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满天下:穿到古代做老师》 第1章 老乡 初春时节,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就阴沉了下来,官道上一队车马却依旧缓缓前行。 跨坐在青黑大马上的年轻侍卫抬头看了看,眼看乌云越压越低,拽了缰绳行到马车窗前。 “少爷,眼看天要下雨了,我们怕是赶不上住宿了。” 一双白玉般修长莹白的手掀起车帘,露出里面端坐的青年,只见他约莫二十岁的年纪,身穿一身湛蓝色长袍,头戴玉冠,一双凤眼清正而有神,端的是公子世无双。 那青年微微侧目,一双凤眼看向天空,“前面可有投宿的地方?” 那侍卫远远看着前方的村落,“前面有个村子,便是南河村了,我们可在那边借宿一宿,就只怕我们人多,没有这么多的房间。” “先去看看吧,能将就一晚就好,待明日雨小了我们就继续赶路。” 马车缓缓向村子行去,远远便看见村口一棵大槐树,不远处一幢青瓦房,上面挂一个木质匾额,写了“吕家私塾”四个大字。 侍卫驱马正要上前去敲门,却突然听见里面一群孩童杂乱的吵嚷声,紧接着大门轰然打开,差点惊了马,吓得侍卫赶紧勒住马匹,才发现是几个小童大笑着跑出来,看见陌生人,连笑都忘了,只站在原地好奇的打量。 紧接着又听里面一声娇喝:“吕大河,你再不写课业,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夫子!夫子我错了夫子!” 就见一个五岁左右的男童一边大喊错了,一边跑出大门,待看见外面一群人时,愣了愣,接着扭头又往回跑。 “夫子!夫子!外面来了好多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呢!” 剩下的孩童也都往回跑,坐在马车中的青年掀开帘子,看着门上的牌匾,又听见里面明显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好奇的勾头去看。 就见一个身材瘦弱苗条,上身青色绣花小袄,下穿深色襦裙的姑娘,手拿戒尺满脸凶狠的走了出来。 见外面果然有人,连忙放缓了表 情,顺便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裳,态度瞬间变得温和有礼。 “不知诸位是从哪里来?怎么会到了此处?” 马车中的青年被她这变脸的速度惹得轻笑一声,又恰好对上对面那双漂亮的杏眼。心想,没想到这村里竟还有个漂亮的女夫子,不过着实是太过凶悍了些,而且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看,让人实在是心里发慌。 想到这里,青年当即下了车,行了一礼,“我乃出身康王府,姓李名珏,字子玉,因去清河看望胞姐归家,却不想眼看天要落了雨来,怕阻了行程便前来投宿,还望这位姑娘通融一番,实在是叨扰了。” 对面的姑娘赶紧也行了一礼,“哪里,出门在外都是有不方便的时候,只是村中屋舍不多,唯恐委屈了这位公子。” “能有片瓦遮身便可以了,实不敢嫌弃的,子玉在这里多谢姑娘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姓吕,因家父厚爱,得名萱。”吕萱浅笑一声,又忍不住看了眼面前彬彬有礼的青年,心道,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还请公子稍等片刻,私塾中这便放学了。” 吕萱又回头揪出躲在她身后的小童,“大河,你去跟我爹说,天快下雨了,让孩子们都赶紧归家去,还有,家里来了借宿的客人。” 吕大河看看夫子,又看看那群人,赶紧答应一声就往里面跑,吕萱又去赶其他孩子,让他们赶紧回家去。 直到门外就剩他们几人,为了防止尴尬,李珏主动去搭话,“没想到姑娘竟还是这私塾中的女夫子。” “不过是空闲里教教孩子几个字罢了,得村人和孩子们爱戴,喊我一声夫子,我自是要好好教的。” “姑娘大才。” 李珏忍不住夸了一句,却又听她说,“哪里有什么大才,不过是给村里的小子姑娘们多一条出路罢了。” 李珏这才想起来,刚才的孩童中,还有几个姑娘在的。 “家父只是个秀才,专教四书五经让 孩子们以期科考,我却觉得,并非人人都能去走科举路的,但读书明理、而且会读写会打算盘,就是找活也是要比别人轻易些,便专教读写和打算盘。” 这才李珏心中更加敬佩了,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年轻姑娘,能想到这些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更何况她还去切身的做了。 这时又有孩童的吵闹声传来,原来是另一间课堂也放了学,里面的学生走出门来,和吕萱行礼拜别后,一个身材消瘦的方脸中年文士也走了出来。 “爹,这便是来家里借宿的客人。” 李珏连忙上前行礼,又介绍了一遍自己的身份,吕兴修客气的拱手,“李公子里面请,只是房屋狭窄,恐怕要委屈公子和诸位在厢房中了。” “不碍事的,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几人互相客气的进了里面,各自坐下了,吕萱给众人倒了茶又去了厨房,屋里只剩两人说话。 “不知家中可还有长辈?贸然来访,自是要拜访长辈的。” “家里就只有我和小女两人,本来还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人了。” 还没聊几句,却听外面一阵高昂的哭嚎声,吕兴修皱眉,告了罪之后赶紧出门去查看,恰好看见也出来的吕萱。 “这是怎么了?可是生了什么事?” 刚问完,就见吕大河气喘吁吁的从另一头跑过来,吕萱赶紧拦了他,这才知道事情缘由。 “张家二大娘去请郎中了,说是她家的星星姐从山上跌了下来,眼看要不行了!” 两人都是心头一惊,南河村前靠河后靠山,虽说山水养人,可一年到头也总有因为这山水而死人的时候。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吕兴修催吕萱回去,死人哪里是那么好看的?他不想让女儿看这个,怕她被惊到。 “顺便招待好客人。” “爹你拿把伞再走。” 吕兴修看了看越来越阴沉的天气,“我带着 蓑笠吧,这雨怕是小不了。” 等父亲离开,吕萱这才回去招待被留在屋里的客人。 “实在是不好意思,怠慢了。” “哪里,是我叨扰了!” 李珏赶紧起身行了一礼,“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但说无妨。” 吕萱意外的看着对方,真是没想到,明显身份不低的人,竟这么客气有礼。 两人又聊了几句,各自对对方的印象倒是不出,吕萱觉得,这个小郎君明明身世不低却方正有礼,更不会嫌弃自己这个农家女,实在是难得。 李珏也觉得,对方这个小娘子,性格上虽凶悍了些,待人接物却从不失礼,态度不卑不亢,更难得的是,见识也不浅薄。 两人正聊得投机,却听见几声公鸡的鸣叫声,接着就是护卫的压低了声音的低喝声。 李珏微微皱眉,吕萱也心中一惊,两人连忙出去查看,却见一只铁管大公鸡正扑棱着翅膀在院子里撒泼。 “哎呀!鸡圈破了!” 家里帮忙的梁婶婶赶紧跑出来,撸了袖子就要去抓鸡,吕萱连忙说,“婶婶先去修鸡圈,我来抓!” 梁婶婶脚步一转,回头就去修鸡圈,李珏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刚刚还沉稳守礼的姑娘,突然就开始满院子抓鸡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身襦裙的姑娘就单手抓住了鸡翅膀,狞笑一声,“还跑?信不信我这就把你给炖了!几只老母鸡我不舍得,你我可是舍得的!你以为你多珍贵?当自己是下蛋公鸡啊!” 李珏忍不住笑起来,接了一句,“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 吕萱一愣,猛地回头看他,李珏见她这反应,也愣了愣,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难道……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院子中只有一只公鸡在不甘的鸣叫。 “老乡?” 吕萱眯了眯眼,“天王盖地虎?” “我是米老鼠!” “宫 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嘶!” “嘶……” “老乡啊!” 两个刚刚相认的老乡,在一众侍卫莫名的眼神中,执手相看泪眼。 直到一声尖锐的鸡叫,紧接着是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两人这才终于回归现实。 周围人多眼杂,两个刚刚相认的老乡跑进屋子里一边躲雨一边互相看着对方,慢慢的,同时绽出一抹灿烂的笑。 周围的侍卫有些莫名,这时候又见吕兴修穿着蓑笠冒雨回来了。 “怎么样?” 吕兴修叹息着摇头,“怕是不好了,磕着了脑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吕萱也叹一口气,“那孩子现如今才十二岁吧?真是可惜了。” “是啊。”两人又感叹里几句,吕兴修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客人,赶紧去招待。 却不想还不等吃完饭的时候,又听见说那个叫星星的姑娘醒来了。 “竟是好了?”吕兴修有些惊讶,他是看过那姑娘的,郎中当时看过也是直接摇了头的,结果现在竟是好了。 “对啊,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了,不过一醒来就开始说胡话,张家二大娘说,许是惊着了,抓了药吃然后再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吕兴修点点头,又问眼前的孩子,“大河你怎么还没回家去?这眼看天都黑了,雨这么大,你还在外面跑什么。” 正说到兴头上的吕大河突然就卡了壳,看看旁边盯着他的夫子,再看看一脸严肃的夫子的爹,缩了缩脖子,扭头就跑。 看着飞似的逃跑的身影,吕兴修忍不住摇头轻笑,“这吕大河,还是这么顽皮。” 他又看看旁边的两人,“不过星星那孩子没事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都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只以为和以前一样,不过是个意外。 第2章 两个要求 等吃了晚饭,这两个老乡才终于又有了说话的时间,他们蹲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幕,悄悄的凑近了些。 “所以,你也是二十一世纪来的?蓝星?” 李珏点头,“我是个网络小说写手,写悬疑探案题材,结果连续爆更了一周,把自己送这边来了,好家伙,我一离校多年的理科男,看见满书都是之乎者也,差点没再把我给送回去!你呢?什么情况?” 吕萱蹲的腿有些麻,干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我上辈子是个小学语文老师,结果一个学生闹着要跳楼,我一着急扑过去,就把自己给送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就是个农家女,幸亏爹还是个秀才,不用我下地干活,现在也勉强算是干回了老本行吧。” 她羡慕的看着青年,“你这投胎技术不错啊,一看家境就好。” 李珏满意的点头,也学着她坐在门槛上,全然不顾自己的一身华服沾上尘土。 “也还行吧,我爹是个王爷,我虽然不是世子,以后估计也只是个普通的皇家宗室,但最起码吃穿不愁,我也很满意了,偶尔用马甲写写探案话本,也算是个兴趣。” 他看看旁边的姑娘,“哎,你现在多大了?说人家了吗?” 吕萱翻了个白眼,“十九了,没呢,方圆百里出了名的老姑娘,我爹胡子都快愁秃了。你呢?三妻四妾是不是美呆了?” “什么啊!”李珏 嫌弃的挥手,“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为什么家不好好待非得出来,还不是为了避开无休止的催婚。” 吕萱惊讶的看着他,“我是因为看不上周围的小子,稍微好点的就会纳妾,不纳妾的基本都是没本事的,以后有了条件也避免不了找女人,我想起来心里就膈应,说出去吧别人只会觉得我善嫉神经病,可你不一样啊,穿越古代三妻四妾不是你们男人的终极梦想?” “你这是对男人的污蔑!我也是有精神洁癖的好吧。”李珏力图证明男人也有忠贞,“别以为只有你们女人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想想诗句是谁说的,不还是男人做的诗。” “是啊,诗句是男人写的,爱情也是男人喊的。”吕萱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再爱也不耽误和别的女人.……” “我可不一样!” 吕萱挑眉看他,“怎么不一样?” “真的!我到现在还没……”男人轻咳一声,“你知道的吧。” “不是吧!”吕萱这次是真的惊讶了,然后她凑到对方面前,悄声问,“你不行?还是?” “去去去!”男人一把推开她,“你也不看看现在结婚年龄,我怎么也是在国旗下受到过良好教育的人,未成年我下得去手?我还没这么禽兽呢!” “可我也不能直接说,我喜欢年龄大的吧,咱们那时候的法定年龄,在现在都是孩子妈了!这不等于说……” “等于说你喜欢人妻! ”吕萱又凑过来,“行啊,你这觉悟挺高啊!” “那是!”李珏显示一挺胸脯,接着又叹一口气,“以前我也没觉得自己品德教育学的这么好,结果现在明明条件不差,结婚却成了老大难。” 说完,他戳戳吕萱,“哎,反正你嫁不出去,我娶不着媳妇,要不咱俩凑过?” 李珏凑活过得提议,让吕萱很心动,毕竟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能接触到最优质最合适的男人,大概只有眼前这一个了。 不过心动也不过是一时,很快她就回归现实。 “谁要凑活啊!”吕萱一脸警惕的躲开他,“我要是能凑活,还至于单到现在?再说了,现在讲究门当户对,你家一个王府,我家就一个秀才公,门不当户不对,我去你家等着受磋磨呢?” “你放心,我家都不是那样的人!” 吕萱冷笑,“所有男人都这么说,可你也不看看古往今来那么些婆媳大战!” “说不通了,那我只问你,如果我家没有门第之见,也没婆媳大战,你愿不愿意嫁吧!” 听了这话,吕萱认真的上下打量男人一眼,李珏挺着胸脯任由她打量。 “也还行,你也确实是我见过各方面最不错的人了,不过你能保证以后绝不碰别的女人?” “你放心吧!我发誓!” 吕萱轻笑一声,“行,你随便发誓我都无所谓,咱俩都来自一个地方,能结婚当然更好了,但是我有两 个要求,只要做到了,我们就结婚。” “你说!” “第一!”吕萱伸出一根手指,“我不知道你家里情况如何,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婆媳大战,但想过好日子总得付出点什么,我有心理准备,但最起码求亲的态度要有,男方来女方家求亲,三聘六礼所有流程一样不能少!我必须光明正大的进门!” “你放心,八抬大轿把你抬进去!” 吕萱这才满意伸出第二根手指,“你知道,我不允许身边的男人找别的女人.……” “我懂,我真的发誓绝不会,这么多年我都没碰过呢!” 依旧竖着两个手指的女人冷笑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蠢货才信男人的誓言,我只相信我自己。” 她挑眉,用两个手指戳戳他的胸口,“你也不用发誓,你放心,如果哪天你身子不干净了,我会亲自将那不安分的二两肉切下来喂你嘴里!” “嘶!”李珏往后一仰伸手捂住嘴,震惊的看着面前笑得“温柔”的女人。 “你你你……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凶悍!” “我说到做到,就看你能不能说到做到了。” “能能能,我绝对能!” 吕萱这次真的有些惊讶了,“这都能答应?” “哎。”李珏又叹一口气,“夫妻本应该是最亲密的关系,可这里的女人吧,你应该知道,没共同话题啊!” 吕萱一脸赞同的 点头,“对啊对啊!太没共同话题了!特别是在夫妻家庭这方面上。” “咱俩难得老乡,同一个来处,现在感觉也还不错,那以后就好好过吧,你放心,三聘六礼绝对一样不少!” 吕萱这才满意点头,却见李珏好奇的问她,“你这么的.……是上辈子受过什么情伤?” “呸!谁敢伤老娘?”吕萱不屑摇头,“正因为见得多了,所以才单身到死。” 说完她又问李珏,“你呢,你上辈子不会有老婆孩子了吧!” “也没呢,母胎单身三十年!”说到这个,李珏就一脸沧桑,“天天关在家里码字,都快与世隔绝了,见到最多的女性就是楼下超市里六十多岁的老板娘。” 吕萱也叹一口气,“那行吧,那结婚的事你来处理,两个月内没动静我就不等了。” “你还有备胎?”李珏震惊。 “放……咳!”吕萱干咳一声,咽下即将到嘴边的脏话,“我说的不等,意思是不在你这里抱希望了,说不定得找个上门女婿!” 妹妹已经嫁人,现在家里只有父女俩相依为命,作为长姐,她必须得想办法撑起这个家。 “行吧!你放心好了,交给我。” 两人坐在院子里嘀嘀咕咕大半天,侍卫们有些疑惑的对视两眼,不明白刚刚认识的两人哪来这么多话。 还有,少爷你们是不是挨得有点进了?没看见小夫子的爹脸都黑的看不见了。 第3章 又一个穿越者? 屋檐下的两人很快聊完,一回头,吕萱就看见自己这辈子的亲爹黑着脸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赶紧蹦起来顺便拍拍屁股上的土。 “爹,你怎么在这儿?” 吕兴修皱眉看看她,又看看他身后的青年,“你们两个?” 吕萱赶紧推着他往里走,“走走走,你听我有话跟你说!” “哎?萱儿!” 吕萱推着父亲回到后院,一把将人摁在椅子上,顺便倒了杯茶给他,不等他问,自己先凑上去。 “爹,你觉得外面那男人怎么样?” 吕兴修皱眉,尽管因为心里的一些猜测而不满,却也没法因为这个就凭空说人坏话。 “自是极好的,一表人才又知礼守礼,想来学问做的应该也不错。” 吕萱撇撇嘴,她才不信二十一世纪来的理工男,学问能做的不错,可也不会在这上面纠缠,直接凑近父亲面前。 “那爹,让他给你做女婿怎么样?” 心里的猜测成真,吕兴修赶紧放下茶杯,苦口婆心的劝女儿。 “萱儿啊,爹知道那青年比村里见到的这些村夫好多了,哪怕是县里的少年郎都没法跟他比,可是萱儿啊,你看他的年纪,估计早就有了家室了,难不成你还想去做小?高门大户家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爹啊!”吕萱赶紧拦住她爹的长篇大论,“你放心吧,我刚才问过了,他还没家室呢!” 却不想吕兴修气恼的一拍桌子,“是不是他哄你呢!没想到啊,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敢哄骗我女儿,我这就将他们打出去!” “哎哎哎!”吕萱赶紧拦住她爹,“爹你听我说!” “你能说什么,你这是被他迷了眼了!” “爹你看我像是能被男人迷住的人?”吕萱使劲摁住吕兴修的肩膀,吕兴修挣脱不了,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 “爹你先别气,也不是他说什么我就全信的,我这不是提了两个要求吗。” 吕兴修看她一眼,“什么要求?咱家可不贪图他那几个臭钱,要金银的话,趁早拉倒!”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嘛!”吕萱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讲她的要求。 吕兴修的脸色慢慢好看起来,满意的点点头,可当他听到第二个要求时,直接震惊的瞪大眼。 “你你你、他他他……” 他这是生了个什么女儿啊?圣贤书上也没这个吧! “怎么样?如果他做不到第一条,第二条自然免谈,如果他能做到第一条却早已有了其他女人,第二条他就不敢答应,我可是说到就能做到的!” 这刺激太大,吕兴修抖着手灌了口茶,看着女儿得意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现在不觉得自己女儿被男人迷惑了,反而觉得那男人被女儿迷住了。 吕兴修将女儿上下打量一番,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能迷住人的潜质,虽然女儿长得确实好看,可这性子…… 一个文人带着两个姑娘生活,哪怕他是个秀才,也依旧有那混不吝的背着他欺负自家女儿,从小到大,吕萱没少跟人狠斗。 附近几个村子对吕萱的敬重,一半是她教出来的,另一半是她打出来的,被打的最后还会来道歉。 现在村里很多决定,都愿意跟她商量商量,也是因为她确实有见识,村长三叔不止一次跟他感慨,可惜不是个男儿身,否则科举功名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吕兴修又是一阵心酸,为了自己这个老父亲,这么大的姑娘都不肯嫁人,那些小子连他都看不上眼,更何况自己这么优秀的女儿呢?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眼瞎的冤大头.……哦不对,是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后生,既然连那些条件都答应了,那就等等吧。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要求都答应了,吕兴修又开始顾虑其他,心想,还是要再考校一番的。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吕兴修一晚上没睡着,等第二天他挂着黑眼圈起来,再看见李珏时,心情更加复杂。 等吃了早饭,见雨依旧下个不停,想到昨晚考校的心思,吕兴修当即开始问起对方的学问。 李珏顿了顿,毕竟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自然是要讨他欢心的同时,也让对方放心的把女儿嫁给自己了。 考校学问他不怕,虽然没怎么好好学,可也是在宫里陪各位皇子跟着大儒学过的,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独特见解,当即让吕兴修心中更加 满意。 “子玉这学问当真是不错,比我都要好上许多的!没想着去考个功名吗?” 吕萱见父亲开始喊李珏的字,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满意的很了。 李珏面上也笑,“宗室子弟去考功名的少有,我便也没去凑那个热闹,读书是在于明理,那些虚名我却是不在乎的。” 怕对方觉得自己太咸鱼,又说,“如今我在大理寺任职,虽只是一小小文职,不过手上也有些其他产业,不靠王府也是能撑起来的,这些产业以后还需得靠未来娘子打理,每月只给我些零钱够花用便行了。” 吕萱撇过去头偷偷的忍着笑,吕兴修头回遇见这样的说法,捋着胡子的手一用力,当即拔下了两个胡须,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面上却还是不住地点头,又看一眼满脸笑意的女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真的是无法挑剔了! 天上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李珏没法赶路只能再等等,看今日晌午能否雨停,如果不行的话,怕是要再住一天了。 几人还在说话,眼看吕兴修对李珏越来越满意,原本方正严肃的面孔也开始笑起来,却见吕大河那小子神秘兮兮的又跑过来。 这孩子也是奇怪,明明怕吕萱怕的不行,可平日里却最是喜欢找她玩,有什么稀奇事也第一个想到要来告诉她。 “夫子、夫子!” “大河你怎么又来了?昨日的课业可是已经写完了?” 吕大河缩缩脑袋,好像没听见般直接跳过课业的话题,“夫子,星星姐好像又不行了!” 吕萱皱眉,“怎么又不行了?不是说已是大好了?” 就见那孩子一脸神秘兮兮的看着她,“不是这个不行了,是那个!” 不等女夫子问,吕大河已经开始解释了,“张家二大娘天还没亮就去隔壁村请了神婆子来!” “不请郎中,请什么神婆子?” 南河村因为有两个秀才公的缘故,是没有神婆的,倒是北河村,没秀才,却有个出了名的有神通的神婆。 “因为星星姐身子没事,可脑子不行了,净说胡话,二大娘说她许是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真是胡言乱语!”吕萱心里一 阵恼火,旁边听了全场的李珏也是眉头紧皱。 作为现代人,他们不可能信这些,也太知道这种东西的害人之处了。 “可是。”吕大河有些犹豫的看一眼夫子,又说,“可是我也觉得那不是星星姐了。” “怎么说?” 吕大河回忆片刻,“我们偷偷去看过的,星星姐变得可吓人了,说什么、说什么是死了又活了之类的,先是说周围都是绑匪,吓得不行,再后来却又开始欢喜起来,说什么穿……穿月?还是船月?说什么到了古代,发家致富之类的。” 吕萱和李珏心中咯噔一声,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我去看看。”吕兴修紧皱着眉,作为读书人,最是看不上那些鬼神之说,他刚想让女儿继续留在家里招待客人,却听吕萱说。 “我也去看看。” 不等吕兴修阻拦,李珏也说,“我也一道吧,我随身带了些药丸,许是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吕兴修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拦着,自己的女儿能拦,但客人却是不好拦的。 众人打着伞穿着蓑冒雨去了村西北处的张二元家,就见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连村长都是在的。 被敞开的院子里,一片烟熏火绕,一个神婆冒着雨咿咿呀呀的又唱又念,拿着根柳条跳着别人看不懂的舞。 而另一边屋檐下,一个女孩被绳子绑了半坐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停的辱骂。 “你们都是神经病吧!呸!封建迷信!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穿到这里来,别人的主角要么公主、要么丞相女儿,就属我倒霉,穿到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还搞封建迷信?快放开我,小心以后我有你们好看!” 旁边的妇人一边捂着嘴痛哭一边期待的看着神婆,那神婆也是有些心惊,心想,这和自己平日里见到的不一样啊,难不成真的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想到这里,那神婆却也不慌,看对方除了说些胡话也没别的本事,自己这一番作为也没什么用处,干脆停下动作,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 “不行,这孤魂野鬼道行太深,看来得下大力气了。” 说着,她又看向旁白的张家人,“你家姑娘本就已经投胎 去了,身子却因着鬼怪不得安生,如今若是不处理,以后闯了大祸,不仅连累了你们,恐怕你们那已经投生转世了的姑娘也会收受到连累不得安生啊!” “那、那要怎么办才好啊!哎呀我可怜的星儿啊,神婆,求你救救我家星儿吧,救救我们一家,快些将这孤魂野鬼赶出去,也好安葬了我家星儿!” 神婆叹息一口,好似悲天悯人一般,“取了桃木来!” 就见旁边跟着的两个小丫头,从后面的驴车里取了四根手腕粗的桃木。 “这姑娘的亲眷,父母及其祖父母一人一根,打在她身上,这桃木是那鬼物的克星,再加上现今她被困在这身体里动乱不得,你们趁机打杀了她,我在这里做法以防她逃脱了!” 那神婆心想,就算是孤魂野鬼,要找也是找张家人的,自己不过烧了几柱香而已! 张家人就算心里难过,可一想到那是占了自家孩子的野鬼,那些难受就变成了恨意,纷纷拿了桃木就往女孩身边来。 吕萱惊得往后倒退一步,李珏也是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他们都知道,这女孩的命恐怕就要被交代在这里了! “先等等,这……” 吕萱忍不住出声阻拦,却一时又想不到好的借口,她看向那神婆,又看向张家众人,“何至于此?” 那被绑了的姑娘此时也有些害怕,“对啊,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我就是你们的女儿星儿啊!”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张家人眼中恨意更重,特别是星儿娘,通红着眼盯着她,好似对方就是害了她女儿的凶手一般。 “我们知道夫子心善,可你看,这分明就不是我们的女儿了!星儿从不喊自己叫做星儿的,她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占了我闺女的身!” “可是.……” “夫子啊!你也是教过星儿的,你看看,这是星儿吗!” 星儿娘哭嚎一声,让吕萱想说的话再没法说出口,看着拿着粗木过来的几人,那女孩显然吓得不轻,将目光祈求的看向吕萱,正当吕萱心生不忍准备再次阻拦时,似是也明白对方没法救自己,突然听这姑娘大喊。 “你们叫她夫子?那一个女的怎么会是夫子?你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 第4章 庆幸 听了她的话,吕萱一惊,顿时面色苍白。 见她如此反应,那女孩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浮萍一般,要么拉她上岸,要么共沉沦! “她也是假的!她和我一样!” 吕兴修气得不轻,“简直放肆!我家萱儿我从小养大的,我能不知道?” 原本同样有些不忍的村长此时也是满脸厌恶,“果然不是星星了,这村里谁不知道萱儿是夫子?” 旁边的村民也在叹息,“竟真的是被孤魂野鬼上了身啊,幸而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哪里就能被她糊弄了去!” 李珏将吕萱挡在身后,看着对面的人满脸肃杀,见这话不起效果情况反而更糟糕,又看见一身华服周围还有侍卫相护的青年,那女孩突然想到以前小说里的情景。 “真的!她真的是!以前的小说里不就是这么写的吗?穿越成农家女,然后嫁进王府成了王妃!那个男人是不是王爷?还是侯爷!是她、肯定是她!她也是孤魂野鬼!你们抓了她!我、我还能给你们找出更多来,你们放了我!” 李珏只气得恨不能撕了那人的嘴,幸而现在已经没人相信她的话了,才克制住了让人 捂了她嘴的冲动。 神婆回头看一眼明显身份不低的青年,心中猜测对方的身份,又见他旁边的护卫手都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刀,怕自己惹上贵人,赶紧开口道。 “莫要再让她妖言惑众了!这里的孤魂野鬼就只她一个,她这是又想着害人啊!你们还等什么?快快动手!” 这次再没人出声阻拦,吕萱只觉得手脚冰凉,她不是圣母,这种情况下,保全自己才是最主要的! 一只大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紧紧的攥着。 吕萱回头,就见李珏站在她身边,“别怕,我们和她不一样,你就是你!” 吕萱这才勉强点头,两人的身子却靠的更近了些,好似都在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 “你们干什么?啊!你们别打我、别打我!” 四根粗木棒子打在身上,女孩哪里受过这种罪,当即开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神婆眼前一亮,心道,就算是孤魂野鬼也当真是没办法的,这不就开始求饶了吗? “继续大力打!这鬼怪拿你们没办法,小心别让她言语蛊惑了去!” 四人打得 更是凶猛,被绑在地上的女孩见求饶不过,又开始谩骂,“你们一群杀人犯!你们都是杀人犯!啊!你们怎么不打她?她也是、她也是!” “啊!我要回家、妈妈!妈妈!” “我错了我不敢了!她不是,我骗人的.……” 吕萱实在受不了对方凄厉的哭嚎,抖着手差点瘫软在男人怀里,李珏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搀扶着吕萱,跟旁边的吕兴修说,“先生,吕姑娘好似是吓住了,我先带她回去。” 吕兴修猛然回神,才发现一脸苍白的女儿,心里后悔让她来看这个,“快些回家去,别看这个了!” 旁边的村长也注意到了这边,皱着眉叮嘱,“让这些小的也都回去,受了惊吓的抓些药回家吃!” 周围的大人也回神,拎着家里的小子姑娘们就要赶回家,“是了,还有那些八字轻的,万一这鬼物逃脱了又转身附在他们身上可怎么好!” 村长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扬声说,“说的什么胡话,让各家的孩子赶紧回家去!” 吕萱手脚发软的被带回了家去,吕兴修皱眉看着两人紧握着的手,又看了看他们靠在一起的身影,张嘴想说话,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转身给她拿药去了。 等房间中只剩了两人,李珏才问她,“你是怎么来的?” 吕萱明白他的意思,捂着跳的飞快的胸口小声说,“从小就来了,开始什么都不记得,慢慢长大了,就一点一点记起来了。” 李珏松了口气,“我也是如此。” 说着又笑了一声,“你看,咱们和那人不一样,你就是吕萱,是南河村的吕萱,吕秀才的女儿,这里的女夫子,只要咱们谁都别说,就没人能知道,况且就算说了,谁又会信呢?” 经过他的一番安慰,吕萱安了心,可还是说,“那也不能让人知道的!” “你说的对,以后咱们也注意些,不可再说些……以前的那些话,这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以后我们私下里说话,也不说直接说出口来,以防隔墙有耳!” 李珏认同的点头,这种事,再小心也不为过,“以后再遇到这种……这种人,万不可再相认了,就像今天一样,竟想拉人下水,幸而.……” 吕萱也是一阵后怕,再想想两人随随便便的相识过程,忍不住拍拍胸脯,“以后这种人我再也不救了,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不分 好歹的圣母,就算对方是个聪明的‘好人’,我也不会去认老乡的!” 她抬头看着李珏,突然笑起来,“幸亏是你!” 李珏也笑,“对啊,也幸亏是你!” 在这一刻,他们突然就开始庆幸,在这个时候遇到的是对方。 李珏悄悄握住对方依旧冰凉的手,“你放心,等我来娶你!” 吕萱笑着回握,“好。” 相对一开始的无所谓,经过差点暴露这件事之后,他们反而庆幸又期待与对方的婚姻。 这时吕大河已经带了药回来,又帮她熬了,这才吃了药躺下睡了一觉。 等一觉醒来,天已经放晴,李珏没办法再留,已经先告辞离开了,临走前还给她留了一封信件。 信里是一些安慰话,却说的极为隐晦,又说了些他之后的打算,吕兴修权当没看见这封信,一心只关注着女儿的状况,就怕真被吓到了。 当天中午,张家的星星就被安葬了,据说那“鬼物”也被当场打死了,有人还感叹,那场春雷,就是老天爷在警示那鬼物的。 而另一边,经过一番周折的李珏也终于在落灯前,回到了康王府。 第5章 农家儿媳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康王妃陈氏迎出来,拉着李珏上下打量。 “这一路我儿受苦了!黑了、也瘦了!让你带个贴身的小厮服侍,你就是不听,只带十几个侍卫就跑那么远去,你是想操心死我!一路上可还好?你姐姐还好?有没有什么挂念。” “让娘挂心,是孩儿的不对,不过您也知道,我自小就不愿有人在跟前服侍的,哪有一个人自在。姐姐也过得好,让您无需挂念。” 旁边一副文人打扮的康王捋着胡须点头,李珏向父母行了礼,又想哥嫂行了一礼,一家人这才上了桌。 李珏没急着说吕萱的事,直到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草草吃了早饭,问及家人去处。 “王爷外出会友去了,世子爷去了吏部。” “娘呢?” “王妃在正院呢,据说是要给少爷您选布料添新衣裳,世子妃在自己院里见管事。” 李珏点点头,自己带着个小厮就去了正院,刚进门,就看见铺了满桌的料子。 “娘。” “珏儿来了,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料子,给你做几件衣裳。” 李珏随意扫了一眼,往旁边一坐,“娘看着做就好。” 他顺手拿起茶杯,状似无意的说道,“对了娘,你顺便再挑几匹布出来,要姑娘家喜欢的花色。” “行啊,这里花样不少,姑娘.……” 康王妃突然顿住,猛地回头看李珏,“姑娘?” 她倒吸一口气,赶紧挥挥手让服侍的人退下,刘嬷嬷带着人下去,亲自守在门外。 “你这是看中哪家姑娘了?”见李珏点头,康王妃激动地坐在儿子旁边。 “是哪家的姑娘?可是你姐夫那边的?清河崔氏倒是好门第,不过你之前不是都不愿意吗?这次可是见到了中意的好姑娘?” 眼看亲娘脸上都快笑开了花,李珏赶紧解释,“不是清河崔氏的姑娘。” “那是哪家的?哪怕不及崔氏那般荣耀也没关系,咱们家没有门第之见!” “真的?” “当然是真的!”康王妃攥着李珏的手,“我儿终于开窍了,你快说是哪一家,我好上门去提亲去!” 天可怜见的,她差点就以为自己儿子是不是某些地方有病,还偷偷找大夫给瞧过,后来发现身体康健,又怀疑是不是喜欢男人,整晚整晚的做噩梦,梦见自己见到个男儿媳,吓得都快睡不着了。 现在眼看儿子相中了一个姑娘,不管哪家的,先娶进门来再说! “倒不是什么大家族。”李珏笑笑,在母亲期待的眼神中,解释道,“就是南河村的姑娘。” “南河.……南河什么?” 一瞬间,康王妃以为自己耳朵除了问题。 “就是城外往东四十里,有个南河村,我进城前错过了住宿,在那里借宿一宿,遇到个特别的姑娘。” “南河村、特别的姑娘?”康王妃捂住胸口,“一个农家女?” “她可不是普通的农家女,他父亲是个秀才,办了私塾,她就是私塾里的夫子!” “秀才?夫子?” 康王妃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儿子,然后坚定的摇头,“不行!什么秀才家的女夫子,这京城里三年出一个状元,有什么可稀罕的,一个秀才算什么!你哪里能娶一个农家女!” “哎!”李珏叹一口气,“那姑娘实在是特别,我见了便心声爱意,忍不住表明心意,却也被她拒绝了。” “她还拒绝你!我儿哪里不好了!”康王妃又气又恼,一时觉得她拒绝了算她识相,一时又觉得怎么敢嫌弃我儿。 “倒不是觉得我不好。” “那是因为什么?” “她家里只他们父女三人,小妹已经出嫁,她作为长姐是想招个上门女婿好支撑门户。” 康王妃脸色好看了些,“确实是如此的,那你……” 她刚要开口安慰儿子,却见他一脸羞涩,“我说,我也可以给她当上门女婿啊!” 康王妃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伸手就打,“我打你个不孝儿!你 给人当上门女婿,你这是不要你爹娘了啊!” 李珏伸着胳膊挨了几下,这才又解释,“她也不信啊,觉得我自己说了不算,得你们去。” “不可能!绝不可能!让我儿子给一个农户做上门女婿,你这是要为娘的命啊!” 李珏眼看母亲都快哭了,心里一惊,赶紧说,“她也不是非得找上门女婿,这不是也没办法吗,她说了,只要三媒六聘把她迎进家门当正头娘子,就不用当上门女婿!” “你……” “我这不是回来和娘商量商量,我也不想离开爹娘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娘。” 李珏跪倒在地,搂着母亲的两条腿,“娘啊,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来,让娘操心孩儿的婚事,这次我是真相中人家姑娘了,等娘见了她就知道了,最是神武不过。” 康王妃气得狠狠的捶了他两下,“你先起了,容我想想,回头再和你父亲商量商量!” 李珏见她态度和缓了些,这才笑着站起来,“那娘你好好想想,你是不知道她的厉害地方,特别是逮鸡的时候,好家伙,一只手直接就把飞在半空中的大公鸡给逮住了!” 康王妃又觉得心脏有些受不住,指指门口,“你先给我滚出去!” 李珏麻利的滚了,心情破好的哼着歌。 某位作家说得好,你想要开窗别人不同意,那就提出掀开屋顶,别人自然就同意开窗了。 母亲见他心意已决,不愿让儿子当上门女婿,自然就愿意八抬大轿把儿媳妇迎回来,至于以后.……先结了婚再说吧! 刘嬷嬷没让小丫鬟进屋,只自己进去了,就见王妃捂着胸口在生气。 “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少爷把您惹恼了?少爷自在便是这个性子,却最是孝顺不过的,王妃怎么还恼上了。” 康王妃的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嬷嬷,你是不知道,那孽障竟是要娶个农家女!还想给人上门当女婿去!这是要气死我!” 张嬷嬷心里一惊,“少爷怕是说着玩的,吓唬您呢!” 康王妃摇摇 头,“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他这是当真了!他和他爹一样,看上去随性,可真要做了决定,那是绝不回头的!” 说到这里,康王妃不禁悲从中来,呜呜的哭起来,不管是给一个秀才当上门女婿,还是娶进一个农家女,她都接受不了。 最后想了想,两个比较,还是娶进来吧,大不了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好好教导,别让她出去丢了人才好。 她擦擦眼泪,“去,把这次跟着珏儿的侍卫找来,我有话问!” 刘嬷嬷赶紧去找人,等人来了之后,康王妃早已平复了心情,丝毫看不出刚刚还哭过。 “前日夜里,你们在一处村落借宿了?” 那侍卫不明就里,只照实回话,“禀王妃,正是,前日因错过了住宿,便在南河村一户人家里借宿了一宿。” 康王妃紧紧捏着帕子,“那户人家可以秀才家的私塾?可有个姑娘?” “正是!” “那珏儿可有和那家的姑娘单独说话?” 侍卫心里一惊,“回王妃,曾单独聊过一段时间。” 康王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给我好好说说,两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特别是单独聊天之前发生的事情!” “是!”侍卫显示行了一礼,然后慢慢回忆,“一开始我们去借宿,在门外就看见私塾里出来了一个姑娘,才知道那竟是私塾里的女夫子,少爷还问了一句,村长满口称赞,因为农户家空房不多,我们便借宿在私塾中,与主家说了几句话后,结果.……” “结果如何?你说!” 侍卫犹豫片刻,还是说,“结果一只铁管大公鸡突然闯了进来,就见那姑娘紧追几步,直接单手抓住,说你又不能下蛋,当我舍不得炖了你吃!许是第一次见人逮公鸡,少爷看的有些呆了,不过后来处村里又生了事端.……” 那侍卫将张家的事情细细的说了,康王妃捂住胸口,刘嬷嬷赶紧帮她顺气,侍卫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吓得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你先下去吧,谁都别说 !” 侍卫不知原由,可既然如此,那他就得嘱咐兄弟们什么都不能说了,虽然具体不能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但别说就对了! 等侍卫下去了,康王妃这才又流下泪来,“嬷嬷!这竟真的是一个逮鸡的儿媳妇!我没想到,我儿竟因为她逮鸡就中意上了,后来是不是又出了人命,觉得那姑娘惹人怜惜?” 刘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不断的劝,“王妃想开些,说不定没说的这么……” 康王妃摇摇头,“这是我儿没见过世面,被一只鸡就给唬住了,又被对方那可怜模样迷了眼了!” 她颤着手扑在嬷嬷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一想到,家里会进一个逮鸡的儿媳妇,偏偏一边逮鸡还一边我见犹怜,我就……” “王妃先别气,来家里您慢慢教就是了,总不能在家里也喂鸡的,而且就算是受到惊吓可怜了些,也是、也是正常的!” “你、你说的是,咱家也没鸡让她逮,惊讶、惊讶许是也不会有的。” 康王妃擦擦眼泪,“刘嬷嬷,你先去帮我打听打听那户人家。” “您放心,我这就去,我亲自去打听!王妃您放宽心,可别再气了。” 刘嬷嬷去了南河村打听,这自然瞒不过吕萱,毕竟村里来了一个打扮富贵的陌生妇人,到处打听吕萱,总有人会来问。 “爹,今天来村里打听我的那人,肯定就是王妃的身边人了!” 吕兴修这才中张家的事情中回到自己闺女的终身大事上,他叹一口气,“人家来打听咱们,我却想打听他们家都没处打听,高门大院里的事,哪里就是咱们想知道就知道的?” “你就放宽心,我的本事您还不知道?真要有个不好,大不了我就闹个天翻地覆!他们大户人家最是要面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没办法!” “呸呸呸,说的什么瞎话!” 吕兴修心里有些后悔,就不该贪图那高门大户,安安分分的才是真的。 却不想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人,彻底打消了吕兴修的忧虑。 第6章 拜访 刘嬷嬷回来时,立刻就被王妃叫进了内间。 “今天去打听了一圈,甚至附近几个村子都问了问,发现那姑娘名声倒是极好的,上到老者下到小儿,没有不夸赞的。” 康王妃脸色好看了许多,舒一口气,“看来也没那么糟。” 这时恰好听见康王回来,康王妃赶紧让人去请。 刚准备去书房的李晏见夫人让人来请,便进了后院。 “夫人?”一进门,就见康王妃正捂着胸口坐在床边,看见他进来,泪差点就流了下来。 “王爷!你一定要说说那个孽障,我快被他给气死了!” 李晏惊讶,“这是谁气着夫人了?” “还不是珏儿!” 康王妃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通,最后气恼的说,“就因为那姑娘逮住了一只鸡,今晚我就给你那好儿子送几只鸡过去,让他逮个够!” 李晏摸着自己精美的胡须,努力将一个姑娘逮鸡的画面抛出脑外,“说到女夫子的话,我倒是知道,是不是城外南河村的一户人家?父亲是个秀才,姓吕。” 康王妃惊讶的看着他,“你竟是知道?” 见她这反应,康王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笑着点头。 “约莫是五年前,我与友人去城外赏花,路上口渴便到了一个茶摊前,却见那里只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童看守,等吃了茶也不见大人回来,待结账时,才发现,那小童的算数竟比我身边的小厮还强些,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跟着村里的女夫子学的。” 李晏喝了口茶,“一听女夫子,好奇之下我便去探访,果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又和主家聊了聊,父亲虽只是个秀才,却也满腹经纶,长女更是聪慧伶俐,帮着操持家业,教孩子们算学,我当时考了两道,竟是比我还要厉害许多,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康王妃被他说的吸引了注意力, 一时竟觉得那姑娘着实是不错的。 “后来我又去拜访了两回,珏儿看上了那家的姑娘,倒也不错!” “你、你这就同意了?” 李晏笑笑,“都说娶妻娶贤,以我们现在爵位,只能是低娶,那么娶哪家的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关键还在于姑娘本身。” 康王妃有些无话可说,却依旧有些不满,“可、这门第也太低了。” “难得珏儿喜欢,以后娶进门你多看顾就行了,门第低也有门第低的好处,吕秀才更是难得的清明人,家风也是极好的。” “两个人的家风,自是极好的!”康王妃有些气恼,可没办法,除了家世门第她也确实挑不出别的。 “我给下个帖子,明日咱们就去拜访一番,才好请了媒人去说亲。” 李晏不管夫人的别扭,自顾自兴高采烈的去安排明天的见面。 康王妃有些恼,但还是盘算明天该送什么礼。 等收到康王府送来的拜帖后,吕兴修整个人都震惊了,他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就、这就来拜访了?” 吕兴修慌忙往外看,又看看女儿,“快、快请村长还有族长过来!” 他又喊家中帮忙洒扫的婶娘,“还麻烦再洒扫几遍,干净些!” “哎呦,今年都没给你买新衣裳,这可怎么办?我也没新衣裳!还得买些点心和肉回来,得好好招待。” 眼看父亲慌得不行,吕萱赶紧让人坐回去,“爹你就安心坐着,有我呢。” “我先去请族长和村长来,明早就去买新鲜的肉菜,衣裳就不必了,咱家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反正他们嫌弃的话,走就是了!” 眼看女儿这就离开了,吕兴修坐也坐不住了,干脆到院子里开始收拾有些塌陷的院墙。 等族长和村长来了 之后,不等两人来问,吕兴修直接拿出拜帖给两人看。 两人都识字,虽有些老花眼,可不妨碍看清上面的字,可看清了,却又觉得好像没看清,擦擦眼,又看了两看,这才惊疑不定的看向吕兴修。 “这、我怎么看、是康王爷和王妃要来拜访?” 吕兴修点点头,“对啊,三叔可还记得前几天来这里借宿的那个青年?” 村长愣了愣,“那是?” “对,那就是康王的嫡幼子。” 旁边年迈的老族长还是不明白,“有人来借宿我倒是知道,那也不至于王爷和王妃来拜访啊。” “叔公,这不是、那天他看见了萱儿.……” 族长倒吸一口气,“这是要来纳我们萱儿?做小?这也不用王爷和王妃亲自来吧。” 这话让吕兴修老不乐意了,当场摆了脸色,“怎么就是去做妾室呢?我家萱儿那么好,当然是去做正头娘子的!” “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三媒六聘少了一样我们都不干的!” 村长手里的茶当即洒了一身,老叔公更是抖着手差点撅过去。 恰好吕萱走进来,见老叔公这样,赶紧上去扶住他,一边拍着背一边安慰,“哎呦我的老叔公啊,您这是怎么了?” 老叔公抖着手握住吕萱的胳膊,把她拉到身前,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哪里不一样来,更没明白,怎么就让贵人给相中了去当正头娘子。 “萱儿啊,这、那康王府家的公子,可是、有哪里不大好?” 不等吕萱回答,吕兴修直接气得起身,“叔公您这话说的,我家萱儿就只能配个不好的?人家就算有个不好,也有的是人家愿意嫁,怎么就看上我家萱儿了!” “对啊,怎么就看上咱家萱儿了?” 吕兴修憋气,“还不是因为我家萱儿 好!” 吕萱赶紧笑着打断他们,“好不好的,明天不就知道了?明天还劳烦叔爷爷和老叔公您来压压场子,我家就只我和父亲两人,也没法招待王妃,还得请叔奶奶和族里的几位婶子来招待的。” 一直呆愣着出神的村长猛地醒过神来,赶紧点头,“对对对,这是大事!这不仅是我们村的大事,更是我们族里的大事啊!必须得好好招待!” 老叔公也发话,“今天晚上大家都来祠堂开个会,说说明天怎么招待。” 吕萱怕他们太隆重了反而不好,赶紧拦了,“就是平常招待就好,万一不是来提亲的呢?可能来了之后往我们身上砸上五百两,说一句拿着这些钱,以后再不许勾搭我儿子!我们怎么办?当然是拿着钱高高兴兴的不再去给人家添烦恼了!” 说到这里,吕萱笑的好像真拿了五百两一样,却差点把屋里三个男人气出个好歹,吕兴修干脆把她推出门。 “去去去,大人的事大人来办,你别瞎掺和,去告诉村里的小子,明天休息一日,不上课了!” 吕萱撇着嘴离开,当天晚上族里就开了会,又有几个手巧的婶娘连夜赶了两身衣裳出来。 族长被吕萱胡乱说的情况吓到了,也没说可能是来说亲的,只说王爷和王妃会来,原由却是绝口不提。 一整个晚上,除了明天需要待客的几人,谁都没睡,吕萱第二天起来一看,好家伙,自家院子都大变样了,连鸡圈都拆了。 不等她问自家鸡的去处,就被几个婶子摁着换了新衣裳,她们想再给自己添妆时,吓得吕萱赶紧跑,她可信不过这时候农村里的妆容! 众人拿她没办法,只能由她去,等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才离开,状似无意的关注着官道上的动静。 村长和老族长都早早的来了,族里的几位长辈也都来了,现在坐在椅子上前言不搭后语的聊着,动不动就看看 日头,再伸着脖子听门口的动静。 直到一个孩子突然进来喊,“来了来了!来了好多高头大马!” 众人哄得一下站起来,族长训斥那孩子,“喊什么喊,快些回家去,不能围着看!” 那孩子吐吐舌头笑嘻嘻的往外跑,老叔公赶紧整理一下衣服,然后在吕萱的搀扶下出去迎接。 走进村子后,看着干净整洁的道路,康王妃倒是满意了些,觉得虽然是村子,但也不比自己庄上差,旁边的康王只笑着不说话,这村子他又不是没来过,自是知道原本是什么样的。 等马车到了车门口,附近几个孩子探头探脑的偷看。 康王领着康王妃下车,刘嬷嬷亲自去敲了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敢问可是吕秀才家?我家王爷和王妃前来拜访。” 顺便还递上了拜帖,开门的族人手足无措的接过来。 “对对对,快请进快请进!” 康王带着康王妃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一众扛着礼品的仆人。 吕家族人也已经到了正院,见他们进来,就要行礼。 “哎呀!莫要多礼、莫要多礼!”康王甚至还躬身对老叔公行了一礼。 “今日来访,真是多有叨扰,还望莫要怪罪啊!” 老叔公刚要推说几句,旁边的吕兴修已经瞪大了眼。 “是、是你?” 康王大声朗笑,“哈哈哈,吕老弟,咱们可真是有缘呐!” 老叔公回头问吕兴修,“你、你和康王认识?” “哈哈哈哈,说来话长,咱们进屋慢慢说?” 康王笑着和众人一起进屋,旁边的康王妃倒是一直在悄悄观察这处院子,院子虽小,但也干净整洁,更没有见到什么铁管大公鸡。 不过最亮眼的,还是那个笑眼盈盈站在旁边的姑娘。 第7章 媒人登门 康王妃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姑娘,说实话,真的不像农家女。 相对于其他人看见自己一行的无措和敬畏,这姑娘更淡然更镇定,眼神清亮方正,态度不卑不亢,说话行事也是有礼有度。 康王妃心里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就是满意了,这浑身的气度,相比起一些闺秀来也不遑多让了,她甚至想起了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姑姑,也是如此气节。 一行人分主次坐下,康王倒是最自在,屋前屋后最响亮的就是他的笑声。 “我就是带着夫人来拜会老友,吕老弟,咱们也真是有缘分呐!之前小儿来这里借宿,回去之后就说有个女夫子,又说如何的了得,我一听就知道,说的肯定是吕老弟家的千金!” 吕兴修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嘴角往上扯了扯,想笑却也笑不出来了。 吕萱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说,“原来那是李伯伯家的少爷,我就说怎么看着眼熟。” “哈哈哈哈。”李晏朗笑几声,“几年不见,咱家姑娘真是出落的越发大方了,以后也别喊什么李伯伯了,我跟你爹是一样的!” 他这话一说,知道他们来意的人心中不免一动,老叔公手也不抖了,更不像昨天那般慌乱,反而当真有了一族之长的气魄。 他将话题岔过去,众人心领神会就可以了,两边都放了心,话头也更轻松了些。 康王妃却有些不大轻松,周围围着一群农妇,能说的不过是夸一下吕萱,然后用为数不多的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夸那天来过的李珏。 其实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但不妨碍她们夸,否则说什么呢?她们除了庄家和村里的家长里短就再也不知道别的了。 康王妃微笑着听着,偶尔点点头,一众妇人夸得更是尽兴,全然不知听的人已经快要不耐烦。 还是吕萱过去不着痕迹的打断,“各位婶婶们,先让王妃喝些茶水吧。” 吕萱帮人倒了茶,“都是春上自家翻炒的,自是不比王妃平日里喝的,不过胜在还有些野趣,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还望王妃多多包涵。” 康王妃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些,“你快写坐着歇一歇,这些活让我的人帮你做了,你陪我说说话。” 吕萱清脆的答应一声,就听对方问她,“平时在家都忙些什么?” 一瞬间,吕萱就想到了林妹妹刚进贾府时的问话,心里吐槽,这古人寒暄起来好像都差不多的话题。 面上却笑容不变,“父亲办了私塾,我便和父亲一起教教学生,空闲里和父亲一起钻研学问,偶尔喂喂鸡鸭鹅,倒也清闲。” 康王妃下意识看了看她的手,想知道她是怎么单手凭空逮鸡的,却发现对方的手并不粗糙,虽不比大家闺秀们的白皙柔嫩,但也纤细柔美,短短的指甲带着粉,干净圆润,让人心生好感。 “你父亲没想再试试科举?” 吕萱摇摇头,“之前一次科考,中途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能救回来,自那之后身子就亏空了许多,再不敢让他去科举了,在家里教教学生,当个闲散的富家翁倒也不错。” 而且吕兴修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官场,与其到时候担惊受怕颠沛流离,甚至招惹杀身大祸,还不如在家里当个教书匠的好。 众人说了会儿话,吕萱便又去忙了,因为实在是不放心村里的婶子们做的饭菜。 在村里人看来,大鱼大肉就是最高规格的招待了,可吕萱知道,吃惯了好东西的人,哪里会稀罕那些鱼和肉,况且村里人的手艺,又怎么能跟王府里的大厨比。 “这位嬷嬷。” 刘嬷嬷有些惊讶的看着吕萱,“吕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吕萱赶紧行了一礼,“只是还要烦请嬷嬷帮忙看看,或者让人来看看也好,王爷和王妃可有什么忌口的,都 是村里人自家准备的饭食,唯恐不合王爷和王妃的胃口。” 刘嬷嬷是真的惊讶了,眼前的姑娘,当真是个周全人,但她也不会拒绝,实际上刚进门时她心里就开始担忧了,当下就亲自进了厨房。 “有什么要注意的,您尽管开口,村里人没见识,还麻烦嬷嬷多提点几句了。” 刘嬷嬷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一片混乱的景象,以前康王妃还在闺中的时候,刘嬷嬷也是进过厨房的。 这里规格虽然不比那时,但却也干净整洁,锅里的饭菜虽不比大厨,倒也还让人满意。 待中午众人上了桌,康王妃又悄悄地观察吕萱,发现竟连吃饭仪态也是不错的。 虽然不是大家出身的仪态,却也没有明显的坏习惯,仪态可以慢慢学,出门做客能撑个场面就行,就怕会有些坏习惯不好更正,到时候露馅了反而被人耻笑。 这顿饭吃的主宾皆欢,大家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坐了马车离开,在路上刘嬷嬷又将在厨房中看到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康王妃又是松一口气。 “怎么样,我就说那姑娘不错,父亲也是为人清正,族人虽不知道,但只要族长公正在理,就不会出大的纰漏,这已经比很多大族好得多了。” 确实,一些世家大族表面风光,但下面里的腌臜事一点不少,真要倒的时候,说倒也就倒了。 “现在的世家大族,可远不比以前了。” 而后面吕家,老叔公正往外赶人,“行了行了,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快些家去!” 有族人就疑惑,“太公,这王爷和王妃突然来这里,是做什么来了?” 老叔公也不说,只拿着拐杖往外赶人,“这不是说来拜访老友,问那么多做什么,快些回去吧!” 有人就觉得吕兴修真的是发迹了,竟然和王爷交上了朋友,看来以后得更敬着些才行。 等人都走了,女眷们又将 房屋打扫干净,三人这才重新坐下。 族长和村长对视一眼,又问吕兴修,“你是怎么认识王爷的?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来求娶咱家萱儿?” 吕兴修摇头,“总共就见过三回,他也是见过萱儿的,却从没提起过。” 三人相对无言,又看看还在外面往回抱鸡的吕萱,一时竟无话可说。 “哎,先等等吧,一切都得等了媒人来才行。” 老叔公又说,“这之前谁也别说,以后更得约束族人,可不能给萱儿拖了后腿。” 吕兴修连忙起身给族长行礼,“我替我家萱儿谢叔公了,为她这么操心劳累。” 老叔公赶紧扶他起来,“我也是为族人好,以后萱儿真的进了王府,族人必是能受她助力,可要是不多加管束,就是福不是祸了!” 而且以吕萱的性子,恐怕到时候她会亲手收拾这些不听话的族人,那样与其弄得两边关系僵持甚至决裂,还不如他亲自动手,卖几个好,将来族人也能多受些看顾。 老叔公看着外面忙进忙出的吕萱,顺了顺胡须,这孩子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那时候还可惜不是男儿身,不过尽管是女儿身,也是有好前程的。 吕家还没等到媒人上门,先等来了各路客人,先是县令,然后是各处的官员、富商、举人老爷。 乌泱泱的人三天两头登门拜访,话里话外都是在打听王府消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攀上了关系,以前久不联系的同窗都再次登门拜访。 不过三天时间,就将吕兴修折腾的苦不堪言,最后直接闭门谢客,连学堂都没再开。 老族长觉得这不是办法,也怕得罪了人,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自家世世代代还居住在这里,吕兴修不能接待,自己和村长就得接待好。 大概是看在王府的面子上,这些人也不计较,反而好声好气的说是自己打扰了。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一个黄历上的好日子,就见一辆青色马车缓缓进村。 刚进村,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就掀开帘子着人打听。 “请问,前面可是吕秀才家?” 村人好奇的问,“你说的是哪个吕秀才。” 虽然这几天找吕兴修的人很多,但因为家里没有女眷,所以来的都是男人,这突然来一个妇人,村人心里倒是有些犯嘀咕了。 “你找的是村长还是办私塾的秀才。” 那妇人拿着帕子捂着嘴笑,“哎吆,我说的是,家里有个未出阁姑娘的秀才!” “哎呀,您是城里来的媒人吧?”村人看着对方的装扮突然明悟。 马车里的人干脆下了车,“正是,我姓方,可以叫我方媒婆,这里有一桩好亲事要说给吕家姑娘!” 正说着,远远又来了一顶青色小轿,一个打扮差不多的妇人也掀开帘子问,“前面可是吕秀才家?” 话落,就看见了前面的方媒人,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当即下了轿。 “哎呦!原来方媒人也来了,我远远地便看着,还当是谁呢!” 方媒人也笑,“这里有桩顶顶好的亲事要说给吕家娘子,你……” “哎呀真是巧了,我这里也是有一桩好亲事!正是县令家的侄儿!” 方媒人却也不怵,“我要说的啊,是杨举人家的小公子!” 两人都认识彼此,地位也想当,竞争当然也激烈,今天这亲事,就看谁能拿得下了! 周围的村人都震惊了,围着两个媒人看,心想,这吕兴修家,这是要有个了不得的女婿了啊! 两个媒人还没进门,却见远处又来一辆马车,一个打扮明显更富贵些的媒人也下了车来,看着明显媒人打扮的两人,愣了愣,却也不慌。 她知道自家这边的条件,绝对再没有能比得上的了。 第8章 婚嫁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三个能说会道的媒人,一下子,吕兴修家就热闹了起来。 村里人都来围观,以前的时候也不是没人上门来说媒,却都铩羽而归,慢慢来上门的就少了,男方的条件也越来越差。 之前还有个媒人来,说的是一个鳏夫,当场就被吕兴修打了出去,从那之后,再没有媒人登过门。 可今天竟同时来了三个,一个是县令的侄子,一个是举人家的儿子,还有一个众人不知道,但想必也不会差,否则看见另外两个那么好的条件,早就灰溜溜的走了。 吕兴修同样看着眼前三人,一时不知道哪个是王府来的,不过也不用他问,一进门,媒人就敞开了嗓门开始吆喝。 她们觉得亲事好,又有两个同行在,自然是要使出浑身本事来的,到最后选定了哪一家,就说明谁的本事更大,名声自然也就更大了。 “哎呦!瞧瞧我们家的小娘子,端的是长得水灵,秀才老爷,您有福气啊!” 院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就连墙头上都趴着人在往里看,吕兴修扯着嘴角笑,刚准备把人往屋里请,结果对方已经在院子里说起来了。 “我呀,是替咱们县里杨举人 家的小公子提的亲,那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今年恰好和令嫒同年,也是一对璧人了!” 话音刚落,尹媒人就拿帕子捂着嘴笑,“哎呦,举人老爷家的公子虽是不错,不过只是个庶子,到底不如我这亲事,我说的正是县令家的侄儿,正经的读书人家,也是门当户对了!” 两个媒人开始犟起嘴来,周围的村民却急着想听最后一个,便有人高声问,“还有一个呢?说的是哪家的郎君!” 两个媒婆也不比了,都略带敌意的看着最后一位媒人。 只见那人理了理衣服,拍了拍袖上不存在的尘土,直到周围都静下来,这才扬着嗓子开口。 “我说的呀,你们许是都知道的!” 她先卖了个关子,周围顿时一阵猜测,却无论如何都毫无头绪,就见媒婆笑着挥手。 “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来这里借宿的那个郎君!” “哎呦!”趴在墙头上的一个妇人大叫一声,“那、那不是王府家的小公子?” 周围人也是惊叫一声,然后看向媒婆,宋媒婆笑着点头,“正是那家的郎君,王爷和王妃也是来这里看过的,一见吕家的闺秀,回去就请了我来,今天这一看呀,再想那 郎君,果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 旁边两个媒人惊呆了,周围一种村民更是惊呆了! 紧接着就是哄的一阵议论声。 “哎呀老天爷啊!竟是王府里来提亲了!” “吕家老爷当真是好福气啊!” “我说那天王爷和王妃怎么来了?原来是相看儿媳妇的!” “我就说吕家小夫子最是有福气的,你看看!这就要进王府了!” “小夫子,你进了王府还教我家大柱不?” 这时村长过来,见这里围了这么多人,开始往外赶,“围在这里做什么,地里的活计都干完了?春上不好好干,这是想下半年一家子饿肚子?” “村长,咱村里要出一个皇家媳妇了!知道谁来提亲不?竟是康王府里的人啊!” 村长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将人轰走,不过大家也无心去干活了,都凑在一块儿谈论这个大事件。 眼看周围人都被清空了,吕兴修松一口气,谢过了村长,这才请三人进屋去。 “三位媒人辛苦了,快快请进。” 三人互相看看,最后却是以宋媒婆为首进了屋。 吕萱没进 屋,而是去了村长家和村长夫人聊天,结果这里也不安生了,眼看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偏偏还都来打趣她,吕萱干脆打算躲出去。 结果还没等出门,在外面玩的吕大河突然就跑了回来。 “夫子,外面有人找你!” “是谁?” “不认识,说是王府来的。” 吕萱心中一动,抬脚就往外走,见吕大河还想跟着,挥手往回赶他,“去去去,边儿玩去!” 吕大河扮了个鬼脸,扭头就往屋里跑,估计是跟大人报信去了,吕萱也不管他,自己出了门。 刚出门,就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等在不远处,此时已经有村民远远的站着看。 见她出来,那浓眉大眼的小厮赶紧过来行礼,“小的赤心,见过吕姑娘。” “是李珏让你来的?” 赤心赶紧点头,顺便掏出一个深色木匣子和一封信,“正是,这是我家少爷让小的来送给吕姑娘的,还说吕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小的。” 吕萱接过来,只觉得手上一沉,惊讶的发现这木匣子分量着实不清,却也没着急打开,而是先拆开了信。 入眼的是一手龙飞 凤舞的漂亮字体,吕萱先是欣赏了片刻,这才看上面的内容。 信并不长,却格外的贴心。 李珏告诉她不必担忧嫁妆的问题,他自会让她风光进门,匣子里有些钱财,都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可以先用来应急,剩下的他再帮忙想办法,如果有事找他,可以直接去康王府,也可以到县里的如归客栈找那里掌柜的,让他帮忙送信。 抱着手中沉甸甸的匣子,吕萱心中感动。 能嫁入王府不知道是多少人羡慕的好婚事,可嫁妆却让他们爷俩颇为头疼,家里也不过是刚刚温饱,在普通百姓家算得上不错,可哪里能跟王府比呢?就算把所有家当都卖了当嫁妆,估计也不够看的。 吕萱展颜一笑,“先进来坐吧,还劳烦你稍等片刻,我去回一封信。” 赤心赶紧行了一礼,连称不敢,这才跟着进了村长家,村长夫人和旁边的几个婶娘看见她带着人进来,也不敢八卦调侃了,连忙客气的让人坐下。 “叔奶奶,我借叔爷爷的笔墨一用。” 村长夫人连忙点头,“就在里屋呢,你尽管去用便是了。” 吕萱回了信,又给了赤心几个铜板算做他的跑腿钱,这才抱着匣子回了家去。 第9章 银钱 回到家时,媒人们都已经离开,吕兴修刚喘口气,就见女儿抱了个匣子进门。 “这是拿的什么?” 吕萱抬抬匣子,“李珏让人送来的,怕我们没钱买嫁妆,给送了银子来。” 吕兴修听了先是满意,紧接着就是心酸。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到头来连女儿的嫁妆都置办不起了。 “都是你爹我没用,连你们的嫁妆都置办不起。” “爹说的这是什么话,从小我能三天两头吃上肉,就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了!” 吕兴修先是一笑,又开始感慨,“若是没有那场病,我说不定已经有了官身,从小给你攒的嫁妆也不会添了那个病窟窿。” “钱没了就再挣,人没了往哪儿挣去?就算你没病,从小给我攒的嫁妆也不够王府里看的,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吕萱往椅子上一座,顺便把匣子放下,“以你这性子若真当上了官,还不定怎么让人担惊受怕,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教书先生吧!” 吕兴修要回话反驳,就见女儿一把掀开匣子,刚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忘了,呆愣楞的看着匣子里的东西。 “这、这么多!” 吕萱也倒吸了一口气,先是拿出了五个银元宝,紧接着又拿出两个金元宝,剩下的还有些零碎的金银推在角落。 “我的老天爷啊!我 还第一次见这么多金银!” 吕萱拿起来摸摸又捏捏,又拿了一个小金豆放进嘴里咬了咬。 吕兴修勉强从金银里回过神来,赶紧回头把房门关了,“这些金银王爷和王妃知道吗?这怕不好收啊!” 哪里有还没进门就拿夫家的钱去置办嫁妆的? “他们不知道,都是李珏这些年自己赚的私房钱,全都给我了,说剩下的他再想办法。” 吕兴修张张嘴,心说这还能不够?可一想那是王府,他没去过,自是想象不到里面的富贵的,这么些金银都不够,还需得再想办法,这多少才能够呢? 他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发呆。 一会儿想到女儿将要嫁进这样的富贵人家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了,而且这未来女婿看上去也是个能赚钱的,人还体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郎君了。可一会儿又想到,咱这样的小门小户嫁进那高门大院里可别受了欺负,女子嫁人还要和公婆妯娌相处的。 一时间心中五味俱全,脑中思绪纷飞。 还不等吕兴修想出个什么来,就觉得手上一沉,吕萱将那匣子放到他手上。 “爹你收着吧,看着买些东西就行。” 吕兴修有些复杂的感受着手上的重量,张张嘴,最终也只是点点头,“那我给你置办些田地,手里有田有粮,比什么都实在!” “行 ,爹你说了算。” 吕兴修抱着匣子回屋,窸窸窣窣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地方给藏起来,却觉得连出门都不放心了。 “给你置办了田地,再置办几家铺子和宅院,对了,还有衣裳首饰,再请人打些家具.……嘶!这么一算,可真是花费不少银钱啊!” 如果是平常人家,这些钱自然是足够的,可吕萱要嫁进王府,最起码穿在外面的衣裳首饰不能太差,可那些东西,只有更贵的没有最贵的,自己手里这些钱,恐怕买几件首饰就没了。 “你说是多买点铺子田地好,还是多买几件首饰好?” 按照吕兴修的想法,当然是全买了田才好,可他也知道,嫁进王府的女儿不能没几件首饰撑场面,村里那个给商户当小妾的姑娘,回家来还穿戴一新到处显摆呢,更何况自己闺女是要进王府的,没那身行头,不定被人怎么耻笑。 吕萱看他又在纠结,给他倒杯茶塞进他手里,“干脆置办了田地和宅子,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商铺,至于首饰,等我进了王府还能少了我的?” 吕兴修满脸不赞同,“你就这么进了门,还不让人笑话!人靠衣裳马靠鞍,没几身行头怎么能行?” 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男人进了里屋又掏出匣子来,从里面拿出两个银元宝,想了想,又拿出一块金元宝,“这些许是就够了吧?也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花样 ?” 尽管心疼,也觉得那首饰不顶吃不顶用,可还是拿出了大半的银两来,吕萱见状,夺过银钱又塞回匣子里。 “你急什么,我去问问李珏。” 吕兴修却不愿意,“拿了他这么些银两,你还要再问首饰,难不成还想让他连这个也给你买了?先不说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懂女人首饰,闺女啊,还没进门就伸手要这要那,以后进了门,可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说到这里,吕兴修心里又开始难受,“都怪你爹我没本事,让你在夫家丢了人。” 吕萱翻了个白眼,“咱家什么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干什么做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我就是问问有没有稍微便宜些的,你知道,咱们平头老百姓进了那地方,还不是人家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问问李珏,说不定咱们可以少花几两银子呢!” 这话倒是,平日里就是去买几把青菜,熟人还会多给几个菜叶子呢!想来买首饰也是一样的。 吕兴修这才点了头,“这钱咱们出,我估摸着族里也会给些钱,这钱却是不能不收的,收了以后才更好来往。” “族里的事你看着来就行,有老叔公在我倒是放心的,我先去给李珏送个信。” 看着天色还早,吕萱去了县里的如归客栈,托掌柜的送了信,和李珏约定明日午时见面,这才回去。 刚回村,却被 一个半大的姑娘拦住了去路。 “萱姐姐是要嫁进王府吗?” 吕萱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岁的少女,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里皱眉,“怎么了?” 高婷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吕萱几眼,又顺了顺耳边的发丝,嘴边露出一个笑来。 “萱姐姐,听说那些大户人家,都要有陪嫁丫头跟着一块儿嫁进去伺候的,要不、我跟着萱姐姐吧,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被别人欺负?我们两个作伴也好有个照应,萱姐姐你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你的!” 她自觉掩饰的很好,可那些小心思却早被吕萱一眼看透,心里一时有些膈应。 “咱们小门小户的,哪里能跟大户人家比,我家什么样子王府又不是不知道,没有陪嫁丫头也没关系,王府里总不缺伺候我的人,再说了,哪里有让自家姐妹来伺候我的,我心里也过不去。” 见她还要再说,吕萱干脆堵了她的话头,“再说了,你眼看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前几日家里还给你相看了人家吧?你跟着我,岂不是生生耽误了你的婚事,你就不必为我操心了,安心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吕萱聊了几句,远远见一辆牛车从村口过来,等看清上面的人影,脸上方才绽出一个笑来,和高婷儿匆匆告别。 站在原地的少女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又看看牛车来时的那条官道,眼珠轻转。 第10章 妹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出嫁的妹妹吕芽,陪她一起过来的,还有妹夫梁永言,两人刚新婚不久,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刚从县里回来,竟没看见你们。” 吕萱看看天色,“今日就在家里住下吧,歇一晚再走。” 梁永言扶着吕芽下了牛车,给吕萱行了一礼,“见过姐姐,路上顺道送了一个老乡,想来是和姐姐走岔了,姐姐去县里怎么也没来家中坐坐。” “我看时候不早了,就没去打扰。” 吕芽走过去抱住吕萱的胳膊,一脸好奇的问她,“我是听说王府来提亲了?是真的吗?” 旁边的梁永言拉着牛车跟在两人身后,也竖起耳朵来,就听自家这个大姨姐说,“是来了,请了城里的宋媒婆来说亲。” 听到这里,梁永言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还想再听时,对方却话锋一转,聊起了家常。 “最近过得可还好?与公婆妯娌相处的可还顺心?” 吕芽点头,“都好呢!夫君对我也好。” 这外面也不方便说私房话,吕芽看着静悄悄的私塾,问她,“今日没教学吗?” “这几天家里乱糟糟的,干脆给学生们放了几天假。” 吕萱打开大门,和梁永言一起 把牛车赶进去,“爹!你看谁来了!” 还在屋里折腾银钱的吕兴修赶紧把匣子藏起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这才慢条斯理的走出来,一看是小女儿,脸上瞬间笑了起来。 “芽儿回家来了!” “爹!” “岳丈大人!” 梁永言从牛车上把捎带的礼品拿下来,紧接着行了一礼。 吕兴修捋着胡子点头,扶着吕芽的胳膊上下打量几眼,见她面色红润,这才看向梁永言。 “家里可还好?你们几时走的?一路上可还顺?” “岳丈放心,家里都好着呢!哥哥在县衙里谋了个差事,家里的粮食铺子爹在看管着,我空里就去帮帮忙。吃了晌饭我们就来了,一路上倒还顺利。” 吕兴修点头,一边领着他们进屋一边叮嘱,“空里去帮忙倒是可以,但学业完=万万不可荒废了。” 梁永言心里一苦,他现在还是童生,每次来老丈人家免不了要被考校一番的。 果然说了没几句,吕兴修就让两姐妹聊着,自己带梁永言进了书房。 吕萱先去厨下看了看,梁婶婶这几日也休了假,家里只有张婶婶一人在忙,她嘱咐着又添了几个菜,这才和吕芽回了屋。 “在梁家过得怎么样?没受欺负吧?” 两姐妹长得相似,可性子却天差地别,大概从小有姐姐护着的原因,吕芽性子要更软些,说话也温声细语。 说到在婆家的生活,吕芽先是笑笑,接着又微微皱眉,“别的倒还好,就是我那婆婆……” “怎么了?” “总觉得我婆婆看不起我,天天对着我夸她娘家的侄女是如何勤快能干、如何知书达理。” 她虽然也跟着爹念了些书,却不像姐姐那般聪慧,不过是认得几个字罢了,平日里在家不用干什么活计,在婆家便显得有些笨手笨脚,被她那婆婆说了好多次,偏偏每次都捎带着夸娘家侄女,她心里就格外气闷。 一听这话,吕萱直皱眉,还不等她说什么,吕芽又笑起来,“不过现在好多了,今天听说王府都上家里来提亲,婆婆对我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我还头一回见她这么热情,你看今天带回家的东西都多了许多。” 吕萱也跟着笑,“你能过得好那就是最好的,被欺负了别不吭声,当场呛回去!大不了打一架,打不过就回家来!” 吕芽被她逗得直笑,她抱住吕萱的胳膊晃了晃,“哪有教人打架的道理,先不说我了,你呢?那王府家的小公子长什么样子的?怎么就来家里提亲了?” 说起李珏,吕萱脸上一下就堆满了笑,连眉梢上都带着得意,“你是不知道,那小公子长得可真好看 !” 吕芽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可她更好奇的还有别的,“怎么就来家里提亲了呢?怎么就、看上你了?” 不是她觉得自家姐姐不好,而是觉得,一个王府家的公子,一个秀才家的小娘子,天差地别的身份怎么就凑一起去了?那么多名门闺秀哪个不是让人羡慕的。 吕萱也明白她的意思,可真正的原因自己哪里能说?只能佯装恼怒的推推她,“你姐姐我天生丽质聪慧绝顶!怎么就不能看上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吕芽着急的想解释,吕萱一下子笑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他没不好的地方,我们就是、就是那天看对眼了!” “那天?那天发生了什么?” 吕芽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拉着吕萱就让她讲故事,等吕萱细细的讲了,却发现和自己想象的全然不同,她茫然的看着姐姐。 “就这?这有什么稀奇的?只因为你抓了一只鸡,便和你聊天,你们聊了什么?” “我们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 吕芽更茫然,“你还会作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发财吗?” “去去去,我们的浪漫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我也会抓鸡、村里的婆娘们 都会抓鸡,可也没见谁能抓来个王府家的小公子做夫婿的。” “好啊!你竟还调侃我!” 吕萱伸手去挠她,直让她求饶了才住手,两姐妹又说了些私房话,直到书房中的两人出来才罢休。 而王府中的李珏,此时也已经收到了吕萱托人带来的口信,当即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才去了王妃院里。 “娘,在干什么呢?” 王妃见他进来,嫌弃的哼了一声,李珏摸摸鼻子,厚着脸皮进了屋。 他知道这几天母亲心里不痛快,虽然已经算是认了那个即将过门的儿媳妇,可心里那一关还是过不去,最近连外人都少见了,总觉得是来打听那个农家儿媳妇顺便看她笑话的! “娘,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你又想说什么?” 看着母亲一脸警惕的样子,李珏有些哭笑不得,“娘你这是做什么。” “哼,这几天你别来找我,只要找我准没好事!” 想到待会儿自己要说的事情,李珏有些心虚的干咳两声,“看娘您这话说的,可真是伤儿子的心了。” “别跟我耍花腔,有事说事!”康王妃皱着眉,一看儿子的反应就知道,今天肯定又是为了那个农家女来的! 果然,就听李珏说,“娘,还得麻烦娘去一趟宫里。” 第11章 进城 进宫? “进宫做什么?”康王妃觉得奇怪,“你还想让宫里给她抬身份不成?” 女子一生的荣辱富贵,一靠娘家,二靠夫君,却从没听说出嫁前就让婆婆去要的! 李珏笑着看她,“哪里是让您做这个了?我是说,您看能不能让皇上赐个婚,或者让皇后赏赐些什么做嫁妆,这样谁还敢拿她的身份说事?谁还敢来看您的笑话!” 李珏的话让康王妃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一个极不错的主意! 对啊,一道圣旨赐婚,谁还敢说这不是一门好亲事? 尽管心里满意,可面上还是颇为嫌弃,她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快些走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李珏一看就知道这事能成,却也没急着走,反而对着康王妃跪下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 坐在上首的王妃心中一惊,赶紧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 李珏跪在地上没起身,仰头看着母亲,“娘,我知道这门婚事您心里不满,如今又要为了儿子进宫去求赏,是儿子不孝,让娘为难了!” 说着,一板一眼的又磕了几个头,康王妃拦不住,只能含着泪受了他的礼。 “你这孩子,快起来!” 李珏这才笑着站起来 ,“娘,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你放心,以后我和吕萱一起孝顺你!” 康王妃擦了擦眼里泪,“你知道就好,快些回去吧,别在我这里作妖!” 李珏这才离开,等人走了,康王妃又落下泪来。 “王妃快别哭了,少爷这是孝顺您呢!” 刘嬷嬷上前来安慰她,“少爷心里记挂着您的好,知道您心里难为,他也是难受呢!” “就这样,还非得娶一个农家女进门!”康王妃擦擦眼泪,嘴上虽然在埋怨,可心里却好受了许多,也更欢喜起来。 刘嬷嬷也笑,“您这不是也没难为少爷,直接就点头答应了?您心疼少爷,愿意按他的心意来,少爷也心疼您、更孝顺您,这世上哪里还有这么和乐的母子?恐怕当真是这世间投一份了!” 康王妃这才又笑出来,接着叹一口气,“哎,罢了罢了!谁让那孽障是我生的,只能是进宫一趟了!” 吕萱并不知道王府中的打算,第二天一早,搭着吕芽的牛车准备进城。 “到晌午才能进城,天黑前怕是回不去了,今晚姐姐就在我家住上一宿,明日再回。” 吕萱坐在慢悠悠的牛车上,紧了紧身上的小袄,“那今晚我跟你一起睡。” 吕芽笑着抱 住她的胳膊,“那最好不过了。” 前面的梁永言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马车慢悠悠的进了县,将吕芽送回家,这才又重新上了官道进了城去。 梁永言看着吕萱下了牛车,“要不我在城里等你,下半晌我们一道回去。” “不用了,你先回就行,我还不定什么时候回去呢。” 梁永言反应了片刻才明白李珏是谁,最后也没再坚持,说实话,他挺怕这个大姨姐的。 记得刚定亲那天,他去岳家拜访岳父,就见这个大姨姐拿着剪刀站在院子里修那个光秃秃的石榴树。 “我家妹妹最是受宠的,从没干过重活,更没被人拿大话呛过。” 那是的梁永言天真的以为对方是让自己多照顾妹妹,当即下保证说,定会好好待她。 对方却只是轻笑一声,“妹妹在家里从未受过委屈,我也不想她以后受委屈,哎,我也是个没本事的,不会别的、只会蛮干。” 就见她瞥了眼他下面某处,“若是谁让我妹妹受了些不必要的委屈,我就只能帮她解决了那祸根了!” 说完,剪刀“咔嚓”一声,剪下了一节枯枝。 梁永言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冷汗当场就下来了,原来是这种委屈,原来是这么个蛮干法! 哪有大姨姐这么威胁未来妹夫的? 那天之后,梁永言连做了三天噩梦,梦里全是吕芽一哭,大姨姐就拿着剪刀邪笑着“咔嚓”。 现在好了,这大姨姐要嫁进王府,自己更惹不起了! 怎么办?乖乖听话吧!回头先哄好娘子再说。 梁永言乖乖的走了,吕萱进了约定好的茶馆,刚进门,就看见了等在大厅中的赤心。 “小的见过吕姑娘!” “是你啊,吕珏来了吗?” “公子就在楼上,请跟小的来。” 现在正是茶馆里客多的时候,赤心又在这里等了不少时候,现在见他恭恭敬敬的请进一个穿着普通的姑娘,自然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那个怕是康王府家的小厮,原来是在等以为姑娘。” “据说康王府家的小公子看中了一个农家女,难道是真的?” “哎!这个我知道!据说已经请了媒人说项去了。” “应该是纳小吧?别是庄户人家不懂,或者自己往外夸呢?” “是真的!都请了媒人了,更何况之前王爷和王妃亲自去那家拜访过!当真是正经的求娶了!” “哎呦!可真是了不得!难道就是刚才那姑娘 ?可虽有些姿色,却也不至于让王府家的公子非卿不娶呀!难道另有隐情?” “这谁知道呢?许是姑娘还有些别的过人之处,又或者救了那小公子,小公子以身相许了?” “哈哈哈哈!” 大厅里一阵哄笑,已经走上楼的吕萱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看,却也没在意,跟着赤心进了包间,就见李珏正临窗坐着喝茶。 “就怕今天你来不了,让我白跑一趟。” 李珏给她倒了杯茶,“若是来不来了,我定会想办法给你送个信的,哪里能让你白跑一趟。” 此时的李珏一身宝石绿方目纱锦袍,腰间系一条祥云纹角腰带,长发披肩,眉目含笑。 吕萱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乱跳,脸颊发热。 她干咳一声,掩饰性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来找我,是为了嫁妆的事情吧?” 一提到嫁妆,吕萱瞬间从美色中回到现实,她苦着脸放下茶杯。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了,不说别的,只这个嫁妆真是难为死人了!就算是把我和爹一块打包卖了,那些钱财也让人看不上眼!” 说到钱财,吕萱好奇的凑过去问他,“对了,你怎么这么多钱?都是你自己赚的?” 第12章 见面 听到吕萱的问话,李珏深深地叹一口气。 “那已经是我所有的家当了,今天出来喝茶还是找赤心借的钱,我现在都不如身边的小厮富裕!” 吕萱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怎么不给自己留点。” “我这不是怕你不够,想着多给一点是一点吧。”李珏又叹一口气,“这钱是我从小就开始攒的,一开始是每月的月钱,后来我不是开了个马甲写话本吗?倒也赚了不少,不过一开始没敢多写,毕竟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写的话本自然也不能一样的。” “那你这很厉害了。”吕萱羡慕的看着他,“我家里情况你也知道,没什么好多说的,我就是想问问你,嫁妆我们怎么准备合适?这方面你知道吗?” “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李珏手里转着茶杯,“满打满算几个月的时间,想要跟其他府里一样的嫁妆那是不可能的,我来给你准备也不合适,那就只能让别人来操办了。” “什么意思?” “我让我爹娘进宫请旨去了,想办法来个赐婚,一般圣旨赐婚都是礼部来操持,到时候再来点赏赐,你的嫁妆自然就有了,别人更没法那你的身份说什么。” 吕萱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好处,可紧接着就丧气的趴在桌上,“还没进门就让公公婆 婆给自己去讨赏,奔波劳累的,我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哪里还有脸见人啊!” 李珏脸上也有些复杂,安慰她说,“没事,我爹还好说,不过我娘心里估计不怎么舒服,你先多哄哄,实在不行就尽量的躲了。” “没办法躲吧,现在又不能分家,一个王府里生活怎么可能躲开。”吕萱叹一口气,“而且我们关系不好你也是在中间为难,她对你很好吧?” 李珏笑着点头,“对,她是我亲娘!” 他们都知道这话的意思,就算还记得上一世,但这个娘就是自己的亲娘,就像吕萱一样,打心眼里觉得吕兴修就是自己的亲爹! 吕萱也跟着笑了,“看出来了,你娶我这个农家女她都能答应,平时肯定没少惯着你,我还以为咱俩要来一场对抗世界可歌可泣的爱情呢。” 李珏一脸嫌弃,“我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对抗世界?闲的!” “去你的!”吕萱翻一个白眼,“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孝顺你娘,不看别的,就看在我还没进门她就为了我进宫去,我也愿意多让着些,只要别太过分,我就左脸贴右脸,一半不要脸、一半二皮脸!” 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嫁妆的事情她放心了,但还有一件事也要尽快处理。 “对了,让你 娘帮我请个教养嬷嬷吧,专教礼仪的。你也知道,我从小在乡间长大,哪里懂什么礼仪,上一世看过听过的也不管用啊!给我请个老师,最起码以后见外人能不露怯、不丢脸!” 李珏一拍脑袋,“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事了!” 他上下打量一下吕萱,见她不过简单地青色小袄和长裙,头上只有一只做工粗糙的银簪子,脸上虽不施粉黛,却柳眉杏眼,特别是那双眼睛,灵动又有神。 “喂喂喂!看什么呢!”吕萱见他盯着自己愣神,心口又开始乱跳,赶紧打断他的眼神。 李珏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你现在这坐姿、喝茶的仪态,平日里倒还好,但在正式场合就不行了,特别是一些皇室宴会,进了宫再这样更是要让人笑话的,如果真能圣旨赐婚,还要进宫去谢恩的!”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吕萱更是倒吸一口气,直接抓住李珏的袖口,“我不怕被笑话,我就怕到时候来个殿前失仪拉出去砍头!” 李珏无语,“这倒不至于,怎么说你也是王府家的夫人。” “我不管!赶紧给我找个礼仪速成班!” 其实她更怕的是,因为自己的失仪而让周围对她 好的人遭到嘲笑,那比自己被嘲笑还要让人难受百倍。 “不求别的,只要看得过去,别让人当猴看了笑话才好,再说了,谁不愿意优雅的美丽呢?” “对对对你说得对!”李珏赶紧点头,“回头我就跟我娘要一个。” 正事说完了,两人终于可以放松的聊些闲话,眼看日头当空,李珏放下茶杯,“走,请你吃饭去!” 吕萱忍不住看他,“你手里还有银子吗?” 李珏摸出个荷包颠了颠,“我身边可不是只有赤心一个人的。” “你把身边的人全借了一遍啊!”吕萱震惊的看着他,“你现在这么穷啊!你怎么不给自己留下点。” 李珏有些尴尬,“当时不是忘了吗?我攒的钱一股脑全给你了,偏偏家里发的月钱还要等下个月初。” 他不愿意说这个,觉得大男人手里没钱不说,请未婚妻吃顿饭还要借,挺丢人的,赶紧快走两步打开门,守在外面的赤心和两个侍卫见状赶紧行礼。 “走吧,先带你去吃饭,吃了饭我让人送你回去。”但想到两家的距离,李珏又担心,“你还有其他住处吗?若是想赶在天黑前回家,我们得快些了。” “不用,我妹妹就嫁在临安县,我今晚去她家中借住一宿。” “那就好。”李珏放了心,“那吃了饭我让人送你过去,我却是没办法亲自去送你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下了楼,大厅中的客人静了片刻,纷纷看向两人,直到他们走了,这才嗡地一声议论开来。 “还真是康王府家的公子!” “嚯!难道真的要娶一个农家女?” 走出门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吕萱奇怪的回头看一眼,“怎么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你要娶个农家女了。” “毕竟这也算是个稀罕事,你放心,真要有了圣旨赐婚,到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 吕萱无语片刻,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赶紧把仪态学起来! “走吧,带你去尝尝这里美食,你绝对没吃过!” “废话,我估计你的一顿饭能跟上我家一年的出入。”吕萱瞥他一眼,“走走走,赶紧带我去尝尝!今天我可是要吃大户的,看我怎么狠宰你!” “饶了我吧!”李珏赶紧讨饶,“我就剩这点银子了,还是借来的,下个月还要还的!” 两人说说笑笑往前走,却不想突然被一人叫住了去路。 “萱姐姐,你竟也在这里!” 吕萱看着来人,惊讶瞪大眼,“是你?” 第13章 请旨赐婚 一看有外人在,李珏立刻端起了世家公子的范儿,冲来人点点头,便站在吕萱身边不再说话。 吕萱看看周围,问眼前的少女,“高婷儿?只你一个人来的吗?” 少女穿着崭新的袄子,脸上因为赶路还挂着汗珠,她红着脸偷看了一眼李珏,摇摇头。 “不是的,我和爹一起来的,他买东西去了,我在这里等他。”她又看一眼李珏,“这就是未来李公子吧?婷儿见过李公子!” 李珏看她一眼,那女孩的眼神太熟悉了,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这种眼神他看得多了,当即也不理会,而是看向吕萱。 “日头不早了,先去吃饭吧。” 吕萱笑着点头,和高婷儿告别,“你既然是和六叔一起来的,那我就不喊你一起了,改天我再去家中拜访,还有事,就先走了。” “哎!” 吕萱也不管她还要说什么,直接带着李珏离开,站在不远处一直观望着这边的高老六见他们走远了,这才出来。 “怎么样?怎么才说了这么几句就走了。” 高婷儿恼怒的看着父亲,“都怪你!我都说了让我自己来,你不听非得跟着,不然我就能跟着一起去吃饭了!说不定还能.……” “怎么就怪我了 ?你就不会说你自己来的?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实诚!”高老六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你姑姑教了你那么多,你就这么学的?一个男人都勾不住!” 高婷儿捂着脑袋气急,“我一时没想到!再说了,他根本不理我,吕萱也防着我呢!” “吕萱防你有什么用?还不是看男人的!自己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吕萱都能勾住让人明媒正娶了,你怎么就不行了?我就说你还是别想了,回去老老实实的进县令家的门,还不是一样?这可是你姑姑给你求来的好亲事!” 高婷儿不甘心,之前她也高兴能进县令府上,可自从见了李珏,却再也不愿了,县令不过是个老男人,院子里的女人更是不少,如何能跟王府家的公子相比呢? “我、我再试试!” “行,那你就试试吧!”反正也不损失什么,如果能进王府当然更好,如果进不去,还能再进县令的门,不过得小心些,不要让县令知道了这事。 已经离开的吕萱此时也在和李珏吐槽,“之前就来跟我说,要做我的陪嫁丫头,当谁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呢?真是的,十几岁的姑娘干什么不行,非得上赶着干这事!” 李珏揣着手,“你不理她就是了,以后估计也没机会再见面,你放心,我对你绝 对忠贞!” 吕萱扑哧一声笑出来,跟着她一起进了一家酒楼,终于尝到了这辈子从没吃过的美食。 临离开前,李珏还又给她买了几包点心,这才送她上了王府的马车,顺便又派了几个人跟着保护。 “天色不早了,你快写先回去,你放心,你说的事我都记着呢。” “嗯。”吕萱掀开帘子探头看他,“那我先走了,有事我们再联系。” 古代就是这点不方便,联系起来全靠来回跑腿。 李珏将人送走,这才抬脚回了王府,一进王府就直接去了王妃的院子。 听见下人来说李珏过来了,王府叹一口气,“必然有事为了那个吕萱来的。” 刘嬷嬷笑着安慰了几句,李珏也就进了屋,他没多废话,直接将吕萱提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旁边的刘嬷嬷心中惊讶,侧脸去看康王妃,果然见她神色满意。 “瞧我,这几天忙叨叨的,竟把这事给忽视了!得亏她能想到这里,你放心吧,这事我来安排!” 康王妃心里舒服了些,脸上也带了笑意,“我刚往宫里递了牌子,不过你爹今天就进宫了,现在还没出来,许是被皇上留下用膳了。” 景元帝对吕萱也很好奇,干脆留下康王 一起用膳,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自然也亲厚,便在饭桌上聊起了家常。 “没想到子玉竟要娶一个农家女,是那女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的话。”康王想了想,“长在乡野之间,却毫无浑浊之气,心神清亮、聪慧灵动,却也端正有方。” 景元帝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清高的胞弟,对那个女子竟有这么高的褒奖,一时心中更加好奇,“真想见见那女子。” 他朗笑一声,“那我就下旨赐婚,等他们来谢恩的时候,也好瞧瞧!” 这话若是被御史台听见,必然又要被追着骂了,哪有喊着去瞧侄媳妇的? 康王却也不觉得如何,只是说,“那陛下恐怕是要失望了,再灵动的人,到了陛下面前,也要收起那几分灵动来,力求稳妥端庄。” 当然,除了那些个别有心思的人。 他这么一说,景元帝瞬间失了兴趣,叹一口气,“那便让皇后帮朕好好瞧瞧吧。” 皇上这次相当的慷慨,大概是想到吕家家底薄,所以这次除了一道赐婚的旨意,还赏了不少东西。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东西,圣旨竟是和吕萱前后脚进了家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吕氏 之女吕萱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康王之子李珏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吕萱待与闺中,与康王四子李珏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李珏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晚婚。 钦此!” 念旨的公公停下来,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吕姑娘,请接旨吧。” 吕萱回过神来,赶紧叩谢圣恩接旨,余光中看见父亲微微颤抖的手掌,心脏的跳动声震得她有些头晕。 竟真的请旨赐婚了! 幸而吕萱早有心理准备,还端得住,“敢问这位公公怎么称呼?进屋里歇歇吧。” “咱家姓陈,喊我一声陈公公就好,咱家得赶在下值钱回宫复命,便不多歇了。” 吕萱也不强求,摸了摸身上,掏出仅剩的二两银子塞进他手里,“那我便不耽误公公当值了。” 陈公公捏着手里的银两,心里哭笑不得,这都多少年了,再没收到这么少的赏钱。 “那这些个赏赐之物,姑娘可要收好了!” 陈公公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上了马车。 眼看车队消失在视野中,周围的闻声而来的村民终于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第14章 开祠堂!迎圣旨! 一道圣旨,将整个南河村炸了个天翻地覆。 之前对于吕萱要嫁进王府并没什么清晰的概念,因为那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心里猜想着,定是比高家那个嫁进了商户家的姑奶奶要好的,可具体好多少、好在哪里?也不过是不用干活的,然后吃更多的肉、穿戴更多的金银罢了。 可如今一道圣旨,他们突然就明白了,这不是高家姑奶奶进的商户,也不是高家姑娘即将进的县令家,而是皇家! 庄户人家,只在戏文里听说过圣旨,却是第一次见的,更是第一次接!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愣愣的看着吕萱手中的那道明黄色绸缎,族长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上,想起却一时也起不来了。 “快、快!”老族长浑身颤抖着,竟已是泪流满面,“快开祠堂!” “对!开祠堂、开祠堂!” 一句“开祠堂”,终于将族人们唤醒,瞬间一阵高声欢呼。 “开祠堂!开祠堂!” 一个中年男人举着胳膊高声呼喊着跑出去,“开祠堂!迎圣旨!” “开祠堂!迎圣旨!” “开祠堂!迎圣旨——”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欢呼! 他们吕家迎来了一道圣旨! 他们吕家姑娘将嫁入皇家! 这是吕萱第一次看见一个宗族的 力量,这在后世被人不屑一顾的“老旧做派”,在这里,却带着人心所向的巨大凝聚力!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皇权的敬畏与向往。 南河村以吕、高、张三姓为主,又因为吕家出了两个秀才,整个村子以吕姓为首。 现在眼看着吕家更上一层楼,一时间另外两姓只能站在外面羡慕的看着,沉默不语。 老叔公终于在族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擦擦脸上的泪,紧紧的抓着吕萱的胳膊,“好孩子、好孩子!” “老叔公。” 吕萱想去扶他,却被他抓住胳膊,“你好好拿着、好好拿着圣旨!走!跟我去祠堂、去祠堂!” 这是吕家的大事,几乎所有族人都来了,整个祠堂内挤满了人,就连外面都有人排着队静静地站着。 “今日是我吕家的大事!也是盛事!”老族长站在祠堂中央,看着上面供奉的祖宗牌位,“我吕家自前朝迁居于此,已有四代人,今日我南安吕家旁支第八代子孙吕兴修之女吕萱,得以被皇家看中,成为皇家儿媳,特来告知列祖列宗。” “萱儿!” 吕萱赶紧上前。 老族长眼中欣慰,“将圣旨呈上!” 吕萱赶紧恭敬的将圣旨放在祖宗牌位前,旁边一个族人高声呼和;“跪——” 同一时间,祠堂内外 所有族人一致跪下。 “一叩首,承圣旨、敬皇恩浩荡——” “二叩首,诉先祖、谓光宗耀祖——” “三叩首,诫子孙、当勤勉好学、不辱祖先——” 在呼和声中,所有族人动作一致,深情恭敬虔诚。 行礼完毕,老族长告诫吕萱,“你今日得以嫁入皇室王府,定要恪守妇道,上敬公婆妯娌、下爱子侄后辈,仔细打理后宅、教养子女,万不可娇惯任性。” “是,族长!” 吕萱又磕了个头,这才退下,老族长这才看向众族人,“今日我吕家因为萱儿开祠堂、迎圣旨!往后我族人万不可因此而狂妄自大,若是有人敢作奸犯科、欺压乡里,族里第一个不饶他!” 老族长扫视众人一眼,目光凛冽,“往后我族人定要一心向学,还望有一日,我族中儿孙得以建功立业,我族中也可再开一次祠堂!” “谨遵族长教诲!” 吕萱看着乌压压的人群,眼中闪亮。 她何其有幸,能有这样一群族人亲眷! 从祠堂出来时,已经是午后,宫里赏赐的一应物什还在院子里没人敢动,有族人始终守在旁边。 “这都有什么?” 吕萱好奇的拿起旁边的清单来看,十匹锦缎、白银三百两、良田二十亩以及一座庄子。 吕萱忍不住笑起来,这些东西真的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虽说圣旨赐婚会有朝廷处理一切事宜,但并不是说他们就能撒手不管了。 “这座庄子倒是不错,周围也有良田,倒是不用我们自己去找了。” 吕兴修看了看,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到现在他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手都抖的。 村长好老族长此时也跟着过来了,也不见外,自己坐在椅子上倒了茶,先咕咚咕咚灌了两杯这才长舒一口气。 “萱儿你好好的,放心的去,族里有我看着呢,绝不拖你后腿!” 吕萱笑着收起单子,“这些年族里对我们的照料,萱儿心里都是记得的,以后族里有好后生,我也可以帮忙谋划一番。” 吕兴修是他父亲的老来子,在他父亲近五十岁时才有了这么一个独苗苗,自然是千娇万宠的,只可惜还没等他长大就直接撒手人寰,母亲撇下年幼的他直接另嫁了,若不是族里照料,哪里有现在这个办了私塾又娶妻生子的吕秀才。 后来吕萱的母亲去世,吕兴修自己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女儿,也是没少了族里的照料。 现在有机会,吕萱自然也愿意去拉族人一把。 听了吕萱的的话,老族长自是高兴极了,却还是挥挥手,“这个不着急!一开始可不能直接就说提拔族里的兄弟,先不说现在族里有没有可提拔的,只单说你,刚进了 王府定要谨小慎微才行,万不可做了错事,惹王爷王妃不快!” “还不快谢谢老叔公!”吕兴修赶紧催促她。 吕萱站起来对老叔公行了一礼,“谢老叔公教诲!您的话萱儿都放心里了!” “这几匹布,族长和村长各拿一匹回去吧,给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做新衣裳穿。” 两人听了直摆手,“庄户人家哪里能穿得了这么好的料子,你赶紧收着,自己做几身好衣裳,剩下的就当嫁妆了。” 族长又说,“现在私塾里你先别教学生了,好好备嫁才是正经。” “我也正要说呢。”吕萱突然想起来,“昨日我让李珏帮我找了个教养嬷嬷,你们也知道,大门户里尚且规矩多,更何况皇家王府?我婚前先学了,免得在人前漏了怯糟人耻笑。” “是极是极!”老族长赶紧点头,“正是这个理,你做得对!” 他又看另外两人,“萱儿都想到我们前头去了,大家门户的规矩多,咱们得提前学了才行,学生先不教了,正好有个庄子,你直接住进庄子里,那里清净!” 他又跟吕兴修说,“河安,你也先跟着去。” 河安是吕兴修的字,还是当年老族长给取的,吕兴修赶紧点头,“她自己在那里我也不放心,我自然是要跟着去看看的。” 几人说了会儿话,又在这里吃了饭,这才各自散开。 第15章 庄子 皇上赏赐的庄子就在临安县外郊,与皇城相隔极近,这原本是一个官员的庄子,后来那官员犯了事,这庄子也被朝廷缴纳了,现在却到了吕萱的手中。 吕萱和吕兴修搭了村里的牛车去了庄子上,本是打算先来看看的,却远远的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长相憨厚的侍卫等候在门前,见他们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小的黄梢,见过吕老爷、吕姑娘!” 吕萱愣了愣,才想起来之前和李珏见面时,眼前这个侍卫就一直跟着两人的。 “原来是你?你叫黄梢?李珏让你来的吗?” 吕萱心里吐槽“黄梢”这个奇怪的名字,又问他,“他怎么让你来这里了。” “少爷猜你们会来看看这庄子,便让小的先在这里等等,若是等不到,再直接去南河村寻你们。” 说着,黄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少爷给您的信件。” 又是信。 吕萱下意识看了看他会不会再掏出一个盒子来,尽管现在已经知道李珏没钱财可送了。 不过这次真的就只有一封信,她当场撕开看了看,脸上露出笑来,又把信递给旁边的父亲。 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黄梢,“这是庄子上的备用钥匙,你给你家少爷送去吧,这里没有笔墨不好回信,你就说我知道了,一切听他的安排就好。 ” 黄梢行了一礼,又得了几个赏钱,这才离开。 而此时吕兴修也已经将信看完,忍不住出声感叹,“虽是王府出身的小公子,却是难得的体贴周到。” 信里说,若是吕萱放心,他帮忙整理庄子,顺便再安排些人专门负责洒扫采买,之后给吕萱请的教养嬷嬷也会安排在庄子上,让他们五天后再来就好。 这相当于李珏帮她养着这庄子,否则只把这庄子收拾的像个样子,就得搭进去不少钱财,更何况还有里面的那些人。 “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吕萱和父亲一起打开尘封的大门,只见里面虽是杂草丛生,却依旧能看得出曾经的大气舒朗。 前门是开阔的大院,两边还有花草杂乱丛生,中间是待客的正厅,两侧有客卧厢房,后面是后宅住处,也有花园果林,周围有良田拱卫,当真是个好去处。 大户人家看不上这小小的庄子,可在吕萱父女俩看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两人前前后后看了一圈,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院里再种上棵石榴树,你最爱吃石榴了。” “这里竟还有井,打水可方便多了!” 吕兴修越看越高兴,“有了这个庄子,也算是你的底气了!这里出产的粮都好好存着,哪怕荒年咱也不怕!” 吕萱就笑,“我在王府还缺那几口粮食啊!” 吕兴修摆摆手,“这哪里一样,这是你的,以后咱就是离了王府也照样能过好!” 他觉得和闺女说不通,也不多说,只下了死命令,“以后粮食得存着,听我的!” “好好好,我听你的!”父亲的意思吕萱当然明白,“以后爹替我打理这庄子好了。” 她原以为父亲会高兴的答应,却见他依旧摇头,“那不行,说了是你的就是你的!哪有闺女嫁人了当爹的还给管着嫁妆的?这以后都是你儿孙的东西!” “闺女啊!”吕兴修不放心的拉着她坐在荒废的亭子里,“以后嫁人了就要以夫家为重,先自己站稳了脚跟再说。我好好的,也不用你多操心,就是族里想要你提拔,你也要看对方学识人品,可不能别人求上来你就帮,那不是帮人,那是害人害己啊!” 吕兴修可谓是苦口婆心,“你嫁了王府,娘家就不是你的助理,反而是你的拖累,你得多为自己打算!不说远的,只说前朝那个皇后,不就是因为娘家拖累,最后.……” “所以啊,对族里别一味的好,要知道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也要记得救急不救穷的理!” 吕兴修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越说越不放心,可不放心也没办法,连圣旨都下来,剩下的事情也不是自己想如何就如何的。 “这是一门天大的好婚事,子玉也是难得的好郎君,你跟他好好过,对王爷和王妃更要孝顺!他们那样的身份来了咱家,却一点嫌弃都没有……” 正说着话,吕兴修突然就停了下来,吕萱回头一看,就见半开的大门外面,一个身穿黑色长袍、身材微胖的中年汉子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瞧。 “哎吆!我就是远远瞧着大门开着,想来就是你们了!” 来人竟是梁永言的父亲、吕芽的公爹。 “梁老哥来了!快快进来!” 梁有走进来,瞪着眼四处张望着,“哎吆可不得了,这么大一宅子!” “都是皇上恩典啊!” “那也是你家萱儿厉害!”梁有看向吕萱,“你家姑娘真是越发俊秀了,难怪能让皇上下旨赐婚,嫁进王府去啊!” 吕萱赶紧笑着行了一礼,“梁伯伯安,梁伯伯怎么来了这里?可是要进城去?” “啊?啊!”梁有笑着说,“我这不是知道皇上把这庄子给了你,就过来看看!” 男人笑着招手,“走走走,家去!你们还没吃饭吧?去家里吃顿晌饭再走!” 吕兴修原本是打算带着吕萱下馆子的,但亲家热情招待,自己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顺便也想去看看小闺女。 三人锁了大门一起往镇上走,慢慢的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 多,直到进了镇子,吕兴修想买些东西做礼物捎带过去,却不想刚走到一个摊子前,那老板就和梁有聊上了。 “梁老板这是去哪了?” 好似就为了等这句话一般,梁有发出震天的笑声,“哈哈哈哈,这不是带着我亲家去家里吃饭去!” “我亲家刚得了皇上赏的庄子,这不,去看了看!好家伙,可真是了不得,那么大的庄子!可真是气派!” 梁有在镇上开店已经有了些年岁,周围的街坊邻居大家也都认识,之前就听说,他亲家的闺女被皇家看中,要给王爷当儿媳妇去,结果没想到,竟在今天就见了真人。 一时间周围人都围了过来,一边听梁有讲,一边稀奇的去瞧吕家父女。 “原来这就是吕家老爷和吕家姑娘啊!真真是见了贵人了!” “吕姑娘,那王府是什么样的?你可曾去过?” “那肯定是去过的!吕姑娘是不是?你跟我们说说,那王府是什么样的?” 吕萱和父亲僵笑着站在原地,眼看周围人越来越多,吕兴修只能问梁有,“天不早了,不如先回去吧。” “对,是该回了!”梁有笑着和周围的街坊们拱手,“天色不早了,我先带亲家回家去了,各位街坊们咱们回头再聊!” 周围人也客气的拱手,却没离开,反而跟着一路到了家去。 第16章 梁家 赵氏远远的就听见一阵吵嚷声,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自家那口子。 她抬头往外一看,却见梁有带着亲家来了,旁边还跟着他家闺女,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 “是亲家来了,还有萱儿!快进来快进来!”她又招呼街坊们,“要不要来家里坐坐?” “不了不了,店里还忙着呢!” 有人想进,却见对方已经转头去招待亲家了,最终也没好意思提出进门来。 吕萱一路上被人簇拥着,像是什么稀罕物一般被人不停的打量,心里尴尬却又不好发怒,只能僵笑着跟着往前走, 此时吕兴修心里也悔得不行,早知道就不跟着来了,可亲家热情相邀,也着实不好拒绝。 只梁有依旧兴致昂扬,拜别了街坊,这才领着人进了家来。 “老二家的,快来看看,亲家和你姐姐来了!”梁有哈哈大笑着,“去买酒买肉,多做几个好菜,好好招待招待亲家!” 吕芽从里间走出来一看,竟是父亲和姐姐,当即惊喜的迎出来,“爹!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吕兴修刚要说话,那边梁有又朗声说道,“这不是皇上赏赐了个庄子,我就想着你爹和你姐姐是要来看的,就去瞅瞅,还真是让我说中了!哈哈哈哈哈!” 这时梁永言从外面回来,来的路上他就听说岳丈和大姨姐来了,一进家门恰好又听见父亲的声音,果然 ,都站在院里说话呢。 “岳丈和姐姐来家了!”梁永言过来行了礼,又跟梁有说,“爹你先招待着,我去买些肉和菜蔬回来。” 赵氏连忙插话,“再买些瓜果和点心回来!” 吕兴修连忙推辞,“太破费了,太破费了!大可不必!” “哎!”梁有拉着他的手,“这可是大喜事啊,必须得好庆贺才行,老二,再买些酒回来,要好酒!” “好嘞!您等着,我这就去!” 吕兴修推辞不过,只能跟着梁有进了屋,赵氏让吕芽招待吕萱,自己下了厨。 等进了屋,只有吕萱两姐妹之后,她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这公公.……”吕萱偷偷往外看了看,见外面没人,这才凑到吕芽耳边偷偷吐槽,“那大嗓门可真能吆喝,一进镇子所有人都围过来了,好像在看什么稀罕物一般,我差点路都不会走了!” 吕芽扑哧一声笑出来,也小声的跟她说话,“我公公那人就这样,可喜欢显摆了,之前听说你要嫁进王府就显摆了不少回,可那时好多人都不信的,这次有了圣旨,好像那圣旨是给他的一般。” 吕芽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又凑的更近些,“我公公许是想让你拉一把我那大伯哥,他如今在县衙里任职,却也不过是一个文书小吏。” 见吕萱皱眉,她又说,“你别理他就是了,他还想让我说来着,可我没管,你进了王 府先顾好了自己再说,就算是我相公让你帮忙你也别答应!” “我知道你的意思。”吕萱握住妹妹的手,“若是吕家是好的我自然愿意去拉一把,可若是.……” 她灿然一笑,“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吕芽笑着靠在姐姐的肩上,“你的本事我自是知道的,只唯恐我拖了你的后腿。” “你我姐妹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吕萱不再提这些,但梁家的做派却让她皱眉,这时外间又传来动静,是梁有的大儿子一家三口和梁永言前后脚的回来了。 他们一进家门,家里更是热闹了许多,两姐妹也没法说私房话了,赶紧出了房门。 “哎呀!”见她们出来,大儿媳白氏领着儿子赶紧上前两步,“安仓,快喊姨!” “安仓回家来了?”吕萱赶紧走过去哄,“瞧我,今日来得急,也没带东西给我们家安仓。下回来了给你补上个好的!” 不到三岁的梁安仓有些害羞的抿着嘴笑,白氏脸上也笑开了花,“那怎么好意思,安仓快谢谢姨,前日里你吃的点心就是姨带来的,可还记得?” 梁安仓点点头,众人笑着又一起进了屋,白氏去了厨房和婆婆忙活饭食,吕萱和吕芽就坐在会客厅旁边逗梁永安说话。 却听坐在首位上的梁有先是夸赞了一通吕萱,接着又开始夸赞自己的两个儿子。 大儿子 进了县衙任差,在梁有看来这是顶顶风光的事情,今天能进县衙,来日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的。 二儿子虽还有学业在身,可已经已经考上了童生,想来秀才也是不远的。 梁有哈哈大笑着,“咱们是一家人,我这俩儿子就是你的俩儿子!有他们在,以后我们萱儿在王府也是有靠山的!” 吕兴修嘴边的笑却是收了收,只喝茶不说话,旁边的梁永庆看一眼陪自己儿子说话的吕萱,也笑着开口,“这王府里向来是规矩大的,我虽是没进去过,在县衙里却是听过不少,这夫家没助力终究是不行的,吕叔您放心,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我们两兄弟在是一样的!” 吕兴修还是没说话,这次连茶都有些喝不下去了,他也算是听出他们的画外音了,无外乎自己没有儿子,就算女儿嫁进了王府也是没助力被欺负的,能靠的就是二女婿和他的兄弟了。 可两人一个县衙里的文书小吏,一个还只是童生,怎么靠?当然是先把他们拉起来给自己当靠山了! 吕兴修心里有些不耐烦,面上就带上了些,梁永言看了看岳丈,又看了看已经听见动静明显不高兴的娘子,旁边的大姨姐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出任何不悦之色,他心里却更慌了,赶紧打岔。 “那庄子岳丈不知准备怎么收拾?那里许久没人,定是已经荒废了不少,若是岳丈不方便,我平日里过去帮忙看看收拾一下就是了。” “ 对对对!那庄子可是要好好规整一番的!”梁有连忙道,“到底是圣上赏赐的庄子,可得好好打理。” 吕兴修这才笑着开口,“倒是不必我们操心,子玉说是一切事宜交由他来打理,让我们只管放心就好。” 梁家众人赶紧点头,口里不断说着好极好极,心里却道,没想到这王府家的小公子竟这么周到,不过被唤作子玉,想来就是对方的字了。 两家一起吃了一顿主家欢快、客人难安的晌饭,直到日头有些偏西了,吕兴修父女两人才终于离开梁家往回赶。 吕萱将梁家的事说了说,吕兴修便皱眉,“当时觉得梁家家境殷实、为人也本分憨厚,这才许了芽儿这桩婚事,可如今却有些不同了。” “所以说,得权和失势,最是能看清人心的!”吕萱开口安慰他,“妹妹心里有数呢,况且,现在他们更不会委屈妹妹了。” 吕兴修也只是点点头,“你放心的去王府,不管是族里还是梁家这边,我都替你盯着呢!” “爹你也别太操劳,有事就告诉我,若他们真的过分了,就让李珏来敲打敲打。” “能不麻烦子玉,还是尽量不要麻烦他的好,已经让他废了不少心思了,况且什么事都麻烦他,这也不是夫妻长久之道啊!” 对李珏,吕兴修怎么想怎么满意,实在是再没有比他更体贴周到的人了。可也担心时间长了,自己家的事让对方不耐,进而对女儿不喜。 第17章 训话 回村后的两人,自然又是被人热情围观,追着问那庄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直到日头西斜,村人才散去。 虽说万事都有李珏来处理,可也不是真就能撒手不管的,吕兴修不放心,这几天没事就往那边跑,顺便还和人一起移栽了一棵石榴树在院子里。 这天吕兴修如同往常一般回到家时,饭菜已经备好,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屋换了身衣裳后才坐到了桌前。 “这子玉当真是个不错的郎君,你是不知道,他找来的那些人干活可真是麻利,这才几天,就弄得有模有样了,到时候你去看看那庄子,可真是大变样了!” 这几天吕兴修心情好,今晚便温了壶酒浅酌,“自知道你喜欢吃石榴,还说要在自家院里也移栽一棵,明年秋里你就能吃上石榴了。” 吕兴修朗笑几声,接着又有些伤感起来,“哎,那时候咱家里这石榴你怕是吃不上了。” “怎么就吃不上了?”吕萱给父亲倒了杯酒,“到时候我就回家来讨几个石榴吃,你还能不给我不成?” 吕兴修就笑她,“哪有嫁了人还回娘家讨石榴吃的,没得让人笑话!” 心里却想着,到时候自己摘几个石榴给闺女送去倒是行的,就唯恐被王府里的人嫌弃。 罢了罢了,不想那么多,女儿难得的好亲事,得高兴些才行!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吕萱早早的跟着父亲出发去庄子上,而朝廷也已经有人来过,准备走婚姻的流程了。 等到了庄子,日头还尚早,守在门前的门房连忙上前行礼,又替他们开了大门。 此时庄子已经大变了样,之前杂乱的花草也打理的井井有条,守在这里的奴仆们见他们进来,连忙行礼,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也赶了过来。 “小的忠桂,见过老爷小姐!” 吕兴修就跟吕萱介绍,“这是庄子上的管事,名叫李忠桂,之前帮子玉打理他名下的一座庄子,现在先来这边帮忙。” “李管事辛苦了,不知庄子上现在有多少人?各自都做的什么活计?” 李忠桂笑着拱手,“不敢称辛苦,都是分内之事。庄子上目前有十八人,外加侍卫二十人,共计三十八人。姑娘可是要见见?” 吕萱点点头,“若是不忙便都来前厅吧,彼此认一认。” 李管事连忙去叫人,吕兴修不放心后面院里那口井,自己过去查看。 这时门外有小厮过来禀报说,李珏来了。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吕萱看着骑马而来的李珏,好奇的看着那匹黑色高头大马,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那马打了个响鼻,吓得她连忙缩回手去。 李珏笑着看她,“之后有时间了教你骑马!知道你今天过来就来看看,顺便给你送两个嬷嬷过来。” 吕萱顺着李珏的视线往后看,就见身后的马车里下来两个妇人,一个年轻些的,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只眼角的细密的皱纹暴露了她的年纪,身材微胖,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面向慈和,举止优雅端正。 跟在她后面下车的,稍微年长些,高瘦的个子,皮肤微黑,面色严肃,抿着的嘴角微微下垂,似是随时会皱着眉训人一般。 吕萱看着两人心里有些发紧,不知哪个是教自己礼仪的嬷嬷,这李珏,可千万别给自己送一个容嬷嬷过来才好。 “这是孙嬷嬷,之前一直在宫中做管事嬷嬷,因皇后开恩,得以放出宫来。”李珏介绍走在前面那年轻些的妇人,“之后就麻烦孙嬷嬷费些心思,教导萱儿了。” 孙嬷嬷赶紧行礼,“哪里,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说着又向吕萱行礼,“老身见过吕姑娘。” 吕萱心里松了口气,看她面色慈和,该不会太严厉才对。 “孙嬷嬷千万不要客气 ,往后还要多麻烦您的。” 李珏又介绍后面高瘦的妇人,“这是府里的管事嬷嬷——苗嬷嬷,娘让她过来帮你一把,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便是。” 苗嬷嬷也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吕姑娘。” “嬷嬷快些起来,莫要多礼,以后恐怕要多仰仗两位嬷嬷了,还请两位嬷嬷莫要嫌弃才对。” 两人又谢了一番,众人这才往里走,恰好见管事带着众人聚在庭前,李珏就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这庄子上总共就三十几人,相互见见,也免得住在一个庄子上,反而谁也不认识谁。” 自己现在是这里的主人,万一下面的人不认识自己顶撞了,自己是罚还是不罚?他们心里害怕,自己估计也会尴尬,索性第一天就先认认脸。 此时吕兴修也后院出来,见了他们,免不了一阵见礼寒暄,等都坐定了,吕萱这才让各位管事上前来。 她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站着的众人,没多说什么,毕竟是王府里出来的人,说不定心里还瞧不上她这个乡巴佬,也不适合搞些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便只简单的训了话。 “众位都是王府里出来的,一些规矩我就不多说了,怕是你们比我都还要清楚的,我只强调一点, 认真仔细的做事,莫要起些个歪心思,若有哪个犯了错,我虽看在王府的份上不罚你们,但想来也是能将你们退回去,换个更听话些的来。可都记住了?” 下面的人跪倒在地,连声称喏,旁边的两个嬷嬷心里倒是对吕萱高看一眼了。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吕姑娘要么施恩,要么来个杀威棒。打算一口气管住下面的人,却不想只是简单提了这么几句,这可比一来就施恩或者重罚来的管用。 施恩只会让人觉得小门小户到底底气不足,重罚又会让人觉得不服气,更有那自持王府出身的人心中不满,甚至可能会让安排了人的王妃不满。 可现在,她只一句退回王府,就让大多数人老老实实不敢造次了。 吕萱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认了几个管事的脸,顺便问了名讳,这才让他们去各自去忙碌。 “两位嬷嬷舟车劳顿,也先请去歇息片刻吧。” 两位嬷嬷谢过之后便告辞了,吕兴修看看闺女和李珏,想给他们独处的空间,便也去歇着了。 眼看房间中只剩两人,一直挺着腰板端正坐着的吕萱一下子泄了气,往椅背上一靠。 “这么端着可真是累人,而且刚才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请个容嬷嬷来!” 第18章 丫头 一说到容嬷嬷,李珏也笑。 “怎么可能给你请个容嬷嬷,再说了,就算是容嬷嬷也不会真的就来扎你。” 他放松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毕竟你是主子,还是要听你的。” 这时候李珏才开始详细的介绍两人的情况,“这个孙嬷嬷大约已经三十有余了,别看年纪不大,但已经是宫里的老人,见识多,特别是关于前朝后宫的事知道不少,不过就看她愿不愿意说了。” “她不想进什么太复杂的府邸,所以便来了这里,你争取将人留住,以后恐怕会有大用处。” 吕萱点头,“曾经在宫里做过事的,必然是要想办法留住的。那另一个苗嬷嬷呢?我一时竟不知道让她来是做什么的?” “这两天会让牙人带人来给你挑,你也得挑几个丫头在身边伺候,你之前身边一直没人,进了王府可不行,但也不能一直都是王府里的人,还是得有自己的心腹才行。” 李珏将胳膊放在扶手上,身体朝吕萱侧倾,“现在虽说有些晚了,可早晚的都得有,你好好挑人,这苗嬷嬷就是帮你教丫头们规矩的,别的不会插手。” “哎。”吕萱叹一口气,“突然觉得嫁给你可真是麻烦事!” 李珏挑眉,“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想反悔不 成?” “我哪里就反悔了?”吕萱翻了个白眼,“只是我到底底子薄,很多事都得从头开始适应,心里有些慌。” “怕什么,有我在呢!”李珏给她倒了杯茶放在跟前,“咱们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以前我跟你也是一样的,要不是现在……” 他的声音降到极低,“要不是现在从小开始学,我也难受。就是以前也是有因为规矩不好挨罚的时候。” 毕竟上一世那么多年的影响太大,很多不好的习惯都带到了这里,那时候不觉得这是不雅,却也因为那点不雅而罚了不少次。 李珏又讲了些他以前挨罚的趣事,这才让吕萱又重新笑起来。 “你学个大差不差,能在外面糊弄住人就行,在家里咱怎么舒服怎么来,该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 吕萱心里好受了些,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和吕兴修一起吃了饭,饭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牙人就带着人上了门。 “这牙婆信誉好,带来的也都是出身清白的丫头和小子,你尽可放心的挑选。” 为了宽吕萱的心,李珏也跟在旁边细细的介绍这牙婆,“现在年景好,出来买卖自身的也少,所以你也不必急于一时,若是没有相中的,可以再等下一批,明日还会有另一个牙婆来,也是可以的。” 吕萱点头,顺便让人叫了两位嬷嬷来,“还要劳烦两位嬷嬷帮我掌掌眼,我毕竟第一次选人,唯恐走了眼。” 两个嬷嬷连称不敢,吕萱又让他们在旁边的矮凳上坐了,这才让牙婆带着人进门。 那牙婆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穿着青灰色的衣裳,身后跟着八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这些女孩明显也是学过些规矩的,都端端正正的行了礼,然后站在原地沉默着不再说话。 “姑娘,这几个丫头都是好人家出来的,在自家过不去了这才出来找个活计,您看看有没有相中的,以后就留在身边伺候着。” 吕萱扫了他们一眼,“都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十几个女孩纷纷抬头,却也不敢盯着她看,吕萱教过的学生不少,这些孩子在前世也不过是五六年级的孩子,还都是掩不住心思的时候。 现在虽然年代不同了,这些孩子也跟会隐忍,不过虽然面上不显,缺也能从眼神中看出不少。 她将那几个眼神乱飘心思不定的在心里排除掉,又问她们,“各自说说自己的名儿,哪里人士、因何而来,可会什么本事?” 几人对视一眼,站在最左边的姑娘率先向前一步行礼,“禀姑娘,奴婢名叫艾草,安岭人士,因家里糟了匪只剩奴婢一人,因此想给自己找条活路来 ,奴婢自幼跟着父亲学得几个字,也会打算盘。” 吕萱点点头,心里给她加了分,这孩子眼神清正坚定,不仅识字还会打算盘,倒也是不错的。 后面几个孩子倒是平平无奇,她问两位嬷嬷,“两位嬷嬷可有看得上眼的?” 孙嬷嬷笑着没说话,苗嬷嬷脸色依旧严肃,“不知姑娘可有相中的?” 现在两边都不熟悉,说起话来也不敢太直白,吕萱笑着说,“我看那个叫艾草的倒是不错。” 苗嬷嬷脸上露出些笑来,她点点头,“确实是不错的丫头。” 想了想,她又略带试探的说,“那个名叫杨二丫的姑娘倒也可以考虑一下,可以勉强作为二等丫头带在身边。” 吕萱看过去,那个名叫杨二丫的瘦瘦小小,面色枯黄,因为家里遭了灾这才出来找活计,只认得几个字却不会写,听见自己的名字,明显有些紧张。 吕萱愣了愣,又观察了片刻,心里模糊明白了些苗嬷嬷挑她的原因,却一时又说不清楚,却仍笑着点头,“确实是好姑娘,那便也一起留下吧。” 虽是挑了两个,但显然是不够的,她身边最少要有四个丫头才行,若是可以,挑六个才算是刚好。 艾草和杨二丫默默地站在旁边,牙人带着余下几人下去,紧接着又带了十 个丫头进来。 这一组相对第一组来说就没那么出彩了,吕萱摇了摇头,对最后一组也不再抱有希望,却不想第三组进来时,她一下子就被一个身影吸引住。 没办法,那女孩长得实在是精致极了。 瓜子脸、柳叶眉,脸上虽然消瘦却难掩其姿色,身姿苗条挺拔,年纪虽小,却已然有了些迷人的曲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漂亮的人,吕萱也愿意多看几眼。 吕萱又让人挨个介绍了一番,才知道那姑娘名叫柳禾,以前也曾是殷实人家,却因为犯了官司才来了这里,自然也是会写会算,本事怕是在艾草之上。 再看眼神,更是让人新生好感。 她一时之间没明白,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放在最后一组,她能看得出来,第三组的整体情况比前面两组要差上许多。 “两位嬷嬷觉得那个叫柳禾的怎么样?” 两人有些惊讶的对视一眼,孙嬷嬷想了想,还是开口,“怕是有些太扎眼了。” 吕萱迷茫的看她一眼,难道自己还怕被一个丫头把美貌比下去不成? 见她不明白,两人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详细解释。 却见那名叫柳禾的丫头突然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冲吕萱磕了几个头,明显有话要说。 第19章 庄上事务 那名叫柳禾姑娘先是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吕萱赶紧喊她起来。 “这是做什么,你快些先起来说话。” 柳禾抬起头来,额上已是红了一片,却没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大胆的看着吕萱的眼睛。 “还请姑娘收下奴婢吧,奴婢发誓,绝不做小!更不会、更不会上男主子的床!若有那一日,奴婢愿以死明志!” 吕萱心里一惊,这才明白两个嬷嬷的意思。 太扎眼了,恐怕会被男主子看上。 她忍不住看一眼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李珏,李珏一脸无辜的看看她,然后把头一扭,意思大概是:别看我,与我无关! 吕萱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看那牙婆,“怎的把她安排在了这一组?” 那婆子犹豫片刻,还是回道,“之前也是带她去过几家的,可她这不愿意那不愿意,这.……” 牙人再怎么有良心,可也是个买卖人,眼看本来看好的人,还指望她能卖一个大价钱呢,却不想差点要砸在手里,难不成还要白白养活这么一个人? 柳禾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对方耐心即将告罄,如果再不找到一家,牙人婆子恐怕就要随便把自己推到个什么地方去了,那时候哪里还由得着自己? 之前也不是没去过一些大家族,可那里的女主人,要么一脸警惕的瞧着自己,要么就想把自己买下来 塞进男主人屋里。她自是不愿意的。 如今见了这里的男女主人,虽还都是未婚,可女主人看向自己时眼中只有欣赏之意,男主人更是毫无波澜。 这让她的心思一下子就活了起来,若是能留在这里就好了…… 吕萱喝了口茶,“女子本就艰难,作为奴婢更是难上加难,也别说什么以死明志的话,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主家若是想要,做奴婢的又哪里能挡了?只要你能一直保持本心,我自会收下你,也护你周全。” 说着,她还不忘瞥一眼李珏,李珏无辜回望,只觉得自己在这里躺着也中枪,心里又想着,以后结了婚,她身边的小丫头绝对一眼都不能多看,特别是眼前这个丫头! 听见她的话,柳禾眼圈通红,差点落了泪下来,赶紧又磕了几个头,“奴婢定忠心护主,当牛做马报答此恩!” 谁都能听出她话里的真心,两个嬷嬷沉吟片刻,却也没再说任何反对的话。 既然主子已经做了决定,这个时候便不能再反对了,至于这个姑娘以后如何,那就看以后吧。 这一次就挑了这三个丫头,吕萱暂且没管,直接交给了苗嬷嬷,等明天另一个牙婆再带人来挑,然后准备查看庄子上的情况。 李珏见她忙,便要回去了。李珏不在这里,吕兴修也坐不住,平日里这时候他还在教学,现在没学生可教,就有些闲不住,干脆 在庄子里转悠,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的。 庄子周围虽有良田,但这么多年来也是有人种着的,现在到了吕萱手里,那些个佃农心中有些惶恐,不知这主家为人如何,前路又是如何。 吕萱倒也没难为,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皇上赏了庄子下来,也一道将一年的产息留下了,那些粮食倒还能顶得住。 李管事恭敬的站在厅上,“下面的佃农想问,这每年的租子是交多少?之前庄上没主家,都是直接交给朝廷的,如今还是要再交给庄上。” 吕萱对这些不是很懂,问他,“之前都是怎么个交法?” “大都是交七成的。”不过有些苛刻些的直接收八成,宽厚些的收个六成半也是有的。 吕萱却是一惊,“多少?七成!” 李管事一看就知道她觉得多,心想也是,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农户,觉得收得多也是应当的。 “毕竟是佃农,不是自家的田地。” 吕萱家中也有田地,虽然不多,交的税自然也不多,但一年下来若是只靠田里这点出息,也不顾是勉强混个温饱。 “之前这庄子收归朝廷,他们也是交七成给朝廷吗?” “正是。” 朝廷现在也不过是十五税一罢了,即只征收收入的十五分之一,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庄子,竟收了七成! “那收上来之后,朝廷上的税又该如何缴纳?” “这就看各主家了,有的主家让农户们缴纳,有的直接自己缴纳了。” 吕萱咂舌,难怪后世斗地主呢?这不斗你斗谁? 他知道李管事说的只是一般情况,肯定还有更严苛些的,也有相对宽厚些的。 “税收我们交了就是了,这租子是不是也可以宽松些?” 李管事略有些犹豫,“不知姑娘想要收多少?” 吕萱心里也没底,试探着说,“五成?” 李管事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姑娘和我家少爷一样,都是宅心仁厚的,以前、少爷还小的时候,知道庄上收的租子多,便想减轻些的。” 吕萱愣了愣,看着对方苍老却难掩慈爱的笑,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奇的问他,“那后来呢?减到多少?” 却不想李管事摇摇头,“并没有减,还是按照之前的租子收的,王府中本也宽厚,后来少爷在平日里却多给了些福利,庄子上的老小对此已是感激不尽了。” 还不待吕萱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李管事又道,“若是姑娘心里过意不去,便收六点五成吧,跟少爷庄子上一样。” 吕萱只得点头,“那就这么来吧。” 心里却想着,下次见了李珏,定要问个明白才行的。 吕萱忙忙叨叨将庄子上下的情况了 解了个大概,天色也不早了,睡前还想着不知李珏什么时候再来。 李珏也没法天天往庄子上跑,毕竟他在大理寺还有任职,虽只是轻松的文书工作,可三天两头不见人也不好。 吕萱用几天的时间将庄子上下理顺,又买下了五个小丫头,暂且将艾草和柳禾定了一等,其他几个丫头交给苗嬷嬷相看,由她来定夺哪些来做二等。 而吕萱的礼仪课程也终于正式开始。 “平日行走时,直行则开快步,然身体不能摇摆,手肘不可晃动,脚步要平、要直.……” 一个普普通通的坐卧行走,将吕萱折磨的苦不堪言,却还要咬牙坚持着,如今才知道,单单一个走路就要分不同场合,更何况还有其他吃饭喝茶等规矩。 尽管心里小人已经哭成了面条,可面上还要镇定自若,对这个笑得温和手上的戒尺却毫不留情的嬷嬷,还要感激的行学生礼。 “今日多谢嬷嬷教诲。” 吕萱悠悠的行了一礼,力求最标准、也最优雅,李嬷嬷满意的点点头,礼仪只要下了苦功夫,就没有学不会的。 她心里也是有些意外的,这么多天,没喊过一声苦和累,自己再如何严厉也没变过脸色。 心里满意了,教起来也就更用心了,吕萱却更是苦不堪言。 眼看今天的课业就要结束了,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欢呼雀跃。 第20章 解惑 吕兴修看着吕萱一天天的学这些,都替她累得慌。 这几天他在庄子里转了不少回,又看了看下面的田地,甚至在后面开了块地种了些菜蔬。 这天吕萱正在练习斟茶,就听有人来禀报说,梁家父子来了。 吕萱只得停下去了正厅,到了那里,吕兴修已经在接待客人了。 “梁伯伯来了,还有梁大哥。”两边互相见了礼,吕萱又问,“这是要去城里,还是刚从城里回来?” “不是,就是专门来看看的。”梁有笑得满面春光,“这不是老大得了县令赏识,小小的升了个一官半职,想着今天在家里宴客,这才来请亲家一起作陪!” 吕兴修脸上的笑收了几份,倒不是他不愿意对方高升,而是明明刚进县衙才几天就升了官,这怎么想都不正常,又说来请自己去作陪.…… “只不知道还有谁来席上?” 听他问话,梁有又是一阵笑,“自是县令大人了!县令大人也知道亲家你在这边,便说了,若是有闲暇时间,就一起坐下来说说话!” 吕兴修脸上愈发显得客气起来,对面的若不是自己的亲家、小女儿的公公,他估计早就变了脸色。 “今日恐怕是没有空闲了。”吕兴修客气的告罪,“原就打算今日归家,行李都收拾好了的。” 梁有一惊,忙问,“怎么今日就要归家去?在这里住着多好!” 吕萱心中也是惊讶, 连忙看向父亲。 吕兴修安抚的看她一眼,才对梁有说,“一来是族中有事让我回去商谈,二来私塾中学生们课业已经停了多日,我也实在放心不下。况且这几日本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女儿这才跟来看看,如今见一切事宜都已有头绪,我便也能放心的回去了。” 梁有又请了几次,却都被吕兴修推辞了,见他确实心意已决,梁有这才无奈放弃。 吕兴修又请他们吃了一顿饭,才客气的把人送走。 “爹你是要回家去吗?”吃了饭,吕萱才终于有空去问父亲的打算。 吕兴修叹一口气,“我在这里实在没什么事可做,每日里就是在庄上来来回回的看上几眼,我瞧着你这边也没什么事,李珏的安排也是周全的,我便能放心的回去了。” “你再多住几日也好。” “不住了,一来田地里还需得除些杂草,二来学生们也确实需要继续念书了,这就跟田里一样,一日都不可荒废的,这三来.……” 吕兴修皱着眉,“我在这里,像是梁家这些人家都会上门来,若只是你自己在,他们必然是不好登门的,就算有事,恐怕也是让你妹妹跑一趟,恐怕没甚紧要的事,也不会轻易登门了。” 其实这几天还来了不少人,大都是村里亲近的人家,吕兴修没让吕萱作陪,只是和他们站在外面说了说话,村里没那么些讲究,看着这么大的宅子,也不敢就说进去看看,倒也没惊扰到吕萱。 可吕兴修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走的,更是当天就收拾了行李,让马夫将他送回去。 吕萱没办法,只能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又让他捎带了些东西回去,这才目送他慢慢离开。 父亲一走,整个庄子上都显得清冷了许多,吕萱一时间也没了兴致,早早地歇下了。 而之前定下来的几个丫头,也正式开始上岗,吕萱又分别跟她们起了名字。 柳禾和艾草作为一等丫头,吕萱分别起名叫做清瑶和清芷,剩下包括杨二丫在内的四个二等丫头,分别叫寒梅、幽兰、翠竹和墨菊。 现在彼此还陌生,再加上有苗嬷嬷的管束,她们伺候的小心翼翼,吕萱虽觉得有些别扭,可还是去适应现在的生活。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继续过下去,却不想休沐日时,李珏又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跟被霜打了的小白菜一样。”李珏又看看周围,“怎么不见伯父?” 吕萱叹一口气,“我爹回家去了,只剩我一人在这里实在是闷得很,身边围着几个丫头,也觉得不是很自在。” “身边有人跟着我也不自在,不过一开始你先适应一下,彼此熟悉了就好了。我给你寻了一头小马驹,很是温顺,下个休沐日就给你送来,到时候教你骑马。” 吕萱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又担忧,“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这几日天天跟着孙嬷嬷学习,到现在浑身都是疼的!” “骑马在庄子上溜达两圈的时间总还是有的。”说着,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姑娘,“别说,你这学了几天,效果却是大有的。” 听见夸赞,吕萱一下子来了精神,“对吧?我也觉得我现在可优雅、可美了!” 李珏忍不住笑出声来,“确实美了许多。” 如果说以前的吕萱像是山野中的灵动小鹿,那么现在,她的灵动中,又多了几分优雅高贵,让人见之忘俗。 “怎么样?孙嬷嬷可还严厉?” 吕萱委屈的撇嘴,“虽没拿针扎我,却也没少拿戒尺打!” 此时两人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孙嬷嬷只远远地看着,几个丫头也规规矩矩的站在亭外守着,自是没人能听见两人的谈话。 李珏又看一眼孙嬷嬷,笑她,“我刚见你时就看你拿着戒尺打学生,如今可算是尝到了被打的滋味。” 吕萱背对着孙嬷嬷冲他吐吐舌头,又扮了个鬼脸,“我现在恨不能找张床瘫在上面。” “没纠正你的睡姿吗?” “什么?”吕萱愣了愣,“睡觉还用得着纠正?” 对面的青年笑着摇头,“看来孙嬷嬷算是手下留情了,我小时候是连睡姿都被纠正过的,甚至睡时衣服都要规规整整的,后来还是我哭闹着抗议了几回,这才没再管我如何睡觉。” 吕萱先是皱眉,然后一阵后怕,“睡觉这么隐秘的事,谁还去看你睡觉不成?若是连睡觉都 没办法好好睡,那还有什么意思?” “正是这个理,我也觉得,睡觉都是自己在屋里睡,与别人何干?” 说到这里,李珏顿了顿,然后干咳一声,“不过你放心,我睡觉还是老实的,不踢被子也不打呼。” 吕萱一下子就红了脸,有些恼羞的瞪他一眼,“你怎么就知道的?那时候你可是睡着了的。” 李珏尴尬的笑笑,“小时候家里人不放心我自己睡,身边也是有人守着的,我还特意问过几次,真的,你放心!” 吕萱脸上更红了,“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她不好意思再说这个,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还想问问你庄子的收租,听李管事说,以前你也是想减少租子的,怎么后来又没减了?” 李珏一听就知道,想来她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也是想减免租子的。 “咱们都一样,很多想法自然也是一样的。” 比如都体恤这里的百姓不易,没能力便罢了,有能力便忍不住想施些恩惠,让他们过得更好些。 “可有些事的存在,必然是有道理的,在后世看来是弊端、是压迫。”李珏往前凑了凑,声音也变得小了很多。 “可在这个时代,却又是合理的,我们不能抛开时代只看弊端。” 吕萱点头,又好奇的催促,“这个道理我自是知道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减租了?” “你听我跟你说。” 第21章 高婷儿 有世家,有平民,也有佃农,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特色,也是一个时代的印记。 “世家和佃农,其实也是相互依存,佃农要靠主家的庇护,特别是在灾害和战乱时期,而平日里,世家从佃农那里获得的不仅仅是田地里的粮食。” 李珏喝了口茶,润润喉继续讲,“以前世家可以养兵,就是从佃户中出的男丁,自然,现在是不能有了,特别是皇城脚下更是不允许,不过平日里看家护院还是没问题的。” “再一个就是府中洒扫,以及夫人小姐身边的丫头,远的不说,只说你身边伺候的丫头以及这庄子上的洒扫奴仆,可不能都靠在外采买的,哪里就能一时间找到那么多合适的人呢?” 吕萱恍然明白了,“所以也是要从这些佃户中挑人是吗?” “正是,而且有人在主家出息了,一家子都能过得比普通百姓都要好许多。”李珏点头,“而且这庄子毕竟是你的,王府中暂时出人帮你打理可以,却不能一直都是王府中的人,买来的人先不说底细是否清白,单只调教就难上许多,佃户中就不同了,他们大多都是祖上几辈做佃户,几辈子都在这里活命,家底清白,一些个规矩就算不懂,却也听过不少的。” “原来如此。”吕萱又疑惑,“可我身边的大丫鬟怎么没从佃户中挑呢?” “像这种接着就入手的重要职位,想要一下子找到合适的可不容易,比如王府中,少 爷小姐身边的人都是从小跟着学的,佃户中大都是找洒扫或厨下的丫头婆子,跟着小姐夫人这样的精细活,他们还没法胜任。” 李珏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给自己扇风,“所以苗嬷嬷和下面几个管事,还要给你调教些人出来,到时候好顶替了现在王府中的人,让这庄子彻底进了你手里才行。” 吕萱这才知道王府对她的用心,一时心中感动,“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你跟我瞎客气什么,你现在不明白,之后慢慢的也会懂了。” 李珏把玩着手里的扇子,“走,现在先带你去骑马溜达一圈?” 吕萱有些心动,刚要答应,却见门房中的小子过来禀报,说有一个姑娘在外面求见,让吕萱救命。 “是谁?可说发生了什么事?” “小的也不认识,问那姑娘何事,那姑娘只说是同村的姐妹,还说若是姑娘不收留,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的。” 李珏就皱眉,“村里有亲眷有村长更有族长,怎么偏找到这里来了?” 门房的小子也不清楚,只犹豫着看向两人,让他们拿主意,吕萱心里也好奇,也怕出了什么大事,便吩咐道,“那就让她进来吧,清芷,你跟着去看看。” “是,姑娘。” 清芷行了个礼,跟着那小厮一起离开。 李珏怕是出了什么事,心里不放心,便坐在旁边 守着没动地方。 没一会儿功夫,远远地就看见清芷带着一个布衣姑娘走过来,一见来人,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没了兴致。 高婷儿自进了这宅子,两只眼就有些看不过来了。 这么大的宅子,比姑姑家的宅院可要大得多了!周围还长了许多她叫不上名的花草,不过想来一定是十分贵重的,再看周围有序来往的小厮和丫头,就连前面给她领路的丫鬟打扮的都比她出彩! 高婷儿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 这就是皇上赏赐的宅子啊! 若这是我的该有多好! 我比吕萱长得好看,也识字会打算盘,怎么这等好事就不是落在我头上呢? 她吕萱又凭什么呢?就凭那个秀才爹? 南河村的人至今还觉得,是因为吕兴修和王爷相识才有了吕萱这门好亲事,高婷儿更是深信不疑,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也有这么个爹,定然也能嫁进王府的! 拐过院子中的假山,就看见不远处凉亭中坐着的两人。 高婷儿直接略过吕萱,率先看到了曾经一面之缘的青年,顿时眼前一亮。 她下意识理了理头发,清清嗓子,走在前面的清芷似有所觉,回头看了她一眼。 “高姑娘这边请。” 高婷儿回神,有些拘谨的又理了理头发,扶扶衣袖上的褶皱,才往跟着往亭子中去。 “姑娘,这位高姑娘来了。” 吕萱点点头,看向亭外的女孩,却见她正愣愣的看着李珏,抬脚就要往亭子里来。 旁边的清瑶微微皱眉,侧身一挡,“这位姑娘,我家姑娘还没问话,请在亭下回话。” 高婷儿恍然回神,就看见拦住自己的姑娘,一时间又有些心惊,这人怎么这么漂亮?吕萱放在身边就不怕她把人抢走吗? 接着她又恍然,是了,吕萱自己没本事,只能选一个更漂亮的拴住男人,难怪她不带我,原来是已经有了这个狐狸精! 高婷儿瞪了清瑶一眼,又讥讽的看一眼吕萱,吕萱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看看李珏,对方正一脸无趣的把玩着扇子下的吊坠。 “高婷儿,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高婷儿咬着唇,见李珏始终不往这边看,这才看向吕萱,“萱姐姐,还劳请萱姐姐收留我几日!” “怎么了?可是和家里闹了矛盾?回家去好好说说就是了。” 却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眼依旧直勾勾的往李珏身上瞟,“我爹非要让我进县令的门,给县令做小妾,可我不愿意,县令的年岁如今都五十有余了。” 吕萱明白了,她不是不愿意做妾,而是不愿意给五十多的县令做妾,再看她的眼神,吕萱心里更腻歪,正想把人打发了,却又听她开口。 “萱姐姐,你就留下 我吧,以后我可以帮萱姐姐的!”高婷儿看一眼李珏,又看一眼旁边的清瑶,那眼神不言而喻,清瑶的脸色当场就变得难看了些,却让高婷儿误以为自己猜对了,心中更是得意。 “萱姐姐,你与其找些不知根底的陌生人,还不如找我,我们都是同村的姐妹,我心里自是向着你的!” 吕萱此时心里已经烦得不行,直接打断她的话,“我这里却是不缺人的,你既然不想进县令的府门,不如我让人送你回去,顺便帮你说项说项。” 高婷儿脸色微变,这边如果不行,县令那边再黄了,自己麻烦可就大了! 她连忙看向李珏,眼里已是含了泪,“公子,还请公子收留了我吧,我定会和萱姐姐一起伺候好公子!” 李珏装作没听见,一边摇着吊坠一边喝了口茶,吕萱耐心彻底告罄,“送客吧。” 几个丫头上前来要请她离开,眼看自己要被赶出去,高婷儿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吕萱你算的什么本事,进了王府就当自己了不起了!不还是要靠身边的丫头给你争宠!你到底比我好在哪里?一直以来凭什么所有好事都是你的,李公子!你看看你身边的女人,哪里能比得过我?” 吕萱紧皱着眉,李珏也不装听不见了,当即冷笑一声就要开口嘲回去。 在他这里,可没有不和女人争辩的道理,真当他上辈子在网上叱咤风云的时候是假的? 第22章 教训 李珏的笑声引起周围所有人的注意,高婷儿更是眼前一亮,一脸期待的看着对方。 却见青年饮了一口茶,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她白了脸。 “萱儿的好你自是不知道的,也不必你知道,只我清楚也就够了,我这一世,唯愿有萱儿一人足矣。” 青年拿着折扇在掌心上轻拍,“倒是你,跑到这里来大放厥词,还收留你?收留你做什么?看你面目扭曲、满是嫉恨贪婪之色,就知道收留了只怕会家宅不宁!”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高婷儿更是差点瘫倒在地上,抬着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儒雅俊秀的青年。 “恐会家宅不宁”这一句评价,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比“命硬克夫”还要狠毒些,更何况这话是出自王府家公子之言,一旦传出去,恐怕再没人敢娶她了! 吕萱有些惊讶的看着李珏,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手,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愣愣的感受着手上的温热,脸也悄悄红了起来。 “赤心,你亲自送这位姑娘回家去,问问他家里,是否对我未来的夫人有什么意见不成?” 圣上赐婚,谁敢有意见? 一直守在凉亭外的赤心连忙拱手喊喏,走到高婷儿面前,伸手示意她离开,此时高婷儿已是怕了,慌忙抬头看吕萱。 “萱 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无心的,我.……” 眼看亭子里的两位主子已经面露不耐之色,赤心跟旁边人示意一下,直接将高婷儿捂了嘴拖了下去。 吕萱看着那女孩狼狈的退场,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愣愣的发呆,却突然觉得手上一紧,自己的手竟是被人握在手心捏了几下。 “在想什么呢?” 吕萱回神,下意识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只见上面覆着一只宽厚的大手,食指和拇指还在不老实的捏捏蹭蹭,她瞪男人一眼,猛地抽回手来藏在袖子里。 “你干什么呢?登徒子!” 李珏笑得一脸开怀,打开折扇呼呼的扇风,试图降下耳朵上的热度,故作镇定和潇洒,没话找话道,“你放心,以后我身边永远只你一人!” 吕萱红着脸也笑,“你也放心,我以后身边也只有你一人的!” 李珏呆了呆,一下合上扇子,“不是,这不应该的吗?” 吕萱脸也不红了,斜睨着他,“你这不也是应该的?” 李珏张张嘴,最终在她的眼神下败下阵来,一脸严肃认真的点头,“你说得对,咱可是绝对优秀好青年,国家认证的那种!” “哼!”吕萱唇角微挑,轻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今日李珏提出的骑马提 议最终也没能成行,孙嬷嬷开始纠正她刚才的仪态问题,苗嬷嬷也将几个丫鬟带下去训话。 李珏无奈,倒也不急着离开,在庄子上乱晃,恰好听见苗嬷嬷在训几个丫头。 “今日两位主子在亭子里说话,让你们在亭外守候,却意外来了恶客,清瑶有一点做的不错,能及时将人拦在亭外。” 苗嬷嬷先是夸了一句,还不等对方松一口气,紧接着却开始训,“可最大的问题也在你身上!” 清瑶一愣,疑惑的看着对方,却见她眼神凛冽,“她说的那些个话,主子还没如何,你变得什么脸色?” 清瑶心里一惊,直接跪倒在地,“嬷嬷冤枉,我是真没那些个心思!” “那你变得什么脸色!”苗嬷嬷语气愈发严厉,“没心思你便光明正大的抬头做人,变了脸色,别人只当你心虚气短!” 跪在地上的少女张张嘴,反应了片刻,冲苗嬷嬷磕了个头,“清瑶明白了,定会谨记嬷嬷教诲!” 苗嬷嬷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点点头示意她起身,又看向众人,“做丫头的,别万事都放在脸上,否则遇到个什么事,主子还未如何,你倒先大惊小怪起来,若是遇上了隐秘的事端,你自己损了性命还罢,只恐连累了主子,可定不会饶了你们的!” 所有人都低头听训,又听她说,“最后那 恶客出言不逊,主子们已是面露不悦,你们还傻愣在那里做什么?都是当木头的不成?” 这次苗嬷嬷似是气得很了,很是训了一顿,又罚了一通,听了全场的李珏摇摇头,这才摇着扇子离开。 而另一边送高婷儿的赤心,也已经进了村子,直接就去了她家中。 在李珏和吕萱面前谦卑恭敬的赤心,此时却变得高傲起来,就见他仰着头,微抬着下巴看着有些惶恐的高老六夫妇。 “吕姑娘向来是以善待人,却不想今日被人欺在了头上,我家少爷想让我问上你们一句,你们可是对吕姑娘有何不满?可是对这桩婚事有何不满?” 高老六慌张的摆手,“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赤心冷笑一声,“想来你们也是不敢的,不过这位高姑娘可是大胆的很,口出狂言不说,对圣上赐婚也敢诟病!” 一听这话,老两口吓得当场跪倒在地,“没有的事啊!我家这丫头啥都不懂,她是在说胡话呢!这、回头我就罚她,狠狠的罚她!” 此时高婷儿也被吓得不轻,惊慌的躲在屋子里,只觉得手脚发软。 她没想到会这样个,她只是、只是想跟着那个人,也进王府罢了。 “哼,最好是如此的,我家少爷和吕姑娘最是宽厚不过,吕姑娘更是看在同村的份上饶了你们这 一会,往后万不可再犯!” “好好好,不犯了、再不犯了!谢少爷、谢吕姑娘大人大量!” 两人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赤心这才满意点头,看一眼躲在旁边的高婷儿,扭头离开。 眼看人走了,高老六才在媳妇的搀扶下起了身,直接三两步冲进屋里对着高婷儿就是几巴掌。 “我让你给家里惹祸!我让你惹祸!你个扫把星!” “啊!爹,别打了爹!” 高婷儿一边尖叫着一边捂着头脸躲,老六媳妇连忙过来拉,“她爹,你先别打孩子,先想想办法吧,这县令府上还能进吗?” “呸!”高老六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就这个赔钱货说的那些个话,要是传出去了别说县令了,就是村后头那个光棍子都不愿意要她!” 高婷儿捂着脸呜呜的哭,老六媳妇也开始抹眼泪,“那可怎么办?得想个办法啊,要不再问问她姑?实在不行就嫁的远些,也没人知道底细。” “是这个理。”高老六气消了些,“不过先等等,咱这边不说,王府那边若是也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自还是能进县令府上的,如果不行,就远远的嫁出去算了!” 高婷儿扑在娘怀里呜呜的哭着,心里即后悔又害怕,而赤心这边,也没直接回去复命,反而进了村口的私塾,找吕兴修去了。 第23章 来访 赤心走到私塾时里面还在教学,他在外面静等了片刻,直到学生休息时方才进去。 “给吕老爷请安。”赤心行了一礼,这才说明来意。 他先是说了高婷儿的做派,接着又对他说,“吕老爷也尽管放宽心,我家少爷对吕姑娘是绝无二心的!今日小的来,一是跟您说一声此番情景,再来就是代我家少爷前来看一看。” 吕兴修因为高家做派而不快的心此时也变得舒服许多,脸上笑起来,“高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也让你家少爷和萱儿放心,我这边好的紧。” “跟萱儿说,原本在家里帮忙的两个婶娘我已经让她们回家去了,毕竟只我自己在家时,着实不怎么方便,不过却从族里要来一个小子让他在家里帮忙,平时也能跟我学着读写。” 吕兴修说了自己近来的情况,又不放心的叮嘱几句,这才让赤心回去。 回去后的赤心将情况说了一通,眼看日头不早,李珏这才带着人回了王府。 圣旨赐婚下来的这桩婚事,此时已经在京城中让所有人都津津乐道,堪称一大奇事了,不知多少人对吕萱好奇。 此时茶楼雅间中,几个少女正围坐在一起闲聊。 “语薇今日怎么请我来了这里?怎么,今年不办赏花宴了?” 一个一身红装的娇艳少女好奇的看着对面的闺蜜,眉目灵动又张扬,“瞧你这闷闷不乐的样子,你不是刚定了亲事?若是心里不乐意,你跟陈家舅舅说上几句,定不会勉强你的。” 坐在对面名叫语薇的女孩,秀眉轻蹙,“却也不是不愿意,郑家那郎君……” 说到这里,她脸上微红了些,“他自是极好的,不过想到以后会离了家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就难受的很,哪里还有心思办赏花宴?” 陈语薇看着她,“不过若你办了赏花宴,我自是会捧场的。” 一直跟在红装少女身后女孩突然插嘴,“我还以为语薇姐姐要嫁给康王府的四表哥,却不想竟是要进那郑家门。” 陈语薇眉尖轻蹙,旁边一身红衣的杨珍也回头看那少女,“六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语薇都已经说了人家了,你这样没得多生出些事端来!” 杨碧赶紧道歉,“是我说错了话,语薇姐姐还请原谅我这一回。” 她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在这里给姐姐谢罪了!” 陈语薇脸上勉强露出个笑来,就见杨碧喝了茶,用帕子擦子嘴角,再次开口。 “我这不是好奇康王府家的四哥,怎么会要娶一个农家女,满京城的大家闺秀,哪个还比不过一个农家女不成?” 她抬头看一眼面前的两人,“不管是堂姐还是语薇姐姐,或者这京城中的哪户人家,四哥竟是都没看上的?” 陈语薇浅笑着没说话,杨珍无所谓的挥手,“这我哪里知道,许是那人有什么过人之处?毕竟皇帝舅舅都亲自赐婚了的。” 杨碧观察着两人的神色,又笑着提议,“我可真是太好奇了,难道姐姐不好奇?不如我们改日一起去瞧瞧?” 杨珍眼前一亮,“好啊!去瞧瞧那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让表哥竟是非卿不娶了!今日回去就给她下了帖子,她现在是在那庄上吧?” “姐姐也真是的。”杨碧给堂姐添了茶,“不过是一个农家女,哪里还用得着专门下帖子的?姐姐是什么身份,去了对方恐怕也是欢欢喜喜的迎着的!” 陈语薇皱眉看着杨碧,“你今日这是怎么了?竟说胡话!先不说这是四表哥自己看上的,更是圣旨赐了婚的,只说我们,哪能还没见面就先失礼于人前的,好没道理!” 杨碧脸色微微一变,又笑着赔罪,“瞧我,今日竟说胡话了!” 杨语薇皱着眉哼了一声,旁边的杨珍也说她,“去自然是要去的,但可不能失了礼,你再如此,小心我告诉五婶,让她来罚你。” “好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可饶了我吧!” 三人商定了日子,又说了会儿闲话,这才各自回了府。 而不过许久,吕萱就接到了几张精致的帖子。 “这又都是些什么人?” 孙嬷嬷站在旁边看了看,给她解惑,“这陈语薇是康王妃娘家侄女,她父亲正是康王妃的同胞哥哥,现任中书省中书令。这杨珍,乃是盛华长公主的幺女,最是得宠不过的。” 她怕吕萱不知长公示的身份,便解释的详细了些,“这盛华长公主与陛下以及康王,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吕萱恍然,“这么说来,那陈语薇是李珏舅家的表妹,那杨珍是他姑姑家的表妹。” 一下来了两个表妹,吕萱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这别是李珏的烂桃花吧? “那剩下的一个呢?” “盛华长公主嫁入杨将军府上,这位杨碧便是杨家五房长女,行六,是杨珍的堂妹。” 吕萱心里顺了顺彼此的关系,又好奇问她,“那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这里只说要拜访,却也没说因何拜访。” “长公主府上与陈家自来也是亲厚的,俩家姐妹也是闺中密友,之前……” 孙嬷嬷犹豫的看一眼吕萱,吕萱当即明白了,这里面肯定有八卦,说不定就是哪个表妹想嫁表哥之类的。 “孙嬷嬷但说无妨,我这里都是无碍的。” 孙嬷嬷这才开始解释,“陈家原想着与康王府亲上加亲,康王妃本也有此意,不过后来却是没成的。” 吕萱想也知道,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李珏怎么可能接受近亲结婚,不过来这里拜访,大概是看看自己这个即将加入王府的农家女吧。 “不过姑娘也放宽心,陈家姑娘现在已经许配了人家,正是太后的母家——郑家!” 吕萱心里放心了些,可也怕这人想来一场婚前最后的“肆意”,然后让自己倒了霉,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待客。 至于最后的杨碧,她倒是没太在意,只以为是好奇跟来看热闹的。 吕萱又让人给李珏送了封信,对方回信倒是快,只说自己那天没办法过来,不过让她放心就好,两个表妹都是好性子的人,剩下一个陈家姑娘,他虽不怎么了解,但有另外两人在,想来也不会出大岔子。 吕萱暗自磨牙,这李珏,说了一通等于什么都没说,等她下次再见,可得好好盘问一番不可! 庄子上第一次来贵客,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孙嬷嬷开始给吕萱加训,苗嬷嬷对几个丫头也是更加严格起来。 直到约定的那一日到来,几辆马车终于在侍卫的护送下缓缓行来。 第24章 表妹 听见下人来报,吕萱当即迎了出去。 就见三个少女结伴而来,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为首的少女一身火红的长裙,一双与李珏相似的凤眼中,满是灿然与张扬。 吕萱猜测,这大概就是盛华长公主家的幺女杨珍了。 在看她身后,左边是面色柔和却难掩好奇的少女,看见吕萱,脸上先带了几分笑意。而另一边一个年纪稍小些的圆脸姑娘,眼神中反而带了些挑剔。 这两人吕萱却是一时没能分辨的出是谁来。 还不等吕萱说话,远远瞧见她的杨珍便笑着开口,“这便是吕家姐姐吧?贸然来访,实在是失礼了!” 说着,竟行了一礼,身后两人也跟着一起行礼。 “哪里哪里!”吕萱连忙回了一礼,“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正觉得闷呢,你们来的正好。” 杨珍笑着走近,好奇的上下打量她,若不是知道她出身农户,只这一身气度,竟比不平常的闺秀差的。 “难怪珏哥哥非要娶你,原来也是个美人的!” 吕萱确实漂亮,特别最近在好吃好喝的滋养下,身上养了些肉,又加上仪态的纠正,那美便如同仔细打磨的璞玉般,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面对杨珍这么直白的夸赞,吕萱笑着说,“哪里能比得上几位妹妹的?你可是长公主府上的珍妹妹 ?” “是呢!”杨珍笑着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接到你们帖子,我问李珏来着,他说,最亮眼的那个就是珍妹妹,最是热心肠的一个人了!” 其实李珏的原话是最张扬的那个,心直口快行事莽撞却没坏心。但这话吕萱可不能说,否则岂不是要得罪人的。 听她这么说,杨珍又是一阵笑,“珏哥哥可不会说这么好听的话,怕不是你给他修饰了几分?” 见吕萱笑着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就知道他不会说我好话!” “哪里就不是好话了?亲近的人自是不必一直用好话哄着的,可那些个话又哪一句不是在夸你了!” 杨珍被说的喜笑颜开,当即又指着身边两人问她,“那你再猜猜,这两个又是谁?” 吕萱先是看向左边那个鹅蛋脸弯月眉的姑娘,“想必这是陈家的语薇妹妹了。” 陈语薇笑着行礼,“吕家姐姐安,今日叨扰了。” 吕萱也回了一礼,杨珍一拍掌心,“又让你猜中了,珏哥哥又是怎么说她的?” “说最知礼柔美的便是语薇妹妹了!” 当然,还填上了一句,私下里最毒舌爱吐槽的也是她,否则怎么会跟杨珍那么张扬的丫头成了闺蜜的。 吕萱又看向最后那圆脸姑娘,“这便是杨 家的碧妹妹吧。” 却不想杨碧直接问她,“不知表哥是如何说我的?” 关于杨碧,李珏除了一句不熟悉不了解,就再没别的了。 吕萱犹豫片刻,看着对方眼中的期待之色,还是说,“他却说与碧妹妹好似不太了解。” 杨碧当即不高兴起来,“莫不是你不想说吧?” 不等吕萱回话,杨珍当即道,“你们本也没见几面,他不清楚也是应当的。” 杨碧的脸色变得更差,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吕萱顿了顿,笑道,“干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是地方,不如进屋里坐下来聊,如何?” “进屋里有什么意思,不如带我们看看这庄子?”杨珍好奇的左右打量,“不知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 “这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实在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不过若你们想看,带你们看看也是无妨的。” 吕萱带着他们在庄子上散步,这里对她们来说确实没什么吸引力,再豪华美丽的庄子她们都看过不少,更何况这里并没什么特色。 杨碧撇撇嘴,“这么小,什么也没有,也就是你稀罕的!”果然是个乡巴佬! 最后一句她没说出来,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吕萱脸上的笑收了收,回头认真的看着对方,“毕竟皇恩浩荡,赐了我这个庄子,自然心里只有欢喜的,哪里还会嫌弃。”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佯装好奇的问,“莫不是碧妹妹觉得这庄子不好?” 杨碧脸色微变,她一时竟忘了这是御赐的庄子,哪里是她能说不好的? 她强笑着答,“哪里的事,这里自是极好的,只是还需得再装扮一番才行。” 吕萱也笑,“确实,不过近来繁忙,便让它保持这份自然之美吧。” 杨碧无话可说,倒是陈语薇笑着点头,“自然之美,这个说法倒是极好的!” 她打量一番周围的景致,“自然是该有些自然之美的,人工雕砌,又哪里比得上自然之美。” 杨碧的脸色愈发不高兴了,偏旁边的几人好似都没发觉一般,杨珍看着后面的一颗石榴树,笑着问她,“这里竟也有棵石榴树,吕家姐姐是喜欢吃石榴吗?” “不必叫我吕家姐姐,喊我名字也可,或者就叫萱姐姐好了。” “那我便叫萱姐姐了。”杨珍又问她,“萱姐姐可是喜欢吃石榴?” “是呢,自小院里就有一棵石榴树,所以自是喜欢的。” 杨珍就笑,“难怪前几日珏哥哥让人移栽石榴,竟是因为你爱吃的!” 旁边的人都开始笑,吕萱脸上有些发烫,开口否认,“说不定是他想要吃了。” “哪里就缺他的石榴了?想吃怎么偏偏现在才种石 榴?”杨珍笑得不行,“哪有想吃果子了现在才种树的!”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杨碧却撇着嘴道,“石榴有什么好吃的?全是籽,吃起来最是麻烦不过了!” “瞧你说的。”陈语薇微微挑眉,“你不爱吃,自是有人爱吃的。” 吕萱现在是看出来了,这两个表妹是真的只是好奇来看看,倒是这个拐着弯没血缘关系的“表妹”,心思有些多。 既然人家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吕萱也不能在家里还被人欺负了去,否则往后就算进了王府,也是要被人看轻的。 想到这里,吕萱笑着开口,“自是有爱吃的有不爱吃的,这说亲其实也是一样,爱吃的和那不爱吃的就不合适在一块儿了,自然是要找同样爱吃石榴的,你说是不是,碧妹妹?” 不等对方反驳,吕萱又道,“即使不爱吃,对方愿意为你种上一颗石榴树,让你吃的尽兴,那也是良缘了。” 说到这里,吕萱又笑,“听闻语薇妹妹已经相看好了人家,只不知道语薇妹妹喜欢吃什么?那家的郎君可爱吃?或者为你种上了一棵树?” 陈语薇当即红了脸,“呸呸呸,竟是在这里调侃起我了!” 杨珍也笑,“是了!必须要好好问问那郑家的郎君!” 众人哄笑声起,几人越聊越是投机,好似谁也没看见旁边杨碧愤恨的脸色。 第25章 气恼 这一日杨碧的表现实在太过失礼,以至于和她一起来的另外两人都无法忽视,即使一开始不明白,现在却也是什么都懂了。 原来对方一直心仪康王府家的四公子! 可对方现在已有婚约在身,而且一个闺中姑娘,说什么心仪哪个男子,还不定被人如何耻笑,最后走到一起也还罢了,若是没能在一起,以后这婚事可如何是好? 陈语薇虽有些不痛快,却也不会多嘴说什么,对她来说,对方也不过是自己闺蜜的堂妹罢了,平时就少有玩在一起的时候。 倒是杨珍,对此心里很是不满,这不仅是丢人现眼,再想想之前她在茶楼的提议,更是觉得自己被骗被耍了,心里哪里能痛快了,所以即使吕萱下了堂妹的脸,她也没想要阻拦或者找回场面来。 “日头不早了,不如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近几日已经有了新鲜的野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要不留下来尝尝?” 被下了几次脸,连和自己一起来的堂姐都不理她了,杨碧心气愈发不顺起来,说话句句带刺。 此番听见要吃野菜,更是不放过嘲讽的机会,“招待客人竟只招待野菜,你还当这里是你的庄户地不成?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寒酸的招待法!” “五谷菜蔬自然是好,可野菜也有野菜的滋味,春日 里,不知有多少人家靠着这些野菜过活,这你自是不知道的,不过,你倒是可以回去问问杨老将军,想必他最是清楚不过的。” 想到祖父,杨碧脸色变了变,紧接着又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想找祖父压我?” 陈语薇此时已经面露不悦,她觉得今日这杨碧实在是扫兴的紧,“你若不想吃,自离去便是了。” 她这话让杨碧更是气极,“语薇姐姐怎么也说这话!我们认识这许多年,竟是一点情谊都没有的!”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急什么?”陈语薇语气依旧平淡,“想吃便吃想走便走,想来主家也不会强行留客的。” 吕萱也笑,“我这里又不是黑店,哪有强留客的道理。” 不过她也不愿意把事情弄得太难看,还是给对方找了个台阶,“野菜确实也不是人人都爱吃的,一时不习惯也是应该,不过自不会全都招待了野菜,那便是我的失礼了,咱们今日就只尝尝味儿,自然还有其他好饭食招待你们,碧妹妹不若就留下来尝尝。” 杨碧绷着脸没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却也没说要走的话,众人便知道她确实是要留下的,杨珍只觉得这堂妹无趣的很,直接催促吕萱。 “走走走,那我们赶紧尝尝这味儿,话说之前也在皇帝舅舅那边吃过野菜的,却也 没那么难吃。” 吕萱只是笑,皇上吃的野菜和百姓吃的野菜又哪里会是一样的,当然,自己今日招待的,也不是百姓的做法。 “其实这味道也还是不错的,又鲜又香。” 饭桌上,杨珍先吃了口那野菜,此时那野菜被烹饪的极为精心,甚至还摆了盘,只少少的一些放在中间,当真是只尝个味儿了,那会真拿这个当饭吃的。 “看来百姓们的日子过的也还是不错的!” 杨珍的话让吕萱脸上的笑收了许多,她看着盘子里精致的“野菜”,再想想之前吃过的,一时间竟索然无味。 倒是陈语薇明白的多些,“我们吃的是厨子精心烹饪的,自是香甜好吃,可百姓们没这手艺,更舍不得用油水,想来味道会差上许多。” 吕萱倒是对陈语薇刮目相看了,笑着说,“语薇妹妹说的是,百姓们和我们吃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杨珍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认同的点头。 尽管她们都不知道,这差了许多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顿饭下来主宾皆欢,众人又说了会儿话,她们这才打道回府。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归家去了,不然家里该担心的。” 吕萱看看日头,“那你们一路上小心些 ,我这里还有些庄子上出产的菜蔬,你们也一并带上吧,也算是给家里添道菜。” 几人又推让了一番,这才坐上马车出了庄子。 一离开这里,杨珍的脸色就落了下来,皱眉质问杨碧,“六妹妹今日这是做什么?实在是失礼!之前你一口一个农家女,现在你竟是连那农家女都不如的!” 杨碧当即泪差点落了下来,红着眼圈看她,“那吕萱这么欺负我,你竟都不帮我说话的!” “是你失礼在先,我怎么帮你?我又不是去做那恶客的!”杨珍心里也气,“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藏了些什么心思,我说呢,前几日你总在我耳边说什么去看看那农家女!” 杨碧被戳破了心思,气恼的扭头不说话,杨珍也气,旁边的陈语薇权当没听见两姐妹的争执,却又听见杨碧开始低声抽泣起来,顿时心烦意乱。 “我觉得我那未来嫂嫂倒还是不错的,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有圣旨赐婚,自没有我们诟病的道理,碧妹妹怕不是还想做小不成?” 就算是她想,杨家也是绝不允许的,哪有大门户的嫡女上赶着给人做小的?这不仅仅是折损了脸面,更是代表着他们还存了别的心思,所以就算是皇子皇孙,嫡女也是轻易不会做小的! “这是什么话,你可别诬赖 我!”杨碧也知道不可能,事情已成定局,她只是心气不平罢了。 “那你这是些什么做派!”陈语薇哼了一声,直接高声,“停车,我要回我自己的马车上去!” 马夫听见动静,下意识拉了缰绳,陈语薇又道,“以后杨家六姑娘的宴请,还是别叫我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掀开车帘就下了马车。 “哎?语薇!” 杨珍趴在车窗上看她,“你怎么还生气了?” 陈语薇抬头看自己的闺蜜,“你这妹妹以后我可不想和她来往了,以后你来找我,千万别带她,否则小心我连你一起给你个没脸!”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改日亲自登门致歉!” 陈语薇扭头就走,眼看她上了自家马车,杨珍这才缩回身子看自家堂妹,“你看看,连语薇也恼了你了!” 真当一个未出阁的嫡小姐窥伺已有婚约的男人,是个什么好听的名声不成?这万一传了出去,不仅仅是她自己,哪怕是身边的姐妹,甚至和她关系亲近的姑娘都会收到连累。再说人家恐怕就难了,谁愿意娶进一个心里念着别人的媳妇呢? 陈语薇气的正是这一点,觉得对方脑子稀里糊涂还连累人,杨珍也气,一路上再没理她,送杨碧回了杨家后,自己直奔公主府。 第26章 回家 公主府内,盛华长公主李华暲正坐在廊下小憩,便看见女儿气呼呼的走进来,当下好奇的问她。 “今日不是去看你那未来表嫂的吗?这是谁把你给气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那个吕家姑娘?” “不是!”杨珍噘着嘴坐在旁边,随手抓起果盘里的一颗枣子添进嘴里,“还不是五叔家的六妹!” 李华暲这下更好奇起来,“这是生了什么事?她怎么还惹到你了?” “她竟是……”杨珍刚扬起嗓门来准备告状,却突然停下来看向周围围着的下人,李华暲挥挥手让她们退下,杨珍才重新开口。 “没想到她竟是心仪珏哥哥的,今日去了那里,实在是无礼的很,说了许多个错话,真是丢人!” 李华暲细细的问了,这才知道事情始末,却皱眉看着女儿,“那是你妹妹,都是杨家女儿,怎么你就这么看她被下了面子?” 杨珍惊讶的看着母亲,“这本就是她的错,那吕萱反击也是应该的,而且她被人欺负了才更让人看不起吧。” “这既是她的错,那你作为姐姐,为何不加以管束?” 面对母亲的问话,杨珍愣了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我一时没想到……” “不是你没想到,是你没那个心思。”李华暲语气严厉了些,“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丢了脸面的是别人,可你怎么忘了你也是杨家女,你们更是姐们!你是不是还觉得那吕家不过是个农家女,很不必放在心上的?及时受了些委屈也不敢如何的。” 杨珍张张嘴,一时竟无法反驳,现在仔细想来,心里确实是有些低看对方几分的,哪怕对方并没有任何让人诟病的地方。 “你连个像话的理由都不找一个,就直接递了帖子上了门,进门后任由自家妹妹出言不逊也不阻拦,若不是她应对得当,恐怕你们今日就要做一回恶客了。” “明知堂妹举止失礼,却也不加以管束,更不致歉,反而装作无事发生。”李华暲眉头皱的更紧,“也难怪陈家那姑娘连你一起气上了!” 杨珍呆呆地听着,最后站起来低着头认错,“是我错了,娘。回去之后我就跟她们道歉。” 李华暲这才满意,拉着女儿坐在自己身边,“别以为你是公主的女儿就如何,这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公主,这关系情谊也是要靠维系的,否则你张狂了一时,将那点情谊消磨干净了就有你好受了!” 景元帝的上位也是颇废了一番周折,在这之前,他们兄妹几人的日子其实并不是那么好过,所以 关系才格外亲厚,可再亲厚的关系,也是要费心维持的。 “我现在是长公主,可等以后长公主还会是别人,杨家你们这一辈.……” 李华暲叹一口气,“我只希望你们兄妹几个好好的,待你定下亲事,我便给你请一个郡主封号。” 公主府上母女俩还在谈心,已经送走客人的吕萱终于松了口气,懒散的靠在榻上,在那里愣愣的出了会儿神,才突然开口。 “收拾一下,明日回家去吧。” 清瑶先是应了一声,又问她,“姑娘怎么突然要归家了?可是有什么事要做的,我提前禀了老爷才是。” 吕萱呆呆地望着虚空,“我想吃爹做的野菜了。” 平日里不觉得,今日却格外的想爹了,“也不知这几日爹过得怎么样,一个人教学生能不能顾得过来,还有那些小子们,千万别调皮才行。” 知道姑娘是想家了,清芷忙道,“那我们便好好收拾了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发。” 吕萱这才笑着点头,“也好,顺便给孙嬷嬷放个假,这几日辛苦她了。” 知道马上回家了,吕萱这才又重新打起精神来,第二日一早,就坐了马车回南河村。 远远地看着村口的大槐树,一时竟有 些恍然如梦的感觉,村口有人看见马车,远远地张望着,吕萱干脆让人停了车,自己下来。 脚踩在熟悉的土地上,听着熟悉的乡音,这才觉得回归了现实。 “哎呦,竟是萱丫头回来了!” “我说你爹今日不教学生了,原是在等你。” 吕萱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说笑着往家走,在院子里听见动静的吕兴修赶紧打开门迎出来,一看见她,笑着往前两步。 “萱儿回家来了!”他上下看看吕萱,“好,胖了些,脸上有肉了!” 再看一身华服,气度也更加非凡,一时只觉得女儿真的是长大了。 吕萱赶紧过来扶住他的胳膊,“爹!我好想你啊,我想吃你做的饭菜了,再熬一锅野菜粥!” 吕兴修哈哈大笑,“好!今日就让你吃个够!” 看见女儿回家,吕兴修高兴地很,这时从门里又跑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见了她便有些拘谨的站在门边。 “姑奶奶!” 吕兴修赶紧介绍,“这是村尾吕九家的小子,吕石头,我让他来家里帮忙来了,顺便陪我说说话。” 吕石头前几年双亲去世后,就一直跟着大伯和祖父过活,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原 本就不富裕,再添了一张嘴就更难了,就算祖父想留,可养家的长子长媳也有些意见的,恰好吕兴修自己一人在家,族长便提了这孩子一句,让他来家里帮忙,顺便学点东西。 吕萱笑着看他,“辛苦你了,今日给你来了点心来,待会儿拿出来尝尝。” “谢姑奶奶。”吕石头笑得有些羞涩,“我今日上山给姑奶奶摘了些野味来,还从河里打了几条小鱼!” 吕萱笑着摸摸他的发顶,“那谢谢小石头了。” 吕石头嘿嘿的笑着,又跟吕兴修说,“那叔爷爷,我去厨下看看去!” 见吕兴修点了头,他扭头又往里跑。 父女俩这才又和邻里说了几句话回了家去。 一回家,吕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看了看院里的石榴树,又看了看家里的鸡鸭,最后干脆让身边跟着的人先回去。 “你们先回吧,这里没你们的地方,后日早上你们再来接我。”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依言离开。 “后日回去吗?也好,这几天这边也是忙忙叨叨的,很是不方便。” “怎么了?不就只是教学吗?” 吕兴修就笑她,“你这是忘了?你嫁人之前,三聘六礼得走完才行啊!” 第27章 迎亲 礼部与钦天监的人其实已经来过了,圣旨赐婚,一切事宜都由他们按照规矩来操办,着实免了吕兴修许多的麻烦。 如今王府已经递过聘书,双方各自合了生辰八字,只待纳吉、纳征之后请期,一套流程下来,估计结婚时要到秋冬时节了。 吕萱很是在家里过了天舒服日子,这天恰好听见吕大河在街上喊着要下河捞鱼,吕萱担忧他们安危,走出去刚叮嘱了几句,便看见一顶青色小轿被人抬着要出村去。 “这是哪家的轿子?” 村里人家,少有见到轿子的时候。 吕大河擦了擦鼻涕说,“这许是县令家的,来接高家婷儿姐姐过门的吧!” 恰好轿上帘子被人掀起一角,吕萱与里面的人影恰好对上视线。 高婷儿恍然看见站在门前的吕萱,一时心中复杂不知滋味,便怔怔的瞧着她,却见对方不过看了她一眼,便低头和旁边的孩子说话,许是那孩子又顽皮了,吕萱又掐着腰开始训人。 轿里的姑娘愣愣的听着,看着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的那棵大槐树,听着渐渐消失的训话声,泪不知不觉间竟流了下来。 “你们若是敢去深水处,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几个孩子被训的抬不起头来,偶尔一脸怨念的瞟一眼吕大 河。 都怪他,没事瞎嚷嚷什么! 吕大河心里也后悔到不行,就听自家准备嫁人的夫子说,“回来之后交十页大字给我!” 几人丧着脸看着夫子离开,这才敢重新有了动静,几人互相埋怨几句,想到那十张大字,连玩都玩的不痛快了,只得早早地回家去,准备完成这额外的课业。 至于不写?他们可没那个胆子! 又住了一天吕萱便回了庄子,李珏送来了些话本给她解闷,顺便告诉他两人的婚姻流程,他确实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三媒六聘、三书六礼,每一项都认真的完成,他们的婚期也终于定了下来,正是十月二十日。 这段时间,吕萱与杨珍和陈语薇倒是慢慢熟稔起来,关系也变得亲厚。 时间波澜不惊的走过一个夏天,又走过一个秋天,庄子上的农户收了粮、交了租,天慢慢变冷,一场夹杂着碎雪的小雨过后,终于迎来了婚期。 接连几天的阴沉天气,在这一天突然就放了晴,吕萱坐在闺房中,听着外面喧嚣的热闹声。 “新郎已经在路上了!听说一路上撒了好些个红封和糖果,着实是热闹的紧!” 吕萱坐在矮凳上任由别人给她装扮,闻言眼中露出笑意,“婶婶可是想也去抢些?” 屈氏笑着 过来,她是村长的二儿媳,吕大河的娘亲,自是要过来帮忙的。 “那可不成,我可要在这里守好了,不让我满意,别想见到新娘子!” 旁边一阵附和声,又听外间几个青年人吵闹着要如何难为新郎官,吕萱赶紧扬着嗓子道,“你们可不许过了,小心回头我给你们好果子吃!” 外间静了片刻,紧接着里外一阵哄笑,吕芽也笑着说,“哎呀我的好姐姐,你这就心疼了不成?” 屈氏也说她,“还没嫁进门呢,就心疼起新郎官了!” 吕萱脸上更红,“只不许闹得狠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吕萱也不再管,只穿上了崭新的火红嫁衣,装点了面容,又简单吃了点茶点,便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声乐。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新娘子了!” 媒人赶紧给吕萱蒙上盖头,让她端坐在床榻上,周围人都呼啦啦跑出去看新郎官,吕萱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跳也慢慢加快。 “新郎官开始叫门了!” 有小丫头跑过来禀报,吕萱想抬起盖头来看一看,却被清瑶紧张的阻拦。 “姑娘还是好好戴着吧,新郎官眼看就要进来了!” 吕萱只 得整齐的戴好,紧跟着又听见一阵叫好声,礼乐声更大,原来是李珏他们已经进了大门。 然后又是吵吵嚷嚷的呼和声,有让作诗的、有要红封的,最后声音越来越近,直至又没了声息。 “怎么了?” 吕萱好奇的侧头去问,清芷往外瞧了瞧,回头说,“新郎开始敬茶了!” 厅外吕兴修坐在上首,旁边是亡妻的牌位,他笑着接过李珏的茶水,吃了一口。 “今日将我女儿嫁与你,你定要好好待她,护她周全!” 说到这里,吕兴修眼中带了些泪意,他连忙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又仔细叮嘱了几句。 “小婿谨遵岳父大人教诲。” 坐在里间的吕萱紧紧抓着袖口,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跳越来越紧。 突然门外喧嚣,紧接着房门大开,外间一个清朗的声音高声道,“吕姑娘,康王府李珏,前来迎娶吕姑娘进门!” 听见那声音,吕萱只觉得心头重重一跳,周围的喧嚣竟再听不见了。 她看见一双白底红靴子出现在自己眼前,那道声音似是想在心底,“还望吕姑娘许我这殷切期盼,往后我定爱之护之!” 红红的盖头下,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手心朝上,似是在向她发出邀 约。 吕萱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放在那人的掌心中,两只手还不待靠近,就被一条红彤彤的绸缎隔开。 两人手上各自塞了红绸缎,吕萱低着头,紧紧的抓着这绸子,紧张的指尖发抖。 她稀里糊涂的跟着人走出房间步入正堂,便看见端坐在高堂上的人影,心头又是一跳。 那是父亲。 吕萱一时有些呆愣,她跟着给父亲敬了茶,便听见父亲殷殷的叮嘱声,“往后你们夫妻二人,定要相互扶持、相互陪伴,定要、定要好好的!” 有族兄过来要背吕萱出门,吕萱这才恍然,自己竟要离了这个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离了父亲。 “爹!”趴在族兄背上,吕萱想回头去看,却被盖头挡住了。 “哎!闺女,你去了王府,定要好好的!” 临近出门,一肚子想要叮嘱的话全都忘了,吕兴修翻来覆去只那一句“好好的”。 听见父亲的话,吕萱直接落了泪下来,又唤了一声“爹”,吕兴修听了,也跟着落了泪。 旁边的族人都劝,“这么好的日子,可别落泪了,应当欢欢喜喜的才对!” “是,要欢喜才对!”吕兴修也点头,脸上扯出个笑来,又叮嘱了一番才道,“快些去吧,别误了吉时!” 第28章 成婚 “景元二十六年己亥月、丙子日,康王府李珏、南安吕氏旁系之女,今日正婚!吉时到——” 一时间锣鼓喧嚣礼乐声起,吕萱握着绸缎的这一端,感受着来自另一边的牵引,默默跟上对方的步伐。 周围欢呼声、吵嚷声、恭贺声响成一片,吕萱跨过火盆,拜了高堂,又在众人的哄闹中入了洞房。 “看新娘子了!” 有人呼喝一声,一时间男男女女都涌入了那房间中,“四哥,快掀盖头了!” 李珏拿起托盘上的玉如意,看着眼前蒙着盖头的新娘,眼中笑意盈盈。 他挑起盖头一角,先是在一片红色下格外耀眼的雪白的肌肤,然后是红艳的唇,他加快了速度,一双动人的杏眼突然就映入眼帘,许是那眼睛本身就太亮,又许是映了旁边的火烛,吕珏一时竟看的呆了,周围的声音突然离他而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一双带笑的眸子。 “子玉都看得呆了!”胳膊突然被人一撞,盖头划落,重新遮住了那张娇艳的面容,也遮住了那双闪亮的眼。 李珏回神,慌忙又重新挑了起来,却不敢再细看了,他掩饰的笑笑,在周围一片夸赞声中行礼致谢。 众人又是闹了一通,李珏怎么也请不走,直到前面有人来请诸位客人入席,这才堪堪放过这对新人。 临走前,李珏回头 看着端坐在床榻边的吕萱,恰好迎上那双眸子,他突然恍然,自己成家了! 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离开后会有人牵挂着、等待着的家。 一时间心中又涨又暖,李珏冲自己的新娘展颜一笑,“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你放心,我定不贪杯。” 想了想,他又说,“你先洗漱一番,吃些东西,忙碌了一天,也好松散一下。我、我很快就回来!” 吕萱冲着他笑着点头,“你快些去吧,不必担忧我。” 李珏又叮嘱了旁边的丫鬟,“照顾好你家姑娘。” 这才匆匆离去。 吕萱坐在原处静等了片刻,正要站起来走走,却又听见些动静,一个婆子模样的人端着托盘叫开了门,笑着说,“这是少爷吩咐送来的吃食,隔间已经烧好了水,少爷说,还请夫人您先吃上些东西,再洗漱一番也好休息。” 清瑶连忙接了那托盘,“辛苦嬷嬷了。” “不敢当,应该的!” 知道那婆子退下,吕萱这才终于站了起来,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快快快,可憋死我了!” 清芷清瑶愣了愣,才恍然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连忙带着她进了另一边。 一整天下来,吕萱没吃多少东西,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更何况人有三急,康王府离自家又远,只路 上就耽误了大半天的功夫,自然没办法解决这“三急”的。 等解决的身上最迫切的需求,吕萱这才松了口气,饭菜是简单地米粥和青菜,但味道却也着实不错,她现在累得很了,如果是些大鱼大肉她反而吃不下去。 吃了饭,这才脱下身上沉重的嫁衣,让清瑶收了,自己进了隔间好好泡了个澡。 她靠坐在浴桶里,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听着外面两个丫鬟压低了的说话声,这才终于有了“自己已经嫁人”的感觉。 也不知父亲在家里做什么? 李珏现在还没回来,别是被人灌醉了吧。 明日还要拜见长辈,给他们敬茶,定要早些起来才行。 脑子里胡乱想了一通,迷迷糊糊的竟是睡了过去,直到清瑶过来喊了几声,这才又重新醒来。 “姑娘怎么睡着了?可是累了?姑娘先起来擦了身子上床去歇息吧。” 吕萱用水抹了把脸,倒是又清醒了许多,水温已经有了凉意,吕萱怕得了风寒,赶紧穿戴好。 “给姑娘擦了头发再睡吧,免得明日起来头疼。” 吕萱点点头,“眯了那一会儿,现在倒是不觉得困了,几时了?” “已是戌时了,前面还在吃喝,不过想来姑爷也快回来了。” 清瑶给她细细擦着头发,清芷让 婆子把隔间收拾好,顺便出去打听前面的消息。 吕萱有些无聊,靠着桌子又打起瞌睡。 “姑娘,不若去躺着歇息吧,姑爷来了我们再喊姑娘起来。” 吕萱抬了抬眼皮,“再等等吧,睡下再起来还不够折腾的。” 而且新婚夜,也没有撇下新郎自己去睡的道理。 “你陪我说说话吧。” 清瑶答应了一声,就听吕萱说,“我还当婚礼是什么样子呢,之前一直都好奇,问媒婆,媒婆只说跟着走就是了,结果今日一看,可不就是跟着走吗?” 说到这里,吕萱颇为怨念,“一整天跟个木偶娃娃一般让人牵着,只能看见通红的盖头和脚底下那块地面,实在是无趣极了。” 清瑶就笑,“自来结婚大都是如此吧,不过以后姑娘倒是可以看看别人家的婚宴,自然就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别人家的和自家的又哪里能一样?” 如果有录像就好了,自己能看,还能作为纪念保留。 两人正说着话,清瑶进来,“姑娘,前面的筵席快要散了,姑爷怕是也要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赤心和另一个名叫橙果的小厮扶着李珏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可是喝醉了?” “没呢!” 李珏虽有些晕,可意识还算清醒,“不这样他们可不会放过我!” 李珏松开两人,自己走到桌前倒了茶水喝,“可是吃饱了?没吃好再让人给你送些来。” “已经吃好了,你放心便是。” 李珏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略歇息片刻,对守在旁边的几人挥挥手,“都下去歇着吧,明日再来伺候。” 赤心和橙果两个小厮当即行礼退下,清瑶和清芷两人看看吕萱,还不等她点头,李珏皱着眉不满道,“还不退下?还想看我们洞房不成?没点眼力劲儿的!” 吕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两个丫鬟也赶紧低下头,匆匆行过礼就退下,走时还不忘贴心的给他们关了门。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果真是醉了,满嘴胡言乱语!” 李珏干脆走到床榻上抱住吕萱,将下巴放在她肩上,脑袋挨挨蹭蹭,“今日娘子实在是美极了,我竟是看得呆了。” 吕萱红着脸躲过他的脑袋,握住对方的大手,“浑身的酒气,你先去洗漱了再来说话。” 李珏忍不住笑,胸口震荡,让怀里的人脸颊更烫了几分,“你笑什么!” “娘子放心。”男人凑到她耳边说话,温柔的气流打在耳畔让人发痒,可他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恼羞。 “我定去好好洗漱一番,才能伺候好娘子……” 第29章 康王府 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一大喜事,天还未亮时,李珏就醒了过来,看着旁边熟睡的女人,再想到昨晚的一夜缠绵,忍不住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因着心中实在是欢喜的很,李珏没忍住又亲了几下,却不想扰了对方的好梦。 只见她秀眉微蹙,然后有些迷蒙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含笑的眉眼。 “醒了?身上可还疼?” 他不说不要紧,吕萱想到昨夜的情景,又感受着浑身上下的不适,再看对方,浑身清爽,顿时心中又羞又恼,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你还好意思说!” 李珏倒吸一口去,一把抓住腰上那只作乱的小手,“我这不是没经验吗,再加上又喝了些酒……” 不等他说完,吕萱就有些恼了,伸手去捂他的嘴,“羞不羞、羞不羞!大早上起来说的些什么话!” 李珏笑着看她通红的脸,顺便亲了亲捂在嘴上的手心,这时外面候着的丫鬟听见里间的动静。 “少爷、夫人,可是要起了?” 吕萱顿了顿,扬声问,“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是寅时了。” 吕萱叹一口去,有些眷恋的趴在被窝里,享受这一刻的温暖,李珏伸手帮她顺了顺头发 ,温声催促。 “这便起来吧,待会儿还要给父母哥嫂们敬茶。第一日倒是不好迟了。” 吕萱撅撅嘴,最终还是点点头起来。 两人都是不习惯让人伺候的,也没喊人进来,直接自己穿好了衣服,此时丫鬟们已经将水备好了,两人洗漱一番,李珏又等着她装扮好,恰好到了该出门的时间。 外面天已经开始放亮,刚刚出门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北风吹来,李珏帮她拢了拢披风,又吩咐清芷,“帮你们夫人拿暖手炉来。” 清芷答应一声,赶紧飞奔着回去,李珏就说,“瞧我,都忘了提前让人给你备好暖手。” “哪里就是你的错了,我也是忘了的。” 跟在两人身后的清瑶,也在心中暗暗懊悔,主子们忘了不打紧,可最为下人也忘了,就很是不该了。 李珏一边领着她往前走,一边给她介绍府中的布局和景致。 “前面那处院子就是大哥的住处,大哥是世子,所以离正院要更近些,再远处是二哥和三哥以及五弟的院子。” 吕萱大体知道了地方,一路上又说了些闲话,便到了正厅。 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在专门等他们的。 端坐在上首正座的,是已经见过的康王与康王妃,此时两 人都穿着一新,一脸欣慰的看着两人,旁边还坐着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妇人,想来是康王侧妃洪氏。 两人跪倒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奉茶,“给爹娘请安。” 两人接了茶,各自喝了一口,康王妃才说,“快些起来吧,你们如今既已经成婚,珏儿便该更加上进才是,也好撑起一个家。夫妻恩爱才能家和万事兴。” 康王妃没扫兴的说些训人的话,只叮嘱了几句,这才看向康王,康王捋着胡须笑看着两人,“珏儿以后可不许顽皮了,既然已经成婚,你们小两口就好好过。” 两人又行了礼,李珏这才介绍旁边的年轻夫妇,只见那瘦高的青年与李珏长得颇为相似,浑身气度更像康王一般洒脱,倒是旁边的年轻妇人,坐的端端正正,衣裳发饰更是一丝不苟,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好似被尺子量过一般标准,让吕萱一下子想到了教她仪态的孙嬷嬷。 “这是世子与世子妃。” 世子笑着说,“还是叫大哥大嫂吧,一家人叫得那么生分干什么。” 李珏刚笑起来准备回话,却听世子妃说,“礼不可不遵。” 兄弟两人嘴边的笑都收了收,周围原本轻松的气氛也沉闷了一瞬,紧接着李珏又笑着说,“世子妃说的是,今日日子特殊,必要按规矩来才是。” 李璎无奈点头,坐着受了他们的礼,旁边的世子妃嘴角抿平,竟开始训诫起来。 “长嫂如母,你既已经进了康王府的门,便当恪守妇道,还有你这浑身的仪态,还需得好好学学才是.……” 吕萱被说的有些懵,脸上的笑僵硬着刻在脸上,李珏心里不快,可毕竟今日特殊,只能隐忍不发,倒是康王世子李璎,如今才终于正眼去瞧他的发妻,“世子妃这是在做什么?母亲都未说什么,你倒是开始训人了,虽是长嫂如母,可母亲还在呢,哪有长嫂跳过母亲去如母的?” 世子这话可谓是毫不客气,当众给了对方个没脸,世子妃脸色微变,勉强露出个笑来,“是我僭越了。” 便闭着嘴再不说话。 吕萱偷偷看了一眼李珏,李珏安抚的悄悄拍拍她的手,又指着旁边几个孩子说,“这是大哥家的四个侄儿侄女。” 四个孩子,除了只有两岁的一个男孩,剩余两男一女纷纷见礼,吕萱连忙给了准备好的礼物,这才又往另一边去。 右侧同样坐着一对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夫妇,想来这就是已故丁侧妃的儿子,李瑜及其夫人。 “这是二哥和二嫂。” “见过二哥二嫂。” 两边见了礼,又见了只有一个三岁和一个一岁的侄子侄女。 吕萱跟着又见了洪侧妃的儿子,李珏的三哥三嫂,以及还未婚配,只有十七岁的五弟。 康王一共五子三女,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想来以后也会见到。 一家人各自见了礼,又说了些话,吃了些茶,这才上了桌一起吃了早饭。 “行了,你们各自都去忙吧,珏儿你多陪陪你媳妇,老四家的,有不懂得地方就问珏儿,或者直接来问我也是一样的。” 说着康王妃又看向身边的孙嬷嬷,“孙嬷嬷你多提点着她身边的丫头些。” 孙嬷嬷赶紧应下,吕萱也赶紧起来行礼道谢,康王妃忙道,“在咱家,没那么些个规矩。” 她瞥了一眼端坐着的世子妃,又笑着说,“礼啊这些个东西,都是给外人看的,不失礼就是了,自家人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过,不然还不够累得慌的。” 吕萱知道这是婆婆在让自己宽心,赶紧笑着道谢,至于是不是在敲打世子妃,她就不得而知了。 说起来,这个世子妃实在是让人发憷,想到这是自己的长嫂,世子和李珏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以后自己和世子妃难免要常来常往,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也不知这世子妃就是这样的性子,还是看自己不顺眼? 众人又说了些话,这才各自回了院子。 第30章 家当 李珏有婚假在身,自是不用再出门去工作,他干脆挥手让房中伺候的人都下去,两人这才有了空间说些私房话。 “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吕萱摇摇头,“倒是不困了。” 说着她又凑近李珏的耳边,悄声问他,“这世子妃是不喜欢我吗?还是我哪里惹了她不高兴?” 李珏无奈摇头,“世子妃就是这样的性子,自来就是一板一眼,整日里将礼挂在嘴边,行动举止从不错一丝一毫,你看她的动作,像不像拿尺子量出来的?” 吕萱赶紧点头,“这也太可怕了,跟个提线木偶一样。” “是啊。”李珏也有些戚戚然,“我大哥自来是个洒脱的性子,却没想到竟……” 许是觉得作为小叔子,在背后这么说长嫂不太好,李珏便住了嘴,吕萱却又一脸好奇的问。 “难道在结婚前没相看吗?” “相看了的。”李珏更是无奈,“我这嫂子出身太原王氏,最是显赫不过的人家,他们这一支因为长辈早早过世的缘故,所以已经单分出来了,倒也算得上是家室简单的,之前母亲也是相看过,那时只当是在外面拘谨的很。” 李珏顿了顿,又继续小声说,“这世上从没有因为别人太尊礼就说不好的,见了几次,都觉得行 事有度……这边应了这门婚事,结果谁想到……” 谁想到,不是对方在外人面前拘谨,而是本就是这样的性子! 也不知这王家是如何教出来了这样的女儿,别的王家女也不是这样的啊。 李珏的长姐在人前也是端的比谁都好,可其实私下里那性子却也最是顽劣不过。 “刚进府那段时间,好家伙,就跟现在一样,说着什么长嫂如母,揪着我便开始管束,我自是不愿的,便能躲则躲,就这样,也被罚了几次,我娘觉得她是新妇不好过分严苛,我觉得她是嫂子也便隐忍几分,更怕闹起来她与哥哥再有了隔阂。” 说到这里,李珏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后来我实在是烦得很了,便自己骑马跑去清河找已经嫁了人的姐姐,在那里躲了几天,结果最后却又被我姐给赶了回来。” “然后呢?”吕萱听得津津有味,顺便还给他倒了杯茶,好让他润润喉接着讲。 “然后?”李珏喝了口茶,“也不知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回来后倒是不再盯着我了,却也不再愿意搭理我,只是按照规矩行事往来,比之以往更.……” 李珏皱皱眉,又说,“索性我与她来往的时候本就少,有事直接找哥哥或者母亲就是了,就是恐怕会连累了你。” “我怕什么,大不了 我也回娘家去!” 李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刚进门就逼得小叔子不得不离家,已是不合‘礼’,现如今如果再逼得刚进门的弟妹离家……” 李珏笑得像是一直偷了腥的猫一般,吕萱忍不住推推他,“看出来了,你是真不喜欢你这嫂子。” 男人苦了脸,“哎,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小叔子总不能去说嫂子什么。”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吕萱终究还是顶不住去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晌午才起来。 两人又去正厅和众人一道吃了顿饭,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吕萱,也终于有时间整理一下自己带来的东西了。 她的嫁妆不多,却也足够看的了,最重要的是皇上赏赐的金银布匹和庄子及良田,还有后来宫中又赏赐的一些首饰衣物,剩下的就是吕兴修帮她准备的嫁妆。 既然已经有了庄子和良田,吕兴修便将剩下的一些钱买了两个铺子,铺子不大,但却可以立马有收益,剩下的三百两当做压箱底交给了吕萱,以备不时之需。 “说起来。”吕萱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宫谢恩的?” 进宫谢恩这种事,不是应该婚后第一天就先进宫吗? 吕萱怕误了事,赶紧问守在旁边的李珏。 “你放心,皇上体恤我 们新婚,容我们几日后再进宫去。” 吕萱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问,“可有准确的日子?也好提前做准备。” “许是明日了,母亲已经去问了,你放心。” 吕萱果真就放下心来,不得不感慨说,“我真是幸运,遇见了你,又遇见了王妃这样的好婆婆。” 李珏忍不住笑起来,旁边的丫头也开始笑,吕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红了红,想说她不是故意说这些哄人的,却见小丫头寒梅走进来行礼。 “夫人,王妃身边的刘嬷嬷求见。” “快让她进来。” 侯在门外的刘嬷嬷刚才恰好听见吕萱的感慨,心中不觉对她亲近了几分,进来时脸上便带了些笑。 “给四夫人请安。” “嬷嬷快起来,千万别客气,清瑶,快给嬷嬷看座上茶。” 刘嬷嬷谢了又谢,这才坐下来说明来意,“王妃说,如今少爷与夫人已是成家,一应人情往来很是破费,咱府上自来便有规矩,凡是成了家的,都各自分些产业。” 吕萱看看李珏,李珏点点头,确实是有这个规矩,其实已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分家了。 刘嬷嬷将账本和一应文件留下来,又说了几句,这才告辞。 吕萱拿起来看了 看,“还真不少。” 五个铺子,二百亩良田,三个庄子,外加一个养马场。 李珏也看了看,叹息一口,“这里大部分都是母亲的嫁妆了。” “怎么说?” “按规定,大哥作为世子,这府里一应事物他能得七成,我虽是嫡子,却不占长,分的的财产虽比庶子高一些,却依旧不多,想来这是母亲用自己嫁妆补贴了我的。” 他又拿起那养马场的地契,“这养马场的所在地,就是舅家祖上所在之地。” 说完,他叫进来一个小厮,“去喊橙果来。” 听见这名字,吕萱忍不住回忆,“赤心、橙果、之前还有一个叫黄梢的。” “你身边的小厮名字,是不是赤橙黄绿青蓝紫?” 李珏刮刮她的鼻子,“猜对了!” “赤心更多的是跟着我处理身边的事务,橙果则经常在外面帮我处理外头的事务,剩下四个,相对于小厮来说,倒更像是我的侍卫,不过也大都是在外面奔波的,我身边少有留人的时候。” 没说几句,那名叫橙果的小厮就在外求见,李珏让人进来,吕萱就看见一个面貌清秀,脸上还长了两个酒窝的青年进来,对两人行了礼。 “橙果见过少爷,见过夫人,给少爷和夫人请安。” 第31章 一团和气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候,众人才终于到了慈宁宫,等有人进去禀报了,方才得以进入。 一进来,就见中央软榻上斜靠着一个年迈的老人,满头银丝,头上戴着墨绿色抹额。 老人旁边陪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身穿深紫色宫装,面容带笑,头上简单插着一只凤钗,召显着此人的身份。 两人周围还坐着几个妇人,周围又站着些年轻些的,却不知都各自是谁了。 “民妇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各位娘娘请安。” “快些起来吧,这和在自家是一样的。”皇后赶紧让他们起了,又转头跟旁边的老人说。 “太后您瞧瞧,子玉带着他媳妇来了。” 太后笑着招手,“走近些来,快让哀家瞧瞧,让子玉念念不忘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 周围响起一阵笑声,吕萱也笑着低下头,看一眼李珏,李珏也笑着道,“皇祖母可千万莫要开这些玩笑,我这媳妇好不容易哄回家的,万一羞恼了,回家后还得我自己来哄的!” 众人又是一阵笑,太后也是笑着指指他,“你这混不吝的,就会拿话来唬我,哀家还能吓着你媳妇不成?你放心,也不用你自己来哄。”说着,又吩咐身边的人,“去,拿哀家的匣子来,先给了子玉媳妇,也好安了子玉的心!” 那嬷嬷笑着去了,太后这才又招手让吕萱过去,吕萱忙往前走了几步,便被对方抓住了手。 太后笑着上下打量她几眼,“果真是个好孩子, 听说也是极有本事的,教了许多个学生,可见子玉眼光还是好的,我李家能有你这样的媳妇,也是好啊!” 吕萱心中一暖,抬头看了眼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着说,“我能嫁给子玉,也是极好的。”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愣了楞,接着就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来,就听旁边一个蓝衣妇人说,“哎呦呦,果真是和子玉天生的一对。” 吕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相当于当众表白了,当即又红了脸,身后李珏含笑看着她,心中只觉得快活。 这时皇后却突然说,“原本还想着将我娘家侄女嫁给子玉,却不想他是看不上的,我还道,这世上能入了他眼的会是怎样的姑娘,今日却是开了眼了。” 吕萱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心里猜测皇后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对她不满? “娘娘可真是折煞子玉了,哪里是我看不上瑾国公的姑娘,实在是不敢肖想,更怕人家嫌我身无半点所长,哪里敢应了?” “瞧你,这就护上了。”皇后脸上依旧带着慈善的笑,“罢了罢了,终究是有缘无分的。” 太后就笑着说,“各个姑娘都各有各的好,这子玉媳妇更是个好的!这世上秀才千千万,这秀才家的闺女更是千千万,但能用自己的本事教导了学生,让人尊称一声夫子的,却是不多的,比之周时的湘凌君也是不遑多让的!” 湘凌君是这个世界上曾经百年前一名大儒的女儿,她曾因为着书立传而闻名,无数学子 更是受其教化,于是被人尊称为湘凌君。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再看向吕萱的眼神已经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皇上的赐婚让她顺利挣脱身份的桎梏得以嫁入王府,那么如今太后的话便是抬高了她的身价,与湘凌君比肩。 众人又笑闹了几句,这时宫女带了匣子过来,太后笑着亲手放在吕萱手里,“这是给你的,回家去自己收着,可不许给子玉这小子霍霍了。” 李珏赶紧喊冤,“皇祖母可真是会冤枉人,我何时霍霍过您的钱财。” 太后笑着哼一声,“你从小到大可是搜刮了哀家不少的东西!” 李珏有些尴尬,那时候他还没有前世的记忆,可存钱之魂却已经带来了,看见什么都想带回去藏着,那时候太后也宠他,他想要的东西自是没有不给的。 见太后送了见面礼,皇后笑着说,“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只镯子你且戴着,这水头,还是你们这年轻人戴着好看些。” 皇后摘下手腕上的镯子,亲手给她戴上,吕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李珏,皇后却说,“给你的你就放心的收下,可别看子玉,他只会嫌给的少!” “那娘娘就再给些吧,眼看天愈发的冷了,我也好回去当了给媳妇买棉衣穿!” “好哇你。”皇后被李珏笑得不行,“竟真要起东西来了,是觉得本宫给的东西不顶吃不顶穿是不是?” 不等李珏回话,皇后又说,“那便再给两匹布,之前北边还送上来些皮子,东嬷嬷 你记得也给他们拿上一匹,免得这个冬天他们没衣裳穿!” 东嬷嬷赶紧笑着应了,众人也笑作一团,这时有小太监来禀报,皇上驾到。 接着就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众人连忙又是一阵行礼。 “在外面就听见你们笑的好不热闹,可是有了什么好事?” 皇后让他做了上首,自己在下首重新坐下,“还不是子玉这小子,领着媳妇来要东西来了!” 皇上也笑起来,“那你们可给了?新妇上门,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能小气。” 皇后说给了什么东西,这时旁边几个妇人也各自开始送礼,吕萱这才知道,旁边坐着的竟是荣、华、良三妃,还有一位丽妃因为身子不爽利,暂时没能过来,却也让人送了东西作为见面礼。 其余还有包括太子妃在内的几位皇子妃,也各自送了礼,吕萱这才算是将皇室的人认了个差不多。 等坐回座位上,她才看清皇上的模样。 皇上大概五十多岁,留着短须,两鬓已是布满银丝,眉间深深的川字纹像是被印刻上去的一般,此时却是笑得开怀,满是慈祥之色。 等众人又说了会儿话,见太后已经有些疲倦,这才纷纷告退。 “子玉带着你媳妇在宫里转转也可,不过已经入冬,天冷的厉害,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景色,等来春景致好了,带她看看这御花园里的花朵。” 皇上叮嘱了李珏一番,又让身边的小太监带着他们,这才和皇 后几人一起离开。 吕萱跟着李珏慢悠悠的往回走,终于有心情抬头看四周的景致,此时她的心境已是完全不同,觉得这宫里也不像以前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吓人。 “我小时候也是经常出入宫中的,对这里最是熟悉不过。” 李珏指着几处景致一一介绍了,等到了宫门口,才发现东嬷嬷已经带着几个宫女和太监将他们的东西装上了马车。 两人赶紧道谢,这才乘了马车出了宫门。 眼看皇宫离自己越来越远,吕萱放松的倒在后面,这才小声的跟旁边的人说。 “这皇宫里的人都很好啊,也没以前看到的那么吓人。” 李珏明白她的意思,上一世的宫斗剧太多了,好像随时都在死人一般,不过…… 男人凑到她的耳边,“自然是要乐呵呵的一团和气的!” 吕萱愣了愣,明白了,哪怕真的在拿着刀子准备捅人,面上也是一团和气满目春风的。 现实中又没有背景音乐告诉你这是坏人。 又听对方说,“皇上如今已是天命之年,下面除了太子,却还有不少已经成年的皇子,不过太子之位稳固,所以暂时还无甚大碍。” 吕萱只觉得心惊肉跳,抓住男人的手,“这种事咱可不掺和!” “正是。”李珏握住她的手,“所以我才能过得这般滋润。” 哪怕娶个农家女,只要不是太过入不了眼都不会如何,因为这不会触及到他们的任何利益。 第32章 回门 回到家后,王妃又把两人叫了去细细的问了,怕吕萱担忧,便安慰她。 “皇后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那姑娘也已经在今年秋里嫁为人妇,皇后心里自不会有挂碍。” 其实不过是觉得嫌弃自家侄女反而去娶了一个农家女,虽不至于生气,却也不会多欢喜,便出言刺了一句。 吕萱也笑,“母亲放心就好,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自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且宫中上下都是一派和气,对我也是极好的。” 康王妃满意的点头,别管心里是不是膈应,但不能大咧咧的说出了,特别是对方还是一国之母,那场面话更得说的漂亮才行。 “行了你们也快些回去歇着吧,明日里还得回门,回门礼我已经让人备好了,你们不用操心,只管带着去就行。” 吕萱也确实是累了,回去躺了会儿,又和李珏说了会儿闲话,第二日天还没亮又起了床,简单吃了些就借着烛光上了马车,往南河村去。 从康王府到南河村还有一段距离,吕萱在车上睡了会儿,再醒时天已经大亮,她掀开帘子,远远地竟已经能看见村口的大槐树了。 “刚要叫你起来,你自己就醒了。” 李珏将手中的书收起来,笑着问她,“你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沉,可见是累着了,过了这几天就好 了。” 吕萱赶紧检查自己的妆容和衣物,抽空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这么精神,没睡一会儿?” “刚才也眯了一会儿,接着就醒了。”他也上下打量着吕萱,帮她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顺便又帮她重新整理了发饰。 “可以了。” “可以不可以的,反正都已经到了!” 已经有人远远地看见他们,纷纷住了脚,等马车进了村,两人干脆下了车来。 “夫子和姑爷回门了!” 吕萱赶紧和村民们打招呼,“回来了,今日家里摆宴,各位叔伯婶子们待会儿来家里坐坐!” 此时吕芽和相公梁永言已经迎出门来,看见她们赶紧往里请,“姐姐和姐夫回来了,快些进来!” 吕萱赶紧拜别了各位村民,和李珏往家去,后面除了他们乘坐的马车,还有两辆马车的礼品,周围人都看热闹似的盯着瞧,却看不出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吕兴修早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开始还能坐在原处静候,可久不见他们进来,着实按捺不住便迎了出去,恰好见他们进了院子,当即心中一喜。 “可算回来了!” “爹!” 吕兴修连忙拉在她上下打量,见她一身水红色锦缎长裙,外间罩一件大红色绣花披风,头发已经挽 成妇人模样,上面一支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固定,垂下少许流苏,下面又横插着一支云凤纹金簪,耳上手上更是一片华光璀璨,再观她面色,虽略有倦意却也精神饱满,便知道她这几日过得还不错。 “我算着时辰也是差不多了,快、快叫屋里去,子玉也快些进来!” “哎呀!”还不等吕萱进去,突然听见外间传来一声夸张的惊呼声,“这是咱家姑娘和姑爷回来了吧!哎哟哟哟,差点就来迟了!” 众人回头,就见老老少少一二十人远远的过来,最前面的一个中年妇人又惊又喜的快走两步,“萱儿可还记得我?我是你二婶婶!” 也不等吕萱回话,接着又看向李珏,“哎呀,这就是新姑爷吧,哎呀哎呀,真真是了不得!” 来人的作派实在是夸张的很,一见了他们,吕兴修脸上便收起了笑,这些不是别人,正是吕兴修同父异母的弟妹。 吕兴修的母亲是他父亲的续弦,当时中年丧妻的吕父膝下也无儿女,在县里做帐房的他归家途中,恰好遇见了逃难来这里,却差点被欺辱了的吕母,当即将人救下带回了村里,吕母已无处可去,便嫁给了吕父,从而有了吕兴修。后来吕父过世,吕母便又改嫁出到隔壁县里的洪家,生了两儿一女。 幸而当年吕父心有顾及,将大半家产和吕兴修托付给了族长,吕兴修这 才能上学读书,最后考上了秀才。 现在来的就是吕母后生的两儿一女及其子女,其实他们一共就来过两次,一次是吕兴修考上秀才设宴时来吃了顿饭,一次是吕母过世时前来报丧顺便要份子钱。 之前结婚时不见他们,现在又来了,无非是不想多给些份子钱还要借着孩子多要些见面礼。 “快快快,叫姐姐姐夫。”最前面洪大媳妇把几个孩子往他们身前拉,“你姐姐现在出息了,以后你们也跟着沾光!” 几个孩子明显是被教过的,当即都凑过来,一边喊人一边作揖,洪大媳妇又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哎呀,我们见了新姑爷也是要给红封的!” “对对对,可不能忘了!” 几个大人一窝蜂的过来,旁边的丫鬟小厮赶紧上前拦了,顺便接了他们的红封,赤心捏着里面的东西,嘴角抽了抽,吕萱不用看都知道,里面也就一两个铜板。 洪家几人见了吕萱和李珏身边的人,不敢多说什么,又一个劲的把孩子往前拉,“快,接着叫人啊!你们姐夫有好东西给你们!” 就差直接伸手跟他们要了! 按他们的想法,对方出身王府,必然不会小气了,只从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对他们来说就不少了! 李珏一时没搞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人,便去看吕萱,就见吕萱一把 按住黑着脸准备掏钱的父亲。 “自然是有你们的好东西的,咱先进屋说话。” “对,咱先进屋!”洪大媳妇脸上几乎笑开了花,“咱家萱儿从小就是明事理又大方的好孩子,如今出息了、又嫁进了好人家,定然是更大方了!你们还不快谢谢你们姐姐!” 几个孩子也高兴的道谢,吕萱只笑着不说话,旁边赤心偷偷给李珏比划了一个手势,告诉他红封里的价钱,李珏顿时无语。 “你们先坐,我给拿好东西去!” 吕兴修奇怪的看着女儿进了里屋,心想,女儿刚刚才回家来,怎么就去了里屋?那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坐在原处,心中愈发担忧,一时担心女儿太大方被人当了冤大头,一时又担心给的少了被夫家嘲笑。 进了里屋的吕萱先是看到桌案上的两本手抄书,好奇打开一看,才知道竟是自己小时候抄写的三字经,那时候自己总也静不下心来,字写得更是乱七八糟,父亲便陪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抄书,没想到,如今竟还留着。 看书面,就知道这两本书不知被翻了多少次,想到自己离家后父亲独自坐在这里看自己的手抄书,泪差点就下来了。 她赶紧吸吸鼻子压下眼中的泪意,将书放回原处。 还是赶紧打发了这些人吧,也好和父亲说说话。 第33章 客人 外间的众人等了片刻,就见吕萱抱了几本书出来。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也觉得,书才是这世上最无价的珍宝。” 吕萱将书放在几个孩子手里,“这都是学堂里孩子们抄写的《三字经》,虽不是什么世间孤本,也不是名家大儒书写,可对你们却是正合适,等以后你们看完这些了还想看别的,尽管来找我!怎么样?喜不喜欢?高不高兴!” 几个孩子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书,又有些无措的回头看大人。 旁边的李珏用帕子捂住嘴咳了几声掩饰已经到了嘴边的笑,赤心赶紧给他添水,顺便挡住周围的视线。 洪家人张了张嘴,“你看这,他们几个哪里看得明白这个!给他们才是白瞎了!” 吕萱当即严肃了脸,“婶婶这是说的什么话,哪里就能是白瞎了!这才真是误了孩子的前程!” 她又跟几个孩子说,“你们回去后定要好好读书的!” 旁边李珏也笑着说,“是啊,不管男娃还是女娃,好好读书才是正理!” 周围人也附和,“是啊,男娃读书了将来做大官!女娃读了书将来也跟你们萱姐姐一样,让皇上下旨给他当侄媳妇!” “说不定还能当儿媳妇!” “咱进宫 当娘娘去!” “哈哈哈哈哈……” 吕萱无语的和李珏对视一样,吕兴修也无奈的笑,只洪家人笑得勉强。 “各位叔叔婶娘们,不如先移步去席上吃些我带来的瓜果和甜点,我久不见家父,心里想念的紧,便让我和父亲说说话吧!” 吕萱不想和他们废话,直接出言赶人,李珏看她一眼后笑着起身,“那你和岳父说说话,我帮岳父大人招待客人。” 众人见新姑爷都出来了,赶紧也跟着往外走,屋里终于只剩下吕家父女二人。 “他们可算是走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来者都是客。”嘴里虽然在怪罪,看眼中却满是笑意。 吕萱一把抱住父亲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爹,我可想死你了!” 吕兴修赶紧搂住她,“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女儿作态。” “我就是七老八十,那也是爹的心肝!” 吕兴修哈哈大笑,“等你七老八十,那时候爹早就不在了。” “呸呸呸,那时候爹还是个帅气小老头呢!” “是是是,都听你的!”吕兴修不想再说这些,只问她,“在夫家可还好?” “好着呢!婆婆公公慈和,妯娌 也都和善,昨日还进宫了……” 吕萱将这几日的事细细的说了,自然是只说好话,吕兴修见她面上喜气洋洋,便知道她过的当真是不错的,终于放下心来。 “爹这几日过的如何?可都还好?” “你放心,我好着呢!”吕兴修拍拍她的背,“平日里还是继续教书,放学了也有石头陪着我。”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女儿之前也在庄子上住过一段时日,那时还不觉得如何,可这一嫁人,他就觉得自己一半心神也跟着走了。 小女儿嫁人时他只觉得心酸,可大女儿出嫁,他却觉得好似被摘了心肝一般,几个晚上都睡不着,只觉得屋里屋外都冷清的很。 可这话他却是不会说的,说了也平白让女儿跟着揪心罢了,许是过些时日就好了。 这时吕芽也从外间进来,见了她就拉住她的手问,“这几日过的可还好?” “你放心,好着呢!” 吕芽见她一身璀璨,又想到今日见了那姐夫满眼里只看着姐姐,那眼神,不知让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羞红了脸,她也是才知道,原来戏文里的夫妻恩爱,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知道的。 “你过的好那便是最好的!”吕芽一时心里有些发酸,却也真心为她感到高兴,“那公婆妯娌相 处的如何?” 吕萱又将话说了一遍,知道她进过宫还见了皇上和各位娘娘,心来着实羡慕,“真好,若是哪一日我也能去看看就好了。” 这个吕萱却是没法保证的,只笑着说,“那里也没什么好的,一进去都快吓死个人了,唯恐说错什么话。” “你怕什么,还有姐夫在呢。” 旁边的吕兴修微微皱眉,“这宫里哪里是想去就去的,想去了就让你相公,或者以后有了孩子,让他们给你挣个诰命来,你说不定能进宫谢恩去!” “那倒好,我就等着以后儿子给我挣个诰命了。”吕芽捂着嘴笑,至于让梁永言给她诰命,她是想都不曾想过的。 旁边的吕兴修不知为何叹一口气,眼看开席的时间要到了,父女三人刚出了门,就听人说县令来了。 吕兴修皱眉,和吕萱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笑着迎了出去。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请自来、不请自来啊!” 一个略有些干瘦的老头,身穿墨色锦袍,一进门就行礼,顺便还送上了礼,“婷儿说想念家中亲眷,我便陪她回家来看看,却不想遇见了这喜事,便过来讨杯酒喝!” 谁也知道对方是冲着王府来的,却也没人戳破,况且上门的都是客,吕兴修就赶紧将 人往里请。 又听那县令说,“婷儿,你们姐妹关系不是最要好吗?如今终于见面了,快去说说话!” 高婷儿脸色微变,有些尴尬的看一眼吕萱,吕萱也笑着不说话,那县令许是看出些什么,眼神在她们之间打了个转,高婷儿赶紧笑着走近吕萱,“萱姐姐,许久不见了,最近过得可好?” 她怕吕萱说出之前的事,紧接着又说,“观姐姐气色,定是极好的!” 说着她又上下打量吕萱,看见她的穿戴,忍不住心来发酸, 此时高婷儿头上身上戴了一身金银,看上去比吕萱还要富贵些,但她知道,自己这一身,恐怕连对方鞋尖上那颗珍珠都比不上。 众人分了男女席落座,村里的筵席自是不比王府中的,吕萱心里担忧李珏不习惯,却也没办法。 刚吃了几口,却见吕芽不动筷子,只坐在那里不说话。 “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我……”吕芽刚开口,接着又捂住嘴,可终究是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这边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力,见她如此,一个妇人连忙道,“哎呀,这莫不是有了吧!” 吕萱心中也有了些猜测,却拿不准,吕芽一脸惊喜的捂住肚子,惊疑不定的和吕萱对视。 第34章 姐妹 吕芽又惊又喜,却更怕是空欢喜一场。 她捂着嘴,惊疑不定的说,“我说最近总觉得困乏没精神,还当是累着了。” “哪里是累着了,我看就是怀上了!”旁边一个妇人凑过来,“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啊!” 吕萱也笑,“还是找郎中来看看吧。” 这是喜事,自然没有不准请大夫的忌讳,便打发了一个小子去请郎中,这边请了人,男客那边自然是瞒不住的,当即也都知道了。 梁永言顿时又惊又喜,却因为还没找郎中确定而不敢大声庆贺,只得焦心的等着。 那郎中家离得近,来的自然也快,开始还当发生了什么,一来看见吕芽的面色,心里也便有了数,当即把了脉。 “恭喜恭喜,这确实是有了身孕,已经三月有余。” 郎中又说了些注意事项,无非就是些不要劳累注意吃食的话。 吕家姐妹认真的听了,吕萱当即付了诊金,“张大夫也留下吃杯酒吧!” 吕家双喜临门,张大夫自然也愿意留下沾沾喜气,便高高兴兴的去了男客那边,男席上此时已经得了消息,吕兴修高兴的又让人去买酒,梁永言也高兴的拉了李珏敬酒。 吕萱怕李珏喝得多了头疼,便又让清芷去前面嘱咐,“待会儿就要走了,莫要贪杯吃醉了。” 清芷赶紧去了前厅,看见了守在一边的赤心,刚要找他说话,却被李珏看见了,将她招到身边。 “你们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清芷赶紧行了礼,“禀少爷,我家夫人说,待会儿就要走了,莫要贪杯吃醉了。” 李珏笑着点头,“告诉夫人我知道了,喝完这杯便不喝了。” 清芷领了话离开,这边梁永言端了酒壶就要给他满上,“哎,妇人家事就是多,今日是个好日子,咱们自是要喝得尽兴的!” 却不想李珏将杯子用手一挡,“既已经答应了夫人,自是没有食言的道理,梁兄莫要如此。” “咱们连襟之间,是再亲密不过的关系,直接喊我的字便可,就叫我谨言!” 说完又要劝酒,李珏赶紧又拦了,“不喝了,再喝真就多了。” “子玉兄真是的!怎么还怕老婆不成?是男人就没在怕的,若是不喝,才是看不起我!” 李珏脸上微敛了笑,“梁兄这是说的什么话。” 梁永言还要再说,就见坐在上首的岳父皱眉盯着自己,当即一个激灵,才想起来这是在岳父家,却是不敢再劝酒了。 终于散了酒席,李珏看天色不早,便叫了吕萱准备归家去。 “今日先回吧,过几日再带着你回来住几天,多陪 陪岳父。” 吕兴修笑得一脸开怀,“哪有回娘家住上几天的,你们得空了来看看便是了,萱儿回去好好孝敬公婆。” “知道了,爹。” 吕兴修又看一眼梁永言,却跳过他去嘱咐吕芽,“有孕了就好好歇着,想吃什么就告诉爹。” 吕芽也点头,又见李珏的小厮赶了马车过来,李珏小心翼翼的扶着吕萱上了车,自己才打算上去,旁边梁永言又是作揖又是道别,脸上堆满了笑。 吕芽见此,收了笑,低头慢慢抚摸着小腹。 等吕萱离开,梁永言才去驾了牛车来,“上来吧,咱也该归家了。” 吕芽又摸摸小腹,“我都有孕了,你也不说扶我一把。” 梁永言莫名,“就那么点高,还用得着扶?来的时候不就是这么来的?” 吕芽抿了抿唇,憋着气自己上了车,吕兴修看得直皱眉,又叮嘱她,“谨言吃了酒,你们一路上慢着些,芽儿回去也好好孝敬长辈,莫要因为有孕了就作乱。” 吕芽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爹。” 吕兴修心中却依旧担忧,他们两姐妹只差了两岁,从小一起长大最是要好不过,可原本一样的姐妹,如今却因为嫁人有了不同的境遇,本来过得尚可的,也因为有了比较反而变得不堪起来,这心里该是何等滋 味? 他叹一口气,只希望别左了性情,把好日子也过坏了才好。 两人和吕兴修告别,一路上因为喝了些酒的缘故,梁永言话格外的多。 “我就说做什么要听一个妇人的话,没想到竟还是个耙耳朵!哪里像个王府出来的公子。” “不过他身边那些个小丫头长得着实不错,也不知.……不过你姐姐是个厉害的,必然是不让的,我看我那连襟也是不敢的,可惜了!” 吕芽坐在牛车上,不知为何,只觉得他的话格外的刺耳,心中一团火气越烧越旺。 直到听他说“岳父在上面看着,我也没能喝得尽兴”时,终于再也忍无可忍。 “你怎么不直接喝死了算了!” 梁永言愣了愣,皱着眉回头看她,“你这是说的什么。” 就见吕芽冷笑一声,“我也让你莫要喝多了,你怎么就不听的?我刚才上车时你也不知道扶我一把!” 她想说,人家王府出身的公子,不比你尊贵?我和姐姐却是一样的,怎么人家愿意听话、上车更是小心翼翼的扶着护着,怎么你就不行了? 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梁永言更是不明白,此时还觉得她无理取闹的厉害,心里也有了火气,一路上便不再说话。 吕芽越想越委屈,便落了泪下来,梁永言也不管, 若不是她有孕在身,他都想将人撇下自己走了! 另一边已经上了官道的马车里,吕萱给李珏倒了杯茶,“喝得多吗?” 李珏接了,却没急着喝,“不多,放心吧,他们不敢狠劝我。” 毕竟身份在这里,普通百姓心中还是有顾虑的。 “妹妹有了身孕,回去要送上份礼才行。” “你看着办就好。”李珏喝了茶,搂着吕萱闭眼假寐,“说起礼来.……” 李珏笑了笑,掀开帘子找坐在车辕上的赤心,“今日收的那份礼呢?” 赤心一下子就知道了他说的是哪个,忍着笑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封递给李珏。 李珏打开一看,“竟真是两个铜板!” 洪家三家人,每家就给了两个铜板,吕萱也忍不住笑,“如今竟是大方了许多,我还当只有一个呢!” “这是哪家?我今日在席上听了一顿饭的功夫都没听出来。” 吕萱这才跟他详细的解释了,李珏笑着把铜板给了赤心,“赏你了!” 赤心一脸高兴的接过来,“谢少爷和夫人的赏!” 李珏笑着点点他,平日里自己都是几两银子的赏他,如今只几个铜板,偏偏还做一副高兴的模样。 夫妻两人又在车上说了会儿话,到王府中已是华灯初上。 第35章 大雪日 吕萱觉得,结一场婚就像奔命一般劳累。 现在没有度蜜月的说法,这几天下来到处跟着认亲眷,收了不少的见面礼,又送给小辈些。 等这一阵忙完,李珏也开始上值,吕萱便每日里去正院请安,回来再看看各处的账册,偶尔看些话本消遣一下。 这日里天上下了大雪,王妃说不必再去请安各自在自己院子里吃饭就行,李珏又干脆告了假,两人吃了饭便窝在软榻上看话本消遣时日。 吕萱让屋里伺候的都下去歇着,然后悄悄凑近李珏,“你没想过用白话文写话本吗?” 李珏把人搂在怀里,凑在她耳边说,“自然是想过的,那时候还觉得自己开历史之先河,写出来定会饱受追捧,然后便写了一篇文章给父亲看,结果父亲却哈哈大笑,还说千万别被老师看见,否则怕是要被骂个狗血淋头的。” “哎?为什么?” 李珏笑着问她,“你自己想想?” 吕萱一思量心里便有了答案,忍不住笑起来,随即又有些无奈。 “能上得起学、念得起书的终极是少数,他们觉得学问不能这么被糟蹋吧。” “是啊。”李珏的声音更小了些,“白话文主要面对的对象是普通百姓,可现在,士林们看不上,百姓们又不认字,自然是没办法出 现的。除非像……” 剩下的话两人都知道,他也不再说下去,李珏转而说,“幸而从小没做些出格的事。” 他们又想起当时南河村的那个张家的星星,想到她对吕萱的指认,心里也不由得庆幸。 “主要是时间太久了,许多东西都忘了,比如……” 吕萱悄悄说,“玻璃?水泥?” 以前看的小说里,主角穿越之后实在是神通广大,再看他们,如果不是两人相认,估计自己都快忘了上一世了。 李珏叹一口气,“不行啊,都忘了,况且从无到有的产生一样东西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两人在屋子里窝了一天,眼看天已经不早了,李珏问她,“想吃什么?” 吕萱咂咂嘴,摇头,“不知道,你呢?” “要不吃热锅子吧,这个天吃这个最是舒服不过的了。” 热锅子就是火锅,李珏说着又叫了个小丫头进来,“你去前面问问,今晚饭菜准备了什么?若是还没准备不如就吃热锅子,若是准备了,就不必管我们了,我们自己吃。” 说完又问吕萱,“行吗?” 吕萱笑着点头,“今日没去给娘请安,晚上过去也行。” “如果现在不去,晚上估计也不会让我们再跑一趟的,黑灯 瞎火的,没得折腾。” 小丫头很快回话,“少爷,老爷回话说,就吃热锅子了,再温几壶酒,一家人正好坐下来聚聚。” “那咱就过去吧。”李珏看看外面的天色,“还在下雪,多穿些。” “那我换身衣裳。” “不必这么麻烦,穿这一身就可以了,外面再套一件大袄。” “行吗?”吕萱有些犹豫的看看自己,此时她穿了一身粉色的半旧小袄,头发只随意的用一根簪子固定。 李珏肯定的点头,“太行了!只自家人在一起,随意一些就好,不过头发还需得整理一番,不然不方便。” 吕萱这才放心的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发型,又戴了只簪子,眼看时候不早了,这才出了门。 一出屋子,北风夹杂着雪花兜头扑了过来,吕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李珏走到前面给她挡雪,几个小厮和丫鬟又连忙给他们打伞。 “路上滑,你抓着我的披风。” 连着下了一天的大雪,扫了下下了扫,没得折腾人,王妃便让下人们先歇着,等明日雪小些再打扫也不迟。 李珏在前面走,吕萱抓着他的衣服跟在后面,看着脚下越积越厚的雪花,李珏说,“我拖着你走吧!” “啊?你说什么?”吕萱没听清。 “你蹲下,我拖着你滑过去!玩不玩?” 吕萱有些心动,却一时又抹不开面子,毕竟现在还是在王府中。 “没事,没人管你,快快快!” 吕萱也不再顾及了,当即蹲下来伸出手,李珏大笑着拉着她的手就跑。 “啊——哈哈哈哈哈!”吕萱已经许久不玩这个了,一时间忍不出哈哈大笑起来,也忘了这是王府里了。 后面的丫头小厮愣了愣,看着越来越远的主子们,赶紧去追。 “少爷!夫人!等等,可别摔了!” 清瑶的话音刚落,吕萱就歪着身子摔倒在地,清芷清瑶赶紧来扶,却被李珏赶开。 “去去去,我们玩的高兴呢。” 他把吕萱扶起来,“现在该你拖我了!” “我哪里拖得动!” “你能你能!快点,你拖完了我我再拖你!” 吕萱拿他没办法,只能在前面拉着他跑,旁边跟着的赤心张张嘴,想说前面怕是会遇到其他院子里的人,却又怕扫了主子们的兴。 吕萱弯着腰哼哧哼哧的往前跑,完全没注意到前面拐角处一脸震惊的几人。 “不行了不行了,拖不动了,你太重了!” 吕萱喘着气停下来,李珏有些不尽 兴,“你这速度也太慢了,我来让你看看什么是极速!” “你可得慢着点!” 吕萱蹲下,把手放在他手心里,刚准备叮嘱几句就看见远处的几人,当下心中一惊。 “哎?等等.……” 却不等她话说出口,李珏已经飞一般跑了出去。 “啊——等、等……” 李珏可不会等,哈哈笑着往前飞奔,等过了那路口才反应过来那便有人,连忙想停,却因为脚下打滑一时没停住,当即摔在吕萱身上。 “哎呦!你要压死我!”吕萱疼得在他伸手狠狠打了几下,后面的丫头小子们一边惊叫着一边往这边跑,却因为脚底太滑没法跑快。 “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自己的分量自己还是清楚的,李珏就怕把自己媳妇压出个好歹来。 “没事,有人、有人!” 吕萱赶紧提醒他,李珏看看那边,“我知道,看见了。” 吕萱当他故意的,顿时咬牙切齿,“那你还不快起来!” 李珏见她有些发恼了,赶紧起来,又把她拉起来顺便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 直到这时,身边伺候的人才终于气喘吁吁的赶到。 李珏又往路口边行礼,“让哥哥嫂嫂笑话了。” 第36章 聚餐 路口上站着的,是洪侧妃的儿子,李珏的三哥李瑜及其夫人袁氏。 他们身后的奶嬷嬷抱着个五岁的小童,正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正是李瑜的庶子李识。 “四弟和四弟妹真是活泼。” 吕萱脸有些红,偷偷在背后掐了李珏一把,李珏咧咧嘴,刚要说话,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远远的便听见你们这边的动静,就知道定是子玉你又在玩闹。” 世子李璎与世子妃王氏从不远处走过来,后面除了几个孩子,还有二少爷李珠及其夫人吴氏,最后面又跟着五弟李玑。 吕萱倒吸一口气,心想,这下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掐了李珏一把,李珏扭着身子躲过去,吕萱一抬头,就看见世子妃紧皱的眉。 “见过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五弟也来了。” 世子李璎上下看看他,“你这浑身都湿透了,可别染了风寒,小心母亲又念叨你。” 李珏笑嘻嘻的应了,几人这才一起去了王妃院里,不等进屋,李珏就拉着吕萱拍身上的雪花。 “你这是干什么呢?” “拍一拍,你也帮我拍拍身上!” 旁边的世子李璎就笑话他,“子玉这是怕被母亲念叨吧。” 世子妃眉头皱的 更紧,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们这样子,像什么话!都已经是成婚的人了,在晚辈面前如此不端正!” 几个孩子都有些害怕的看一眼世子妃,世子浅笑着不说话,李珏也权当没听见,吕萱看了看,冲世子妃笑笑又继续拍打李珏身上的雪花,只是手上力道加重了些。 李珏就看着她笑,吕萱瞪他一眼。 旁边众人只觉得这两人让人看得撑得难受,三夫人袁氏笑着说,“风愈发的大了,先进去吧。” 一直等候着的丫头这才帮他们掀起帘子,一进屋子,里面暖意融融,吕萱才发觉身上已经出了些汗。 王妃见他们进来,又见李珏和吕萱衣裳都是湿的,不用问就知道是李珏又胡闹了。 “珏儿你是不是又拉着你媳妇胡闹了!” 李珏听了连忙喊冤,“哪里就是胡闹了?不过是玩玩罢了,夫人也是极高兴的!” 吕萱没想到对方给了她这么一口大锅,心里恨得牙痒痒,康王坐在那里哈哈大笑,“你们玩的高兴就好,我也想和王妃去玩玩的,可惜你们娘不乐意啊!” “爹你拉着人直接跑就行!” 李珏给他出馊主意,康王哈哈大笑,王妃气恼的瞪那对父子一眼,可见这不靠谱是一脉相承的。 王妃拉了吕萱的手,却被上面的温度惊了一下。 “这手怎么这么凉!珏儿以后不可再胡闹!”她又吩咐下去,“快拿手炉来,再端姜汤过来!” “娘,我们不冷,身上还出了汗。” “那也要喝!在外面灌了一肚子冷风。” 王妃不管李珏的抗议,让所有人都喝了姜汤,等大家身上都暖过来,吕萱的手脚也不再冷了,这才准备脱下身上的大袄。 结果这一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吕萱抬头看过去,心里又是一阵恼火。 她就不该听李珏那不靠谱的! 吕萱和李珏身上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半旧的袄子,身上更是连一件首饰都没有,一看就是家常在自己屋里穿的,再看其他人,虽不是那么隆重,却也崭新整齐,哪有他们的随意。 李珏好似没察觉一般,吕萱脸上的笑一时有些维持不住。 王妃却是高兴的,此时她也穿了一身家常衣服。 “在自己家,就该如此才对,家常穿什么就是什么,自在着来便是。” 几个儿媳都笑着应了,世子妃却说,“家常也该穿戴整齐才是。” 王妃端起茶来,“世子妃愈发的会顶撞了。” 世子妃连忙起身行礼,“儿媳不敢。” 面上却全无惶恐,可见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另一边的世子好似什么都没听见,若不是今日不好不 带世子妃,他都不想和对方一个屋子的! 吕萱赶紧笑着说,“在自家,自然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的,想自在些便自在些,想齐整些便齐整些,这又不会妨碍别人,难不成还会有人闯进屋子里看你穿的什么?” “果真不愧是珏儿的媳妇,竟是和他说的一样的!” 王妃拉着吕萱心里又欢喜起来,如果之前她还别扭对方农家女的身份,可现在她却是看开了。 世家女如何,农家女又如何? 只人情世故这四个字,这世家出身的世子妃就不如农家女出身的吕萱! 此时丫头来说,热锅子已经备好,王爷当即起身,“走吧,今日珏儿说想吃热锅子,正合我意!这天气,吃顿热锅子最是舒服不过的了!” 他让人支了桌子,“也不必分席了,一家人坐一起说说话,热闹热闹。” 一家人老老小小围着桌子分了主次坐下,除了小些的孩子,也都不用人服侍,直接自己涮了锅子吃。 “王妃也和几个儿媳喝几杯吧。” 王妃笑着应承,“我倒是有些馋酒了,你们谁还想喝?咱们娘几个也喝一杯。” 吕萱瞬间心动,“我陪爹娘还有几位哥嫂喝几杯!” 康王哈哈大笑,“你合该就是我家的媳妇!珏儿不错,这媳妇找的好,像我们李家人!” 李珏看着吕萱笑,亲手给她酌了酒,旁边几位夫人也笑着应承下来,就连世子妃也没扫兴的拒绝丫头倒的酒。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聊天,有几个孩子在,便说到了他们的课业。 “今日这雪下的大,明日不知能不能停,许儿虽不用去上书房念书,不过课业却不能落下。” 李许是世子与世子妃唯一的嫡子,如今已经八岁,小小年纪就一板一眼像个小大人,如今在宫中和一众皇子皇孙一同学习,这满身的规矩愈发的重了,竟和世子妃有些相像。 李许听祖父如此说,赶紧起身行了礼,“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世子微微皱眉,他不想自己唯一的嫡子变得像世子妃一样,却又不好明说守规矩是错的,便干脆道,“你四婶可是厉害的夫子,教了许多个学生,不如你这几日就先跟着你四婶学吧!” 吕萱有些惊讶的看向世子,世子妃皱着眉准备反驳,李珏却一脸惊喜的大笑。 “这可好!让各家的小子姑娘们都来吧,也省的她整日里拿我当学生教训!” 吕萱瞪大了眼正要反驳他的诬陷,就听康王也笑着点头,“那倒是极不错的!” 这事竟就这么定下来的! 吕萱平白多了一项任务在身,恼火的在桌下使劲踩了李珏一脚,李珏自知理亏,生生的受了,面上全无异色。 第三十七章 世子妃 许是久不饮酒的缘故,最后吕萱竟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等回了自己院子洗漱一番,又将周围伺候的都打发下去,两人窝在床上,吕萱这才开始找李珏算账。 “李珏啊李珏,你怎么回事!” 李珏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赶紧告罪,“夫人莫气,我本该跟你商量一番的,这不是话赶话说出来了。” 吕萱也知道,却依旧皱眉,“我自是知道的,只是他从小跟着名儒学习,我有什么能力,敢去教导王府中的嫡长孙。” 她虽然以前是个语文老师,现在也从小学了些,可怎么敢跟那些人比,没得闹了笑话。 “你先别气,怎么可能真的就让你来教学问了?” 李珏连忙拉着人靠坐着,“我那侄儿,从小跟着世子妃学了一肚子礼仪规矩,可也不能说不让母亲教导,更不能说这些是错的,后来大哥干脆自己带了些时日,好不容易看着活泼些了,却又进了宫,又愈发的规矩了!” 不是说规矩不好,而是有些规矩大可不必,更是少了些人情味。 “大哥这是借着你的名头让我们带带,只先远了世子妃,若是能让他再活泼些就更好了。” 吕萱疑惑,“我哪里有什么名头,不过是教了几个学生,哪里就是能服人的?” “只你以前教 的学生自是不行的,不过你忘了?” “什么?” 李珏笑着搂住她,“那日我们进宫谢恩,太后说的话。” 吕萱想了想,“堪比湘凌君?” “是了。” 见吕萱依旧一脸懵懂,李珏轻声解释,“太后一句话,不管你是不是,那么你就是了!” 吕萱瞬间明白了,太后都这么说了,谁敢说不是?谁又敢说她教的不好? 吕萱一时间竟不知心里是何等滋味,只怔怔的发呆,李珏握住她的手,“不必多想,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你说的是,不过……”吕萱回头看他,“我还得问问你,你让我穿得这么随便就出了门去,你可知道我多尴尬!” 李珏一脸无辜,“母亲不是极高兴的吗?你也是自在的,那就行了。” 吕萱磨牙,“那你还拉着我玩闹,让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又如何,你不是也挺高兴?” 吕萱一恼,翻身将人骑在身下,“你还狡辩!今日你让我丢了几回脸!” “夫人、好夫人,为夫错了,任打任骂!” 吕萱杏眼一转,“你说的,任打任骂?” “那是自然,今日我全听夫人的。” 吕萱坏 笑着凑近他的耳朵,“那你.……不许动.……” 李珏倒吸一口气,闻见她身上的酒香,知道她这是想借着酒劲闹他。 “夫人这可真是难为我了。” “说了不许动!”吕萱将他作乱的手往下面一压,另一只手就去扯他的衣服。 李珏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急促起来,最后还是没忍住,“我自己来!” “说了你不许……李珏!” 这边两人在屋里胡闹,另一边世子与世子妃也回了院子。 世子在院子中站定,“世子妃先进屋里吧,我去其他屋里歇。” 竟是连屋子都不愿进的。 世子妃说不出留人的话,也不愿意问他要去哪个妾室的屋里,只说,“你怎么让许儿去跟着四弟妹?” 她看不上两人胡闹的做派,自然也不愿儿子跟着他们了。 世子李璎面上毫无波澜,“太后都夸四弟妹堪比湘凌君,自然是不错的。” “可这.……”世子妃犹豫片刻,“四弟与四弟妹向来喜欢玩闹,就怕许儿也学了去。” 李璎面色愈发冷峻,“学了去又如何?子玉向来如此,小时候在宫里也是无法无天的,就连皇上也是愿意纵着的!我的儿子我也是愿意纵着的!” “这哪里能一样?” 世子妃想说,他们是皇上的侄儿,王爷和皇上又向来亲厚,可到了许儿这里毕竟就远了些。 可世子却最听不得她这些话,当即就恼了,“哪里就不一样了?都是皇亲国戚、李家儿郎,做得什么那么小家子气!” 世子妃气得脸都白了,“哪里就是小家子气?知礼守礼还有错了?” “是没错!”李璎冷笑一声,盯着眼前的发妻,只觉得心中冰冷又厌烦,“只是像你如此,守礼到人人厌恶才是错!” 世子妃震惊的抬头,没想到从他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身子忍不住晃了晃,再想说什么,对方却已经离开,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她只觉得这晚的风雪几乎将自己吹了个通透,里里外外都是冷的。 “厌恶?” “世子妃!”丫鬟赶紧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这时因有些咳嗽没能跟着的马嬷嬷赶紧出来。 “这是怎么了?怎的还吵起来了。快赶紧先进屋去,别受了凉。” 世子妃木头一般不说话,刘嬷嬷只得先将人送进了屋里,这才出来问跟着的几个丫头。 那丫头将事情详细的说了,刘嬷嬷心里叹一口气,再进屋时,就见世子妃依旧坐在梳妆台前的矮凳上,腰挺得笔直,像极了庙 里的塑像。 “世子的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那都是气话罢了。” 世子妃依旧沉默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藏在袖中的手却不住的颤抖。 “他竟说我人人厌恶。” “我错了吗?” 身后的马嬷嬷正要说话,却又听她说,“不、我没错!” 她深吸一口气,微抬着下巴,“我本就没错,哪里能像他们一般整日里没个正行,坐不像坐、站不像站,那才是令人厌恶!” 世子妃满脸嫌恶,接着又闭了闭眼,重新恢复成那个端庄的世子妃模样,“嬷嬷你先下去吧。” 刘嬷嬷满脸担忧,心里万千念头却没法开口,最后只得退下。 世子妃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等得了空,让世子妃的母亲来劝劝吧,许是就能劝好了。 因为这一次意外的决定,府中各个院子里都不平静,却也和吕萱他们无关的。 第二日他们起得稍晚了些,正用着饭,世子就将嫡子李许和庶子李访以及庶女李言送了来。 剩下几个兄弟见状,赶紧也领着自家的孩子过来了,李珏去前厅招待他的兄弟们。 吕萱看着规规矩矩站在面前的五个孩子,最大八岁、最小仅三岁,只觉得咬死李珏的心都有了。 第38章 教导 康王府中除了只有一两岁的几个小的,其他孩子都来了这里,吕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没办法,只能先让几个孩子坐了,又上了些点心和糖水给他们吃,这才问平日里的学业。 才发现,就连三岁的李译都已经开始背书识字了,即使还不会写,但也已经很有了些模样。 八岁的李许进度就更是快上许多,吕萱都怀疑,自己肚子里的这点墨水都赶不上他! “四婶婶今日要教我们什么?” 吕萱看着坐的端端正正的李许,嘴角微抽,反问他,“你看你们一共五人,学业进度各个不同,我该教什么呢?” 李许沉思着不说话,吕萱又问其他孩子,“你们呢?觉得我该教些什么?” 五岁的李言和六岁的李访看看自己的嫡兄,拘谨的不敢说话,李言是这里唯一的女孩,吕萱自然更关注一些。 “言儿可有想法?” 李言缩了缩脖子,又看一眼李许,小心的摇摇头,吕萱也不勉强,又看二房与三房的两个孩子。 李识已经五岁,虽是庶子,却是三房中目前唯一的子嗣,他也怯懦的不说话,倒是只有三岁的李译,大胆的开了口。 “可以教我们识字,学我们都不认识的字!” 吕萱笑着夸赞,“识儿说的有理,不过 对你们大哥恐怕是无益的。” 李识看看李许,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最后还是李许说,“倒是可以讲史。”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年纪小的可以当故事听,年纪大的也可以听里面的道理。 “许儿真是聪明!” 吕萱有些惊喜的看着他,“这个主意非常棒,奖你一块沙糕!” 李许愣愣的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糕点,再看旁边一脸崇拜敬仰看着他的弟妹们,不知为何,明明是再小不过的事,心中却有些窃喜。 他抿着嘴克制的露出个笑来,道了谢,又尝了糕点,竟觉得今日这份糕点格外香甜起来。 却听四婶说,“这主意虽好,可我却不想用的。” 李许呆愣片刻,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四婶,就见她笑着看他,“你们自有名家大儒教导,我今日教你们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四婶想要教些什么?” 还不等她回答,李珏进了屋恰好听见他们的对话,“教什么教,走走走,带你们打雪仗玩去!” 几个小的眼前一亮,李译更是高兴的开始欢呼,李许虽有些不赞同,却因为对方是自己的长辈而不敢反驳。 “四叔带弟弟妹妹们去玩吧,我在屋里看几页书。” 李珏挑眉,“你这小子,再学脑子都要成木头了,走走走,一起去!不玩也得在旁边看着!” 李许不情不愿的套上衣裳,跟着他们去了院子里,当真就站在旁边只看着。 李珏也不管他,带着几个小的开始在院子里疯玩,就见李珏领着几个小厮和孩子们对打,小厮们还会顾虑着留些力道,李珏却是毫不客气的,把几个孩子打的哇哇大叫。 吕萱和李许一起站在廊下,之前她还打算带他们做做手工之类的,不过李珏直接将人带走,也算是帮了她大忙了。 此时见李许神思不属,就知道依旧是不愿来这里的。 “你是否觉得来这里是在浪费时日,不明白父亲让你来的缘故?” 李许愣了愣,抬头看她,本想摇头否认,可看着对方的眼睛,终究是点了头。 “我不明白,这时间去看些书不行吗?” 吕萱笑着摸摸他的头发,他有些别扭的躲开,“我可是说错了?” “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书,也不知道你何时能读完,但我只问你,你觉得,只从书中就能学的所以东西吗?” 李许思考片刻,“虽不能全部,却也能学到八九分的!” 那也是近乎全部了。 吕萱却摇头,“我却觉得,书里学来的能用上两三分 便很多了。” “怎么会只有两三分?”李许不可思议,更不明白对方为为什么要这么说。 “世事洞明皆学问,你只看书上,才真是把自己的眼蒙上了。” 说着,吕萱指着院中玩耍的几人,“你可看出了什么?” 李许茫然,“什么?” “我看出,李言最是心细,颇为照顾下面的弟妹,李识虽不吭不响不冒头,却难得观察仔细胆大心细,你看他挨的打最少,反而从侧面打出去不少,倒是上阵杀敌的好苗子。” 李许一边听一边观察,果然看出了些端倪,顿时眼前闪亮,“二弟李访有些胆小,虽比李言大一岁,却要躲在她的身后,四弟李译虽勇猛,却因为年纪过小力道轻,挨了不少打却没打着几个。” “还有吗?” 李许犹豫,一时又说不出来了,吕萱提示他,“你怎么能只看他们不好的地方呢?人人都各有优劣,你只看一面,是不是也是片面呢?” “是了!”李许连忙对她行礼,“谢夫子教诲。” 竟是连称呼都变了。 “李访虽胆小,却知道那不伤人,李言要摔时他也是愿意扶着然后挡在身前的。李译勇猛无前,也毫无顾虑,却是最认真在玩这个游戏的。” 吕萱又笑着问他,“那这些东西 ,书上可是有?” 李许摇摇头,面露沉思。 两人又静静的看了片刻,李许突然问,“夫子,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 “但问无妨。” “夫子,我想问。”李许抬头认真的看着她,眼中是对答案的渴望和寻求,“何为‘礼’?” “娘说要尊礼守礼,爹却说不可过于守礼。学堂中先生说明礼知礼方可守礼。” 吕萱明白了,他接触的观点太多,每个人的行事又各不相同,他不知该如何分辨,问的结果也只会更迷茫,便干脆谨守礼仪,只有礼上不错,那就是对的。 现在却发现,好似不错也是错了。 吕萱有些怜惜的摸摸他的脑袋,这次他却没再躲,只是依旧倔强的抬头,等着一个答案。 “你觉得,你父亲知礼吗?守礼吗?” 李许犹豫片刻,还是说,“自是知礼的,只是守礼.……” 吕萱笑着说,“是不是有时候守礼,有时候又不守礼了?” 李许无措的点点头,又听吕萱说,“那你父亲身边的人,可有说他不知礼守礼了?” “自是没有的!”李许赶紧解释,“父亲好友众多,都说父亲最是洒脱不过!” 就是有时间还说自己不像父亲,让他心里颇为难受。 第39章 王府各院 世子虽不是时时都守礼,却人人夸赞,世子妃时时守礼,却不惹人喜欢。 吕萱可以用世子举例却不能用世子妃举例的,于是便问他,“在你心中,最守礼的是谁?” “自是上书房的项先生了。” 他口中的项先生吕萱不了解,又问他,“那众人是如何评价他的。” 李许又犹豫,吕萱就知道大概不是很好的,“你但说无妨。” “说、说先生最是顽固不知变通。” 吕萱就笑,能在朝中任职,甚至在上书房做了一众皇子皇孙的先生,又哪里会真的顽固不知变通。 “那他定是有几个知己好友的。” “您是如何知道的?不过我却是不太清楚的。” “我先不解释何为‘礼’,但我会给你布置课业,让你自己去发现、去思考,如何?” 李许心里有些失望,却还是行礼,“多谢夫子,不知夫子要我写什么?” “不是要你写的课业,是别的课业。” “不是写的?”李许惊讶又好奇。 “对。”吕萱认真的看他,“我说了,不是只有书中才有答案,只是不知道你能否做到。” “自是能的!” “那好,这几日休沐,我要你连续三日登门拜访那位项先生,看他如何与家人相处,如何与友人相处,又如何与同僚、与陌生人相处,而且不许告诉他你的课业。” 李许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这算是什么课业 ? “若是这三日不够,你就自己再加几日,若是被赶了,你就自己想办法去,直到你觉得完成这课业了,再来找我,告诉我你的答案。” 李许看着她带笑的眼,又看看外面的风雪,只觉得自己心中如同这风雪一般迷茫。 可是作为好学生、好子侄,自然是要乖乖听命认真完成的。 李珏和几个孩子玩疯了,先是打了雪仗,又开始堆雪人,偏偏李珏总是捣乱,气得几个孩子差点造反。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自是瞒不过长辈的,王妃等了等,见那边还在闹腾,最终亲自过来将李珏这个不靠谱的长辈骂了回去。 “哪有你这么做叔叔的,玩闹几场就行了,怎么还没完了?” “去,给他们一人灌一碗姜汤下去。” 李珏瞬间苦了脸,“身上都是汗,哪里用的着喝姜汤?” “那也得喝!一肚子冷风小心肚子疼!” 王府看着这个小儿子,只觉得头疼,他大哥家的孩子自然是怎么来都好的,毕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可其他两房呢? 三房的李识也就罢了,是个庶子,三儿媳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问了问,可二房的却是唯一的嫡子,偏只有三岁,从送了来二儿媳就在自己跟前,三两句不离孩子,现在已经亲自将孩子抱了,嘴上虽没说什么,可心里定是不高兴的。 各府的人都被王妃骂了回去,整个府中这才重归安静。 世子和李许进了书房,问他,“我 看你也没在玩,可是做了别的?” “我和夫子请教了几个问题。” 世子听他连称呼都变了,顿时惊讶,上下打量一番这个儿子,脸上露出个笑意,“看来是有所收获,说来听听。” 李许顿了顿,便将他们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了,等说完吕萱给他布置的课业后,世子李璎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这个课业好!我都想去做做试试了!哈哈哈哈。” 李许不明白父亲笑得什么,现在只觉得为难,倒是李璎越想越好笑,心中更是满意畅快。 “好了好了,你去见你母亲吧,不过你最好别说你与夫子的话,也别说你的课业,只说自己在屋里看了几页书便罢。” 李许抿抿唇,终究是点头答应了,世子李璎则又叫来另一个儿子李访。 这孩子可得教育一下,你作为哥哥,不护着妹妹也罢了,还往她身后躲?就算后来李许找补了一些,却也没法掩盖这些错误的。 李许到了世子妃那里,果然对方也问了,他犹豫着,终究还是撒了谎,“我倒是没出去玩,只在屋里看了几页书。” 世子妃脸上露出个笑来,“这就对了,你四叔最爱胡闹,你万不可跟着学的,你四婶出身农户,就算是看了几本书又能知道些什么?” 见母亲脸上有讥讽之色,李许张张嘴,又垂下眼,心想,果然见识和出身以及读的书多少是无关的,自己合该多走走看看才是真的,只是这课业,实在让人为难。 虽然很不应该 ,可他此时却在心里庆幸,自己刚刚撒了谎。 王府正院中,王爷和王妃也在听下人禀报,特别是吕萱和李许的对话。 两人说话没瞒着下人,自然也避不开王爷和王妃的耳目。 “哈哈哈哈,怎么样,这个儿媳妇娶对了吧!” 康王得意的看向王妃,“之前你还不乐意,现在看,果然是不错的!” “我哪里就不乐意了!”王妃不愿意承认,此时她心中也是意外,原本只是想让李珏带带的,并不指望吕萱,毕竟婚后这段时间,她给人的印象也就是没犯错而已。 康王依旧笑个不停,“想到许儿那孩子厚着脸皮去看项知琉那老东西的黑脸,我就想笑!哈哈哈哈哈,恨不能亲眼去看看的!” “你就这么想看你孙子的笑话啊。” “哪里是看我孙子的,明明还想看项知琉的!哈哈哈哈。” 一个孩子去拜访,任谁都没法不客气的去赶人的,顶多给个黑脸,可为了课业,这点黑脸也得受着了,估计那两人得互相折磨些时日了。 世子在屋里教育庶子,又赏了些玩意给女儿李言。二房那边吴氏却依旧在恼火的和李珠埋怨。 “四弟也着实是没谱的,四弟妹也不知道拦着,译儿这么小,做下病来可怎么办?” 李珠有些不耐烦,“今晚让嬷嬷注意些就行了。” “王妃也是,那么晚了才去拦了,就由着他们胡闹!果然不是自己的亲.……” “住嘴! ”李珠低喝一声,“嘴上愈发没个把门的了!这也是你该说的?” 吴氏赶紧闭了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又哭道,“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个不中用的?自己的孩子自己都不管,扔下就跑了,只我一个死皮赖脸的跟着王妃问!” 李珠嫌烦,起身直接离开,只留吴氏在屋里哭骂。 三房倒是太平,只洪侧妃细细的问了,袁氏对这个自己一进门就出生的庶子反应平淡,见洪侧妃问完了,这才点头让李识下去,李识怯怯的看嫡母一眼,行了礼自己回了房。 各府中都各自忙碌着,吕萱也在和李珏讲这几个孩子。 “许儿倒真是个好孩子。” 李珏就笑她,“你也是促狭,给他留了这么个课业。” “那我有什么办法?他身边的大儒多的是,我知道的那些恐怕都不如他自己看的书多,也只能这样了。” 吕萱又说,“我还发现,这嫡子和庶子还是不一样的,嫡子更大胆些,庶子则小心翼翼不敢冒头。” 不说李许,就只说李译,他父亲虽是个庶子,可他自己是嫡子,便比世子的庶子李访看着更大方些,也更敢说话。 “这是不可避免的,反正以后我们又不会有庶子。” 吕萱眉头一竖,“你敢有!” “不敢不敢,我说了不会有的!” 见吕萱已经怒目而视,李珏心里后悔,就不该一时嘴快说这个! 这时世子李璎前来拜访,李珏赶紧溜之大吉。 第40章 梅花宴 世子李璎来这里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感谢吕萱对李许的教导。 “今日多谢弟妹教导许儿,让他们这些疯小子来你这里,实在是叨扰了。” 李璎亲自给她酌了酒,又敬了一杯,吕萱连忙也喝了,“大哥可千万别见外,都是一家人,许儿也是我的亲侄儿,哪里需要大哥如此的。” 李珏也劝,“好了,喝了这一杯就可以了,再说就生分了。” 李璎这才不说了,几人又吃喝到夜里,这才散了。 第二日天已经晴朗,几个院里也没听说哪个孩子病了,吕萱这才放下心来,再去王妃院中请安时,路上遇到几个妯娌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阵寒暄。 “没得带着孩子那么疯玩的,也怨我,见孩子们玩的高兴便忘了让他们早早进屋去躲躲风。” “哪里就怨弟妹了,也是孩子疯起来管束不住的。” 二夫人吴氏正想着怎么开口说孩子今日不过去了,却已经到了正院,只得先按下不提。 几人一起进了屋子,却见世子妃已经到了,吕萱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 “一日不见,怎么觉得世子妃清减了不少,可是身子不适?这几日天寒,可千万别着了凉。” 之前世子妃就是有些消瘦的,可脸上最起码还有肉,可现在再看,脸颊两侧竟都已经凹陷 下去,眼中似乎也没往日那般神采。 世子妃端坐着,露出个浅浅的笑,只回了一句,“无碍,让弟妹操心了。” 吕萱只觉得她那笑怎么看怎么别扭,不等她细想,王妃又说,“恰好接了盛华长公主的帖子,今年又办了梅花宴,既然世子妃不方便,那只四媳妇跟着我去吧。” 王妃端起茶喝了一口,“各院里的孩子们都不必送到老四那边了,省的你们心里挂念,又扰了四媳妇的清净。” 几个妯娌连忙说,“在那里我们是放心的,不过确实也是怕扰了四弟和四弟妹。” 吕萱却也不能说嫌弃,“几个孩子去我那里,正好给我解了闷,我自是欢迎还来不及的。” 几人又说了一通,各自夸了夸,王妃摆摆手,“就这样吧,三日后你跟着我去参加宴会。” 世子妃嘴边依旧挂着笑不言语,吴氏看看吕萱,心里莫名不痛快。 自己出身不知比她好上多少却从没参加过长公主的梅花宴,如今一个农家女,只因嫁了个嫡子,就能跟着去了,这世道何其不公! 三房的袁氏也看了一眼吕萱,却没多大的感觉,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结婚这么多年了却一直没身孕,这两日该去庙里拜拜的。 几人各怀着心思,这几日又断断续续飘了些零星雪花,直到赴宴那一 日天依旧有些阴沉。 王妃干脆让吕萱和她一辆车坐了。 “世子妃这几日我看愈发的清减了。” 吕萱觉得纳闷,“怎么吃了这几日药也不见好。” “忧思成疾,只吃药自是吃不好的。” 都是自家人,王妃说话也不客气。 吕萱莫名,“可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还忧思成疾了?” 王妃拍拍她的手,“你自是好的,自然不明白她心里的思虑,罢了,我也没法管,这人啊,还是得自己想开了才行。” 吕萱也不好再多问,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到了长公主府上。 今日这里着实是热闹,一进门就遇到了人,从门外到内庭里,来来去去的人差点让吕萱看花了眼。 王妃帮吕萱介绍了一个又一个,吕萱默默地记着,身后的清瑶清芷也紧张的帮她记,直到入了花厅,人这才少了许多。 转过一道屏风,就见里面已经坐了几个妇人,最上首那个面目慈和的,大概就是盛华长公主了。 “见过盛华公主。” “你们可算来了!”李华暲亲自下来迎了,“嫂嫂快坐。” 说着又拉了吕萱的手,“果然是个标志极了的好孩子,你婚前珍儿就说了几次萱姐姐如何好,自你 结了婚我本想着能见上了,却不想我这身子是个不争气的,自入了冬便断断续续的咳嗽,你那日进宫我也没能去成的,如今可算是见上了!” 吕连忙问,“公主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吃些梨儿许是就能好上许多。” “已是大好了,这不就急着想要热闹热闹!” 周围的妇人都纷纷关心,又说了些症状和吃的药物,又有人问康王妃,“怎么不见世子妃?” “这几日也是身子不爽利,清减了许多,我便让她在家中歇着了。” 那妇人就笑,“康王妃少有的和善人,最是体恤不过的。”她又笑看着吕萱,“有这样的好婆婆,不知羡煞了多少新媳妇!” 吕萱一时分不清这是哪个,刚才介绍了一圈,此时自己却只记得了几个。 她便只捂着嘴笑,“我婆婆自是待我极好的,自家的媳妇自是有自家的婆婆疼,想来这天下的婆婆都是一样的。” “原来也是有一张巧嘴的!”说着又看向坐在她身后的儿媳,“可是听见了?天下的婆婆都是一样的,可不许馋别人家的婆婆。” 那年轻妇人有些尴尬的笑笑,“瞧娘说的什么话,哪有馋别人家的婆婆的道理。” 吕萱往后看了看,清瑶俯身在她耳边悄声说,“这位是丞相夫人。” 吕 萱恍然,随即也有些尴尬,那想来她后面那个儿媳,就是皇后曾提过的那个要说给李珏的侄女了。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那对婆媳之间的相处颇为别扭,也没听说过丞相夫人是个苛刻的啊。 王妃知道两边的纠葛,却只做不知,问她,“怎么不见你家幺女?可是相看了人家?” “正在相看呢,不过前日夜里窗户没关牢染了风寒,现在还没好利索。” “这冬日里最怕是吹了冷风,不过许是明日就好了,到时候说了人家我们也好上门去讨杯喜酒吃。” “那自是欢迎的!” 几人互相寒暄着,吕萱就发现,那丞相家的儿媳妇总是在上下打量自己。 那眼神实在不礼貌,吕萱便干脆回看过去,对方这才罢休。 “我这院中梅花开得正好,不若一起去看看。” “这满京城谁人不知公主府上的梅花,自是要看的!” “那我们便去看看。” 长公主又笑着看一众年轻的媳妇,“你们不必跟着我们这些老婆子了,各自找了好友一块走,离了你们婆婆,也松快松快!” “哎呀,还是公主最会体恤儿媳妇们!” 几个妇人掩着嘴笑,又对各自的儿媳说,“你们各自玩耍去吧,不必跟着我们。” 第41章 人人平等? 今日公主府上客人云集,男女客中间隔了水廊各在一处,女眷这边,又分了三波。 各府中长辈们在一起,各年轻儿媳又分了一堆,另外未婚的姑娘们也各自一处。 之前吕萱在庄子里住时,前去拜访的三个姑娘,杨珍和杨碧两姐妹倒是匆匆见了一面,另外的陈家姑娘却已经嫁了外地去。 吕萱和其他人都不怎么相熟,左右看看,恰好与一个年轻妇人对上了眼,两人相视一笑,见彼此身边都没什么人,便凑在一起说起话来。 “可是康王府的四夫人?” 那妇人生得高挑,皮肤微有些黑,眉目不同于大部分女子的温婉,反而有些硬朗,此时来的吕萱身边行了一礼,行动间也俱是洒脱。 “正是,文夫人安。” 那人是永安侯府的六夫人,永安侯以武起家,是本朝最后存在的异性侯爵,可惜底蕴并不丰厚,老侯爷已经是耳顺之年,他一旦去了,这侯爵便要被收回了,再加上子嗣中并没什么出息的,近些年竟少有能听见他们的消息。 这位六夫人易氏同样是武勋起家,如今也是刚嫁入永安侯府不久。 “听闻文夫人自小在边关,这京里的气候可还习惯?” “虽有不同,比之边 关却也好上了许多,只这冬日里的风雪,边关比京城就要厉害得紧。” 两人又说了些两边的风俗,竟是越聊越投机,干脆互相问了年纪排了序齿,又各自说了闺名,便以姐妹相称。 吕萱比她大上一岁,被喊做姐姐。 “我初入京城,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人家,不想和萱姐姐却是格外相投的。” 吕萱也觉得她说话爽利,“那改日我下了帖子,请丹秋妹妹来家里坐坐。” “那自是极好的!”易丹秋里面高兴起来。 这时旁边路过几个妇人,其中一个笑着说吕萱,“这公主府的梅花可是一绝,这位夫人怕是以前没看过的,还是多看看的好,以后也是能跟别人炫耀炫耀!” 易丹秋微微皱眉,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嘲讽之意来,她自是知道新认识的好友出身低微,可这么明晃晃的讥讽却也是少有的。 吕萱却是不慌不忙,反而满脸打趣,似乎两人极为相熟一般,“原来是丞相家的少夫人,如今见了这好看的梅花,可是又馋别人家的婆婆了?” 周围几个妇人忍不住哪帕子捂着嘴偷笑,对面的宁氏却变了脸,吕萱这话,就差指着她说自己对婆家有不忠之心了! 偏她还不好发作,对 方好似一句玩笑话,若自己真恼羞了,好似便做实了一般,便只浅笑一声,“这位夫人可真是促狭,我自家就有,哪有馋别人家的道理,好了,我便不打扰夫人赏花了。” 竟就这么走了,易丹秋好奇的看着她们的背影,“你怎么惹到她了?” 吕萱将两人的纠葛讲了一遍,又说,“我倒不觉的她是对我家那个当真有什么心思的,不过是自己不顺心,又看我不顺眼罢了。” “忒的小心眼!”易丹秋有些不屑。 “不说这些了,一起看看这林中的景致吧,却也是极美的。” 一场宴会下来,倒是再没有任何风波,安安稳稳的到了下半晌,众人这才各自散了。 不过两日,吕萱便邀请了易丹秋来家中做客,期间却又提到了丞相府。 “前几日丞相夫人不是说她那嫡女染了风寒?” “是啊,可是好了?” “是好了,不过.……”易丹秋神秘兮兮的凑过来,“我也是昨日了才听说的,说是自那日梅花宴之后,那姑娘便一日不如一日了,丞相请了宫中的御医竟也是回天乏术,眼看棺材都准备好了,你猜怎么着?” 吕萱只觉的眉头微挑,“怎么?” “竟是 一下子又好了!” “这不是很好?又有什么稀奇的?” “病好了是不稀奇,可奇怪的是好的也忒快了!只一日竟就能下床了,这还不算,听说竟说些胡话,好似不像原来那个人一般!” 吕萱怎么听怎么熟悉,忍不住灌了口茶,“你是如何得知的?怎么还不像原来的姑娘?” “我有一好友,她嫁的便是丞相府的二房,没去公主府上赴宴,你许是没见过。这都是她与我说的!” “她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来?”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还是关于小姑子的事。 易丹秋知道她的意思,便说,“我那友人嫁的是个庶子,自是不必嫡子的,以前我们相识却不怎么熟悉,来了京城反而相熟起来,这次她也是气得很了。” “这又是怎么说?” “以前丞相府的那姑娘,虽和我那友人不甚热络却也有礼有度,这次却突然开始冲撞起来,起因是她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作为嫂嫂自然是要提醒的,却反被不客气的训了一通,这原也没什么,我那友人虽是气闷,却也不愿与一个刚刚病愈的姑娘计较,可谁想……” “怎么?” 易丹秋又凑近了些,压着声音说,“昨日她在自己院里 教训一个犯了错的丫头,却被那姑娘撞见了,你猜她做了什么?” 吕萱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就听对方说,“她竟跑过去拦了她嫂嫂,又亲自将那丫头扶起来,说什么‘人人平等’!” “什么!”吕萱心里咯噔一声,一时又想到了那个被活活打死的星星。 “我也是吓了一大跳,这是何等的荒谬!丞相当即将人关了,却听说不停在屋中摔打叫喊,又说了许多个胡话,如今丞相府只说她魔怔了、染了疯病,丞相已经进宫请罪了,丞相夫人也去了庙里,那话可是大庭广众说出来的,如何能满得了人?” “那、那个姑娘现在如何了?” “若还有力气,许是依旧在叫骂了,若还不知悔改,恐怕.……” 吕萱明白,恐怕就是个病逝了! 说不定还会连累丞相府上下。 吕萱只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她猜得没错,这定又是一个‘穿越者’了! 人人平等? 在这个时代喊人人平等,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你人人平等了,置皇室于何地?你是想和底下的奴仆平等,还是想和皇上……平等? 吕萱只觉的手心冒汗,那姑娘,最后恐怕是不好过了! 第42章 丞相嫡女 易丹秋离开后,吕萱怎么想心里都不踏实,她知道自己没法救,也不能救,一如以前的那个星星一般。 直到李珏回家来,吕萱这才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赶紧跟他说了。 “又是一个?” 李珏皱眉,像这种女眷之间的事,今天却是没人跟他说的。 “我们就权当不知道,你别心软想着去救,没法救!” 吕萱靠在他身上,“我知道,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如此的……” 两人都不在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偎着,李珏考虑的要更多一些。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特别,遇见了你也只以为是巧合,可这接二连三的.……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说不定还有别的人。” 吕萱也奇怪,“怎么会这么多人,着实是奇怪的很。” 李珏左思右想也没有头绪,“算了,只靠我们去想怕是想不到的,以后看能不能知道吧,若是能解决了这怪相才好。” 吕萱也点头,“索性我们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那丞相府的嫡女与我们离的也远,轻易是见不到的。” 两人都不再去深思,可才说了轻易见不到,却没想到不过几日,他们竟就见到了。 这日难得休沐,李珏怕吕萱在家里呆的闷 了,便带着她出去逛逛,却不想经过一户人家的高墙时,突然马车急停,就听侍卫结结巴巴的禀告。 “主、主子!这、墙上竟有个姑娘!” 两人惊讶的对视一眼,李珏掀开帘子抬头一看,果真见高高的院墙上歪歪斜斜的跨坐着一个年轻姑娘,侍卫显然没见过这种场景,都有些呆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姑娘也看见了他们这一群人,惊吓中竟当场摔了下来,那动静实在是大,侍卫一惊,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女孩,想扶却又有些不敢扶,便回头看他们主子。 马车中的两人也是面面相觑,吕萱悄悄指指那高门大院,“这是丞相府?” 李珏点头。 吕萱又指指外面地上的女孩,“这是丞相家的嫡女?那个……” 穿越者? 李珏又点头,“许就是了。” “她这是、跑出来了?” 这次不等李珏回答,外面终于从这一摔当中回过神的女孩,见那一群人只是看着也没人来扶自己一把,气恼的爬起来。 “喂!你们这一群人也太冷漠了吧!把我从那么高的墙上吓的摔下来竟然也不扶我一下!” 他们不想和这人扯上关系,可就在丞相府外墙,他们总不好真的不管不问的。 李珏怕吕萱心软便不 让她冒头,只自己掀开帘子,却依旧坐在马车上没有下去的意思。 “不知这位姑娘是谁?怎么会从丞相府内这样出来?” 李珏的面相自是不必说的,再加上这一世一身的贵气,那姑娘当场就呆了呆,再说话是,声音明显软了许多,竟好似在撒娇一般。 “我是这丞相府里的嫡女,叫王茹,我爹实在是狠心,竟将我关了禁闭!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李珏沉默片刻,他是真没想到这人这么作死,这几天下来都没有处置她,也只是关着,看她面色圆润,还能翻墙,就知道没受到任何苛待,可她这一跑,若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后果恐怕就不一样了。 他握握旁边吕萱的手,心里更加坚定了不去救人的想法。 “既然如此.……” 王茹眼前一亮,以为他会让自己上马车带自己一程,却不想他说。 “既然如此,姑娘必是犯了错才被罚的,怎可自己跑了出来,岂不是更让你父母亲人担心?” 王茹噘着嘴,“他们哪里会担心我,他们那么狠心,你就帮帮我吧,帮我跑出去,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让一个陌生男人帮自己离家出走?想什么呢! 那可是关系到姑娘家的清誉的,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不说自己和王茹的名声,恐怕连丞相 府都一块儿得罪死了。 “这恐怕是不妥的,我这就让人通知丞相。”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王茹见他竟是认真的,吓得扭头就跑。 她可不想再被关在房间里了! 李珏让侍卫去敲门通知,自己和吕萱还在纳闷,“这丞相府中那么些下人和侍卫,怎么还让她给翻墙跑了?” 这又不是小说,在高门大院中,哪是那么容易就让人悄无声息的来去的! 侍卫很快来禀报,原来丞相夫人这几日一直在庙中礼佛祈福,丞相又不在家,其他主子也是出门的,还有个得了重病的,一时不察这才让人跑了,下人们有看见的,可毕竟是主子,却也不敢真拦着不让走。 丞相府的管家谢了又谢,只说会让人去寻,两人便也不再管了,他们在郊外的梅林中逛了逛,这天又有些冷,便干脆去了茶楼,可刚在二楼雅间里坐下,就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彻茶楼。 “小二,上一壶好茶,再上些好点心来!” “好嘞!客官里面请,请问是大堂还是雅间?” “在这里就行,可以看看这世间百态。” 吕萱嘴角微抽,抬头看李珏,“怎么又是她?丞相府中这是没找到人?” 李珏也摇头,“莫管她,横竖与我 们无关,我们继续听书。” 楼下被打断了的说书先生继续讲,讲的竟是李珏写的探案话本。 这故事讲的精彩纷呈,原版都看过的两人也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等那说书先生歇息时,一个高壮的男人突然从外面进来,这么冷的天,身上竟只套了一件薄薄的小袄。 那男人哈着冷气在大堂里坐了,恰好坐在王茹隔壁,还好奇的往她那边看了两眼,接着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和一盘咸豆,才和邻桌的几个男人说话。 “这天真他娘的冷,这断断续续的雪下着,不知压塌了多少人家的房屋。” 旁边几人也点头,“是啊,我们县里也有冻死的人家,这老天爷,怎的下个不停了?” “路上也滑的很,可千万别摔了。” 顿时大堂中都在讨论这连绵的雪花,却听那坐在大堂中娇俏的姑娘说,“让雪融化,那有何难?” 大堂中静默片刻,那刚进门的汉子好奇问,“不知这位姑娘可有何高见?难不成能让这雪一日内都化了不成?” 王茹一脸得意,“哪里需要一日?几个时辰就可以了!” “哦?还请姑娘指教,也好解了我们的困扰。” 听见动静的吕萱和李珏心感不妙,不等他们阻止,下面已经想起了王茹清脆响亮的声音。 第43章 你是假的 此时整个茶馆中都好奇的看着那姑娘,就连二楼雅间里都有人出来看。 站在原处的姑娘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身姿丰盈,脸上还挂着些婴儿肥,只是此时一双眼却满是倨傲和得意之色,破坏了那份原有的灵动。 “我说的法子简单的很,那就是用盐!” 茶馆中静默片刻,旁边的客人不可思议的与他人对视一眼,再看王茹时眼神已经变了。 “你说用什么?” “我说了,用盐!” 王茹全然没有发现周围人的变化,依旧得意的看着他们,就听有人冷笑一声问她,“不知姑娘说的是什么盐?” “还能有什么,自然就是吃的那种盐了。” 旁边的汉子蹭的一下站起来,敷衍的拱拱手,“还未领教,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 “我是丞相府的嫡女,王茹!” 显然她非常自得与自己的身份,介绍时连声音都高了许多,好似唯恐别人听不见一般。 她本以为众人会惊讶的恭维几句,毕竟自己刚刚说了那么好的方法,这可是后世冬天都用的,这群古人怎么会知道呢? 二楼的李珏和吕萱对视一眼,知道这姑娘这次怕是真的要完了! 问话的那男人冷笑一声,“原来丞相府中,冬日竟是靠盐来化雪的!” 王茹哪里知道丞相府怎么来化雪,不过 她却看出了对方的态度远不是她想象般的夸赞和恭维。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好的给你出主意,你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 “丞相家的千金,我们哪里敢阴阳怪气了!” 说话的语气却愈发的冲了,不等王茹质问,旁边一个男人“砰”的放下茶杯,质问她,“王千金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家都是吃不起盐的!” 王茹愣了愣,又听有人说,“毕竟是丞相府家的千金,家里的盐撒着玩估计都嫌不好看吧?所以用来化雪,哪里会知道这世间还有吃不起盐的穷苦人家!” 众人三言两语,原本还一脸得意的姑娘终于意识到周围人的变化。 没有惊叹恭维,只有满面的讥讽和怒火! 她顿时有些慌,一时又想不起哪里出了错,便大声呼喝着,“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谁会拿盐来玩啊,再说了,你们吃不吃得起管我什么事?随随随便就能买到的东西偏偏还吃不起,这么穷也是懒出来的,自己不会挣钱还仇富,有病吧!” 这话可是惹恼了不少人,顿时有人克制不住的站起来,紧紧握着拳,若不是还有些顾虑怕惹上官司,怕是早就打上去了。 王茹愈发的慌乱,却强撑着还想叫嚣,却被二楼的一个严厉的女声打断。 “这位姑娘说自己是丞相家的?” 大堂中的气氛一滞,所以人纷纷抬头看向二楼, 只见那里站了一男一女,明显是一对夫妻,男俊女靓,着实是一对再般配不过的璧人。 可周围人却无心欣赏,只静静的看着他们,王茹也是眼前一亮,她认出了那个青年就是她逃出府时遇到的那人,害自己摔了一跤,还吓唬自己说要告诉府里,幸亏自己跑的快! 不过这时候,他一定是来帮自己的吧,毕竟他们也是认识的! 却全然忘了,说话的是旁边的吕萱。 吕萱低头看着那个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姑娘,又想起那些话,心中愈发厌恶。 自己再不出声阻拦,整个丞相府都要受到牵连,也会影响到同样在这里的他们,进而影响到王府,甚至还会动摇皇室形象! 毕竟在还有百姓吃不起盐的时候,丞相府竟然能用盐来化雪,那么其他人呢?甚至是比丞相府地位还要高的皇亲国戚呢? 他们不敢拿这个赌,便只能牺牲这个“穿越者”了。 “据我所知,丞相府家唯一未出阁的姑娘,前几日染了风寒差点就治不了了,连宫里的太医都惊动了,怎么你这位自称是丞相府的嫡女,反而在这里活蹦乱跳的叫嚣。” 王茹一愣,“我病好了呀!” 却不想吕萱冷笑一声,“两天前我还听说那姑娘怕是不行了,丞相府连棺材都准备好了,现在你竟说已经好了?” 这时旁边一个男人恍然道,“说起来,这几日丞相夫人确实日 日到庙里上香,说是她家的姑娘病种,她在给自己女儿祈福。”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今早上我还看见了丞相夫人的马车往城外庙里去了。” “真的?”又有人疑虑。 “自然是真的!”另外一人满脸肯定,“我就是在庙旁开铺子的,这几日天天都能看见,还能有假?” “也就是说.……”一个男人皱着眉看向王茹,“你不是丞相府的嫡小姐,是个假的?冒充的?” 吕萱冷笑一声,“自然是假的!我们在京中这么多年,丞相也已经为官这么多年,他的名声我们还能不知道?” 站在王茹身边的那名汉子松了口气,“原来竟是假的,差点上了她的当,我还以为……” “对啊,就是不知道谁家这么歹毒,如此抹黑丞相大人。” “必是他的对头了!”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王茹愣愣的听着,不知怎么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假的,当即怒火冲天。 “你这人,胡说八道什么啊!我说了我就是丞相府的王茹!” 大家又往这边看,吕萱却也不怕,“那你可有什么证据?” “我……”王茹一顿,在身上摸了摸,也没摸到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就像是在后世,谁没事出门的时候还会带身份证呢?更何况她现在连能代替身份证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 吕萱又是冷笑一声,看向她的目光更加严厉,“我们与丞相也有几分交情和来往,那你可敢随我们与丞相当场对质?” 一听要见丞相,王茹先怂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会再次被关起来,然后又想到自己今日恐怕是闯了祸了,还不定怎么被罚,现在自己大不了不认这身份了,反正自己本来就是,也不用证明给他们看! 想到这里,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哼,反正我就是丞相府的嫡女王茹,你们爱信不信!” 说完,直接扭头就走。 大家见她连对峙都不敢,当即信了吕萱的话。 “原来这真的不是丞相府中的千金啊!” “对峙都不敢,必然是假的了!” “哎,差点着了她的道,也不知道是谁派来抹黑丞相的,我们该拿了她见官才是!” “对啊,不过现在估计已经跑了吧?” 有人抬头冲二楼的吕萱拱手,“感谢这位夫人及时为我们解惑,竟是差点着了小人的道。” 吕萱笑得温婉,“不必客气,今日扰了众位的雅兴了!” “哪里哪里。” 两人又重新回了雅间,李珏赶紧让人去丞相府报信,这个姑娘,不能再让她留在外面了,否则不知道还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眼看一场闹剧结束,说书先生又重新开始上台继续讲那未讲完的故事。 第44章 病逝 丞相府的嫡幼女病逝了。 当天晚上,吕萱便听见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她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这么快。 然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与吕萱一起病逝的,还是丞相府的五少爷。 “怎么他也没了?” 难道和那个王茹有什么关系不成? “和她倒是没关系,他从娘胎里就带了些不足之症,这么些年一直病歪歪的养着,今日我们不是通知了丞相府王茹出逃?可主子大都不在,那个五少爷又突然病重,府中上下瞬间慌了神,只派了几个小厮出去找,这满京城上下哪里是那么快就找到的,最后丞相回府里又加派了人手,王茹这才被找到,可那个五少爷最后也没了。” 吕萱恍然,可心里依旧有些不可思议,“可丞相这.……刚刚失去一个儿子,怎么把女儿也?” “确实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刚刚一个儿子病逝,这丧子之痛之下,另一个女儿哪怕再恨也不会当即就下手也让她“病逝”的。 “许是还有其他的缘故在里面,明日我打听打听。” 第二日李珏再回来时就又带了新的消息,“哎,也难怪丞相急了,她竟 又把皇子牵扯进去了。” “什么?怎么回事!” 吕萱让伺候的都下去了,亲自帮他解下披风,“怎么还能牵扯到皇子?” “昨日休沐,七皇子和几个世家子出来玩耍,路上恰好遇见从茶馆里跑出去的王茹,他们之前在宴会中见过,七皇子自是知道这是丞相府家的千金,见她身边没人伺候,便问了一句,原想着送她回去,可王茹哪里肯,当即竟是缠上了,七皇子没办法,也不能出口赶人,只能任由她跟着。” 吕萱皱眉,“她可是又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 “你猜对了。”李珏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坐下,“因为有她在,几人也不好说些别的,玩的也不痛快,便找了家酒馆坐下,席间谈起了北边的几场灾。” 听到这里,吕萱心里有了猜想,“她又说了些什么治灾的法子?” 李珏也是无奈,“若只说说这些也还罢了,知道对方是皇子之后,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转而又说了些‘治世良言’。” “治世良言?” “不过是些空话罢了,出听起来好似有些道理,可就像是用盐化雪一般,在这里没法实行,而且她自己本身懂得也不多,大概都只是些平日里听得看的一些皮 毛。” 在后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平日里各种信息接触的多了,任谁都能说上几句“治世良言”。 “那也不至于……是不是还说了别的?” 李珏点头,“你猜她又说什么了?” “什么?”吕萱想了想,对方的身份是皇子,那么能让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当夜让她“病逝”的只有…… “夺嫡?”吕萱没出声,悄悄地做了个口型。 “对,正是这个!” 吕萱倒吸一口气,“她怎么敢的?” 李珏也想不通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都是些世家子弟,甚至连下人都没清出去!” 吕萱已经震惊的无话可说,像这种谋反的事情,藏起来偷偷说不是应该的?怎么还大声嚷嚷了? “大概、大概就是想卖弄自己知道的多吧?就像那个用盐化雪一样,何其荒谬的方法,却被她拿来卖弄。” 吕萱想了想,又说,“那七皇子呢?此时怕是要恨死她了吧。” “大概连丞相府也恨上了,这平白无故的扣上这么顶大帽子,就算本来有那想法也彻底完了,如果本来没想法,心里只怕更呕。” 李珏将她搂在怀里,小声的说,“不管七皇子原本什么想法,可以后他都再没有可能了!” “这是为什么?” “他在众皇子中排序本就靠后,机会自然也小,昨日回宫后,他又诅咒发誓绝无半点心思,只求做一个富家翁,现人都重视誓言,他如此发誓,原本跟随他的人自然也不会再有想法了,以后哪怕他起了那心思,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别人只会说他是失信的小人,更不会追随他。” 除非前后以及宗族内的兄弟都死绝了,只剩他一个皇室血脉,才有上位的可能。 “所以现在七皇子不恨丞相府才怪了,据说丞相和丞相夫人也都病了。” 连失两个孩子,再加上那些糟心事,大冷的天还要进宫请罪,不病才怪。 “自昨日起丞相就病了,却不告高病假,今日又拖着病体进了宫去,却昏倒在宫里,被人抬了回去。” 吕萱满脸不可思议,“这事闹得,你说她看上去也不是个有本事的,怎么就这么会闯祸?” 李珏把人搂在怀里,“所以以后这种人,千万不要管,能离多远就多远,更不能去救,昨日若不是你出言说她是个假的,现在丞相位子上恐怕已经换人了!” 这也是因为丞相确实有能力,也得皇上信重,这才折腾了这么些之后也没有降职,只罚了闭门思过和扣俸禄,对于一个生病的人来说,闭门思过和养病也没差别了。而俸禄,有几个官员是靠俸禄养活一家老小的? 可如果昨天吕萱没阻止,所有人都认定了丞相府腐败到用盐来化雪,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即使是假的也变成了真的,别说是他的官位了,说不定死后千年他都是贪污腐败奢侈成性的代名词。 生前被污没法解释,甚至留着污名流传千年,将自己一生的努力全都化作泡影,这于他而言才是最致命的打击。 两人在屋里小声说着这事,而七皇子此时也已经气得摔了不知多少东西。 “王正平那个老王八蛋!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这么陷害我是想做什么?以为让那个王茹‘病逝’这事就完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七皇子李瑨气得搬起一个花瓶狠狠往地上一摔,“王正平,老子跟你没完!” 这几天的变故让他着实始料未及,只觉得一口大锅从天而降让他的世界瞬间黯淡无光,他有没有那心思是一方面,可你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是几个意思? 恨不得他死是不是! 早晚有一天,他得报了这仇! 第45章 回娘家 景元帝半靠在榻上,闭眼听着侍卫的禀报。 “丞相府上并没什么变故,丞相嫡女似乎是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什么一般,之前还说什么用盐化雪,丞相府也是从未做过的。” 坐在榻上的帝王轻敲着桌面,“这倒是怪事了,那丞相府的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说接触了别的什么人?” 对于丞相府用盐化雪这事他不会信,而关于七皇子,不管是支持还是想拉他下马,他都不认为这是丞相的意思,无他,七皇子实在没什么可投资的政治资本。 如果说是为了拉他下马,丞相还不至于让自己的女儿亲自去! 所以景元帝更认为是丞相女儿被什么人当枪使了,这事与其是针对七皇子的,更可能是针对丞相本人。 “属下也特意打听了,丞相府的嫡女近来都不曾出过门,丞相夫人给她相看的婚事已经有了些眉目,她出去的时间也少了,只是自那场病后便突然性情大变。” “之前我还听说她好似是救不活了,棺材都准备好了?” “尹太医亲自去看的,说是已经无药可救,却没想到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好全了,尹太医还去复诊了,却发现除了有些疲惫再无其他,身上很是健康!” 景元帝挑眉,“这倒是稀奇了,快死的人一口气上来了 又活过来的不少,可这病的快死了却一天就康健的,却是头回见。” 那侍卫也说,“尹太医也是不可思议,却又不好深究,也只当是老天眷顾,却不想也是从这一日开始,那姑娘突然性情大变。” 说到这里,侍卫又悄然看了一眼景元帝,“我特意查了一下,她身边的侍女、甚至还有丞相夫人都觉得那不是.……本人了!” 景元帝眉头一皱,“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人将丞相家的嫡女掉包了!” “这也正是疑点所在,那姑娘不管是说话还是平时的喜好、习惯,全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甚至她自己也是知道的,还试着模仿过,却模仿的很是不堪,后来许是见没人质疑,慢慢的连那些模仿也不做了,行事也愈发的肆意起来,她身边都是从小伺候她长大的,自然心中存疑,便趁对方洗漱时去查看,然而身上全无半点不妥之处,所以进来丞相夫人不怎么敢见她的女儿,每日里都去庙里上香。”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景元帝头疼的揉揉眉心,“难不成还能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去!” 他是绝迹不会相信这个的,这世上若真的有孤魂野鬼.…… 有些年迈的帝王冷笑一声,“不必深究了,我知道丞相依旧是那个丞相就好,这时先放一放吧。” “是!” 那侍卫退下后,景元帝又沉思了片刻,却依旧没有头绪,也只能按下不提。 又下了几场雪之后,眼看便进了腊月,吕萱在康王府度过了自己婚后的第一个年关,大年初二,她便迫不及待的和李珏回了娘家。 “可算是来了!”已经等了几天的吕兴修赶紧让两人进屋,“快进来烤烤火,外面冷!” “坐马车来的,抱着手炉呢。” 吕萱给他看自己手里的手炉,吕兴修点着头,嘴里却说,“那也不行,大冷的天一个手炉管什么用。” 梁永言殷勤的往火盆里加了些碳,又亲自给两人倒了水,“姐姐和姐夫一路上辛苦了,快喝些水。” 吕萱接过来,又道了谢,“妹妹今日没来吗?” “怀着身孕,月份也愈发的大了,再加上这天寒地冻的我就没让她出门。” 吕萱笑着点头,“也是是该在家里不出门的,不然谁也不放心。” 吕兴修也说,“对啊,她这出一趟门一家人跟着揪心,反正我这边来不来的也不打紧,以后再来也行。” 说着又看看吕萱,再看看她的小腹,因为有两个女婿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可吕萱却知道这是打算要催生了。 果然,吃过午饭后,两个女婿在外厅里说话,体贴的给这父女俩留下说话的空间,吕兴修就开始问了。 “你结婚也有一段日子了,怎么也没听见动静?可有看过大夫?” 吕萱直接翻一个白眼,“放心吧,我没毛病,李珏也没毛病,就是想在等等。” 吕兴修先是放心了,然后又莫名,“还等什么?结了婚就该要孩子了,也不用管男孩女孩,总是先要一个再说。” “好好好你放心,过了这个年我肯定要!” 听出了吕萱的不耐烦,吕兴修只能不再说了,他毕竟不是母亲,很多话作为父亲实在说不出口,只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 可他免不了又叮嘱了一句,“若是王妃问你,你可不能想跟我一样这么说话!” 吕萱一下子笑起来,“哎呦爹,你可是我亲爹我才这样,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这话毫不客气,可吕兴修心里却格外的熨帖,口上偏又说了些他们是一样的、要孝顺之类的话。 吕萱嗯嗯啊啊的答应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吕兴修没法子,又开始讲些家长里短。 “自你嫁人了,许多孩子也不继续念书了,大河那孩子有些小聪明,却不肯好好学,在家里帮忙的石头倒是肯下功夫, 以后说不定能考出个秀才来。” 族里上上下下说了一圈,又说村里,“高家那个婷儿,你还记得吗?” “进了县令家的那个?” “对,就是她。” “怎么了?”吕萱好奇。 “那县令不做人,天子脚下也敢贪,这不是事发了全家被发卖了出去,那婷儿也没发卖了。” 吕萱惊讶的瞪大眼,“也被发卖了?我竟然都不知道,发卖到哪了?” “岭南,高家想去找你来着,被族长给拦了,这种事你最好别沾手,我知道你们以前的一些事,就拿这个来说,他们这才不敢上门去找你。” 说的是高婷儿找到庄子上,想进王府不成反骂吕萱的事情。 高家虽然想救这个女儿,可更想保全自己,不愿意去得罪已经嫁进王府的吕萱。 两人又说了些话,才惊觉时间竟已经不早了,吕兴修赶紧出去陪那两个姑爷,毕竟没有让人进了门就把他们晾在那里的道理。 尽管如此,吕萱依旧觉得时间过得快得很,好似没说上几句话就又得回去了。 吕兴修也不舍得,可也没有留下已嫁的姑娘在娘家过夜的道理,这又不是回不去的时候。 再是不舍,也只能道别。 第46章 夫妻 从南河村回到康王府,自是要拜见长辈的。 吕萱和李珏一起去了正院,恰好王爷和王妃都在。 “家里可都还好?” “爹娘尽管放心,都好着呢。”刚说完,吕萱就见嬷嬷进来说饭食已经备好,吕萱忙问,“爹娘怎么还没吃?” 王妃一边带着他们往侧厅去,一边笑,“估摸着你们大概这时候回来,就一起吃吧,你们也不用再回自己院里折腾。” “爹娘自己先吃便是,我们两个在哪里吃都是一样的。” 吕萱心里只觉得暖烘烘的,当即挎着王妃的胳膊,“爹和娘要是因为我们饿了肚子,才是我们的不孝了。” 李珏也在旁边插诨打科,“对啊,爹娘以后你们可不许这样了,万一被人诬陷我不孝顺可怎么办?” “你这脾气,谁敢诬陷你?”王妃戳戳他的额头,“只怕你能直接打上门去!” 几人说说笑笑一起坐了,食不言寝不语,话虽说的少,可气氛却温馨。 刚吃了饭,准备喝口茶说会儿话就回去,又见刘嬷嬷走进来。 “怎么了?可是生了什么事?”王妃让刘嬷嬷站在那里,“只管说便是。” 刘嬷嬷笑着给几人行了礼,这 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三少爷屋里一个丫头怀了身孕。” 这对他们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王妃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过问,毕竟对方只是个连妾室都算不上的丫头,先不说能不能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也不过是再多一个庶出而已? 吕萱也不方便过问,可既然知道了,却少不了得去跟三夫人贺一声喜的。 这事闹得,吕萱实在不愿意去讨这个嫌! 三夫人到如今都没有生育,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个庶子,如今又一个丫头怀上了,不管是男是女别人都不会在意,可三夫人心里怎么可能痛快? 有了这事,吕萱反而不着急回去了,又留下来继续说话,“我看世子妃好像没再吃药了,身体可是大好了?” “不好不坏的,吃了药没什么起色,不吃药也不会再糟,她也就不愿意在吃那份苦了。” 说起世子妃,王妃面色没变,可语气上明显还有不满的,“自过了年又开始烧香拜佛起来,自己在院里设了个佛堂,也罢,没事礼礼佛读读经,许是心里就畅快了。” 吕萱却不怎么抱希望,现在的世子妃,愈发的像庙里供着的菩萨雕塑了,行动间一板一眼就像被尺子量了一样,竟不像是个活人了! 看着 这样的世子妃,吕萱心里都觉得瘆得慌,听说世子都不怎么愿意见她,连说话都让人来回跑着传话。 两人回院时,吕萱还和李珏提起这个,李珏也是叹气,“我还和大哥说过这事,虽说当小叔子的不适合管哥哥的房中事,可毕竟家和万事兴,我和大哥关系亲密,他也不会觉得我是多管闲事,就连母亲也是问过也劝过的。” “没用?” 李珏摇头,“我哥这人平时最是洒脱不过,平日里和友人一起赏花赏景,闲来无事再吟诗书画,最是讨厌被束缚,可世子妃的性子着实让他难受,刚新婚那会儿也是好过一段时间的,可性子上合不来,也只能越走越远了。” 可叹本该关系亲密的一对夫妻,如今却形同陌路,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的。 其实世子李璎心里也发苦,在婚前自己还是个少年郎,哪个少年不思春? 他也不例外,自是希望能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与自己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当一对神仙眷侣,可谁想到自己的世子妃竟是这么个性子。 一开始他还想着教一教,毕竟人前教子人后教妻嘛,可自己一说,对方拿着礼节一套一套的往他身上砸,顺带着还再教育自己一顿,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本就不爱守那些个规矩,如何又哪里听得 进她的说教,自是负气而去,两人又都觉得自己没错,自然不肯退让道歉,一来二去关系愈发的冰冷,直到如今这个地步。 在屋里,李珏也是叹气,“正是看见了大哥这样子,我才不愿意随便娶妻,大哥与大嫂尚且如此,又何况我呢?” 对啊,更何况多了一世记忆的他呢?观念上的冲突只怕会更大。 这世上必然也有聪明愿意沟通、愿意学的姑娘,可他不敢拿对方的性格去赌自己下半辈子! 想到这里,李珏握住吕萱的手,“我们合该就是一对的!” 吕萱脸上瞬间笑开了花,李珏见他一句话就让对方笑得见牙不见眼,当即也笑起来,低头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这么高兴啊。” “嗯呐!”她抬头轻咬他鼻尖一下,“你说我们合该就是一对,我心里自然高兴的紧!” 李珏又拿鼻尖蹭她,“那我今日再让你高兴高兴?” 吕萱笑着伸手去挠他腰上的软肉,李珏笑着一躲,伸手抓住她的手,“原来你想这么个高兴法?那也成全你!” “啊?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话音未落,李珏直接将人抱着进了内账,在里面嘻嘻哈哈的胡闹,几个丫头听见动 静,红着脸赶紧出去顺便关了门。 没人知道他们这晚都怎么高兴了,但第二日却都起得有些迟,脸上也红扑扑的。 吕萱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不想起身,李珏亲亲她的鼻尖,“还想再高兴高兴?” “去去去!”吕萱推他一把,“你今天没事做吗?” “今日休沐,咱们在家多清净。” “那你给我读话本听。”吕萱干脆拿出一本话本来让他读,李珏果真就翻开来读了。 这话本讲的是一个秀才赶考遇见女妖精的故事,倒没什么香艳的剧情,最后的结局也很“正常”——秀才被女妖精挖了心肝吃了,那女妖精也被降服了。 旁边清瑶给她剥瓜子,清芷给他们续茶倒水,正惬意的时候,小丫头过来禀报,李许来了。 “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吕萱心里纳闷,可还是一边起身一边吩咐清瑶,“让他先在外间等着,我这就过去。” 毕竟已经九岁的孩子,不能再往后面闯了,自己也得穿得得体些,有个长辈的样子才行。 李珏也换了身衣裳,速度倒是比她快上很多,便先出去了,等吕萱穿戴整齐到了前厅,却只看见李许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反而不见李珏的去处。 第47章 李许 见吕萱出来,李许赶紧行礼,“见过四婶,今日打扰您了。” 吕萱赶紧让他坐了,又让人添了些点心,“你想来就来,瞎客气什么,你四叔呢?刚才还说出来看看,怎么如今又不见影子了?” 说到这个,李许脸上有些窘迫,“四叔刚刚来过了,但知道我是来找四婶的,就说出去玩去了,具体去了哪里,我却是不知道的。” 李珏那个不靠谱的,侄子来了就过来,知道不是找自己的就跑了,反而把侄子一人晾在这里,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来呢。 也就是自己的亲侄子了,素来知道他四叔不靠谱所以也不会多想,否则人家不定以为是自己得罪了他。 “你别管他,他就是那脾气性子!” 李许脸上又露出笑来,“四叔自来也是洒脱的。” “是了,遇见这样的人可千万别跟他客气。”吕萱和他说了几句闲话,这才问,“来找我可是有事?” 心里却已经有了些猜测。 果然就见李许站起来行了个学生礼,“学生是来交先生留下的课业的!” 吕萱上下打量着垂首站在面前的小少年,笑着说,“我已经看见你的答案了。” 其实一直都听说了李许 的那边的动静。 之前自己让他去找上书房的先生最少三天,却没想到他足足缠了人家一个月! 一开始项知琉还端着严慈有度的老师形象,后来自己走到哪这学生跟到哪,偏偏问他要做什么他也不说,慢慢的他便恼了,一项严谨刻板的项知琉也差点拿着棍棒将他打出去。 之后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打算彻底忽视了这个莫名其妙来跟着自己的学生,再后来发现实在没法忽视,又开始带着教,慢慢的关系却越来越好了。 直到李许离开时,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又赔了罪,世子也亲自带着礼登门道歉了,后来一次宴会遇到项先生的夫人,吕萱又告了一次罪,这事才算了解。 本以为李许这就会来找自己,可他好似真的从里面得出了些什么,不再刻意的去登谁家的门,反而外出交际的多了,慢慢的也交了几个朋友。 现如今看着,虽依旧守礼,可已经不再死板,颇有了几分洒脱之意,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知礼守礼却也不乏活泼机变的小少年。 世子因为这事不知请李珏喝了几回酒,王爷也是开怀的很,还去找项知琉喝酒,结果却被赶出去了,没办法,两人从来不是一路人。 对方可以忍受一个学生的求知 ,也可以接受对方父亲的赔礼和谢礼,却不愿接受一个整日里没形还来找他喝酒的王爷。 看着现在眼前这个小少年,吕萱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你既然想再交一次,我自然也是愿意听一听的。” 李许又行了一个学生礼,“这近两月的时间,学生实在受益匪浅,谢先生的教导之恩!” “别拘束,坐着说也是一样的。” 李许犹豫片刻,还是坐了,然后静静的沉思片刻,组织好了语言才重新开口。 “一开始我不解先生之意,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拜见项先生,原是没看出什么的,可在那日吃饭时却发现项先生与师娘说话时却全然不是平时的样子。” 那是自然的,对着自己的学生他是严肃的老师,可对着妻子,他只是一个丈夫。 “这原也没什么,我自是能理解的。只是.……” 只是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世子妃也是和项先生一样守礼到近乎刻板的,可对着家人的时候,她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才是他开始深思的原因。 “此后我想到了先生您的话,在项先生去与朋友小聚时也跟上了,项先生虽不耐,却也没赶我走。” 说到这里, 李许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显然那时候项先生已经被他烦的不行了。 “我才发现,原来项先生也有洒脱肆意的一面!” 他会哈哈大笑,喝醉了会豪迈的题诗写字,会洋洋得意的炫耀,也会因为不满破口大骂。 “那时候,我好似看见了父亲和母亲,我才知道,礼也是有许多的,也才知道,他们不一定非得是对立的!” 他甚至想,父亲和母亲是不是也可以更和谐的相处呢? 可这话他没说,只是说,“想到您让我看看与各个人物的相处,我慢慢的才明白您的意思,我看先生与不同的人不同的相处方式,我又试着去观察其他人,发现果真都是不同的!” 说到这里,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吕萱,“对待不同身份的人,对待不同性情的人,我们也可以是不同的,不必恪守那一个方面。” 吕萱赞许的点头,“不过也要注意度,不可因为这个就失了自我,让自己变成只会逢迎的小人,要知道,只有你还是你的时候,别人才会回以同样的尊重,也要记住一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若脾性不符,你又何必非要去与他相处呢?” 李许严肃的点点头,“学生记住了!” “你这就很好。”吕 萱笑着看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也可以去请教你父亲。” 李许点头,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吕萱也不再说些什么说教的,只做普通子侄一般聊些家常。 “听父亲说,四叔十几岁时便外出游历,等我再大些,也各处去走走看看去。” 真正从书本上脱离出来抬头看向四周时,他才发现,不仅仅是人有意思,连各处景致也是有意思的。 吕萱笑着说,“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去各处看看自是极好的,不过要先请示你父母和祖父祖母才行,即使外出也要带足了人手,别去那些荒郊野岭的地方,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我记得了,四婶放心。” “我自是放心吧,那你既然这么决定了,就从现在开始跟你祖父要个人,也好学些本事,一来强身健体,二来也可以打磨筋骨,真遇到危险了,跑也能跑的更快些。” 李许愣了愣,他一直只爱看书,偶尔除了骑射之外,再也没别的运动了,如今却让他跟着练武? 他心里有些排斥,骑射他的水平也是普普通通的,可想到这是为了以后外出的,又是四婶让自己做的,自然只能应下了。 见他满脸苦涩,吕萱反倒笑起来,“就这么说定了!” 第48章 吕大河投奔 和李许又说了会儿话,他前脚刚走,后脚李珏就进了门。 “走了?”李珏走进来,手里拿了几枝梅花,“我看这花开得不错,摘了给你插瓶。” 吕萱高兴的接过来,清芷找出剪刀给她,“这梅花开得倒是不错,眼看就要开春了,梅花也快谢了吧。” “没了这个,以后再给你摘别的就是,还怕没花?” 吕萱就笑他,“我哪里就怕这个了。” 她用简单剪下枝叶,细细的放进花瓶里,又说他,“你也真是的,怎么把晚辈扔下自己跑了。” “反正是来找你的,我在不在也无所谓了。”李珏喝了口茶,又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吕萱一边插花一边将两人的对话说了,又感叹,“那孩子真是聪明,本性也好,只可惜世子妃……” “那也是没法子,我看近些日子,世子妃脾气愈发的古怪了。” 李珏和世子妃见得少,吕萱却更清楚一些,何止是脾气古怪了,现在看见那个人都觉得让人瘆得慌,王妃都不愿意让她每日里给自己请安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吕萱转着花瓶看自己的杰作,“你看我这花插得好看吗?” 李珏凑过来,顺便从背后将人抱在怀里,“本来只 有七分颜色,经过你的手,现在已经有十分了!” “油嘴滑舌。”吕萱嘴上嫌弃,心里却极为受用,“我哪里会插花,不过是胡乱放上几枝罢了。” 身边伺候的丫头都远远的躲开,不愿去碍主子的眼,这时寒梅却进来禀报。 “门房的小子说,一个自称吕大河的孩子来求见。” 吕萱愣了愣,“吕大河?那孩子怎么来了,他和谁来的?” “好似只有他一个人。” 李珏也奇怪,“他一个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别是出了什么事,先叫进来问话。” 寒梅赶紧出去叫了人进来,吕大河如今六岁,在现在已经是能担事的年纪了。 他跟着眼前的人走进这大宅子,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怯,又跟着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进了院子,一个面貌艳丽的少女等在门外。 吕大河便听领路的姐姐笑着打招呼,“清瑶姐姐,夫人可在里面?” “在呢,夫人知道是族里的兄弟来了,让我亲自来接。” 说着,清瑶给吕大河行了一礼,“小郎君,这边请。” 吕大河拘谨的躲开她的礼,也回了一礼,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只跟着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感觉一片暖 意融融,好似一下子入了春一般,再看前面,以前拿着戒尺追着自己打的夫子,却是一身华丽锦衣,温柔的看着自己。 这样子的夫子实在莫升极了,好似变了一个人。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陈旧的棉衣,心里开始后悔来了这里。 吕萱看着一进门就低着头不言语的孩子,心里奇怪又好笑,“吕大河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孩子张张嘴,抬头看她一眼又重新低下头,这才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那这是怎么了?”见他还不说话,吕萱微微皱眉,“你和谁来的?” 吕大河又悄悄的抬头看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道,“我、我自己一人来的。” “谁让你来的?家里人可知道你来了这里?” 就见那孩子不安的动了动,两根手指搅啊搅,吕萱就知道怕是这孩子自己一个人跑来的,心里一下子气恼起来,三两步走到那孩子面前,抬手揪住他的耳朵。 “好啊吕大河,你胆儿肥了!竟还敢私自跑出家来!” 吕大河“哎哟”一声,心里的万千想法瞬间被耳朵上的疼痛给冲散了,一边踮着脚尖儿伸手护着耳朵,一边求饶。 “夫子、夫子我错了!夫子饶了我吧!” 吕萱冷笑一声,“你若是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小心我的戒尺!” “我知道了,夫子我知道错了。” 吕大河龇牙咧嘴的求饶,见他如此,吕萱才终于松了手重新坐回位置,“那你说吧,自己跑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感受着耳朵上火辣辣的疼痛,刚才的陌声一感一下子就驱散了,吕大河抬头看一看眼前的人,就觉得这依旧是原先的夫子,不过是衣裳穿的更好罢了。 他这才又重新有了勇气,“夫子,我不想念书了!我想跟着你给你干活。” 吕萱紧皱着眉,她素来知道吕大和是个贪玩爱闹的性子,当时就是不爱读书才当了他的学生。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见夫子好似没有生气,吕大河这才不再顾虑,“我不爱读书也不爱背书,而且别的夫子讲的都没夫子您讲的有趣,我学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吕大河心里有些委屈,“我还想当您的学生,可是我爹说您不再教学生了,我就想干脆让您帮我找个活干,哪怕给您端茶倒水、跑腿送信也是行的。” 吕轩叹一口气,心中无奈的很,现在大部分先生教书,方法就那么些,平时最多的就是读、写、背,然后再顺带着答疑解惑,你想学便学,不想学就不学。 哪里有后世那么些花样百出,哄着劝着唯恐你不爱学。 “你先坐下喝口茶,再吃些点心,我让人跟家里报个信,你这一声不吭的跑出来,现在恐怕都着急了。” 吕大河依言坐下,这才放心的喝了口茶,又开始吃点心,见他那吃相,就知道一路上定是没吃什么东西。 “你这是没吃饭?饿了?” 吕大河点点头,一边吃点心一边说,“我早上吃了饭就直接出门了,只拿了一个饼子在路上吃,如今又饿又渴,夫子,你家这点心可真好吃,在哪里买的?” 这点心可不是能买来的,是府里厨子做的,吕萱没跟他说这个,只说,“先少吃一些垫垫肚子,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饭食,这点心你若是喜欢吃,我再让人多给你一些就是了,平日里想来找我直接来就是。” 吕大河嗯嗯嗯的点着头,找到了熟悉的夫子,又填了肚子,现在他又变成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小童。 “那夫子你一定要给我一个活计,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最好能管吃管住的,我现在可不想回家去,不然我爹能打烂我的屁股。” 吕轩心中觉得好笑,“你还怕你爹打你屁股呢。” “我爹下手可狠了,我在你这里他肯定不敢找来打我,等他消气了我再回家去!” 第49章 在做夫子? 吕萱先让人去南河村给吕家人送了信,又暂时在府里安置了吕大河。 吕大河毕竟是他的族弟,既然来了便没有不去拜访长辈的道理,而且王妃知道有族人找来,还让人来过问了,就怕她家中出了什么事。 知道要去拜访王妃,吕大河心里又开始后悔,脸上开始心虚气短。 吕萱心中觉得好笑,便去逗他,“怎么,现在觉得怕了?你自己一人从南和村跑来这里,也不见你心里怕。” 南河村到这里距离可是不远,坐马车尚且还要大半个晌午。 吕大河傻笑着挠挠头,“我不是觉得、那可是王爷和王妃,只在戏文里听过的大人物!” “之前他们去村里,你不是见过?” “见过是见过,可这哪里是一样的。” 那时候周围都是族人,自己和小自己和同伴躲在人群里只是看个热闹,见到王爷和王妃时也只觉得对方气派,哪里像现在,只自己跟着夫子去正儿八经的拜访。 吕萱不想跟他掰扯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既然自己跑出来要找活干,那就得把自己当成能独挡一面的大人,你要是不敢当,可以再回家去躲在家里,家中有父兄在,自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放心,我也会跟他们说不要打你。” 吕大河 愣了愣,“我、既然出来了,我就没想着再回去了。” 他低着头,有些不安的动了动,片刻后才说,“我不想念书,可也不想在村里种地当个庄稼户,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了。” 吕萱叹一口气,摸摸他的头发,“那你可要记住了,在外面不比家里,外面可没人让着你,受了委屈也得一个人受着,更别想觉得我是你夫子就如何,我只会比别人更严厉。” “我知道的,夫子。” 夫子的严厉,他从小就知道了,自然不敢在她面前胡来。 两人一起进了正院拜访王妃,王爷不在,只王妃坐在正坐上,一脸慈和的看着他。 “这孩子,怎么自己一人跑出来了?” 吕萱就笑,“不爱读书,想出来找个活儿干,幸亏还知道往我这里跑,不然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走丢了可怎么办,往哪儿找去?” “是啊!”王妃也是一脸的后怕,“幸亏还是个机灵的,知道往这里面跑,可家里定是担心坏了,” 她又问吕萱,“往家里送过信了?” “已经送去了。”吕轩看着低头坐在那里的吕大河,又笑着说,“不过既然出来了,那便领着他见见世面。” “这么大小的孩子,哪里有活让他 干,不如让他和访儿一起去学堂吧,他们正好一般大的年纪,做个伴儿。” 李家的孩子除了李许在宫中念书,其他都在族中的私塾,同样是请了大儒来教学,自然比吕兴修一个秀才教的要好许多。 吕萱又问吕大河,“你可想去?李访是我的侄儿,只比你大了一岁,里面还有许多和你同龄的孩子。” 吕大河看看吕萱,又看看王妃,“夫子现在是在那里教学吗?如果是的话,我就接着跟夫子念书,若不是,我就……” 他小心翼翼的看一眼王妃,不再说话。 可他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别人,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吕萱不在那里教学的话,他还是想继续找个活干。 王妃倒是好奇了,“你夫子就教的那么好吗?你如今竟只认准了她,她上课你愿意学,别的夫子上课你就不愿意学了?” 吕大河怕夫子被小瞧,连忙道,“夫子可厉害了,讲课有意思,而且一说我就会,别的夫子只会让我们读书背书写书,念叨的我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王妃有些惊奇的看看吕萱,吕萱笑着说,“别听他胡说八道,这皮猴子整日里就是无法无天的,素来是个坐不住的主,我也是需得每日里拿着戒尺,敲着撵着打着,他才肯学上那么一些。” “别的夫子也拿戒尺打人,可他还是只认准了你,可见你教的当真是好的。” “瞧您说的。”吕萱有些不好意思,“我教的学生无需他们去科考,自然是松散一些,学生们学的也轻松,可其他先生是想让他们去科考的,自然是从严教学,哪里就能轻松了?他们自然就觉得我是好的,其他严厉些的夫子是不好的了。” 王妃心里也觉得有道理,其他孩子不过是哄着教些东西罢了,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能让这学不进去的孩子学的这么好、也愿意学,这就是极为不易的,况且读书明理,多学习些东西更是没错的,你这也不比其它任何一位先生差!” “自然是的!”吕大河插嘴,“我夫子可厉害了,我爷爷都说,若夫子是男儿,这丞相也是做得的。” 他这话逗得两人哈哈大笑,吕大河不明白他这话有什么好笑的,不过见他们笑的高兴,也忍不住笑起来。 等两人回了院子,和李珏一起吃了饭,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已经给你收拾好房间了,你先住一晚,有什么活计明天我们再说。” “好。” 吕大河干脆的答应一声,当即就跟着人去了自己院子,倒是心大的很。 而吕萱也在和李珏商量吕大河的 去处,“你说这么小的孩子,不上学偏要出来找活干,能做什么活计?” “莫要小瞧了去,你也不看看外面,普通百姓家中这么大小的孩子,只要不读书的都已经开始干活了。” “那我心里也是觉得,还是该念书的。” 经过后世的人都有一个非常朴素的观念,苦什么不能苦孩子,穷什么不能穷教育。 孩子和教育是顶顶重要的两件事,“孩子的教育”更是重中之重的事,在后世你不想读书了还能有别的出路,可现在,“士农工商”,你不读书你就得去种地,做别的又是哪里那么好做的呢? 偏偏与吕大河不想读书也不想种地,又有几分机灵,说实话,这孩子若是教的好了定会是他们的好帮手,可到底还是太小了,不管怎样还是得先读书才行。 李珏就说,“先让他跟着橙果在外面跑跑,见识见识世面,这学东西也不是非得读书的,等见了世面,知道读书的厉害了,也需要去读写书的时候,他自然就肯去学了,总归不去科举,又有我们在,这几年还是耽误的起的。” 说到这里,李珏又看吕萱,“有件事我想了许久,想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事?还需得问我。” “我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再办个学堂,继续做夫子。” 第50章 办学堂 “继续做夫子?”吕轩惊讶的看着他,“这、合适吗?” 现在虽然没有像前世看到的那样,束缚女子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女子嫁人后,大多都是相夫教子,特别是世家大族,从没听说哪家的夫人出门自己做事的。 自己现在已经嫁入了康王府,不再是南河村一个秀才家的女儿,那时候无论自己做什么,只要能养家,别人就只有夸的,可现在.…… 吕萱面上犹豫,心里却非常期待,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李珏,有些不敢相信这事能不能行。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忘了当时太后说了什么吗?” 当然记得,正是因为那句话,到现在都让她受益无穷,甚至连一些酸盐酸雨听到的都少,就算有人瞧不起她,定多不和她往来,却从没当面下脸子的,这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谁又能保证自己人人喜欢呢? “堪比湘凌君。”吕萱依旧有些犹豫,“这样我就能出去办学堂,当夫子了?” “办学堂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过只你一个夫子也不现实,而且就像你说的,你现在和以前身份上已经大有不同,也不适合每日里都带学生,但是你可以做校长,多雇佣几个先生,自己把握大方向,如果想 上课了,也可以偶尔给学生们上上课。” 李珏笑着看她,“你还和以前一样,也不用教什么世家弟子,只教贫苦学生,也不求他们能各个科举成名,只为多给他们一些活路。” 吕萱一把抱住他的腰,“你怎么这么好!” 男人忍不住笑起来,搂住她,“看你每日里闷在家里,我也是于心不忍。” 曾经的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哪怕这一世因为出生乡野,也是自由自在的,从没有被各种规矩束缚,嫁给自己之后,反而只能关在这小小的院子当中,自己又于心何忍。 被搂在怀里的吕萱忍不住开始计划,“你说的对,世家子弟自有名门大儒教导,不需要我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女子去教,那么我就只教农家子弟,要不、也不收钱了,如果有学得好的,还可以给些奖赏。” 李珏想了想,却摇头,“给奖赏可以,但不可不收钱,我们可以少收一些再提供一顿饭食。” “为什么不能免费的?” 李觉笑着捏捏她的鼻尖,“你可知道只这京城却没能力读书的孩子有多少,人都是爱贪小便宜的,如果你不要钱,大人去上工的时候都把孩子扔到你这里,你 是收还是不收?都收了那不现实,可是不收你又该不收谁呢?不管是按照先来后到、还是按照距离远近来取舍,都必然会将一些真心想念书学本事的孩子拒之门外,反而收上许多因家里不想看顾而送来混日子的,那时候岂不是本末倒置。” “那时候我就成他们的免费保姆了,升米恩斗米仇,时日长了说不定没什么好处,反而还会因为这事那事受人埋怨。”吕萱一脸复杂的叹口气,“现在毕竟是和.……不一样的。” “对啊。”李珏轻轻拍着她的背,“不过你也别气恼,我们少收些就好了,提前定下标准,每月和每季都有考核,考核不过的就淘汰,成绩在前列的就奖励。” 那样确实能留下很多真心想学又能学的人,也不至于蹉跎他们的时光又耗费了学校的资源。 他们是想做好事,可也不是无限制的帮助别人的,还得他们自己能立起来。 “如果有想考科举的,可以给他们推荐学院。”李珏想了想,“父亲和大哥倒是认识许多学院的院长,到时候可以请他们帮忙,一来二去时间长了,我们也可以直接和那边院校合作。” 吕萱点头,“那推荐的人选就必须要慎重,推荐些真正优秀的学子才是长久之道 。” “正是这个理。” 想了这么多,吕萱干脆拿来纸笔一条一条列下,又说,“饭食也不能太好,只简单的一些能填饱肚子就行。” 坐在旁边看她书写的李珏赞同的点头。 倒不是他们小气,一来想要将这事长久的做下去,他们必须要考虑经费的问题,前几年可以投入资金,可以后要尽量能够做到收支平衡甚至自给自足。 第二个原因就是,既然他们想帮助一些真正贫苦的孩子,若学院待遇太好,必然会吸引一些家境尚可的人家,反而挤占了其他人的名额。 两人在灯下又商量着补充了几条,眼看时间已经不早,李珏说,“这规章制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全想明白的,慢慢来不着急,先休息吧。” 吕萱将纸收好,“正好大河来了这里,就让他明天开始跟着橙果各处跑跑,先将学堂地址选出来。” “这事让橙果办正好,一开始城外庄子里的产息就先用在学堂运转上,等学堂运转开来了再谈其他。” “等这家学堂办好了,外地的学生也可以回自己家乡办一个这样的学堂,就像分校一样。” 李珏忍不住笑起来,“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这规章制度,统一规章、统一培训,也能少些乱子,免得将来砸了你的招牌还连累了你的名声。” “我哪有什么名声,都是没影的事。”吕萱笑看他一眼,“一切都还没开始呢。” “我倒觉得不远了,一茬又一茬的学生们,一年又一年毕业,来京城谋生的人家可不少,前期我们可以适当给些扶持,肯定会有不少人选择回家乡也开这么一间私塾,等到了那一天,才真是遍地开花,你的名声自然也会跟着走进千家万户。” “我也不求什么名声,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能继续教学生,看着他们从懵懂到成才,也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也不算白来这世间走上这么遭。” 李珏脸上动容,伸手搂住她,“你说的是,不能白来这里走一遭。”然后又调侃,“看来我这思想觉悟还不行啊,必须要向你看齐。” 就在这个晚上,两人穿着最普通的衣裳,相互依偎着决定了一座学堂的成立。 谁也没想到这一座学堂、从这座学堂中出去的学生,在以后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那个未来离他们太遥远,他们也从未去幻想过这样的未来,不过这个晚上,夫妻两人却睡得格外香甜。 第51章 新学堂 第二日一早,吕萱精神饱满地看着天边初升的太阳,笑着冲走来的吕大河打招呼。 “昨夜睡得如何?可还安稳?” 吕大河使劲点头,一脸的兴奋,“睡得可好了,不过一开始铺盖有些不习惯,那么软,我躺上去好像要陷进云里了!” 说到那又软又暖的床铺,这孩子还在一脸回味,“等我赚了钱,就给家里一人买一床!” “哪里就要等以后?你若是喜欢,我就让人给你送一床回去,也给你祖父祖母送一床。” 吕大河却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她,“哪有让夫子给学生家里送覆盖的?本就给夫子添了不少麻烦,该是我给夫子送才对,如果真让我爹知道我伸手朝夫子要东西,我爹非打杀了我不可!” 吕萱哭笑不得,“哪里至于就打杀了你。” “虽不至于打杀,可挨上顿打再跪几日祠堂是跑不了的。”他又说,“如今夫子已经帮了我许多,以后该我孝敬夫子才对。” 吕萱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那我可等你来孝敬我了。” 吕大河一边嘿嘿的笑,一边使劲点头。 几人一起吃过早饭之后,李珏出门去上值,只留下吕萱和吕大河在家,吕萱才告诉了他自己心中的打算,一听她要办学堂,吕大河眼前一亮。 “那以后我还继续跟着夫 子!” 吕萱欣然应允,“那等学堂成立,你可要好好学才行,以后才能更好的帮我。” “夫子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见他说得这么肯定,吕萱不得不提醒他,“如果以后想要继续帮我,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得把学问往深里做才行。之前听你说不爱读书,只怕你没法坚持下去。” “夫子可莫要小瞧了我去。”吕大河满脸着急,赶紧站起身来,“我只是不爱跟着别的夫子,他们那么顽固,上课也没意思,可只要是你让我学的,我定会好好学!” 吕萱无奈,“可我自己本事也有限,如今更是没法一直教学生了呀。” “那也没关系的。”吕大河咧着嘴笑,“哪怕不是你亲自教,可既然是你的学堂,想来和你教也是差不多的,我也愿意去!” 吕萱心里更加无奈,却也没法解释办学堂和教学生是两码事,毕竟自己和父亲的教学风格就相差千万里。 不过她也不会解释,吕大河难得愿意再回去念书,那就让他试试好了,总归无论如何,以后能靠自己养活一家老小就行。 然后吕萱又叫橙果过来,橙果很快就到了,李珏离开前就让人通知他让他今日先别出门,随时等着夫人的召唤,如今终于进了院子。 “见过少夫人,见过小 郎君。” 橙果行了礼,吕萱赶紧让人给他搬了个矮凳,又上盏茶,看他坐了才说,“这是我族中的兄弟吕大河,来这里想见识见识长几分本事,我知你一直在外奔波,不管是见识还是能力都是一顶一的,我就想让他先跟着你出去跑两天,不求能学上你一两分的本事,只长长见识知道些人情世故也是好的。”。 说完又转头对吕大河说,“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橙果哥哥,你先跟着他,要尊着敬着,万不可耍小性子,若是让我知道了便直接将你送回家去。” 吕大河赶紧点头,又对橙果行了一礼,“这几日麻烦大哥了。” “不敢不敢。”橙果慌忙起身赶紧回礼,“都是主子抬举,哪里敢应这一声大哥,若是不嫌弃,直接喊我橙果便是。” 吕大河有些难为的看看吕萱,吕萱笑着说,“那便喊一声先生吧。” 吕大河赶紧喊了声“先生”,橙果推辞再三,才不得不应了这一生先生,心里却极为感动,心想,主子竟让自己的族中兄弟喊自己先生,只为了这一生先生,也要尽最大的能力将他带好才行。 “叫你过来还有一件差事须得你办,就让大河给你打打下手,帮你跑跑腿。” “少夫人但说无妨,橙果必竭力去办。” “我准备办一间学堂,只收穷苦人家的孩子,不必多 好,位置却要合适,你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橙果赶紧应下,又问了些吕萱的要求,这才领着吕大河离开。 此后一段时间,吕萱便将全部心神投入到了学堂的建立中,直到立了春,这学堂才终于选址确立下来,又修缮了一番,终于要投入使用了。 “明日休沐你可有时间?我打算再去看看学堂,你陪我去如何。” 吕轩给李珏倒了杯茶,又给他看学堂的设计图。 “你帮我看看可有什么纰漏。” 李珏接过规划图看了看,这图他看过不少次,可依旧看的仔细,“那明日里我就陪你过去看看,顺便去相国寺一趟吧,听说那里的桃花开得极好,也带你去看看,这段时间你一直忙着学堂都没好好轻松一下,做事要有张有弛,不可一味的只去忙碌忘了其他。” “好,我知道了。”吕萱撒娇一般搂住他的腰,在男人怀里仰头看他,“不做便罢,要做就要做好,我也是太紧张了。”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是好是坏只有开始了才知道,中间若是出了岔子,我们再慢慢调整也是一样的。” 吕萱也觉得有道理,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碌着学堂的事情,确实忽视了很多,无论是李珏,还是周围的景致,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也是时候让自己放松一下。 第 二日一早,吕萱便和李珏坐了马车出去,学堂就在东城,那里主要聚集了一些当地的农户,还有些外来谋生的人家,大多家境不好,却相对也是极本分的。 既然是给穷苦人家的学堂,自然不会离他们太远,橙果找到的是一座三进的普通宅子,不算大,以前只是一个商人在这里的落脚地,用作学堂却也是足够了。 到了那里,那宅子已经粉刷一新,只上面的招牌还没挂上,里面的桌椅板凳也已经尽数摆好。 第一进和第二进作为教室,第二进旁边一间屋子作为图书馆,此时已经陈列了不少书籍,虽大都是市面上的普通书,可现阶段却是足够了。 第三进是给教书的先生准备的办公室和休息区,还有一间厨房,提供给他们饭食。 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吕萱小声说,“我原本想试着做一下黑板和粉笔的,可我担心……便没做。” 李珏握住她的手,“你做的对,小心没大错,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冒出一个来,现在的人都不傻,一个两个不会往那里想,可多了、就未必了,那些人的德行你也看见了,必然不能指望他们能保住多少秘密,稍微使些手段绝对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吕萱咬咬唇,叹一口气。 却没想当,当天发生的事情就让他们庆幸自己没有因为贪图方便,而贸然使用前世的东西。 第52章 赏景 学堂附近有人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却不敢靠近,之前就听在这里做工的人说,是大户人家心善的夫人要在这里办一所学堂,据说花费少,是专供他们穷苦人家的儿郎读书的。 他们自然极高兴的,可现在又见两个明显身份不凡的人进了那里,心里又不免忐忑。 不是说专门给他们穷人用的吗?按理来说直接让下面跑腿的做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来看了。 张望了片刻,也不敢凑上前去,眼看着他们不一会儿又出来了,上了马车,那马车直往城外去,这才凑在一起谈论起来。 “早就说那是康王府要办的,原还想着是康王还是世子,原来是那家的小公子。” “那就是那位小夫人要办学堂了!” “那家的小公子怎么了,还有小夫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好好的在这里办起了学堂?”一个年轻男人领着个孩子过来。 一名老汉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两颊凹陷,几乎瘦脱了相,身上虽摞着几个补丁,却干净整洁,又看看跟在他身边只七八岁的女娃,脸上反还挂了些肉,想来是父亲省着自己的口粮养活孩子了。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正是,家里遭了灾,只剩下我们爷俩 相依为命,便想着来京城看看能不能找个活计讨碗饭吃。” 那老汉点点头,“难怪你是不知的,那康王府小公子没什么不同,不过他却娶了个不一般的夫人,你猜那夫人是什么人?” 那年轻男人思索道,“难不成是皇家的公主?” 周围人都笑,就听有人说,“那康王可是皇上的亲兄弟,康王府的公子和公主算起来也是堂兄妹,哪里能结亲!” “这……”年轻人笑着拱拱手,“这我倒实在猜不中了,康王府已经如此显赫,除了公主,哪里还有比他更显赫的人家?” 众人又是一阵笑,“你怕是永远也猜不着的!说起来,圣上给小公子赐婚时,满京城上下可是好生热闹,这么大的稀奇事,谁人不知啊!” “我竟是实在是猜不中的,还望诸位给我解惑。” “我告诉你吧!”那老汉笑着指指马车离开的方向,“那家的夫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 “什么?”年轻人是真的震惊了,就连他旁边的姑娘也惊讶的抬头看。 “竟是一个农家女?可是那家中长辈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见旁人摇头,他又猜,“那、那是祖上与皇室有瓜葛?又或是有恩 ?” 旁边一个汉子笑着说,“你别猜了,就是一户普通人家,她父亲只是个秀才,没什么特别之处!” “那、这是为何?难不成她长得花容月貌,堪比天上仙女?” 可一想又觉得不对,长的再是貌若天仙,也不值得皇帝亲自下旨赐婚啊。 青年满脸疑问,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如何能让圣上赐婚嫁入王府的? 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旁边一个中年妇人便道,“是因为她极有学问,太后都盛赞她堪比湘凌君!听说以前在娘家时,还是私塾里的夫子,教了许多个学生。” “想来嫁人之后,又想接着办学堂了。” “那怎么还把学堂安排在了这里?” “早就说了,是专门给穷苦人家上学用的,想来是那位夫人出身乡野的缘故吧。” “不知道收多大的孩子,我家狗蛋也不小了,不知道能不能去?” “对啊,不过这夫人确实极好的,不忘本!” “忘不忘本的谁能知道呢,要是收的钱多,我家是上不起的。” 众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那外乡的青年领着女儿退出人群,又看了看那粉刷一新的门面,低头对女儿说,“ 也不知女儿家能不能去上学,我家满满如此聪慧,若是能去读书就好了。” 乖乖跟着父亲回家的满满眼前一亮,“我也可以去读书吗?” 男人叹一口气,“其他学堂必是不行的,只是这一个却不知能不能行,回头我再打听打听。” 说着,他伸手抚着女儿的发顶,满眼怜惜,“读书明理,多读些书总不会错的,不求以后能像那位夫人一样嫁入什么王府,只希望以后你能过得更好些。” 人们都格外敬重读书人,男人多读几个书,不提功名利禄,只出去找活都能找个工钱多还轻便的,女人也一样,不说不单说找活,就是嫁人了,你会读书认字,婆家也是能高看你一眼的,觉得这样的媳妇更能教养好子嗣后辈。 吕萱和李珏自是不知道周围人对这家书院的想法和议论,坐着马车出了城,直奔相国寺。 两人自山脚拾级而上,路两侧有杨柳拂面,山间一片郁郁葱葱,偶有花卉点缀其间。 吕萱享受的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可真不错。” “没有污染,自然是极好的。” 李珏帮她拂开上面的枝条,护着她走在内侧,今日天气舒朗,只有清风拂面,是出游的好时节,一路上 遇到了不少熟人,见他们夫妻二人同行,便只远远的点头示意,并不打扰。 “正好,带你去尝尝这里的素斋,也是极美味的。” 吕萱好奇的问他,“你以前吃过吗?” “倒是跟着母亲一起来吃过几次,这里的豆腐是一绝,又鲜又嫩,可每次能吃的都不多。” 那是自然,这寺庙规格已经不小了,可也经不住每日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再加上京城里,这个官那个爷的,各个沾亲带故,不能招惹的更多,即使相国寺有些背景,可也不是能任意挥霍的,那便只能限量,大差不差的也不会因为吃不到一顿豆腐就把寺庙怎么着。 进了庙,两人上了炷香,又拜了拜,最后捐了些香油钱,这才跟着个小沙弥去了后山,这后山也是一处难得的景致,山坡舒缓,绿草茵茵,不远处有溪流湖泊,还能看见山下一片桃花灼灼。 他们就是来赏景顺便吃顿饭的,所以也没见什么高僧,后山已经三三两两的来了不少人,各自分散着坐在蒲团上,面前的小桌上摆着素食,认识的就彼此打个招呼,相熟的就干脆凑到一起去。 李珏让跟在后面的僧人帮忙把矮桌放在一处树荫下,然后和吕萱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赏景,倒是难得的闲情惬意。 第53章 落水的夫人 素斋上的很快,吕萱尝了尝李珏说的豆腐,忍不住眯着眼赞叹一声。 “嗯!真的好想。” 她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李珏笑着看她,“好吃也别可着这一样来吃,其他的也各有滋味,都尝尝。” 吕萱挨个尝了一遍,确实是极不错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要到菜谱。” “府里就有菜谱。” “哎?府里有吗?”吕萱惊讶的抬头。 “对啊,还是小时候我要来的,其实京城中许多人家都有这菜谱,可最后还是都来这庙里吃这道菜,你猜是为什么。” 吕萱想了又想,终究是没想明白,摇摇头,“为什么啊?” “因为这山上的泉水。”李珏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又指不远处的河流和湖泊,“这山上的水格外香甜,做出来的豆腐自然也是格外好吃,你再尝尝这茶,是不是也有些不同。” 吕萱又喝一小口茶,细细在回味,“好像真的有一丝回甘。” 上一世她就不怎么喝茶,这一世因为家境原因,平时除了待客也只有父亲喝的多些,她自己是宁愿喝些白开水的,后来进了王府,茶喝的才多了些。 “我竟现在才发现,” 李珏又让她尝了些特色,吃了饭后两人也没着急走,而是坐在这里继续欣赏风景,就见湖边有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站在那里一起说话。 “那是谁家的姑娘。” 李珏看了看,摇头,“一时也没能看出来,怎么?” “那两个姑娘好似发生了争执,在湖边可别推搡下去了才好。” 李珏看了看那两个姑娘身后远远跟着的丫头婆子,“没事,那么多人跟着呢。” “你这人真是。”吕萱埋怨的看他一眼,“这天虽然变暖了,可依旧有些凉意,若真落进水里泡上一会儿,也够她好受的,总之小心无大错。” 更何况以现在的医疗水平,一个风寒就能要人命的时代,哪里就敢冒险? “那我能怎么办,我又不认识人家姑娘。”李珏满脸无辜的看着她。 吕萱哼了一声,回头吩咐清瑶,“清瑶,你去瞧瞧,顺便跟那婆子提醒一句。” 清瑶领命而去,李珏笑着看她,“你就是瞎操心,放心吧,那些丫头婆子只会比你更上心。” 结果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惊呼,随后是“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啊!姐姐!姐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两人都呆了呆,站起身来往那边看去,就见湖中的人影不断的挣扎扑腾,可惜衣裙繁缛,再加上厚重的披风,将本就不会游水的人迅速拉入湖底。 后面的丫头婆子们竟也没有会水的,只能趴在岸边干着急,幸而周围人多,一位妇人带来的婆子中有 个会游水的,紧接着又来了几个和尚,他们一块下去,终于合力将人拖出了水面。 人虽上来了,却昏迷着没能醒来,旁边那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只会跪坐在那里一边喊姐姐一边呜呜的哭,吕萱着急的走进了些,正想上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却又见一个年迈的和尚快步走来,将人翻来倒去的想空出肚子里的水,却毫无用处。 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和尚就站起来叹息一声。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已是回天乏术,恐怕.……” “什么!”旁边的姑娘脸上瞬间失了血色,惊慌的看着那僧人,“长老、长老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姐姐!” 见那和尚依旧叹息着摇头,那姑娘呆愣着跪坐在原地,竟是连哭都忘记了。 这时远处又匆匆走来一个妇人,身后跟着一片奴仆,“芊儿!” “娘!”名叫芊儿的姑娘终于回了神,爬起来冲过去就扑进妇人怀中,“娘!姐姐、姐姐她不小心落水了,僧人说她要不行了!” 说完,又呜呜呜的哭起来,那妇人将女儿拉在身边上下仔细打量一下,见她并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将人搂在怀里安慰。 “没事、没事,你别怕,有娘在呢。” 她没急着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好端端的落了水,毕竟这里人多口杂,她对着后面吩咐道,“赶紧送回府去请大夫来看看 !” 可心里这知道,回去之后也只能安葬了。 吕萱听旁边有人小声议论,“竟是安宁侯夫人,那落水的想来是府中的庶女了。” “对,她怀里那个才是侯府中的嫡女。” 原来是安宁侯家中的女眷,对安宁侯夫人及其女儿,吕萱还没见过,却也听说过得。 安宁侯的爵位原是安宁王,与先皇是兄弟,到了这一代成了安宁侯,只是这个安宁侯整日里只会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府中乱七八糟,府中儿女倒是不少,可惜也没听说哪个是有出息的。 这个安宁侯夫人也不怎么出门交际,连带着她女儿出门的也少,现在吕萱才第一次见到。 安宁侯吩咐了后面的婆子,又对极为僧人和周围的客人道歉,竟是对躺在地上的姑娘再没多看一眼。 一个婆子扶起地上的姑娘,另一个蹲下来准备把人背起来,却不想,原本已经面目青白没了气息的人,突然咳了一声,紧接着竟又有了气! “哎呀!醒了醒了!” “这姑娘可真命大,这么长时间了,这口气竟是又上来了!” 安宁侯夫人也惊讶的往那边看去,她怀里的姑娘顿时喜极而泣,扑倒那人身边。 “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就见那姑娘悠悠的睁开眼,又咳了几声,这才好似看清了周围一 般。 “这、这是哪?你是谁?” “姐姐你忘了?我是你妹妹芊儿啊!我们在湖边赏景,却不想你不小心落入了湖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到底是谁!” 那姑娘皱着眉,一脸戒备的看着李芊,又看着周围的人群,“什么情况?这到底是哪儿!你们是哪个节目组的恶作剧吧,快别拍了烦不烦,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搞这个,小心我报警!” 安宁侯紧皱着眉,又吩咐婆子,“胡说八道了些什么东西!快将姑娘送回府,请大夫来看看。” “喂,你是谁啊!你们是谁?这到底是哪里!我.……啊!” 话没说完,她突然痛叫一声,捂着头在地上挣扎几下,然后猛地又晕了过去。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姐姐,你别吓我!” 安宁侯夫人紧皱着眉,“芊儿你过来,你姐姐不舒服你别去扰她,赶紧先请大夫。” 眼看他们离开,众人也都散去,吕萱和李珏对视一眼。 “她竟也是.……” 李珏抿抿唇,沉默片刻,只是说,“总之与我们无关。” 两人一时沉默,却没发现,另一边同样一个妇人,皱眉盯着安宁侯府中离去的方向。 “给丞相夫人下帖子,我明日去拜访。” “是,夫人.……” 第54章 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怎么了?” 对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三番两次遇到这种情况。 从相国寺回家的路上,吕萱悄悄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外面喧嚷的人群,原本已经习以为常的世界,却突然让她觉得陌生起来。 “只我们就遇到了这么多,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岂不是会有更多?” 李珏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有那些蠢的,肯定也会有聪明人,不过时间长了,必然瞒不住,只看这些人的行径,被发现恐怕是早晚的事情。” 见吕萱面色有异,连忙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心软,更不要想着去救谁,这种事我们都不要去沾染,以免……” “我知道。”吕萱靠在他怀里,“只是不知道这种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让人心情胆战的。” 两人都不愿和这事扯上关系,回家后便不再提起,而第二天,一位夫人却去了丞相府。 谁也没在意一位夫人的走动,毕竟在这偌大的京城中,每日里互相走动的人家实在太多,而这位夫人拜访的时间好似格外的长,直到下半晌才离开丞相府。 将客人送离后,丞相夫人怔怔的坐在座位上发呆,直到日头渐落,才好似终于回神。 “老爷在 哪里?去把老爷找来,就说我有话说。” “是,夫人。” 丞相正在前院书房与幕僚说话,见夫人让人来请,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回了后宅,一进屋子,便闻见满堂的香烛味,心里叹一声。 自从嫡女离世后,夫人便开始每日里礼佛诵经,听说今日有她娘家姐姐曾来过,说了大半晌的话,也不知是否又生了什么事。 “听闻今日大姨姐来了,可有说生了什么事?” 丞相夫人的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深吸一口气,看向丞相的目光中晦暗不明。 “今日姐姐来说,昨日她去相国寺时,看见安宁侯家的一个姑娘落了水,过了许久才救上来。” 丞相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便应了一声,“哦,竟是如此。” 丞相夫人抿抿唇,垂眼看着他的衣角,“听说那姑娘落水都有一盏茶的时间,等救上来时已经咽了气,可谁知道,最后那口气又上来了。” “一口气上不来撅过去也是有的,有时候.……” 丞相突然顿住,猛地回头看向夫人,却见她依旧低着头,轻声说,“等她醒了,竟也忘了自己是谁,身边的人是谁,说了许多个胡话.……” “你是说…… ”丞相倒吸一口气,惊疑不定的看着夫人,丞相夫人也终于抬头看着他。 “我这几日一次又一次的问茹儿身边的人,每日里也是想了一次又一次。” 她猛喘几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双手轻颤着,“茹儿那时候也是如此,一开始什么都不记得,说了许多个胡话,可一阵头疼后就又记得了,偏偏行事做派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她眯眯眼,“她说过什么穿越、拍摄、古代,还有什么人人平等.……而这个姑娘,说过的话虽不太明白,可意思上却是大差不差的!” 丞相伸手点点桌面,沉思片刻,“你是说,安宁侯家的姑娘和我们家的茹儿一样.……” “对!那根本就不是茹儿!”丞相夫人厉声道,“那是不知道哪来的孤魂野鬼占了茹儿的身子,害了茹儿的性命,还想害我们家!说不定安宁侯家里的那个,就是当时占了茹儿的那只恶鬼!” 丞相不愿相信,可有些事却又不得不让他去信,“这事得再思量思量,容我去查一查。” “还等什么?”妇人急切的前倾的身子,满脸上刻骨的恨意,“那定是只恶鬼!害死了我们茹儿的恶鬼!快去杀了她!” “夫人莫急。”丞相赶紧安抚她,“若她就是之前的 ‘茹儿’,那为何一开始什么都不记得了,若不是的话……” 丞相眯眯眼,“若不是的话,是否还有像她们一样的存在?” 丞相夫人惊了一下,“你是说、这世间还有许多这种、这种事?” 若真的世间恶鬼都披上了人身,说不定就在你身边用亲友的身份和你相处,谁有能分清那是人是鬼呢? 她被吓得捂住胸口,既怕身边人被抢了身子,又怕哪一日自己被恶鬼上身。 “夫人别怕,一切都还只是猜测,这两个我们也看过了,着实不是什么聪明的,只要是亲近的人,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丞相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我们先稍安勿躁,我先观察一下安宁侯家的这姑娘,若是真的……” 他冷笑一声,“之前茹儿那么轻易的离开,想来他们如今也没有了什么恶鬼的本事,只要还是人,那一切都好说!” 提到茹儿的离开,丞相夫人心中一痛,泪当场就落了下来,一时又咬牙切齿,“老爷,定要为我们茹儿报仇!” 丞相又安抚了她一番,心里越想越急切,当即找来了人让他们盯着安宁侯府家的姑娘,任何消息都要及时来报。 幸而安宁侯府中内宅混乱,丞相又大权在 握,想知道些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吕萱不知道已经有人猜到了这些,也不知道安宁侯府中那姑娘境况如何,现在她更关注的是学堂。 “学堂都已经收拾好,不过最近有人打听,问我们学堂收不收女学生。” 吕萱心里高兴,唇边也露出一抹笑来,“竟也有人想让女儿也出来念书吗?” 站在下首的橙果也笑起来,“听说是夫人办的学堂,便有人来打听,想来也是想让女儿多读些书,以后好嫁一个好人家。” 毕竟有吕萱这个前例来,她们自然也想成为下一个吕萱。 听说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吕萱脸上的笑收了些,尽管心中理解这个时代中人们这些想法,可还是觉得无奈又心酸。 不过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也让女孩读书,就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她也更愿意看到有更多的女孩走进学堂,甚至未来某一天,像前世一般走进朝堂,与男子并驾齐驱。 “自然是收的,一切待遇与男子一样,而且平时的考核与男子一同排名。” 橙果愣了愣,他想到了可能会收女学生,却没想到也男子一同考核。 他犹豫片刻,“只怕一些男学生家里不愿意。” 第55章 秘密逮捕 “只怕一些男学生家里不愿意。” 吕萱冷笑一声,“我管他们愿不愿意,他们不愿意来念书,总有人愿意来,大不了我只收姑娘家!” 橙瓜犹豫的看着她,吕萱又哼笑一声,“他们在外面干活时,怎么不见不愿意与妇人在一处!” 普通百姓家,还不是男人女人都一样要外出做活养家,那时候却不见人说不愿意了。 “就按我说的来,将规矩贴在大门处,明日开始报名。” 对方毕竟是主子,及时心里觉得不妥当,可橙果还是应下了,然后又问,“若是男女同校,这屋舍该如何分配?” “两处院子,男女各一半吧。” 橙果领命离开,学堂的招生工作已经开始,可里面还没有教书的先生,男学生倒是好说,不过女学生却有些难度的。 她先想到了曾经教她仪态的孙嬷嬷,孙嬷嬷从宫中出来,身上的本事必然是不小的,她本来想将人接在身边,可惜对方并没有答应,反而自己买了座小院,又收养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偶尔去一些府上做教养嬷嬷,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只是不知她这次愿不愿意接下这个活。 想做便做,吕萱先是给孙嬷嬷下了帖子,那边很快回复,两人商量了三 日后的时间见面。 就在她计划着学堂的一切事宜,即将忘记还有一个穿越者时,一个消息突然被传出。 “听说安宁侯府的一名庶女,将嫡妹推下水差点要了她的命去,幸而被发现的早,及时救了回来。” “什么?”吕萱惊讶的看着清瑶,手上的花束差点落了一地,清瑶赶紧将花朵整理好。 “奴婢刚听说时也是吓了一跳,那姑娘实在是胆大包天的很。” “这、这是为何?”吕萱一瞬间就想到了相国寺后山落水的那个姑娘,以及跟在她身边着急哭泣的女孩。 “听说不知为何,那庶女一直嚷嚷着当年是嫡母害死了她的姨娘,自己落水也是因为嫡妹,所以要替姨娘和自己报仇。” 清瑶不理解的摇摇头,“先不说那姨娘是如何死的,可她自己不是好好的吗?落了水就想要让嫡妹用命来偿,实在是狠毒。” 吕萱却明白,想来原本的那姑娘定是已经死了,所以她就要替“自己”报仇。 可那姑娘落水真的是因为嫡妹吗?当时周围那么多人,从没哪个说看见了什么,否则早就说出来了,又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难不成只因为当时两人发生的争执? 还有她姨娘的死.…… 吕萱紧皱着眉,“那她现在如何了?” 想来是被关起来了吧? “听说跑了!” “跑了?”吕萱震惊,“她一个姑娘家,能跑去哪里!” “不知道呢。”清瑶摇摇头,“府中的嫡女落了水,自然都在关注这个,她就趁乱跑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清瑶只当做闲话来说,吕萱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时没了插花的兴致,草草的弄完了又将周围的人打发出去,只自己在屋中不知想写什么。 而比他们得到消息更早的丞相,此时已经进了宫。 景元帝听丞相将话说完,面上表情晦暗不定,“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臣怎敢那这种事欺瞒圣上!” 对啊,如果不是真的查证过,丞相不可能用这么荒诞的事情来偏自己。 景元帝心里觉得荒谬,可理智上却又觉得可信。 此时又听丞相说,“自从臣府中女儿性情大变,最后又闯下那等大祸之后,夫人细细的问了那段时日的所有事情,如今竟能对上一大半,所以这次也是格外关注。” 景元帝垂眼看着台阶下的丞相,“那你觉得,这个和当初你女儿,是一个吗?” 丞相想了想,摇头,“不像!” 景元帝笑笑,心里反而不再担心,“当时你一杯鸩酒将她送走了,看来不管是人是鬼,都是没什么本事的。” 他喝了口茶,“那安宁侯府的那个李蓉,如今在何处?” “在……”丞相面皮抽了抽,抬头看一眼景元帝,“她跑进了青楼!” “咳咳!”刚准备喝茶的景元帝瞬间被呛到,猛咳了几声,旁边的大太监也震惊的抬头看着丞相,直到景元帝咳的停不下来,这才猛地回神,赶紧过去轻拍他的背脊。 景元帝好不容易缓过来,挥挥手让那太监离开,这才满脸惊奇的看着丞相,“你说她去了哪?” “回皇上,去了青楼!” 景元帝愣了愣神,又满脸好奇,“她为何要去青楼?一个女子去青楼,还想要这名声吗!” 丞相也摇头,“一开始她是男装进去的,可这自然瞒不过那里老鸨的眼,被拆穿之后,干脆在那里留下了,还扬言只卖艺不卖身,那老鸨让她试了试才艺,却发现什么都不会,虽答应了可以让她学,不过想来那老鸨并不会给她这些时间,估计几天后就会逼着她接客的。” 卖艺不卖身的前提是拥有比大多数人都要优秀的才艺,可你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 白养你这个人,自然是利益最大化,尽快让她接客。 不愿意?来了这里还能由得找你! 想了想,丞相又说,“但是臣之前调查过,这李蓉因为姨娘是歌姬的关系,从小练习琵琶和歌曲,是极不错的!” 景元帝随手拿着折子拍了拍,“所以她必然不是原来的李蓉了。” 大殿内一时寂静无声,等了片刻,景元帝说,“先不着急把她弄出来,等青楼里的老鸨逼她时再看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手段,若是有,就暗地里一探究竟,若是没有,就直接把人带出来,用上些手段,把前因后果都从她嘴里掏出来!” “遵旨!” 景元帝拿着折子拍打着手心,继续吩咐,“同时再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情况,若是有,一起捉拿!注意隐秘,以免造成恐慌。” 丞相心中一颤,深吸一口气,“臣遵旨!” 等丞相离开,景元帝依旧坐在原地,沉思着整件事。 “你也秘密关注着这件事,让人扮了和尚道士四处游走,若是有一样的,同样秘密捉拿,不得有误。” 一直安静站在身后的大太监跪伏在地,“老奴遵旨!” 就听景元帝冷笑一声,“管他是人是鬼,朕都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56章 卖艺不卖身 学堂正式开始招生,因为刚开始,大多数人都在观望,所以来报名的并不多,吕萱也没太在意,总之来了多少教多少就是了。 按照与孙嬷嬷的约定时间,吕萱坐着一顶小轿进了一条小胡同,胡同两边都是民宅,宅院虽不大,却都是青砖白瓦,周围静悄悄的少有人来往,只偶尔能听见院墙内传来的声音。 轿子在一处二进院门前落下,清瑶上前敲门,紧接着一个男童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来了!” 漆黑的大门应声而开,一个六岁左右的男童从开着的门缝里往外看,“你们是谁?” “康王府中四夫人,前来拜访孙嬷嬷。”清芷将拜帖递过去,那小童看了看,恍然大悟。 “原来是康王府家的夫人,义母正在家中等候呢!快快请进。” 说完,将大门敞开,吕萱扶着清瑶的手走出轿子,对那小童笑了笑,“今日就叨扰了。” “哪里,义母盼着夫人来呢,前日收到夫人的帖子,不知有多高兴!” 吕萱跟着那小童进了正门,绕过绘有闲云野鹤的影壁,前院虽不大,看上去却极为敞亮,只有一棵梧桐树几乎罩住了一大半,穿过一处月亮门,方才是进了后院,就见廊下孙嬷嬷已经等候在此,身边还跟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丫头,正好奇的歪头看着她。 “这一别竟 已经几个月了,孙嬷嬷进来可还好?” 孙嬷嬷赶紧往前迎了几步,笑着点头,“自是极好的。” 说着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你倒是变了许多,如今愈发的气派了!” 吕萱拿着帕子只是笑,“都是先生教的好。” “这便是您的两位义子吧?倒都是好孩子。”吕萱摸了摸他们的发顶,顺便一人给了一个荷包,“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好好收着。” 两个孩子看向孙嬷嬷,孙嬷嬷笑着点头,“既是给你们的,那便收下吧,还不快谢谢夫人。” 两个孩子赶紧行礼,“谢夫人。” 孙嬷嬷又打发他们,“你们现在外间玩着,我和夫人屋里说说话。” 看着那两个孩子高兴的跑开,吕萱这才跟着孙嬷嬷一起进了正厅。 各自按主宾坐了,又说了些寒暄话,吕萱这才说明来意,“不知孙嬷嬷听说了没有,我准备办一所学堂,如今已经开始收学生了。” 孙嬷嬷有些意外,“我却是还未听闻的,近几日在一家府上教导那家的姑娘,已经许久不曾出门了。” “这倒是有些不巧了。”吕萱有些失望,“是我冒昧了,不想孙嬷嬷这边不得空。” 孙嬷嬷便笑,“话虽如此,我还不知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原想着请你做我书院里的院长好先生的。” “我哪里能做得这个?”孙嬷嬷惊讶又好笑,“我虽认得几个字,能教得了各府的姑娘,却如何能教得了学堂里的学生?那该让正经读书人来教的。” “是我没说清楚。”吕萱赶紧道一声歉,“我原想着,我这学堂里的学生无所谓男女,也无所谓是否科举,只是让一些普通家的孩子能认得几个字就行,若是学生多,孙嬷嬷便只负责姑娘家的教管,若是学生少,孙嬷嬷便一块儿管着就好。” 原以为这事没希望了,却不想孙嬷嬷眼前一亮,“竟是连姑娘都收?” “是啊!”察觉到事情或许能成,吕萱赶紧解释,“本就意不在科举,说起来,孙嬷嬷也可以带着您家的那两个孩子,也免得在各府中行走不方便。” “这却是极好的。”孙嬷嬷明显有些心动,“哪怕只负责姑娘家,我也是愿意的。” 吕萱眼前一亮,“当真?” 说着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能给的工钱怕是不多。” “这有什么,我本就不在乎这些,更何况这些年也攒了不少体己钱。” 在大户人家来往,虽然体面,赚得也多,可同样也有风险,有些个不讲究的人家里,若是遇到些腌臜事,哪怕与自己无关恐怕也会惹上一身腥。 可去学堂就不同了,王府办的学堂,学生又都是普通出身,自然不敢惹些乱七八糟的事端,能和自己打交道的,无非是同僚和吕萱,吕萱自己了解,不是难打交道的,就算是同僚里有些难缠的,自己难道就怕了?总不会复杂过宫里的。 工钱多少反而是自己最不在意的地方,她不单单有不少积蓄,而且在刚出宫时,就给自己置办了些产业,哪怕自己什么都不敢,也是能养活的了一家三口。 “不知你这学堂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吕萱心里高兴,“我这边还有一段时日,倒是可以按你的时间来,不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吕萱高兴的一拍手,“那我们便一个月之后再开始,这一个月先看看能收多少学生,顺便将先生也都请了来。” “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两人约定的时间,又对学堂的规章制度商量了一番,孙嬷嬷果然是个周全的,很多吕萱不曾考虑到的,她都帮着补全了。 说到兴起,吕萱干脆留下了吃了顿晌午饭,又聊到下半晌,这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回去。 “时辰不在了,没想到竟耽误了你一日的功夫,我这便要回府了。” 孙嬷嬷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那我也不说什么留你的话了,具体 的章程我们以后再商量,我在那府里有时恐怕不方便,有事就让我家小子来回送信吧。” 今日心想事成,吕萱心情不错,她拜别了孙嬷嬷,又坐着那顶小轿回府去。 而京城另一处的某处阁楼内,一个身姿丰盈的妇人推门进了一间闺房,就见一个粉丝纱衣的少女坐在铜镜前,正给自己细细的上妆。 那妇人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哎呦我的好女儿果然是最美的!” 那少女笑着从铜镜中看她一眼,得意的挑眉,“那是自然,我比那花魁也漂亮多了,明年的评比,我定然会是花魁!” 那老鸨嘴角隐晦的撇了撇,心中讥笑,真当有一张面皮就能当花魁了?花魁不仅要有相貌,还要有过人的才华,更要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和周旋的手段。 你占了哪样?只一张好看的脸,却也因为你那性子变得可憎起来! 心里不屑,脸上却依旧笑得像朵花一般,“我家蓉儿自是最漂亮的,不过你也知道,再漂亮的花也得让客人们看见才行啊!” 李蓉回头,“妈妈是想让我接客?” 那妇人笑着走到她身后,将一根簪子插在她发髻中,“你先跟着其他姐妹练一练学一学,将各位老爷伺候好了,一切都好说。” 被摁住肩膀的少女皱皱眉,“可我还没准备好,我说过只卖艺不卖身的!” 第57章 青楼 “可我还没准备好,我说过只卖艺不卖身的!” 话音刚落,原本还慈眉善目笑眼盈盈的妇人,突然就变了脸色。 “我这里可不养闲人吃白饭的!”老鸨眯了眯眼,摁在她肩膀上的手加重了些力道,脸上又绽出一个笑来,只是那笑实在让人心底发寒。 “这里每个孩子都是我的好女儿,我自是不愿去逼迫你们的,可妈妈我也是个生意人,自是没有拿钱白养着你的道理。” 见她似乎有些吓住了,老鸨脸上的笑愈发“慈和”,“你也不想妈妈为难对不对?你是自己来的,也是愿意留下的,那必然就知道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这世间,可没有后悔药吃的!” “我、我可以表演才艺!”李蓉脸色有些苍白,她近乎央求的看着对方,“我会唱歌,对、我会唱歌!” 却不想一直对她极好的妇人却只冷笑一声,“就你那两嗓子,你不怕丢人我还怕被砸了招牌!你也来了几日了,就没听见其他姑娘唱的曲儿?你觉得你能唱的比她们好?” 自然是听过的,也正是因为听过,所以更加恐慌,她搜肠刮肚也没想起自己能做什么。 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被……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为什么好好的侯府不待却 要跑到这里来! 侯府的人为什么还没找过来?是自己藏得太好了吗? 还是回去吧,估计也就是被关几天饿一下肚子而已,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想到安宁侯府,李蓉又有了些勇气,她冷笑着抬起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鸨挑眉,“哦?那你是谁?” “哼。”李蓉抬着下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傲气些,“我可是安宁侯府家的千金!” 她原想着,哪怕对方不全信,但只要听见了必然就愿意去查查的,她的身份是真的,自然能验证,肯定就不敢如何了,说不定还会赔礼道歉,那时候自己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会看在这几日她待自己不错的份上,宽容大度的原谅这个无知的妇人。 想到这里,她愉悦的笑起来,“我只是好奇想过来看看而已,不信你大可去安宁侯府上问问!” 却不想那老鸨愣了片刻,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扶着桌子直接笑弯了腰。 “哎呦!就你?就你还是侯府中的千金?你可真是要笑掉大牙了!你若是侯府亲近,那我楼里的姑娘岂不是仙女下凡?” 李蓉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一时间心中怒火冲天,“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是侯府家的千金!” 那老鸨擦擦笑出来的泪花,“你敢说,人家愿意认吗?” 她嘲讽的靠在桌边,环着手臂盯着眼前的少女,“我要真上门去问,恐怕直接就被人打出来,什么脏的臭的都要攀上去当人家的女儿,我这里的姑娘,有想去当妾的,那也是有成了的,却头回听说想去给人家当女儿的!” 李蓉着急的扶住桌面,“我真的是!我叫李蓉,安宁侯府的九小姐!” “就你?”老鸨轻蔑的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先照照镜子吧,穿上一身华服都像是猴子穿了人衣裳!” 她走过来拍拍李蓉的背脊,“你先将背挺直了再说话,不说远的,你只看看我这里的姑娘们,有哪个像你一般塌肩弓背的!” 李蓉下意识挺直腰板,又看向镜子,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带了些前世的习惯,站着时还好些,可一旦坐下,背脊就是弓的。 不等她再想办法取信对方,又听她说,“倒是白瞎了你这张好面貌。” “我、我真的是!我真的是!”李蓉着急了,她近乎慌张的抓住对方的衣角,仰头看着她,“我真的是!” 老鸨叹息着拍拍她的脸,“别说我不信你是了,就算你真的是那又如何呢?你觉得堂堂侯府会承认一个进了这里的姑娘吗?就算你是,最后也是 一个病逝的下场,所以,想要活命的话,哪怕是你也只能不是!” 见她惊得呆住了,老鸨又说,“你若是乖乖的听话,我便给你找个温柔些的好男子,你若不听话,可别怪妈妈我给你些教训了,让你吃些苦头,最后还是得乖乖的听话,所以何不一开始就听话呢?只要你听话,你就还是我的好女儿!” 说完,老鸨将抓住自己衣裳的那双手抚开,“你好好想想吧。” 门开了又关,那老鸨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李蓉颤抖着抱住双手。 “不行、不行!” “我得跑!” “对!我必须要逃跑才行!” “能行的!一定能行的!因为我穿越了,我才是主角!她只是个炮灰,一开始的反派!” “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将这里一把火烧干净了才好!” 想到这里,李蓉又找来老鸨,笑着说,“妈妈你放心,我、我一定乖乖的听话,只是我现在还没做好准备,再等等好不好?” 老鸨盯着她苍白的脸色,笑着问,“再等等?” “对!”李蓉急切的说,“五天、不,三天就好!” 那老鸨却一脸慈爱的看着她,“既然你愿意听话,那自然是最 好不过的,你放心,我给你时间准备,不如就七日之后吧,七日后花魁登台,那日来宾众多,你毕竟是第一次,也能借着那一日卖个好价钱!” 李蓉脸色变了变,僵笑着点头,“都听妈妈的。” 老鸨满意,“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 她笑着摸摸她的脸蛋,“好女儿,你可要乖乖听话才行,否则,就卖不上价钱了,让妈妈我亏损了可是要赔的!” 满意的看着她愈发惊慌的面色,老鸨转身离开,随后吩咐下面的龟公,“这几日给我盯紧了,若是想跑,直接关起来让她待客吧!” 那龟公笑着点头,“您放心!定然会把人盯住,绝不让她跑了!只是……” 男人脸上淫笑着,“若是真跑的话,逮住了我们能不能……嘿嘿嘿。” “想什么呢!”老鸨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冷笑道,“有些客人就喜欢那种调调,她不愿意就不能卖了?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哎,您放心,我们绝对不碰!” 那龟公弓着腰举着手发誓,老鸨哼了一声,“不过等她初次没了,还不听话的话,你们就来调教一下。” 那龟公赶紧谄媚的笑,“还是妈妈你心疼我们,您放心,到时候绝对让人服服帖帖的!” 第58章 各归其位 就在李蓉逃跑失败的第三天,有人秘密将她赎了出去,慢慢的吕萱发现,和尚和道士的身影好似多了起来,却也没太在意。 直到两个月后,朝廷成立了开物司,太子亲自负责,李珏也被任命为右司正,他入职的第一天,就收到了各种“不可思议之说”,他们的职责,就是将这些明显被口述出来的东西研究出来,让它们成为现实! 所有人都在为难,心里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只李珏看着熟悉的玻璃、水泥、饲料、化肥,心里知道,那些穿越者们果真被发现了! 索性李珏和吕萱早有心理准备,也只是私底下感叹几声,李珏便一心投入到研究中,毕竟都是自己接触过的东西,比别人要占有更多的优势,可一样东西的从无到有,还要经历更多的坎坷。 吕萱也在忙碌着学堂的事宜,穷苦人家的孩子,一旦遇到的机会自然愿意抓住,至于同窗中有女子,在前程面前,谁又会在意这些呢?倒是意外的顺利。 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些穿越者的影响,皇上也开始慢慢放宽了对女子的束缚。 武器在秘密研发,海船也在不断打造,各种惠民之物更是不断出现,整个帝国都在蒸蒸向上的发展着。 五年后,帝王驾崩,太子继位,继续发展先皇遗愿,李珏也因为功绩被封为庆侯,又十年,被封为庆王。 已经人到中年的李珏,已经蓄上了胡须,他领着吕萱慢慢行走在路边,看着有些熟悉又陌生的京城。 此时道路上是干净整洁的水泥路,路边的铺面上,能从玻璃窗前看见里面琳琅的货物,有马车叮叮当当的路过,车 辙间隐约有弹簧减震。 如果不是两侧有明显古风的建筑和满是长袍锦裙的行人,他们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社会。 后世的影视城,大概也差不多如此了吧。 “看来那些人里有人懂得不少啊。” 吕萱感慨的看着这个世界的变化,李珏轻笑,“后世普通百姓知道的东西,在这里都是最高等级的隐秘,九年义务教育中的基础,用在这里却是正好合适的。” 他叹息一声,“我们毕竟来的时间长,很多东西都忘记了,倒是他们,刚刚来,对那时候的印象还很深刻。” 这些年下来,李珏只知道被捉了很多人,为了能的到更多的东西,倒是不曾用大刑,甚至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算是让两人内心不再那么难受。 两人一起走进一座漆黑的大门前,只见上面牌匾上有“百川书院”四个大字,正是吕萱置办的学堂。 一进门,里面音乐能听见琅琅的读书声,两人却只是进了后面院子,那里李嬷嬷正坐在桌前书写,见他们来了,忙起来打招呼。 “名单已经准备好了。” 吕萱笑着点头,“辛苦孙嬷嬷了,我这就去看看。” 孙嬷嬷的能力她是极放心的,这些名单是能够举荐给朝廷的名单,吕萱这所书院中出来的学生,在这些年中的研发中,竟是做出最大贡献的一批人,甚至很多姑娘因此有了侯爵。 吕萱检查了名单,见没问题,两人又去了后院,那里一棵梧桐树已经开了花。 正站在树下闲聊,余光中瞥见墙角处有东 西闪烁了一下。 “那是什么?” “什么?”李珏回头,顺手捡起那颗灰扑扑的东西,乍一看像石头,可拿到手里却发现更光滑一些,倒更像是…… “金属?”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满是诧异,这金属可不像现在的工艺能够锻造出来的,反而更像是后世才有的东西! “哪里来的这个东西?不是说只能人死亡后过来吗?难道还有别的?” 李珏摇摇头,“先看看这是什么。” 两人凑在一起,摆弄着这个不规则的菱角金属物,却毫无头绪,正当两人打算放弃时,却不知碰到了哪里,上面一闪数字闪过后,几行字也开始跟着一一闪现。 [时空隧道开启状态.……] [能量不足!] [是否关闭?是/否] [是否注销?是/否] “这是.……”吕萱看向李珏,“这些年不停的有人穿越,就是因为这个?” 李珏皱眉看着手里的“系统”,“应该是,这里一直是开启状态,只是不知道需要什么能量。” “先关闭吧。” 李珏点开关闭旁边的“问号”按钮,发现时用来关闭穿越通道的,当即先点了关闭。 然后又看关于注销的解释,眼前一亮,“这个是用来注销的,也就是将这个系统完全抹除,再也无法开启!” 吕萱一喜,虽然这些穿越者们确实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很多好处,可也不能忽视他们的危害,八年前就有一个男人高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举起了反旗,引起一片动荡。 一个社会的发展就按照原本的轨迹就行,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世界本身的发展,大可不必让一些外来者参与进来,更何况,谁知道会不会造成其他更恶劣的影响和后果呢? “抹除之后呢?会怎样!” 李珏细细的读了上面的文字,“所有灵魂都会各自归为,穿越者会回去,面临他们原本就有得结局,或受伤、或死亡,这里的原主也是。” 吕萱愣了愣,“那、那我们呢?” 对啊,他们呢? 他们两个可都清楚的记得上一世的情景。 他们和其他穿越者好似不一样,又好似是一样的。 两人一时谁也没说话,只静静的拥着对方。 “萱儿。”李珏低头看着她,“我觉得,还是关掉吧,就让这个世界正常的发展,别再这么奇怪了。” 他亲亲吕萱的发顶,“这也是我们的世界,我希望它能更好些。” 吕萱抬头看着他笑,“好,那就关掉吧,不过我想先回家看看儿子。” 他们如今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很是聪明伶俐。 李珏笑着点头,两人一起携手回府,如同往日般和孩子们玩闹,又各自拜访了长辈和亲友。 直到七日后的晚上,两人才有些紧张的再次拿出那个系统,李珏深吸一口气,两人紧握着双手,近乎颤抖的点开那个注销按钮,然后摁下那个“是”! 吕萱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不等她呕吐出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 直觉。 “萱儿、萱儿!” “夫人!” 在睁开眼时,入目的是李珏焦急的面色,见她醒来,才松了口气,旁边清瑶清芷也终于放下心来。 “夫人终于醒了,怎么突然晕倒了?可是哪里不适?” 不等吕萱回答,太医急匆匆的赶来,,吕萱只得将口中的话咽回去,等太医为她把了脉,却见对方笑着收了手。 “恭喜王爷王妃,王妃身子无大碍,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众人面上一喜,纷纷祝贺,李珏也高兴,却更知道吕萱有话想问,便给大家发了赏钱后将众人都打发了。 “你吓死我了!”李珏后怕的抱住她,“我以为你撇下我自己走了!” 吕萱轻轻拍着他的背,才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他们如何了?” “你放心,我关注着呢,果然都各自归为了!” 吕萱惊讶的抬头,李珏冲她点点头,“回去的人不知道,只是这些,有的已经死亡,呈现出的恰好是当时身死的状态,只有个别几个没有大碍,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以想象,一群人好好的突然就死了,而且死法各不相同,有被淹死的、又磕破脑袋的、又被勒死的,剩下几个直接丢失了几年的记忆,那场景该有多混乱。 可如此景象,皇上应该也猜到了某种真相,索性该得到的信息都已经知道了,只现在手里这些东西,也足够他们用上百年了,只是后世如何,就看子孙吧! 李珏只牵着吕萱的手,慢慢走过这片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