唐悦茹看到网上的照片时,心凉了半截。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总裁夫人的位置已经与她无缘了。 “……房子被查封了,账户被冻结了,唐悦茹你自己作死,还拖 我们下水,爸妈都让你气病了……” 电话里,满含怒气的指责声,让唐悦茹牙根咬碎。 “唐家豪,你还敢指责我?家里那些钱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当初要不是你在背后一个劲的怂恿,我能走到今天么?” “……我怂恿?我怂恿你去接近许泽年了?怂恿你爬许泽年的床了?怂恿你除掉他儿子了?自己贪婪不要脸,还怪我……” 两边的对骂指责持续了半个小时。 “……唐悦茹,你再不给我打钱,我被揭发抓进局子,你买凶谋杀的罪名也跑不了……” 对方撂下狠话。 唐悦茹又慌又怒,可那钱不能给他,她的银行账号也被冻结了,这五十万是用别人的账号存进去的,如今是她的救命钱。 但若是不给,他们姐弟被供出,前途更加黑暗。 眼里浮现许泽年与黎菲并肩而立的画面,胸口的怒意越烧越旺, “家豪,后天你再帮我办一件事,办完这事,我一定把钱给你。” 既然她不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 世嘉府邸是许氏旗下开发的花园别墅区。 别墅区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优美,依湖而建,交通便利,占地面积广,年初一开盘就售罄。 许家举办寿宴的别墅,是唐悦茹说动许泽年留作他们新居用的,就 连装修风格都是由唐悦茹敲定的。 选择在这边举行宴会,对唐悦茹而言,就如同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 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别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优雅轻缓的音乐声飘荡在夜空中。 世嘉府邸的别墅群面积不小,院子里有小花园、有游泳池,当然也有后门。 两道鬼祟的身影从后门悄悄潜入。 “摄像头真的关闭了?” “这地方每一处细节都是我跟设计师沟通的,我的手机可以自由控制摄像头的开和关。” “那行,这身衣服混在服务生里应该能蒙混过去。” “我去二楼的书房,那里有不少玉石摆件,你寻机把事情办好,得手后赶紧撤到后门等我。” “……” 一楼某个房间里,墙面上排列整齐的屏幕正在工作。 右边两块屏幕上全程记录了黑影溜进来的影像。 早在许家选定寿宴场所时,别墅内外的摄像头就另外再装了一套。 “来了,来了,现在动手么?” 薛强满脸兴奋,迫不及待。 “不急,人赃俱获才是最好的时机。” 出声阻止的人,是施贤。 立在一旁的连烜,淡淡瞥他一眼。 施贤还未完全恢复的胳膊不自觉颤了颤。 他又一次不请自来,还是不怎么受人待见呀。 “对,等 他们动手再抓,罪加一等,判他们无期徒刑,关一辈子最好。” 许方诚眼底冒火。 今儿施警官来了以后,他才知道,上次在万安寺被推下凉亭的幕后凶手就是他们。 从师父眼皮底下逃跑的那个男子,是唐悦茹的弟弟唐家豪。 一对狼狈为奸的姐弟,贪得无厌,卑鄙无耻,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一辈子待在监狱里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咳,我负责楼下那小子,先生负责楼上那女人,如何?” 分局那边一有消息,他找到理由就跑了过来,想缓和一下上次略显尴尬的气氛。 正好遇上他们一大波人准备出发前往世嘉府邸。 知道他们去参加许家老太爷的寿宴,他借口传达案情进展程度,厚着脸皮跟了过来。 “不如何,方诚,这事你们自己负责吧。” 杀鸡焉用牛刀,许家有的是保镖和佣人,他们有能力自行解决。 连烜负手,迤迤然走出房间。 许方诚连连点头,和薛强立即跟上。 留下施贤一脸吃瘪地揉揉鼻子。 视线转向屏幕上,那女人正在二楼一个转角处偷瞄楼下情形。 即便隔着屏幕,都能看清她眼底的嫉妒和愤恨。 施贤目光下移,偌大的客厅里衣香鬓影,人影幢幢。 西装笔挺,成熟儒雅的 许泽年端着酒杯,正笑着与穿着淡紫色斜肩礼服,明艳动人的黎菲碰杯。 这样的情形,引得厅内无数人瞩目揣测。 难怪那女人嫉红了眼眶。 啧啧。 场内嫉红眼的何止是唐悦茹。 受邀而来的一众名媛、女星,眼刀子齐刷刷朝黎菲射去。 许氏集团的新闻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 自然都知道,那个以未来许夫人自居的女人,不仅收受贿赂触犯法律,还给许泽年头上戴了绿帽。 这也意味着,许泽年身旁的位置空出来了。 千亿身家的钻石王老五,哪个女人不为之心动。 与梦语解约的黎菲,沉寂了一段时间突然杀了出来,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关系看着就不一般。 黎菲这是攀上了许泽年? 还是,准备签约许氏旗下的娱乐公司? 众人暗自揣测,火热的眼神快把黎菲那张漂亮的脸蛋灼穿。 “表姑,我要尿尿。” 稚声稚气的小娃声突然冒了出来。 人们的视线“刷”的往下移。 一个胖乎乎,肉嘟嘟的三岁小娃拉住了黎菲的裙摆。 黎菲来参加寿宴居然带了亲戚家的小孩? 黎菲赶忙放下酒杯,左右看了看,“你何哥哥和许哥哥他们呢。” 这两不靠谱的小子,出门前明明拍着胸脯,保证看好小师弟的。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最毒妇人心 薛小苒今天没来,他们设局捉人,她在不在,关系不大,她有别的事情要忙活。 过来参加宴会得各种准备,化妆、造型、服装样样麻烦,她胃还有些不舒服,干脆就不来了。 可凌颢不干,大家都去了,只有他不能去怎么能行,于是,闹着要跟来。 许方诚和何轩宇跳出来拍着胸脯说,能带好小师弟。 加上还有连烜和黎菲在,薛小苒想了想,就让他跟来了。 谁知,几个粗枝大叶的小子们,这会儿不知都跑哪去了,把憋尿的凌颢留给了穿着晚礼服的黎菲。 黎菲俯身想抱起胖球,可她穿着紧身礼服,加上穿着尖细的高跟鞋,想要抱起胖墩墩的凌颢,着实有几分难度。 边上伸出了一双手,径直把胖球抱了起来。 一身高定西服的许泽年,抱着白胖可爱的男娃,笑得一脸和蔼。 可胖娃却嘟着嘴,揪住许泽年的衣领,憋气催促,“许伯伯,我要尿尿。” 没有他娘看着,他一晚上喝了好多饮料,快憋不住了。 看着小娃憋红的脸,许泽年笑脸僵住,抱着孩子拔腿就往厕所方向冲去。 大总裁着急忙慌的样子,让人群发出笑声的同时,也暗自心惊,许泽年与这孩子这般熟悉吗? 这是 不是意味着与黎菲的关系也非常密切? 有人带着胖球去厕所,黎菲松了口气,她挺直身躯,神态从容的左右看了一圈。 那些叵测复杂的眼神,立即四下散开,状若无事杯觥交错。 黎菲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妩媚优雅。 一个服务生端着酒杯停在她身旁,半垂着脑袋把托盘往黎菲的方向移动。 来了! 出发前仔细瞧过唐家姐弟俩相片的黎菲,一眼认出了眼前人。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淡定地从托盘里端起一杯酒。 对方嘴角微扬,端着托盘刚想离开。 突然,面前堵了一个壮实的身影。 抬头一看,瞳孔猛然一缩。 少年一张胖脸笑出一口森森白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服务生胸口似被重击,手里的托盘猛地往那张胖脸上甩去,转身就要钻入人群。 “想跑,抓起来!” 许方诚侧身避开砸过来的托盘酒杯,沉声大喝。 两名保镖一前一后堵住逃窜的服务生,抓住他胳膊一旋一扭。 “啊——” 惨叫声响彻厅堂。 人群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呆。 黎菲端着酒杯轻轻摇晃,唐悦茹的弟弟唐家豪,特地给她端来的酒。 呵,女人的嫉妒心果然可怕,什么 事情都没有收拾她认定的情敌重要。 这酒里不知添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去验一验就知道了。 总之,这是重要的物证之一。 她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 “表姑~” 撒完尿的胖球欢蹦乱跳跑过来,身后跟着眉头紧蹙的许泽年。 他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变数就发生了。 “爸,抓住了。” 许方诚兴奋又得意,一把抱起敦实的凌颢,在他肉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 凌颢皱起小眉头,嫌弃地擦了擦脸,“我爹说,不可以让别人乱亲脸蛋。” “我又不是别人。”许方诚不顾他的嫌弃,稀罕地又亲了一下。 许泽年看了眼被保镖按住的唐家豪,眼神晦涩而复杂。 一开始说要设局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觉着以唐悦茹的谨慎,应该不会轻易入局。 没想到,她不但来了,还带了帮手,这个帮手还是谋害方诚的重要人物之一。 “这是送来的酒。”黎菲举着酒杯示意。 许泽年带着歉意看她。 虽然说好是设局,可给她招来这等祸事,他也心有愧色。 他不过与黎菲多了些互动,龌龊的手段就冲着她去了,真是最毒妇人心呀。 连烜从人群背后走过来,伸手把凌颢从许方诚怀里 抱过来。 “爹,你们刚才去哪了?”凌颢有些委屈,他想尿尿都找不到他们。 许伯伯带他去厕所,帮他脱裤子脱了半天,差点都尿裤子了。 “去盯坏人了。”连烜扫了眼四周,明明让何轩宇那小子看好孩子的,他把人扔给黎菲,自己溜哪去了? 不靠谱的家伙,得让他长些记性才行。 二楼书房,唐悦茹把博古架上小件的玉器摆件、陶瓷古玩全都塞进带来的背包里。 这些都是从许家老宅搬过来装点新宅的古玩,全都价值不菲。 是她一样一样亲手摆放到博古架上的,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想到刚才那幅刺眼的画面,她的面容扭曲到不成形。 从背包侧兜翻出事先准备的打火机和一瓶酒精。 拧开瓶盖,毫不犹豫的把酒精往书桌、博古架以及窗帘上洒去。 “我得不到的,那就全都化为灰烬吧。” 疯狂怨愤的言语一落,书房门口被猛然推开。 “不许动,警察办案,举起你的双手……” 施贤爆喝一声冲了进去,气势十足,可惜,手里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一根棒球棍。 他下了班溜去静澜苑,临时跑过来凑热闹,身上并没有配枪。 他身后跟着同样凑热闹的何轩宇何轩宸两兄 弟,以及许家提供的两名保镖。 “啊——” 唐悦茹尖叫,扔掉手里的酒瓶,“啪嗒”一声打火机点燃, “不许过来,要不然大家都同归于尽——” 书房内浓浓的酒精味刺激着众人的鼻子。 施贤面色微变。 他们从监视器房间出来的时候,唐悦茹还没洒酒精,从一楼跑上二楼这么短短一小会儿时间,她就开始发疯了。 “唐女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施贤沉声劝告。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唐悦茹继续尖叫,听到有警察,她就知道,她完了,她跑不掉了,她要坐一辈子牢了。 可是,她不甘心,她不死心,她要发狂, “啊——把许泽年叫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原本是来凑热闹的何轩宇何轩宸面色有些凝重。 这女人分明是疯了。 许泽年还是来了,唐悦茹发疯似的大喊大叫,一楼的宴会大厅都听到了动静,管家疏散了宾客,老爷子老太太也派车送回老宅,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状若癫狂的女人,手里的打火机一直燃着,浸湿酒精的窗帘就在她旁边,随时都可能被点燃。 许泽年倒不觉害怕,酒精燃得再快,也不会瞬间爆炸,顶多是把书房烧毁。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何止高兴 “泽年,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你为什么变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看到许泽年,唐悦茹泪流满面,扯着嗓子尖声质问。 她曾经离许夫人的位置是那么近,如今都成了空。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许泽年一脸古怪地盯着她, “公司高薪聘用你,你提拔旧情人,与他勾搭在一起,收受材料供应商的巨额贿赂,指使亲弟买凶杀方诚,潜入宴会投毒偷盗,哪一样不是你作恶在先……” 还有早年收买厨子,把方诚往痴肥方向喂养的恶毒行径,以及趁他喝醉爬床假装纯洁的恶心谋划。 哪一样不是她犯下的罪行,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 他更想问她为什么? 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招惹上了这种恶毒的女人。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勾搭钱航,是他强逼我的,泽年,你要相信我,真的,方诚那边,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着要杀他的……” 唐悦茹还欲强辩,手里的打火机突然灭了,同时手腕一麻,打火机从她手里脱落下坠。 下一秒,施贤如同饿虎扑食般飞扑过去,一把把她摁倒在地,不理会她的尖叫哭喊,把她两只胳膊反扭在身后。 “磨磨 蹭蹭。” 高大冷漠的面容出现在书房外。 连烜早就不耐烦,和一个贪婪虚荣的蠢妇有什么可谈的,浪费时间。 许方诚从他背后探出头,瞧清里面的形势,上扬的嘴角快咧到耳根。 黎菲也抻着脖子往里看,看着尖叫到失声的唐悦茹,不禁叹着气摇头。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若是唐悦茹一直踏踏实实的,说不定,许氏夫人的头衔还真能落在她头上。 如今,等待她的,只有铁窗恨了。 屋内的一群人被嫌磨蹭,彼此互看一眼,没敢多言。 “警察伯伯,小心有针哦。” 凌颢窝在父亲怀里,好心提醒负责抓坏人的警察伯伯。 针?众人皆楞。 “卧槽,扎死我了。” 凌颢话刚落,施贤惨呼一声,被他压在膝盖下的唐悦茹也跟着惨叫。 何轩宸和薛强好奇,凑上去仔细一看,同时惊呼一声。 唐悦茹右手腕上扎着一根细细的银针。 难怪打火机突然熄灭掉落,原来这女人是被针扎了手腕,所以才松开了手。 艾玛,这么细的针作为暗器,这是现实版的东方不败么? 众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靠在门边面容俊冷的男人。 “大舅,窗帘上还有一根银针,把银针拿回来还给我爹。 ” 凌颢看着银针飞射出去灭了打火机的火苗,最后嵌入了窗帘上。 薛强他们闻言,立即跑到窗帘上寻针。 “在这。”何轩宸率先找到。 捻着比绣花针还细的银针,大呼神技。 “既然都捉住了,那我们回去了,施警官这就交给你了。” 连烜淡定地收回银针,抱着凌颢打算离开,薛小苒一个人在家里,他不放心。 许泽年上前几步,诚恳致谢。 “许总先把正事处理妥当吧。”连烜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大舅,表姑,回家啦。”凌颢抱着父亲肩头,挨个呼唤他们归家。 薛强用手肘捅了捅何轩宇,小声交代,“给我拍一拍后续。” 何轩宇比了个OK的手势。 黎菲与许泽年礼貌性的告辞,随后提裙转身。 许方诚很狗腿地溜过去,扶住她的胳膊,一张胖脸差点笑出花朵,“表姑,今天谢谢你了。” 多亏了她的配合,才有这么好的效果。 一举就解决了祸端。 黎菲抿嘴轻笑,“既然叫了表姑,当然不能让你白叫了。” 许方诚嘿嘿一笑,“我让刘韬给你要了张G牌秋冬大秀的邀请函,下星期你跟着刘韬抽时间去一趟吧。” 刘韬是许氏旗下娱乐公司的负责人,许 方诚对演艺界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就直接问他,明星最近最有排面的活动是什么? 得到的回答是,参加秋冬品牌时装大秀,特别是几家最知名的国际大牌。 多少明星抢破头都拿不到邀请函。 当然,别人拿不到,许氏集团肯定能拿到。 黎菲愣然,G牌秋冬大秀的邀请函? 记得她还在梦语的时候,楚锋费尽心思想给她弄一张邀请函,用以提升她的知名度和身价,可一直没能成功。 没想到,许家随随便便就弄来了。 果然,梦语蹿升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资产雄厚的许氏集团。 “方诚,没必要这样,表姑也没做什么,你这么客气,表姑受之有愧呢。” “那有什么,我也不能白叫你表姑不是,都是一家人,谁也别客气。” 许方诚笑嘻嘻地扶着她往前走。 黎菲哂然一笑,拍拍他厚实的肩头,“那好,表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两人边说边笑,许泽年看着他们若有所思。 回到静澜苑,薛小苒放下手里绣了一晚上的绣活,揉了揉眼睛迎了出去。 “不是说胃不舒服?又绣了一晚上?” 连烜蹙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 “我没事。”薛小苒伸手抱过睡着的胖球,“事情办 得怎么样?人抓住了么?” “抓住了,主犯和从犯一网打尽。” 薛强停好车子,兴奋地跑过来,连比带划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薛小苒没觉着意外,只要他们敢出现,就肯定跑不掉。 “呐,轩宇给我发视频了。”薛强点开自己的手机。 世嘉府邸的别墅被好几辆警车包围。 唐悦茹唐家豪姐弟俩面容惨淡地被押进了警车里。 警察围着许家父子在问话,施贤立在一旁,与几个警察嘀嘀咕咕,显然都是认识的同事。 “方诚这回该高兴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许方诚脸上洋溢的笑容。 薛小苒笑着摇头,这孩子也不容易呀。 “他何止高兴。”黎菲想起那孩子的安排,也笑着摇头。 被那女人算计了这么些年,终于让他们落网伏法,许方诚如何能不高兴。 夜已深,几人说了会儿话,各自回房。 薛小苒想给睡得迷糊的凌颢洗澡,连烜伸手把孩子接了过去,“我来。” 薛小苒有些奇怪地眨巴两下眼。 倒不是他平日不帮凌颢洗澡,只是,孩子大部分时候,都喜欢缠着她。 “你休息一下,一会儿给你把把脉。” 连烜扔下一句话,抱着孩子进了浴室。 把脉?薛小苒愣住。 第一千一百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什么?! 薛小苒瞪大眼睛看着连烜, “……喜脉?你,你没弄错?” 连烜抬眸,伸手在她脸上一掐,“你怀凌颢的时候,不是我诊出来的么?” 薛小苒嘴巴张了张,好像是他诊的,可是…… 她摸摸平平的肚子,苦着一张脸,“多久了?” “一月有余。” 月份尚浅,所以他没注意到,若不是今日她说胃有些不舒服,他都没往这方面想。 怀孕生子过程辛苦,凌颢又还小,以前他一直小心避孕。 可到了这边后,一时懈怠没注意,结果,立马就怀上了。 连烜抿着嘴,神情有些肃穆。 薛小苒掰着指头数日子,他们回到现代还不到两个月,也就是说,刚到这边没多久就怀上了。 艾玛,这也太容易中招了。 难道她是易孕体质?薛小苒横睨他一眼,嘀咕道:“早该给你买套套的。” 侥幸心理要不得。 他们现在的生活还没稳定,孩子来得有些早了。 不过,既然怀上了,肯定是要生下来的。 “等黎菲这边事了,就在京都买房子搬进去,你好安心养胎。” 连烜拉过她另一只手仔细再诊。 “哪有那么容易,外地人没有京都户口很难在这边买房的。” 就算有钱,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 花钱买房,还有这么多限制?连烜凝眉。 “这你不用管,万 事有我。” 看他俊脸的脸上表情严肃,薛小苒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么紧张干嘛?以前不还总说给颢颢添个兄弟姐妹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今日不同往昔,加上时间也不大对,他怎能不谨慎。 “没事,孩子明年出生,颢颢到时候可以上幼儿园了。” 薛小苒笑着拍拍他的手,让他放轻松些。 有了一胎的经验,二胎的来临,她已经能很从容的面对了。 还有九个月时间做准备,连烜依旧凝眉,思考着目前最先要解决的事情。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看他紧张,薛小苒故意问他。 连烜盯着她平坦的肚皮沉思,“那堆小子已经够吵的了,还是小闺女比较可爱。” “哈哈,那你祈祷不要再是个皮实的小子吧。” 薛小苒笑倒在他怀里。 第二日清晨,许方诚和何轩宇过来后,连烜面无表情宣布,凌颢即将当哥哥的消息。 原本该满三个月再对外宣布的,可他怕这些欢蹦乱跳的小子们,一个不小心把薛小苒撞到,那可就不妙了。 他又不能随时待在她身旁,所以,提前告知一声,让他们都小心些。 众人惊呼过后,纷纷恭喜道贺。 “姐,真的么?好消息呀,一会儿给我爷他们打个电话报喜才成。” 薛强围着薛小苒乐呵呵地转圈。 “小苒,你们买验孕棒了么?”黎菲小声问,她好像没瞧见他们去药店呀。 薛小苒摇摇头,笑着答她,“连烜会诊脉的。” 诊脉?!众人皆惊。 “卧槽,师父,您到底还有多少技能没被发现?” 简直是个宝藏师父,隔一段时间就解锁一种新的技能,实在太酷炫了。 连烜淡淡扫视他们一眼,半大少年讪讪然地缩回脖子。 比男孩子们细心的黎菲,扯了扯薛小苒衣角,“还是验一验比较妥当吧。” 薛小苒拍拍她的手,“你表哥可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也对,这种事情若是不确定,怎么可能四处宣扬,黎菲瞧着连烜那张清冷无波的脸,心里又有些紧张,她凑近薛小苒耳畔,悄声问: “表哥怎么不像很高兴的样子?” 她话刚落,连烜一个冷眼扫来,黎菲下意识往薛小苒身后避了避。 薛小苒瞪了连烜一眼,“他呀,不是不高兴,是为别的一些事情犯愁。” 他们结婚证没办,房子也没买,很多事情都没捋顺,又要迎接新成员,连烜这是感受到了压力。 薛小苒其实也无奈,她的事业还在起步阶段,还没迈入正轨。 孩子一来,也打乱了她很多计划。 连烜甚至都不许她动针线活了。 唉,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呀,这娃来得太突然了。 “颢颢,你 要当哥哥了。” 许方诚抱起一脸懵懂的胖球。 何轩宇捏捏他的胖脸,“明年你就要多一个胖乎乎的弟弟或者妹妹了。” 许方诚白他一眼,“为啥胖乎乎的?” 又暗戳戳挤兑谁呢? 何轩宇咧嘴一笑,“小婴儿不都胖乎乎的。“ 不是小婴儿就不能胖乎乎的么?许方诚继续翻白眼。 早餐点了外卖,薛小苒怀了身孕,再忙活一群人的三餐就不合适了。 黎菲给家政公司打了电话,让他们推荐合适的做饭阿姨。 “哎,其实也没那么娇贵了,做几个人的饭而已,又不费什么力气。” 他们还经常点外卖,她就煮煮饭,炒盘青菜,炖个汤之类的。 啥都不让她干,这是养猪的节奏么? 她奶以前就经常拉着她叨咕,什么七八十年代生活条件不好的时候,孕妇照样下地干活操持家务,孩子生下来也健健康康的,也就是现代条件好,大家都变娇贵了巴拉巴拉的。 可甭管她如何抗议,请家政阿姨的事情还是定了下来。 静澜苑的别墅群都是大客户,对家政阿姨的要求也高,因为还在国庆期间,所以得等假期结束才能带人上门。 不用上学,许方诚他们自然也不急着离开。 晨练结束后,累得浑身酸痛的几人凑到一块嘀嘀咕咕,说起昨天事情的后续。 “……表姑那 杯酒里掺了一种致幻兴奋剂,喝下去后会刺激神经系统,产生幻觉胡言乱语,严重的话还会打人脱衣服,反正喝下去就是会出大丑的那种……” 众人咋舌。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黎菲若是喝下这杯酒,名声和前途大概就要完了。 啧啧,多大仇多大怨呀。 不过就是在许泽年身旁多站了一会儿。 女人的妒忌心真可怕。 “许小胖,恭喜你摆脱恶毒后母候选人,重新开启朝气蓬勃的新生活。” 何轩宇拍手。 坐在边上看动画片的凌颢傻呵呵的也跟着拍手。 许方诚瞪他一眼,嘴角却是忍不住的上扬。 “那两人真是太坏了。”薛强洗了脸换了衣裳走出来。 “可不是么,活该他们把牢底坐穿。” 何轩宸提着个大大的水果篮走了进来。 他接到何轩宇的电话,立马买了水果篮过来了。 连烜也换了身衣裳出来了,薛小苒跟在他身旁。 何轩宸大方道喜,看他们一副要出门模样,好奇问他们要去干嘛? “去中药店,配几付安胎药。” 薛强替他姐夫回答。 “去过医院了?”何轩宸问。 “没,我姐夫自己开的方子。”薛强摇头。 何轩宸:“……?!” 他一脸呆愣,让边上的几人笑得东倒西歪。 “何三哥,我师父又解锁新技能了。” 许方诚笑得一脸粲然。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拜托帮个忙 何轩宸跟着连烜他们走了。 他对连烜太过好奇,拼着惹人嫌也要跟着过去瞅瞅。 没多久,方灵同样提着水果篮来了。 薛小苒有些歉意。 说好赶制部分样品,她却半途撂了担子。 方灵反过来宽慰她,让她安心养胎。 “这段时间,你辛苦一些,等店面装修完工,人手也召齐了,就能轻松些了。” 前期工作和后期运营大部分都得依靠方灵这个店长出面,她肩头的重担不轻。 薛小苒和黎菲商量过后,拿出5%的利润作为激励她努力工作的待遇。 方灵惊讶过后,神情有些复杂。 一开始,她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顺势就给薛小苒帮帮忙。 帮着帮着,渐渐全身心投入,忙碌的时间让她把那些不需要惦记的人和事统统抛到脑后。 店铺有大明星黎菲投资参股,店面选址和装修设计都有专人帮忙,方灵觉着她负责的部分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突然多出的这5%股份,也让她多出了一种肩负重任的紧迫感。 方灵提着大包小包从出租车上下来。 包里是部分成品样板和各色衣料。 薛小苒有孕不能动针线,方灵把这些东西转移到店铺二楼的工作室内。 网上招聘的刺绣 手艺人已经快到了,高定样板间的样品必须先一步缝制出来。 他们店铺的位置离繁华的商业区隔了一条街,前方十字路口堵车,方灵干脆先下了车,打算穿过巷子走过去。 结果,她下车刚走两步,迎面走来一对男女。 两边视线一对上,都停下了脚步。 “方灵,你,怎么在这?” 肖隽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她刚消停一阵子,又开始闹腾了? 他的脚步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两步,隔开与身旁女子的距离。 看着肖隽那张斯文俊秀的脸,方灵神情有些恍惚,一阵子不见,他就交了新女友了么? 视线扫向他旁边,对上一张浓妆艳抹,又得意刻薄的脸。 那女人轻哼一声,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方灵,你们可是分手了的,别又到处嚷嚷,说什么我插足你们,死皮赖脸地缠着不爱你的男人,你要不要脸?” “死皮赖脸的不是你范姣姣么?”方灵轻嗤一声, “你如果不是系主任的女儿,你以为,凭你这张鞋拔子脸,肖隽会多看你一眼么?” 和她比毒舌,看谁毒死谁吧。 肖隽读研后,这个范姣姣就有意无意的在他身旁出现,即便知道他有女朋友,也毫不避嫌。 方灵直接撕过她一 回。 就因为这样,肖隽觉着她大题小做,对出现在他身旁的女人敌意太深。 那次事件成为他们日常吵架的导火索,直至两人彻底分开。 被骂鞋拔子脸的范姣姣气得七窍生烟,伸手一拉,把肖隽拉到身旁,一把挽住,勾唇挑衅道: “方灵,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肖隽现在是我男朋友了,谁输谁赢,需要我告诉你么?” 被拉过去的肖隽尴尬了,他还没有答应范姣姣,他并不怎么喜欢她,可他家里人对她却很满意。 认为范姣姣的条件比方灵好太多,她是本市人,独生子女,父亲是学校系主任,母亲是某杂志社总编,家庭状况良好,他们家还给她在京都单独买了房,肖隽若是娶了她,对他的将来肯定是有好处的。 所以一个劲地怂恿他追求范姣姣。 肖隽不大乐意,范姣姣比他大一岁,长得凶就算了,脾气还很大,上次与方灵互撕,揪住方灵的头发一阵挠,那泼辣的劲头真不是开玩笑的。 将来若是两人吵架,说不定他还打不过她呢。 肖隽黑着脸想要抽出被挽着的手,却被范姣姣死命抓住。 方灵把两人拉扯的动作看在眼里,轻轻一笑,已然了解。 肖隽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 。 他看不上范姣姣,可他家里人看得上。 他不想答应,又不好拒绝,此时的心理状况,大概还在左右拉扯着。 呵,方灵轻笑一声,笑中带了几分苦涩。 这男人,还是这般优柔寡断,游移不定。 算了,他和她已没有关联了,他和谁在一起与她无关,方灵一时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她也看不得范姣姣得意的面孔,所以,她朝范姣姣眯眼一笑, “范姣姣,你再怎么强硬也赢不了,肖隽他啊,最不喜欢强势傲慢的女人了,尤其像你这种长得不好看,脾气还特别大的女人,他更喜欢孙晓甜那样的小学妹,年轻、甜美、可爱、嘴甜……” 她还没说完,范姣姣面容一扭,手上的道力不禁加重。 肖隽长得好看,家庭条件也不错,身旁自然有一群学妹围着,孙晓甜就是其中一个。 孙晓甜聪明,与肖隽一直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不似范姣姣这般直接明了。 靠着一张傻白甜的脸,引得肖隽对她颇为关注。 范姣姣最近正为孙晓甜的事情大为恼火,方灵这么一刺激,她就更气了。 肖隽被她抓得龇牙咧嘴。 “不会的,孙晓甜是滇省人,父母是普通的小商贩,还要供两个弟弟妹妹读 书,家境比你还差,肖隽只要不傻,肯定不会选她。” 范姣姣挺起胸膛,大声驳回。 “哦,你以为肖隽真的那么在乎对方家境么?” 方灵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脸不自在的肖隽, “他家可不穷,他根本没必要为了所谓的前程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他说过,他有能力为自己的将来奋斗,肖隽,这话是你说的吧?” 她轻声问,肖隽眼眸微沉,大力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范姣姣又惊又怒,瞪向方灵的眼睛里冒着火花。 想让我不痛快,那干脆谁都别痛快吧。 目的达到,方灵嘴角微翘,提起东西转身走人。 路旁响起停车声,方灵下意识看了一眼。 一辆红色玛莎拉蒂停在路旁,吸引了四周的视线。 方灵只瞥了一眼就转头。 去了几次静澜苑,再瞧见什么名款豪车她都能淡然处之了。 可惜,她想离开,偏偏有人不让她离开。 “方灵~”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让方灵愣了一下。 一回头,高大健硕的身形把她半拥在怀里。 “拜托帮个忙。”低语声伴着温热的气息灼烧着方灵的耳畔。 方灵:“……” 先生,我与你很熟么?方灵抿了抿唇,努力控制自己不把对方推开。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被嫌弃了 两人看似亲密的动作,让不远处的肖隽和范姣姣都睁大了眼睛。 “施贤——” 尖锐高亢的女子叫声刺入方灵耳膜。 一个穿着X牌印花吊带裙,戴着超大墨镜,气势汹汹的女人从玛莎拉蒂的驾驶室里走了下来。 施贤朝方灵眨眨眼,左手一捞,把她手上的大包小包都拎在了自己手里。 “金莉莎,多谢你送我一程,正好遇到我亲爱的灵灵,就不劳烦你多送了。” 他揽在方灵肩头的右手朝对方随意挥了挥。 亲爱的灵灵?方灵一阵恶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施贤压着笑意拍拍她肩头。 另一边的范姣姣肖隽同时吃了一惊。 “不可能,阿姨说你这三年都没有女朋友。” 名叫金莉莎的女子把墨镜往上一推,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我们还没到见家长的地步而已,金莉莎,我有没有女朋友干你屁事,你管我那么多干嘛,你和我早就没关系了,以后没事别跑我家去了,我家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施贤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 金莉莎咬着下唇,委屈解释, “施贤,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当时,我爸让我出国,你又被调到了偏僻的黔省,我总不能跟着你去那 边吧……” 施贤不耐烦地打断她, “你当时什么心境,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三年前我们早就分手了,我现在有我亲爱的灵灵,你回国就回国,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满脸不在乎的张狂样,让金莉莎一口气堵在胸口无处宣泄,转眸看向他身旁的她。 方灵默默配合着施贤,安静地待在他臂膀下。 她今天去静澜苑探望孕妇,穿了最简单的白色T恤加蓝色牛仔短裤,搭配一双白色老爹鞋,简单利索的装扮,突显出一双白皙匀称的长腿。 亚麻色长卷发编了两股松松的麻花辫,配上简单的妆容,让她像朵盈盈绽放的栀子花般,清纯淡雅,皎洁空灵。 嫉妒之色在金莉莎眼底一闪而过,她扬起妆容精致的脸, “方小姐是吧,我是金莉莎,你应该听说过我吧。” 看似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很抱歉,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次听说金小姐。” 方灵浅笑着回了一句。 金莉莎脸色微变。 “没事提你干啊,你金莉莎再壕,也没壕到全京都都得认识你的地步。” 施贤冷哼一声。 金莉莎气得直哆嗦,伸手指着他, “施贤,你,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呗,我的小 奥迪虽然有点旧,可性能那是杠杠的,每星期都能准时开回大院,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施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痞样。 金莉莎恨恨地一跺脚,瞪着他扭着腰拉开了车门。 红色玛莎拉蒂绝尘而去。 “嘁,好不容易抽空回家一趟,尽碰上些乱七八糟的人。” 摆脱了牛皮糖似的前任,施贤心情大好,转头朝方灵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谢了,方灵,这份人情我……” 话还没说完,方灵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施贤立即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不远处,一对男女在拉扯,女的想过来,男的扯住她。 最后,女的用力甩开男的,朝方灵冲过来。 “方灵,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范姣姣一付被我捉住了的得意表情。 方灵轻笑一声,扫了眼跟在范姣姣身后,黑沉着一张脸的肖隽, “哦,我是哪种人?” “真不要脸,和肖隽才分手多久,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还装什么情深意重,设痴情人设,根本就是淫娃荡妇,缺不了男人,才会这么饥不可耐,啧啧啧啧……” 她还没“啧”完,那边的施贤冷下眉眼上前一步, “这位女士,请你注意你的言行,故意捏造并散布 虚构的事实,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行为,侵犯他人的人格尊严、名誉权,将构成侮辱罪和诽谤罪……” 面容冷肃,语气严厉,高大威严的施贤成功把范姣姣吓退两步, “胡说八道,我,我哪有捏造,不都是事实么?” 她移到肖隽身旁,拽住他的胳膊给自己壮胆气。 肖隽皱着眉头扯开她,她却像八爪鱼般紧紧缠着,怎么也扯不开。 “首先,我和他已经分手,与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其次,真心错付,及时止损,是明智选择,最后,如果交男友是淫娃荡妇,那你范姣姣岂非个中翘楚,肖隽有女朋友的时候你都想横插一杠,我倒想问,你是有多缺男人?” 方灵冷静反讽。 施贤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真心错付,明明被甩,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告诉你,方灵,肖隽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范姣姣的话还没说完,肖隽已经忍无可忍。 “范姣姣,你够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男朋友了?” 他低声怒吼。 范姣姣愣了一下,也怒了, “怎么没答应?在你家的时候,你妈让我们好好处一处么?你没否定吧?若是没答应,你跟我的几次约会又 算怎么回事?怎么,今天看到老情人又后悔了么?” 她步步紧逼,一字一句逼迫他表态。 肖隽有些狼狈后退,眼神不由往方灵瞟去。 正好撞上方灵幽深寂冷的眼眸。 他心中一悸,嘴巴张开,想说些什么。 她却错开了他的眼神,低眉敛目漠然静立。 她身旁的男子俯身与她低语,她微微点头,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转身离去。 肖隽心一慌,抬脚要追,却被范姣姣一把拽回,踉跄后退。 “肖隽,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范姣姣的怒吼声响彻半条街。 “嘿,河东狮吼也不过如此。” 施贤回头看了眼热闹,一脸幸灾乐祸。 方灵瞥他一眼,心想你那前女友不也凶得很。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施贤撇撇嘴,“她以前没那么离谱,出国几年回来,被捧得飘起来了。” 想起金莉莎看到他开奥迪时,那种嫌弃的眼神,施贤冷哼一声,嫌他开奥迪,还死皮赖脸想找他复合,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前任什么的,就是个麻烦。” “施警官今天很闲么?” 被范姣姣他们这么一闹,方灵只觉心累,没什么精力应付眼前这位大佬。 被嫌弃了!施贤目光有些幽怨。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不当回事 “我帮你把东西拿到店铺,一会儿去一趟静澜苑,你要不要一起去?” 被嫌弃的施贤撇撇嘴,顺口问她一句。 方灵摇头,提醒他一句,“我刚从那边回来,施警官去找皇甫先生的话,晚点再去比较好,他们现在不在家。” “你这么早去那边干嘛?怎么不等等我一道,他们一大早又去哪了?放假期间,也真够忙的。” 施贤嘀嘀咕咕追问。 “颢颢准备当哥哥了,我去道喜。” 方灵很是无奈,大哥,我跟你真的没那么熟好么。 不就是帮他开了一回车么,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的。 施贤闻言,眉眼耷拉下来。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哟,比他年纪小的都二胎了,他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金莉莎那讨嫌的女人,明知道他妈最关注他的终身大事,还找借口跑到他家兴风作浪,害得他最近总被耳提面命。 施贤去到静澜苑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连烜他们早就回到了别墅,一群人吃了午饭聚在客厅正说着话。 看到施贤进来,许方诚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施警官,你是来找我的么?案子审完了么?进展如何?” 昨夜施贤帮忙抓住了作恶多端的姐弟俩,原本不怎 么喜欢他的许方诚,对他生出了些许好感。 施贤干咳一声,他来的目的,与许家可没有关系。 这边的案件本就不归他管,昨天他只是顺手帮忙收拾唐家姐弟而已。 “咳,世嘉府邸的案件不在我管理的辖区内,你们律师团已经在警局蹲守了,他们的罪行会得到应有惩罚的。” 意思就是,不是来找他的。 许方诚疑惑问道:“不是来找我的,那施警官是找我表姑么?” 黎菲抬眸看他。 施贤笑容有些干,“不是,我是来找皇甫先生的。” 众人:“……” 视线齐刷刷瞄向他的右胳膊。 上次挨的揍不够狠么?这才几天,又技痒了? 连烜抬眼,在他脸上淡淡扫视。 施贤感觉自己的胳膊又隐隐泛疼。 他忙支了个笑脸,“有事想和先生商量一下。” “什么事?”连烜怀里坐着胖球,他瞥了眼施贤,低头继续给儿子剪着指甲。 瞧着虎视眈眈的一群人,施贤张嘴欲言又止。 薛小苒忍俊不禁,有些好奇施贤找连烜商量什么,她伸手想拿过连烜手上的指甲钳, “你们去书房里说话吧。” “施警官,你不是来找麻烦的吧,我们还有一大堆正事要忙呢,你有事不能 直说么?” 何轩宸很是不满。 施贤来之前,他们正商议着别的事情呢,事情还没定论,他横插一杠跑来把主角挖走,他是专门来惹人嫌的么? 又被人嫌弃的施贤无奈地摸摸鼻子, “何三少说笑了,我这胳膊还没好全呢,哪有本事找先生麻烦。” 何轩宸轻哼,嘟囔一句,“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连烜把胖球的手指甲都剪得齐齐整整的,这才起身领着施贤去了书房。 “这施警官管的范围是不是太宽了些,万安寺那么远的案件他也有份管,表姑的案子也管,世嘉府邸的案子他也插一手。” 何轩宇嘀咕。 “他警衔高,管的事也多,我爸说,施家三代公职,他爷退休前是正部级,挺有影响力。” 许方诚他爸是去做笔录时,从相熟的警官那里得到的消息。 “啧啧,还挺牛。”何轩宇感叹。 那就是权三代了,这样的光环下,施贤以后的仕途肯定差不了。 黎菲窝在沙发上,表情若有所思。 许方诚把修完指甲的胖球抱到怀里,很是稀罕的挨个检查他肉窝窝的小胖手。 “牛什么牛,瞎耽搁谈正事的时间。” 见惯各种牛叉背景的权贵子弟,何轩宸很不以为然 。 他习惯性抽出香烟,刚要点上,客厅突然安静下来。 厅内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手上。 何轩宸点烟的动作僵住。 “哥,你有没有点公德心?”何轩宇瞪着他哥, “我师娘还怀着小宝宝呢。” 何轩宸忙把烟收好,老实承认认错, “哥错了,心太急躁了。” 薛小苒莞尔,“不就是几个药方子么,又跑不掉,不用这么着急。” 何轩宸早上跟着连烜他们溜出去,路上知晓连烜手上有好些药方,他就动了心思。 这几年他到处投资挣了不少钱,当然,也有走弯路亏损的时候,但大部分都是挣的,其中,就有一家制药厂。 “几个药方?”何轩宸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古怪, “我国现在使用中成药的比重越来越高,市场也越来越大,可治疗效果好的药方却一方难求。” 这夫妻俩手握金矿却不当回事。 “可那些都是古药方,有些药材已经绝迹了。” 药方上某些药材,这边是没有的,缺了哪一样,药效都会打折扣。 而且,一种新药上市的流程复杂而繁琐,耗时还特别长,没有雄厚的资本支撑根本难以上市。 当然,新药品的研发也是高投入高风险同时伴随高回 报的行业,一旦成功上市,利润也是惊人的。 从何轩宸积极的态度就能看出,制药行业前景可观。 “先生说,可以试着用别的药材代替。”何轩宸确实很积极。 “那估计也是耗时耗资的一个过程。”薛小苒善意提醒。 何轩宸笑笑,制药行业本来就是长线投资。 好吧,人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各种风险和回报肯定都计算得很清楚了。 她一个外行人,不用瞎操心。 何轩宸继续与她沟通合作问题。 书房门打开,连烜面色淡然,没什么波动,施贤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那,晚上八点,水云会所见。” 施贤知道自己有些不受欢迎,出了书房门,笑着告辞。 “去水云会所干嘛?”何轩宸挑眉,狐疑地瞄了眼施贤。 “约了人见面。”连烜走到薛小苒身旁坐下。 何轩宸眼珠微动,水云会所他熟呀,虽然这段时间没怎么去了, “要不,我陪先生去一趟吧,那个会所的地址有点偏,而且,不是会员还得有人领着才能进去,怪麻烦的。” “不麻烦,我会在会所外恭迎先生大驾。” 施贤完成邀请任务,心情大好,笑眯眯开口。 何轩宸横他一眼,哼,没眼力见的家伙。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幸会 “哥,我也去。”何轩宇举手,趁着假期没结束,他们还能浪两天。 “还有我。”许方诚不甘落后。 “我也去,我也去。”稚声稚气的胖娃也凑热闹。 一旁的薛强忍着笑意没出声,因为他知道,姐夫驾照没到手,他现在还是专职司机,肯定能蹭着去。 黎菲笑着看热闹,水云会所她去过,在京都也是排的上号的老牌高端会所,位置比较隐蔽。 会所坐落于某大学城外,招了不少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在那边做兼职,达到吸引眼球的目的。 这种高档会所内不提供特殊服务,可双方若是有心,直接带出去或者留联系方式,达成某种交易也是有的。 这些都是行业潜规则,即便出事,会所也不会担什么责任。 黎菲顺手把胖球抱自己怀里,亲亲他的小胖手,那种地方小娃儿可去不得。 “未成年人不许去。” 何轩宸直接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带着群小鬼去干嘛,那里又不是儿童乐园。 何轩宇眯眼瞧着他哥,“哦豁,哥,你这么熟门熟路,是不是经常跑去?” “肯定是,何三哥一瞧就是那种夜生活丰富的公子哥。”许方诚啧啧两声。 何轩宸瞪他们一眼, “胡说八道,我平时去也是为了生意上 的应酬交际,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方诚,你明天不是要补习么?还有你,轩宇,玩了几天了,作业写完了么?” 被戳中软肋的两少年脸色晦暗。 “去会所干嘛?”薛小苒小声问连烜。 “认识一些人。”连烜低头回她,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认识人跑去高档会所?薛小苒狐疑地瞥了眼施贤。 施贤笑容有些僵,心里直喊冤,都怪那几个混蛋,约个正经饭局不就好了,定什么高档会所,害得他本来就不佳的形象又低了几分。 何轩宸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跟着去了。 等他走进水云会所的包厢,看清里面的人时,脸上闪过几分错愕。 “陆哥,搞了半天,是你呀。”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俊雅,气势不凡的男子站了起来,“何三,你怎么来了?” “过来瞅瞅,是谁支使得动施警官跑腿。” 何轩宸没想到会见到陆逸凡。 京都权贵圈子几大姓氏,陆家能排前五,可以说是金字塔最顶端那一部分的人物。 而他陆逸凡,则是陆家最耀眼的新锐子弟,前些年圈子里的风云人物。 这两三年倒是慢慢淡出了圈子,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何轩宸与他不是很熟,但也绝不陌生。 “ 哈哈,这位是皇甫先生吧,我是陆逸凡,施贤的表弟。” 陆逸凡不理会何轩宸的打趣,直接走向他身旁那个面容俊冷,气势凌冽的男子。 施贤表弟?原来是亲戚,难怪了,何轩宸一脸恍然。 “幸会。”连烜淡淡回了一句。 果然高冷,陆逸凡镜框下的眼眸闪了一下。 两边相互介绍,陆逸凡那边还有两人,年轻个矮的叫姜青,年纪略大个高的叫柳立洋。 连烜一进包厢就知道,这两人都是外家功夫的高手。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借着服务员上茶水的空隙,陆逸凡把施贤拉到了包厢外。 “你搞什么,让你请一个,后面怎么还跟了两个?” 他们身份特殊,不必要的情况下,都要尽量避免暴露身份。 “哎,薛强是他小舅子,负责开车的,何轩宸是死皮赖脸跟着来的,我也不好拦不是。” 施贤推了推他,有些不耐烦道: “你别管他们了,他们都是见识过皇甫连烜真本事的人,不会大惊小怪的。” “他当真这么厉害?”陆逸凡有些不服,“两米高的围墙姜青借力也是跳得过去的。” 施贤白他一眼,“你不是看了他救人的视频么?现在还和我叽歪厉不厉害的问题。” 对于这个只比他 小两个月的表弟,施贤向来不客气得很。 陆逸凡被他堵得噎了一下。 施贤低声警告他,“人我给你请来了,你可掂量好自己的分量,输了丢人是小,得罪人让我为难是大。” 本来就惹人嫌了,再得罪狠了,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去找人家。 表兄弟在外面嘀嘀咕咕。 连烜气定神闲地坐着。 一旁的姜青和柳立洋交换了个眼神,彼此眼中都有些古怪。 这个叫皇甫连烜的男人,通身的气势委实凌厉惊人,让人不敢小觑。 即便就这么随便坐着,那淡漠俊冷的脸都透着一股王霸之气。 见惯各种大场面的两人暗自咋舌,施贤上哪找来的这位大爷? 这派头,简直比他们陆队还NB。 “先生喝茶。”何轩宸殷勤地给连烜递茶。 他们出发前,双方已经把药方的事情谈妥了。 鉴于新药上市的流程繁琐费时,不可预测的因素太多,薛小苒和连烜商量过后,决定直接把药方提供给何轩宸,让他找专家自行研制部分药材的替代方案。 连烜毕竟不是濮阳轻澜,在医术上只能算是半桶水水平,专业领域上的事情还是留给专业人士研究。 何轩宸欣喜过望,立即转了八位数的预定金给连烜,还承诺等签好合同,新 药正式上市后,会有利润分红。 何轩宸手头的资金大部分都投资了实业,投资实业前期投资大,短期利益见效慢,可从长远利益来说,回报肯定会高过风险。 他特别看好其中一个药方,就是有现成品的生肌玉肤膏。 黎菲和许方诚都对药膏赞不绝口。 黎菲是因为那次挨打,脸肿得一片青紫,擦了药膏后,第二天立即消了红肿。 许方诚则是因为爱吃油炸食物,脸上的青春痘长了一茬又一茬。 胖脸上的痘印一波又一波。 薛小苒瞧不过眼,加上药膏有保质期,与其平白放着过期,不如用来治治小胖子的痘印。 许方诚擦了一段时间,痘印肉眼可见的变浅,连痘痘都少长了许多。 所以,对于何轩宸投资新药,他举双手双脚赞成,还问需不需要追加投资,许氏也可以参上一股。 薛小苒看着手机那一串数字,对何轩宸的大手笔啧舌不已。 她忍不住问,万一药效不好或者研制的替代方案效果不佳,他就不怕亏损么? 何轩宸浑不在意地挥挥手。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药方的药效,就算缺少某种药材导致药效变差,进而亏损,那也无须在意。 权当替何轩宇那小子交一点学费,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皇甫连烜是什么人? 何轩宸活了小半辈子,也没遇到过几个比能他更有威慑力的人物了。 那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仿佛天生自带。 更别提那身几乎无所不能的本事了,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练就而成的?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他却只得一身铜臭味,何轩宸满心复杂,却也敬而生畏。 施贤和陆逸凡回到包厢,何轩宸看了他们一眼, “陆哥,听说你去了米国,这是刚回来?” “去年底就回国了。”陆逸凡笑容温和。 何轩宸却知道,陆逸凡可不像看上去这般好相与,若是得罪了他,下场没一个是好的, “那你够低调的呀。” “年纪大了,行事不宜太过张扬了。”陆逸凡低低一笑。 “陆哥说笑了。” 何轩宸嘴角一抽,记得他也就比自己大个三四岁,居然就称年纪大了。 看他脸色怪异,陆逸凡哈哈一笑。 “可不就是年纪大了么,我妈今早还问我,你和逸凡是在比赛谁更晚婚么?” 施贤揉着耳朵吐槽自己那个天天催婚的老妈。 陆逸凡笑容有些干,“三姨还是那么爱操心。” “不,是比以前更爱瞎操心了。”施贤木着一张脸。 陆逸凡 眼皮跳了跳,决定近期少往他们家去了,他轻咳一声,看向一旁默不作声喝着茶的连烜, “皇甫先生见笑了。” “人家确实该见笑了。”施贤幽幽插了一句。 陆逸凡瞪他一眼。 “人家娇妻稚子皆在怀,明年又将迎来小二娃,你说该不该见笑?” 施贤撇着嘴回瞪他。 陆逸凡哑然,看了眼那张如雕刻般英俊的脸,有些不敢相信,这年头这么年轻就结婚的男人着实很少见了。 “男儿成家立业,担当起家庭的顶梁柱,本就是责任所在。” 连烜淡淡说了一句,在他看来,这群快三十还没成亲的大老爷们着实也不年轻了。 语气太过堂皇,包厢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薛强坐在最角落不停回信息,他进了包厢后,手机的信息就没停过。 那两小子一直在群里骚扰他,想让他偷偷进行直播,给他们看一眼现场情况。 薛强四处瞄了瞄,没胆在一群大佬的虎视眈眈下搞小动作,只能悄悄给他们回着消息。 那边的话题在继续,场内已经结婚有孩子的人,还有姜青和柳立洋。 他们都是有师承的人,讲究传承与规矩,在成家立业这一方面也相对比较传统。 话题有了的共通性 ,两边倒是打开了话匣子,气氛不至于太过尴尬。 没多久,陆逸凡表明了姜青和柳立洋的身份,两人皆是国内武术界里名气不小的武术家。 姜青擅长拳术,柳立洋擅长各种飞镖暗器。 薛强听到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又是不自量力来挑战他姐夫的人。 他暗嗤一声,给许方诚他们报信。 那两人一听,连发各种表情包,大笑的、不屑的、傲慢的、翻白眼的…… 纷纷要求他把过程记录下来。 地点很快换到了负一层,下面有搏击场和飞镖靶盘。 这就是陆逸凡选择水云会所的原因。 连烜没什么兴趣陪他们动手,不过,这种比赛场地倒是挺有意思。 飞镖靶盘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何轩宸很是兴奋,上次与周荣辉打赌,双方比赛射箭,连烜两局全胜的场面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今天又能见识到高手对决,不枉他厚着脸皮一路跟来。 “姐夫,给,这是他们这里的飞镖,飞镖靶盘在那边。” 薛强颠儿颠儿地跑去拿了两支镖。 “你练的是这种?”连烜蹙眉,接过细看。 柳立洋立即摇头,从兜里掏出自己惯用的暗器,“我练的主要是袖镖和飞刀。” 他 没有托大,态度还多了几分恭敬。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交流,即便对方说的话并不多,他们也能觉察到,眼前这位对于武学,是真的大行家。 连烜看了眼他手里的暗器,微微点头。 然后,他随手一挥,飞镖已经直中靶盘的靶心。 众人低声惊呼。 这种俱乐部的投射靶盘,一般都是近距离投掷地,像这般隔了七八米还能稳中靶心,简直不可思议。 柳立洋自问也可以投中靶盘,可没把握投中靶心。 而且,气人的是,人家就那么随意一投,连瞄准都没瞄。 单凭这一手,他就输了。 薛强握着手机的手激动地抖了两下,好在他机灵,把飞镖递过去后,就点开了摄像头,没错过这么牛X的画面。 “这种飞镖不趁手,不好用。” 连烜摇摇头,把剩下那支也甩了出去。 又是正中靶心。 众人:“……” 就这,还不趁手? “姐夫,这有拳击手套。” 薛强对他姐夫强悍的本领,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保存好视频,立即他颠儿颠儿的找来了一对拳击手套。 连烜拿上手看了看,他看过一些拳击比赛的片段,对于这种肉搏的比赛,呃,他 其实并不感兴趣。 看两个光着半身,肌肉虬结,五大三粗的男人在台上互殴,对他而言,实在有些辣眼睛。 “玩拳击?”连烜看向姜青。 姜青虽然不是很魁梧,但满身肌肉很扎实。 “我,练的是拳术。” 不是拳击。 姜青年轻气盛,又是师门中的佼佼者,即便知道,眼前的男子不好惹,他依旧很有斗志。 连烜嘴角微翘。 今天来这的目的,首先是因为,这个陆逸凡是国家特殊安全部门的人,这个部门很特殊,权利也不小。 连烜很清楚的知道,无论在哪个世道,权都比钱来得重要。 认识这个国家的当权者,对他而言,也是为了扩展一下他目前单薄的关系网。 当然,他知道,陆逸凡找他,肯定也有目的,连烜并不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个原因是,他想摸清楚这边武学界武技的水平问题。 能进特殊安全部门,按理水平应该不低才是。 可他觉着,他好像高估了他们。 姜青在连烜手上没走过十招。 这还是因为,他想摸清楚姜青真正的实力,才陪他多练了几招。 结果,他大失所望。 真没想到,这边的武学已经没落至此。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你没事吧 连烜眉宇间添了几分凝重。 身为一个天赋卓越的武者,眼睁睁看着武学没落,实在不能忍受。 或许他可以开一家武馆,招一些有习武天赋的孩子当弟子,把武学重新发扬光大。 连烜一掌拍开姜青后,就陷入了沉思中。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包括被他一掌拍开的姜青。 两人一交手,姜青立即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手。 三招一过,他就知道自己输定了。 可他没有停手,咬牙继续发动攻击,对方也耐着性子陪他过了几招。 最后,一掌结束战局。 他输得彻底,也输得心服口服。 “啪啪”何轩宸放下录制好的视屏,用力鼓掌,满脸激动兴奋, “上次施贤挑战,坚持了十二秒,这次对阵,姜师傅支撑了快两分钟,由此可见,姜师傅身手确实不凡。” 施贤怒目,摸摸还使不上力的右胳膊愤然辩驳, “放屁,这次明明是先生手下留情了。”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上次他挨打的道力可没那么浅。 姜青有些尴尬,但也点头认同,对方确实是手下留情了。 连烜回过神,淡淡瞥了抬眸一眼,双方不自觉的禁了声。 “你们练的都是外家功夫,难道现在已经没有内 家高手了么?” 他冷声问。 姜青和柳立洋互看一眼,柳立洋往前两步, “练内家功法的高手也有,但应该很少了,持续半个世纪的战乱和批斗,那些曾经辉煌一时的门派和功法,基本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小部分残存下来的门派大多都凋零衰落了,加上各派都有门户门规,很多功法武术难以传承发展,宁愿师门败落也绝不轻易把功夫传授给外人……” 姜青补充。 还有就是政策上的限制,那些门派或者武学世家都蛰伏避世,鲜少在外行走闯荡,各种原因结合在一起,使得武学逐渐没落。 他们在讨论武学因何没落的时候,陆逸凡双手抱臂在边上听着。 施贤说过,他怀疑这个皇甫连烜是某个武学世家的子弟。 可看这情形,似乎不大像。 不过,不论是不是武学世家子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个有真才实学的高人。 是他们特殊安全部门可以招揽的对象。 摸底试探结束,陆逸凡招呼众人返回包厢。 一群人说着话乘坐电梯上了二楼,电梯门口一开,女子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接着是几个男子粗暴嬉笑的呼喝声。 跨出电梯的陆逸凡眉头一皱。 这水云会所 是怎么回事? “草,杨胖子是不是舒服日子过太久了,该让兄弟们来检查检查了。” 施贤也皱眉,这种高档会所,按理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 “杨胖子去年心梗住院,会所交给他堂弟管理。” 换了管理层,原本口碑还不错的水云会所,声誉越来越差。 圈里人渐渐都不往这边来了,所以,何轩宸听说会客地点在水云会所时,还奇怪了一下。 “原来如此。”陆逸凡面色微沉。 他去年回国后,一直忙于工作,根本没注意到这种细节,只想着水云会所有搏击场和飞镖靶盘,正好适合。 “杨胖子心梗住院了?”施贤边问边往二楼围栏处走去。 “可不,两百多斤的胖子还天天大吃大喝的,他不犯心梗谁犯心梗。”何轩宸跟着走去。 众人从二楼栏杆处望下去。 宽敞明亮的一楼大厅上,几个男子围着两个服务生打扮的女子,其中一个女子被人揪着头发在地上拖行,惨叫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另一个捂着脸哆哆嗦嗦跟在一旁。 一旁还有经理模样的男子在点头哈腰赔不是。 “……给脸不要脸,大学生又怎么样,来这里做就不要装纯,我们辉哥看上你,是你的荣幸,还敢骂我们 辉哥,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穿着红T恤的男子,拽着地上女子骂骂咧咧。 女子双手护着脑袋看不清她的脸,不时发出几声惨哼声。 “……辉哥,她们都是外省新来京都的大学生,还不懂规矩,您别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经理小心陪着笑脸。 “……小姑娘好呀,又纯又白,悉心教导,又是一朵清纯玉女花,嗬嗬嗬嗬……” 边上穿着黑衬衣的男子,背对着二楼笑出了鹅叫声,还得意上前两步,把地上那女子的脸强制抬了起来。 一张年轻清纯的脸蛋暴露在大厅的灯光下,只见她面色惨白,嘴角微肿,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惊恐和害怕,神情偏又倔犟而愤怒。 “卧槽,原来是周荣辉那个死变态。” 何轩宸从笑声中听出了对方是谁。 周荣辉?上次输了六百万的蠢蛋,还在思考武学没落的连烜,缓缓走到栏杆前,视线向下随意一扫。 却在看清下面的状况时,面色陡然一变。 “哇——” 惊叫狂呼声在二楼骤然爆起。 把原本喧闹的大厅都遮盖住,众人还来不及回头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笑意还挂在脸上的周荣辉突然惨叫一声。 整个人被踹飞几米外,直接撞上了一旁 的金色大柱子。 接着又是一声惨呼声响起。 揪着女子头发的红T恤被人箍住手腕,疼得面容扭曲,松开了揪头发的手。 一旁站着的几人惊楞片刻,挥着拳头冲了过去。 几秒钟后,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哀嚎一片。 “卧槽、卧槽,太牛X了!太牛X了!” 何轩宸跟在陆逸凡他们身后急匆匆跑下楼梯。 他们还没冲到一楼,下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哈哈,你才知道我姐夫牛X呀。” 举着手机拍摄的薛强落后几步,努力维持拍摄角度的平稳。 他姐夫刚才从二楼栏杆处一跃而下的帅气动作,不知惊呆了多少人的眼。 可惜他动作慢了一步没能拍到。 只拍到他一脚踹飞周荣辉以后的画面。 薛强懊恼不已,就差那么两秒钟。 “先生没事吧?”陆逸凡大步走到连烜身旁。 他扫了眼横七竖八躺着惨呼的喽啰,眼底闪过满意之色。 这样的速度、力量、武技,是他生平所见最为厉害的奇人。 这种人才他们特殊安全部门要定了。 连烜却没回他,而是垂眸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女子,温声问她, “你没事吧?” 众人面色变得有些微妙。 尤其是薛强,拿着手机的手都抖了几分。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你要不要脸 妈妈咪呀,这幅画面要是让他姐瞧见,世界大战是不是要爆发了? 薛强一脸见鬼的模样,犹豫着要不要关掉摄像机。 可转念一想,不对呀,也不能让他姐蒙在鼓里吧,那是他姐呀。 何轩宸看清薛强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酷冷淡漠的男人突然对一个美貌年轻的女子温声相询,如何不让人浮想联翩。 家有娇妻稚子,妻子还怀着身孕,却为了一个陌生女子突然大打出手。 先前以为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何轩宸还颇有热血澎湃的感觉。 现在…… 想到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何轩宸笑不出来了。 她若看到眼前这幅画面该有多难过。 她和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她会选择忍气吞声还是横眉对质? 万一受了刺激,腹中胎儿会不会…… 何轩宸脑海里在脑补各种可能性。 “姐,夫?” 瘫坐在地上的女子抬头看了好几眼,有些不敢相信地吐出两个字。 何轩宸和薛强的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 “嗯,你没事吧?” 连烜淡声应了一句,俯身搀住她胳膊,把她扶了起来。 真的是姐夫? 何轩宸转头怒瞪薛强,低声质问他, “那是你家姐妹,你刚才一脸见鬼的样子做什么?” 害他脑补了些有的没的,简直 太丢脸。 何轩宸只觉脸皮烧得慌。 “她不是我家姐妹呀。” 薛强惊楞过后,一脸茫然,他不认识她呀。 何轩宸恨恨拍了他肩头一下, “你自己家的姐妹都不认得?明明和你姐长得有几分相似。” 他也是刚刚才发现,眼前的女子,五官气质与薛小苒有两三分相似。 这话一落,薛强顿时想起来了,他盯着女子的脸失声惊呼, “是她!” “谁?”何轩宸追问。 薛强还没回答,那边的连烜冷眼扫了过来,嘀咕个没完, “她是吴小茜,小苒的妹妹。” 薛小苒的妹妹叫吴小茜? 何轩宸有些懵,想起某种可能性。 “我姐的父母早早离婚了,后来又各自有了新家庭,两家隔得很远。” 薛强讪讪一笑。 他没见过吴小茜,甚至吴小茜的妈妈他也不认识,倒是在他姐那见过相片,可根本记不起来是什么模样。 黄丽每次来看薛小苒,从不去薛家,吴小茜自然也没去过。 黄丽和吴小茜对薛强而已,基本就是陌生人。 也就是没有血缘的亲戚关系,难怪他认不出来,众人理解了。 “你怎么在这?” 连烜皱着眉头问吴小茜。 他记得前几天,薛小苒给她打过电话,问她关于学校的事情。 当时薛小苒还笑眯眯和 他商量,等他驾照到手,让他载着她去师大看妹妹。 吴小茜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似乎又不知该说什么。 “小茜是利用课余时间来会所打工的。” 边上同样是服务生的女子凑到吴小茜身边,挽着她怯生生开口。 “你是……” 连烜漆黑如墨的眼眸转向她。 “我,是小茜的学姐,我叫孙颖。” 孙颖原本吓得苍白的脸渐渐多了几分红晕和娇柔。 真没想到,吴小茜还有这样一个姐夫,长得英俊,功夫厉害,身份似乎还很不凡。 只可惜,年纪轻轻的就结婚了。 看着俊美酷冷的男子,孙颖微咬下唇,感觉心跳加速。 “陆少,三少,对不住了,今晚的事情是个意外,小茜刚来没几天,对会所规矩还不大了解,所以与客人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王经理满头大汗,躬着的腰都快成呈九十度了,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啊。 吴小茜的姐夫虽然不清楚是什么身份,但那身凌厉的气势和强悍的武艺,一看就绝非常人。 更别提他是陆逸凡请来的客人。 “你们水云会所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拉皮条的生意都做起来了。” 陆逸凡还没开口,何轩宸冷笑着讥讽。 害他差点丢了大脸。 王经理的冷汗顺着下颚线低落, “三少,冤枉啊……” “冤枉个屁,明知道周荣辉是个色胚,还让新来的貌美女大学生去包厢服务,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当我们不知道么?” 何轩宸戳穿他的谎言。 王经理的身体抖动起来,着急忙慌解释, “这,我,不是这样的,是孙颖要带新人熟悉业务,才把吴小茜带上的,不是故意让她去的……” 即便是故意让她去的,也决不能承认。 潜在规矩是一回事,若是蠢到摆上明面,那是自找事端。 “经理……” 一旁的孙颖委屈地叫了一声。 “闭嘴,本来让你和丽红去的,你非要拉上吴小茜。” 王经理半垂的眼眸狠狠扫了她一眼。 “我,明明是……” 孙颖一副想要辩解又不敢的样子。 吴小茜本就苍白的脸,此时一丝血色皆无。 会所各部门的总管经理已经闻风而来,齐刷刷排在王经理身旁赔着不是。 躺在地上哀嚎的周荣辉被人扶起。 “周荣辉你到处拈花惹草也就算了,还干起了恃强凌弱的勾当,人家小姑娘不搭理你,还用动起手来了,你要不要脸?” 何轩宸不客气的冷嘲热讽。 肩胛骨撞上石柱的周荣辉,捂着肩头疼得直冒冷汗。 他眼底闪过阴戾之色,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一脚 踹飞,这么难堪的屈辱他绝对不能忍。 但,对面站着的人里,还有陆逸凡。 如果只是何轩宸,他倒没那么忌惮。 可陆逸凡不同。 陆家权大势大,与商界名流不同。 他们周家得罪不起陆家。 这口气暂时只能先忍着。 周荣辉嘴角哆嗦着扯了抹难看的笑容, “误会,误会,开个玩笑而已,三少也知道我就是个混不吝的,香车美女谁不喜欢多看一眼,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出现在会所,是个男人都会多看几眼,三少你说是不是?当然,若是知道她是皇甫先生的妻妹,那肯定是打死也不能开这种玩笑的。” 话里夹枪带棒,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自己的妻妹跑到会所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当服务生,还装什么冰清玉洁,贞节圣女。 若好端端当她的大学新生,谁会去跑去和她开这种玩笑。 吴小茜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放你娘的狗屁,在会所工作又不是出来卖的,只有你这种肥头大耳,不要脸的色胚才会有这种龌龊肮脏的想法,你看我和陆哥会去骚扰人家小姑娘么,自己不要脸,还怪人家长得好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何轩宸呸了一声。 左一句不要脸,右一句不要脸,周荣辉气得额上的青筋都要裂开了。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未必愿意 “周荣辉,你来会所消费谁也管不住,可你违背他人意愿,还动手打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陆逸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缓缓开口。 “是、是,陆少,是我的错,我向吴小姐赔不是。” 周荣辉陪着笑脸,不再与何轩宸纠缠,转头向吴小茜赔礼, “吴小姐,不好意思,今晚有点喝高了,玩笑开过头了,还望勿怪,当然,若是早知道是皇甫先生的妻妹,也不会有这种误会发生。” 后面的话,周荣辉是对着吴小茜身旁冷着脸的男人说的。 上次射箭比赛,他那表哥输得一塌糊涂,最后很是不服气,两边起了冲突,人家一招就把他表哥那个大块头给打趴下来了。 周荣辉知道,这个皇甫连烜是个狠角色。 当然,这年头身手了得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身手再高也比不上一颗子弹的威力。 周荣辉并不忌惮皇甫连烜,即便他看起来气势逼人,可没有显赫的身份背景,个人能力再强,威胁力也是有限的。 所以,今日被踢之仇,他肯定要报的。 周荣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 连烜没漏掉他眼底的阴霾狠厉,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虽然,周先生的玩笑并不怎么好笑,不过,你也尝到了开玩笑的恶果,想来以后,周先生不会再乱开这种无趣的玩笑了 。” 他的手在周荣辉受伤的肩头轻轻一拍。 周荣辉本就疼得发白的脸,瞬间惨白似鬼。 冷汗大滴大滴滑下,肩头传来的剧痛让他面容扭曲。 “辉哥!” 周荣辉身旁的人立即拥了上去,瞪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却敢怒不敢言,他们也被打怕了。 连烜冷笑着后退两步。 原本只是骨裂的肩头,直接给他拍断。 不怕死就再挑衅试试。 “……好,好得很,皇甫先生的话我周荣辉记下了。” 疼得“嘶嘶”抽气的周荣辉咬牙切齿回答。 “哦,既然记下了,那就长点记性。” 陆逸凡盯着他警告。 周荣辉脸皮止不住地抽动,他扶着肩头忍了又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是,陆少,我知道了,请容我先去一趟医院,这膀子怕是要废了。” 陆逸凡要保的人,周荣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个亏他吃定了。 至少明面上,他不能拿这件事做筏子找皇甫连烜的麻烦。 陆逸凡看了连烜一眼,见他漠然不语,挥手让周荣辉离开。 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身影,何轩宸哈哈大笑,只觉十分解气。 一旁会所的经理主管们却面如土色。 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哪边落了下风,他们会所都脱不了干系。 “收拾东西,跟我去见你姐。” 连烜对面色发白的 吴小茜说。 吴小茜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你是自己走,还是打晕了抬过去。” 连烜冷眼一扫,女人就是麻烦,她若不是小苒亲妹,谁乐意管她。 吴小茜愣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众人:“……” 这男人对对手狠,对自己小姨子也这么狠。 “咳,那个,小茜,我是薛强,也算你堂哥吧,你听姐夫的话,把这里的工作辞了,跟我们回去吧。” 薛强收拾好手机,上前打圆场。 他姐夫说话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说打晕就打晕的,不想受苦,还是老实听话比较好。 吴小茜看着两人有些犹豫。 “小茜,你要辞职么?可是,我们是签了用工合同不能随便离职的。” 一旁的孙颖有些着急。 “那有什么不能的,王经理。” 何轩宸朝王经理勾了勾手指。 王经理躬着腰跑了过来,陪着笑脸让吴小茜去收拾东西,用工合同他会作废掉的。 孙颖听着暗自跺脚,拉着吴小茜一脸姊妹情深的样子, “小茜,今天你受惊了,先回去休息吧,不能一起做事,太可惜……” 一行人走出会所,客套几句各自离开。 施贤坐上了陆逸凡的迈巴赫,让他送自己回公寓。 “你胳膊还没好?” 不是回大院就好,陆逸凡暂时还不大想见他那爱唠叨的三姨。 “没,使不上力气。” 施贤试着握紧拳头,还是感觉有些费力。 陆逸凡瞧了一眼,沉吟片刻,“姜青说,他应该是正统的内家功夫高手,真正的武学大师。” “应该是古武高手,我查过了,他的身份信息是通过特殊渠道新办理的,原本的身份没有登记过,他的妻子,也有些古怪,身份证曾经注销过……” 他把薛小苒离奇失踪五年又重回世间的事情告诉了陆逸凡。 陆逸凡思索片刻,“应该是被救了,因为某些原因五年后才回去。” 施贤点头,他也这么认为。 “再仔细查查,虽然特殊安全局政审要求没那么严格,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只要不是国际间谍或者境内外的敌对分子,别的事情就都是小问题。 “你真想把他招揽进去?我看人家未必愿意。” 施贤嘀咕一句,那家伙高冷得很,不一定看得上他们特殊安全局。 这种能人异士大多都自命不凡,政府部门在他们眼里,可没多大威信。 陆逸凡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眼眸微眯,思索着该提供什么条件能把人招揽进来。 “让人把水云会所查一查,当初设在大学城附近,就暗藏猫腻,如今是越来越过分了,必须把这股歪风邪气杀一杀。” “嗯,这事我知道了。” 另一边,飞 驰着的黑色悍马车里,气氛有些诡异。 薛强负责开车,连烜冷着脸靠在副驾上。 后排坐着的是有车不开,非要挤上来的何轩宸,还有白着一张脸的吴小茜。 车厢内气氛明显有些压抑,何轩宸左右瞅了几眼,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副驾上的连烜突然开口了,“你姐怀了一个多月身孕,不要让她太操心了。” 这是事先告诫她,说话注意些。 吴小茜的表情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几分, “姐夫,我知道了。” 会去水云会所打工,完全是被高薪吸引,一时昏了头,考虑不够周全,差点出了大事。 若不是正巧碰上姐夫,她今晚的下场很有可能会非常悲惨。 吴小茜垂下了脑袋,心有余悸。 “没事,人生嘛,没有经历,哪有成长,有些事情经历过,以后才会少走弯路,你姐夫就是太严厉了,他以前走过的弯路,也许比你还多呢。” 何轩宸笑着安慰她。 刚上大学的小姑娘能有什么阅历,出了象牙塔,才能体会社会的复杂和人心的险恶。 吴小茜转头看他,白皙的脸上,一双黑眸闪动着莹莹光泽。 “咳,我是何轩宸,是你姐姐姐夫的朋友。” 何轩宸自我介绍。 连烜从后视镜里瞥了眼何轩宸,这家伙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过积极了?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权比钱重要 黑色悍马驶进静澜苑,已是晚上十一点半,薛强先把何轩宸送回了御天府邸,多费了些时间。 凌颢已经呼呼大睡,薛小苒也洗漱干净换了睡衣。 黎菲因为明早约了人,也早早睡下。 薛小苒看到吴小茜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 等看清她嘴角的红肿时,脸色都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连烜走到她身旁,扶着她胳膊,低声叮嘱,“没什么大事,你别着急。” 他看了眼薛强,薛强立即蹦了出来, “姐,是这样,今天我们在会所遇见了小茜……” 他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在会所打工?”薛小苒眼眸微微眯起, “小茜,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小茜垂着脑袋,低声回答,“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勤工俭学,去错了地方。” 薛小苒信她才有鬼,“你不说的话,一会儿我打电话问妈妈。” 她和黄丽联系并不密切,上次打电话过去,还是半个月前,声音听起来挺正常,但很有可能是故意装的。 上次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可已经能看出,黄丽是个倔强要强又固执的性子。 吴小茜和她就很像。 “别,别把这事告诉她。” 吴小茜瞬间慌了神,她妈要是知道她跑去那种地方工作,非打 死她不可。 “那你自己说。”薛小苒拉着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吴小茜抿着唇,垂下了眼帘。 薛小苒看了眼连烜,他朝她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果然,没一会儿,吴小茜开口了。 黄丽从隆城探望他们回去不久后,许是因为长期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突然就病了。 突发性胃穿孔,自己躲在卧室疼得躺在地上打滚,人都差点休克了,她才让家里人打电话叫急救车。 她本来就有严重的胃病,每次疼得厉害就到药店买点胃疼药,根本不去医院看病。 平时是能忍则忍,这次病得凶险,去了医院检查才发现,她的健康状况非常堪忧。 严重的胃病造成长期营养不良,还有神经衰弱、偏头痛、头晕、失眠、贫血等各种毛病。 才四十多岁的人,身体机能已经退化严重。 “……不是让你带她去医院做体检么?” 当初连烜就瞧出黄丽身体状况不佳,所以体检的事情薛小苒跟吴小茜提过两次。 “她不去。” 吴小茜木着脸回答,她妈脾气倔,说不去就不去,谁也劝不听。 薛小苒揉揉眉心,可真是个倔驴儿脾气。 “别着急,既然检查出问题了,以后慢慢养回来就是了。” 连烜捏着她手上穴位,舒缓她的情绪。 吴小茜把他们恩爱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羡慕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奇怪。 目光触及客厅里华丽雅致的家具摆设,心里多添了几分疑惑。 不是说,她姐夫只是个武术教练么?他们住的地方怎么这么高档奢侈? 还有,他怎么出现在水云会所那种高端消费场所?好像还认识很多厉害的人物? 她这个姐夫,到底是什么身份? 回过神的吴小茜发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你这么着急挣钱,是手术费花了很多么?” 薛小苒追问一些细节,手术情况和费用,恢复状况和后续治疗,医疗保险和报销费用等等。 吴小茜一一回答。 他们买的是普通城镇居民医保,报销比例一半多点,但有不少进口药不报销,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也不报销,整体费用除开能报销的部分,还花了三万多块钱。 她爸身体也不大好,照顾他妈的同时,还得兼顾生意,经常被迫停业跑医院。 把黄丽心疼得饭都快吃不下了。 吴小茜上的师范大学虽然不用交学费,可其他费用还是需要不少的。 家里老一辈毛病也多,每年平摊的各种费用也是一笔大支出。 黄丽为此愁得又多添了几根白发,吴小茜看在眼里,自然也跟着着急。 这才有了会所打工这一幕 。 “上次给了妈五万彩礼,那两万块红包钱也还给她了,钱暂时应该够用吧?” 加起来也有七万块了,薛小苒疑惑。 吴小茜偷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姐夫,低低说了句, “妈把那五万块拿去还债了。” 她爸和她爷轮番住院,家里借了不少外债,还有就是她外婆也病了,虽然她妈是外嫁女,可也得拿些钱回去。 薛小苒哑然。 难怪有“因病致贫”的说法,这一个个的轮番病倒,不贫才怪。 “怎么都没和我说?”薛小苒叹着气。 “妈不让。”吴小茜抿着嘴。 “钱的事情都是小事,治好病才是大事。” 连烜淡声开口。 “姐夫说得对。” 一旁与许方诚他们发着消息的薛强拍马屁的加了一句。 “没错,钱的事情都是小事,你一个刚上大学的女孩子跑去会所打工,确实有欠考虑,勤工俭学可以,但要找对地方,你看,今晚差点出大事了吧。” 若不是连烜正好在场,谁能为一个小姑娘出头,薛小苒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吴小茜用力抿着嘴,苍白的脸带了几分倔犟。 这就是个倔驴儿二号。 薛小苒扁了扁嘴。 是夜,安排好吴小茜睡客房,薛小苒叹着气走回屋里。 “好好的叹什么气。” 连烜放下吹头发的 吹风筒,走到她身旁,揽上她依旧纤细的腰身。 他身上透着沐浴后的清香,薛小苒靠着他紧实有力的胸膛,任由他把她揽到床边坐下。 “上次打电话过去,我妈已经住医院里了,她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薛小苒有些郁闷。 虽然她们母女俩的感情确实挺生疏的,可住院动手术这样的事情也瞒着,让她实在有些无奈。 “若是你住医院里,你会告诉她么?”连烜低笑问她。 薛小苒噎住。 她若住院,额,还真不一定会告诉那边。 “这事,换位思考就能理解对方的决定了。” 连烜顺势抚上了她的手腕。 “哎,你别老天天摸我脉象了,弄得我好像有啥大毛病似的。” 薛小苒拍开他的手。 自从诊出喜脉后,他每日早晚都给要给她诊脉,小心翼翼的姿态,比怀颢颢的时候,还要谨慎。 “等我们安顿好,我就去医院做产检,你放心好了。” 外地户口在京都建档产检是件麻烦事,薛小苒想等他们住址确定下来再说。 连烜扶着她细白的手,表情有些深沉。 这地方各种限制太多,好些事情即便有钱也不好办。 想起今天见到的那个陆逸凡,即便嚣张如周荣辉,对上他也是一脸讨好赔笑。 果然,权比钱重要。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炫富的原因 吴小茜瞧见黎菲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一双眼眸像见了鬼似的,瞪得溜圆。 黎菲看到客厅里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女,倒是很淡定。 还特地笑着朝她挥挥手。 “表姑,你今天要去哪里?” 早起的胖球精神奕奕,骑着他的小三轮风风火火朝黎菲冲去。 黎菲穿着优雅的香槟色荷叶裙,画着精致的妆容,明显是要出门的打扮。 她笑眯眯蹲下,在胖球肉乎乎的脸上亲了一下。 “表姑今天约了人谈事。” “颢颢可以去么?”凌颢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看她。 黎菲的心都快给看化了,她笑眼盈盈地捏捏小可爱的脸, “表姑想带你去,可你妈妈不让呀。” 凌颢噘了噘嘴,“妈妈有了小宝宝,不能随便出门了。” 然后,他也不能跟着出门了。 他不喜欢小宝宝了。 “表姑给你带冰激凌回来好不好?”黎菲故意压低声音。 凌颢的眼睛顿时亮如繁星。 黎菲是颢颢的表姑? 吴小茜的表情从震惊转换成疑惑。 那黎菲不就是姐夫的表妹? 吴小茜知道大明星黎菲,可她并不关注娱乐圈,所以,黎菲最近的新闻,她不是很清楚。 “表姑,这是我小姨。” 从冰激凌诱惑里走出来的凌颢,终于想起要给两人 相互介绍。 薛小苒的妹妹?黎菲仔细端详她几眼,果然有点相似。 “你好,我是黎菲。” 她大方地伸出了手。 吴小茜紧张地抿了抿唇,上前两步,小心握住了对方的手, “你好,我是吴小茜,是颢颢的小姨。” 姓吴?黎菲眼眸闪了闪,面上依旧保持笑意。 薛小苒揉着眼睛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在握手,顿时有些抱歉, “菲姐,这是我妹妹,昨晚突然遇到些事情,所以我让她在客房住了一晚。” “瞧你,跟我客气什么。” 黎菲故意沉着脸。 薛小苒笑笑,“既然你们已经打了招呼,我就不用给你们介绍了,你是要出门么?” “嗯,许氏娱乐的刘总约了我见面。” 商量去G牌秋冬大秀的行程。 她不是许氏娱乐的艺人,两边需要磨合的地方很多,对于双方都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黎菲一度犹豫到底要不要去。 可这是方诚这孩子的一片好意,她着实不好意思推却。 宝马驶离别墅,吃完早饭的半大小子围着吴小茜一脸好奇。 “师娘,我们该叫她什么?” 薛小苒也为难,思来想去最后让他们跟着颢颢叫算了。 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管她叫“小姨”,吴小茜有点手脚无措。 好在几 个半大小子,对她没多大兴趣,说了会儿话,几个人就兴奋地聊起昨晚师父大发神威的事情。 把昨晚的几段视频翻来覆去地看,边看边惊呼雀跃,凌颢夹在他们中间,跟着“呜呜哈哈”叫嚷一通。 “可惜了,要是能把视频发到网上,一准会引爆网络。” 何轩宇摇头叹息。 “你想挨揍,可以试试。” 薛强睨他一眼。 “我们师父就是太低调了。” 那些只懂点皮毛的花架子,翻来覆去就几个招式,换个地方拍一拍,就骗几万个赞。 哼,实在太让人不爽了。 许方诚气气哼哼。 “你们好好练,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你们师父可不喜欢出风头。” 薛小苒和吴小茜收拾了碗筷,走出厨房。 三人蔫巴巴的齐声应是。 薛小苒把吴小茜拉进了房里,开始给黄丽打视频电话。 吴小茜紧张,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她现在一点都不敢面对她妈。 虽然薛小苒答应不把她去会所工作的事情说出来,可吴小茜还是心中忐忑。 视频好半响才接通,对面的黄丽显然也不是很想接视频电话。 因为视频能看到人的脸色,她刚出院不久,瘦了一大圈,不想让薛小苒看出端倪。 可视频电话一直打,想装没看见都不成。 无 奈之下,只好挑了个光线很亮的地方接通。 等她看见视频里出现吴小茜的面容时,她瞪大一双眼睛凑近屏幕,一张脸把屏幕全部占领。 “你怎么在小苒那里?” 黄丽眉毛拧成一条线。 “我昨天遇到姐夫,姐夫带我过来的。” 吴小茜低声回她。 别看吴小茜平日有些清冷傲娇,可在黄丽这个虎妈面前,还是听话乖巧的。 “妈,你动手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和我说?” 薛小苒移到了镜头前,凝眉看她。 黄丽愣了一下,转头就想找吴小茜算账,可薛小苒挡着镜头,哪还有别人的影子。 她只能把火憋心里。 “没什么大事,现在不是好了么,颢颢呢?去哪了?” 黄丽想移开话题。 薛小苒隔着屏幕瞪她, “你别骂小茜,她是被我套出来的,这事是你做得不对,怎么也应该和我说一声才是。” “都说没什么事情,和你说了,也只是多一个人操心,你们小两口的日子也不容易,妈帮不了你们,也不能给你们添麻烦不是……” 黄丽看着屏幕里俏丽的大女儿,心中生慰,看到她好端端的,从前受的苦难都不觉得苦了。 她言语透出的意思,让薛小苒听着心软。 “以后不要这样了,我和连烜过得挺 好的,你不用担心我,还有就是,明年你又要添一个小外孙……” 薛小苒把有孕的事情告诉了她。 设身处地地想,以后若是我女儿有了身孕却不告诉我,我大概会生气也会难过。 黄丽先是一喜,随后凝眉, “你们现在住哪?以后要在哪定居?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能带得了么?颢颢他爸收入稳定么?……” 一连串问题直接砸过来。 话里言间都在替她即将要面对的未来感到担忧。 薛小苒心中很是触动。 她想到的,是自己可能将要面对的困境,而不是迎接新生儿的喜悦。 这大概就是一个母亲维护自己孩子的态度吧。 这通视频电话,打了整整一个小时。 她给黄丽介绍了薛强、许方诚和何轩宇。 还给她看了他们暂住的别墅区,以及连烜的新车。 然后和她明说,他们近期打算在京都附近买房。 在京都买房?黄丽好半晌才转过弯,她女儿女婿竟然是大富豪? 等她手机接收到十五万转账短信时,她终于明白,女儿跟她炫富的原因。 薛小苒说,这是上次彩礼差的十五万。 两边各二十万,公平公正,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黄丽看着手机里的数额,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这是费尽心思要给她送钱呀。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投桃报李 吴小茜一直躲着镜头,直到薛小苒挂断视频电话。 最后看到她转账的举动,神情一时有些怔怔。 “你们真的要在京都买房?” 她犹豫着问。 “嗯,有这个打算。” 薛小苒从厨房里拿出几种水果,清洗过后慢慢削了起来。 吴小茜把活抢了过去,“我来。” 薛小苒笑笑,拿出另一把水果刀,边削边和她说话。 “怎么会想到去会所工作?” “有个同乡学姐帮忙介绍的。” 说起这事,吴小茜又垂下脑袋。 “我不是怪你,只是啊,以后你做决定之前,要学会权衡利弊,去会所上班钱是比较多,可承担的风险也大,特别是你这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薛小苒把利弊分析给她听,叨叨了不少关于夜场会所的负面消息。 吴小茜闷不吭声地削着水果。 管教小盆友多了,薛小苒感觉自己有点老妈子倾向,她轻咳一声, “你会做饭么?” 吴小茜应了声“会”。 “你们课业重么?” 她接着问。 “还好,比高中轻松。” 与高三的争分夺秒相比,大学的课业确实轻松很多。 薛小苒点点头,拿出手机搜了搜师大的位置,心里有了个模糊的主意。 把水果端到客厅,几个小 子在打游戏,凌颢这边看看,那边瞅瞅,不时还咋呼几声。 薛小苒招呼他们吃水果,他们打完一局才聚了过来。 “师娘,你和师父要买房么?” 许方诚先前听到了她的计划。 “师娘,买房找许小胖呀,他家多的是楼盘。” 何轩宇挑了个大草莓一口塞进嘴巴里。 “姐,不能买高层楼房,没地方练武呢。” 薛强提出意见。 “带院子的别墅很贵的。”薛小苒啧啧两声。 把他们全部身家拿出来,能在京郊买间小别墅就不错了。 “哎,还是我们村好呀,家里还有自留地,姐,要不咱们回村去修一间大别墅吧。” 薛强提议。 薛小苒小口咬着草莓不语,她还真有些心动。 回村修个大别墅百来万就足够了,剩下的钱存银行里吃利息都够他们一家四口的日常花销了。 这样想着,薛小苒自己都忍不住笑乐了。 “不行!”许方诚跳出来反对。 师父走了,他们怎么办? “虾哥,你光想自己,太不仗义了。”何轩宇一脸指责。 薛强嘿嘿一笑,“你们可以来玩嘛。” 话一落,又惹来一阵讨伐。 许氏娱乐位于许氏集团总部楼群一侧,与宏伟璀璨的超高摩天大楼群相比,规模明 显小了很多。 会议厅内,黎菲与刘韬这边的工作人员就行程的安排在商议具体细节。 连烜坐在另一侧,面无表情的刷着他的平板,自动屏蔽他们交谈的那些什么品牌赞助、潮流趋势、当季新品…… 厅内一干工作人员眼眸不时飘向他,大美女黎菲都没有他这么惹人瞩目。 就连刘韬也没忍住,偷偷瞥了好几眼。 心里直叹可惜,这样绝佳的条件不进娱乐圈实在太可惜了。 叹息归叹息,正事还是要办。 他让工作人员先一步离开,这才对黎菲开口, “黎小姐,签约新公司的事情定好了么?” 黎菲摇头,一连约了几家公司商谈都没结果,她就知道,楚锋不会轻易让她与别的公司签约的。 “那你看,我们许氏娱乐怎么样?虽然我们公司在演艺界算不上大公司,可有句老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公司有许氏集团做靠山,有些资源是别的公司比不上的,而且我们公司旗下艺人少,若是签下你,公司肯定把重心放在你身上……” 刘韬口若悬河一通劝说。 黎菲听完眉眼带笑,“是方诚让你这么做的吧?” 刘韬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开口,“不是,是许总交代下来的。” 许泽年 ?黎菲愣住。 走出许氏娱乐的大楼,黎菲下意识往一旁高耸耀眼的许氏集团办公楼群看了几眼。 “你打算和许氏娱乐签约?” 他们朝停车的方向走去,连烜随口问一句。 黎菲沉默片刻,“我在考虑。” “前几家公司都谈崩了,谁在背后捣鬼,你应该清楚。” 连烜虽然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他一路跟着,哪里会看不清这其中的猫腻。 黎菲眉头紧拧。 “你上次帮了许泽年不小的忙,他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连烜希望在他们约定的时间内,黎菲能把签约是事情搞定。 有了新的合作团队保护她,他这个临时保镖才好光荣隐退。 黎菲若有所思,“嗯,我会认真考虑的。” 回到静澜苑,何轩宇与薛强在客厅里组队刷怪,薛小苒和吴小茜在包饺子,没有许方诚的影子。 “方诚呢?”黎菲问。 “悲悲戚戚回去补习去了。”何轩宇幸灾乐祸咧嘴笑。 黎菲失笑,摇着脑袋准备上楼换衣裳。 薛小苒放下包好的饺子,拉着她到一边嘀咕几句,才放她上楼。 “你想留她在家帮忙?” 连烜从浴室走出来,刚洗的脸上满是水珠。 薛小苒比了禁声的手势。 睡午觉的胖球 快到醒的时间了,稍微大声点他就要一骨碌爬起来了。 瞥了眼睡得四仰八叉的胖儿子,连烜眼底闪过几分笑意。 薛小苒拉着他往外走,“怎么,不行么?” “没什么不行,你觉得好就成。”连烜没意见。 她怀了身孕,有姐妹兄弟陪着,他能更安心,没什么不好的。 征求了两人的意见,薛小苒继续坐回去包饺子,这才和吴小茜开口。 “帮忙干活可以,不用给工资。” 吴小茜摇头,要是让她妈知道她拿她姐的钱,非骂得她狗血淋头不可。 “干活拿钱,天经地义,我让你帮忙,还不给钱,这不成了周扒皮了嘛。” 薛小苒捏着元宝饺子笑着和她说话。 吴小茜继续摇头,“不成,妈会生气的。” 薛小苒看着她笑,没想到看似清冷脾气倔的小姑娘是个听妈妈话的乖宝宝。 反观她自己,瞧着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可一旦打定主意,就很少会为谁改变。 比如,眼前这事。 她笑盈盈地拨通了黄丽的视频电话。 吴小茜看到屏幕里的人影,下意识就往薛小苒身后躲。 泄露了住院动手术的消息,她妈肯定要找机会说她一顿。 还有昨晚会所的事情,虽然现在瞒着她妈,可她还是有些发慌。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此消彼长 “躲什么躲,做了什么亏心事,见了你妈就躲。” 眼尖的黄丽瞧见了那一闪而逝的身影,立即想起了这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凑近镜头就开口骂。 “咳,妈,小茜也是大姑娘了,你别动不动就骂她。” 薛小苒轻咳一声,看着手机里偌大的一张脸,赶紧移远了些。 面对大女儿,黄丽的脸色缓和下来,“有什么事情么?又打电话过来?” 平时十天半个月打一次,今天接连打两次,黄丽狐疑地看着她。 薛小苒笑得有些无奈,和她说起让吴小茜的事情。 “干活可以,不用给钱。” 两人不愧是亲母女,说出的话都是一样的。 “不给小茜发工资也行,那我另请一个煮饭阿姨好了。” 薛小苒眨巴着眼睛看着屏幕。 黄丽立即两眼一瞪,凑近镜头火力全开, “请什么请,手头有点钱就胡乱挥霍,你们买房的钱够么?户口不在京都,颢颢得上高价幼儿园吧?你的生产费和宝宝的奶粉钱,哪一样不要花大钱,这么大手大脚的,到时候喝西北风呀,孩子他爸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 外放传来的声音把客厅里的人都惊得瞪大眼睛。 “颢颢外婆好凶呀。”何轩宇压低声音和薛强嘀咕。 薛强颇以为然。 他对黄丽没印象,不过,据他老妈说,脾气确实挺厉害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说离婚就离婚。 “颢颢他爸不让我干活,请人的事情是他让办的。” 薛小苒一脸无辜的把连烜推了出来。 连烜抱着刚睡醒的胖球走到客厅,就听见他被自家媳妇丢出去挡雷了。 薛小苒朝他咧嘴一笑,把镜头转向他们,“颢颢,叫外婆。” 睡眼惺忪的凌颢乖巧地叫了声外婆,黑脸训人的黄丽立即转换了一张笑脸。 插科打诨一圈后,瞧她的情绪稳定得差不多了,这才继续和她讨论正事。 有了先前的铺垫,黄丽的态度果然和缓许多。 反正总要请人,请自己人总比请外人好。 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薛小苒成功说服了倔犟的母女俩。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许泽年邀请他们到许家做客。 为了改善许方诚的饮食结构,许家新来的厨师擅长做口味清淡,咸甜适中的淮扬菜。 这对于吃惯大鱼大肉的许方诚未免清淡了些。 他的嘀咕声,惹来了一群鄙夷的眼神。 短时间的习武生涯虽然让他掉了些许肉肉,可他不忌口的大吃大喝,减掉的重量也着实有限。 如今的身材依旧吨位十足。 就这,还嫌满桌的饭菜太过 清淡。 “大鱼大肉是吃着痛快,可副作用也很明显。” 薛小苒比了比他的体型,又指了指他脸上的痘痘。 许方诚对自己的体型倒不是很在意,可他在意自己脸上的痘痘,最近抹了玉肤膏,脸上好不容易才清爽了些。 若是再爆痘,他哭都没地方哭,因为玉肤膏已经用没了,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师娘,别理他,好吃鬼,活该他胖,来,颢颢,多吃点。” 何轩宇殷勤地给小师弟剥着肥嫩的虾肉。 凌颢碗里的虾肉堆了小半碗,小家伙吃得嘴巴鼓鼓的,像只小松鼠般,甚是可爱。 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小胖球,许方诚对何轩宇横眉怒目。 双标狗! 就双标,你奈我何! 何轩宇挤眉弄眼,笑着挑衅。 眼瞧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许泽年用力咳了一声,用眼神镇压住两皮猴。 一旁的吴小茜紧张到脚趾都卷缩起来。 她姐说,姐夫这个胖徒弟家里请他们去吃饭,她还以为是个普通的聚会。 结果,车子驶进御天府邸时,她就发现不大对劲了。 黎菲所在的静澜苑,已经是算很高档的别墅区了,可与这边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可比性了。 她悄悄用手机搜了搜御天府邸,这才发现,原来 这边是京都顶级豪宅区。 那个见天被喊“许小胖”的胖少年,居然是许氏集团许总的儿子。 而另一个徒弟“何大头”,同样出身豪门世家,何家就在离许家不到两百米外的地方。 薛小苒介绍她的时候,她紧张到差点失语,好在,一旁的黎菲笑着帮她圆了场。 坐上餐桌后,吴小茜还有些晕晕乎乎,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一个普通小老百姓能和一群富豪名流同坐在餐桌前吃饭。 偷偷瞄了眼言笑晏晏的姐姐,和淡定漠然的姐夫,两人一点局促的感觉都没有,言谈举止优雅从容,没有一丝紧促和不安。 吴小茜有些疑惑,她姐夫真的只是一个武术教练么?她姐是怎么养出了那份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气质? 吃过晚饭,一群人移到客厅喝茶吃水果。 电视里播放着凌颢喜欢的哪吒闹海,他看得津津有味。 何轩宸今天有事没来,许方诚几个掏出手机开始组队刷怪。 薛小苒他们在另一侧说着话。 吴小茜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感觉左右都融入不进,于是悄悄移到凌颢身旁,拿了个草莓递到他嘴边。 胖球一看是他小姨,也不客气地砸吧吃了起来。 吴小茜心里暗松一口气,好歹有个小家伙陪着她。 “ ……是,明天一早的飞机,还要多谢许总了。” 那边,黎菲在向许泽年道谢。 许泽年笑着摇头,“都是小事,等黎小姐签约我们公司,这些资源才好名正言顺的为你争取。” 黎菲微愣,随即浅笑,“许总这么肯定我会和贵公司签约么?” 许泽年笑得儒雅,“不是我肯定,是外界因素会迫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黎菲笑容微僵。 薛小苒叉着水果,默默吃瓜。 许泽年会这么说,肯定是收到了某些消息。 “楚锋最近谈妥了一个大投资的项目,风声一出,梦语娱乐的股票一路高涨,最近风头很盛。” 许泽年的意思很明白,她和梦语之间的博弈,此消彼长,梦语势头越旺,黎菲的处境就越糟,敢签她的公司自然也就越少。 黎菲沉默,事实确实如此,她也收到了消息。 项目其实很早就在谈了,楚锋对这个项目一直非常看重,当初还说过,若是谈妥,就争取让她出演女一。 名导导的大制作,女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演的。 扛得起影视剧的收视率,不代表就能扛得动大银幕的票房。 黎菲当初对这个大制作的女一也很是心动,想着借此转型。 可惜,人生难测,谁能料到她和他会有决裂的一天。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往事成空 接过薛小苒递给他的草莓,连烜心不在焉地左右转动,却没吃。 这种水果,他们那里没有,有点像野外一种叫刺莓的野果子,但个头比刺莓大多了。 “这是拿来吃的,不是拿来看的。”薛小苒睨他一眼。 连烜干脆往她嘴边递,薛小苒避开,嗔了他一眼。 “施警官上次过来以后,就没动静了么?” 薛小苒不理他,转头看着黎菲,不是说在查楚锋么?怎么没下文呢? 黎菲摇摇头,“像这种涉及面广的案子,不会那么快有结论的。” 特别是像楚锋这样,躲在幕后操纵的暗手,就算被查处,想要脱身也不是困难的事情,除非证据确凿,或者现场捉赃,才有可能一击命中。 连烜咬了口大草莓,清甜中带点微酸,味道不错。 想到楚锋那双阴戾的眼神,他嗤笑一声。 “黎小姐尽管放心,梦语势头再大,我们公司也护得住你。” 许泽年谦和的笑脸中透着强大的自信。 娱乐业虽然不是许氏侧重的产业,但是,从现在开始重视也不晚。 黎菲心中触动,直愣愣多看了他几眼。 许泽年回以微笑,两人眼神相碰,黎菲下意识垂下了眼帘, “多谢许总,我会认真考虑的。” “那边的项目不会这 么顺利的。”连烜淡声开口。 几人同时看向他。 “哦,先生听到风声了?” 上次那位施警官身份可不一般,许泽年看着他若有所思,当然,眼前这位气场强大的皇甫先生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不过,不论他是什么身份,都影响不了,他对许方诚有救命之恩的事实。 连烜唇角缀着浅笑,没有接话。 在水云会所那晚,施贤与陆逸凡谈论了不少事情,虽然离了有一段距离,谈话的内容却一字不漏的传入了连烜耳朵里。 楚锋谈的项目确实是大制作,涉及多个投资方,其中一方来自香江,一个出了名的烂片制作公司,打着高成本、大制作的名号肆无忌惮地粗制滥造,公司却依旧运营正常,甚至还越发壮大起来。 个中猫腻,懂行的人都懂,慈善活动、电影拍摄和开设赌场基于其投资数额巨大且具有不透明性,已经成为了全球范围内公认的三大洗钱主要途径。 这个项目已经引起了警方上层的高度注意,想要顺利开工,肯定不容易,况且,楚锋自身还有一大堆问题。 梦语娱乐看着势头旺,其实也就是一时的表面现象而已。 见他没接话,许泽年知趣的没继续问,“听方诚说,先生准备在京都 买房?” 连烜点头,“有这个打算。” 说到房产问题,许泽年来了兴致,询问他关于购房的要求。 看他们说着话,薛小苒移到黎菲身旁。 “明早让薛强送你去机场,连烜没能陪同你去,你自己要小心些。” 黎菲这趟是去国外,连烜没办护照,不能跟着她出门。 “没事,刘总那边的随行人员有七八个呢,我也会小心的。”黎菲笑笑。 “随行人员有两名保镖,刘韬已经安排好了,黎小姐尽管放心。” 许泽年听到她们的谈话,笑着插了一句,她拿的是他们公司的邀请函,若是此行出了问题,他们公司就得负全责。 安全问题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谢谢许总,您叫我黎菲就好。”黎菲笑意有些深。 此番与刘韬他们同行,正好可以深入了解许氏娱乐,如若可行,回国后也该作出决定了。 二日一早,薛强送黎菲去了机场,吴小茜和许方诚他们开始上课。 别墅里一时冷清下来,难得的只剩他们一家三口。 “等领了驾照,我们就去看房子。” 连烜已经在网上挑好了几处。 “我看看。”薛小苒从厨房里捧出水果盘。 凑过去一看,惊得手里的果盘差点掉地上。 “……四千多万?”薛 小苒张大嘴巴看他。 “嗯,可以分期,首付不是很多。”连烜一脸淡定。 “可,分期需要稳定收入证明,我们没有呢。” 薛小苒把果盘放下,感觉汗都飚出来了。 继续滑动他看中的房子,妈耶,全都是大几千万带院子的别墅区。 果然,他对那些高层电梯楼房,吝啬到连瞅都不瞅一眼。 这位大哥,这么高的房价,就算给你分期,你哪来的自信能每月按时还款? “分期了还需要证明?”连烜蹙眉,这么麻烦,还是一次性付清来的利索。 “是啊,得证明你有还款能力才行,对吧。” 看他面色不愉,薛小苒吐吐舌头,“要不,我们往稍微偏一点的地段看看。” 连烜直接摇头,“方诚说,离市区太远,以后凌颢上学麻烦。”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条件不大允许呀,薛小苒叉了块水果啃起来。 “凌颢上学的问题,可不单是远近这么简单,重要的是户籍。” 她提醒他,这也是她不大热衷在京都买房的原因,这边的户籍管理太严格了。 连烜眼眸微眯,他倒不为这个发愁,只要有门路,哪有什么不可为的。 薛强回来,连烜拉着他去领驾照。 领完驾照他直接开着车回了静澜苑。 还没进 去,就看见许家的车停在大门外。 “师父,你回来啦。”许方诚牵着凌颢跑过来。 “嗯。”从驾驶室下来的连烜淡淡应了一声。 “爹,许哥哥说要带我们去看房子。”凌颢扑到他爹脚边。 “看房子?”连烜挑眉,单手把胖球拎起挂在胳膊上。 凌颢居高临下,笑咯咯地露出一口小白牙。 许方诚忙点头,“御天府邸还有一套精装修的别墅,一直没卖出去,我爸让我带你们去看看。” 从副驾走下来的薛强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御天府邸精装修的别墅?那不得上亿的价钱呀?” 让他们去看房子干啥?看看上亿钞票堆积起来的房子是不是满是钱味么? “哎,你不懂。”许方诚朝他挤眉弄眼,“虽然是值钱,可我刚才不是说了,房子好几年了都没卖出去。” “为啥?御天府邸的房子不是很受欢迎么?”薛小苒从院子里走过来,好奇地看着他。 让他们去看房是什么意思? 他们看起来像兜里有一亿的人么? 薛小苒瞄了眼抱着孩子慵懒靠在悍马车身的连烜,嗯,那矜贵冷傲的姿态,确实像兜里有一亿的人。 当然,他确实曾经坐拥无数财富,只可惜,往事成空,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已在梦中。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有啥好激动的 师大校区,下了课的校园里人潮如织。 师范类大学向来女生居多,一眼望去美女如云。 作为刚入学没多久的大一新生,大部分同学还残留着高中时期的纯真稚嫩,衣着简单,素面朝天。 所以,当穿着碎花连衣短裙,染着亚麻色卷发,画着精致妆容的孙颖出现在大一班级的门口外时,所有同学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孙颖是来找吴小茜的。 吴小茜在静澜苑住了两日,因为没带换洗的衣裳,身上穿的是薛小苒的衣裳。 而薛小苒衣柜里很多衣裳,都是黎菲硬塞给她的当季新款。 吴小茜穿了件白色衬衣搭一条茶色长裙。 看似简单的穿着,让身材本就高挑的吴小茜平添几分优雅气质,就那么安静站着,都显得亭亭玉立,如清莲绽放。 边上好些男同学都在偷偷看她。 与她往日低调朴素的形象,着实有很大的区别。 孙颖眼底闪过几分嫉妒,清纯秀丽的吴小茜入学没多久,就引起了不少男生的注意,其中还有她喜欢的一个富二代,居然亲自跑来向她打听吴小茜的消息。 气得她咬牙切齿,在得知吴小茜想找兼职的时候,她成功把人引去了水云会所。 什么清纯如莲,纯白如纸,只要在会所待上一段时间, 白莲也要染成黑莲。 那晚,她故意带着吴小茜去周荣辉的包厢,就是看准了那些人喜欢清纯女学生的心态。 结果,原本进展顺利的剧情,半途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 孙颖咬了咬牙根,面上却带上笑意,走过去亲密地挽起吴小茜的胳膊, “小茜,你还好吧?这两天我都担心死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在我姐那边挺好的。” 吴小茜不大自然地抽出了胳膊,她与这位大二的学姐其实并没那么熟。 她们是在同乡会上认识的,认识一段时间后,知道她想找兼职,便找上了她。 也就是在会所工作那几天她们才熟悉一些。 “我不是怕你被家里人骂嘛。”孙颖笑容有些干, “那男的真的是你姐夫?” 她至今还是不大愿意相信,那个年轻俊朗,武力值爆表的男人居然是吴小茜的姐夫。 吴小茜点头,“是我姐夫。” “你姐夫太厉害了,他是干什么的?” 和一群权贵子弟走在一起,身份肯定也不一般吧,可吴小茜家庭困难,不单申请了助学贷款,还想着做校外兼职,如果亲姐夫很厉害,怎么可能看着妻妹这般落魄呢? 孙颖紧盯着吴小茜。 “他是武术教练。” 吴小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武术 教练?难怪身手那么了得,孙颖有些失望,能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大概也是因为他身手了得,而不是身份特殊吧。 一时,她就失去了打探那男人的兴趣。 两人往宿舍方向走,吴小茜要跟着姐姐住,宿舍就当做午休的地方,她得收拾些东西搬到静澜苑那边。 吴小茜在宿舍大楼前与孙颖道别,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手上的书。 她弯腰捡起,等她站直时,看到孙颖的脸色有些奇怪,“学姐,怎么了?” “哦,没事,只是觉得你身上这件衣服挺好看的,是新买的么?” 孙颖状似随意一问。 “不是,是我姐的衣服。” 她姐那满衣柜的衣裳,吓了她一大跳,好多衣裳连吊牌都没剪,新崭崭的排成一列,后来她才知道,那些都是品牌商赞助给黎菲的当季新款,黎菲自己穿不了几件,就硬塞给了她姐。 吊牌上的价格,让吴小茜在挑衣裳的时候,都有些心惊胆战。 孙颖恍然一笑,“你姐一定很疼你吧,这么新的衣裳都让给你穿。” 不单新,而且贵。 看清衣领标签上的品牌,孙颖眼眸闪动。 “好大的水池。” 凌颢蹲在游泳池旁,好奇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小心别掉下去。”薛小苒靠坐在游泳池 旁的躺椅上。 哎,不愧是顶级别墅区,家家户户都有宽大漂亮的游泳池,真是会享受呀。 “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呀?” 薛强亢奋得手舞足蹈。 “看你姐夫怎么说吧。”薛小苒耸耸肩,“你看着凌颢,别让他掉下去了。” “姐,你咋这么淡定呢?这可是京都顶级大别墅,价值上亿呢。” 薛强反复强调。 薛小苒瞥他一眼,“有啥好激动的,比这更大更壕的宅子也不是没住过。” 薛强“嘁”了一声,觉得他姐在吹牛皮。 薛小苒笑笑,不与他辩解,靠着躺椅安静地坐着。 别墅不小,逛完一圈,她还真有些累了。 薛强跑到游泳池旁,看着清澈透亮的水面,恨不得脱了衣裳就扑腾下去。 “大舅,我家以前的宅子比这里要大很多。” 凌颢一脸认真对他舅说。 薛强嘴角抽抽,这孩子指不定以为村里的田间山头都是他们家的,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 瞧他不信,凌颢不高兴地皱皱鼻子,噔噔蹬溜回了母亲身旁告状。 连烜从房子拐角走了出来,许方诚跟在他身后。 “师父,您看如何?” 连烜沉吟,缓步朝游泳池方向走去。 “我爸说了,这别墅不好卖的原因,一是总价比较高,二是装修风格不 受国人喜欢,还有就是展示周期过长,客户花大价钱买下,还得花大价钱重新装修,觉得不划算……” 这套样品房用的都是高档材质,房屋总价比别的别墅高出近两成。 装修风格是当年比较火的地中海清新风,当时请的是国外很着名的设计师做的设计,结果,过于清新浪漫的田园风情,与国人的审美观不在同一线上。 有钱的富豪或者有底蕴的世家对这种装修风格很不感冒。 加上公司没有降价处理的打算,各种原因夹杂在一起,精装样板房一直空闲到现在。 许泽年的意思,想把样板房作为连烜教导许方诚的工作地点,提供三年免费使用权。 省得许方诚以后练武还得到处折腾。 两人正说着话,许泽年的车子停在了院门外。 “爸,你咋跑回来了?”许方诚有些纳闷,他爸这个大忙人怎么大中午的跑回来了。 许方诚却满脸笑容,伸手在儿子厚实的肩头用力拍了好几下,把许方诚拍得猛咳了几声。 “爸——” 许方诚侧身错开,怒目而视。 “哈哈,刚才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早上考的语文卷子分数排在十八名。” 许泽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多少年了,这还是他头一回接到老师表扬儿子的电话。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另攀高枝 接到班主任的表扬电话比挣了好几亿还要让他感到开心。 许泽年感动到老泪纵横,立即扔下手头的事情,赶回了御天府邸。 第十八?许方诚的脸色有些发白。 离十六名还差两名,嗷嗷~ 许方诚悲愤地抓着头发,若是模拟考试他就死定了。 许泽年大步朝连烜走去,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掌, “方诚能有今天的成绩,全靠先生的教诲呀。” 连烜缓缓抽回了手,“许总放心,下次他会考得更好的。” 他淡淡瞥了眼许方诚。 许方诚心口一颤,立即挺直了壮实的身板,铿锵有力地回道: “是,师父,下次一定考得更好。” 许泽年看着连烜两眼放光,万分庆幸当初没有错过这位卓尔不凡的武学大师。 在他的管教下,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家这个倔犟、叛逆、爱惹事的儿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早上不到五点就起床练功,练功完以后老实上下学,不再逃学旷课打架偷飙车,补课老师那里反应,补习时间他也很积极配合,晚上再也没有超过十一点睡…… 人瘦了,精神了,也懂事了,不再天天和他对着干了。 老师的投诉电话变少了,今天居然还特地打电话来表扬他,许泽年越想鼻子越酸。 若不是多年的颐神养性,练 就的那点定力,他差点都没绷住泪意。 许泽年拉着连烜一个劲的感谢,诚心邀请他在御天府邸暂住。 连烜表示考虑两日,许泽年热情的招呼他们去许家吃午饭。 梦语娱乐总裁办公室,楚锋一双阴戾的眼眸,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黎菲穿着一袭黑纱露肩仙女裙出席G牌秋冬大秀,照片上的她笑语嫣然,艳光四射,微微上挑的眼妆风情惑人。 各大娱乐头条都被她牢牢占据,同场明星都不及她有排面。 “可恶,G牌亚太总监一直推诿说什么人选早就定好了,黎菲半途杀出来又算怎么一回事?” 程文盯着手机同样火冒三丈,他们公司托关系走门路都要不到的邀请函,结果,人家随随便便就拿到了。 “刘韬亲自陪同?”楚锋眼眸变得阴霾深沉, “真搭上了许泽年?” “上次许家老太爷过寿,她就站在许泽年身侧。” 当时的新闻一出来,大家纷纷猜测,黎菲是不是准备签约许氏娱乐,没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 “贱人,老子费尽心机把你捧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另攀高枝。” 楚锋心头的怒火烧得他眼眶赤红一片, “去查一查她回国的航班。” “楚总是想……” 程文犹豫着问。 “呵,以为攀上许泽年,我就拿她 没办法?真是天真。” 楚锋眼底迸射出阴毒狠厉之色。 程文咽了口唾沫,低头应是。 “哇,菲姐最近的热度可真够厉害的,接连两三天都占据着头条版面,啧啧。” 薛强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捧平板刷着黎菲的新闻。 “表姑真好看。”凌颢靠在大舅身上凑热闹。 “是好看,这两天的造型又美又飒。” 薛小苒从沙发后面看了几眼,满口称赞。 “菲姐本来就高,穿上高跟鞋都赶得上模特身材了,难怪穿那些大牌衣裳会这么好看。” 薛强最气的就是自己的身高,他一米七出头的个子,黎菲穿上高跟鞋立即比他高了一截。 薛小苒笑笑,“有些人天生就是衣架子,比如,你姐夫。” 她瞄了眼坐在另一边,翘着二郎腿坐姿霸气的连烜,他着垂着眼帘不知在平板上捣鼓些什么。 连烜闻言,抬头看她,眉头微蹙,薛小苒朝他做个鬼脸。 “你的酸腌好了没有?”他问。 薛小苒这两天开始有些孕辰反应,特别想吃各种酸坛酸,超市里卖的那些她吃不惯,就买了豆角、萝卜、黄瓜、姜等自己腌制。 “腌好了,得等等才能吃。” 薛小苒腌制的时候,闻着酸醋味,口水都要冒出来了。 “会不会太辣了?”吴小茜作为帮手,一 直担心这个问题。 她妈千叮万嘱,让她小心照顾她姐,若是出点意外,少不了又是一顿骂。 “没事,我姐贼能吃辣,而且,我奶说了,酸儿辣女,想要女儿多吃辣。” 薛强抬头笑嘻嘻插了一句。 吴小茜扫他一眼,对这种毫无科学根据的说法不置可否。 她在静澜苑住了几日,与他们接触时间多了,一开始的局促感也渐渐减轻了。 他们晨练起得很早,吴小茜也跟着早起准备早餐,等他们晨练结束,吃过早餐收拾妥当,许家的车子会顺路把她送到地铁站口,很顺利就能去到学校。 下午搭乘地铁回来,骑一段共享单车,然后把单车停在小区外,回到家里正好可以帮她姐做晚饭。 黎菲的房子隔一段时间,有专门的家政人员来清扫一次,别墅的清扫问题不用她动手,衣服有洗衣机,地板有吸尘器,这些活,她姐自己都会干。 吴小茜需要做的事情很少,少到她都怀疑,她姐不是让她来干活的,而是让她来享福的。 住在静澜苑相比学校宿舍的八人间,条件实在要好太多了。 虽然添了部分交通费,可却能省下早饭和晚饭的钱,吴小茜觉着非常划算。 她姐还说要发工资给她,可吴小茜觉着自己已经占了不少便宜,这钱她不应该 拿。 “姐夫,明天我去接菲姐,还是你去?” 见吴小茜没搭理他,薛强撇撇嘴,转头问他姐夫。 连烜刚领驾照没几天,开车的瘾头还没过足,有机会出门他自然不会错过。 “我去。” “哦,机场离得挺远的,停车场的位置你要提前定位好。” 薛强提醒一声。 “还是让薛强去吧。” 薛小苒有些担心,现在的停车场都是各种刷卡或则电子支付,她怕连烜应付不来。 “不用。” 连烜很淡定,指头在平板上一阵操作,开始提前做功课。 “爹,我也去接表姑。”凌颢溜过去抱住他爹的大腿。 “不行。”连烜还没开口,薛小苒已经否决。 她否决得太快,连烜抬眸幽幽看她,这是不相信他开车的技术? 薛小苒笑容有些干,她相信他的本事,但他毕竟还是个菜鸟车手,她带孩子坐他车没问题,让孩子自己跟着他还是得慎重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你一个人开车带颢颢不方便,哦,对了,你出门正好去买一个儿童安全椅,下次就可以把他固定在安全椅上了。” 她急中生智想到了借口。 连烜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他扯了扯嘴角,拎着凌颢的衣领把他移开, “你娘不让你去。” 胖球委屈巴巴地眨着黑眼珠子。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你不会有事的 电话响起的时候,连烜正仰望着高高飞起的飞机,心里一通感慨。 这个时代的科技当真是了不得,人类不仅能飞上蓝天,也能潜入深海。 车子不用牲口可以自动奔驶,人们不用见面可以畅所欲言。 一百层的高楼,跨越天堑的桥梁,急速飞驰的高铁,毁天灭地的核导弹…… 一切都显得那么玄幻莫测,社会发展带来的科技进步,太让人震撼。 虽然在网上和电视上看过飞机起飞的影像,可见到实际画面,视觉上的冲击感更为强烈。 连烜站在停车场附近的栏杆外看了半个多小时飞机,才等到黎菲的电话。 黎菲走的是贵宾通道,戴着帽子眼镜和口罩,穿着简单的衬衣铅笔裤隐没在人群中,两名保镖推着行李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连烜对飞机场的路况不熟,黎菲让他等在原处。 “别的人呢?”不是跟了一个团队的人么?怎么只有两人?连烜看了看她身后。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黎菲转头与身后的两名保镖道谢。 保镖离开后,两人推着行李箱往停车场走去。 “一路开得还顺利吧?” 问的人是黎菲,他刚拿到驾照,虽然知道他很厉害,可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很顺利。”连 烜帮她把行李放到车后箱,从容走到驾驶室。 黎菲嘴巴嚅嚅,很想说一句,还是她来开吧,可触及那张酷冷无波的脸,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连烜开的是许泽年送给他的黑色悍马,高大霸气的款式,很得他的心意。 时间是下午四点,还没到下班高峰期,车子行驶畅通行驶。 黎菲一开始还有点忧心,不时偷瞄一下,看他一路游刃有余,这才安下心。 “儿童安全椅在哪有卖?” 连烜记着薛小苒交代的事情。 “那个啊,大卖场和汽配城应该有。” 黎菲想了想,“要不,在网上买也可以。” “网上买还要等。” “那就去离静澜苑最近的那个大卖场,那里应该有。” 连烜点头,随即又问,“你做好打算没有?” 出国前,她说认真考虑与许氏娱乐签约的事情,如今也该有定论了。 黎菲抿唇轻笑,“嗯,打算和他们签三年合约。” 很多演艺经纪公司只想与艺人签长约,三年合约算是比较短的合作关系,刘韬那边却没有异议,应该是上面打过招呼了。 黎菲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加深。 连烜点点头,这样最好,有许家护着,她的安全也会有保障。 他接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前方是 一段下坡路,车速有些过快,连烜想控制一下车速,可他脚下反复用力,车速却没丝毫减弱。 他眉目渐凝。 黎菲也觉察出不对劲,垂眼看他脚下的动作,瞳孔骤然一缩。 “……刹车,失灵了?” 抬眼一看,车速已经破百,且还在继续上升。 “……快,拉手刹!降档!” 车子在公路上急速飞驶,超过一辆又一辆汽车,窗外飞闪而逝的车辆,让黎菲的声音不由带上了几分尖锐。 连烜面色凝重,紧盯着前方的同时,双手一阵操作,车速依旧不减,他沉着眉眼低声道: “车子在停车场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先前开过来的时候,车况不是这样的。 黎菲惨白的脸上惊怒交加,她牙根咬得咯吱响,“楚锋!” 一定是这个王八蛋! 这是想要她的命! 黎菲浑身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 梦语顶层的落地窗旁,楚锋双手抱臂看着远处西落的残阳,嘴角勾起一抹冷戾的笑意。 “时间差不多了吧?” “是,应该差不多了。” 程文也看着窗外。 “善后的工作弄妥当没有?” 楚锋手掌抚在落地窗上,食指轻扣玻璃。 “楚总放心,都弄妥了。” 程文哈着腰回话。 楚 锋走回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支烟叼在嘴边。 程文立即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淡淡的烟草味在空气中弥漫。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灭吧。” 袅袅白烟后,若隐若现的脸阴戾森凉。 “坐稳了!” 连烜一声轻喝,震醒了怒急生恨的黎菲。 耳边传来“滋滋”尖锐的摩擦声,车子高速拐过一道弯口,堪堪擦着栏杆而过,接着险险避开了前方一辆汽车。 黑色悍马像头挣脱牢笼的猛兽在马路上横冲直撞。 “他娘的,赶着去投胎呀!” “靠,大白天就飙车,哪来的神经病。” “卧槽,想死别祸害旁人呀。” “……” 被悍马超车而过的车辆纷纷骂出了三字经。 失控的车辆却哪顾得上他们的感受,连烜沉稳冷静的操控着手中的方向盘,成功避开一辆又一辆汽车,可越来越快的车速,让他深邃的眼眸里聚起浓浓的怒火。 他的第一辆车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副驾上的黎菲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紧紧攥着安全带,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尖叫的欲望。 “装好东西,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我让你跳的时候,你就往外跳!” 连烜把平板和手机塞过去给她。 黎菲下意识接过,随即瞪大眼 睛。 他,在说什么? 跳车? 看了眼快要爆表的车速,这种情况跳车,不等于自杀么? “快!” 见她没动,连烜爆喝一声。 黎菲打了个哆嗦,把东西塞进背包,用颤抖的手解开安全带,但在拉开车门的时候,看着车外急速飞逝的景物,她犹豫了。 “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连烜醇厚低哑的声音,带着稳定人心的深沉。 黎菲回头看他一眼,他沉静无波的面容让她颤抖的心得到几分慰藉。 一咬牙关,推开车门。 “哇~快看,那辆悍马是不是出问题了,速度那么快,车门居然打开了!” “卧槽,肯定出事了,是打算跳车么?” “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 “快,快报警!” “……” 黑色悍马在前方的一个转弯处,以超快的速度冲向路旁一片倾斜的绿化带。 在车子即将撞上栏杆的时候,副驾敞开的车门似乎有人影一闪而逝,瞬间没入绿化带的花圃中。 黑色悍马“砰——”的一声巨响,冲破栏杆飞跃花圃撞上斜坡的花草树木。 车身一路翻滚旋转撞断了好几颗碗口大的绿化树,副驾敞开的车门直接被撞得支离破碎,飞溅在草坪上,最终,悍马翻着肚皮卡在了两颗树中间。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事与愿违 惊魂未定的黎菲从一人高的雪松后站了起来,整个人还处于恍惚晕眩的状态。 连烜看着远处撞得不成形的车子,一张俊脸黑沉沉的,显然很是不高兴。 可恶至极,刚开了没几天的悍马就这样报废了。 惨烈的车祸现场,让路旁迅速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卧槽,刚才是不是我眼花了,好像有人影从车门跃出来了?” “我好像也看见了,不知道是被甩出来的,还是自己跳出来的?” “人呢?摔哪去了?速度那么快,甩出去都成肉饼了吧?” “刚才谁的车离现场最近,回放一下行车记录仪。” “……” 有人去翻行车记录仪,有人在报警,有人穿过撞毁的栏杆往斜坡下走。 “有人过来了,你要不要避一避?” 连烜拍拍黎菲的肩膀。 这片绿化带草木比较密集,加上是个斜坡,绿化面积较广,附近没什么行人,这也是连烜选择这里跳车的理由。 车子冲入绿化带,草木能起到阻拦作用,不会造成太大的冲击。 他们站在比人高雪松后,旁人在路边看不到他们,但走近了肯定会被发现。 黎菲回过神,抖着手翻出口罩眼镜戴好,又压低了帽檐。 脚步声渐近,连烜皱起眉头,双手箍在黎菲臂膀上,“得罪 了。” 黎菲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腾空拎起。 片刻之后,站在百米外的黎菲眼底满是震惊之色,口罩下的嘴巴久久都没能合拢。 虽然知道他的武技很厉害,可这次亲身体会,她才真真切切领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武林高手。 “给施贤打个电话。” 路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翻过栏杆,寻找悍马车主的身影。 既然怀疑是楚锋干的,那找施贤过来准没错。 黎菲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掏出手机拨通了施贤的电话。 梦语娱乐总裁办公室,楚锋一支烟还没抽完,最新消息已经传了过来。 “什,么?” 听完程文的汇报,楚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一切原本都与预想的一样,可是……最后关头,他们从车上跳下来了,两人好像都没有受伤……” 程文垂着脑袋,脸色非常难看。 所有的一切明明都照着计划走的,可结果偏偏事与愿违,与预期中的完全不一样。 “……从失控的车子上跳下来,两人一点都没受伤?” 因为太过惊讶,指尖的烟蒂烫到手指他才“啊”的一声,把烟蒂狠狠摁在烟灰缸上。 “……是,都没受伤,这是下面的人从别人的行车记录仪上拍下来的视频。” 程文硬着头皮把手 机递了过去。 视频里,那辆黑色悍马速度非常快,两道身影从敞开的车门一闪而逝,瞬间没入路旁的绿化带,车子在下一秒冲断围栏,撞毁一片草木。 视频最后,还有远远拍摄的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一男一女完好无损地站在绿植间,距离虽然远,楚锋还是一眼认出了黎菲,还有那个男人。 “……又是他!” 楚锋眼眸赤红,恨不得把这个碍眼又可怕的男人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这是第几次坏了他的大事了? 楚锋把照片不断扩大,指尖划过那张俊逸冷漠的脸,心里的怒火越积越盛。 “嘭”的一声巨响,甩飞出去的手机被砸得四分裂。 程文的脑袋垂得更低。 施贤来得很快,交警前脚刚到,他后脚就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陆逸凡。 看到惨烈的车祸现场,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肃冷。 再一听现场群众的议论,面色就更深沉。 “人呢?” 陆逸凡压低眉眼左右扫视。 车祸现场四周已经被交警围起,看热闹的人分散在绿化带附近,没有看到黎菲他们的身影。 施贤拨通电话,拉着陆逸凡绕开人群,径直往斜坡下方走去。 待瞧见绿植背后的两道身影,他们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们没事吧?”施贤大步上前,上 下打量两人。 黎菲全身包裹严实,身上没有血迹也没有脏污,连烜更甚,衬衣西裤整洁干净,脑后束起的头发都整齐有型。 单看外表,谁都想不到,这两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攸关生死的惨烈车祸。 黎菲摘下墨镜,拉低口罩,露出一张依旧有些惨白的脸, “我们没事,但车子报废了。” 她小心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连烜,他身上那股阴冷的低压,三米外都能感受到。 施贤看了眼陆逸凡,再次确认, “你们真的直接从车门跳出来的?” 黎菲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语气和描述都有些慌乱。 施贤听着都有些匪夷所思,从开到爆表的车上跳下来,两人却毫发未损? 连烜冷冷瞥他一眼,“施警官以为我们很闲?” 闲到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秋高气爽的黄金十月,施贤提前感受到了来自冬日的森森寒意。 “咳,先生勿怪,他只是太过惊讶了。” 陆逸凡也被他散发出来的气势惊到。 这男人厉害归厉害,可也是个狷傲不羁,难以管束的。 连烜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眼底的冷意似带着绵绵细针,扎得两人面色发青。 施贤揉了揉鼻子,瞄了眼面容微僵的陆逸凡,心里暗笑,这位爷可不是好伺 候的主,想要把他收为己用,怕是一个不小心,反被其牵着鼻子走了。 “表哥,表嫂来电话了。” 一旁的黎菲小心把手机递过去。 气压极低的某人闻言,眉眼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他侧过身接通电话,先前冷冽不耐烦的语气变得醇厚轻缓, “……我们没事,就是车子毁了……撞成废铁修不好了……”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那低沉懊恼的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隐隐的委屈,有种小娃向妈妈告状的语气。 站在边上黎菲,表情有些古怪,这不是颢颢日常扒拉他妈妈,求关注求安慰的表现么? 电话那头的薛小苒一听连烜的声音,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定然非常不爽。 就像那日,凌颢刚玩了两天的遥控小汽车,因他操控失误,小汽车一头扎进了院子边上养鱼的池子里,胖球懊恼又委屈的语气,与连烜如出一辙。 薛小苒低笑一声,放缓了语调, “……人没事就好,车子可以再买……” “薛强说,悍马已经停产了,市面上买不到了。” 想到这点,连烜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站在他四周的几人,终于知道这位爷今天的脾气因何这么差了。 当然,这人平日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好,但今日尤甚。 敢情是在痛惜他的爱车呀。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连烜他们从警局回到静澜苑,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客厅里挨挨挤挤坐着不少人,大家都在等待他们的归来。 听到院子外的动静,纷纷起身往外迎去。 凌颢仗着人小灵活,迈着小短腿飞快冲到了院门外。 “爹!” 连烜俯身拎起肉乎的胖娃,单臂把他抱在怀里。 “表姑!” 胖娃揽着他爹的肩头,朝边上的黎菲粲然一笑。 飞了十几个小时,又遭遇了一段惊心动魄的车祸,加上在警局耗费了不少精力,此时的黎菲身心皆疲。 但孩子纯净灿烂的笑脸让她疲惫的心都温暖了几分。 “颢颢,表姑给你买了礼物,一会儿给你拿。” 她伸手摸摸孩子Q弹肉乎的脸蛋。 “嗯,谢谢表姑。”凌颢笑眯一双葡萄眼。 “师父,表姑,你们没事吧?” 许方诚一群人呼啦啦冲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黎菲目光一扫,发现许泽年和何轩宸他们居然也都在。 薛小苒跟在人群后缓步走来,知道他们没事,她也没怎么着急,别的事情倒是其次,人没事就好。 吴小茜看着院子里这一大波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旁,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似的。 薛小苒反手拍拍她,笑着示意她别这么紧张。 吴小茜紧抿着嘴 ,神情并没有放轻松,她妈说了,她住进来最大的任务,就是看好她姐,别让她累着摔着。 薛小苒无奈,只好随她去吧。 “你们没事吧?” 何轩宸收到消息的时间晚了一步,原想直接去警局找他们的,后来许方诚说,他爸已经让律师过去了。 他想了想,直接开着车到静澜苑来了。 到了这边发现,许泽年他们比他来得还早。 黎菲给施贤他们打完电话,就通知了同下飞机的刘韬他们,刘韬收到消息,立即往上汇报。 所以,许泽年他们在第一时间知道了突发状况。 亲自到警局接人的刘韬,一下车就瞧见了自家大BOSS,心头一惊,立即领着人小跑了过去。 “许总。”几人整整齐齐立在一旁,恭敬问好。 “现在是什么状况?”许泽年看了眼被包围着的两人。 “警方初步判定,车子被人在停车场里动了手脚,警方去调取监控,停车场那边的监控却正好坏了……” 律师把警方的初步调查结果一一汇报。 “监控正好坏了?呵呵,把人都当傻子么?” 许泽年冷笑一声,那辆黑色悍马送出去前,他特地让人开去检修过,车辆状况肯定没问题。 在停车场停了半小时就出问题,想都不用想 ,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刘韬,黎菲的工作室尽快组建起来,签约仪式也着手准备,明天开始,黎菲出入由你们负责……” 连烜他们搬到御天府邸后,黎菲这边就只剩她一人,出入的安全问题必须得到保障。 他的吩咐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黎菲的视线越过人群向他望去,眼眸在灯光下闪烁着莹润的光芒。 刘韬他们走后,一群人挤挤攘攘进了客厅。 薛小苒挽着连烜的胳膊落在人群后,笑着安慰他, “你别生气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那车也是新的。” 沉闷的声音带着几分厉色,这亏他肯定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想到陆逸凡的邀请,他清冷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目光触及身旁的人影时,却又很快冷静下来。 “没事,市面上不生产,不代表没人卖,咱们再买一辆就是。” 难得他对某样东西这么执着,吃土也得让他买下来。 “姐,那悍马好几百万呢。”薛强悄咪咪溜到他们身旁,提醒一句。 她能不知道么?可他喜欢,再贵也得买啊。 薛小苒心塞地睨了薛强一眼。 连烜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半垂着眼眸默默盘算。 进了客厅,一群人围着连烜和黎菲追问细节,从高速飞驶 的车辆上跳下,却能安然无事,这样惊世骇俗的情景大概只有在电影情节里才能看得到。 如今发生在他们身上,怎能不让人好奇。 黎菲把在警局拷贝的一些影像放给他们看。 客厅内一阵哗然。 “这速度怕是快爆表了吧?” “我的老天爷啊,差一点点就撞到了那辆白色SUV。” “卧槽,这样的速度甩尾没翻车,先生车技惊人呀。” “哇哇哇~师父他们真的跳下去了耶~” “妈呀,速度好快,差点以为是眼花了,快倒回去重看一遍。” “……” 一惊一乍的惊呼声刚落下又起来,震得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 吴小茜给客人们端了饮料茶水,又默默把给他们留的饭菜端上了饭桌。 一通惊呼喧嚷后,还没吃晚饭的何轩宸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看了眼饭桌旁的吴小茜,他从沙发上起身,一屁股坐到了饭桌前, “小茜妹妹,麻烦你添一副碗筷。” 他笑嘻嘻地朝饭桌旁的小姑娘打招呼。 十九岁的少女身量高挑,容貌秀美,素白的脸脂粉全无,不爱笑的脸略带几分清冷,看向他的眼眸也是冷淡中带着几分戒备。 何轩宸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几个对他一脸戒备的女人,额,她姐姐也算其中 一个。 瞄了眼那对挨在一起亲密说话的夫妻俩,何轩宸扁扁嘴,觉得自己有化身柠檬精的潜质。 摆放碗筷的吴小茜动作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睃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又拿了副碗筷摆在他面前。 何轩宸抬头朝她露出自觉亲切的笑容,“谢谢小茜妹妹。” 对方木然地点点头,然后转身走进厨房。 何轩宸:“……” 黎菲其实没什么胃口,可一大群人盯着她看,即使没胃口,也得对付着吃几口。 不过,上饭桌前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 凌颢的限量版变形金刚,连烜和薛强的新款秋装,薛小苒和吴小茜的新款耳环,许方诚和何轩宇的新款篮球鞋。 “黎菲,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没有我和许叔的礼物。” 一屋子人就何轩宸与许泽年没有收到礼物。 黎菲两手一摊,表示无奈,她也没预料到,回到静澜苑的时候,他们两人会出现在她家里。 “哥,你脸皮越来越厚了,哪有向人讨礼物的道理,你想要什么自己买不起么?” 试着球鞋的何轩宇毫不留情吐槽他哥。 “那怎么能一样,收礼物和自己买的心情能相同么?” 何轩宸凑到许泽年身旁,朝他挤眉弄眼,“是吧,许叔。”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有啥好处 看他挑眉弄眼,许泽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他轻咳一声看向黎菲,笑容多了几分柔和和促狭, “没错,收礼物和自己买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黎菲面颊微热,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许泽年帮了她不少忙,按理她确实该给他挑份礼物表示感谢才是。 “下次一定补上。”她低眉浅笑。 “还得等到下次。”何轩宸扫了两人一眼,嘴里嘀嘀咕咕。 “哥,你差不多得了啊。”何轩宇瞪他。 何轩宸笑嘻嘻走到饭桌前,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吃了晚饭,一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各自散去。 “姐,这个……” 薛小苒正要回房间,吴小茜拉了拉她的衣角,把黎菲送的耳环递给了她。 “怎么?不喜欢么?”薛小苒看了看盒子又看她。 “太贵重了。”吴小茜抿着唇,她刚才偷偷查了查,这款小巧精致的花瓣耳环要两千多块钱呢。 “没事,菲姐送你的,你收着就好了,等姐再送你一副,轮着搭配衣裳穿戴。” 薛小苒当了几年肃王妃,各种首饰配饰戴习惯,特别是耳朵上,如果不戴耳饰,就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吴小茜一时错愕,连忙摇头,“我不喜欢戴这些,你别给我买。” 若是让她妈知道了,少不得 又是一顿说教。 说完她赶紧撤退,生怕多待一会儿,她姐又给她添一副耳环。 看她逃似地溜走,薛小苒莞尔一笑。 走进房间,胖球被他爹洗干净从浴室抱了出来。 白胖肉乎的身上只穿了条小短裤,露出莲藕似的胳膊和短腿。 薛小苒忙找出衣裳裤子给他穿上,再把他的头发吹干。 凌颢坐在床上,抱着他的变形金刚爱不释手。 “娘,这个大黄蜂超酷的,可以变成机器人,还可以变成一台帅气的小汽车……” 适应能力超强的小娃已经能熟练运用各种现代词汇,嘴里吧嗒吧嗒解说不停。 薛小苒坐在他身旁,笑着陪他一道玩耍。 连烜看了他们一会儿,去浴室洗漱。 等他出来,薛小苒侧身靠在床头,一边轻哼摇篮曲,一边轻拍胖球的肩背。 凌颢抱着他的变形金刚进入梦乡。 连烜走过去,把他怀里的玩具拿了下来。 “你小心把他弄醒了。”薛小苒坐直身体嗔了他一眼。 “他哪有那么容易醒。”连烜不以为然。 他家这娃,一旦入睡,你就是在他耳畔唱歌,他也睡得香甜。 薛小苒笑着下了床,给他吹干头发。 连烜懒洋洋坐在梳妆椅上,半垂着眼睑似在思考着什么。 薛小苒放下吹风 筒,从他身后环住他, “怎么了?一晚上都是这个表情?” 别人瞧不出他情绪的起伏,薛小苒却能感受得到。 连烜握住她胳膊,“陆逸凡想让我进他们部门任职。” 陆逸凡?薛小苒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是谁, “就是那个特殊安全部门?” 连烜点头。 薛小苒有些迟疑,虽然是执行比较特殊隐秘的任务,可也算是政府部门的公务员,这种好像都需要政审,连烜的身份明显过不了吧。 她把顾虑说出口,连烜轻笑一声,“他们既然开了口,这些就不成问题。” 他顾虑的是另一方面。 “进他们部门有啥好处?” 这种部门出任务其实还是挺危险的,连烜身手虽好,毕竟不是超人,总有万一的时候,薛小苒并不是那么想让他去。 只是,连烜既然开口了,薛小苒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连烜反手把她拉到膝盖上坐下,亲了她唇角一下,轻笑道:“首先,能解决户籍问题。” 薛小苒眨眨眼,是哦,这确实是个大好处,有了京都的户籍以后买房上学都方便很多。 “其次,有办案的权利。” 这一点,触动了连烜的内心。 对于一个曾经手握重权的王爷来说,深刻明白权这一字有多重 要。 而且,有了办案权,持枪也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连烜的眼眸亮了亮,他早就想去射击场体会一下枪械的威力了,可一直没机会。 “可是,你要被人管束的哦。” 薛小苒提醒他,他可不是个喜欢被束缚的人。 连烜低笑一声,笑意慵懒而自信,“那也得他们管得动才行。” 薛小苒张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连烜笑笑,大手抚上她平坦的腹部,“今天还好么?有没有吐了?” 看他转移话题,薛小苒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又要故弄玄虚,哼! 二日,把要上学的学生刚送走,一辆黑色奥迪就停在了大门外。 施贤载着陆逸凡过来了。 薛小苒是第一次见到陆逸凡。 她听何轩宸说过,陆家在京都是实权派,属于权贵圈子顶层的那一部分人。 陆逸凡是陆家年轻这一辈最耀眼的一位。 身量修长,长相俊秀,戴着金边眼镜显得文质彬彬,镜框下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睛却显得精明而圆滑。 与一旁健硕壮实的施贤相较起来,陆逸凡就像只奸诈狡猾的老狐狸,一看就不好对付。 双方相互介绍,寒暄一番后,薛小苒和薛强回了房间,把客厅留给了他们。 黎菲昨天太过疲惫,今天没有早起。 客厅只 余他们三个,外加一个要看动画片的小胖娃。 陆逸凡早把对方的家庭人员了解通透。 漂亮有孕的妻子,白胖可爱的儿子,新晋网红的大舅子,大一新生的小姨子。 还有就是半路认的表妹黎菲。 女方亲戚一大堆,男方这边的亲戚却是零。 陆逸凡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靠坐在沙发上古井无波的男人。 那身淡然强大的气势,比他家那个运筹帷幄的老爷子都不差分毫。 昨日带人从高速飞驶的车子上毫发未损跳下,足以证明其超世绝伦的身手以及临危不惧的胆识。 这样实力超强的人才,若不能招揽麾下,岂非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爹,帮我放《变形金刚》的动画片。” 胖娃拿着遥控器稚声稚气扑到他爹怀里。 面容冷硬的男人表情瞬时柔和下来,用他醇厚温和的声音问小胖娃,“看第几集?” “第八集,跳到第十一分钟。” 胖球每天看电视的时间有限,所以,他总会记住看到哪个时间段。 “颢颢,你还会看时间啊?” 施贤来过几次,与凌颢还算有点小交情,听他能记住播放动画片的时间,着实有些好奇。 胖球靠在他爹身上,有些疑惑问道:“警察伯伯,你不会看时间么?” 施贤:“……”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传闻中的女朋友 看到施贤吃瘪,一旁的陆逸凡忍着笑,“小朋友,你几岁了?” 凌颢睁着黑眼珠子看他,有些艰难地支起三根胖指头,“快三岁了。” 不到三岁就能看懂时间,着实了不得,陆逸凡笑着逗弄他,“你能数到一百么?” “当然能。”凌颢傲娇地仰起胖脸。 薛小苒其实没有刻意教他这些,只是买了一些幼儿读物,上面有教识数认字的部分。 薛强许方诚他们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充当起小老师的角色。 凌颢随他爹,记性特别好,那些数字古诗多认几次基本都记住了。 时间排序也一样,许方诚他们教了几次,他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电视里播着动画片,胖球津津有味地盯着屏幕。 “咳,先生考虑得如何?”陆逸凡清了清嗓子问。 连烜啜了口茶,放好杯子不急不缓开口,“抱歉,你们也瞧见了,我儿子还小,媳妇又怀了身孕,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 陆逸凡闻言心头一突,眼睛朝边上的施贤瞄去。 施贤挑了挑眉,看吧,人家果然不愿意。 陆逸凡眉眼微沉,斟酌了一会儿,“我们部门并不需要每日上班报道,属于弹性工作时间……” 连烜依旧摇头,“我媳妇 孩子这里离不开人,我没空出差。” 陆逸凡:“……” 这理由也太敷衍了吧,他家不是还住着大舅子和小姨子么?他们不是人么? “若是不出差呢?”施贤问。 连烜双手抱臂,露出沉思的表情。 施贤看向陆逸凡。 陆逸凡有些心塞,他们这一行外出办案的频率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若是不能出差办公,他请这位大爷来干嘛? 施贤却不断朝他使眼色,傻呀,先把人拢住了,细节问题以后再慢慢谈嘛。 而且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只要当天能来回,也就算不上出差了。 陆逸凡从施贤的挤眉弄眼中顿悟。 “咳,考虑到先生的特殊情况,局里会特例特办,尽量不安排出差的任务……” 陆逸凡没把话说死,真到迫不得已需要他出手帮忙的时候,好歹有个商量的余地。 连烜凝眸看他,似乎在认真思考他的话。 陆逸凡被他锐利如鹰的眼眸盯得手心冒汗,面上却努力保持温和的笑容。 两方的谈话持续了大半个小时。 门铃声响起时,双方已经达成基本协议。 胖球蹦蹦跳跳跑出客厅,看了眼大门外的来客,回头嚷了一句, “爹,方姨来了。” 方姨又是谁?陆 逸凡看了眼施贤,却发现他已迈开步子往外走,“我去帮忙开门。” 凌颢跟着他跑到了院门处,“方姨~” 小胖娃奶声奶气的叫声,让院门外的方灵脸上笑开了花。 门外笑靥如花的女子,让施贤有些移不开眼。 几日不见,她好像更好看了些,施贤嘴角开始上扬,上前打开了院门。 “施警官,你怎么也在呀?” 方灵拎着两大包东西走进来,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这位警官一大早来这边,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么? 语气明显不是很欢迎,施贤上扬的嘴角微僵,眼眸幽幽望着她, “你就这么嫌弃曾经合作默契的小伙伴么?” 他身形壮硕,五官硬朗,偏要做出一副幽怨表情,模样着实有些好笑。 方灵低低一笑,这位施警官一开始给人的印象严肃中带点凶悍,与他多接触几次,才发现这是个带点逗比潜质的家伙。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诬赖我。” 方灵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起凌颢往里走去。 “你有,你明明有。” 施贤把她手里的东西拎到自己手里,嘴里却还在叨咕。 “我只是奇怪,施警官一大早过来的原因。” 方灵俯身想把胖娃抱起,却发现小家 伙吨位还不轻,“嘿呀”她费了些力气才把他抱起。 她这举动,惹来施贤毫不留情的嘲笑, “瘦不拉几的没二两力气,连个小娃都抱不起。” 方灵:“……” 站在客厅外的陆逸凡有种想扶额的冲动。 他表哥怕是要注孤生了。 明明对人家有意思,竟然直接嘲笑一个女孩子瘦弱。 这么不解风情的大直男,能追得到人家才是怪事。 “方灵,你来了。”薛小苒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嗯,样板弄好了,我拿过来给你检验一下。” 方灵把胖娃放下,伸手拿过施贤手里的两大包东西,似笑非笑地道了声谢,转身朝薛小苒走去。 看吧,得罪人家姑娘了吧,陆逸凡瞧着直摇头。 施贤摸摸鼻子,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嫌弃了。 “唉。” 开着奥迪离开静澜苑,施贤耷拉着眉眼叹了口气。 陆逸凡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她就是你传闻中的女朋友?” 大院里的圈子就那么小,金莉莎上次与施贤闹掰后,回家哭诉一番,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施贤有了新女朋友。 他三姨好一通兴奋,打电话让施贤把人带回去见一见。 施贤找理由搪塞过去,最近几天一直没敢回家。 “这种 时候,你倒是精明了。”施贤撇撇嘴,“对上皇甫连烜没见你这么机灵。” 陆逸凡被他堵得噎了噎,有些悻悻然回他,“你女朋友是正常人,那位大佬可不是。” “你就别瞎叨叨了,没瞧见你哥被嫌弃得不行么,哪来的女朋友。” 施贤没什么表情回答道。 陆逸凡暗翻白眼,这家伙仗着比他大那么几个月,见天以哥自居,就这臭屁性格,追得到人家才怪。 见他默不作声,施贤又忍不住开腔,“你说这女孩子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怎么就这么嫌弃他? 他五官端正,工作踏实,有房有车,自认条件也不差,咋就这么不招她待见? 陆逸凡有些诧异,犹豫着问,“你认真的?” “屁话,不认真还逢场作戏不成,你以为我是你呀。” 施贤直接翻了个白眼。 陆逸凡气得牙根痒痒,“我的意思是,三姨三姨夫会同意么?” 他们这种人家,想要在婚姻上随心所欲,那基本是不可能。 “有啥不同意的,人家正正经经一姑娘,重点大学毕业,家世清清白白,长得好看还明事理……” 施贤还想继续往下夸。 陆逸凡没好气地打断他,“不要你觉得,是要你爹妈觉得。”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找了位大爷来伺候 “嘁,我妈又不是你妈,她虽然爱唠叨,可没你妈那么势利眼,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她肯定乐意。” 施贤轻嗤一声。 早几年他妈还会挑挑家世学历什么的,这一两年,她只求他能找个女朋友,就觉得额米豆腐了。 “这话,你留着见到我妈的时候再说一次。” 陆逸凡阴森森地盯着他。 施贤笑嘻嘻回他,“我又不傻,你家母上大人我可惹不起。” 陆逸凡笑骂几句后,想起先前谈妥的条件,忍不住拿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可真是找了位大爷来伺候呀。” 既不上正班,也不出差办案,只作为特聘专员,辅助办理部分案件,还要先帮他们一家子把户籍落实,以便他媳妇产检,孩子上幼儿园…… 瞧瞧,多么理所当然的理由。 “得了吧,他能答应你,你就偷乐去吧,也不想想,以他这样的身手,只要他愿意,多的是人抢着要把他奉为座上客。” 施贤不以为然,那是有真本事的,这点要求算什么, “就你们部门那点工资和奖金,人家根本没放在眼里。” “说什么呢,我们部门破了大案子,奖金也很丰厚的。” 陆逸凡横他一眼,他们部门的奖金是出了名的丰厚,到他嘴里怎么就成了那点。 “再丰厚,几个人分一分,到 手能有多少。”施贤嗤笑一声, “昨天报废的那辆悍马就好几百万了,人家的两个徒弟都是千亿资产的继承人呢。” 说到徒弟,陆逸凡面色凝重起来,“你说,他先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人家要预留时间收徒传艺,把古武功法发扬光大,没那么多时间全放在你们部门上。” 想到这,施贤心口就堵得慌,他也想学啊,可他年纪太大,条件不允许呀。 对,就是这个!陆逸凡眼眸亮了起来, “若是我们寻几个年纪合适的家族子弟送去,你说他会收么?” 施贤认真考虑了一下,“先不说人家收不收,你确定那些小皇帝能受得了练武的苦?” 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金贵,磕破点皮家里那些长辈都要大惊小怪一番,舍得让孩子去练武才叫怪事。 陆逸凡哑然,他的顾虑确实也没错, “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那你自己生一个,可以做主让他去习武了。” 施贤笑嘻嘻打趣他。 陆逸凡还真心动,可惜,就算他今年结婚,明年生娃,也得等孩子到五六岁才能拜师学艺,实在有些遥远了。 “你也别说我,你加油把你女朋友搞定再说。” 施贤一时没了精气神。 “我回去和老爷 子商量一下。” 有他们家老爷子发话,谁敢多话。 “哈,你瞧着吧,不会有几个人附议你的。” 施贤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这年头,武术早已没落,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但真让自家孩子去练武,没多少人会乐意的。 陆逸凡沉下眉眼,他还就不信了。 薛小苒和方灵一起检验成品,指出存在的问题和不足之处。 再把成品试穿上身,拍了些照片对比效果。 黎菲也凑热闹穿了一套,很是赞叹了一番。 “款式、面料、图案、刺绣都很不错,不比那些大牌定制差。” 她这几年穿过的古装多不胜数,对这方面了解的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得到古装剧女王的认可,方灵更添几分信心,她们“烜苒天下”的品牌,一定能在古风高定这一块占据一席之位。 “绣工还是差了点。”薛小苒摸着袖口的昙花纹,纹路不够细致,新请的刺绣师傅功力还不够。 “虽然绣工差点,但图案独特,款式不流于大众,上身效果也很好看。” 黎菲保持肯定的态度。 “这一身,还可以多做几款颜色。” 三人窝在客厅研究配色。 连烜带着胖球避到书房,划拉着平板搜索车子的款式,凌颢则趴在茶几上自己嘀嘀咕咕地拼拼图。 父子俩各干各 的,在书房里待了小半天。 中午,薛小苒在方灵她们的帮忙下,做了简单的午饭。 吃过午饭,方灵带着成品走了。 她走后没多久,刘韬带着人过来,与黎菲商议签约的事情。 薛小苒带着胖球午睡,她最近开始有奢睡现象,吃饱饭以后,眼皮特别沉。 连烜看着他们娘俩睡下,靠在床头拿出手机回复信息。 陆逸凡让他明早去办一些手续,并询问他收徒的标准。 施贤给他发了昨天车祸的调查进展,还追问了某些细节。 消息还没回复完,薛强来敲门,何轩宸来了。 何轩宸带了装修设计师过来。 经过认真的考虑,连烜承了许泽年的情,打算暂居御天府邸。 原因有三,一是他目前没有足够的金钱购买宽敞心仪的宅子。 二是御天府邸的安全防御性不错,出入管理严格,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巡逻,外人想混进去比较困难。 其三,便于教导许方诚何轩宇他们,虽然只是记名弟子,可也是他招收的第一批弟子,他还是很看重的。 做了决定,黎菲这边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他们该准备搬家事项了。 御天府邸那套别墅不宜大肆改造,但一些家具摆设还是需要换的。 何轩宸带设计师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他们挑选合适的家具以及一些 日常用品。 静澜苑这边一整天里来来去去好几拨人。 吴小茜放学归来,一进屋就看到何轩宸笑眯眯朝她挥手。 又来蹭饭了,吴小茜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招呼,放好东西,去了厨房。 薛强和凌颢坐在厨房一角,正帮忙择豆角,薛小苒则忙着卤牛肉。 最近一起吃饭的人有点多,卤些牛肉放起来方便做菜。 吴小茜赶紧上前帮忙。 “你把那韭菜择干净,一会儿做韭菜盒子用,他们喜欢你做的韭菜盒子。” 薛小苒笑着推开她。 “小姨,我能吃三个。”胖球抬头咧嘴一笑。 吴小茜抿着嘴也朝他笑。 “小茜,我能吃五个。”薛强也凑热闹。 吴小茜脸上的笑顿了顿。 对于这个没有血缘的堂兄,她心里还是有些隔阂的。 “小茜,这几天在学校还好吧?” 薛小苒看了他们一眼,转开话题。 “……嗯,还好。”吴小茜垂下眼睑,除了那个孙颖经常跑来找她外,别的都还好。 “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告诉姐。” 对于这个不大爱说话,性格又比较倔犟的妹妹,薛小苒不好多说什么,她们相处的时间毕竟还很短。 吴小茜抬眸看她一眼,抿着嘴低声应了一句。 她姐怀着宝宝,还有一堆需要忙活的事情,学校那点事她自己能应付。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纠缠不清 下课铃声响起,吴小茜快速收拾好课桌上的物品,背起背包就往外走。 今天黎菲与许氏娱乐签约,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他们公司下午举行签约仪式。 薛小苒一大家子都被邀请去观礼。 吴小茜下午请了假,这会儿急着赶回去换衣裳做造型。 可她刚走出校门不远,一辆骚包的黄色法拉利停在了她面前。 “学妹,这么着急是要去哪?我送你一程可好?”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年轻脸庞,他仰着头勾起一侧唇角,伸手把他的墨镜往上推了推,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名表豪车,富少标配,引得四周一些女生惊呼不已。“多谢,但不需要。” 吴小茜看清来人,却面色微变,转身想要离开。 车子向前驶动,再次停在她身旁,墨镜男从车子里下来,拦在了吴小茜面前,垂眼看着她,似笑非笑道: “学妹,上次请你吃饭,你也拒绝了,欲拒还迎的把戏用多了可就不大好了,你说是吧。” 吴小茜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我很忙,没空玩什么把戏。” 法拉利堵在校门口,惹来众人的侧目,不少人开始围观拍照。 吴小茜瞧着心里有些发慌,转身想要离去。 墨镜男哪肯放行,一个跨步又拦下了她。 吴小茜面色一变,这段时间向她表示好感的男同学不少,但没人像他这么纠缠不清。 “哎呦,九哥,你这是干什么,看把我们小茜给吓着了。” 孙颖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笑盈盈地挽住了吴小茜的胳膊。 “我是好心想送小茜一程,可她不领情,心急有些唐突了。” 九哥看了眼孙颖,她穿着红色碎花连衣裙,裙摆堪堪遮住臀部,露出白皙纤长的双腿,长卷发披散在身后,一张精心描绘的脸庞挂着妩媚的笑容。 他目光转向另一边,吴小茜一身白色连衣裙,裙摆及膝,中规中矩的款式,却让身量高挑的她穿出了独特的韵味,突显了她的清冷如月,皎洁恬静。 两厢一对比,孙颖的浓妆艳抹把吴小茜衬得人淡如菊。 这样的女生才配得上清纯二字,才值得他花费心思,九哥唇角一勾, “不如这样,我请你们吃饭,当做赔礼可好。” “哟,九哥好大方呀,小茜,我沾你的光也蹭顿饭吃了。” 正主还没回答,孙颖已经笑眯眯应下。 吴小茜看了她一眼,用力抽出被孙颖挽着的手, “学姐,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你们去吧。” 孙颖脸色陡然一变,没 想到她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九哥原本带笑的脸沉了下来,“学妹的架子可真大呀,师大校花都没你这么难请,学妹这是看不起我王尅么?” 他上前一步,出其不意地拉住了吴小茜的手腕。 吴小茜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慌乱之下她开始挣扎。 周遭有不少人围观,却没几个敢出声帮衬,王尅在师大名头不小,平日作风就挺嚣张,若非迫不得已,谁也不想与他对上。 “哎,小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九哥诚心赔礼,你还端着架子,不就一顿饭时间嘛,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吃完饭让九哥送你去就成了……” 孙颖给王尅使着眼色,推着吴小茜往车门走。 吴小茜被他们一拉一推很快上了车。 “小茜还没回来么?” 薛小苒妆发整齐的从临时化妆间里走出来。 她穿着淡黄色泡泡袖网纱长裙,黑长发间的珍珠发箍闪着莹莹光泽,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略微宽松的裙子让纤细的她,看起来格外娇小粉嫩。 许氏娱乐那边派了专门的化妆师和服装师过来,妆发造型全都由她们负责。 “还没,我给她打电话,可她手机关机了,不知道是不是没电了?” 薛强重新拨打,嘴里不住叨咕,“早上我就说要去接她, 可她死活不肯,脾气倔得很。” 薛小苒蹙眉,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到家了才是。 黎菲的签约仪式两点半开始,整理妆发和造型需要不短的时间,再晚就有些赶不上了。 “是不是堵车了?” 方灵穿着水粉色一字肩印花长裙,束腰的款式突显出婀娜有致的好身段,她也受邀出席签约仪式。 “她一般都乘地铁。” 地铁很少会延时,薛小苒掏出手机给吴小茜发信息。 “她电话还是关机。”薛强皱眉,“姐,你有她室友或者班主任的电话么?” 薛小苒怔了怔,她还真没有,吴小茜也是闷葫芦性子,很多事情她不问她就不说。 顾及到她的感受,薛小苒也不好像个老妈子似的,追问她的事情。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我妈吧。” 可又怕黄丽会多想,她才出院不久。 “问什么?” 何轩宸两兄弟一身正装从门外走进。 “小茜还没回来。”薛强把事情告诉他们。 何轩宸眉毛一挑,笑着拿出了手机,“别叨扰阿姨了,我帮你们问问。” 几分钟后,挂断电话的何轩宸笑着说道: “她被同学拉去吃饭去了,那地方我熟,我去接她,你们到时间先过去吧,接到人我们就直接过去。” 说完,转身往外走,转过身的同时,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 薛小苒眨巴两下眼睛,觉着好像不大对劲,吴小茜明知道要参加签约仪式,怎么会跑去和同学吃饭? 她不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 “哎!”她略一迟疑,追到厅门外,何轩宸的保时捷已经开走。 “怎么啦?”连烜抱着睡眼惺忪的凌颢出来了。 薛小苒有孕后,他自觉分担起照顾儿子的重任,只要他在家,凌颢的吃喝拉撒都归他管。 “娘~”刚睡醒的胖球,下意识朝他娘伸出手要抱。 结果,他屁股“啪”的一下,挨了他爹一巴掌,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娘现在怀了宝宝,暂时不能抱你。” 凌颢懵了一下后,委屈地扁起了嘴,大眼珠子浮现泪花。 薛小苒顿时一阵心疼,赶忙凑过去拍拍儿子的肩背,又亲亲他的脸蛋,然后瞪了他爹一眼, “他刚睡醒,你打他干嘛。” 一旁的方灵瞧着也心疼,朝凌颢伸出了手,“颢颢,姨抱。” 凌颢却瘪着嘴又趴回了他爹肩膀上,即便屁股挨了一巴掌,还是和他爹亲。 薛小苒和方灵瞧着有些哭笑不得。 连烜大手在孩子后背轻拍,“何轩宸怎么啦?” 他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保时捷飞驶而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这是什么情况 鼎新酒店二楼包厢内。 包厢里闹闹哄哄聚了七八个人,面色绯红的吴小茜把酒杯“嘭”的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三杯红酒喝完,我可以走了吧。” 吴小茜忍着上涌的酒气咬牙切齿道。 看着她因酒意染得红扑扑的面颊,王尅只觉心中痒痒,他故作潇洒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围着的几人互看几眼,弄不清他的意图,不过也配合着散开。 站在王尅身侧的孙颖却有些焦急,就这样把人放走了? 吴小茜心中一喜,疾步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脚步又停下,她忍着晕眩回头, “麻烦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一上车她的手机就被他抢走关机。 王尅挑着眉邪邪一笑,“我只说你喝完三杯红酒可以走,可没说要还你手机。” 吴小茜面色微变,这王八蛋故意的?她瞪着王尅的眼睛里冒出愤怒的火焰。 “学妹陪我吃了这顿饭,手机就还给你,怎么样?” 女孩清冷的面容因酒意或者愤怒变得格外娇艳,王尅有些着迷的朝她走近,抬起手顺势搭在了她肩上。 吴小茜本就紧绷的神经炸了。 她的手猛地抓住对方的胳膊,略一俯身,双手发力,“嘿!”大喝一声。 王尅惨叫一声,不算高大的身躯“砰”的一下,狠狠砸在了地上。 变故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猝不及 防。 一时,包厢里只剩王尅痛苦的呻吟声。 吴小茜自己都有些懵。 这段时间,晨练的时候,她姐夫在教徒弟擒拿手,她不时旁观揣摩,今早上教的,就是一招穿臂过背摔。 刚才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就突然浮现了这一招式,然后…… “啊,九哥,你还好吧?”孙颖尖叫一声,跑过去想扶起王尅。 王尅被她一挪动,叫声更凄惨了几分。 众人回过神,几个男子眼带不善地看向吴小茜。 “胆子不小啊,竟然敢对我们九哥下手。” “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哥几个对你不客气。” 看着围上来的几个男子,吴小茜精神一紧,她踉跄着往后退,撞上了包厢的圆桌,余光瞥见桌上的酒瓶,一把操起当成了武器。 “砰”包厢房门被踢开。 何轩宸领人冲了进来,一眼瞧见人群中举着酒瓶胡乱挥舞的吴小茜。 “给老子揍死他们。” 被他叫来凑人头的王七等人怪叫着冲了过去。 对于他们这些二世祖来说,打架斗殴绝不是什么新鲜事。 双方拳头相见,气势汹汹,包厢内尖叫不断。 何轩宸趁机冲到吴小茜身旁,“小茜妹妹,你没事吧?” 吴小茜依然拿着酒瓶,人却有些摇摇晃晃,她面颊绯红,眼神多了几分迷离,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开口, “……何、 轩、宸?” 声音有些含糊,疑惑的眼神透着几分傻气可爱,平日清冷寡淡的表情一扫而空,何轩宸眼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他走近她,小心拿下了她手里的酒瓶放过一边, “嗯,是我,我来接你回去了。” “嗝~”吴小茜打了个酒嗝,酒意把她脸庞染出了一片绯色,眼神变得迷茫,“我,我好像打人了。” 她打人了,她妈要是知道,她该挨打了,晕晕乎乎的吴小茜最担心这点。 “没事,有我在。”何轩宸低笑一声。 吴小茜看着他眨巴一下眼睛,然后,整个人向他倒去。 何轩宸慌忙接住,一股酒气从她身上散发开来。 这是被灌了多少酒? 何轩宸怒气飙升,来的时候,他可是拍着胸脯向她姐姐夫保证,要把人安全带去的。 她醉得那么厉害,哪里还能去参加签约仪式。 何轩宸揽着人转身,就要破口大骂,却发现现场气氛有些不对。 双方不止停了手,表情还都有些诡异。 “……老七,怎么了?” 这是什么情况?何轩宸看向边上一脸尴尬的王七。 王七搓搓手,笑容有些讪讪,“那个,轩宸,不好意思哈,地上躺的那个混球是我表弟。” 何轩宸:“蛤?!” 许氏娱乐的一楼会议大厅,此时人头攒动。 黎菲离开梦语后,去向一直成为圈 内关注的话题。 如今正式签约许氏娱乐,还为她举行隆重的签约仪式,对其看中的程度不言而喻。 仪式还没开始,场内已经热闹不凡。 坐在观众席上的连烜摁掉电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深沉。 “小茜怎么了?”薛小苒听到一点内容,面上带了几分担忧。 坐在一旁的方灵等人也看了过来。 “没什么事,被人灌了几杯酒,说是醉了参加不了签约仪式,何轩宸把人带回静澜苑了。” 何轩宸说,把吴小茜带出去的人,他们认识,吴小茜被灌了三杯红酒,但她没吃亏,反而一个过肩摔把对方的尾骨给摔骨裂了。 当然,这事是对方的过错,一定会给吴小茜一个交代,让他们放心。 “这都什么人呀,干嘛强迫小茜喝酒?”薛小苒拧紧眉头。 她没想到师大这样的重点大学,也会发生这种桥段。 “小茜这种刚入学的漂亮小姑娘,容易招惹学校里那些自以为是的富二代。” 方灵对这些倒是很了解。 她在大学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 “小茜的长相不是很招人吧?”薛小苒有些疑惑, 她家小茜不怎么爱笑,人也冷冷清清的,每天素颜上学,五官看起来有些素淡,穿着偏于保守,也不怎么打扮。 那些新衣裳要不是硬塞过去让她穿,她就天天T恤牛仔裤 ,根本没花心思在穿衣打扮上。 方灵笑她,“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网红脸太多了,那些富二代都看腻味了,小茜这种纯天然的清纯妹子,最是招人喜欢。” “对,对,师娘,你看,那边就有几个典型的网红脸,大眼睛、尖下巴、高鼻梁。” 何轩宇指着不远处妆容精致的礼仪小姐。 “她们的眼睛鼻子好像在一个医院整的样子,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抱着凌颢玩魔方的薛强吐槽,“小茜比她们可漂亮多了。” “骨相很奇怪。”连烜认真看了几眼。 “动了刀子整容,能不怪么。” 薛小苒给何轩宸拨了电话,他一再保证吴小茜没事,只是喝醉了,让她别担心。 薛小苒只能安耐着性子,等签约仪式结束。 许方诚在仪式快要开始的时候溜了进来。 他先前一直在后台陪着黎菲。 “我爸一会儿要来。” 他捏捏胖球的小脸,悄悄说了一句。 “哦豁~菲姐的排面够大了。” “可不是么,娱乐头版要被菲姐承包了。” “有些人,怕是又要气得跳脚了。” 薛小苒看了眼连烜,施贤最近找他,好像都是为了楚锋的案子。 连烜唇角微翘,拉着她的手笑意懒懒,“气得跳脚才好,就怕他龟缩着不动,才捉不到把柄。” 毁车之仇早晚要和他清算。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爹要去抓坏人 许氏总裁亲临黎菲签约仪式,两人握手相视而笑的照片迅速占领各大娱乐板块,没多久就荣登热搜第一。 单身多金的许大总裁和明艳高人气的流量女星! 两个超高话题的人物加在一起,引起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应,一时掀起无数讨论热议的话题。 “峰哥,程文说陈导那部大制作的女三黄了?” 兰盈气冲冲闯进总裁办公室,精致漂亮的脸满是怒意。 坐在办公桌后的楚锋抬起眼眸,阴恻恻地看着她。 眼底散发的阴寒之色,瞬间浇熄了兰盈窜起的怒火。 她眼珠微动,嘴角一压,一脸委屈地走到他身侧,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抚上他肩头, “不是都说好了么,人家为了第一次大荧幕的处女秀,做了好多准备呢,怎么能说黄就黄了?” “哎呀,不是说了么,是投资方那边出了问题,楚总也没法子。” 跟进来的程文气恼地瞪着她。 这个兰盈,自从黎菲离开梦语后,还真把自己当梦语一姐了,总裁办公室也敢闯。 黎菲与许氏娱乐签约的消息,已经让楚总很不高兴了,她还作死,跑来火上浇油。 “盈盈姐,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嘛,下次您直接演女一号不是更好。” 许红蝶穿着蓝色吊带印花短裙 ,挺着凹凸有致的身形笑着跟在程文身后。 兰盈斜斜瞥她一眼,眼底满是不屑和讥讽,穿得这么风骚,是想勾引谁? 她示威性地往楚锋肩头靠。 楚锋突然站起,兰盈手一滑,差点没站稳。 “你们两个,晚上陪我去一趟映月会所,冯导在那边组了个局。” 许红蝶眼睛一亮,她还是第一次被楚总点名陪同参加这种局。 程文眼眸微动,看着一脸兴奋的许红蝶嘴角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刚才还笑得一脸得色的兰盈却面色微变,她迟疑着看向楚锋, “峰哥,他们玩得太过,我,明天还有访谈要上呢。” 那些局可不是什么好局,兰盈并不想去。 “你们去陪着喝酒助兴就好,他们玩他们的,冯导的新剧本已经定了。” 楚锋看了她一眼,章导那边黄了,冯导这边就必须拿下。 他们梦语现在缺乏有影响力的代表作。 特别是黎菲走后,梦语连个拿得出手的艺人都没有。 想到黎菲与许泽年那张相视而笑的照片,楚锋牙根都要咬碎。 兰盈抿唇,满眼委屈,“可是峰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冯导是圈内出了名的老色胚,上次坐在他身旁,那咸猪手就差伸进她裙子里去了。 楚锋嘴角一扯,余光 扫向满脸带笑,身材凹凸有致的许红蝶, “放心,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兰盈顺势看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顿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好,峰哥,我知道了。” “程文,准备几样好货招待客人。”楚锋看向程文。 程文摸着鼻子吸了吸,“是。” 黎菲与许氏娱乐的签约仪式完毕后,还有欢迎晚宴。 薛小苒实在不放心吴小茜,打算带着凌颢他们先走一步。 连烜接了个电话,也要先行一步。 最后只剩许方诚和何轩宇他们留下来陪黎菲。 “天都黑了,施警官找你有事?” 远远瞧见施贤那辆黑色奥迪驶来,薛小苒小声问连烜。 “嗯,有点事,晚上可能要晚点回来,你带凌颢先睡吧,不用等我。” 连烜拍拍怀里的凌颢,让他老实听他娘话。 凌颢乖巧应了一声,黑眼珠子滴溜溜看着他爹问:“爹要去抓坏人。” 小机灵鬼,连烜轻笑一声,伸手刮刮他的小鼻子。 “你小心些。”薛小苒还是有些担心的。 连烜勾起唇角看她,“放心。” 一家三口站在大门处,俊男美女萌娃的组合惹得进出的人们不停回头。 方灵站在边上眼底满是羡慕之色。 刚接触小苒老公的时候,她很是吃 了一惊。 太帅太冷不说,那不经意散发出来的气势端是让人胆颤心惊。 这样惊世卓绝的男人,薛小苒能hold得住? 方灵为她捏了一把汗。 结果,接触一段时间后,事情却出乎她意料之外。 这个酷冷俊帅的男人,面上古井无波冷得吓人,行动上却一点也不含糊。 虽然不大会做家务,但在带孩子宠媳妇上,很是得心应手。 特别是薛小苒怀了二胎后,凌颢的吃喝拉撒几乎都被他包办了。 这趟出行,他全程跟在媳妇身旁,经常一手抱孩子,一手揽着媳妇的腰身,不时还俯身凑近媳妇说话。 面对外人一脸漠然,看向媳妇满脸温柔,反差之大,让方灵暗暗啧舌。 黑色奥迪停在他们面前。 施贤下车和他们打招呼,看到穿着淡蓝色雪纺纱长裙的方灵时,他眼眸一亮。 “方灵,你也在呀?” 他眼底的惊艳之色,让方灵一度颓丧的自信心得到了慰藉,她微微一笑, “应菲姐邀请来参加她的签约仪式。” “你们要回去了么?那我先送你们回去吧。”施贤积极问道。 “不用了,薛强来了。”方灵指着缓缓驶来的黑色路虎。 连烜的悍马被人为破坏造成车祸属于刑事案件保险不理赔。 黎菲立 即赔了辆款型相似的路虎给连烜,霸气稳重的车型,比风格硬朗的悍马更儒雅一些。 施贤看着新车吹了个口哨,“这车不错。” 连烜挑了挑眉,“你上次开的大奔也挺不错的。” 施贤揉揉鼻子,偷觑方灵一眼, “那可不是我的车,我就是个穷公务员,养不起什么豪车。” 上次他的小奥迪送去检修,他只好开家里的大奔去接人。 连烜淡淡瞥他一眼,懒得戳穿他装穷的小把戏。 薛强从驾驶室上下来,脸上满是兴奋。 自从跟着姐姐姐夫来京都后,各种豪车轮番开,他怎能不兴奋。 跟着姐姐他们来京都,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为英明的一个决定了。 薛小苒牵着凌颢上了车,方灵跟在他们身后,纤浓有度的倩影没入车厢内。 施贤有些遗憾,若非今日还有事要忙,这种时候,他一定厚着脸皮跟上去。 “你要小心些哟。” 薛小苒探身叮嘱。 他既然进了那个特殊安全局,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该交代的事情,她早就交代清楚了。 连烜点头,“放心吧。” 路虎驶离后,连烜坐到了奥迪的副驾上。 “目标有动静了,看看今晚能不能抓捕大鱼了。” 施贤嘴角上扬,脚下一踩油门,奥迪飞驶而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面如死灰 把方灵送走后,薛小苒他们回到静澜苑,一进客厅就闻到了一股不甚好闻的古怪酒味。 “小茜醉得这么厉害呀?” 薛强用鼻子嗅了嗅,嘴角一扯, “这是吐了吧。” 薛小苒皱起了眉头,她本来就有些孕辰反应,闻了这种味道,本能起了反胃的感觉。 她拍拍胸脯,忍住反胃,“先去看看。” 牵着凌颢往吴小茜的房间走去,刚要敲门,门突然就开了。 光着上身的何轩宸手里拎着拖把出现在他们面前。 “……?!” 薛小苒和薛强同时瞪大眼睛。 何轩宸自己也吓一跳,捂着胸口一脸尴尬。 “不穿衣服,羞羞羞~” 胖球用胖指头在脸划拉几下,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啊,这个,听我解释,她、她吐了我一身,我是迫不得已的……” 何轩宸脸颊有些涨红,觉着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他边说边贴着墙边走,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 “那个,既然你们回来了,那,就好好照顾她吧,我,我就先走一步……” 他干笑两声,提起拖把冲进不远处的卫生间。 没多会儿,两只手指夹着一件咸菜般的衣裳,逃也似地冲出了客厅。 整个过程花了不到十秒钟。 薛小苒和薛强 看得目瞪口呆。 薛小苒倒不会怀疑何轩宸做了什么坏事,他不至于那么没品,会对一个喝醉酒的女生动手脚。 推开吴小茜房门,酒味混合着呕吐物的味道扑鼻而来。 醉得不省人事的吴小茜,面颊绯红但衣裳整齐地躺在床上。 难闻的气味让薛小苒面色一变,她捂着口鼻快步退出了房间。 “唔,小姨好臭。” 胖球也学着他娘的样子,捂着鼻子后退。 “阿强,把门窗都打开通风,洗干净拖把,把地多拖几次。” 说完话,薛小苒“呕”的一声差点吐了出来,她急忙转身,飞也似地逃离这可怕的味道。 跟屁虫凌颢蹬着胖腿跟他娘跑了。 只留薛强风中凌乱。 此时的他,脑海中浮现一首悲凉的歌曲。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 夜幕深沉,漆黑无月,秋风带着凉意拂动整个大地。 映月会所地处京都西侧,位置有些偏僻,但复古雅致,假山流水,绿树掩映的古风建筑,别有一番风格。 且保密方面做得好,后台关系硬,在里面做些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会被泄露出去。 单凭这点,就能吸引不少别有用心的人聚集在此。 会所静静伫立在黑夜中,淡淡 的幽光从树影的缝隙中四下投射。 一道黑影从墙外悄然潜入,完美避开嵌在暗处的摄像头,如同鬼魅夜行般在幽暗的会所里穿行。 几分钟后,黑影停在一栋五层高的仿古楼阁下。 他抬头看了眼屋檐翘起的飞檐,眼底有一瞬间的恍惚。 下一秒,黑影脚尖一点向上掠去,眨眼工夫,他已侧身立在四楼的屋檐上。 窗棂半开半掩,秋风吹过,一股浑浊古怪,夹杂着香水的气味飘散出来。 黑影微微侧眸,里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不大不小的厢房里放着聚集了十几个男男女女。 今晚的目标人物正懒散地靠在仿古雕花长椅上,吸了口雪茄后,眼神迷离地搂住身侧的美女,把烟圈朝她吐去。 美女“咯咯”笑,倚在他身侧一脸痴迷。 他们边上坐着个矮胖子,兴奋地怪叫着,手嘴并用搂着个美女使劲揩油。 同屋的一群男女,或是滚做一团,或是抱在一起扭动腰胯,大多都眼神迷离,精神亢奋,沉浸在自我世界中。 “……” 黑影粗略扫了一眼,待看清桌面上四处散乱的东西时,他黑眸亮了亮。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小巧摄像头打开,小心凑近窗棂缝隙,把里面的场景都拍下来 。 拍完一边不算,他还移到另一扇开启的窗棂外,换了个角度继续拍。 “……楚总,这次的货很不错呀。” 从云端上飘下来的矮胖子,瘫在美女身上笑得一脸猥亵。 “冯导满意就好。”楚锋吸了口雪茄吐出烟圈。 “不错,不错,新签的艺人也很懂事。” 矮胖子把手直接从她的衣摆下伸进去。 “哎,哎呦,冯导,您别这样~” 许红蝶嗲着声音欲拒还迎。 倚着楚锋的兰盈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冯导既然觉着不错,那您看,这次我们梦语可有机会与您合作一下呢?” 楚锋推了推兰盈。 兰盈不甚情愿地起身,给矮胖子倒酒,扯了抹笑脸, “冯导,兰盈敬您一杯。” 矮胖子瞥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回道: “合作的事情好说,不过,这次怕是没有合适兰盈的角色。” 兰盈面色一僵,这死胖子居然这么不给她面子。 倚在矮胖子身侧的许红蝶趁机娇滴滴问道: “冯导,那,您看我成么?” 矮胖子摩挲着她细嫩的腰身,眼眸半眯,“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许红蝶心喜,媚眼如丝地倚进了他怀里。 老色胚!兰盈牙根咬碎,只能含恨坐回楚锋身旁,一脸委 屈看着他。 楚锋眉目阴沉沉地看着她,路都给她铺好了,她却没能把握住。 许红蝶咖位太小,即便参演,也拿不到什么好角色。 最近真他娘的背,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楚锋心里破口大骂,却听窗外似乎有喧哗声。 他面色微变,拿起放置在身侧的一包东西,起身想往厕所方向冲去。 可他刚站起来,膝盖窝突然一麻,他猛地又跌了回去。 楚锋摸着发麻的膝盖窝愣了一下,随即扯过兰盈,“快,把东西冲进马桶里!” 兰盈也愣住,但被他又一声大喝惊醒,拿着拿包东西起身。 可同样的,她刚站起来,手腕一麻,那包东西直接掉进了楚锋怀里。 就在此时,“嘭”的一声,厢房门被大力踢开。 “警察!所有人蹲到地上,举起双手!” 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涌了进来。 楚锋顿时面如死灰,但他反应很快,立即把那包东西从地上往某个方向扔去。 一个小时后,警方押着一大群衣着靓丽的男男女女上了警车。 连烜坐在奥迪里,把一身黑衣换下,这才从车上走下。 他双手抱臂靠在车门上,冷眼看着楚锋被单独押送进警车里。 有胆算计他,就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憋屈 陆逸凡大步朝他走来,镜框下的眼睛满是兴奋, “……那家伙不承认那包毒品是他带来的,幸亏录了视频,那么多克数,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说到这,陆逸凡看着他的目光炙热得像发现宝藏似的。 “只坐牢?”连烜懒洋洋地靠着奥迪,这里没有死刑? “是,虽然是一大包,可里面好几样品种,类型不同,判的年份也不同。” 施贤抹着额头的汗走了过来。 他也想一锤捶死这种人渣,可遗憾的是分量上差了点。 “你们应该查查他车里和家里,估计会有不小的收获。”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连烜想起那柄枪。 陆逸凡点头,“就等搜查令下来了。” “这次真是多亏了先生啊。” 他们虽然收到了消息,可若没有拍摄到现场视频,即便警方突查,也不一定能精准捕捉到现场。 “那楼层,先生是徒手爬上去的?” 施贤忍不住问,楼阁口有摄像头,想要在不破坏摄像头的情况下,避开溜上去,是不大可能的。 那点高度爬什么爬,连烜瞟了他一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人抓住了,就回去吧,九点多了,我儿子该洗澡睡觉了。” 施贤:“……” 陆逸凡:“……” 黎菲签约后的第三天 ,连烜一大家子搬去了御天府邸。 因为不是自家房子,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宴客的打算。 可那天傍晚,一大波人不约而同带着乔迁贺礼,涌进了他们的新宅贺喜。 许泽年父子、何轩宸兄弟、黎菲、方灵,施贤和陆逸凡也跑来凑热闹,还有王七、周二几个二世祖。 特别是王七,拉了一车东西过来,专门为上次王尅的事情赔礼道歉。 王尅尾骨骨裂,还在医院里躺着,王七只能过来帮他收拾残局。 “……等那混球养好伤,我一定押着他过来给小茜妹妹道歉赔礼。” 王七陪着笑脸朝吴小茜躬身道歉。 那天何轩宸火急火燎地招呼他们去找人,王七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吴小茜是谁。 等弄清楚以后,都有些懵了。 妈耶,武术大师家的小姨子,王尅那混小子是有多皮痒,跑去招惹人家。 而且,从何轩宸着急上火的模样,他们也瞧出他对人家的小姨子动了心思。 王尅这是摊上大事了。 还好,吴小茜那一个过肩摔,也算教训了王尅一顿,这事还有斡旋的余地。 提及那日的事情,吴小茜偷偷看了眼一边的何轩宸,脸颊是红了白,白了又红。 她从来没喝过酒,那天一口气喝下三杯红酒,脑袋晕乎乎的,可发生的事情她还是有印象的 。 特别是她把何轩宸吐了一身的情景。 “……不是说,还有个女的也掺和进去了么?人呢,怎么处置了?” 何轩宸正朝王七喷火。 “三哥,息怒、息怒,我已经查清楚了,那女的叫孙颖,大二的,和小茜妹妹同校,王尅说,小茜妹妹出入时间都是她提供的,那天也是她硬推着小茜妹妹上车的……” 王七把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小茜不明白。 想到她去水云会所上班也是孙颖一个劲怂恿的,吴小茜面色渐白。 她并没有招惹孙颖啊,为什么这么针对她? “有些人就是红眼病,看不得别人比她好,照她的说法是,你参加同乡会的时候,抢了她的风头,她一直记恨在心……” 这理由让王七也很是无语,这女人到底是种什么奇怪的生物。 “嫉妒让人心理扭曲。”薛小苒拍拍吴小茜肩头。 “怎么处置了?”何轩宸看了眼吴小茜白生生的面颊,冷哼一声问道。 “我让她自动退学了。”王七凑到他面前讨好一笑。 “她肯?” “不自动退学,就让校方直接开除,她自己选了退学。” 何轩宸这才点点头,转而看向吴小茜温声道: “小茜妹妹,以后不用担心她再使坏了,若是学校里有人欺负 你,尽管开口,我们帮你收拾他。” 他拍拍胸脯,一脸自信。 吴小茜低声道谢,却不敢和他对视,因为一看他,就想起她吐他一身的事情。 既然来了这么多贺喜的客人,主家自然得负责招待,薛小苒急匆匆定了两桌酒席。 喝酒的坐一桌,不喝酒的另坐一桌,气氛格外热闹。 “菲姐,你今天不是有通告么?怎么赶过来了?” 黎菲正式签约许氏娱乐后,开始忙碌起来,薛小苒没想到她会过来。 “通告往后推了,你们今天搬家,我不到场怎么成。” 黎菲捏捏坐在儿童椅上的凌颢,叹了口气, “唉,你们一走,我那里空荡荡的,好不习惯呢,颢颢,表姑想你了。” 胖球歪着脑袋看她,“那表姑搬过来住啊。” “哈哈哈哈~” 小娃天真稚嫩的话让一桌人都笑。 “哎呦,颢颢,你们刚从你表姑家搬过来,你又让你表姑搬这边,这算什么事呢?” 方灵掩唇笑个不停。 “不可以么?”胖球黑亮的眼睛有些疑惑。 薛小苒笑着摸摸他的脸,“当然可以,我们给表姑留了房间,表姑哪天过来住都可以。” “我娘说可以。” 胖球朝方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可爱的模样让一桌人又是一阵大笑。 嬉闹的场景让隔壁 桌的众人纷纷探头观望。 “案件审得怎么样了?” 连烜端着酒杯问施贤。 桌上一圈人同时看了过来。 梦语总裁与知名导演聚众吸毒的事件轰动了整个娱乐圈,相关事前热搜不断。 “楚锋不承认那包毒品是他的,说是程文带来放在他那里的,他只承认抽大麻烟,别的一概否定。” 施贤的视线从另一桌上移了回来。 吸食大麻与藏毒是天差地别的罪名。 “他这是想让手下背黑锅。”许泽年也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他家里没搜出什么?”连烜蹙眉。 “没有搜到重要罪证。”陆逸凡也蹙眉,没想到楚锋会这么难缠。 居然没有搜到枪械,看来是上次丢枪让他起了戒备心。 “毒品的源头没查到么?”连烜直击重点。 “查到了,又跑了,一个个都狡兔三窟,比泥鳅还滑溜。” 施贤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 连烜斜睨他一眼,对他们的办案能力表示质疑。 上次找他去商议映月会所的案件,明明潜进去拍下现场,就能一锅端了那些人,可他们偏偏放着捷径不走,七拐八弯的设计一些捉捕方案。 看来他还是得出手,不能让那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施贤从他质疑的眼神中,感到了深深的憋屈。 又不是人人都有飞檐走壁的本事。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日子如流水 接下来几日,连烜几乎天天出门,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但再晚也会在十二点前赶回家里。 薛小苒有些好奇,“是去查毒贩的窝点么?” 连烜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全是,查了几个窝点,也顺便去练习枪法。” 他们安全特殊部门有自己的练枪场所,他白天出去一般都是去练习枪法。 也顺带找地方练习车技。 薛小苒失笑,难怪他最近跑出去那么勤,原来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毒品源头能挖得出来么?”她笑问他。 “嗯,有点眉目了。”连烜唇角微翘,别人挖不到,不代表他挖不到。 薛小苒笑呵呵地点头,“陆逸凡把你拉进他们部门,是他们部门的福气。” 连烜笑而不语。 “枪法练得怎么样了?”她仰头笑问。 连烜把她垂落在肩头的碎发往后拨,嘴角微扬反问道:“你说呢?” 眼底的自信狂妄一览无遗。 薛小苒揽着他劲瘦的腰身大笑, “你要谦虚低调一点,省得那个陆逸凡又找一堆小娃儿让你教导。” 前两日,陆逸凡载了两个七八岁的小孩过来,想让他们拜入连烜门下。 连烜瞧了瞧他们的根骨,摇头拒绝了, 表示他们不是练武的好苗子。 陆逸凡当时眉眼就耷拉下来了。 施贤在边上笑弯腰。 说他为了让族亲同意孩子来练武,还特地寻了他家老爷子发话。 结果一个合格的娃都没有。 连烜垂眸轻笑,“我师父为何一生只收了我和师兄两个弟子,一是他醉心医术精力有限,二是适合习武的好苗子难寻。” “他若能找到筋骨奇佳的练武奇才,我也不会拒他千里之外。” 还省了他另招弟子的时间。 薛小苒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脸上的笑意越发加深, “我看他还没死心呢,你可以慢慢挑选好苗子。” 连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大手揽在她依旧纤细的腰肢上,问起别的事情, “你今天出去了?” “嗯,去了趟店面,装修已经基本完工,我们过去验收。” “验收结果如何?” “挺好的,何轩宸的装修公司挺靠谱的,给你看看效果图。” 薛小苒翻出手机,给他查看自己拍的门面视频。 既然是古风高定,店铺的装修自然以古韵典雅的风格为主,装修设计图是薛小苒和连烜一起定的,完成后的效果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连烜难得地点了点头, “都准备好了么?” “嗯,现在主要是刺绣那块欠缺一些,熟练绣工不好找,签的新人技巧、速度都差一些,别的方面差不多了。” 薛小苒和他说着店铺相关的事情,胖球跑了过来,拉着她往外走, “娘,大舅在玩小飞机。” 小飞机?薛小苒被儿子拉到院子里。 仔细一瞧,薛强正操控着无人机在院子上方盘旋。 连烜瞧着颇感兴趣,走到薛强身侧看他如何操作。 “你啥时候买的?这很贵的吧,钱够用么?” 因着直播了好几次晨练现场,薛强粉丝暴涨,最近已经突破百万,评论区天天热闹得像菜市场似的。 许方诚和何轩宇两个见天斗鸡似的打闹,也吸引了一大波粉丝。 粉丝暴涨,流量就值钱了,这不,薛强的装备也开始升级。 “姐,这不是刚买的么,钱够用的,你放心好了。” 薛强咧着嘴笑,操控无人机拍摄别墅全景。 “哎,你玩无人机可以,但是有些规定不能拍的地方,就别乱拍,特别是别人家的地盘。” 薛小苒提醒他,小区门外就有“禁止拍照”的标识语。 薛强闻言,忙把无人机操控下来,只在自家院子里试飞。 “我试试。” 看清楚是怎么操作的,连烜跃跃欲试。 看他与薛强兴致勃勃的研究无人机,薛小苒眼底满是温柔笑意。 虽然他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可从他偶尔失神的表情里,薛小苒能看出,他还是会怀念远在异世的亲人和朋友。 不光是他,就是她自己也会时不时想起薛小磊、乌兰花、董明月那群熟悉的人。 这些在她生命中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怎么可能轻易忘却。 她都这般难忘故人,更何况从小生长在那边的连烜呢 可他们应该是回不去了。 薛小苒悄悄问过连烜,要不要去当初她掉落悬崖的地方看一看? 他摇头,表示不用去了。 连烜说,他们消失前,那棵古木被雷一劈为二,符文阵法已经失去了作用,去看也不会有结果的。 薛小苒当时沉默良久,他还反过来安慰她,说现在这样也很好。 如今看他积累了不少感兴趣的爱好,薛小苒很是高兴。 虽然他的爱好都偏,额,烧钱。 比如,他最近有些不满足于用平板上网了,于是,家里添了电脑和笔记本。 显示器买了最大的尺寸,笔记本买了最高的配置,手机也换了更大屏幕的 新款。 摸索了几天后,超大屏的显示器成了他的最爱。 经常瞧见他在看各种车子、枪支、飞机、炮舰等。 而且,他不但看,还跑去查价格。 薛小苒着实有点心惊肉跳,难道他还想买飞机大炮不成? 悄悄问他,他说,看到网上有人说可以买私人飞机,他先看看价格,以后有机会买一架来开。 薛小苒:“……” 这么壕的口气,让她说点什么好呢? 他的日常开始充实忙碌,薛小苒除了忙活一些店铺上的事情,别的时间就在家把记忆中的古装款式和图纹一一画出来。 有时候记不清某些图案或者纹路,她还会让连烜帮忙补充。 他记性好,即使是这些琐碎的东西,他也记得。 偶尔也帮薛强拍些视频段子,或者让吴小茜充当古装模特,戴上面纱拍新款宣传照。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薛小苒就让她报名学车考驾照,打算等她学会后,买辆便宜些的车子让她开着去上学。 当然,这些打算并没跟她说,说了她肯定不愿意。 只待她学有所成后,再悄悄买回。 日子如流水,家里因为有薛强和吴小茜,以及许方诚他们,偌大的别墅也并不显得冷清。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这家伙想干啥 下课铃声响起,原本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同学们立即精神抖擞起来。 吴小茜安静地整理好课本,随着下课的人潮往教室外走。 走动间不断有人在她身侧窃窃私语。 议论的内容都是关于那日她在校门口发生的事件。 事情发生后,孙颖自动退学了,平日招摇过市的王尅住院了,当事人吴小茜却好端端的,啥事也没有。 这事在师大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吴小茜也成了师大的红人,加上她身材高挑,长相清丽,引得不少同学蹲守在她上下学的路上偷觑偷拍。 风头一时无两,各大系花都被她压了一筹。 势头太盛,自然就遭人嫉妒。 当然,也没人敢直接与她对上。 原因之一,据闻王尅就是被她打进医院的。 之二,听说孙颖之所以会自动退学,是背后有人施压。 还有就是,传闻她是某个二世祖的女朋友等等,小道消息满天飞。 总之,这段时间吴小茜走到哪都引得一堆人瞩目。 吴小茜一开始还被流言蜚语困扰得心慌意乱。 等她姐让她报名考驾照后,时间变得忙碌起来,她就把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自动摒弃掉了。 因为那天的意外,他姐让她早上抽时间跟 着她姐夫练习一些基本的防身术。 遭遇突发事件后,她觉着也很有必要,最近都在很认真的学习。 加上要练车,她现在每天的时间都紧巴巴的,哪有时间管他们说些什么。 她急匆匆出了校门口,拐了个弯要往地铁方向去,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的来电。 吴小茜疑惑地看了一下号码,等电话第二次响起才接通。 “喂?” “小茜妹妹,你往对面看一眼。” 耳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吴小茜下意识抬眼望对面看去。 一台眼熟的保时捷停在大马路对面。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 “……你,怎么来了?” 吴小茜眨了眨眼,犹豫地问了一句。 “正好路过,想着你也应该下课了,就顺道载你回去。” 何轩宸在车里朝她招手。 吴小茜没动,直接拒绝,“谢谢你的好意,我坐地铁回去就成了。” 有了前车之鉴,她哪还敢在校门口坐上这种豪车,被人瞧见了,流言又满天飞了。 “小茜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见外呢?”何轩宸的声音一时带上了几分委屈, “上次你喝醉吐了我一身,我光着膀子被人瞧了一路……” 他控诉似的一顿话,让吴小茜脸颊红了起来 。 等她遮着脸,偷偷摸摸上了车后,热气还在脸上萦绕。 何轩宸递给她一瓶水,嘴角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咳,听说你最近在练车?” 车子启动,他轻咳一声,貌似随意闲聊。 “嗯。”吴小茜看他一眼低应一声。 “练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陪你练习一下?”何轩宸一脸从容。 吴小茜立即摇头,“不用,有教练。” 又一次被拒的何轩宸扯了扯嘴角,当然,这点小挫折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听说那些教练脾气不好,练车时间也不好预约。” 吴小茜顿了顿,他说的没错。 报考驾照的学生很多,大家想抢早中晚空闲的时段练车。 她早上要晨练,晚上要回家帮忙做饭,只有中午午休或者下午没课的时候抽时间练习。 可这段时间确实很难预约,教练也真的有点凶。 “没事,我可以等等。” 她依旧拒绝,她不喜欢麻烦别人,上次吐了他一身,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何轩宸一脸正色教育她, “有这时间干啥不行,怎么能平白浪费在等待上,一个月就能搞定的事情,非要浪费半年时间在上面,你说划算不划算?还有啊,我们不是朋友么, 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吧,你看,上次……” 车子开回御天府邸时,他还在巴拉巴拉。 吴小茜脸上的笑都僵硬了。 等下车的时候,她僵着脸再次拒绝,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自己安排好时间的。” 看着她走进院门,何轩宸原本高扬的眉眼耷拉下来。 啧,小姑娘的戒备心还真是强。 他摸摸自己的脸,明明在大学时期他挺受欢迎的,怎么面对她就这么不给力呢。 “小姨,快来,外婆给你寄了好多辣椒酱和辣椒面。” 胖球“噔噔蹬”跑过来,牵着他小姨的手往厨房走。 自从吴小茜住到这边以后,黄丽隔三差五就给他们寄东西。 薛小苒正在厨房揣面团,看她走进来笑着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吴小茜耳根不知怎的就热起来,她嚅嚅两下,最后还是据实回答, “那个何轩宸正好路过,我坐他的车回来的。” “何轩宸?”薛小苒略微诧异,往她身后看了眼,“他过来了么?” 吴小茜连忙摇头,“他回自己家了。” 薛小苒“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亭亭玉立的妹妹。 何轩宸这家伙想干啥? 吴小茜洗了手过来帮忙,“姐夫回来吃饭么?” “嗯 ,回。” 在连烜的协助下,楚锋案件的上游供应链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在京郊某处逮到了狡猾的毒贩。 连烜潜入他们隐藏的住处,当场人赃并获。 有了毒贩的口供,楚锋的案件也算尘埃落定了。 连烜在这件案子上立了首功,据说功绩和奖金都很不错。 今天下午他又跑射击场去练习射击去了。 薛小苒牵着胖球在边上坐下,让他学着帮忙择菜。 凌颢一本正经地拿起一根韭菜,把最后一片黄叶子拉下来。 动作虽慢,却很认真。 他爹说了,他娘有了小宝宝,他在家里要帮着他娘多干活。 薛小苒看着胖儿子有些笨拙的动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吴小茜瞄了眼她平坦的肚子,犹豫道:“是不是应该去产检了?” “等户籍办理下来吧,现在不大方便。” 连烜天天给她把脉,薛小苒不担心这点。 吴小茜一想也是,有姐夫在办户籍能省心些。 二日,吴小茜照例和教练预约练车时间,她本已做好被拒的心理准备,结果,却意外预约成功了。 她有些纳闷,等去了练车场地时,发现平时拽得二五八的教练,居然对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吴小茜愣了好久,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特殊照顾 站在门柱后的肖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从驾驶室里走下来的方灵。 她穿着飘逸清新改良古风长裙,长发轻挽,缀着精致的发饰,妆容淡雅却倍显清丽。 与以往妩媚干练的形象,着实有很大的区别。 肖隽看着她,眼底一片恍惚。 不知什么时候她把他所有的联络方式都拉黑了。 有一段时间,他接收不到她任何消息。 上次在路上遇见后,肖隽好几次想把她加回来,可想到那日她身侧出现的男子,他就忍住了。 直到前阵子,突然有好几个高中同学给他发了几张图片,拐着弯向他打探方灵的消息。 先是方灵穿着一身红色刺绣古风长裙的照片秀,然后是她出席一间名叫“烜苒天下”古风高定店铺的开业典礼的合照。 开业典礼非常热闹,店铺两侧的花篮排成了长龙。 方灵在这家古风高定胜任店长一职。 而这家名叫“烜苒天下”的古风高定店铺,老板居然是薛小苒。 肖隽当时就看着照片呆愣良久,他怎么也想到,方灵居然会成为薛小苒的员工。 他明明记得,两人从高中时期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上次见了一面,突然交情就变好了? 再后来,通过几个同学转发的朋友圈,他断断续 续接收到不少消息。 古风高定生意很好,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薛小苒还给她添置了专用车辆,方便她开车上下班。 看着同学转发她的各种好看的古风装扮照片,肖隽心里像被猫挠了一样,痒痒得难受。 他承认,他后悔了。 当初为何不用心经营他们之间的感情。 非要等到分手后,才能想到她的好。 范姣姣一直缠着他,家里也一个劲地怂恿,可肖隽不喜欢范姣姣,最近更是看到她就躲老远。 如今再做比较,范姣姣连方灵一半好都没有。 衣饰飘飘的她,就在眼前,肖隽一咬牙,往前跨了一大步。 提着古风刺绣包的方灵正想着今日开会的内容,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肖隽?” 看清来人,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怎么跑来了。 “灵灵。”肖隽心跳有些加速,面上扯出几分温柔笑意, “听说你在这边上班,我来看看你。” 看着曾经熟悉温柔的脸庞,方灵有一瞬间的晃神,仿若看到了高中时青涩俊秀的他。 她沉默片刻,“有事吗?” 肖隽柔声说道:“好久没见你,有些担心。” 方灵抬头,鼻腔冒出一声轻嗤, “既然听说我在这边上班,那就应该知道我 现在过得很好,不劳你担心。” 此时正值上班时期,她一身亮眼古装引得不少人侧目。 “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方灵不欲与他纠缠,转身想要离开。 肖隽顿时心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一趟,怎么能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 “灵灵,当初是我错了,你能原谅我么?”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面带哀求地看着她。 方灵被他扯得有些趔趄,站稳后她一脸诧异,“肖隽,你这是干什么?” “灵灵,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们和好行不行?” 肖隽拉着她的手一脸乞求。 方灵愣然,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突然冒出一双大手,拽住肖隽的手一把把他推开。 肖隽趔趄地后退几步,抬眼怒瞪,“你……” 等他看清来人,下面的话就噎在了喉间。 高大壮实的男子揽住方灵的肩头,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他。 “亲爱的,他骚扰你?” 一句“亲爱的”让肖隽的眼眸暗淡下来,他选择性淡忘这个男子,心存侥幸的认为那天的场景是她故意气他的。 可现实狠狠在他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方灵被突然冒出来的施贤半搂在怀中,有些不自在地动 了动,肩头的大手却纹丝不动。 她无奈地看他一眼,他朝她咧嘴一笑。 方灵嘴角抽了抽,转头面向神色黯然的肖隽。 对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哎,怎么就走了呢?话还没说清楚呢。” 施贤想追,方灵一把抓住他。 肖隽因为学习好,长相好,从小备受家长学校的宠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性子。 他说出了那样的话,对于他来说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 施贤的突然出现,等于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他现在,应该恨不得立马消失在他们面前,何必闹得两边都尴尬。 “你这么护着他,是想和他复合么?” 施贤嘴角下压,脸色很不好看。 方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松开他的手腕站直身躯,“施警官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局里有几个新来的小妹想定制几套衣裳,我过来帮她们拿宣传册。” 施贤理直气壮,他不止一次帮她转发了朋友圈,局里好些小姑娘找他打听。 方灵轻瞥一眼,有种看憨憨的表情,她们公众号和网站多的是详情介绍,他还特地跑来拿。 “咳,你别转移话题,你不会真想和那个渣男复合吧?” 施贤围着她不依不饶。 方灵拿他没法,提醒他一句 ,“施警官,这是我的私事。” 施贤噎了一下,摸摸鼻子悻悻然道: “我是怕你被渣男骗了嘛,你忘了上次,他和那个女的联合起来欺负你,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瘦不拉几的小白脸一个……” 看他不停的说教,一副为了她好的模样,方灵不由自主笑了。 “……” 正滔滔不绝的施贤顿住,“笑啥?” “平时审讯犯人也是这么,嗯,口若悬河么?” 她抿唇轻笑,阳光照射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柔美的光。 施贤蹙起的眉头变得柔和,声音也不由放得轻缓,“不是谁都能让我这么特殊照顾的。” 这话,就有些暧昧了。 方灵怔怔地看着他,一双明眸复杂难明。 其实,她很早就有感觉到,他对她的小心思。 开业那天,她忙得团团转,他和一大帮人来恭贺,别人都在前厅说话闲聊,就他跑到她身旁各种帮忙。 她就是再迟钝,也感受到他对她的特殊照顾。 施贤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眸盯得面颊发红,但他没有避开眼神,故作镇定地回望她。 反正他脸皮厚,皮肤黑,脸红别人也瞧不出。 两人站在街边,身旁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看向他们,都在奇怪这两人到底在干嘛,站着不动,又不说话。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答应他 十一月初,京都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冷。 落叶随风轻舞,初冬的气息渐渐染上枝头。 御天府邸的许家大宅,此时热闹非凡。 掉了很多斤肉的许方诚,今天是寿星。 瘦了一大圈的许方诚穿着一身高定西服,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哎呦,这是方诚吗?两三个月没见,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就是,怎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 “不仅瘦了,还精神了,瞧这身边,又挺又直,眼神都锐利起来。” “看见你爸发朋友圈炫耀了,这次模拟考你考了十二名,你爸可得意了。” “对、对、对,你爸那得意劲啊,恨不得拉块横幅普天同庆了。” 许方诚被一群长辈围在中间,纷纷惊呼他的改变。 他咧嘴一笑,得意地挺直了胸口。 许泽年站在边上,瞧见一堆人围着儿子夸赞,乐得合不拢嘴。 连烜一大家子过来的时候,两父子亲自到大门处迎接。 能让许总亲自迎接的客人可不多,很多人都好奇他的来头。 得知来人是许方诚和何轩宇的师父时,众人有些面面相觑。 这年头,舍得让孩子辛苦练武的人可不多。 尤其是家境殷实的人家,自家孩子捧在手心还来不及,哪舍得让他们过那种夏 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日子。 没想到,许泽年这么疼爱孩子的人,会让宝贝儿子去练武。 难怪几个月没见,许方诚这个小胖子瘦了这么多。 众人还在感叹,许泽年已经领着重要客人走进来了。 一身黑色西服酷帅俊冷的男子挽着一位杏色长款礼服,笑容明媚的漂亮女子缓缓走进。 小寿星公怀里还抱着一个胖墩墩的三岁小娃。 胖娃儿像年画里的娃娃般雪玉可爱,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令人颇为吃惊的是,他们身侧还跟着明丽迫人,艳光四射的大明星黎菲。 黎菲签约许氏娱乐后,行程排得满满当当。 各种优质资源不断,最近的势头一直挺猛,人自然也很忙碌。 没想到她会来参加许方诚的生日宴。 “不是说要出国参加影展?”许泽年看着她低声问。 他找刘韬了解过她的行程,知道她今日要赶飞机去参加一个重要影展,他想了想后,就没邀请她。 “方诚十六岁生日,我怎么能不到场庆贺呢。” 黎菲瞥他一眼,似乎对他不邀请她的行为表示不满,“飞机改签晚上的航班就行了。” 许泽年轻咳一声,低声解释,“晚上坐飞机,怕你时差倒不过来。” “那都是小事,许 总不必替我担心。” 黎菲扯了抹淡淡的笑容坐到了薛小苒身旁。 觉察到她对他的不满,许泽年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得,好心办坏事了。 “爸,我陪颢颢坐这边,你陪爷爷奶奶他们坐吧。” 许方诚抱着可爱的小师弟不愿动弹。 许泽年无奈地看他一眼,“今天你是寿星要坐主桌,不能这么任性。” “许哥哥,我跟小姨坐,不要你抱。” 凌颢挣扎着要坐到小姨身旁。 自从他娘有了小宝宝后,小姨陪他吃饭,给他洗澡洗头讲故事,有时候还陪他一起睡觉,凌颢与小姨的感情最近是突飞猛进。 许方诚抱着软萌萌的小家伙,故作一脸受伤, “颢颢,你怎么可以嫌弃哥哥呢,我平日待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有了小姨,就不要许哥哥抱了。” 凌颢歪着脑袋抬头看他,一本正经回他, “我爹说了,我是大孩子了,不能老让人抱。” 许方诚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师父,立即就怂了。 他不情不愿起身,把颢颢放到地上,“我让人给你拿儿童座椅。” “许哥哥喜欢小娃儿,可以让你爸给你添个小弟弟小妹妹,等我家小妹妹出生以后,可以一起玩。” 说完,颢颢一溜烟跑到母亲身旁,轻轻 倚在她腿边。 他爹说了,不许用力抱他娘。 薛小苒爱怜地拍着胖球厚实的小肩膀,最近因为是怀孕初期,不方便抱他,这孩子经常习惯性朝她伸手,随后又记起父亲的叮嘱,立即收回小胖手。 她瞧在眼里,甭提多心疼了,只能在陪他睡觉的时候,多抱抱他。 童言无忌的话,让许泽年父子俩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你咋知道你会有个小妹妹?” 黎菲笑着摸摸他的胖脸墩。 “我爹说的。”凌颢穿着一身特制的小西服,模样可爱又机灵,头上的小揪揪也长长了不少,扎在脑后格外逗趣。 任谁瞧了,都忍不住想摸一摸这可爱的小家伙。 “你爹希望是妹妹,但不一定是妹妹。” 薛小苒哈哈一笑,斜眼嗔了连烜一下。 给孩子灌输这种干嘛,万一生个男娃子呢? 连烜握着她的手,嘴角轻压,“我有预感,是个小闺女。” 桌上众人大笑,连预感都用上了,这是有多期盼小闺女呀。 许泽年有些羡慕地看了眼他们,视线悄然划过落在一旁的黎菲身上,逗留良久。 许方诚被父亲拉回了主桌。 何轩宸俩兄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硬和他们凑了一桌。 一直安静坐着的吴小茜神情变得有些 局促。 何轩宸把她的局促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与连烜攀谈。 “……周荣辉那个不要脸的家伙,不知道从哪得知我收购了几种药方,竟然想收买制药厂的管理层偷药方,被我识破后还不承认,这王八羔子,做生意从来都不老实,下作手段一样接一样……” “哦,他伤好了?”连烜淡淡问了一句。 上次在水云会所的那一脚,看来是踢轻了。 何轩宸也想起了这事,不由的就看了吴小茜一眼。 果然,她面色有些发白。 何轩宸暗啐自己一口,好好的提这事干嘛。 不过,既然提了,也不能收回了, “就是因为好了,所以又跑出来恶心人了,他奶奶个熊的,仗着他身旁有个赛车冠军,又来挑衅我,老子又不蠢,上赶着给他送钱去。” 赛车冠军不好请,那些名利双收的赛车冠军都傲气得很,有钱也未必能请得动。 赛车?连烜挑眉来了兴趣,“赌注是什么?” 何轩宸眨眨眼,他这是有兴趣? “额,他那边是我输给他的法拉利,我这边是上次他输给我的六百万,不过,我当时没答应。” “答应他。”连烜唇角微扬,练了这么久车,他正愁没地方检验他的车技呢。 桌上众人齐齐看向他。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是谁 宴席散去后,黎菲赶飞机去了。 连烜带着一群斗志昂扬的跟班们去了赛车场。 薛小苒牵着嘴巴噘起老高的凌颢慢悠悠往回走。 她身旁还跟着吴小茜和方灵两人。 “……你爹跑去和人家赛车,小孩子不能去。” 薛小苒温声细语地安抚着胖儿子。 许方诚、何轩宇还有薛强一群人都跟着去凑热闹了,只有他没能跟着去,小家伙嘴巴噘得老高,都能挂酱油瓶了。 “你不担心么?”方灵好奇地问。 据她了解,颢颢他爹的驾照才考到手没多久。 薛小苒笑着摇头,“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一般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这段时间,他天天往外跑,不是去射击场就是去赛车场,总得来说,去赛车场的次数比射击场多两倍都不止。 射击他熟,掌握技巧后,很快能熟练运用。 车辆相对陌生,且考验技术,所以他花费更多时间在车道上。 以他的本事才智,只要认真去钻研,那都是事半功倍的事情。 有一次他半夜回来,还破天荒的和她吹嘘战绩,说是他们部门车技最厉害的车手已经被他打败了。 从他难得外放的情绪就能看出他对赛车是真的喜爱。 至于他们部门,因为抓捕了毒品的上游供应链,楚锋的案子得到突破性的进展 ,他的律师团队再怎么厉害,也拯救不了他的牢狱之灾了。 刚进去就破获了一桩毒品大案,还独得陆逸凡青睐,待遇福利各种优待,惹得某些内部人员甚是不满,明里暗里想给他下绊子。 结果不言而喻,不管是明面还是背地,最后吃亏的都不会是连烜。 收拾了几个不服气的刺头,连烜成功把他们部门那些特殊人才震慑住。 那些平日牛气哄哄的家伙,在他面前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施贤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薛小苒没觉得奇怪,连烜这样的人,不论走到哪里,身上的光芒都无法被遮掩住。 “可是,听他们说,对手很厉害,曾经拿过某届赛车冠军。” 方灵在席上没怎么开口,耳朵却没闲着,该听的都听见了。 “你也说是曾经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不必担心。” 薛小苒耸耸肩,她对连烜有信心。 “方姨,我爹厉害着呢。” 凌颢挺着胸脯,一脸骄傲。 薛小苒看着她们笑意嫣然,“刚才何轩宸邀你们一起去观赛,你们就该去见识一下的,都陪着我干嘛。” 她自己倒是挺想去的,可连烜不让,只好做罢。 “咳,我对那些不大感兴趣。”方灵眼神有些闪烁。 连烜邀了施贤他们一道过去, 她可听到了。 想到那天那男人对她的态度,方灵有些不自然的把碎发往耳朵后挽去。 “我也不喜欢看赛车。”一旁默不作声的吴小茜附议。 薛小苒看看她,又看看方灵,总觉着这两人的态度有些古怪。 慢悠悠走回别墅,庭院里的落叶飘洒一地,冬日的气息越发浓重。 “早上才打扫的院子,又飘了一地落叶。” 吴小茜找出扫院子的大扫帚把路中间的落叶扫过一边。 “不用扫,扫落叶是方诚他们早上的功课。” 别墅庭院大,初冬时节每天的落叶能把过道都铺满。 许方诚他们的晨练任务之一就是清扫院子。 薛强有时候直播他们扫地,都能聚集一大波人观看。 “闲人太多。” 连烜用一句话评价。 薛小苒掩唇大笑。 先帮凌颢把小西装换掉,薛小苒才卸掉妆容,脱下礼服,穿上舒服的居家服,趿着一双拖鞋走到客厅。 方灵和吴小茜正讨论着新款样板的款式和颜色,凌颢则在享受他看动画片的时间。 吴小茜拍的古风宣传照很受欢迎,方灵打算让她以后专职拍摄店铺的宣传照。 宣传照都是浓妆加面纱或面具遮住半边脸,如果不是很相熟的人,不会认得出那是吴小茜。 这是薛小苒和吴小茜商量的结果。 她还是学生,太过高调惹眼会打破她平静的校园生活。 只是没想到,这种戴着面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宣传照,反倒让她添了几分神秘美艳的色彩,收获一大波好评。 “小苒,我们可能还得多招几名绣工,订单已经排到一个月以后了。” 方灵点开各类订单指着让薛小苒看。 “嗯,可以,但一次不要招太多,这里的订单好些都是友情订购,过了这阵子未必会这么忙。” 开业那天,何轩宸带着王七他们一大波人过来捧场,各家都给自己的姐妹或朋友订了几套衣裳。 单是这些订单就足够她们忙活大半个月的了。 纯手工刺绣的古风高定价格不菲,走的是中高端路线,她们还处于刚刚起步状态,名气还没大到不愁销量的时候。 薛强给她们提意见,每天抽一个时间段直播绣娘刺绣的场景,也可以拍成宣传片放在电商平台做宣传。 薛小苒觉着他的意见不错,开玩笑的跟他说,“要不,宣传片你来拍?” 没想到的是,这小子居然一口应下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捣鼓各种摄像器材,刚挣点钱就全都买了什么单反、三脚架、无人机等。 还经常偷拍他们,制成各种小短片,单是凌颢的小短片,就已经储存二三十片。 凌颢的 可爱机灵加上各种小特效,拍成小短片逗趣又搞笑,效果是相当不错。 薛小苒对这个整天拿着相机到处拍拍拍的薛强,有了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三人讨论了一下细节,吴小茜去揉面,准备今晚包饺子吃。 薛小苒留方灵吃饺子。 方灵点头,伸了个懒腰窝在沙发上, “哎,真是劳碌命呀,一放松休息,就感觉腰酸背痛的。” “你呀,别把自己绷太紧了,我可不想背上苛待员工的骂名。” 薛小苒嗔了她一眼。 方灵懒洋洋窝在,漫不经心道:“人太闲了容易胡思乱想,还是忙点好。” 薛小苒一时有些心疼她,“人要往前看,不能总拘泥于过去。” 方灵沉默片刻,扯了抹淡淡地笑,“肖隽来求我原谅他了。” 薛小苒吃惊,“你原谅他了?” 方灵摇头,“没有。” 薛小苒微微蹙眉,“那你在烦恼什么?” 没原谅肖隽,也就表示两人不会复合,可她的表情却带着些许困惑迷茫。 方灵摸摸自己的脸,她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脸颊淡淡的红霞出卖了她的心思。 薛小苒眼珠一转,换了个方向猜测,“新的追求者出现了?” 方灵捂着脸瞥她一眼没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是谁?”薛小苒偷笑,一脸八卦地凑过去。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这男人真是个煞神呀 方灵依旧捂着脸窝在沙发上,乎眨着的眼睛透出几分不自然。 薛小苒心中一动,猜道:“施警官?” 方灵眼睛瞬时睁得溜圆,她坐直身躯问:“你怎么知道的?” 薛小苒莞尔一笑,“开业那天,他在你身旁转悠了多少圈。” 方灵耳根一红,原来大家都注意到了。 “施警官人还是可以的,不过,我听说他是高干子弟。” 薛小苒想起了重点。 记得何轩宸说过,陆逸凡家世不凡,施贤也是他们那一个圈子的人。 虽说这年头门户观念没以前那么严重了,可越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越是在乎脸面,对自家孩子的另一半也就越挑剔。 方灵刚涌上脸的热意一点一点褪去。 是啊,肖隽家里也不过是普通富户,都嫌她家境普通帮不上肖隽的忙,何况那种高干家庭。 她还是太天真了,方灵收敛笑意。 “其实也没必要太在意这点了,施警官既然有心,应该也考虑过这些事情的。” 看她笑意渐敛,薛小苒温声安慰。 方灵唇角微动,勉力勾起一抹浅笑, “你不是说,我年轻漂亮,前途广阔,追我的人从这里排到法国了,整片的森林在等着我呢,何必在意一棵树。” 薛小苒愣怔过后,会心一笑。 京岗国际赛车 场内,连烜一群人来的时间略早。 连烜去换赛车服回来,何轩宸载着何轩宇,薛强载着许方诚,两队人马已经在赛道上驰骋互飚了。 他抱着头盔走在过道上,两侧的观众席突然爆起一串惊呼声。 “哇~好帅哦~” “哎,酷毙了,这是我见过的穿赛车服最好看的男人。” “哈喽,帅哥,你是哪个车队的呀?” 七八个穿着时尚,妆容艳丽的女子呼啦啦围了过来。 连烜目不斜视,只淡淡说了一句,“让一让。” 他冷着脸往前走,一群人被唬得愣住,但很快又回过神,一个卷发女子拦在他面前妩媚一笑, “帅哥,别这么冷酷嘛,你是哪个车队的,我们帮你做啦啦队呀。” 说完,眼尾上挑朝他抛了个媚眼。 连烜余光都没给她一个,脚下一个错步,人已经离她们三步外。 动作之快,姿态之潇洒,惊呆一众女子,顿时瞪大眼睛惊呼连连。 “靠,你们这群娘们,看见小白脸就走不动道,老子花钱是让你们来看小白脸的么?” 一个戴着墨镜,抽着雪茄的胖子被几个人簇拥着走来。 “哎呦,彭哥,比赛又没开始,还不许我们看看帅哥呀。” “就是,就是,彭哥看美女就成,我们看帅哥不行么?” 一群女人呼啦啦涌了过去,莺声燕语一片。 连烜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正打算抬步离去,那个名叫彭哥身后的一个平头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平头男子嘴角深刻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严肃阴郁,此刻的他半垂着眼眸,对身旁那些莺莺燕燕毫不理会。 连烜眼眸微眯,突然大步朝人群走去。 他一动,一直注意他的那群女人人开始骚动。 “靠,哪来的小白脸,老子没找你麻烦,你反倒送上门来了。”彭哥顿时大怒,“林忠,老豹,给老子揍死他。” 平头男子在连烜抬脚朝他们走来的时候,就绷紧了神经,再注意到他深沉有力的步伐时,他心中已经拉起了警报。 听到彭哥的命令,保镖老豹拨开拦路的女人,大喝一声,拳头径直朝对方面门攻去。 尖叫声刚起,就见老豹的拳头被对方接住。 伴随着然后毛骨悚然的“咔嚓”一声,老豹的惨叫声冲破云霄。 众人惊楞,连烜冷着脸继续往前。 平头男子瞳孔猛然一缩,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他转头就往后跑。 刚跑几步,心生警觉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凌空扫射而来的大长腿。 他惊得一头冷汗,眼眸迸射出阴狠的冷意,反手摸向腰间的手枪。 就在他摸到抢的 同时,胸口瞬时被对方踢中,道力之大让他倒退数米。 “噗”喷出一口老血的平头男子仰着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踩着他手腕的冷酷男人。 “林泉斌,三十八岁,滇省小望山村人,八年前私设赌场,纠集地方势力,牟取暴利,公然与警方对抗,聚众暴力抗法,导致三死七伤后逃逸,国家A级通缉犯……” 低沉的声音威严凌厉,在场所有人都心中一震。 施贤和陆逸凡他们带着人马赶到赛车场的时候,里面一片闹闹哄哄。 比赛还没开始,所有人都在议论通缉犯的事情。 被通缉的林泉斌,为了躲避通缉,特地去整过容。 纹了眉,割了双眼皮,还隆了鼻子,国字脸型也因削成了鹅蛋脸型,他自觉就是他爹妈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人群中。 结果,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今天居然被人一眼认出来了。 侧躺在地上的通缉犯面如死灰。 “卧槽,牛X了,你不是说来赛车的,怎么顺手就逮了个A级通缉犯?” 施贤惊叹,他从手机调出通缉犯的相片做对比,“他整了那么多,你咋就能一眼认出来的?” “眼睛、鼻子、嘴型轮廓都没变。” 连烜靠着栏杆淡淡道。 施贤仔细 看了又看,才勉强看出几分相似之处,他不住摇头感叹。 “干得好,这种长期潜逃的通缉犯狡猾得很,反侦意识也很强,抓捕他们着实不容易,这可是大功一件呀。” 陆逸凡指挥属下把通缉犯押走,与之有关的人员也被押送上警车。 “哦,那我这个月的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 连烜嘴角微翘,心情颇佳。 陆逸凡噎了一下,面色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这位大佬,现在才是月初,你就想撂担子休息了么? 不远处,周荣辉看着陆逸凡那一群人,憋红了一张脸。 他们到达的时候,刚好瞧见那凶悍的男人把通缉犯一脚踢飞打到吐血。 周荣辉当即想起他也曾被这个男子踹飞数米,在病床上躺了好久。 再次看到这副场景,周荣辉紧张得吞咽了好几次口水。 这男人真是个煞神呀! 每次遇到他都没有什么好事情。 彭哥是他邀来助阵凑热闹的,结果呢,贴身保镖居然是A级通缉犯。 这还不算,那通缉犯腰间还别了一支手枪,当场被煞神给揪了出来,这个问题就有些大了。 这不,一群倒霉鬼被请到警局喝茶去了。 偏偏这次赛车,要下场比赛的人,就是这个煞神。 比赛还没开始,周荣辉已经有了不大妙的预感。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啊哈哈哈~太解气了~” 何轩宸的笑声在深夜中显得格外嚣张得意,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继续叫嚣。” 庭院内,停放着一辆红色法拉利,一群人围着车子兴奋地叽叽喳喳。 “哥,周荣辉那家伙的脸都气绿了。” “还有那个赛车手,下车的时候脚都打飘了,哈哈,师父威武呀~” “那家伙以后看到师父估计都得绕道走了,哈哈~” “……” 一群人叽哩哇啦说着比赛的情形,连烜双手抱臂靠在车身上,嘴角微扬,心情明显很好。 薛小苒凑近他,笑眯眯问道:“赢了心情很好?” 连烜垂眸看她,眼底的笑意拂去了他身上的清冷,伸手牵过她的手,微凉的夜风让她的手有些沁凉,他蹙起了眉头。 “夜里凉,怎么没添件衣裳。” 他立着身体,牵着她往客厅走。 “师父对师娘真好。”许方诚看着两人的背影感叹。 “那是,我姐和姐夫的感情好得很。” 薛强仰起下巴,一脸与有荣焉。 何轩宸瞥见门后一闪而过的倩影,急忙把手里的车钥匙一抛,“薛强,你把车开到车库去放好。” 比赛赢了,何轩宸面儿也找回来了,战利品自然归连烜所有了。 “师娘,你不知道,我师父今天在赛车场还逮了一个A级通缉犯,可威风了……” 何轩宇先一步跑进去,比手画脚地描述抓捕通缉犯的场景。 他们当时没在现场,心里甭提多懊恼了。 好在赛车场里的监控很多,光看视频回放,都让人觉得心潮澎湃。 “整了容都一眼认出来了?” 听得入神的吴小茜低呼一声。 “那人整得简单,也就纹了眉毛、割了双眼皮、隆了鼻子,哦,还削了下颚,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何轩宸的话一落,众人斜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哥,你吹牛也不打草稿,就你那眼神能认出来才叫怪事。” 何轩宇毫不留情吐槽他哥。 “何三哥,你没听施警官说么,师父是从几十个A级通缉犯的照片里,一眼认出那个人。” 许方诚看着他师父满脸都是崇敬之色。 何轩宸摸摸鼻子看了眼吴小茜,有些讪讪, “我的意思是说,拿着相片对照,还是挺像的。” “切~”顿时收获几枚白眼。 薛小苒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凌颢睡了?”连烜大手在她肩头轻轻揉捏。 “下午玩了半天电动车累了,小茜给他洗了澡沾床就睡着了。” 凌颢过生日的时候,许方诚和何轩宇各送了台儿童电动车,一辆电动小三轮,一辆电动小宝马。 胖球就像他爹一样,也特别喜欢车子,这不,这阵子已经开得熟溜了,每天都要满院子溜达。 “阿强,你妈让你过两天回去一趟,你外公七十大寿。” 薛小苒揪住薛强交代。 薛强不甚情愿, “姐,我和你们下个月一起回去嘛,到时候再给外公贺寿。” 薛小苒下个月孕期满三个月,可以乘坐飞机回隆城办结婚证了。 “不行,到时候我们都走了,留小茜一个人在家怎么行,你先回去贺寿,下个月就不要跟我们回去了。” 薛小苒否决他的提议。 “姐,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吴小茜忙道。 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是有点瘆人,可让她与薛强单独待着,感觉会更别扭。 “那不行,我们一去好几天呢,阿强,你作为哥哥,得担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 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中间有薛小苒串联着,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亲戚。 “哦,我知道了。”薛强老实点头。 吴小茜轻咬下唇,没再开口。 瞧着眼前的场面,何轩宸眼珠骨碌一转,他轻咳一声,一把把何轩宇揪了过来, “那个,到时候让轩宇过来陪住几天好了。” 他不方便过来,还是半大小子的何轩宇方便呀。 正好可以有借口每天都过来。 何轩宇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为了泡妞就拿亲弟去坑。 你小子不配合,下次惹事不要找老哥帮你收拾残局啊,何轩宸一个眼刀子过去,镇压想要奋起反抗的他。 何轩宇扁着嘴,最终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我也来,我也来,正好组队刷怪。” 不同于何轩宇的不情愿,许方诚自己跳了出来。 和薛强一起住,可比在家里住有趣多了。 他们可以打游戏,可以剪视频,还可以开直播,可有意思了。 “瞧瞧人家的态度。”何轩宸拍了何轩宇的脑袋瓜子一下。 何轩宇“嘁”了一声,甩开了他哥的手。 吴小茜看着他们笑闹,眼角眉梢也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 “期末考试成绩若是掉了下来,就等着挨罚。” 看他们这么热衷游戏,连烜扔下一句话。 许方诚和何轩宇顿觉皮紧。 “哈哈”薛小苒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烜瞧着也眼底带笑,牵着她回房看胖球去了。 胖儿子依旧睡得四仰八叉,肉乎乎的脸颊粉扑扑的,像极了刚出锅的胖馒头。 连烜坐在床边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把薛小苒拉到身旁坐下。 “听薛强说,薛豪给你打电话了?” “嗯,他明年不是快高考了嘛,可成绩又不怎么好,能考上专科就不错了,他妈很不高兴,想让他再复读一年,薛豪不愿意,最近一直在为这事争吵,他想问问我的意见。” “哦,那你怎么说?” 连烜摩挲着她纤细的手腕。 “我让他挑自己喜欢的专科上,以后有能力就专升本,没能力就出社会找工作,然后,他嗫嚅半天,跟我说他想学刺绣。” 说到这,薛小苒也有些意外。 她开古风高定的事情只告诉了薛兴国和吕香芹,没告诉薛淮和周雪梅,连带薛 豪也没说。 薛豪是关注了薛强的账号,从他的视屏里发现店铺的相关事宜。 “学刺绣?”连烜挑眉。 “是啊,学刺绣,你不用那么惊讶,其实,男绣工也不少的,我们那里就招了好几名,绣得不比女绣工差。” 薛小苒嗔他一眼。 连烜耸耸肩,一脸无辜道:“我没说什么呀。” 薛小苒轻笑,伸手抚上他浓黑的眉毛,“你眉毛一挑,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还想狡辩。” 他捉住她调皮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薛小苒“嘻嘻”一笑,“你才知道呀。” 灯光洒在她言笑晏晏的脸上,一片柔和缱绻。 连烜拥她入怀,大手抚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孩子没闹吧?” “没闹,挺老实的。”薛小苒把手覆在他手上,“下个月咱们去把结婚证领了,估计要五六天时间,你要提前请好假。” “把任务提前完成就成。”连烜低笑一声,“这个月时间很富余,我要把A1、A2,还有摩托车证、特种车辆驾驶证等都考下来。” 他已经把这个月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特种车辆?”薛小苒抬头疑惑看他。 “那种钩机、铲车、起重车、油罐车之类的。”连烜笑着解释。 薛小苒:“……” 这位大佬,你要不要这么夸张?考完这些陆地驾照,是不是准备去考飞行驾驶执照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吃不了亏 “布老虎是我的,还给我~还给我~” 玫瑰园婚礼会所里热闹非凡,偌大的宴会厅人头攒动,通往宴会厅一侧的长廊里,两岁多点的小女孩围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着急转悠。 “不给,不给,叫声哥哥,我再考虑考虑,哈哈~” 男孩把手里的布老虎举得老高,朝小女孩做着鬼脸。 小女孩突然站定,粉嫩的面颊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莹亮的光泽, “我有哥哥,我哥哥很厉害哦,你,你欺负我,我哥会打你哦~” 奶声奶气的威吓声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平添几分可爱逗趣。 男孩哈哈大笑,伸手揪住小女娃冲天的小辫子, “敢打我陆大宝的人还没出生呢,小丫头还敢威胁我,哈哈……啊——” 笑声突然变成了惨呼声。 一个迅疾的小身影从长廊入口处奔来,飞起一脚踹在陆大宝的屁股上。 陆大宝惨呼一声,“扑通”倒地,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敢欺负我妹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呀。” 半扎着小揪揪的小男孩,一张俊俏灵气的脸上生气勃勃,乌溜溜的眼珠子机灵又神气。 “哥哥!”小女孩朝他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笑弯的眉眼像那天上的弯月般可爱甜美。 “玥玥, 你怎么可以乱跑?看看,被熊孩子欺负了吧。” 小男孩从地上哀嚎的陆大宝手里抢过布老虎。 “你!你这贱小子,居然敢踢我……” 陆大宝抚着屁股站起来,愤怒地指着男孩就要破口大骂。 未曾想,对方抬脚又朝他踹来。 “啊——” 惨呼一声后,便是惊天动地地哭喊声。 哭喊声很快引起了宴客厅里大人们的注意。 “哎呦哟,大宝呀,你怎么啦——” 穿着红色旗袍的胖女人惊呼着跑了过去。 “呜呜~妈,他打我,你快帮我打死他,呜呜~” 陆大宝看到他妈哭得更大声起来。 “哎,你是谁家的小孩,这么野蛮没家教,还敢打人……” 胖女人站起来,叉着腰气势汹汹上前质问。 “他抢我妹妹的布老虎,还揪我妹妹的头发,他才没家教。” 小男孩毫不怯场,牵着妹妹据理力争。 “大宝是和你妹妹闹着玩而已,一个破布老虎算得了什么,你这野小子居然敢打我们大宝,你家大人呢,我要问问他们怎么教孩子的……” 胖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小男孩搂住有些害怕的妹妹,凝起一双好看的眉毛,眉宇间竟隐隐带了几分威仪, “这是我妈妈亲自缝的布老虎,我妹妹最喜欢的布 偶,抢别人的东西才是坏孩子,胖阿姨,你要好好教育一下你家的熊孩子。” 小男孩一本正经说教的样子,让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们纷纷笑了。 胖女人气得脸颊都憋红了,上前就想抓住小男孩。 小男孩拉着妹妹敏捷避开,“大人欺负小孩子啰~” “胖阿姨欺负小孩子咯~” 有些胖嘟嘟的小女娃也跟着哥哥奶声奶气地叫着。 边上的人看不过眼,拦的拦,劝的劝,把胖女人隔到了一边。 陆大宝依旧哭闹,胖女人不依不饶。 小男孩牵着妹妹却老神在在,不时还朝他们做个鬼脸,妹妹有样学样也跟着做鬼脸。 站在人群后的薛小苒有些哭笑不得,侧眸嗔了眼身旁的连烜, “真的不管?” 他们早就过来了,可连烜拉着她不让她出声。 “没事,让他自己解决吧,那是陆家的人,陆逸凡也来了。” 有陆逸凡在,凌颢吃不了亏。 连烜揽着她避到了不显眼的地方。 陆逸凡赶过来的时候,场面乱糟糟一片,他沉眉怒视,声音冷厉, “二堂嫂,你们这是在闹什么?表哥的婚礼仪式还没进行完呢。” 胖女人脖子缩了缩,陆大宝也开始收敛哭闹声。 陆逸凡现在是陆家嫡系最看中的子弟,任职 特殊安全部门这几年屡破大案,眼看着又要晋级上调了,正是威势大盛的时候。 他身上的威仪与气势也越发浓重,陆家族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就是被宠得无法无天的陆大宝,也被他收拾过。 “逸凡呀,不是我们闹,是大宝被那个没教养的野孩子打了……” 胖女人小心陪着笑脸,但她话还没落,陆逸凡已经看到了牵着妹妹的凌颢了。 他面色顿时一变,大步走了过去,在他们身旁蹲下放柔声音, “玥玥,你怎么在这呀,伯伯抱好不好?” 先前疾声厉色的表情瞬间转化为温柔和煦。 “陆伯伯。”玥玥甜甜一笑,朝他张开了手。 他爹经常带她去局里,她和局里那些叔叔伯伯混得都挺熟。 陆逸凡抱起软绵绵的小可爱,瞬时脸上笑开了花。 连烜宝贝女儿,不出任务的日子,不时会带着女儿去局里。 二岁多一点的小姑娘遗传了父母的良好基因,粉嘟嘟的圆脸蛋上一双乎眨乎眨的大眼睛,笑起来眉眼弯成一轮弯月亮,格外可爱灵气。 局里那些大老爷们个个都稀罕得不行。 偏偏她爹是个爱女狂魔,注意力时刻在女儿身上,他们想要抱一抱小可爱,都得小心他的脸色。 陆逸凡好不容易 逮到机会抱上一抱,看着小姑娘弯月似的眸子,心都软成了一片。 “陆伯伯,那个陆大宝欺负玥玥。” 凌颢趁机告状。 “呸,明明是你打了大宝。” 眼瞧着陆逸凡态度不对劲,胖女人着急了,“逸凡呀,挨打的可是大宝呀。” 陆逸凡回头阴沉着一双眸子看向陆大宝, “你一个九岁的男孩子欺负一个两岁的小女孩,还有脸哭。” 看着只会满地打滚哭闹的侄子,陆逸凡心里一阵厌烦。 他为了陆家的将来着想,想从陆家族人里挑选适合的孩子去拜师学武,结果,一个两个都目光短视,心疼孩子,说什么都不同意。 好不容易说动几家,那些孩子却没有一个有习武天赋。 连烜这几年收了三个内门弟子,一个来自何家,一个来自许家,还有一个是他外出办案时偶然遇到的习武好苗子。 外门弟子的人数也从三个变成了八个。 好些都是局里那些家伙费尽心思塞进去的。 而他这边却始终没能寻到合适的人选。 为了这事,陆逸凡早就气得肝火直冒了,如今再一看,自家子侄滚地撒野的样子,他额头的青筋都气得一跳一跳的。 眼瞧着陆逸凡还要发飙,胖女人终于回神,拉起陆大宝灰溜溜走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我们都看着呢 连烜揽着薛小苒从人群背后走出来,第一时间伸手把女儿抱了回来。 凌颢则连蹦带跳投入母亲的怀里。 软萌香甜的小可爱被抱走,陆逸凡眉眼耷拉下来, “你们早来了,还在边上看热闹,有你们这样当爹娘的么?” “这不是给你教训熊孩子的机会嘛。” 薛小苒拍着儿子抿嘴轻笑。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陆逸凡抱怨自家那些不求上进的子弟们了。 “训了也白训,有那些蠢货惯着宠着,养成了一副废物模样。” 陆逸凡面色阴沉,他爷爷身体已经不怎么利索了,有些管不动那些心思攒动的族人了,他资历尚浅,也不足以镇得住他们。 陆家如今就是一盘散沙,再也没有从前的凝聚力了。 “别人家的孩子训不动,那就赶紧自己生一个吧,你看,你表哥都结婚了。” 施贤追了方灵三年,总算抱得美人归了,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 说到这事,陆逸凡脸色就更郁郁了,自从表哥的婚讯传到父母耳朵里以后,他几乎天天遭受他们的狂轰滥炸。 日子过得是水深火热,甭提多糟心了。 婚礼还在继续,看完热闹的人们回到宴会大厅,厅内依旧热闹不凡,新郎新娘在司仪的引导下 正在宣读誓词,气氛正当浓烈。 薛强带着他的小团队给他们拍摄婚礼视频。 经过几年磨炼,薛强的拍摄视频的水平越发高超,他们店铺的宣传照片和视频基本都由他带着小团队一手操办。 后期的剪辑特效制作也都是他们操刀完成的。 薛强经营的几个公众平台都已经是几百万粉丝的网络大V,拍摄的内容大多关于武术和各类古风衣裳与配饰。 他们古风高定不少订单都是从他那边引流过来的。 薛强光靠提成都赚得盆满钵满,更别提他的流量还有直播等等收入。 帮薛强举反光板的是薛豪,高考那年他填了高职的刺绣设计与工艺,今年大三的他开始在“烜苒天下”实习。 那年,因为薛豪填写了刺绣设计与工艺,薛淮和周雪梅气得差点要与他断绝关系,还扬言他若是敢去学刺绣,他们一分钱也不会提供给他。 最后,是薛兴国和吕香芹支持了薛豪,给他出了学费和生活费,才堵住了薛淮两口子的嘴。 自从出了车祸事件后,一直有些阴郁自闭的薛豪去了高职以后,因为兴趣使然,专业课程学得颇为认真,受到了他们老师的一致好评。 大二一结束,他便收拾行李来了京都实习 。 他跑来京都后,薛淮和周雪梅才知道薛小苒在京都开了古风高定的店铺。 薛淮立即打电话过来破口大骂,说她把薛豪带歪,一个男孩子跑去学什么刺绣。 薛小苒懒得理他,把电话用一个盆罩住,由他骂个够。 后来,听说古风高定的生意红火,薛淮再次打电话来,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陪着笑脸言语讨好。 薛小苒依旧没理会他,由着他对盆说个够。 她每个月固定给薛兴国两老转一笔养老金,他们怎么用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至于薛淮和周雪梅,根本不在她理会范围内。 薛淮周雪梅气得跳脚,想直接跑到京都找人,可薛小苒在京都的地址谁都不肯告诉他们。 薛兴国吕香芹在岚玥满月的时候,被薛强接过来住过一段时间。 看到他们住的御天府邸时,两老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当得知孙女婿任职公职部门,孙女创办了古风高定的店面后,两位老人惊喜交加。 回到隆城,他们只对薛淮两口子说,孙女婿在公职部门上班,属于特殊警员行列。 薛淮和周雪梅经历过薛豪被抓捕事件后,对警员什么的尤为敏感,听到连烜成为了公职人员,本能产生了敬畏害怕,所以这 两三年都没敢真的闹腾些什么。 薛湳和张红也悄悄来过,两口子看到薛强变得如此有出息,老泪纵横的同时,万分感谢薛小苒两口子。 黄丽是在薛小苒即将临盆的时候过来的,一直照顾她出了月子,才回了老家。 吴小茜作为“烜苒天下”的形象代言人,薛小苒给她的代言费用一直都不菲,她挣到的钱一半都交给了黄丽。 吴家的外债早就还清,黄丽还给吴小茜买了套房子,打算等她回去实习当老师的时候就可以入住。 吴小茜大四一开学确实回他们本地当实习老师去了。 可她不是一个人去的,何轩宸也厚着脸皮跟去了。 何轩宸与施贤一样,同样是苦追了吴小茜三年。 可人家施贤已经步入婚姻殿堂,修成正果,他那边却还在追求当中。 苦恼得他头发都掉了一大把,连烜不耐烦他整天出现在家里,干脆提醒他一句,想要搞定小姨子,就得先搞定他的丈母娘。 何轩宸恍然大悟,吴小茜一去实习,就颠儿颠儿地跟去了。 就连施贤的婚礼他都只是送了贺礼,没赶回来参加。 布置得美轮美奂的舞台上,新郎施贤正在一众亲友的起哄声中亲吻新娘方灵。 “你们刚才去哪了? ” 身形略显丰满的黎菲,抱着她六个月大的女儿朵朵走近薛小苒一家人。 黎菲去年夏末嫁给了许泽年,今年三月中旬朵朵出生。 许方诚添了小妹妹,疼惜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抱着宠着。 他和何轩宇今年是大一新生,正在学校进行封闭式军训,所以今天他们也没办法到场。 “朵朵妹妹。”岚玥看到她怀里的胖乎乎的小北鼻,笑得一脸灿然。 趴在母亲怀里的朵朵“咿咿呀呀”回应着她。 “表姑,刚才有个坏小子欺负玥玥,我把他打哭了。” 六岁的凌颢,跟着父亲习武一年多,早已没了当年胖嘟嘟的身形,如今的他小身板扎实有力,从前肉乎乎的脸也有了棱角,瞧着俊秀灵气,越发与他爹相似。 “哎呦,我们玥玥没事吧?”黎菲单手抱着女儿,伸手摸摸岚玥的小脸蛋。 她身后跟着的保姆一脸紧张,许泽年工作忙,没能陪她们母女俩一同前来,但司机保姆和保镖都一路跟着。 “没事,我们都看着呢。” 岚玥跑出去没多久,连烜就发现了,他没第一时间出声阻止是想让她经历一下,离开父母乱跑的后果。 可护妹心切的凌颢却出现了,飞起一脚踹飞了那个陆大宝。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自如随心 薛小苒从黎菲怀里抱过朵朵,肉乎乎的小婴儿睁着黑亮的眼珠子看她,粉嫩的双唇微张,莹亮的口水顺着嘴角留下。 “我们朵朵是不是快要长牙了?” “没那么快吧,才六个多月大。” 黎菲从保姆手里接过手帕,擦拭女儿掉落的口水。 “现在小孩营养好,长牙时间也提前了,玥玥是七个多月的时候长牙的。” “这样呀,听说长牙的时候孩子会发烧,这可怎么办好呀?” 黎菲顿时发愁。 “也不一定都会发烧,但会比较闹腾,没事多注意点就成了。” 薛小苒安慰她。 两名母亲在交流育儿心得,连烜抱着奶香软萌的闺女落座。 婚礼仪式结束,服务员开始上菜,他们这一桌多是局里的同事,大家对连烜爱女狂魔的形象已经习以为常。 倒是结婚后处于半息影状态的黎菲,出现在宴席上,引来不少人瞩目。 “玥玥,吃肉肉。”凌颢殷勤地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给妹妹。 连烜眉头一皱,“太肥了。” “妹妹喜欢吃肥的。”凌颢把肉递到岚玥嘴里。 小妞儿鼓着腮帮子嚼得一脸满足。 连烜嘴角抽了抽,制止了凌颢第二块投喂,“你自己吃你的。” 闺女越发敦实圆润的小身板,搞不定就是这小子喂出来的。 他夹起一块西蓝花递到岚玥嘴巴,小丫头皱着眉头别过脸。 连烜:“……” “妹妹不喜欢吃青菜,娘都会做成蔬菜粥和蔬菜面给她吃。” 凌颢对妹妹的事情了如指掌。 “挑食。”连烜屈指刮刮闺女的小鼻子。 岚玥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得连烜心都软成了一汪泉水。 换了身衣裳的新郎新娘来敬酒,薛小苒一桌人笑着举杯,祝两人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施贤咧着嘴干了杯中酒,方灵红着脸抿了一口。 闹闹哄哄的场面持续了两个多钟头才散场。 一群人刚走出会所大门,许泽年从一辆劳斯莱斯里走了下来。 黎菲眼眸一亮,抱着睡着的朵朵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许泽年笑得一脸温柔,很自然地伸手抱过她怀里睡着的朵朵,“顺路来接你们。” “许伯伯,许哥哥还没回来么?”凌颢脚下像装了风火轮似的蹿了过去。 “他们学校的军训课程是封闭式的,半个月内不能出来。” 许泽年低头看着神气机灵的小男孩,满眼都是赞叹。 皇甫凌颢四岁半开 始跟着父亲习武,原本胖嘟嘟的小身板逐渐抽条,软绵绵的肉肉也变得紧实有力。 据许方诚说,他练一年的成效比他们练了两年的都还厉害。 这就是天赋的差距。 “唉,那我们得下个月再见面了。”凌颢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呢?”许泽年惊讶。 “我们全家要去琼州岛度假潜水去了。” 说到这事,凌颢兴奋得蹦起来,家里有游泳池,他早就学会游泳了。 这次他们要去海边,他还没见过真正的大海呢。 “潜水?”黎菲轻呼一声,她拉住薛小苒,“你们去玩,怎么没和我们说一声呀?” 薛小苒抿嘴一笑,“你们又去不了。” 黎菲顿时有些哀怨地看着许泽年。 许氏集团的总裁,每天的行程几乎都排得满满的,双休日都经常会被占据。 想要让他抽出一段时间去旅游,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许泽年看不得娇妻委屈的表情,立即表态, “抽几天时间还是可以的,我们在琼州岛有度假酒店,旁边就是干净漂亮的沙滩,你们要去几天?我让方秘书给你们订酒店。” 薛小苒秀眉微扬,“酒店已经订好了,预计要去半个多月吧,连烜想考潜水 证和游艇驾照。” 潜水证和游艇驾照?! 黎菲与许泽年互看了一眼。 薛小苒笑得有些无奈。 没错,连烜这家伙把陆地跑的各种驾照考完后,接着把飞行驾驶执照也考下来了,可是呢,他还不满足。 这不,又盯上了游艇驾照,潜水证还是顺带考的。 连烜老神在在抱着睡得香甜的闺女,丝毫没觉着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这几年,他跟着局里的人四处办案,上天入海,进藏入疆跑了很多地方,对这个世界也有了充分的认知。 越是了解越想吸收更多的技能,便于他自如随心的游走在这世界。 上次为了考飞行驾驶执照,他连拗口生涩的英文都啃下来,还有什么难得了他的。 劳斯莱斯缓缓启动,许泽年抱着朵朵小心翼翼的模样,让黎菲忍不住勾唇轻笑。 他和她能走到一块,还是挺奇妙的。 签约许氏娱乐后,公司为她倾力打造发展计划,那一年她忙得脚不沾地,鲜花掌声之下,身体也在超荷运转。 不出意外的,她病倒了。 病得还挺厉害,免疫力低下反复发烧,休养了一个多月才摆脱病症。 那段时间,许泽年找了专业护理人员过来照顾她的生活起 居,工作繁忙的他,几乎每天都抽空过来看望。 他对她的心思显而易见。 生病的人心理最是脆弱敏感,虽然身边的朋友也经常来探望照顾她,可心灵上的孤独寂寞却比平常更放大几分。 许泽年不会说华丽空泛的情话,但他笨手笨脚的照顾以及长时间的陪伴,打动了病中的黎菲。 后来,两人走到一起没多久,她意外有孕,许泽年喜上眉梢,征得了许方诚的同意后,许氏总裁迎娶当红小花的相关新闻迅速霸占各类热搜。 黎菲结婚到现在,基本处于半息影状态,空闲的时间也就挺多,她经常抱着孩子去薛小苒那边玩,一待就是大半天。 “你真的能抽出时间陪我们去海边玩?” 黎菲低声问。 “应该能排出三天时间。”许泽年轻拍怀里的小女儿,抬眸笑着回她。 度假酒店附近有飞机场,乘坐私人飞机来回很方便。 “等方诚轩宇他们军训回来,让他们也过去陪你们待几天。” “不过,那边太阳大,紫外线强,别把自己晒伤了,还在哺乳期就别跟他们去潜水了。” “朵朵还小,在岸上玩就成,可别学他们家的玥玥……” 许总裁抱着小闺女絮絮叨叨交代一通。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大海,我来咯 去年夏季,岚玥才一岁多点,连烜就让她下水学游泳了。 结果,话都说不全的小人儿居然真的就学会了,夏季结束前,岚玥已经像条欢蹦乱跳的小鱼儿在水里游动了。 让人不得不佩服他们家强悍的基因。 许泽年瞧瞧自己小闺女娇嫩的脸庞,哪舍得让这么点点大的小家伙下水学游泳。 黎菲却嗔了他一眼,“你别太娇惯孩子了,玥玥不也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人家能学会的,咱们朵朵凭啥不能学。” “天赋不同嘛,他们皇甫家的遗传基因太强悍。”许泽年辩解。 黎菲失笑,“你的意思是,以后咱们朵朵就得像你一样当个精明的企业家了?” 许泽年哑然。 “小苒可说了,玥玥长到五岁的时候,也是要习武的,咱们朵朵近水楼台,可不能错失了这样的良机。” 黎菲早就做好打算了,如今就差说服许泽年了。 他太过疼惜孩子,看不得朵朵受一点点委屈。 说起这话题,许泽年果然面色沉重,“练武很辛苦的。” “方诚能有今日是谁的功劳?” 许方诚和何轩宇在师父的鞭策下,高中成绩一路猛进,特别是许方诚,完美的演绎了“学渣逆袭成学霸” 的成功案例。 高考一过,两师兄弟双双考入了京都大学,许泽年高兴得老泪纵横。 “这,小姑娘和皮小子是不同的,练武那么辛苦,朵朵磕了碰了,得多疼呀。” 许泽年垂下眼眸看怀里粉嫩的小闺女。 儿子皮实肉厚,闺女怎么能一样呢。 黎菲哭笑不得,“你是觉得玥玥她爹不心疼女儿么?” 想到那个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女儿的冷酷男人,许泽年弯了弯嘴角。 车子驶进御天府邸,一直跟在劳斯莱斯后的路虎转了方向。 薛小苒抱着岚玥从车上下来,凌颢拎着包包跟在她身后。 御天府邸这套别墅,连烜已经买了下来,后院新建了双层的练功房和射击场,房子的装修也做了小幅度的改动,偏向古典装修风格。 何轩宸那年买下的几种药方已经研制成功,去年末开始上市销售,因其功效显着,性价比高,销售势头一路高歌。 连烜分到的分成也就颇为丰厚,加上“烜苒天下”的利润和他破案积累的奖金,全款买下别墅绰绰有余。 毕竟住习惯了,来往的小伙伴也都在附近,搬到别处还得重新适应邻里关系,所以,两人一合计,干脆买下别墅长居于此 。 许泽年听到消息后,表示要把别墅直接送给他们,连烜没接受,两边拉扯了几个回合,最后五折成交,算是半卖半送。 后院的小花园改建了练功房和射击场,还修了一栋双层小套房,给新收的弟子住。 薛强开着保时捷进了车库,薛豪抱着一大堆摄影器材从副驾上下来。 他来到京都后,也住了进来,然后每天稀里糊涂的四点多被叫起床,跟着他们一群外门弟子晨练习武。 刚开始累得脚打漂,还得打起精神去上班,绣花针差点都抖得拿不住了。 练了两天后,他偷偷找姐姐诉苦,说他是来上班实习的,不是来辛苦练武的。 薛小苒看着他有些惨绿的脸,笑得有些古怪,“你没瞧见我也得一大清早起来练功么?” 岚玥一断奶,她就被连烜逮起来晨练了,着重让她练习各种擒拿术和适宜女子练的拳法,预防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能有自保的能力。 于是,怀孕生产时长的那点肉迅速被消磨殆尽。 薛豪没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练。 一段时间后,居然也渐渐适应了。 “阿豪,我们出去这半个月,家里的事情由你负责啊。” 薛小苒把睡着的岚玥放 回房间,出了客厅看到薛豪苦着脸被连烜逮住交代各项事宜。 薛强跟着他们一道去琼州岛,薛豪留守家中,看家的重任自然落在了他身上。 “姐夫都做了好每日训练的计划表,你照着让他们练就好了,告诉他们摄像头开着,姐夫随时监控,谁都不会皮痒了。” 薛强拍拍薛豪的肩头,传授他管理秩序的小技巧。 薛豪耷拉着眉眼点头。 “行了,阿强赶紧去收拾东西,朵朵一家三口也去,我们可以跟着他们坐私人飞机过去,路上省了好多时间。” 薛小苒话一落,薛强带着欢蹦乱跳的凌颢收拾行囊去了。 碧空万里的蓝天下,白色的游艇像一只迎风展翅的白天鹅般在蔚蓝的海面上滑行,轻捷、优美、华丽。 “哦~哦~哦~大海,我来咯~” 男孩嘹亮兴奋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噢~噢~噢~大海,我来咯~” 奶声奶气的女娃声跟着欢叫。 随后是一片大笑声。 穿着粉色卡通连体泳衣的岚玥在大舅怀里欢快的蹦跶。 略微紧身的款式把她圆滚滚的小肚子凸显出来,格外逗趣。 薛强和凌颢身上的泳衣也都是长款运动型样式。 等看到穿着情侣款式 ,同样是长款运动型泳衣走过来时,陪着娇妻爱女来度假的许泽年嘴角抽了抽。 他看了眼自己短到膝盖上的泳裤,再转头看看身旁黎菲,她一身浪漫的印花开衫罩衣下是短袖式的短裙泳衣,款式着实有些保守。 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因为身材没完全恢复,才会穿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 结果眼前这一大家子的长袖长裤,再联想到某人平日严谨的作风,许泽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游艇停靠在一处小海岛旁。 海水清澈蔚蓝,早就跃跃欲试的薛强和凌颢“扑通”“扑通”争相跳入大海的怀抱中。 “哥哥!哥哥!我也要下去。” 被母亲拉着的岚玥顿时急了。 “等会儿,擦点防晒的,不然该晒成小黑妹儿了。” 薛小苒揪住她擦防晒霜,小家伙却心急得不断挣扎。 “啪”的一下,她屁股蛋上就挨了一巴掌。 “老实点,擦好了再下去。” 薛小苒板起脸,这丫头脾性比哥哥急躁,全家又都宠着,着实有些小脾气。 这种时候,薛小苒就要扮演起黑脸的角色了。 挨了一巴掌的小丫头果然老实了,只不过那张肉乎乎脸上,嘴巴扁着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最美的风景皆在眼前 “好好的,你打她干嘛?” 给女儿拿天鹅泳圈的连烜大步走来。 小丫头看到父亲,扁着的嘴立即张开,准备放声大哭。 薛小苒眉头蹙起,语气带了几分严肃, “你要哭的话,今天就不要下水了。” 岚玥闻言,瞬时收起哭相,吸了吸鼻子,坚决摇头道:“我,我没哭。” 别看她小,可她清楚的知道,家里谁说的话有分量,若是真惹了母亲生气,就是她爹出面也不好使。 小闺女倔犟又委屈的表情,连烜瞧着心疼,不过,他看了眼面容肃穆的薛小苒,识时务的没有吱声。 父女俩下海扑腾,薛小苒慢悠悠地给自己抹防晒霜。 “你们下去玩吧,我带朵朵玩会儿水。” 许泽年抱着朵朵坐在游艇尾部,用身体替女儿遮住太阳,脚泡在海水里划动逗弄着孩子。 “啧啧,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女儿奴呀。” 黎菲也擦着防晒,嘴里啧啧有声,转头看着她包裹严实的泳衣笑着打趣, “你们家男人还是这么刻板无趣呀。” 害得她也不好意思穿比基尼出海。 薛小苒把长发挽在头顶,无奈轻笑,“他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至少能让她穿膝盖以上的裙子了。 黎菲哈哈大笑。 清可见底的海面上,化身小胖鱼儿的岚玥正努力朝她哥哥游去,她老爹悠闲自在的护在她身旁。 一旁的薛强则拿着水下专业摄像机拍他的视频。 远处的碧海蓝天连成一线,构造出一幅美丽的自然画卷。 薛小苒划入水中,朝他们游去。 因为别墅里有游泳池,他们一大家子 人的泳技都突飞猛进。 薛小苒的泳姿再也不限于狗爬式了,可以用优美的泳姿在海里畅游了。 “娘,娘,海里有贝壳。” 凌颢从水底冒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比他手还大的白色贝壳,兴奋的朝他娘大喊。 “我要,我要。” 短手短脚的小胖丫头在水里像只海豹似的,一个劲往她哥哥那边钻。 “不行,这个是给娘的,一会儿哥再给你摸一个。” 凌颢摇头,绕过妹妹朝他娘游去。 从小喜欢粘人的他,母亲在他心里永远排第一。 看着哥哥投入母亲怀里,献宝似的把贝壳递上,岚玥噘着嘴,划动小胳膊朝她爹游去。 “哈哈,瞧把玥玥委屈的,嘴上都能挂油瓶了。” 跟着下水的黎菲,笑呵呵的打趣小家伙。 “她呀,精着呢,知道她爹心疼她,有事没事就要撒娇。” 薛小苒笑着帮儿子捋了捋湿发。 从前肉乎乎的胖球,如今已经变成扎实灵活的小男孩了,只有脸颊上那点婴儿肥还能隐约看出当年胖墩墩的影子。 “娘,我给妹妹摸个贝壳。” 凌颢朝母亲粲然一笑,接着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小家伙还挺疼妹妹。”黎菲仰起身躯让自己呈现漂浮的状态。 “方诚不也一样疼惜朵朵。”薛小苒学着她的样子,也仰面浮起。 许方诚在家的时候,抱着朵朵就不愿撒手,许泽年想抱女儿都得吹胡子瞪眼一番。 聊到老公孩子,女人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趁着男人看孩子的空档,两人自顾在海里畅游闲聊。 “哎呦。”正游得欢畅的薛小苒 ,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距离她们挺远的连烜立即望了过来,眼眸锐利如鹰,他扬声问道:“怎么啦?” “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 薛小苒透过水面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海蜇,先回游艇上看看伤口。” 黎菲比较有经验,忙招呼薛小苒上船。 连烜让薛强把岚玥和凌颢带上船,他自己迅速朝薛小苒的方向游去,然后揽着她上了游艇。 白皙纤细脚踝上被蛰红了一小片,连烜眉间蹙成了川字纹。 这片水域有海蜇,许泽年让人把游艇开到了海岛的岸边。 连烜抱着擦了药的薛小苒下船。 游艇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薛小苒的面颊忍不住泛红。 “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拍拍连烜胸膛,示意放她下来。 连烜冷峻的眉眼毫无波动,沉声轻喝,“别乱动。” 薛小苒嘴角轻抿,窝在他怀里轻扫他熟悉的容颜。 快满三十的他,五官越发深邃英挺,眉宇间淡淡的纹路让他更添几分威严冷硬。 无怪乎他的那些弟子们,每次看到他都像老鼠见到猫似的。 薛小苒轻轻一笑,伸手抚上他紧拧的眉头, “别老实皱眉,都长皱纹了。” 连烜垂下幽深黑沉的眸子,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疼惜,“疼么?” 她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他相依相伴一辈子的女人,是他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爱人。 曾经的他觉着自己将孤独寂冷地走完这漫长无趣的人生,她的出现,照亮了他整个生命,让他深切体会了什么是“爱”。 是的 ,他爱她,很爱很爱。 岚玥出生后,他需要出差的任务渐渐增多。 每次挥别他们,转身便是思念与牵挂。 出差在外的深夜,经常睡不安稳,睁眼便会习惯性地寻找她的影子。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真切体会到他有多离不开她。 旁人总觉着他霸道固执,而她是在迁就附和,其实不然,他是在她的包容体贴中,扮演着这么一个霸道的角色。 他像她手里的风筝,飞得再远再高,线都控制在她手中,只要她轻轻一扯,他便毫不犹豫地飞回她身边。 “不疼,擦了药膏就好多了。” 游艇上备了各种药,被海蜇蛰伤也不算大问题。 “你今天就别下水了,在岸上玩吧。” 连烜把她抱到银白色的沙滩上轻轻放下。 “好~”薛小苒笑着应他。 他亲自搬了防晒伞和躺椅,扶着她坐下,又再次检查她脚踝处的伤口。 “表哥对小苒真的很着紧呀。” 黎菲抱着朵朵满心感叹,认识他们这么久,两人之间的感情非但没减淡,还越发深厚起来。 在外高冷疏漠的连烜,回到家里看到妻子,眼神里的柔情实意遮都遮不住。 “夫人这是在提醒为夫做得不够好么?” 许泽年揽着她,有些嫉妒地看着沙滩上秀恩爱撒狗粮的那对夫妻。 黎菲侧眸睨他一眼,低声轻笑,“我可没这么说。” 上挑的眉眼满是风情,许泽年忍不住俯身,在她红唇上印下一吻。 “娘,你的腿没事吧?” 凌颢牵着妹妹从软绵的沙滩上磕磕绊绊地跑来。 薛强支着摄影机一路拍摄。 “娘~我捡到贝壳了,给你。” 小胖妹儿肉乎乎的手上又是沙又是水,掌心躺着一枚小海螺。 “嗯,娘没事,谢谢玥玥的小海螺。” 薛小苒拍拍儿子,又摸摸闺女,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小海螺,还不忘夸奖了他们一番。 得了夸赞的两兄妹转身继续在沙滩上寻找贝壳。 薛强边拍摄边看着他们。 连烜给薛小苒拿了杯果汁过来,看到孩子们往海边走,眉头轻蹙, “你休息一下,我去看着他们。” “好,你们小心些。” 薛小苒端着果汁喝了一口,清甜冰沁的滋味直抵胸口。 她舒服满足地吁了一口气,缓缓靠在躺椅之上。 游艇旁,许泽年牵着抱孩子的黎菲在散步。 沙滩上,连烜带着凌颢和岚玥在捡贝壳,薛强在用摄像机捕捉美好画面。 薛小苒嘴角轻扬,眼底满是幸福平和。 有时候她总忍不住想,她穿越异界的那段旅程,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丛林中的意外相遇,改变了他们原有的人生轨迹。 一路行,一路走,旅途的风景与波折让他们认定了彼此,从一开始搭伙结伴的陌生人,变成了相守一生的爱人。 在他的世界,她为他改变绽放,回到她的世界,他为她共担风雨。 人生的旅途有他的陪伴,不论酸甜苦辣,薛小苒都觉着有滋有味。 银白细软的沙滩上传来嬉笑打闹声,远处是一望无垠的碧海蓝天,细碎的阳光从云层后洒落大地。 海风轻拂,海浪哗然,孩童银铃似的笑声飘散在空中。 最美的风景皆在眼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