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妃厨神,已婚丧偶勿cue》 第1章 狗血的穿越 “陈大娘,大姑娘的身体不能再拖了。请您通融一下,得从外头请个大夫来啊!” 农庄小院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满面泪痕,正在哀求一名穿金戴银的中年仆妇。 “哭什么哭?大白天的,也不嫌晦气!”陈大娘不耐烦地骂道。 她停下脚步,厉声数落那哭得可怜的小丫鬟。 “请大夫?请大夫不要钱吗?你们有钱吗?府里送大姑娘来是守寡的,可不是享清福来了。” 她边骂着,又重新抬脚,朝着正房走来,丝毫不压低自己的大嗓门。 此时,小小三间正房中的西边卧室之内,帘幕低垂的雕花床上,本已气息奄奄的少女清醒过来。 她似乎是被这尖酸刻薄的声音所惊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紧紧皱起,忍受过初醒时强烈的眩晕不适,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喵的! 穿越了?! 谢云妆刚刚清醒,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看着四周围古色古香的装饰,又抬起一只手,仔细端详。 这不是她的手,她做了十四年的厨师,是个名副其实的金牌女厨神,自己的手,早就生了茧子,哪里会有这么纤细白皙? 这具躯壳 原本的回忆,渐渐涌了上来。 原来,谢云妆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朝代,跟自己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大安朝名满京城的世族谢家嫡长女谢云妆,德言容功无一不精,并且自小便跟昭穆皇后亲外甥定了娃娃亲。 结果出嫁前一天相公一命呜呼,虽然谢云妆身份高贵,但出了这样的事,便已成为家族弃子,谢家为了维护跟皇室的关系逼着她守望门寡。 她被送到农庄后倍受恶仆奚落,天之骄女一朝跌落神坛,年纪轻轻抑郁而死。 谢云妆当场爆了粗口。 这他娘的,人死了怪他命薄,跟女人有什么关系! 外面恶仆还在骂骂咧咧,穿插着几声隐忍的呜咽。 看来,这外头的恶仆,就要登门了。 谢云妆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妆台的铜镜前,照了照里头这张脸。 哎呦,还是个美人儿! 她冲着镜子里的女孩子挑了挑眉,在心里默默告慰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现在起,我来替你做谢云妆,活成世上最幸福的小寡妇!” 顷刻间,谢云妆已经完美适应了角色,紧接着便听到外头的吵闹到了尾声。 她走到门口,听着外头那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到了门 前。 稳稳站定,运气,一脚踹开了门。 不错,前世里那特意锻炼过的一身力气还在。 “哎呀,娘啊!” 陈大娘被向外冲开的门板直直拍在脸上。 那劲力太强,竟直接将她甩飞了出去。 “哎,叫你娘干啥?”谢云妆本着有便宜不赚王八蛋的精神,顺口就应了。 “大姑娘!”满面是泪的小丫鬟惊呼一声,抢上前去。 她半边脸红肿,一个巴掌印明晃晃印在脸上,头发散乱,显然是才被人打了。 可她却顾不得自己的伤痛,哭着说:“大姑娘,你终于醒了,我怎么叫你都不应,还以为……还以为你……呜,大姑娘,吓死文莺了。” 文莺是谢云妆的贴身丫鬟,这孩子也是个忠心的,在谢家本是个一等女侍,来了庄子之后,自己主子自怜自艾,粗活累活她都包了。 “谁打你了?”谢云妆目光一凛,冷声问道。 文莺瑟缩一下,又疑惑地抬头看着她,大姑娘怎么怪怪的?以前自己被打了大姑娘可比自己哭得还厉害。 谢云妆把小丫头推开,直接走到那位磕得头晕眼花,在地上哀嚎的陈大娘跟前,上手拎着领子,直接把人提溜起来。 “我的人,你打的?”谢云妆直接把她拎到了自己跟前。 “大……大姑……”陈大娘吓得疼都顾不上了。 她主子虽是姨娘,但也是郡主府里出来的,自谢云妆的娘死了,就掌管内院,老爷也默认她是平妻,平日里哪受过这个气。 陈大娘被姨娘派过来看着谢云妆,目的就是让谢云妆没命再回京城。 这个贱人,从来了田庄上就病殃殃的,除了哭啥都不会,而且,刚才那小丫头哭着来说,大姑娘眼见要断气了,这是断气的样子吗? “爬到主子头上欺软怕硬,真是一条好狗。”谢云妆手上一紧,瞬间将陈大娘勒得直翻白眼。 院子里站着的下人吓得早跪了一圈。 这大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 “哎呀,娘啊!大姑娘要杀人了!” “杀你这个贱奴,我都怕脏自己的手。” 谢云妆轻轻拍拍自己的双手,后退一步,身体却控制不住晃了两下,险些摔倒。 “姑娘,你怎么了?”文莺吓得忙扑上来扶住。 她饿了… 谢云妆肚中作响,也不知道空了多久,这原主不会是把自己饿死的吧? 不过,眼前着陈大娘正朝着自己目 露凶狠,就如一条豺狼,见自己虚弱了,一定是要上来撕咬一口的。 她朝着文莺打个眼色,那文莺倒也乖觉,立刻跑进屋子端了一张小高几,一把大圈椅过来,还去拿了厚实的大毛披风,给谢云妆披上,又泡了一壶热茶。 谢云妆正觉得口渴,端起茶杯就连灌了三碗,终于是缓解了一下口干舌燥,舒坦地长出了一口气。 陈大娘刚刚被谢云妆吓破了胆子,趴在地上一时半会没起来。 众人低着头,没敢出声。 他们可也没少欺负谢云妆,生怕自己被谢云妆逮到。 谢云妆慢悠悠将手中的茶盏往桌面一磕,冷笑道:“说起来我们谢家也是名门望族,没想到教出来的下人竟然敢克扣主子,我以前那是不愿意计较,如今我看谁再敢以下犯上,全部拔了舌头送到官府去。” “陈氏的卖身契在二姨娘那里我管不到,但你们的,自己掂量掂量。” 谢云妆脸上带着笑,但说出来的话却犀利如刀,一刀又一刀,把地上那些仗着陈氏横行霸道的下人戳得直摆筛子。 卖身契?! 这可是他们的死穴,之前陈氏作威作福时,他们可没想到大姑娘的病还能好。 第2章 威风堂堂 “之前这庄子上的管事是谁?” 院子外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是哑巴了?文莺,拿我房里的鞭子来,一个个打,打到他们开口说话为止!”谢云妆眉锋一立,厉声喝道。 “姑娘饶命啊!” “不是不回姑娘的话。实在是原先的管事,被陈大娘撵到外院里去了。” 下头人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她们真是怕啊! 这大姑娘说打就打,真是不含糊的。 尤其是那卖身契一出,简直是大杀器,就算把契纸烧了,没有主家出首,官府那里永远都是奴籍,逃到哪里都是一个死。 谢云妆微一皱眉,将那两个还敢回话的仆妇招手叫到眼前。 “你们两个,叫人,将这老婆子给我锁到柴房里去。先饿上三天,我看还有没有这么大的威风。” 她指着陈大娘说。 那两人哪敢说不,立刻叫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过来,把哀哭不已的陈大娘拖走。 “记着,着人好好看管,不准逃了,不准死了。要是出了一点点差池,我将你们全都卖去挖煤!” “是是,大姑娘请放心。” “什么大啊小啊的,以后这庄子里,只有一位姑娘 !”谢云妆心想,都给撵出来守望门寡了,还按什么家族辈分? “是!姑娘!” 院里院外,一片齐声。 “叫个人,去给之前的管事送个信儿,就说我病好了,要见她一见。”谢云妆又道。 “奴婢们这就去。” 院门前,有两个穿得多少好点的媳妇,忙起身,快步走了。 “你们且散了,再听招呼吧。”谢云妆挥挥手。 这下,仆妇们再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在地上磕了头才起来,退着出去。 等人都走了,谢云妆立刻像卸了气的皮球。 “文莺文莺,快快!” 文莺赶紧过来,问道:“姑娘,你是不是想去茅房?!” 谢云妆大大翻个白眼,什么跟什么?她现在快饿死了!至少一天都不想光顾茅房,谢谢! “带我去找点吃的。” 文莺一听这话,脸垮了下来。 从来到庄子上,起初给她们供应的饭食还好,后来,姑娘总是郁郁病着,这伙食也越来越差了,就连原本在小院里那处小厨房,也让陈大娘给撤了。 谢云妆听完这个,不由黑脸。 这姑娘,怎么就把自己这日子过得这样了? 有啥好想不开的?守寡多好啊!过年 都没有亲戚会催婚。 她这么琢磨着,扶着文莺的手起来,一起去了厨房。 谢云妆一进去就震惊了。 屋子里是一口两眼的灶台,黄泥垒成,上头都被油污全盖满了。灶边有两个水缸,也是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一些菜堆放在地上,旁边就是随地泼下的脏水。墙上烟熏火燎,屋子里一股腐臭之气。 谢云妆差点没被那股味道顶倒,当时脸色大变。 作为一个以美食为生命的人,这个真忍不了。 厨房里的下人看着谢云妆脸愈发黑了,不敢多言,很自觉的上前来收拾。 谢云妆着实不想饿着肚子继续发飙,命人套车,又叫文莺取钱。 她还不信了,有钱还能填不饱肚子? 文莺听了她的吩咐,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 “大姑娘,咱……没钱……” 啥?! 谢云妆又在原主的记忆之中搜索一番,没钱?!怎么可能?!这姑娘光赔嫁银子就一千两。 到庄子上还不足月,这钱又是怎么没的? 她目光突然一凛,似乎想通了什么。 这时,原本的管事孟婆子已经来了,小心翼翼走到跟前刚要行礼,就被谢云妆打住。 “带人去那老婆 子的身上、房里,给我搜!”谢云妆冷着张脸道。 孟婆子愣了一下。 “所有的东西,全部给我带来,一点都不许落。”谢云妆又道。 孟婆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二话不说,立刻把跟在身后的媳妇婆子们叫上就走。 谢云妆饿得极了。 只好简单收拾了个小炉子,用厨房里的剩米饭,给自己煮了一碗菜粥。 菜品不多,调料简单,她这绝世女厨王,也感受到了巧妇难为无米炊的痛苦。 不过,好歹暂时安抚了一下五脏庙。 等文莺把剩下的粥喝完,她叫文莺将自己藏起的嫁妆单子取了出来,同时搁在手边的,还有一本《大安刑律》。 过了小半个时辰,孟婆子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进来,每两人抬一口箱子,足足抬了八大口箱子。 孟婆子等人脸色都变得煞白,放下箱子,先向谢云妆的方向跪了下来。 “大姑娘,陈氏贪了大姑娘的八箱嫁妆,还从她身上搜出了六百两银票。” 孟婆子将一个荷包高高举了起来。 而,被拉扯来的陈大娘,此时已经吓瘫了,趴在门前,抖得跟筛糠一般。 陈大娘心知这事太大了,不只是奴才窃盗主家,更是 窃盗出嫁姑娘的嫁妆! 关键是,谢云妆可是站在道德至高点,她是大安朝立朝三代以来,头一个“主动”为夫家守望门寡的大家小姐。 陈大娘急出了一头的汗,愣是想不出个什么主意来。 这种事情,就算是现在把她送到了夫人那里,夫人也绝不敢保她。 谢云妆丝毫不急,她端着茶盏慢悠悠吹着浮沫。 底下人见她不言不语,似笑非笑,那股气势……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依律,以奴盗主,为财谋主,这是大逆,诛三族,遇赦不赦。我没记错吧?”谢云妆笑着,将《大安刑律》直接掷到陈大娘面前。 “来人,将她签字画押,送上县衙,请大令做主,依律追索陈大娘全家,我要看着他们人头落地!”谢云妆言语带笑。 听在陈大娘耳中,却似催命风雷。 “姑娘,恕罪啊!姑娘,老奴一时糊涂,求姑娘饶老奴一家的贱命吧。老奴一家必当牛做马,报答姑娘。”陈大娘将头的磕得碰碰作响,不多时,便见了血。 谢云妆只觉得胸中那股暴戾抑郁之气,稍散一些。 “当牛做马?有陈大娘这位洛姨娘的忠仆在,我可不大放心啊!” 第3章 进城 陈大娘一听,便懂了谢云妆的弦外之音。 孟婆子适时回道:“姑娘,去县衙的车马已经备好了。” 陈大娘被催逼急了,生死就在一线。 主子天高皇帝远,救不了自己,这个时候,还尽得什么忠? 她一咬牙,就全招了。 搓磨谢云妆、偷盗嫁妆、霸占田庄、缺少的银票……桩桩件件全是奉命而为,至于奉了谁之命,那还用多说? 总结就是夫人要害姑娘,她经不起威逼利诱。 看着陈大娘的签字画押的供状,谢云妆满意笑了。 将陈大娘还押柴房,谢云妆收拾了自己失而复得的银票,带着文莺出门登车,去逛县城了。 谢云妆所处的这座农庄,在大安西江府,与京城隔西江相望,地理位置上自是比不得京城所在的上州府。农庄所在的青云县在西江府以北,属于南北分界之地,经济上也比不得更往南的南江府更富庶。 县城最繁华的平安坊,倒也是店铺林立。 街上行走的有不少女子,还有摆摊做生意的也有女人。 民风倒是开放。 可见,这个出嫁前死了男人就得守望门寡这样的规矩,有九成可能就是一句屁话。 简单看看风土人情,就直奔主题,去了青云县主街,那里茶楼酒馆林立,其中一座酒楼前头人群熙熙攘攘,一看就是生意火爆。 谢云妆刚想说,就去人最多的这家吧。 就听到那酒楼门前,爆发出一阵争吵。 “哪里来的臭要饭的,敢到我们鸿运楼来找麻烦。” 几个壮实的伙计推搡着一个瘦弱书生从店里出来。 “你们卖坏的点心给客人,还不许说了?”那书生叫道。 “穷要饭的,你还敢坏我们的名声,你真是欠揍!” 一个伙计生起气来,抬着手里的扫帚就要朝着书生头上打去。 那扫帚才挥了一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 “客人有异议,当清晰明确的解释清楚,怎能出手伤人,贵店难道是店大欺客?”出手的青年冷声问道。 他身材高大,在一群人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这男人长了一张英俊的脸,双眸深湛,眉锋略低,不怒自威,一双薄唇紧抿,虽是一身寻常布衣,身上却带着浓重的威势。 看起来精瘦的身躯里却蕴含力量,他手握住扫把,看似没怎么使劲儿,那个壮实的伙计挣了半天,却没挣动。 看向青年的目光,不 由有些畏缩。 “阿湛,你来得正好,给柳姨母买的桂花蜜糕明明是馊了,他们却不承认,还要打人。”那小书生扯住青年的衣袖,说道。 鸿运楼内外客人不少,此时见了这一幕,围观人等不由议论纷纷。 这时,鸿运楼内走出个胖掌柜,拉着张脸。 “众位客官,我鸿运楼在青云县开了三十年,从来没出现过店大欺客之事,这位客官说是桂花蜜糕馊了?我店的桂花蜜糕是店中金字招牌,每日所售都是当日制作,今日也已经买出二十余份,却无一人来说有问题。”胖掌柜嘲讽地看着那两个穷书生。 “馊与不馊,一尝便知。正因桂花糕是贵店金字招牌,你们才更应珍惜羽毛。”荣湛松开手上的扫帚,淡淡道。 谢云妆听了不由点头,这话说得明白,点心坏没坏,尝尝就知道了。 但鸿运楼的掌柜和伙计们却显然不认同。 “这么多人吃了,就你说是馊的。这是你的问题还是大伙的问题?” “看你们还是读书人,竟然跑来想要讹诈我们钱财。” 周围客人也都觉得有理,尤其是买了桂花蜜糕的客人,都觉得这两个年轻人言语不实。 谢云妆前 世里是干餐饮这行的,看不了这样闹腾,不由上前一步。 “既然说点心味道有些异常,那就拿出来品尝品尝。鸿运楼也是名店,在店铺门前如此吵闹,难道不伤颜面吗?” 众人怔了一下,都去看她。 见这位姑娘,虽然一身素雅装扮,但衣饰都是最新的款式,面料上好,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穿着。 那掌柜和伙计便不像对着两个穷书生那般放肆。 其中一个比较伶俐的小二,赶紧上来迎客。 “贵客里面请,是我们怠慢了。您不知道,这两个穷小子,今日来我们店中说要买桂花糕,恰好我们后厨刚刚出炉,他却非要尝尝再买,结果就开口说我们这点心是馊的。您说,这不是讹诈这是什么?”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客人们也议论开了。 搞了这半天,这两个书生还没买呢? 那就说人家点心馊了,看来着实没安好心。 “先尝后买,买卖之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谢云妆却笑了起来。“我也要买桂花糕,你看,我能不能尝尝?” 荣湛听了她的话,朝她拱手,道:“多谢姑娘仗义直言。” 谢云妆只摆摆手,给文莺打了眼色。 文莺立 刻就从小荷包里掏了一两银子出来,道:“我们姑娘要尝尝,银子在这里,小二,你取点心来!” 那小二一见银子,露出笑脸,立刻端了一小碟桂花糕。 谢云妆一看那品相,不由皱眉。 桂花糕在她看来是最简单的一种传统点心,也能做成这样? 拿一块一尝,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桂花糕常规做法有五种,创新做法还有三种,楼里做的这个,用得是头一种方法。材料也是上好的蜀糖粉,还用桂花蜜浸过金桂干花,这应该算是你们点心的创新之法了吧?”她嚼了嚼,就将口中点心渣吐进了手帕里。 谢云妆这样一说,那胖掌柜和伙计们都愣住了。 胖掌柜脸色一变,他们店里的桂花蜜糕的配方,可是机密,这个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这世上真有那种吃一口便能判别出内里用了什么材料的神人? “两位公子,你们品着这桂花糕里有什么异味?”谢云妆转头问道。 “此糕初入口时,桂花香气浓郁,甜度适中,但咽入喉中之后,却隐约带着一股酸涩之味,仿佛是原料腐败才带出来的味道。究竟为何,在下不知。”荣湛道。 第4章 大神出手 这时,有几个刚刚买了桂花糕的客人,也忙打开纸包,尝尝自己手里的。 “我怎么没尝出来?” “挺香得啊!” “我觉得有股酸味。” “我也觉得,咽中发涩。” 客人们纷纷说道。 谢云妆微笑道:“点心中的蜜桂花,用的是去岁夏日的金桂,但采花时,显然是误了些时日,花开太过,入糕点有股腐败之香气,做成糖桂花后,也掩不了那涩味,终归不甚好吃。无奈之下,只好用花蜜佐味。可惜……” “可惜什么?”荣湛不由问道。 “可惜,那蜜也是旧年槐花蜜,存放不当已经有些变质泛酸。点心师傅是尝出这味道了,只能多加糖粉来遮掩。殊不知,过犹不及。糖搁得多了,坏了比例,刚出来的点心吃着,已经苦了。若再放久一些,点心就变得又干又涩,难以下咽!”谢云妆接着道。 “谁在胡说我原得原料不成?” 这时,大厨刘三刀从后厨里出来,手上还拿着根擀面杖,气势汹汹。 胖掌柜赶紧把这事说了。 “你个小姑娘,倒是胡吹大气,说桂花糕有八种做法?真是闻所未闻!还说什么桂花摘晚了有腐败味道。好,你要是 能做没有腐败味道的桂花糕来,我刘三刀服了你,亲自奉上白银十两,作为赔罪!” 刘三刀脾气有点暴。 “简直胡闹,我家姑娘是大家小姐,怎么能在你这店里为你做点心?”文莺气坏了。 “怎么?光说不练假把式。上下嘴皮一碰,就说我刘三刀的点心馊了,天下哪有这么平白诬陷的?”刘三刀嚷道。 荣湛眉头微皱。 “尝出味道有异的是我们,这位姑娘只是仗义直言,大厨何必去为难一位姑娘?有什么话冲我们来便是。”他道。 此时,谢云妆却笑了。 “不就是做一道桂花糕,这有何难?请问公子,这里可有卖糖桂花的铺子?”她问。 “有的有的,就隔着三个铺面就是。”那个矮个书生忙道。 “我去买点糖桂花来。”谢云妆点头。 “慢着,姑娘这是想跑啊!”刘三刀想得倒多。 谢云妆无奈,笑道:“把我家丫头押在这里,总成了吧?刘大厨也可以派个人跟着我们,只隔三个店面,又不远。” 刘三刀立刻冲那之前迎客的小二点头。 那小子便跟着她二人去了。 那家卖食材的店面也有人在这里看热闹,此时,忙跑回店里跟 掌柜的汇报。 那掌柜立刻摆出了最新进来的糖桂花。 谢云妆细闻一闻,又抓在手中揉捏一下,便买下二两。 待回到鸿运酒楼时,店堂里已经摆下了案板,把其他的食材都准备好了。 谢云妆只是一笑,问道:“如何判定我这点心的好坏?” “那自然是请大家品尝一下公平论断。”刘三刀一脸倨傲。 谢云妆点头,请人取水净手,又道:“还要请个力气大些的男子来帮我和面。” “我来!”荣湛挽起袖子走了过来。 谢云妆点点头,她刚刚穿到这身体中来,如今只觉得浑身酸痛,足见这原主体质多虚。 桂花糕的好坏,跟和面关系极大,得找个有劲儿的来。 她叫文莺拿小秤,称出一斤糯米粉,六两粳米粉,用小箩细细的筛了两遍。 这第一个步骤就叫刘三刀看直了眼。 楼下和门外的食客此时都涌了进来,将案板围个水泄不通,连楼梯上都站满了人。 糖的用量是谢云妆自己称量,搁进筛过混好的粉中,就要加水揉拌。 文莺立刻接手过来,不时提起手来,让谢云妆看面糊的粘稠程度。 见谢云妆点头,文莺就提了个小炉子过来 ,里面已经烫煮了几块白纱手帕,此时取出再洗净,两块铺到笼里,倒出面糊,蒸一刻钟。 接下来就是荣湛的活。 用一块湿的白纱手帕将蒸好的面团裹住,荣湛接到手中,不断翻揿,揉捏。 不多时便换一次帕子,谢云妆也会仔细查看面团的情形,一直到表面光滑,糕粉细腻,这才揭开帕子,露出一个白皙滑嫩,散发着莹莹光泽的面团。 “这……这竟似白玉一般……”一个离得近的食客忍不住赞叹。 “香!我闻到甜香味儿了!” “这不是还没有加糖桂花吗?就这么甜?” “都别吵,下一步呢?”刘三刀急了。 谢云妆这才亲自上手,将面团慢慢推成长方形,将油刷在面团表面,再双手抓起糖桂花,每一抖都是均匀落在上面一层桂花,很快,那金黄就点缀在雪白糕体之上。 再将这面团改刀成菱形小块,在圆盘子里对角摆了一圈儿。 谢云妆端起盘子,将那一盘小巧精致的糕点,展示给大家。 “好了,尝尝吧!” 她先将点心递到了荣湛面前,荣湛便取了两块,递给自己好友一块。 因是现做,做的不多,也就切了小小的十几块。 谢云妆回手就将盘子递给了刘三刀,让他自去分吧。 一群围观熟客们这时上来一通哄抢。 “唔……香!” “又软又糯。” “也没见这位姑娘用什么稀罕的料啊。” “你懂什么,这叫手艺!” 大伙看着谢云妆的眼神都变了。 “姑娘,你看得书里,还教怎么做点心?”小丫头文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谢云妆。 “你姑娘我天纵英才,无论如何低调,都是掩盖不住的。”谢云妆逗她。 “姑娘,你太厉害了!”文莺果然被唬住了,眼里直冒小星星。 胖掌柜和刘三刀在尝过之后,都愣住了。 他们做了半辈子桂花蜜糕,却从未尝过这样的味道。 分明是一样的用料,只步骤不同,却能做出这种细腻绵软。 刘三刀想不通,自己之前的做法到底错在哪里? 胖掌柜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鸿运楼正面临着一场名誉危机。 他赶紧走到谢云妆和两个书生面前,深深一揖。 “三位,这是小店的不是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他说着,命人取了两锭十两元宝,送到他们跟前。 “愿赌服输,请三位笑纳。” 第5章 女先生 谢云妆只是笑道:“这银子应该补偿这二位公子才是,贵店处理客户纠纷时的态度,应该重新梳理一下。” 她说完,便向荣湛和那书生点头,带着文莺走了。 荣湛目光却一直望着谢云妆的方向。 倒是身旁的好友,接过了胖掌柜赔偿的银子,只觉得十分扬眉吐气,一转头,看见荣湛还在看着谢云妆离开的方向发呆。 “行了,别看了,咱们快些去见柳姨母吧。” “那位姑娘,有些面善。”荣湛低声道。 “哎,你是看人家漂亮吧?” “少瞎说。走吧。” 二人不再多说,转身走出人群。 等到刘三刀回过神来,谢云妆早就走得没影儿了。 “人呢?!”他冲着金掌柜问道。 “早走了,你又想做什么?” “拜师啊!我要拜师!” 这里乱成一团时,谢云妆已经离平安坊,往西城方向去了。 青云县西城一个叫做小平巷的地方。 那个地方房屋都很破旧,巷子很短,收拾倒还干净,就是明显觉得这里似乎是风光又落魄了的样子。 车行至巷子尽处,在一处小院门前停下。院子的门板已经破破烂烂, 门上悬挂着一个照明的灯笼,在风中摇来晃去,显得十分萧瑟。 刚才在车上,文莺无意提起,青云县城住着谢云妆的女先生。 这位先生曾是宫中女官,谢云妆是谢家嫡长女,从小就依大家宗妇来培养。 与先生相伴十年,直至要出嫁,才放了这位先生返乡。 谁想,谢云妆守了望门寡,虽与先生同处一县,却从未登门拜访。 谢云妆觉得这样不好。 而且,她算是初来乍到,有一位教养原主十年的女先生帮忙,或许行事更加便宜。 但此刻,她看着这条街巷的模样,心底不由升起了一丝怀疑。 “先生不是从宫里出来?又在谢家多年,为何住在这么破败的地方?” 原主一个出嫁的姑娘,嫁妆总值都不下两千两,却对一个女先生如此苛刻? 文莺并不知道谢云妆在想什么,只道:“当初先生自己说要回乡,给姑娘说了这个住址,当时咱们谁也没来过青云县,也不知道是个这样的地方啊。” 谢云妆只能点点头,叫文莺上前去叫门。 敲了半天门里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谁啊?” “请问这里是柳先生家吗?我家姑 娘来拜会先生了。”文莺高声叫道。 又过了一会儿,门板才被从里头拉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步履十分艰难地跨过了门槛,向外看一看。 “你们是?”老妇人似乎眼睛已经花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老婆婆,我是柳先生的弟子,今日到县城之中特意来拜会先生的。” “弟子?难道是京城谢家的小姐?”那老妇人犹豫着问道。 “几位是何人?为何到我门前?”这时在他们身后又突然传来了问话声。 “素言,你回来了?!” “柳先生?!”文莺惊喜的叫出声。 谢云妆转身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名女子,她看着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年纪。 身上穿着补丁的衣服,但桨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全身上下没有丝毫奢华的装饰。 她手里捧着一卷纸,臂弯里还挎着一个篮子,里头放着简单几样蔬菜。 虽然落魄,但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通达世事的超脱之感。 “先生?!”谢云妆心中一动,有一种激动的情绪在发酵,这似乎是原主残存在身体里的一种情感,想必当年她们师徒之间情谊很深。 “是……是云妆? !”柳素言目光一闪,神情十分激动。“你不是……” “先生,我好了,今日特地来向先生请安,先生安好,请受弟子一拜。”谢云妆微笑着,朝柳素言深深鞠了一躬。 柳素言一把将她扶住,对那位老妇人说:“婶娘,这是我在谢府教的学生,谢家的大小姐谢云妆!” “好好,小姐快请进。” 老妇人也很欢喜,开门让他们进来。 车夫帮着将给柳先生买来的礼物搬入院中,都是些寻常的柴米油盐等物。 院中很小,那些东西很快便堆了半个小院。 谢云妆见院中房舍都有坍塌,心中不免酸楚,这些年柳素言过得不好。 “我与先生分别一年,始终不曾有机会再来请安,如今难得一见,这些都是家常实用之物,请先生收下。”谢云妆笑道。 柳素言有些动容,口中却道:“你最艰难之时,我却没有随你身旁,这份礼,我受之有愧。” 她二人相顾无言,眼里闪闪有泪。 柳婶娘进了西边屋子烧水烹茶出来,才劝她进屋里坐下。 “先生离了京城,怎么会住到了这里,这边的条件实在是差了些,先生怎么不拆人给我送信?”谢云妆 问道。 柳素言看看她,温和一笑,道:“我离开谢府时,无论是老夫人,还是云妆你,都不曾亏待于我。这里,原是我叔叔婶婶的老宅,如今只剩婶娘一人,她膝下无儿无女,全靠我奉养,去年一场伤寒,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这话不用再说下去,谢云妆也已经懂了。 即便是在她那个年代,也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辛辛苦苦几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 看来柳先生在离开谢家之后,为了奉养这位婶娘,也无法再去别人家教导闺秀,她是从宫中出来的女官,哪有什么养家糊口之能? “我不是不想去找你,只是后来听说……你如今境况是何等艰难,我怎能不懂?”柳素言摇头叹息。 谢云妆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说的还是自己守望门寡这件事儿。 “先生,前些日子我刚到庄子上,确实没有想开。心里郁郁不安,前些日子险些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你病了?!”柳素言目光之中流露出担心之意。 她立刻从桌子后头拿过来一个很旧的手枕,替谢云妆把脉。 谢云妆心中一愣,这位柳先生还是懂医术之人?这是人才啊! 第6章 相识之人 “如今脉象倒还平和,不过似乎是有些亏虚,之前是不是吃过什么妨克的食物?”柳素言问道。 谢云妆听了这话,眉头微簇,低头思索了起来。 “之前我们刚到庄子上,那陈大娘一天到晚折腾姑娘,姑娘根本就没吃着什么好东西,都是她们送来是乱七八糟的。”文莺在旁边抱怨道。 谢云妆此时却有些阴谋论了,她也在想,一个平时挺健康的姑娘,怎么到了能装上没几天就衰弱成那个样子,就算是饿了两顿饭也不至于如此吧? 经过这柳素言提醒,她不由觉得会不会有人在原主的饭食上下了什么别的功夫? “先生,不必忧心,我这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有些事情就想明白了。我虽婚姻不顺,可人生还长, 穷通虽有定数,可未必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创出一片天地。”谢云妆微微一笑。 柳素言不由惊讶,又深深地看了她几眼。 她与谢云妆朝夕相处近十年的时光。 深知这位姑娘才华横溢,聪慧不凡,但往日里,眼界却依然在内院之中。 没想到经此变故,她竟有了这样一番豁达的心胸,甚至还添了几分豪情壮志。 “人生难免苦难挫折,云妆,你经了这样的苦难,能重拾生活信心,为师佩服之至。”柳素言含笑点头。 “先生,我看这里居住环境着实太差,而且您婶娘身体应还需静养。如今我遭逢大变,正需要先生继续为我指点迷津,况且我眼下住在农庄之中,住处宽大,希望能够再聘先生到我那里去,请带上婶娘,一起前往吧。”谢云妆出口相邀。 柳素言目光闪动,显然是很受感动,还未开口,就听外头院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买了这么些东西啊?我看外头有马车,是有客人来了?” 那声音竟是刚刚在鸿运楼那矮个书生。 说话间,那书生和荣湛已经进了屋,与谢云妆撞上,都有些意外。 “姑娘,刚才人多纷乱,还未向你道谢。”荣湛愣了一下,忙上前向谢云妆行了一礼。 “公子不必客气。” 柳素言眼光闪过一丝惊讶,看着他们,略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们认得?” 文莺便在一旁将刚刚在鸿运楼的事情说了一番。 柳素言听了,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不想一段时日未见,云妆又长了能耐。” 见谢云妆眼里 还有疑惑,便道:“他们是我外甥荣湛与卢钦。”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柳姨母曾经教过的那位女弟子,是京城来的大小姐?”卢钦快人快语道。 “天下之大,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巧合。”谢云妆微笑道。 荣湛和卢钦两个人都是读书人,两人寒暄两句便退了,出去跟柳婶娘在一起说话。 “先生,对去我农庄之事还有一丝疑虑,可是因为这两个外甥,我看他们像是书生,如今是在县城里面念书吗?” 谢云妆见了他们两人,不由得联想到刚才柳素言稍稍露出的为难。 柳素言无奈轻叹一声,低声道:“我家中情形复杂,如今两个外甥需要依附我读书,还有婶娘要奉养,你如今生活不易,我怎能再为你平添烦恼?” 谢云妆摇摇头,笑道:“先生,自我从京城到此,无异于被家族放逐。唯有先生是我旧识,更像亲人,先生此时有为难之处,我本该伸出援手。况且,您家中有两位读书人,若是能到我农庄上赞助读书,对我农庄倒是好事,我们的庄子上想找几个会读书写字之人,确实难呀。” 柳素言犹豫了一下,便出去与自己的婶娘商 议去了。 文莺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姑娘,你为什么非要请先生回去啊?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没学完吗?” “你这小丫头怎么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道理呢?” 文莺不解。 “咱们这次在农庄里为什么会受那个陈大娘的欺负?还不是这农庄当中没有向着咱们说话的人吗?”谢云妆笑道。 “我懂了,若是有柳先生这样的人,在那陈大娘也不敢那么为所欲为。” “咱们以后还要在这庄子里面过一辈子呢,现在就被京城本家拿捏住,那我这次没死成,下次也一定会被害死。” “呸呸呸,姑娘你不要整天说死要活的多不吉利?姑娘经此一难之后,以后一定是事事顺心。”文莺忙说。 谢云妆笑了笑。 “事事顺心不是老天爷给的,是自己拼出来的。我请先生回去,于我有利,又能暂解先生的燃眉之急,这是双赢的事。” 她们主仆二人在房里说话。 却不想荣湛正站在门外,将二人的话尽数收于耳中。 双赢这词一出,让荣湛若有所思。 他转身去了柳婶娘的屋中。 “我看谢姑娘也是诚挚相邀,她如今 处境不易,姨母与谢姑娘十年师生情谊,在这个时候去帮她一把,有何不可?”荣湛缓缓劝道。 “可是……”柳素言还是抬头看了荣湛一眼,眼中充满的是些不能言说的复杂情绪。 “姨母,我们平日在青山书院读书,若是去了谢家的农庄,离书院更近一些,往来方便,多省下的时间,放在学问上,想来更能精进。”荣湛的神情还是很平静。 卢钦想得就更加简单,家中贫困,柳姨母资助他们二人读书已经不易,若此时能够住进谢家的农庄,至少有个容身之处。 他们读书之余,还可在农庄上谋个差事,也能补贴一番家里,这怎么想都是好事儿。 “我看那个谢姑娘是一个仗义之人,大不了以后农庄上有什么事,我们二人多出些力,算是回报。” 柳素言虽然听他们这样讲,但似乎心里面还在为什么事情犹豫,但这又像是难言之隐,不能对他们明说。 不过最终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与谢云妆讲好,给他们五日时间,将家中一应收拾一番之后,便去农庄相见。 谢云妆与她约定五日后派车马来接,起身告辞,登车而去。 第7章 烂摊子 目送他们车马离去,柳素言站在房前,却不由得有深深的叹息一声。 “姨母,为何如此担忧?”荣湛在旁低声问道。 “她的身份,你岂不知?”柳素言一向淡然的眼中染上了一丝忧虑。 “正因为知晓,反而更加便宜行事。” “可你的身份……” “姨母!”荣湛打断了柳素言的话。“前路未知,你我尽人事,凭天命,何谈身份?” 他说着转身回到院中。 柳素言却在院门口站了许久,最终也只能轻叹一声掩去满心不安。 回城的路上,谢云妆满心想着回去如何安置柳先生这一家子。 却没想到将此事跟孟婆子一说,却遭到当头一棒。 “没有房舍,这是什么意思?”谢云妆惊了。 她看原主嫁妆单子上写着,这个农庄里面光农户就有百余人,有两百亩良田,一百多亩的山地,这么大的一个农场,竟然连安置四口人的房子都没有吗? 孟婆子显然是一脸的为难,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讲起。 “要不,明日,姑娘随我到农庄里走一走?”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云妆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 累了一日,谢云妆叫人 烧水沐浴,洗澡之时,顺便跟文莺谈起孟婆子这奇怪的态度。 “之前在京里,常听夫人……不,是洛姨娘说,姑娘这个庄子没什么出产,还曾经说过每年都要补贴,难道咱们这个农庄这么穷啊?”文莺觉得想不明白。 “今日你看县里的情况如何?”谢云妆问道。 “我看挺富的,好像也不比咱们京城差多少呀。” “我看也是,只要咱们这个农庄里的人不会懒到极限,这样的自然环境不至于是颗粒无收吧,怎么看今天孟婆子那个态度好像格外为难的样子?”谢云妆觉得这件事情太难理解了。 那一夜,谢云妆睡得还好,第二天一早起床,简简单单吃了些早饭,就坐上马车跟孟婆子一起去巡视自己的农庄了。 坐在车里,她心里还有一种自己成了地主婆的小兴奋。 然而,看到农户们生活的情况时,她惊呆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农庄里谢云妆住的院子,盖得精致,外头农户们却住着没有片瓦的茅屋。 下地的汉子们面黄肌瘦,孩子们一身脏污,百来口子人都是一身的补丁,脚上穿着磨破的草鞋。 孟婆子一家是庄头,也不过是略微好些 ,桌上有几个粗粮窝头,一点咸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云妆怒了。 孟婆子终于忍不住了,将事情原本始末讲了一遍。 原来,竟然是京城的谢家盘剥重租,才让农户们过得如此艰难。 每年地里的出产,九成都要交租,农户们连糊口都很困难。 谢云妆怒了! 在原主记忆之中,谢家是书香传家,讲究的就是一个宽仁,姨娘还曾在谢父跟前抱怨,前夫人这庄子不出产什么,还要赔些东西进去。 这也是原主被发往这个农庄之后,才会郁郁寡欢。她不知真实的情况,才觉得以后日子肯定艰难。 哪里想到,这是被那个贪财的姨娘剥削成这个样子,还要在旁人面前卖好。 “今年的租子交了吗?”谢云妆冷着脸问道。 “都在库中,好不容易才凑够了京城府里要的年租,还未运走。” “去把库开了,把粮食分给农户。”谢云妆说。 “姑娘?!”孟婆子目露惊喜。 “这是我娘陪嫁的农庄,按律,这是女子的私产,府里凭什么盘剥重利?孟妈妈去找账本来,这些年交了府里多少租子?何人签收?何人来催租?把这些都给我细细写明 。”谢云妆又道。 孟婆子忙应道:“多谢姑娘,若是如此,我们今年便有活路了。” 她说着,一家子都跪在谢云妆跟前。 谢云妆忙叫他们起来。 她不由感慨,原主真是给自己留了一个烂摊子。 今年不交租!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庄子上的人家都轰动了。 从这个姑娘来了,他们就没见过主子的面儿。 陈大娘又不是好的,成天侮上欺下。 他们不仅没得一点转机,还比往常更苦。 没想到,这姑娘一夕惊变。 陈大娘被关了柴房,今年年租不用往京城交了,粮食可以全分给他们庄户过活。 大伙心里感动,有些女人直接激动的哭了出来。 谢云妆巡视农庄的一路上,走到哪里都有人向她请安道谢,一时间,农庄气氛整个转变。 可走到粮库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你们放肆!这是什么粮食,这是交给京城夫人的租粮,你们说一句话就敢来拿,你们还想造反不成。” 农庄门前,一个一脸横肉的男人,正在指着孟家人骂。 “是姑娘叫我们来取的,姑娘说了,今年免了我们的田租。”孟家的大儿子孟大柱据理力 争。 “什么姑娘?是姑娘大还是夫人大?!姑娘说不交就不交。姑娘算什么?”那男人嚣张道。 孟家人都不大善于言辞,就只听着那汉子在那里大放厥词。 谁知此时,从外头突然发来一块石头,直接砸在了那汉子的脑门上。 “哎呦,是谁打我!”那汉子脑门上立刻起了个包。 “是本姑娘打你!”谢云妆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手上拎着一个马鞭,直接冲到了根前,两鞭子下去,就把那汉子给打懵了。 “本姑娘今天就让你知道,这个庄子到底谁大。” 谢云妆原本就是有点小脾气的人,那男人满口喷粪,是个人也忍不了。 她口上骂着,手里的鞭子接连挥下,把那汉子打得满地打滚,不多时,就泪流满面的求饶。 “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连十鞭子都受不住。”谢云妆冷笑一声。 那汉子此时已经不敢开口,却还不时用怨毒的眼光看谢云妆一眼。 “姑娘,这是陈大娘的侄子黄发,他跟着陈大娘一起来的,那之后一直管着仓库。”孟婆子在旁小声说。 她还是有些担忧,毕竟陈大娘是京城那位二夫人的亲信。 第8章 有计划了 谢云妆听孟婆子说了,才弄明白。 这个黄发是从京城跟着陈大娘来的,自来了,就将仓库控制起来。 这么一想,那位身在府中的姨娘,还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从今以后,庄中事务还是由你来管,仓库里的租粮,今日取出来,公平分配。”谢云妆冷笑道。 她就不信了。 天高皇帝远的,等那姨娘来撑腰,这几个恶奴,估计都化成飞灰了。 这群狗奴才哪来那么大的勇气,觉得自己真不敢动他们? “把黄发撵出去,不许再踏入农庄一步,若再敢踏入,便以窃盗之罪报官。” 她这样一发话,那些农户们就觉得有人替自己撑腰了。 好几个人拿上铁锹,耙子,压着黄发到他住的地方,叫他收拾东西,直接架着他丢出了农庄门外。 自从来到这个农庄上,黄发还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眼见得之前任自己打骂欺压的那些农户们,如今如此硬气,守在庄门口的几个大汉正眼儿都不敲他。 他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等着,我回京城去让夫人替我做主。” 他恨恨的在庄门口骂了几句,却也不见情况有些缓和 ,身上被谢云妆用马鞭抽出来的伤疼得要命,他只好无奈的离开。 打完土豪分了粮食,但谢云妆的问题却依然没有解决。 柳先生一家人来了住在哪里? 现在看来只有把她住的农庄内院收拾出几间屋子来。 “要随我先生前来的还有两位书生,是先生家的外甥,你们去选两间安静些的屋子,不要扰了他们读书。” 孟婆子到有些犹豫,大姑娘到底是守寡之人,如今还搬进来两个青年男子,会不会引来旁人非议? 她倒是很想劝说上两句,不过姑娘清醒之后似乎性格不同以往,她之前也并未靠前,没什么情谊,也就只好把心里的担忧暂时压下。 那一日谢云妆没有出门,而是在自己房中的书桌前面写写画画了一整个下午。甚至连中午饭都忘了吃。 文莺也被谢云妆赶在门外,她时不时的跑到门口来看看,却发现谢云妆好像连动作都没变。 直到天色黄昏,谢云妆才在椅子里面伸了个懒腰。 “文莺,你去把孟婶子叫来,对了,干脆把他一家子都叫来吧。”她叫了一声。 文莺全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的去叫来了人。 这个时候谢 云妆才觉得饿了,自己走到了厨房里。 这几天厨房倒算是收拾的比较干净,可惜做饭菜的水平让人实在不敢恭维。 谢云妆只要有空自己就会下个厨。 上次去县里的时候,她给自己买了不少的调料,有些调料还是跑了好几家药铺才买到的。 庄子上的几个厨娘也知道这些调料金贵,都放在高高的架子上,连动都不敢动。 谢云妆随手抓起了买来的肉和菜,开始洗切配菜。 一面做菜,一面还询问一下陈大娘的情况。 “这些日子都是我去送饭,那黄发被赶出去的事情,我也按大姑娘说的都跟她说了,那老婆子在柴房里面嚎了小半个时辰了。” “光是哭了?没说别的吗?”谢云妆有些好奇。 “后来又去的时候,那老婆子哆哆嗦嗦的跟我说这些事情都是京城的姨娘叫她做的。还说叫我见到姑娘的时候一定要替她求求情。”管着厨房的叶氏这样说。 “哦?还托你在我面前求情,她倒是个挺聪明的人,那你下回再去送饭的时候给我传句话,我现在正缺人手,陈大娘是个聪明人,她以后该如何在我跟前侍奉就由她自己决定了。” 叶氏赶忙 点头答应。 说实在的叶氏这些日子去给陈大娘送饭,陈大娘也或多或少塞给了她点好处。 如今见谢云妆愿意给自己这份体面,叶氏才觉得没有拿人的手短。 “叶嫂子,如今你一个月是一百钱的月例吧?”谢云妆突然问道。 “是,姑娘,以前姑奶奶还在的时候就给我们定的。” “别紧张,我是觉得这月例太低了,不如这样厨房里面由你来管着,一个月给你五百钱的月例,其他人都涨到三百钱。”谢云妆笑了起来。 厨房里头的几个厨娘一听都是眉开眼笑,忙不迭地上前来道谢。 谢云妆只是平静地摆了摆手,叫她们各自回去干活。 她又对叶氏道:“叶嫂子,厨房的活可是有不少油水的,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我不会计较,只要叶嫂子记得我这份情就可以了。” 她这样一说,叶氏心里也自是打鼓。 这话几乎等于谢云妆明着跟她说了。 她没要求手下的人,人人都是清水衙门。 但是要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她可以给所有人最好的待遇,但她唯一要的一点就是忠诚。 等到谢云妆炒了几道小菜,叫人送回自己屋里, 就见孟婆子一家十分紧张的站在那里。 “我一个人吃饭没有意思,叫你们一起坐着陪我吃一顿饭,文莺,你也坐下与我们一同吃。”谢云妆笑着招呼。 孟家人更是惊讶,忙要推辞。 但是看到谢云妆已经把碗筷全都摆上来了,桌子上也摆满了菜。 一想到姑娘这人说一不二,也就不敢多说,都很拘谨的坐了下来。 尤其是孟爷和他三个儿子跟姑娘坐在一起吃饭,更是局促不安。 “我一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请你们帮忙去办的,若是不吃饱了,办砸了我的差事,那你们可对不起我辛辛苦苦做的这一桌子好菜呀。” 她这么一说,饭桌上的气氛反而轻松了许多,孟家的两个儿媳给谢云妆布过菜之后,赶紧往自己公婆的碗里夹了两块肉进去,又催促着丈夫和小叔子快些吃。 谢云妆那是什么样的厨艺水平,虽然就做了七八个最简单不过的家常菜,但是也让孟家人吃的如在云端。 不多时就已经忘了拘谨,大伙恨不得把脸都吃到碗里去。 谢云妆和文莺两个胃口都不大,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就饱了,剩下的被孟家的汉子们一扫而空。 第9章 又穷了 谢云妆是个厨师,最爱看的就是别人吃自己做的菜吃得很香。 尤其是孟家的汉子这样狼吞虎咽的模样,简直就是对她做出来的饭菜最好的赞扬。 吃过饭后,她又让文莺砌了一壶热茶,这才将自己一天写写画画的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 那是一份关于农庄的规划。 昨天在农庄里走了一圈,让谢云妆突然产生了启发,现在这个农庄特别像她以前曾经帮助经营过的一个大型农家乐体验度假村。 她也问过了,现在农庄里面基本上就是靠那些良田出产的庄稼作为最主要的收入来源,这是个靠天吃饭的活,今年年景要是不好,自然就没什么收成,第二年整个庄子上的人吃饭都成问题。 因为谢云妆的父母当年是皇家指婚,谢云妆的母亲已嫁入谢家,就是有品级在身的人,她的嫁妆农庄免征赋税。 如今只要免了交给谢家的租子,农庄里所有的出产都是谢云妆自己的。 调整经营模式,让这里变成一个有吃有玩有农作物,还能饲养各种家畜家禽,拓展多种产品领域,这就成了谢云妆最迫在眉睫想要做到的事情。 她将自己的设想 给孟家人讲了一遍,孟婆子夫妻二人听得眼睛都直了。 谢云妆是在他们面前绘制了一个美好蓝图,到时候城里面那些有钱有闲的人,可以到农庄上来吃住游玩。 他们这些农户也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看着老天爷的脸色吃饭。 这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件大好事。 不过很快,孟爷就提出了现实困难。 “姑娘,我看你画这图倒是挺详尽的,不过如今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把这些农户住的地方进行改建,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呀。咱们庄子里这三十多家农户,要都按照姑娘想象的这样,住进那样的房子里,至少也要千八百两银子才能做到呀。” 谢云妆刚刚眉飞色舞的讲了半天,正觉得口渴端起茶来才喝了一口,听到孟爷说出的这个钱数,就又把那口茶给呛了出来。 千八百两银子?! 她陪嫁的银子也才一千两,还被陈大娘给挥霍了不少。 难道还要卖掉自己陪嫁的那些东西不成? 看见谢云妆此时面露难色,孟家人也觉得有点灰心。 刚刚听了谢云妆的谋划,兴起的那一点希望,好像又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谢云妆沉 吟了许久,终于还是拿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缺银子也要想法做起来,我这里先支给你银子,先把农户们的房子按照现在的布局简单的修起来。” 她突然下了决心,之前在做一些大项目的时候,也没有必要一次性的把所有的投资都放进去,而是可以分步骤来实现,那些大项目也是一边搞建设,一边争取更多的资金进来。 用她现在这种现代化的思维,只需要先打好基础,农户们的房子一时之间不能改成民宿也没有关系,先让他们住的好些,冬天不用再挨冻,把每一户人家安顿好,才能齐心协力一起赚钱。 她带着孟家人在房里面商量了,有一个多时辰,老孟夫妻二人从她这里暂时支走了三百两的银票,准备明天就开始农庄建设的第一步。 倒是谢云妆看着自己空了一半的荷包,不由得唉声叹气。 原本还觉得自己命不错,穿越过来就是大家小姐总归是不用受穷了吧? 没想到在什么年代创业都一样,资金是永恒的话题。 转眼五日时间便到了。 谢云妆派了马车出去,将柳素言一家人接进了庄子当中。 柳婶娘与柳素 言住在谢云妆的院子里,荣湛和卢钦二人的房子安排在外院。 他二人念书的青山书院就在农庄,往西不到二里地的山上。 之前到县里柳家去住很不方便,他们不得不在青山书院租赁一间住处,这对于他二人这种穷书生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此时就不同了,白日读书,黄昏时放课回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也就走回来了,反倒省些费用。 只是二人在书院的屋子,这个月的月租已付,不舍得浪费,因此搬家之时,他二人并未出现,要等到周末之日才正式搬入谢家农庄。 柳素言一来,谢云妆立刻觉得轻松许多。 她陪谢云妆在京城谢家十年,对于谢家内外各种关系清清楚楚。 与如今的谢云妆不同,柳素言可是识货之人,谢云妆那堆嫁妆哪些有价值,哪些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出手,这些也全部都列了出来。 她本是响当当的才女,在宫中多年,什么人心阴暗都曾见过,管理庄子上的几个下人不在话下。 她这一来,谢云妆立刻就卸下了管理内务这一重担。 将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创业大计之上。 “县城那座鸿运楼,是百年老字号,前朝末年的宫中御厨兴办,在咱们青云县这一家酒楼也开了三十余年,就仅凭一道叫做桂花蜜糕的点心,便风靡全县,那点心可是一两银子一份,县中的客人还是趋之若鹜。”柳素言在闲暇时候,也要给谢云妆讲一讲自己所知的县中情形。 “这一两银子里面,至少有半两银子是鸿运楼这个招牌的钱吧?”谢云妆想了想笑道。 “你能想到这个,可见心中是有盘算的。”柳素言点了点头。 “上一次我在鸿运楼做了我拿手的桂花蜜糕,之后就再没有机会去青云县。我看明日还是要再到那里去走一走的。” “我想你一定不会空手前去吧?” 谢云妆听了这话,眼睛一眯笑的更加开心。 “我准备去摆个摊子。” 柳素言一听也是楞了,这话倒是有些惊世骇俗。 像是谢云妆这种大家小姐,就算是有个生意也都是委托旁人去做,自己只在后面指点管理就是,如今她居然想自己到县城街上去摆摊子? “先生可是吓着了?只因为这次的买卖,需得我亲自动手,才能打出自己的招牌。” 第10章 生意人 五月初七,青云县西市大集的日子。 谢云妆来得很早,在西市的南首,给差役交了十五文钱领到允许在集上摆摊的筹子之后,就依着孟婆子的意见,将摊子支到了临近西市民安坊牌坊的空位。 她这回来集上,与家里几个农妇做一样的打扮,粗布衣裳,头巾挽发,只除一双白生生的嫩手,实在不似寻常的劳作的农妇。 但与她一道来的人这几日已然见惯,这双白皙细腻的手,做出无数让他们惊异的美食。 她这个摊子也很简单,垒起简易石灶,支上一口大锅,锅上搁着一个挖出四个圆洞的笼屉,每个圆洞上都搁了一摞小笼屉。 这样的蒸笼县里的人还从未见过,不由好奇的围上来看。 孟婆子的小儿子孟小河和车夫老桂两个人卸了柴禾,烧起灶,很快催开了火,蒸笼开始冒起热气来。 “这么香?” “是点心吧?很甜。” “不对不对,有肉味儿。” 围在旁边的人议论起来。 谢云妆这个摊子吊足了旁人的胃口,这才轻轻一摆手。 叶氏立刻上前垫着布,将四个小笼屉全部打开。 四个小笼屉里放着四样形状可爱的面点。 “哎呀,是只小猪。” “这个是金元宝啊!” “这是什么做的?还有颜色呢。” 围观的人们一下子凑近了些,脸上带着惊讶欢喜的神情。 “各位客官,小女子随意做了几样点心小菜,都是乡里乡亲,各位尝尝新鲜。”谢云妆朝着四面拱拱手。 “小娘子,这是什么东西?是面做的吗?”一个中年汉子问道。 “是,四种样式,是四种口味,这位客官,不如,您亲自尝尝?”谢云妆笑得很和气。 她这笑容实在太真诚,那汉子只觉得,自己要是不尝尝,都有点歉疚。 “多少钱一个,我尝尝。” “十文一个,四种都是一样价格。” 这个价格一报出来,连那汉子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集上卖得大肉包子才三文,素的只要一文。 谢云妆这里的面点样子虽然好看,却比那些包子个头小太多,但价格却贵了三倍还多。 “点心自然与一般的面食是不同的,这位客官你尝尝,若是不好吃,我分文不取就是。” 她这样说着,一旁的叶氏便拿个筷子夹了一只小猪点心出来,搁在一个竹盘子上递了过去。 那汉子见小猪已经送上来了 ,圆圆胖胖,嘟着小拱嘴,两个脸颊都点着粉红,似乎还带着笑。 实在是太可爱。 那汉子也不差这十文钱,就当买个新鲜,他接过来小猪,只觉得自己都不舍得咬下去。 “快尝尝,还热着,味道会更独特一些。” 周边围观的人也纷纷热切地看着那中年汉子,好像他就是他们的实验品一样。 在这样热切的目光之下,那汉子终于小心翼翼从小猪的屁股上咬了一小口。 一入口,他就愣住了。 那是一种细腻绵软,入口即化的甜香,甜味很淡,男人吃着都觉得适口,而且还有一股奇异的浓香,是他说不出来的味道。 再咬一口,就尝到了馅料,是肉的,被切成很精致的小块,似乎也有股淡淡的香甜,与面团的味道高度和谐,可仔细嚼嚼,又能尝出深入肉馅里的新嫩肉汁。 他实在忍不住了,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只可爱的小猪,但还是三口把一个小小的面点小猪给吃了下去。 嘴里的还没嚼完,就含糊地说:“要,都要,那三个也要。” 他指着另外三个小笼屉。 “好来!”叶氏高兴了,赶紧把另外三样面点又夹到他那个竹盘里。 让那 汉子没想到的是,这四种点心,不只是不同的造型,更是不同的馅料。 小元宝里是素馅儿青菜鸡蛋,福字包里是包得是又糯又滑的甜米,小兔子点心里包得是红豆馅。 那汉子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豆馅,细腻的仿佛没有一点颗粒,他现在甚至觉得,他自己活了这么些年所吃过的点心,都是假的。 “好吃,简直太好吃了。”那汉子把每一种点心都尝了一遍,脸上露出了一种幸福的笑容。 “这四种我都要,一样要一笼。” 每一笼里面都是三个,再加上他吃完了这四个,一下子就花去了一百六十文。 他这种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如果东西不好吃,谁会舍得花这么些钱呀? 这个时候尤其是那些带着孩子出来赶集的人们,已经忍不住了,钱多钱少的都要去买,一样给孩子尝一尝,只不过是在甜口和咸口这两种馅料上犹豫不决。 然而也不过就是十来个人,这东西就卖完了。 大伙还在眼巴巴的等着以为谢云妆这个时候能再变出十几个笼屉搁到上面蒸,没想到她们再往笼屉里面装的东西却不一样了。 “面点已经卖完了,我们这面点可以提前 预定,若是有送礼贺寿,还可以有礼盒包装。接下来要请大家品尝的是几样下酒小菜。” 粉蒸肉,珍珠丸子,鱼糕,蒸排骨,又是四种小菜被架上了笼屉。 这就更贵了,一小笼屉就要二十文钱,不过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再怀疑好吃不好吃了,这四种小菜是他们在县城的酒楼里面从来都没有吃过的。 在这人群里面就有鸿运楼的大厨刘三刀。 他其实是到集上来买一些新鲜食材的,却一眼看见了,那天在他们酒楼里面做桂花蜜糕的姑娘。 他就有点忍不住了,可是凑到摊子上看到谢云妆拿出的一样样点心和下酒小菜,刘三刀震惊了。 他一开始觉得或许这小姑娘有什么家传秘方,能做那么一样新鲜的点心。 可是现在四种点心,四种小菜,每一样都是刘三刀从没见过的。 再加上经过了刚才那四种点心的经历,很多人都知道这姑娘做的好吃的样数不多,很快就会卖完,所以现在小摊子前面被挤的水泄不通。 “姑娘早知这么些人,咱们就每样多做些了。”孟婆子觉得有些惋惜。 谢云妆却笑了笑,没说话,这叫饥饿营销,她可是生意人。 第11章 来势汹汹 等到准备好的所有东西都卖完谢云妆,这边就开始利落的收摊子了。 可这个时候,刚才吃过东西的人们还把这个地方围得结结实实。 “姑娘你们就没有店面吗?” “姑娘,我们想再订一些这点心和小菜,你们在什么地方?我们能不能过去取呀?” 这些品尝过的人们围着谢云妆,问长问短。 这时,突然有个小厮打扮的气喘吁吁的跑来,挤进人群里,大声嚷道:“点心呢?小菜呢?我们吴府包圆了。” 本来被他推来搡去,其他人已经有点不满意了。 可一听,他是吴府来的,又都忍了。 这是青云县鼎鼎大名的吴员外府上,一般人可是得罪不起的。 “已经卖完了,客官下回请早。” “卖完了?完了!”那小厮震惊了。 “这位客官,您没事吧?”谢云妆拿手在他跟前晃一晃。 不至于的,虽然是没吃成新鲜东西,也不用跟被雷劈了一样吧? “小娘子,救命啊!”小厮突然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谢云妆都无语了,让别人看着,还以为这小子吃她做的东西中毒了呢。 “这位客官,你冷静一 点,有话慢慢说啊。”谢云妆赶紧后腿一步。 她想,这里这么多围观群众,都可以证明自己没对这小子做过什么,他这属于碰瓷! “小娘子啊!你一定要再给我做一份啊!我家主子是吴家的十一少爷,他说要是今天吃不到那点心,非得的把我挂在城门上示众不可。呜……” 旁边的人听到十一少爷这个称呼,总算是认出来了,这是吴家十一少爷吴昭瑜的贴身小厮来宝。 十一少爷的任性全县闻名,今天要是吃不着这新鲜的点心小菜,哎…… 大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来宝。 “可是今日已经卖完了,不过,可以预定,明日黄昏之前,就能送达府上。”谢云妆笑道。 “那也不行,十一少爷这个脾气怎么可能等到明天呀?”来宝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样吧,如果你把今天我卖的四种点心和四种小菜每样都定一份的话,明天我得额外赠送你们一样点心一样小菜,就当是为今天,你家主子没吃到我这里的东西,而赔礼如何?”谢云妆想了想这样说道。 好劝歹劝说了半天,来宝是明白,今天不太可能给自家主子买到这新鲜点心了,只好不安 的回去。 刘三刀看完了全程觉得这个会做点心的,姑娘卖东西的手段也比他们鸿运楼高了很多。 他想着这一次一定要上去,跟着姑娘好生打个招呼,看看能不能带到姑娘的门下学几样新菜。 正在这时,孟大柱突然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 “姑娘你赶紧回庄子上去吧,京城里面来人了,催着咱们交府里要的年租,我爹跟那位周管家解释了半天,周管家不肯听,居然闯进庄子要抢东西,跟咱们庄子上的农户对峙起来了?” 谢云妆一听这个,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叫其他人慢慢收拾东西,自己跟着孟大柱先坐马车赶了回去。 等他回到农庄一看,庄子里头已经是一片狼藉,自己住的内院也被京城来的那群人给冲开了。 有好几个农户身上带着伤,还有一些愤怒的人,拿着农具把几个京城来的家仆团团围住。 其中京城来领头的人是个叫周金的管家,这人是姨娘的陪房,从洛姨娘在谢府当家之后,周金也荣升为管家之一。 因为有洛姨娘的缘故,周金在谢家作威作福惯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把农庄上的一群农户放在眼里,他手下带了几个身 材很壮实的家,丁出手就打伤了几个人。 “我看你们是反了,我是代表府里面主子们来收租子的,你们竟敢抗拒不交,你们可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周金腆着个肚子,对着带头的几个农户指指点点。 “我们姑娘已经说了,今年不必向福里交租,这是姑娘陪嫁的农庄,一切都应该有姑娘说了算。”老孟一面拦着那些要上前动手的农户,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道。 “放屁!还姑娘什么姑娘?她只不过是被丢出家族的一个小寡妇,都没嫁出去就已经把男人给克死了,丢尽了谢家的脸,放她到这个庄子上,是让她来受苦的,不是来享福的。还陪嫁,她有什么资格拿陪嫁,这些都应该是府里夫人的。”周金骂道。 “夫人?有趣!一顶小轿子从后门抬进来的女人也有资格称夫人?”谢云妆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 农户们见谢云妆来了,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周金看到谢云妆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他之前在府里面也是见过大小姐的,端庄,温和,沉静,守礼。 就算洛姨娘在老爷跟前再得宠,见到这位大小姐也得容让三分。 也就是后来谢云妆背上 了个克夫的名头,在府里的地位才一落千丈,甚至连下人们都敢在背后议论。 此刻谢云妆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没了往常的端庄华贵。 但是穿过人群往他跟前走来的时候,周金还是感受到了浓重的威压,她只说了一句话,就完全把周金给压倒了。 “周管家一口一个夫人,我想请问你将我的母亲置于何处,我还想请问是什么时候我父亲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一个姨娘扶了正?”谢云妆抓住了这一点,穷追猛打。 “大姑娘这事……就算是我们当奴才的说错的话,不过这次我可是代表府里面来收租子的,大姑娘扣下租子不交,这似乎是不大合适吧?”周金现在还是有点不把谢云妆放在眼里。 “刚才有句话,周管家说错了,这农庄不止是我的陪嫁,更是我母亲的陪嫁,请问周管家口中的这位夫人是要霸占原配夫人的嫁妆吗?” 周金又没话了。 “这几个人是他们打伤的?”谢云妆看了看周围那些受伤的农户问道。 “我们守着庄子,他们就动手打人了。” “好,孟大叔,将这几个人送到县衙报官。”谢云妆一声令下! 第12章 出首 周金还没等再多说什么,就被一群农户抓住,直接给推搡了出去。 在去往官府的路上,周金咬牙切齿,他想着幸好之前黄发已经送信回府里,夫人那里有了准备,所以这一次还给周金带了一个杀手锏在身上。 待会到了官府只要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就不信这县令大人会那么不给面子,到时就把这帮暴民全部抓起来治罪,让大小姐也试试夫人的厉害。 谢云妆安顿好了外头的农户,回到自己院中,今见柳素言正在门口等她。 “云妆,外头的事情是如何解决的?”柳素言一见到她忙问道。 “敢来找我们的麻烦,还打上咱们的人,我让孟大叔将他送去官府了。”谢云妆觉得很轻松。 柳素言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摇了摇头,之前在谢府的时候,柳素言不止一次的见过谢云妆跟洛姨娘之间的交锋。 在柳素言看来,洛姨娘除了在谢老爷面前能够博得宠爱之爱,还是一个很能忍耐伪装的人。 这些年来明明跟谢云妆不对付,也暗地交锋了多次,但却从来没有落人口实,这就说明洛姨娘步步为营, 十分小心。 这一次派出来的人却如此高调,很显然,洛姨娘一定是以为抓到了谢云妆什么把柄或者是手中有了能克制住她的手段。 “云妆,你马上换上素服,我再给你装饰一下,一定要显得虚弱,可怜一些。用烟将眼睛熏红一些,在床上躺着装病。”柳素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忙说。 谢云妆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但还是依照柳素言的话做了。 不过一个多时辰之后,庄里的几个媳妇儿突然跑到她屋里来,一脸惊慌的告诉她,官府的许师爷带着一帮衙役来了,说是要抓庄子上的暴民,还把孟大叔给扣下了。 那周金是跟着许师爷和这群官差一起来的,看他的那副表情,堪称是志得意满。 如今,庄上的农户们不服守在前头,要阻拦官府的人抓人,两方对峙起来很有可能闹出大祸。 谢云妆一听立刻就要起身,却被柳素言按住了。 她将那几个媳妇叫到跟前,细细的交代了几句话打发她们速速去办。 那几个媳妇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但也知道这柳先生可是姑娘的先生最受姑娘信任的人,既然姑娘都无话可说,就还是照柳先生 说的做了。 这时在农庄门前三四十个汉子手里面拿着农具,正在挡着那群官府的衙役们。 周金却在许师爷跟前不住的念叨,话里话外都是,这些农户现在都敢对抗官府,就应该抓起来全部杀头。 许师爷被他叨念的也有些烦恼,看到这群农户们没有分毫让步的意思,就挥手要让衙役们冲进去。 然而这时突然有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人从农庄当中冲了出来,这些人当中全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 无一例外,全穿着满身补丁的衣裳,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特别是有几个被抱在怀里的孩子,瘦弱的像是要养不活一般,连哭声都很细小。 “青天大老爷,求你为我们做主啊,这朗朗乾坤之下,我们这些老实本分的农户就要没有活路了!”几个老太太一下子扑到了许师爷的跟前。 许师爷一时有点懵。 “老爷,我们这处农庄,是二品诰命夫人谢文氏陪嫁农庄。夫人故后,农庄便归谢家大小姐所有。大小姐亲口免了我们今年的年租,可这人却冲入农庄,打伤农户,还要强抢庄上之物,大老爷我们冤枉啊!”一个女人也哭了起来。 这群女人哭得伤心 ,你一句我一句,把这农庄归谁,他们这些农户受到了谢府怎样的盘剥,都给说了一遍。 周金急了,在旁嚷道:“师爷,您可别听他们胡说,我是拿了我家老爷的信件来的,我家老爷是大小姐的父亲,怎么不可以收这里的田租?” 许师爷此时也很为难,他是奉县令之命来的,县令大人那里也确实有京城谢老爷的书信。 可是,看这农庄众人的情形,好像与周金所说的抗租暴民也不相似。 “是何人规定父亲可以收取妻女嫁妆田租?” 此时,一个男声突然在人群之后响起。 “谁在胡说八道?”周金怒吼。 回头一看,是荣湛从后面走来。 今日他正好休沐,要来庄上探望姨母,就碰到了这样一幕。 许师爷一看,这是个穿着青山书院生员服的青年。 “你是何人?”许师爷问道。 “晚生荣湛,见过许师爷。” “哦,原来是荣秀才,月前在大人的赏花宴上,荣秀才做的诗,深得大人赞赏啊。”许师爷微笑点点头。 “师爷谬赞,大令对我辈学子关怀备至,晚生等深受重恩,唯有更加努力读书,科举及第,方能回报大 令之恩。”荣湛彬彬有礼。 “荣秀才,你今日到此,是所为何事?这里可有你熟悉之人?” “回师爷,晚生姨母是农庄主人谢府小姐的授业恩师,正在庄上做客,晚生今日休沐,特意前来探望。” “那你,对这农庄之事,应当也有几分了解?”许师爷想,这书生自然不会在他面前说假话吧。 “师爷,晚生确实曾听姨母提及,而且,也曾亲眼看见这庄中农户之苦。想我大安朝四方安定,万众归心,都是因当今圣上施行仁政,自登基以来,二十载,年年减赋,宽容爱民。尤其是我青云县在大令治下,百姓富裕安宁。晚生却未想,这样盛世之下,竟还有人对庄上农户敲髓吸骨,至民不聊生,实在是人间惨剧。” 荣湛这样说着,似乎十分动情。 许师爷一时更加动摇。 “你瞎说,什么敲什么骨的,我们自家的田庄,自己收租子,皇帝老子也管不着。”周金口不择言。 “放肆,圣上之名怎是你一个贱奴所能轻侮?”许师爷怒道。 “大人,晚生此时倒想为这农庄上的农户作一封请愿之书,请大人代为转交大令。”荣湛拱手道。 第13章 泣血之书 荣湛就在农庄门前,请出笔墨纸砚,伏在书箱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篇请命书便一挥而就。 就在京城来的管家周金和那一群衙门差役的面前,朗声读起了自己这封请命书! 那封请命书是从他所看到的农庄庄户的角度写来。 最开始写的是农户们在田中挥汗如雨,艰辛劳作的场景,写了面对丰收欢乐的场面,又在这里略加展开评论,讲出了农民之不易,以及以农为本的重要性。 然后笔锋一转,将谢府的管家周金到农庄之上追索田租,那凶悍霸道之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一条条罗列了这五年时间,谢府对农庄凶狠的压榨,每一次的压榨都是不顾庄户们的死活,处处逼迫,甚至带着恶奴豪仆对于农户们拳打脚踢。 就连一旁县衙的衙役们也不由对谢府的管家侧目。 周金这个时候已经觉得汗透衣背。 但这篇文章还没有完。 荣湛宣读文章的语气又是一转,一边沉痛地摆出事实,这处农庄,原本就是谢家大小姐谢云妆的母亲留给女儿的私产,依照刑律,女子嫁妆不归夫家所有全凭女子本人支配。 谢府原本就 不应该向这处农庄索取重租,更何况谢大小姐青年孀居,命运孤苦,此后一生都要依着这处农庄,维系生计。 谢家身为名门望族,竟然连一丝生路都不想给寡居的女儿留下,如此不仁不义不慈,世所罕见。 荣湛文笔犀利,处处充盈着真情实感在高声宣读之时,围在农庄周围的那群农户们都忍不住嚎啕出声。 这个时候谢云妆也出场了,她一身素服,眼眶通红。 看在那些衙役们眼中,只觉得是楚楚可怜。 其实在大安朝的民间,青年寡妇再嫁这是一件常事,甚至婆家都会鼓励,从朝廷到百姓,很少有会为了所谓的家风名声,逼着年轻的女子守寡一生。 更不用说像这种少年时定亲,没出嫁男方就死了,还要守望门寡。 这事其实在朝野上下都很轰动,像是青云县这些县衙之中的人,都是听说过这件事情,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这位官爷在上,请听小女子一言。”谢云妆盈盈的向他们拜下去。 带队的是县衙许师爷一见这情形,赶忙虚扶一把,道:“小姐不必如此多礼,我们此次来,是听这位周管家说,这里有暴民闹事,对 抗主家,所以才如此兴师动众,可是如今看来,这件事情好像另有隐情。” “官爷,此处农庄是小女子的亡母死前留给我的,一直由祖母保管,小女子未婚的相公因病而故,父亲与府中姨娘说,小女子应当成全家族名声,于是来此寡居,本以为依托母亲留下的产业,勉强寻一条生路,我想到了这里,见到如此人间惨剧。” 谢云妆也是个能说善道之人,她将自己看到庄户中人生活的惨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等凄凉之象,全部形容了一遍。 说着又捧出一摞账本,上面全部都有谢府姨娘的签押证明,以前所交的房租全部由姨娘亲手接收。 正是京城谢家对于这个农庄如此剥削,让这些人在大安朝如此的盛世之下,活得如此凄凉。 她一面说着,有一滴眼泪便从眼眶滑落。 原主绝对是一个娇美的姑娘,这一滴眼泪落下,让那一群大男人们心中都忍不住产生了一丝同情。 而且她这话还说的上纲上线,如此太平盛世,竟然有人这样为富不仁。 “周金,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说的?”许师爷板着一张脸,望向周管家。 周 金不住抹着额头的汗,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这次来追索田租根本就站不住脚。 这件事情,是二夫人叫他来的。 老爷根本就不知晓。 而且,过去五年,二夫人不仅从这田庄上追索了很多田租,还把府里面补贴到这个农庄的钱,全部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件事情如今是要东窗事发,而且很有可能会让他们整个谢家颜面无存,依着老爷那个为了面子都能逼着闺女守寡的性格,估计二夫人绝对讨不着好。 “各位大人,我想这件事情与京城谢府,恐怕也没有多少关系,而是这个恶奴,打着主子的名字,为自己图谋私利,所以才如此无法无天,还请各位大人明察。” 荣湛这时又上前一步,朝着衙门中人拱一拱手。 他这身上有功名的书生,就算上了公堂,也不必下跪。 他又刚刚写了那么一篇如泣如诉的请愿书,那许师爷对他也生出了几分惜才之意,既然他如此客气说话又入情入理,不由就更信了几分。 “大人,小的不敢呀,小的哪里敢打着主家的名义,来做此事,这真的是奉了主子们的吩咐呀。”周金整个人都慌了。“到县 衙告状之时,我曾经带着我主子的书信,县令大人也曾经看过,这种事情,我怎么敢作假呢?” “周管家,这个意思是我父亲为富不仁,才逼着着农庄上下无以为继?”谢云妆在旁,冷笑了一声。 周金这个时候汗已经下来了,他完全听明白了大小姐的意思。 这就是一个危险,这件事情若是报回到了府里,估计老爷那里绝对不会放过他,为了自家的颜面也会把他打成恶奴。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咬着牙说,是奉了主子的命,想一想二夫人那个性格根本不会保他。 想到这里他不由沉默了。 许师爷一见这情况,立刻断喝一声痛骂周金,又命一旁的衙役,将周金和谢府的几个下人全部拘押起来,送进县衙大牢。 他又转身,好生安慰谢云妆几句。 这时荣湛已经将自己写的那封请愿书拿到了一众庄户们的面前,一转眼一百多个鲜红的手印盖到了那封请命书上。 他将那封请愿书递到了许师爷手中。 “请师爷将这封为民请命之书,交到大令手中。青云县在老父母之下,一向安乐,请大令为这一方黎民,严惩恶仆。” 第14章 尴尬了 许师爷只觉得这一封信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一群县衙的差役们也觉得他们轰轰烈烈来了,本来是想捉拿暴民的,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谢家的一个管家,居然就敢做出这样欺上瞒下罪大恶极的事情了,他们县衙中的差役都给骗了。 这个时候对于谢家来的那群奴仆,没有一个人有好脸色,推推搡搡不住呵斥着把他们都给带走了。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农庄上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孟婆子一家把那些聚在门口的农户们统统都劝了回去。 谢云妆对着荣湛笑笑,道:“果然这个时候,还得靠读书人,你那篇文章,我听了都差点没忍住。” “姑娘客气。”荣湛微笑道。 “姑娘,快回去吧,柳先生还等着咱们呢。” 这件事情,可还没完呢。 原主的那个姨娘有点嚣张过了,敢大张旗鼓来田庄上索取田租,还能搞到谢父的手书,去请来县衙帮忙。 谢云妆觉得自己这一番推波助澜,关了周金,就等于又砍了姨娘一只臂膀。 可是,后头的事情,还要再做一做。 是时候给京城谢府写封家书了。 柳素言已经替谢云妆想到了下一步。 当天,她在自己房里,让文莺代书了三封书信。 信里共有三重要点,一是伸冤,将恶奴仗势欺人的罪脸添油加醋了一番。二是诉苦,把自己来了农庄就百病缠身奄奄一息,如今连提笔之力也没有的苦楚,讲的十分凄婉。三是求作主,让家中长辈给庄上农户一个公道。 这三封信,一封是给她父亲谢政,一封是给京郊别庄养老的祖父,还有一封是给祖母的。 孟婆子安排了几个农庄上的老人前往京城,虽说谢云妆这些日子花了不少的钱,但她还是慷慨拿出十两银,做他们路上花费。 “告诉他们不必更换衣服,就穿着一身带着补丁的衣裳,到府里去就是,信要先送给祖父,然后交给祖母,给我父亲的那封信要由祖母转交。”谢云妆仔细想好之后交代道。 柳素言点头。 她觉得谢云妆想事也确实周全,在谢家谢云妆的祖母是对这个孙女最好的。 祖父多年隐居疗养,不问府中之事,但他到底是前朝太傅,自他告老还乡,谢家就再也没有出过朝中重臣。 无论是在朝中地位,还是在家族之中,谢云 妆的祖父都是真真正正的做主。 “云妆,你如今思虑周全,已经没有什么是为师可以教你的了。”柳素言不由感慨。 “先生,这是说什么话,我只是无奈之举,这次事情必须要成,这事按我们的设计发展下去,估计京城里头要有好长时间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给咱们一段休养生息之机,咱们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谢云妆无奈的笑了笑。 她刚刚想要开始全心全意搞事,也没想到京城家里就跑来这么一群扯后腿的。 现在可不是跟京城谢家硬碰硬的时候,那个姨娘在父亲面前得宠,背后还隐隐约约有乐安郡主府这个靠山。 这个时候谢云妆可不想把全部的精力分散至此,鸡蛋碰石头并不明智。 不过十余日之后,谢云妆派去的人就到了谢府的门口。 谢府看门的家仆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一群叫花子险些就把人赶走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府里面一直伺候老太太的婆子出来,看到其中的一个老婆子只觉得面熟,一问才知道是从大姑娘所在的农庄上来的。 就做主将这几个衣衫褴褛的农户带到了老太太的跟前。 过来的这几个农妇在家 里,可是受过孟婆子叮嘱,一来到老太太跟前便哭着请老太太做主。 那封给老太太的信一呈上去,这些时日吃斋念佛,早已经不管闲事的谢老太太第一次摔了手里的茶盏。 谢政如今是国子监司业,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情,下了朝之后,就在自己的书房里面跟一些清客们闲谈。 谈性正高的时候,就听说老夫人有请。 谢政一向自诩是个孝子,一听母亲有请,立刻整理了衣衫,往母亲的上房去。 一进门就看到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农户,坐在母亲的下手红着眼睛,似乎正在诉说着什么。 谢政还以为这是哪里打秋风的穷亲戚。 却不想谢老太太一把掷过了一封信来。 “你看看你那位好姨娘,就是如此管理府务的,调教出这样的恶奴,连主子都敢欺瞒,咱们谢家的颜面全部都给他们丢尽了。”谢老太太满脸怒气。 谢政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目十行的看完,立刻气得满面通红,拿着信的双手都在颤抖。 “这……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那几个农妇又跪了下去,双手捧起账本的手抄本 ,交到了谢政手中。 “姑爷明鉴,这是五年以来府中收走的田租账目,这里还有府中的管家周金在县衙师爷面前亲口招认的话。”其中一个农妇把这些证据也摆到了谢政的面前。 谢政这个时候只觉得五雷轰顶。 洛姨娘这些年没少在他面前提起谢云妆母亲留下的这个农庄,他还知道因为这个农庄出产不好,为了让农户们维持生计,每年府里面都要拨下一百两银子送到那农庄里去。 可这个时候一看,很显然不只是钱没有到农庄里去,反而是府里把这个农庄的农户们剥削得险些要家破人亡。 虽然这信里写的很婉转,口口声声都说是周金作威作福,欺瞒主子,但这意思也很明白,如果背后没有主子的撑腰,哪个奴才敢做出这种事情? 他不由联想到了洛姨娘身上。 由于洛姨娘是乐安郡主府出来,又小意温存,很会讨他的欢心,他一直都是很信任洛姨娘的,谁知在这件大事上洛姨娘竟然敢欺骗了他这么久。 “母亲,这件事情儿子确实不知,不过既然有这样的证据,想来必是真的,请容儿子去府中好生调查一番,再来回话。” 第15章 生意上门 谢府头一回因为这个没给家里挣着脸的大小姐而掀起了一股风暴。 可另一头谢家农庄里,在将几个上京送信的农妇送走之后,谢云妆便暂时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 安排人去县衙将孟爷接回来,又请了郎中来给受伤的农户包扎疗伤,又安抚表彰了一下庄中农户。 这才开始算账。 一枚枚数钱的快乐,简直无法想象。 柳素言带着荣湛去看了他与卢钦的房间。 在外院西墙边的两间房舍,有个单独小院,里外都收拾的很干净,不过,家具很简单,甚至还摆上了几本书。 那是从原主的书架上挑出来的。 谢云妆每本都翻了一下,凡是自己看不懂,不爱看的,她就统统送到了这里。 荣湛随手抽出了一本,却见书扉页上印着一枚章,上头印着一个阮字。 他握着那本书的手,一下子攥紧。 “阿湛……”柳素言轻轻唤了他一声。 她已经认出来了,这其中大多的书,都是昔年里,谢云妆未婚夫婿送来的抄本。 原本是红袖添香,极浪漫的事,可如今…… “姨母,这里有二两银子,是我和小卢上个月抄书所得,你带在身上 。叔外祖母还要吃药,我看谢姑娘的农庄也并不宽裕。”荣湛从袖中掏出一块小银锭子,将话题岔开。 “今日之事,只怕谢府不会这么容易罢休,谢老爷那人极爱名声面子,云妆此举,只能暂为自己求一时清静,只怕事过境迁,他自然会把这丢了体面的罪责,怪在云妆身上。”柳素言叹了口气。 “五品小官罢了,若他何时能有谢老太傅的风骨,倒配称得上是位对手。”荣湛冷笑一声。“我看谢姑娘,倒是不会害怕这位父亲,只是暂避其锋芒罢了。” “她现在想做的事情,连我都有些想不通,只觉得很有趣。”柳素言笑笑,说。 “姨母,一个人在历经伤心之后,真得会改变那么多吗?”荣湛突然问道。 柳素言并未回答。 此时,谢云妆又进了厨房。 她正在指导厨娘们做几道家常菜,看着这群人的厨艺基本功,她不由深深叹息。 这离她的标准简直太远,会为她以后的美食事业造成巨大的影响啊! 厨娘们战战兢兢,姑娘在厨艺之严厉,超出一般人想象。 “姑娘,外头有个什么吴家的人,说是来找你订货。”文莺不明所 以的找来。 “吴家?” 哦,对,那个碰瓷的。 谢云妆想起来了。 外头,两个婆子已经跟来宝吵起来了。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内院里住的是我家姑娘,你怎么就往里闯呢?” 来宝也着急,道:“什么是往里闯,我这是请小娘子来救命的,这是天大的事情。” 正吵嚷着,谢云妆出来了。 “小娘子,你快跟我去救命啊。”来宝一看见谢云妆就跟见到了救星一样。 不是,这怎么碰瓷,还碰到人家里来了呢? “这位小哥,我可是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能救什么命啊?你可别乱说。” 来宝这个时候,豆大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淌,看起来很可怜。 “小娘子,我家十一少爷现在已经在家绝食了,躺着一动都不能动,我们家老太太和太太们眼睛都要哭瞎了。小娘子你要去救命啊!” 谢云妆都懵了。 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居然为了没吃到东西而闹绝食。 这完全是个熊孩子啊。 “这位小哥,我觉得你家少爷这个毛病不是我能治的,你不如请你家老爷打他一顿,我觉得可能就好了。” 熊孩子还是揍 一顿吧。 来宝立刻摇了摇头,十一少爷哪能打? 上次十一少爷实在多得很了,被大少爷训斥了两句,老太太就闹死闹活的要上吊,最终还是大少爷买了好东西啊,把十一少爷哄笑了,这才叫老太太善罢甘休。 去年十一少爷因为不好生念书被先生告上去了,老爷忍无可忍要打他,结果太太就闹着要合离。 后来就玩久之,整个吴家的人都知道,十一少爷才是家里人的心头肉,他才是吴家活在金字塔尖上的那个人。 谢云妆听完来宝的哭诉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又带上两个厨娘跟着他去了吴家。 吴员外是青云县鼎鼎有名的大善人,吴家富甲天下,吴府占据了县里地段最好的燕归坊,整个三条街都是吴家的亲族居所。 十一少爷是主支的嫡少爷,跟着祖父和父亲住在燕归坊正中的五进大宅院中。 他如今在家里面闹绝食,躺在床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整个吴家都大受震荡,三不五时就有里面主子派出来的人,到大门上来看看,有没有把那个会做饭的小娘子给请回来。 门上的人见到来宝的马车回来都是面漏喜色,赶紧打开了大 门迎他们进去。 到了府邸下了车,来宝也顾不上别的,扯上谢云妆就往里头跑,这一路差点把谢云妆给跑断了气。 吴老太太这个时候已经从自己住的正房里面迎了出来,看到来宝拉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这位就是今日在集上做好吃的那位小娘子?”老太太赶忙问道。 “老太太,我好不容易说动的谢小娘子,她说可以到咱家来给十一少爷做好吃的了。”来宝大声说道。 “那可太好了,好姑娘,你可一定要拿出看家的本事来,好好的给我孙子做上几道菜,只要他肯吃饭,你要什么我都舍得给你。”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显然是心疼的不行。 “老太太您还是先带我到十一少爷那里去问一问,看看他到底想吃些什么,我对十一少爷的口味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呀?”谢云妆也很是无奈。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溺爱的结果,养出这么一个熊孩子来这家子老太太还当成宝贝。 老太太二话不说,亲自带谢云妆去十一少爷的房里。 等谢云妆到了屋子外头才发现那里老老少少的女人围了一大群,一个个都哭得眼睛通红。 第16章 独一份 听这群女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谢云妆才算是弄明白,今日十一少爷跑到集上去凑热闹,看到好几个孩子,手里面拿着样式新巧的小动物点心。 他看着新鲜就找了一个孩子打听了一下,说是街上有一个厨艺很好的小娘子,卖的面点和小吃都是整个县城里面吃不着的。 于是就让自己的小厮来宝去把那摊位上所有的吃的包圆了。 可没想到他们到底是去晚了一步,那里已经收摊了,来宝回来告诉他,小娘子那里的点心是可以预定的,他脑子里面还在盘算要订上几份,拿回来孝敬孝敬祖母和母亲也好。 可是偏偏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七哥,手里头拿着一个小猪点心,在他面前显摆。 吴小七素日里面跟自己这位十一弟关系还是不错的,平时就喜欢逗他,明明看到十一弟眼瞅着点心直流口水。 偏偏不肯把那个点心让给他吃,而是自己三口两口给吞了下去,这可是彻彻底底的惹恼了十一少爷。 当时就哭了,后来又因为这个坚决绝食,死活不肯吃饭,躺在床上耍起了赖。 谢云妆实在是想翻白眼,像是这种孩子难道不应该抓起来狠狠的揍一顿吗 ? 可是等进到屋里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大概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那孩子长得特别可爱。 一张圆嘟嘟的小脸儿,听到有人进来就张开黑溜溜的大眼睛瞅了一眼,在看到谢云妆这个陌生人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我的好宝贝孙子,你瞧,这就是那个会做小猪点心的小娘子,人家亲自来给你做好吃的啦。人家小娘子说了,无论你爱吃什么都给你做。”老太太赶紧跟她的小宝贝孙子说。 这个时候十一少爷才坐了起来,歪着头,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谢云妆。 谢云妆仔细看了一下,这孩子的神情似乎跟一般的孩子不大一样。 “祖母……要小猪。”他慢悠悠的跟吴老太太说。 谢云妆一下子看出来了,这孩子似乎不是那么聪明,好像有些呆呆的。 倒不能说是个傻子,大约就是反应比别的孩子要慢一些。 可偏偏十一少爷长了一张格外可爱的脸,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难怪吴家人对这个十一少爷格外偏爱,或许也是因为这孩子与旁的孩子不同吧。 “小少爷你平时喜欢吃什么?跟 我说说,我来帮你做呀?”谢云妆很自然地放缓了语气。 听她这么问,十一少爷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在那儿想了半天,突然吐出了一个鱼字。 “你这孩子,咱们家里什么好吃的没有,偏偏要吃鱼,那东西又腥又臭的,有什么好吃?都是你七哥上次骗你了是不是?偏偏你还记住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朝一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那里剜了一眼。 吴小七冲着祖母嬉皮笑脸的。 “祖母这件事情可不怨我,是咱家十一自己觉得人家做的鱼好吃,可是当时做鱼的是个叫花子,现在早不知道讨饭到哪里去了。咱们整个县城里面却真没有一个人能做鱼做的这么好呢。” 谢云妆一听便转向了吴小七。 “这位小少爷,当时叫花子做的那条鱼是个什么口味,你可能说给我听听?” “那鱼可是真的很好吃,我也没见过叫花子用什么特殊的料,好像就是把活鱼直接架在火上,烤了烤,可一点都不腥,特别的好吃。不像咱们县里的酒楼做条鱼又腥又苦的,要么就不知道放了多少醋,难吃死了。” 谢云妆听说,脑中突然灵机一动。 “如果府 上能买两条活鱼过来,我这里倒是有一道招牌的烤鱼,保证是独一份,可以做给少爷们尝尝。” 十一少爷听了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朝着祖母大大的点点头。 这个时候,十一少爷的母亲吴大太太也已经走了上来,听谢云妆这么说,立刻转身叫人出去找鱼。 “反正一时半会儿鱼还不来,我做一道甜品给太太和少爷们先打两个时间吧?”谢云妆又说。 十一少爷这个时候也不绝食了,直接就从自己炕上跳了下来,跟在谢云妆的身后硬要一起去厨房。 他可是吴府这些女主子们的心头肉,见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活泛可是高兴极了。 吴府的厨房跟谢家农庄的厨房,那条件可是没法比的。 不仅是地方大,干净整洁,里面的食材丰富多样,甚至有些谢云妆在街上都买不到的东西这里都有。 谢云妆键厨房的一个台案上放着不少坚果,一旁还有筛好的糯米粉。 心想这下可简单了,只要做一个坚果核桃糕就好。 先将糖、油和饴糖搅拌在一起,然后与糯米粉混合反复滚压。 把各种坚果仁切碎,用糖水浸湿,在沸水锅里面融 化,在与糖粉混合搅匀。 取来一个木盆,按照材料的比例一层层的装入,走平,压实。 用重物压上一会儿,把那一整盆的核桃糕切成精致的菱形块,再拿出来装盒。 她做得又快又顺,吴府的厨子们都没跟上步骤,这甜品就做出来了。 十一少爷在旁边当先就伸出手来,接了一块咬到嘴里细腻柔软,香甜可口。 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立刻就透露出了欣喜。 双手捧着盘子磕磕绊绊的往外走,把这刚刚做好的果仁点心送到了祖母和母亲的跟前。 吴家老太太和吴大太太激动的快要晕过去了。 谢云妆怀疑,十一少爷能做这么一点孝敬祖母和母亲的小动作,可能都已经超出了他这些长辈们的期待。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觉得这是个熊孩子了,反而心中觉得有些惋惜。 若是生活在谢云妆那个年代,像吴家这样家大业大财力雄厚的,必然有很多办法可以治疗十一少爷这种毛病,然而像是这种问题在这个年代应该是没办法的。 这些长辈在的时候还能好生的照顾这个孩子,若等到长辈不在了,他也许生活都会没有着落。 第17章 烤鱼宴 小娘子做的点心家里女眷都爱吃,就连七少爷都追在十一身后陪笑脸再讨一块。 现在吴府的厨娘们,觉得应该将谢小娘子供起来。 然后,她们就发现,谢小娘子在吴家花园里逛荡,而且,还打算拆了大少爷最爱的假山小景。 十一少爷吴昭瑜跟个小尾巴一样追在谢云妆身后跑,很快一张小圆脸上就冒了汗。 谢云妆哄着他说话,发现他讲话虽慢,句子也短,但慢慢说,还是能表达清楚自己的话。 可也不能着急,只要一着急,自己心里的说不出来,他就要哭起来,或者就要打滚撒娇任性起来。 可能正因为他这个样子,所以,见了的人只会觉得这位小少爷实在任性,难免对他有些看法。 谢云妆却很耐心,一直鼓励吴昭瑜多说点话。 吴昭瑜慢慢问她问题,认真听她答话。 起初一直跟着的七少爷吴昭景看得很是惊奇,准备回去给祖母和大伯母他们说说这件新鲜事。 从花园刚出去,就迎头撞上了大哥吴昭元。 吴员外还在,下头四个儿子都没有分家,第三代孙们也是顺行序按年龄排下来。 吴昭元与最小的吴昭瑜是长房 所出,中间还有小四小五一对双生子。 吴昭景的父亲是老三,下头还有个弟弟。 “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吴昭元问道。 “大哥,你快来,真有人能跟咱家十一聊得起天来啊。” 吴昭景接着老大往花园里去,结果就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姑娘,从荷塘里挖了莲藕出来,他们家十一在岸上帮着抱,两人都搞了一身泥。 “厉害啊!”吴昭景更惊讶了。 “胡闹!这是何人?”吴昭元不由皱眉。 “来给十一做好吃的,哎,她还爬树哎!”吴昭景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姑娘。 谢云妆从一旁那棵香椿树,从顶上摘了几片新叶子来。 吴昭瑜双手撑着自己的袍子在底下接着,他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晶晶亮,看的起来是特别的高兴。 两个人又在花园里面转来转去,找了很多,平时看起来只是花草,但实际上可以添加在菜里的材料。 “少爷,鱼已经买回来了,放在厨房里了……哎呀,少爷你是弄了一身什么东西啊?”来宝过来一看也是大惊失色。 “去厨房,做鱼。” “少爷你得先去换衣服呀,怎么还湿了呢?一会儿要 冻着了。” “不要,我去厨房,我也做鱼。”吴昭瑜摇头。 谢云妆看看他,伸手接过了他手上那些东西。 “小少爷我做鱼可是秘方,谁都不能学,你也不能学。” “可是……”吴昭瑜又着急了,红着脸也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想学,倒也可以,只是……你这样可不能进我的厨房,你乖乖的随着来宝去把衣服换好,洗洗干净,然后再到厨房里来找我,我就教你做一道菜怎么样?”谢云妆又道。 吴昭瑜关门点头,乖乖的跟着来宝走了。 “你看,大哥,十一多听她的话呀。”吴昭景乐呵呵地说。 吴昭元看着这一幕,眉头皱的更紧了。 吴家的人现在只觉得神奇,一向任性,只要一点点事情不顺心就要哭闹起来的十一少爷,居然跟着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年轻厨娘,在厨房里面转转悠悠。 而且在进了厨房之后,十一少爷还把所有厨房里的下人全部都给撵了出去,说是师父要做什么秘方。 大家心里着急呀。 对于十一少爷来说,厨房可是实在太危险了,要是万一在这里面受点伤,老太太和太太们能扒了她们的皮。 过 了一会儿大伙的表情都变了,因为厨房里面飘出了一股异样的香气。 好像是什么鲜美的东西,进入了热油锅里炸至飘出的香气。 有几位厨娘实在忍耐不住,在窗边探头探脑,却很快被十一少爷给发现了,恶狠狠的瞪她们。又把几位厨娘给吓回去了。 大约有小一个时辰,厨房的门终于打开了,谢云妆带来的那两个人手上抬着一个大铜盆,里面放着还没有点燃的木炭。 谢云妆又从里面叫人,外头的下人赶忙进去,只见她指着一只小石缸叫她们抬走。 所有人都有点懵。 吴昭瑜这个时候跑去了祖母的上房,把家里的祖母婶婶们全都请到了祖母门外的小花园。 那里现在摆了一张小矮桌,上头搁着已经烧起木炭的铜盆,那一口小石缸就被坐在铜盆上,石缸的里面头尾相对摆着两条鱼,在小桌的周围还有一些菜,薄薄的肉片,洗切干净的青菜都有。 随着铜盆里面的炭火不断燃烧,里面的鱼飘散出一股极为繁复的香味。 吴家是大富之家,可以说天南海北什么好东西都尝过,但是这种香味她们却从来都没有闻过。 这个时候就 连外院的男人们也被这香气吸引来了。 “祖母,这是什么呀?”五少爷看见吃的赶紧奔了过来。 “你这是沾了你十一弟的光,都一起来享享口福,祖母活了这么大年纪都还没见过这样做鱼的法子。”老太太眉开眼笑。 “祖母就疼十一,我也想吃新鲜东西,祖母怎么不给我请个新厨娘啊?”吴小五撒娇。 结果听他这么说,旁边的吴昭瑜捧起了一副碗筷送到吴小五的跟前。 “五哥你吃。” 吴小五惊讶了,伸手摸摸他的发顶,问道:“小十一,你今天怎么那么懂事?刚才五哥在学堂里面还听说,你在家里面闹绝食是怎么回事儿啊?” 吴昭瑜歪着头,他此时心里面也觉得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就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来。 “祖母,你看十一又撒娇了,他每次都是这样,一撒娇我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你还不是自个跟祖母撒娇呀,真不害羞。”四少爷瞅了自己的孪生弟弟一眼。 这时,吴老员外也被自己的两个儿子扶了进来,大家各自归座。 “那就请谢小娘子给我们讲解讲解,这宴应当如何吃呀?”老太太笑道。 第18章 姐姐 谢云妆上前,向他们福身行礼。 “这道菜是我家传秘方,今日如果没有十一少爷的帮忙也不能完成,不如就有请十一少爷讲解一番如何?” 吴家人都很惊讶。 吴昭瑜扬起小脸,一副很骄傲的模样。 他走到那个石锅跟前,大声道:“这是烤鱼,师父做的,别人都不会。” 然后就拿起一双长筷,先往两只福枝缠花长寿碗里夹了两大块鱼肉,送到了祖父和祖母的面前。 吴老员外和吴老太太都是满怀慈爱,看着自己这个小孙子。 他的母亲大太太忍不住站起来要去帮忙,却被自己大儿子给拽住了。 吴昭瑜动作虽然很笨拙,但还是把锅里的鱼一块一块的分给了这些长辈和兄长们。 然后,他又将那些摆放在旁边的小菜一点一点的夹进了锅里,这些动作全部都没有用下人们动手,都是他自己完成的。 “先吃鱼,用汤炖菜,等菜熟了,就再吃菜,是很香的,这样一道鱼就有两种吃法。” 吴昭瑜将自己从谢云妆那里学来的话,原原本本的给大家讲了一遍。 听他讲完这些话,吴家人都已经忘了吃饭了,在他们眼里十一郎能干的事情 比较少,他能不撒娇不任性,不闹腾着不吃饭,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此时,众人不由把目光又投向了谢云妆,这个小娘子到底是做了什么神奇的事情,让他们家十一郎一口一个师父叫着,还能把菜讲解的这么清楚。 “这道菜吃的就是一个热,请老爷太太们趁热尝尝吧。”谢云妆在这边微笑着提醒道。 这时他们才恍然大悟一样,开始品尝起了碗里的鱼。 之前吴家人是不吃鱼的,或者说整个大安朝吃鱼都不是最热门的。 一般都是穷人家里,会把鱼用一些粗盐粒子腌了晾成鱼干,有的时候拿出来烤一烤、炖一炖,都只是为了糊口而已。 谢云妆看着这帮大富人家的老爷太太们,虽然已经极力维持着自己富贵人家的体面,但是眼里面的欢喜和激动是藏不住的。 她一时之间心里就更加安定了。 这些日子,谢云妆有事没事也会到县里的酒楼去转一转,吃一些东西,她已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那就是在这个大安朝里,在饮食这个行当里面可以说是蛮荒模式。 别看食材不少,调料也还行,但是制作的方法实在是太少了,除了 蒸就是煮。 包括那些甜点,整个县城所有有名的酒楼加起来,一共就十样点心,谢云妆每一种都尝过,那味道,如果是自己要送人,绝对拿不出手。 而做好吃的恰恰是谢云妆最大的特长,她的作品就需要像吴家这种富贵人家亲口品尝检验过之后才更有分量。 看吴家人现在这个表现,谢云妆心里已经有底了。 “师父!”吴昭瑜又来到她身边。 “你怎么不坐在那里好好吃饭呀?”谢云妆笑道。 “还有汤,我去厨房拿。”他自告奋勇。 “你陪着祖父祖母吃饭,姐姐去拿好不好?”谢云妆温和的劝道。 吴昭瑜听话的点头。 “这个小娘子是何人?有这样的手艺,怎会默默无闻?”吴大老爷问道。 吴昭元摇摇头,又去看自己的母亲。 最后,还是吴老太太把之前的事情来龙去脉给讲了一番。 “姓谢?住在天明庄?”吴老员外想了半天。“哦,她是京城谢家的那位大小姐吧?” 这下子吴家的人都惊讶了。 谢云妆守望门寡,这件事情在民间没怎么传开,但是他们这些达官贵人之间还是比较清楚的。 尤其是像吴家这种开明 之家,家里的女人们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家也是有女儿的,难道遇到这种事情,也逼着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去守这个灵位过日子吗? 不过,一个大家的小姐是怎么有这一手厨艺的? 而且,这位谢大小姐好像也没打算认认真真守寡的样子。 都跑到集上去摆小摊儿了。 这哪里有书香世家小姐的自觉呀? “祖父,大伯,她可厉害了,跟咱们家小十一有来有去聊天聊的可好了,我还从来没有见小十一这么能干过。”吴小七在旁边插话。 “那不如让十一弟跟着这位谢小娘子学做饭吧?”吴小五也跟在旁边凑热闹。 “姐姐是我师父,我跟她学。”吴昭瑜乖乖地点头。 老太太就一把把这个宝贝孙子搂在怀里,欢喜的不得了。 “别胡闹了,你每日还要上学堂呢。”吴大老爷板起脸来。 吴昭瑜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 “不许你整天吓我的小十一,他辛辛苦苦做了好吃的送给你吃,你还不高兴?下回不许你来了。”老太太立刻就护起了犊子。 吴大老爷十分无奈,只好把那一肚子的不满又给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谢云妆带着人又 送上来了一碗清淡的清汤。 吴家人原本饭量不大,但是这一桌菜太合他们的口味,石锅里的两条烤鱼已经被一扫而空了,那些煮在里头的配菜也吃了大半。 烤鱼是先过了油之后,又放上酱料炖煮口味偏重,这个时候正好需要一碗清淡的汤来解一解腻。 这顿饭可算是吃的,人人满足,最高兴的还是老太太和大太太,自家的十一郎只要高兴,比她们吃了蜜都甜。 “姐姐师父,我要跟你学厨。”吴昭瑜又凑到了谢云妆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放开。 吴大老爷已经无奈的把头撇过去了。 谢云妆看了看他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可不是过来拐孩子的。 “我倒是有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谢云妆好声好气地问道。 “我能。”吴昭瑜使劲点头。 “我需要一个给我试菜的人,每五天一次赶集,我会做好吃的东西,可是旁人我信不过,只有你试过说好吃我才相信。”谢云妆笑道。 这下不只是十一少爷,其他那几位少爷们也都凑了过来,一个劲儿的跟着点头。 像是试菜这种事情谁不愿意去啊! 第19章 二百两 谢云妆从吴府离开时,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吴老太太和大太太都给她送上了厚礼,她被接去的时候,只坐着一台马车,回去的时候,前后是三台马车。 出门的时候,还收获了一个眼泪汪汪的吴昭瑜,十一少爷抱着谢云妆不撒手,看得吴大太太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自己还是亲娘呢,怎么不见小儿子这么不舍得啊。 谢云妆跟吴昭瑜接触虽然只这一日,却已经掌握到了哄小少爷的方法,几句话就把人给安抚好了。 回到农庄上,天色已晚,孟爷在门前守着等她回来,见到满当当的两大车礼品,孟爷目瞪口呆。 “姑娘,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等得急死了。”文莺打一个小灯笼在内院门前等她。 “柳先生和荣秀才用过晚饭了吗?”谢云妆还惦记着这事儿。 “嗯,柳先生自己下厨做的呢。”文莺点头。 “现在呢?” “柳先生在听荣秀才背书,姑娘,柳先生可厉害了,荣秀才都是秀才了,还要问她书上的问题呢。” 连秀才的功课都教得了? 谢云妆想,这位女先生好像有点了不得。 “姑娘,这么些东西,我看都是贵重的好东西 ,要搁在哪里?”孟婆子看着推进来的礼盒,有些无奈。 如今庄上在整修,轮到拆建哪家的房子,就得暂住进正院之中。 这让原本就不宽裕的主院雪上加霜,现在连库房都暂时住了人。 谢云妆想了想,叫文莺搬到自己房里住,把东西暂时搁到那间屋子里。 然后,她跟文莺两个,就像两只往自己洞里藏了口粮的小松鼠一般,开始检验自己存起来的口粮。 吴家的生意遍步江南,什么行业都有,家里女眷们手上有的东西,也是谢云妆想象不能的。 别说是她这个对原主记忆其实接受的不怎么完全的外来户。 就连文莺都在一边不时发出惊叹声。 难怪在现代世界,那些故事书里都说,古代清贵人家和富贵人家是不同的。 谢云妆觉得有一两千两嫁妆的谢家不算穷了,可是跟吴家比起来那简直是…… 吴大太太很是慷慨,给了一株至少三十年的紫芝,一棵五十年的老参,还送了十来个装着金银锞子的荷包。 三太太是因为自己那皮猴子又把十一郎给惹哭了,也送上了厚礼,三房家里管着吴家的织造产业,给送了两箱子的绸缎,三太太 也精细,都特意挑了素色的面料。 还有些表礼、丹药、摆件、首饰…… 每一件都价值不匪。 可是谢云妆不满意啊。 最终,还是吴老太太给的那个最小的盒子,一打开,里面是十两一锭的小银元宝,一共二十锭。 哎呀! 谢云妆终于感受到了快乐。 所以说,给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啥? 对于一个热爱金钱的人来说,何以解忧,唯有元宝,没有元宝,铜钱也行啊! “姑娘,你看这……姑娘,你怎么老盯着银子看呢?”文莺奇怪地问道。 “那些破玩意儿,你收拾收拾,银子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搁着,文莺啊,咱们太穷了。”谢云妆眼里泛起了激动的泪水。 文莺愁苦,姑娘现在变得爱财了,这怎么能行?谢家是名门世族,一向视金钱如粪土才对啊。 可惜,谢云妆听不到她的心声。 谢云妆已经开开心心把银子抱着走了。 第二天开始,谢云妆这边就忙了起来。 昨天集上接了不少订单,数量远超过谢云妆所预期。 她那几样点心,做起来并不容易,贵有贵得缘故。 面里是加了羊奶的,庄子上一共就两头产奶的母羊 ,挤出来的羊奶,还需要经过熬煮、调味。 幸好,昨天吴家人见她对吴府厨房里的丰富调料大加赞赏,就每样都送了她一些。 她前一夜调制配料到三更,睡了一个时辰就起来,开始干活。 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了点自己当年做学徒工的感觉。 荣湛也是一早起床,他要早些赶回书院之中。 路过厨房时,便看到里面灯火通明,谢云妆正围着灶台,忙忙碌碌,一旁的蒸笼里冒起了热气腾腾的白烟。 “荣秀才,怎么这么早就起床?是不是给你准备的屋子,还有哪里不合适的地方?”谢云妆出门倒水时正好看到了他。 “姑娘准备的已经十分得宜,等我与小卢正式迁居之时,再来向姑娘郑重道谢。”荣湛朝她拱拱手。 谢云妆笑笑,真是酸秀才,说话都得这样拿腔拿调的。 “你这是要去书院了?你等一会儿。” 她说着,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就装了一盒子面点出来。 “刚出锅的,拿到书院去吃吧,别饿着肚子,念书没精神可不行。”谢云妆把食盒寒到他手中。 荣湛一愣,忙要道谢,而谢云妆已经转身进去忙活了。 他在那里看了 一会儿,还是转身走了。 路上,荣湛打开那个食盒,里面摆放着十来种面点,每个个头都不大,但样式各异,他想了想,拿出其中一块。 绵软细腻的点心,在口中化出柔和的甜香。 他愣住了,那股从未感受过的甜软香气,让他回味很久。 荣湛一向品味不凡,对于入口之物,其实要求甚高,之前他一向觉得能吃到的食物都只是糊口而已,可这次,他却从这块小小面点之中,尝出了一种满足享受的味道。 他注视了那个食盒一会儿,最终还按上了盖子,继续向前走去,或许,他已经失去了享受这些美好的权利,唯有前行。 荣湛才走了不多时,吴家的马车又来了。 马车里面坐的是吴家的十一少爷和他的小厮来宝,今天一大早,吴昭瑜就闹着来找谢云妆。 此时他正十分乖巧的蹲在厨房的一个角落,跟一只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盯着谢云妆,或者说正在盯着谢云妆手上坐着的点心。 “十一少爷你可吃早饭了?”谢云妆无奈地问。 吴昭瑜乖巧摇头。 “我们今天早晨要吃面,你要跟我们一起吃吗?”谢云妆又闻。 吴昭瑜用力点头。 第20章 朋友 谢云妆他们的早饭,却是舍不得吃那些十文钱一块的点心。 不过,大锅里有她才做的卤肉。 从今日开始就有两个农户,家里的房子要拆建,中午要给所有参与干活的工人们管饭。 谢云妆想了想,自己这里没有时间,可是让这些辛辛苦苦干活的工人们,还吃厨娘们做的那些没滋没味的饭菜。 就准备拿出自己的拿手菜——卤肉。 她叶氏说一说自己要做卤肉的想法,叶氏却听着一脸茫然。 最终只有打发人出去给杀了一口猪回来。 如今这个锅里面炖着的是一个猪头,四个猪蹄,和猪蹄髈。 其他剔下来的一些排骨和肉,还有猪下水,都还在井里面吊着没动。 那个大锅里面一晚上没有断火,到现在已经整整炖了两个多时辰,如今一开锅,浓郁的卤汤,香味就从锅里面冒了出来。 蹄膀肉是剃了骨头的,正是火候最好的时候,皮质软嫩弹牙,瘦肉丝丝滑嫩,浓油赤酱,泛着亮光。 吴昭瑜和来宝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口大锅,两个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谢云妆看着他们两个,就觉得跟过年馋肉的孩子一模一样。 一旁叶氏已经 煮好了面条。 谢云妆将小青菜在滚水里烫开,又用猪油煎了几个鸡蛋。 一人一碗面条,上头排两大片蹄膀肉,一个荷包煎蛋,和几棵翠绿的小青菜,再浇上一勺卤肉汤,加勺香醋,加点小葱花。 吴昭瑜吃到第一口就被烫了一下,吐着小舌头,直哈气。 “小少爷,慢些,吹凉一点才能吃呢。”叶氏赶紧取了个空碗过来,又拿双筷子,帮他挑出几根面来。 吴昭瑜冲她笑笑,认认真真吹凉了面条,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却吃得很快。 谢云妆也催促着厨房的厨娘们赶紧吃饭,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 不多时孟婆子就从外面过来,闻到厨房里面浓郁的肉香,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一些。 “姑娘今日干活的人已经整顿好了,由我家老二带着。现在正在外院里头呢,姑娘有没有什么话要交待吩咐的?” “我没什么要说的,锅里的粥已经老好了,还蒸的饼子,大锅里那个卤的那个猪头是给他们做早饭吃的,让他们吃饱了再去干活,中午的时候我打发庄子里面的人到工地上给他们送饭,只要注意安全,别伤着自己就行了。”谢 云妆放下自己的饭碗,道。 一边说这谢云妆又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二十两银子,让孟婆子去把这银子换成散碎的铜钱,今日干活的人先发一日的工钱,之后的工钱每十日一发。 孟婆子没有想到,谢云妆还愿意给这些农户们提前预支一日的工钱。 他们农庄上的农户实在是太穷了,这一天的十五文钱都对他们很重要。 “姑娘,之前为了拆建房子,我那里换了些铜钱,我先支出来,等不够了再来向姑娘报账。”孟婆子忙道。 谢云妆点点头,叫人抬了早饭出去。 吴昭瑜一面吃饭,一面看谢云妆来来往往的理事。 “姐姐像二婶娘。”吴昭瑜突然对来宝说。 “哪里像了?谢小娘子长得多好看,二太太的腰都有她两个粗了。”来宝摇摇头,对少爷这个判断不认同。 吴昭瑜却皱着小眉头,说:“不是,你笨!” 来宝莫名被骂。 “二婶娘也见人,给钱。”吴昭瑜想了半天,努力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哦,咱们府里的事二太太在管着嘛。这是谢小娘子的农庄,她又是个寡妇,身边没别的人,肯定得自己管事 嘛。”来宝满不在乎地说。 吴昭瑜对寡妇这个词比较陌生,他们家里没有这样的人,他理解不了,就只好眨着大眼睛看来宝。 可惜,来宝也是个只顾着吃的小傻子,正在大嚼着蹄膀肉。 谢云妆忙了一圈,又回来继续吃自己剩下那半碗面,转头一看,吴昭瑜坐在小板凳上,他已经把面碗吃干净了,将筷子整整齐齐搁在了碗上。 他见谢云妆在忙,就老老实实坐着等。 “小少爷,吃饱没?”谢云妆笑着问。 吴昭瑜拍拍自己的肚子,现在已经撑得圆圆的了。 “那我接下来可要上山去了,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谢云妆又问道。 吴昭瑜又赶紧点头。 谢云妆看了看他那一身堪称是华贵的衣服,就赶紧觉得文莺去找一身粗布的衣服来给他换上。 这时她把来宝拉到一旁,问道:“你今天陪十一少爷出来,可跟你家大人说过没有?” “那自然是说过了的,十一少爷,今天一早就说要出来玩,又说厨娘做的早饭不好吃,昨天他才闹过要绝食,我家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害怕极了,她说要出来玩自然就答应了。”来宝点头。 “那你 家里人是知道你们到我这里来了?” “对了,我们大少爷还让我代他谢谢小娘子,说是我们十一少爷,如果在这个地方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回头他都来结账。大少爷要去书院念书,实在是管不到十一少爷了,他不在家,我们十一少爷谁都不怕。” 谢云妆不由点了点头。 “明白了,你们十一少爷感情是没朋友吧?” “哼!哪些人一天到晚说我们十一少爷是傻子,我们十一少爷哪里傻了?才不跟那种人一起玩呢。”来宝还十分回护他家少爷。 谢云妆想了想,有情可原。 估计,吴昭瑜身边同年龄的朋友肯定也都是富贵之家。 像是他这样嘴上不怎么会说,还被家里人惯的任性,估计不会有太多人喜欢跟他一起玩。 不过,只要吴家大少爷愿意付钱,那她也就勉强接受当保姆的这一副业。 “姐姐,去山上做什么?”吴昭瑜换好衣服出来问道。 “我们农庄这座山上可全是宝贝,我要上去好好的找一找才能做出更多更好吃的点心呢。”谢云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吴昭瑜很高兴,他现在觉得这个姐姐才是真正把他当朋友的人。 第21章 大发现 吴家人一定没有想过,他们家里的宝贝小少爷,正穿着粗布衣裳,跟着谢云妆在山里穿梭。 这一路上,谢云妆故意逗着吴昭瑜多说点话,吴昭瑜也说不出别的,就是自己的家人等等。 他说不明白的,还有来宝在旁边帮着补充。 谢云妆总算是明白了,古代的大家族是个什么样子。 吴家在吴昭瑜这一辈,有十一个儿子,十七个女儿,吴家的儿女们无论嫡庶都是一样,跟在各房主母跟前教养。 家里有钱,儿女们都读书,男女都是十五岁就开始有自己的私产,从小学着经商、管家。 不过,对儿子们要求还是更高些的,至少也要是个童生,当然,这都是除了吴昭瑜之外的。 说到自己,吴昭瑜不由挺起了小胸脯,他可是小一辈里的财主,光在青云县里就有八个铺子,因为长辈们偏爱,私房钱多得花不完。 此时,在谢云妆的眼里,吴昭瑜整个人都闪耀着土豪的光芒。 “哎,咱们为了改建个农庄,辛辛苦苦的上山下河,你看看人家,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这就是命啊!”谢云妆感慨。 谢云妆的农庄两面是山,其中西面的 一百亩山林属于她,如今他们就是在自己的山上。 因为林地不好耕种,产出很低,之前为了满足谢府洛姨娘的索求,农户们只能把山地暂时放弃。 这里林深叶茂,时不时就能发现一些惊喜。 谢云妆在林间发现了几种可以做香料的植物,山里不时有山鸡和野兔之类的小动物跑过。 “姐姐,兔子!”吴昭瑜指着跑过的两只小兔子。 “这是野兔,可难抓了,不知道这周围有没有养兔的人家,如果有的话,倒是可以养一些。”谢云妆想了想,说。 “养兔子?没听说,谁养这个啊?”来宝摇头。 “来宝,咱们县里,一共就三个酒楼吗?”谢云妆又问。 “倒是还有些吃饭的小饭馆,有卖面,也有卖包子的。酒楼就三个,其中鸿运楼是最好的,但是,跟小娘子你做的饭差远了。” “鸿运楼也就只有那么几道菜,你们难道不会吃腻吗?而且县里面连做鱼的地方都没有。” “这边境才不打仗了几年呀,现在咱们这个地方能这么富还有些东西吃,那就不错了。”来宝说的老气横秋,好像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谢云妆不由 也点了点头。 现在来看这饮食行业这么不发达,也是有客观原因的。 说话之间几个人又转过了一个山道,谢云妆一眼看到在前方的山崖上长了一片黄芪。 有药材?! 奇怪了,有药材怎么没有采? “这是咱家自己的山,旁人哪能上来?” 今日陪着她与文莺一起上来的,是孟婆子的小儿媳梅娘,她一面带路,一面跟谢云妆解说。 “我看山上也没有个守门的,便是有人上来,咱也看管不住啊。”谢云妆又道。 “姑娘,咱们现在往南走就是青山书院,再北走就是卢家沟,卢家沟那里良田多,日子不算艰难,咱们山上也没有猎户,除了您要上来,我们平时都不大来。只有前些年日子实在难过,会上来挖野菜,偶尔打个山鸡兔子,家里人糊口。”梅娘感叹。 “梅娘,你帮我在这里做个记号,这种药材要八月九月再来收,才是最好的。”谢云妆说。 “谢娘子,你还识得药材?”来宝惊讶道。 “凡是能入菜的药材,我都认得。黄芪炖鸡最好,到时候等这片黄芪成熟,我就采来炖给你们尝尝。”谢云妆笑笑说。 来宝赶 紧点头。 “姐姐,那个是什么?”吴昭瑜指着不远处的树林里,在树干上好像开出了一朵朵银白色的花。 当谢云妆看到那些银白色的花朵时,不由大喜过望,那是野生银耳。 在谢云妆的那个年代,银耳早已经进入了批量化种植的时代,人们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买得到,随时就可以在养生壶里炖一碗银耳汤。 “小少爷你的眼睛可真好使,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谢云妆高兴极了。 她登进那片树林就要采集那些野生银耳,梅娘这个时候却劝住了她。 “姑娘这个东西可不好吃,吃了之后,脸上又痛又痒的。” “那是因为新鲜银耳上面有一种光感物质,吃完了之后才会有皮肤肿痛,咽喉水肿这些症状,咱们把它摘了清洗干净,自然风干之后再泡发来吃,就不会产生这种问题了。”谢云妆笑着说。 梅娘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依照她说的,把长在树木上那些新鲜银耳一朵一朵采集了下来。 “这些树都死了呀?”来宝看着那些树有些明显已经枯死,还有些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这种东西就是在这种腐木上才能 更好的生长,这说明这个地方温度湿度都相当合适,这个地方就让他保持这个样子,千万不要清理收拾,我想一定还有更多更有价值的菌类会长出来。”谢云妆很高兴。 一边是药材,一边是菌类生长的最佳场所,她发现自己的这个山头上真真正正的是座宝库。 “姑娘这里我也做了寄好了,下回等咱们庄子上建设的事情都忙完了,您再吩咐其他人上来,再好好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您想要的东西。”梅娘做完了记好之后过来告诉谢云妆。 他们几个人当中除了吴昭瑜之外,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竹背篓,谢云妆把采来的东西分开放在不同的人身上。 几人继续往山里走,越往里走,山林也越是茂密了起来,像是刚才还有一些比较平整的山路,但现在的道路基本上都是被人踩出来的那种小道。 “姑娘,咱们最多只能走到那边的河边,过了河就不能过去了,再往里头走,可能就会有大的野兽出来了。”梅娘举起自己手中的镰刀,朝山林深处指了一下。 “和这山里还有一条河?那咱们的山地就是从河这边算起的?”谢云妆又问。 第22章 神秘人 梅娘连说带比划的给她说了说属于他们的这片山地。 所以说一百亩这个数字听起来还是蛮大的,但是跟这片连绵不绝的山脉相比,却也只是小小的一块。 过了河就进入了深山的区域,那里人迹罕至,听说二十年前,这山里还曾经有过山匪。 后来的平南大将军打胜仗回来,恰好听说了匪患,特意带兵进深山去扫荡,才把这山中的匪寇一网打尽。 后来因为有了青山书院,有一些相对比较平坦的山地,也被很多人看中,如今谢云妆家这一块山地就是当年她外祖母买下来的。 今天这一天谢云妆肯定不可能把整片山地全都转一个遍,但是只在这一块区域看到的这些东西就足够让她觉得惊喜了。 原本打算要回城的,可是这时天色就突然暗了下来,一片阴云从西北方向飘了过来。 “姑娘要来雨了,咱们得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梅娘一看天色赶忙说道。 “这附近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吗?” “往那边走,那里有座破庙,有的时候来砍柴会在那歇歇脚。”梅娘辨别了下方向,带着他们快速往前走。 吴昭瑜和来宝都没上 过山,心里面也一点都不担心,倒是文莺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不由得忐忑了起来。 走了大约一刻钟,天空中已经开始飘起了雨,幸好不远处已经影影绰绰的出现了那座破庙的影子。 谢云妆赶紧把自己头上的那个大斗笠扣到了吴昭瑜的头上,让来宝背着他跟着一起往前快跑。 破庙里面还有一间房子勉强立着,幸亏里头还没有漏雨,他们找了一些干草木头,用火镰打起了火。 这时外头的雨已经很大了,敲打了庙上的瓦片,发出很刺耳的声音。 吴昭瑜胆子很小,整个人都缩到了来宝的怀里。 谢云妆让他坐的离火堆更近一些,把湿了的衣服脱下来烤干。 刚才他们还采了一些蘑菇,她拿到雨地里面让雨水冲洗了一下,回来穿在树枝上,放到火堆里面去烤。 很快那蘑菇就发出了滋滋的声响,飘出一股鲜嫩的香味。 吴昭瑜闻着这香味,这才探头出来。 “尝尝,没有盐,只能吃个原香味儿了。”谢云妆递给他们一串,让他和来宝分着吃。 四月的天气,在山中又下着雨,还是有些冷。 像这样,坐在篝火旁,吃个热 腾腾的现烤蘑菇,让他们在这荒山野岭里也觉得安心了很多。 “姑娘,你手可真巧,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做得这么好吃?”梅娘笑道。 “现在还缺少好多料呢,最好的一种吃法是找一块平整的薄石板,烧热之后用猪油在石板上细细的抹几遍,然后把新鲜的这些蘑菇切成薄片放在上面烤,烤熟之后用蘸料蘸着吃。”谢云妆一边说着,一边都觉得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身为一个厨神,她首先自己就很爱吃。 “哎!蘑菇给我一串。” 他们这里正聊着天,突然一个声音从破庙的佛像后面传了出来。 “哎呀妈呀!”来宝被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一头载到火堆里。 梅娘和文莺也很害怕,她们哪能想到这佛像背后居然还藏着一个人?! 只有谢云妆,瞬间就抓起了那把镰刀,一下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甩了过去。 确实听到叮的一声,直接那人手上一挥,似乎是拿着一根软软的柳条,就把那把镰刀给挡到了一旁。 谢云妆大惊失色,这是遇到什么武林高手了吧? 这时那个人从佛像的肩膀位置一跃而下,他穿着一身暗色 的衣服,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他有点像事,谢云妆印象当中的那种流浪汉,头发乱蓬蓬,脸上胡子拉碴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哎呀,会烤鱼的叫花子!”吴昭瑜却突然指着那个人叫了起来。 那流浪汉眯着眼睛盯着吴昭瑜看了一会儿,一咧嘴笑了,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吴家的小少爷呀?记性还不错,还能记着老夫。”那人的声音分明很年轻,却自称老夫,装模作样的。 “小丫头,把那烤的蘑菇给我一串。”叫花子凑到火堆旁边。 谢云妆只好又给他烤了一串。 “嗯,火候好。看来你厨艺不错呀,小丫头,你想不想跟老夫学学做烤鱼?”叫花子一边吃一边得瑟的说。 “姐姐是我师父,烤鱼比你好吃。”吴昭瑜很认真的说。 “哎哟,小少爷你说话不结巴了?”那叫花子调侃道。 “你才结巴,我们家少爷好着呢!”来宝立刻回嘴。 那叫花子也不介意,哈哈笑着,催促谢云妆,再继续给他烤蘑菇吃。 “小丫头,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还会做烤鱼,整个大安城可没有 几个会做鱼的厨子了。” “我们姑娘会做的东西可多了,小猪烧肉包你吃过吗?”文莺看起来也不大喜欢这个叫花子。 “哎?什么烧肉?我可是好久没吃肉了,你在哪里做烧肉啊?是不是下头那个农庄?那里的人还能吃得起肉?没穷死就不错了。”叫花子有些惊讶。 “这位大侠好像对我家的农庄还挺关注的,看来您在这山上住了不少的日子吧。” 那叫花子被谢云妆称为大侠,显然对这个称呼极为满意,当时就又笑开了。 这个时候谢云妆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男人顶多也就是三十岁上下,偏偏把自己搞得十分潦倒,好像是故意在隐藏自己的身份。 在他那件破烂袍子的腰间还露出一抹寒光,看上去像是一把软剑。 “本大侠四处游历,时常打抱不平,管管着天下不平之事,你说那个农庄是你的,你这作为农庄之主也太为富不仁了,要把庄上的农户都饿死吗?” “这倒确实是我的不是,不过如今我们那里已经开始整顿,请大侠在山上好好住着,说不准再等一些日子,你就能见到我们农庄上的新气象了。”谢云妆点头。 第23章 兴师动众 叫花子对此事不置可否,道:“此事说说可没有用,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劝你还是好好对待这些农庄上的人,若是把大家都给逼到绝路,只怕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别愣着啊,再多烤些蘑菇过来,老夫还没有吃饱。” 谢云妆对他这个态度却不以为忤。 前世看过那么多奇葩的电视剧和小说,她觉得但凡是意外碰上这种蓬头垢面,像个流浪汉的人都有可能背后有着神秘的身份,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得罪。 文莺只觉得气呼呼的,这个臭要饭的,居然敢支持他们家小姐干活。 她从谢云妆的手里,把剩下的数量已经不太多的蘑菇接了过来,自己跑到雨地里面去淋水冲洗,然后又拿回来。 她本是想自己动手来烤的,但那叫花子又开口说话了。 “可得要这小丫头自己来烤的,别人做不出她这种味道。” “你这臭叫花子怎么这么多事情呀,我们姑娘可是大家小姐又不是伺候你的厨娘。”文莺气坏了。 她其实原本是个温柔的姑娘,所以在刚到农庄上的时候,才会被那陈大娘欺负成那个样子。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在谢云妆潜 移默化之下,她又恢复了一个十六岁小姑娘的天真与活泼,而且也显得更加伶牙俐齿。 “她不是个厨娘吗?”叫花子突然对谢云妆一笑。 “这位大侠好像是一个能掐会算的人啊,不如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谢云妆好脾气地把蘑菇拿过来继续烤,顺口问道。 “你旁边就坐着一个财主,只要把这小少爷伺候好了,要什么钱没有啊?” 叫花子干脆在一堆干稻草上躺了下来,翘着一条腿,那只脚还一晃一晃的,显得特别的悠哉。 此时外头突然又响起了一个炸雷,那叫花子脸色稍微一变,眼光之中似乎露出了一点点无奈。 “哎,没有口福呀。”他突然摇了摇头。 谢云妆他们还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突然有几个人冲进了破庙之中。 那些人都是一身黑色的劲装,黑巾蒙面,手持弯刀,刀刃寒光闪闪。 “还真是阴魂不散呢。”叫花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站在前头的一个黑衣人皱着眉头,目光扫过了谢云妆他们。 谢云妆能感受到那黑衣人的目光十分锐利,但又好像带着几分无奈。 “小丫头啊,你可欠我 一顿,下回再见我的时候别忘了还我。”叫花子这时站了起来。 带头的那个黑衣人见他起身,有些不情不愿的朝他拱手行了个礼,然后让出了一条道路。 叫花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很快,那些黑衣人也如来的时候,一般无声无息的全部跟着走的。 梅娘和文莺被吓得半天没敢说话。 “小娘子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啊?不会是什么山贼吧?”来宝一瞬间猜测了起来。 “别瞎想了,就当咱们没有见过这个人。”谢云妆却摆了摆手。 “咱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他们会不会在路上伏击咱们?”来宝越想越觉得有点害怕。 “别瞎想了,如果这些人真想要咱们的性命,刚才就把咱们杀了就是,难道咱们几个人还有什么还手之力。不过如果你不想惹麻烦,我建议你就当是今天做场梦,咱们没来过这个地方,也没见过这些人。”谢云妆瞪了他一眼。 在破庙之中遇到了这么一件事情,让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有些忐忑。 但是现在雨还没停,因为要照顾吴昭瑜的关系,他们还是决定在这里一直等到雨停之后再离开山上。 可是之 后似乎没有人在想说话,破庙之中除了雨声就是篝火点燃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个来时辰,外头总算是云散雨收。 谢云妆催促着大家快走。 回城的路上也似乎没有了,来时那样轻松愉快的心情。 只有吴昭瑜一路上好像都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密林,突然听到了灌木丛当中传来一阵噪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步向他们跑过来一样。 “来宝背上你家少爷,梅娘、文莺带着他们赶紧往前跑。” 谢云妆说着,从自己身后的背篓里面抽出了一把柴刀,挡在他们后面。 来宝这个时候总算是聪明了一次,也不等吴昭瑜在说什么,一下子把他背了起来。 梅娘知道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再给大姑娘拖后腿了,扯着文莺带上他们就往前走。 谢云妆转身,目光紧紧盯着灌木丛晃动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黑衣人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他脚步踉跄,目光涣散,好像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身上手上有不少的伤口,但看上去并不是很严重,好像都是一些擦伤。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谢云妆跟前几步,突然 一下子就扑倒在地。 谢云妆有些紧张,并没有第一时间先去查看这个人的情况,而是跑向了他出来的那个方向往那边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其他的人。 这才折返回来,伸手去探了一下那男人的鼻息,那人呼吸绵长,好像并不是受了什么重伤,而是睡着了。 这就让谢云妆有些无奈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不能这样将他丢在山林之中。 不管是变天还是遇到野兽,都等于是害了一条人命。 她万分无奈,只好将背上的背篓挪到身前,咬牙把那个黑衣人给背了起来。 幸运的是,这黑衣人个子不大,身材也比较瘦削,谢云妆现在也还算是有力气,即便是那黑衣人昏迷不醒,但还不至于把谢云妆给压垮。 她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出了树林,只见这一会儿工夫,梅娘他们已经走得看不见了。 幸好谢云妆记路的能力还比较强,不至于自己把自己给走丢了,就背着这个男人十分艰难地往山下走去。 走到山路的岔路口,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谢姑娘,你这是……” 谢云妆抬头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应该在书院里读书的荣湛。 第24章 怎么是你 “荣秀才?怎么是你?”谢云妆不由疑惑。 “此人是谁?你为何要背着他?”荣湛说着走上前,去接下那人。 “这人晕在林中,若是放任不管,我怕他死在林中。”谢云妆松了口气。 荣湛微微皱眉。 “谢姑娘,你怎会独身一人出现在这山林之中?”荣湛又问。 “刚才是随着旁人一起来的,我发现有事,让他们先跑了。哎呀,赶紧走,也不知道他们在前头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谢云妆忙说。 荣湛看着瘦,却很有力气,背着那黑衣人,走的依然很轻松,而且步伐不慢。 “你们读书人也练武吗?”谢云妆不由问道。 “强身健体总没坏处。”荣湛笑笑。“谢姑娘也挺有力气的。” “你就当我天生神力好了。”谢云妆乐了。 荣湛笑笑,道:“可惜了,姑娘若是自小习武,说不定凭你天生神力,如今已经是鼎鼎大名的女侠了。” “现在也不迟啊!荣秀才,反正你自己练武也是强身健体,有空也教我两招如何?”谢云妆忙问。 荣湛愣了一下,道:“姑娘,这……” “哦,对,我现在是守寡呢,得注意一些。”谢 云妆想到旁人偶尔透露出来的话,自嘲般地一笑。 “姑娘,在下从未这样想过,只是觉得,如今姑娘手头上的要事已经够多,还有时间再习武吗?”荣湛问她。 “没有……”谢云妆无奈。 她就是个劳碌命啊! 穿越之前,就一天到晚忙,穿来之后,也没享受到大家小姐的悠闲,心累啊! 谢云妆与梅娘他们分开的那处密林,本已经离山脚很近。 等下了山,就见梅娘叫了几个在附近干活的汉子们迎来找人。 他们看到荣湛之后都十分惊讶。 之前荣湛在官府人面前帮他们说的话,这让农户们对他印象不错。 不过刚才他们听梅娘说姑娘在山里遇到的危险,可现在一看竟然是跟荣秀才在一起,他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们来这正好赶紧过来把这个人抬到咱们装上去,再请个大夫给他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谢云妆指着荣湛背上的那个人。 这是有一个比较壮实的汉子过去,从荣湛的背上把那人接了过来,自己背起来。 然后又有两个人往庄子外头走,要去套车到县里面请大夫来。 “我姨母就会医术,还是让她先看 看吧。”荣湛这时出声提醒的。 他现在觉得谢云妆未免有些太没有常识,像是这样打扮的一个人,身份分明是不能曝光的,这个时候还大张旗鼓的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看病,说不准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对,梅娘,你去跟柳先生说一声,要是柳先生能给他看好了,咱们还能省笔钱。”谢云妆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荣湛颇有些无奈,觉得这位姑娘的想法实在是跟旁人大不相同。 柳素言接到消息之后,忙赶去查看那人的情况。 谢云妆这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一个吴昭瑜呢。 跑到自己屋里一看,吴昭瑜已经换了衣服,坐在自己屋里的一张软榻上,一副哭唧唧的表情。 “小少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谢云妆忙问道。 “姐姐……呜……” 听她这样轻言细语的跟自己说话,吴昭瑜一下子哭了起来。 他只是嘴上说不出来,其实心里面是非常担心的。 刚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也没怎么反应过来,一直到跑下山,又看到梅娘去叫人,要上山救谢云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谢云妆,刚才是遇到危险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心里面就一直担心,可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由着来宝把他送进房中,又给他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偏偏这个时候来宝也跑出去,不知道忙什么了,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胡思乱想,越想就越害怕。 “好了好了,快不要哭了,姐姐知道你害怕,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姐姐刚才是去做好事了,救了一个人呢。” 吴昭瑜还是哭哭啼啼的,半天才被哄过来,过了一会儿来宝从来都进来说是烧好的热水,要让小少爷先洗个澡。 “来宝,要找大哥。”吴昭瑜说。 “知道了十一少爷,我就让人去把大少爷找来。”来宝虽然不知道吴昭瑜要做什么,但是习惯性的听他的话。 “要找大哥过来干什么呀?”谢云妆微笑着问他。 “帮姐姐。” “我看你还是把你七哥找来吧,上次不是你七哥带你认识的这个叫花子吗?”谢云妆听明白了。 吴昭瑜歪着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好了,姐姐是逗你玩的,你赶紧跟来宝去洗澡,然后姐姐给你做点好吃的,等吃饱了就让来宝带你回家,好不好?” “那姐姐怎么办?”吴昭 瑜却不肯。 “姐姐可厉害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你回家不许跟别人说起这件事情,这是咱们的小秘密好不好?” 吴昭瑜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来宝一看十一少爷已经被劝住了,也就放下心来,毕竟在山上遇到这种事情,十一少爷淋了雨,还遇到一个身份诡异的神秘人,要是让大少爷知道了,估计能扒他一层皮。 谢云妆去了厨房看到里头正在忙,活着给那些盖房子的汉子们准备中午的饭。 此时卤肉的锅里炖上了其他的东西,那些下水清理的干干净净,如今也一并炖在锅中。 这个卤肉的方法,谢云妆现在只教给了叶氏,所以叶氏守在锅旁边,一步都不敢离开。 “姑娘,您看看,我每一个步骤都没敢做错。” “我看着不错,对了,要你给我留的生肉,你留出来了吗?”谢云妆问道。 叶氏忙从一旁的柜子里面端出了一块儿生肉来。 “姑娘,这是按您吩咐把肉给剔出来的,一点肥的都没有。” 谢云妆点了点头,她将肉清洗干净,开始切成均匀的小肉条。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菜呀?”叶氏好奇的问道。 第25章 集上风波 “为下次赶集的新菜做好准备。”谢云妆笑笑。 之前那些样式可爱馅料也好吃的点心,虽然销路非常好,但是由于原材料的限制,让谢云妆觉得暂时还不能大批量生产。 她还需要对于原材料上继续开发和深加工,这都需要时间,要赚快钱的话,就必须在现有的基础之上,寻找全新的口味。 现在看来肉和鱼都是可以随时供应充足的原材料,而且烹饪的空间非常的大。 “姑娘,咱们下次再去集上,难道就不卖这次的东西了?你要是觉得是羊奶不够,隔壁卢家沟就有放羊人啊。”叶氏赶忙说。 她可是亲眼见到谢云妆是用羊奶掺到面里面去,所以,才能做出那么细腻有富含奶香的面食。 “天气慢慢要热起来了,奶制品很难保存,到时候每天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卖过那一次,只是让人知道咱们有这个能力做,以后还是接定制吧。”谢云妆道。 两人一边煮饭,一边商议,大后天是赶集的日子,提前一天要再到卢家沟去杀一口猪回来。 吴昭瑜在农庄上吃过饭,吴家的四少爷就带着马车过来接自家弟弟了,看他走出来的时候还 满嘴是油光,四少爷不由也想起了那天吃的那顿特别好吃的鱼,此时有点懊悔,自己应该早点来的,来早了说不准就跟着小十一在这里混一顿饭了。 不过,四少爷跟他的双胞胎弟弟五少爷性格不是很相似,他的脾气有点像大哥,颇为稳重,在很礼貌地跟谢云妆道过谢之后,就拉着吴昭瑜上车,离开了农庄。 到了车上他才吸了吸鼻子问道:“十一,你身上怎么有股肉香味儿呢?” 吴昭瑜笑了起来,从自己袖筒里面掏出了一小块油纸包好的肉,递给他。 “这什么肉?” “猪头。” 四少爷立刻陷入了内心的矛盾与挣扎之中。 身边的同窗曾经说过,吃猪头会让脑子变笨,可是这也太香了,真的忍不住呀。 后来的几天谢云妆的农庄上一直很忙。 吴家也没有再让吴昭瑜跑过来打扰。 一直到赶集的那天,谢云妆才又一次来到了集上。 这个时候已经有好些之前在这里吃过东西的客人,在摊位附近等着,他们了一看到他们的车子过来就围了上去。 “小娘子,这次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上次那种小猪面点还有没有了?我家小孙子 还没吃够呢。” “这会儿我闻着香味有点不同,不是上次那种香了。” 几个跟他们订过货的熟客,已经在这里议论了起来。 谢云妆只是笑笑,指挥着大家,把他们的摊子摆开。 她将已经煮好的卤肉从木桶里面倒进大锅,随着柴火加热,那肉香味就弥漫到四周。 这个时候有好多卖干粮的人都悄悄的往他们这个摊位凑了过来。 原本集上卖吃的的东西就不多,大部分都是像干粮,面条,包子之类的,像是这样肉香四溢的摊位很快就引起了赶集人们的注意。 “这次是我秘制的卤肉,猪头、猪蹄、五花肉、排骨和下水,全都有。”谢云妆将锅盖揭开。 里面是烧得红亮的肉,锅的正中是一个完整的猪脸,周围的人看得垂涎欲滴。 “小娘子,这玩意儿怎么吃啊?” “直接吃可以,我这里调了两种沾料,可以沾着吃。这里还有把子肉,就着素面和杂粮饭吃,浇上一勺热汤。剁碎的肉可以夹进火烧和馒头。排骨现吃可以,买回去炖菜和豆腐也可以,至于猪下水,拼盘冷吃是最好的。”谢云妆一样样给他们介绍。 “那可太好了。” 县 里镖局的汉子,刚刚买了二十个火烧,准备回去跟镖局的兄弟吃上一顿,立刻把二十个火烧搁在谢云妆的案头上。 谢云妆捞了五块带皮卤肉出来,拎起刀,给剁碎了,然后切开夹进了火烧里。 “大肉是三十文,有卤蛋二文钱一个,要不要也给您夹进火烧里?”她又问。 “要,来二十个夹进去。”那汉子立刻掏出一百个钱。“剩下的二十文,你再给我来点猪脸。” “行,猪脸是十文一斤,我给您称三斤,然后再送您点下水,回去尝尝味道。”谢云妆笑得很甜。 一旁卖烧饼的摊主可高兴了,要是有这样一种吃法,他这烧饼也会卖得奇快。 果然,这好像是启发了周围的人们,大家纷纷过去买馒头、买烧饼,要让谢云妆给夹上肉。 有些人一把这肉夹接过来,立刻就站在摊位旁边吃了起来,一边吃得满口流油,一边不住地挑起了大拇指。 谢云妆这个摊子又再度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没想到,生意正好的时候,却有几个人突然推开了挤在摊位前的人们,冲到了摊子前头。 “大姑娘,你还要不要脸皮?府里把你安排在庄子上守寡,你 居然跟些贱民一样,跑到这个地方来摆摊做起了生意,抛头露面的,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冲在前面的是两个老婆子,她们一上前就指着谢云妆骂了起来。 谢云妆不明所以,抬眼打量了这两个老婆子一番,来的有男有女,大概有七八个人,除了两个老婆子之外,剩下那几个男人也都是中年人了。 他们身上穿着不凡,感觉就跟庄子里那陈大娘的打扮差不多,谢云妆实在是不认识这几个人,在原主的记忆里面搜寻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装傻充愣?你们还不快把大姑娘抓起来,她一定是脑子糊涂了,整个人都疯了,才出来干这样的事情,赶紧把她带回京城府里去,让老爷好好审一审。” 那两个老婆子又对自己带来的几个中年男人叫了起来。 后面立刻跳出了两个一脸横肉的男人,上手就去抓谢云妆。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人家小娘子好端端在这里做生意,居然上来抢人,有没有王法了?”那镖局的汉子还没有走,当时就出来打抱不平。 “你是哪里来的野汉子?居然敢在这里勾引我们家守寡的姑娘!” 第26章 暴戾 听到两个老婆子这样骂,那镖局的汉子十分冤枉,他纯粹就是见不得弱小被欺负,哪里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复杂的经历?这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就是寡妇?太奇怪了。 周围的人一听也不好再说话,毕竟守寡的女子家里面必然管束的十分严格,他们谁也不敢上前,生怕又被栽赃成了勾搭人家寡居小娘子的野汉子。 然而谢云妆哪是好欺负的? 谢云妆手上正好提着一个长把勺子,反手啪啪两下就敲在了那两个汉子的脸上,而且打的位置正好是鼻子的部位,那两个汉子立刻就窜出了鼻血,捂着鼻子喊疼。 两个老婆子惊呆了。 谢云妆突然就从案板上面飞身跳了过去,对着两个老婆子的脸,反手正手就扇了几巴掌,立刻就见了两个老婆子脸肿的老高,巴掌印清清楚楚。 “哪里来的老货,敢跑到本姑娘这里来撒野?我看你们是欠打。”谢云妆拿着那大长勺子,指着他们就骂。 “呜!大姑娘你疯了,你居然敢打我们,我们是老爷派来的!” “老爷派来的?就不是奴才了?”谢云妆冷笑一声。 其中一个老婆子急了眼,冲上去就要抓谢云 妆的手,结果被谢云妆一脚踢飞。 剩下的几个中年男人也愣了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上前还是不上前。 可是谢云妆这个时候火已经压不住了。 她自己的厨房就是自己的神圣之地,谁也别想来撒野,谢云妆拎起那长把勺子对着那几个人就是一通抽。 那几个中年汉子还想还手来着,却没想到这个从小看着娇滴滴的大姑娘,手上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一勺子又一勺子,打的全是人最疼的位置。 离得远的就用勺子抽离得,近的就用巴掌扇。 一开始叶氏他们还愣着,这个时候见谢云妆已经跟人动起手,来几个厨娘和孟小河他们也一拥而上,摁住那几个人就狠打。 从京城谢府来的这几个人,就算是平时干点力气活,也比不上这些庄户人家的人啊。 很快就被打的人仰马翻,趴在地上直唉哟,半天都爬不起来,尤其是那几个语出伤人的老婆子,脸也肿了,嘴角也破了,整个人除了喊疼,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本姑娘的生意也是你们本来搅和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谢云妆这时才停了手,居高临下瞪着那几个人。 围观群众们,这个时候看着谢云妆目瞪口呆。 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可不是等着别人来救的,她自己一个人已经把这一群人给打的人仰马翻了。 “我谢家也是名门望族,教出来的奴才,一个比一个下贱,我是主子,你们是奴才,居然敢上手抓人,还敢说我疯了,那我就疯出个样子来给你们看看,一个人剁掉你们一只手。” 谢云妆这个时候双目通红。 她心里面的暴戾之气完全控制不住了。 她觉得这股暴戾里面,似乎还累积了很多原主的情绪。 想想原主那姑娘也是可怜,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为了全他们谢家的名声连自己的一生都赔上了。 年纪轻轻就被这帮恶奴才给害的丢了性命,想必之前那十几年的人生也是被困在所谓的大家闺秀这个壳子里面,没有一丝的自由。 事到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了。 这群人还敢步步紧逼。 今天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敢动手抓人,开口污蔑谢云妆是有疯病。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这群狗,奴才这样的胆子。 谢云妆转头从案板上抓起了菜刀,对着那两个老婆子就要砍下去。 这时,她的手腕突 然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 “谢姑娘,不可!” 荣湛关切的看着谢云妆,他发现谢云妆双目通红,整个人似乎真的有些癫狂,好像是那种被逼到绝路的困兽一般。 “干什么?干什么?在这集市之上是谁如此放肆,居然敢当众斗殴?” 几个捕快模样的人分开人群挤了进来。 “哎哟,大人救命呀,我们家姑娘犯了疯病,要杀我们呀。”一个老婆子顶着那张猪头脸扑到了捕快的脚下。 那名捕快用嫌恶的目光看着那脏兮兮的老婆子。 “说话就好好说话,看看你这幅叫花子的模样。”那捕快骂道。 “捕头大人来的正好,正好瞧瞧这群府中的恶奴是如何恶人先告状的。” 谢云妆这个时候已经从荣湛的手中将自己持刀的手给抽了回来,回手将那菜刀重新放回到了案板上。 “哦?是谢小娘子?”这几个捕快前些日子都跟着许师爷一起到过谢云妆的农庄。 当时他们对这位小娘子印象还是很好,总觉得是个楚楚可怜的姑娘。 “几位大人,小女子不是故意扰乱市集的秩序。实在是这群奴才,刚才气势汹汹而来,硬要栽赃 说小女子得了疯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要将我捉拿带走。这事的来龙去脉旁边这几位客人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大人可以向他们求证。”谢云妆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 “是,我们刚才都看见了。” “这几个人来了连个姓名都没有通报,还让这几个男人来捉人家一个小娘子。” “原来是奴才,刚才那架势还以为是什么恶霸。” 旁边的人们纷纷叫了起来。 说实在的,看过全程之后,他们总觉得谢云妆打他们,打的都有道理,自己家的奴才居然敢这么嚣张? 荣湛也上前拱了拱手,道:“各位大人,此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是恶奴欺主,情形极为恶劣,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谢娘子独身一人,可能此时已经遭遇了不测。” 围观群众侧目,表示,这位秀才,你也太能睁眼说瞎话了吧? 要不是大庭广众,估计这些奴才就被这小娘子给打死了! “你们京城谢家怎么净出这样的奴才?上次那个什么管家把农户欺压的民不聊生,还在我们大牢里关着呢,这会儿又欺负到主子头上,简直是要造反。”一个年长些的捕快骂道。 第27章 见官 “请各位捕快大人为小女子做主,这一次小女子不再念旧情,对这些狗奴才绝不姑息。”谢云妆这次话说得十分坚决。 那几个京城来的谢府家奴都已经愣了,他们原本是想先声夺人,直接把谢云妆给制住,带回京城再说。 可没想到挨了打不说,现在还成了以奴欺主的大罪人。 “大人们明鉴呀,我们哪敢欺主,我们是奉了我们老爷的命来捉拿姑娘回去的。” “是老爷说姑娘一定是得了疯病,让我们将她捉回去的。” 那几个人趴在地上,表白着自己的冤枉。 “那府里的奴才一向觉得我这里人单势孤,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上一次还伪造了老爷的亲笔信呢。”谢云妆在旁边插了句话。 捕快们立刻想起了当时在农庄门口丢人的一幕。 这件事情,连他们县里的县令大人都十分生气,只觉得自己堂堂一个朝廷命官,居然被一个奴才给坑了。 “把他们通通都带走!简直是放肆,我们青云县在县令大人之下一向安宁,容不得你们一群恶奴在此嚣张!”那个年长的捕快斥道。 谢云妆此时却有些为难,她的摊子都还没收呢,要 是现在就到县衙里面去分说清楚实在是有点困难。 “谢姑娘,你在此时慢慢收拾,我先随几位捕快大人过去,替姑娘把状纸写了。”荣湛低声对她道。 “多谢了。”谢云妆点点头。 等这群人走了,围观群众不由议论开了。 谢云妆觉得自己这小摊子,竟然立刻就遇上了声誉危机,自己刚才揍人揍得实在太开心,大约已经在旁人面前形成了恐怖的形象,这个时候,是时候拿出危机处理三十六计的第一招了。 卖惨! “各位乡亲父老,小女子适才失态,还请各位乡亲见谅。”谢云妆朝着四周的人弯身行个礼。 “哎,谢小娘子,你也是可怜,怎么家里还有这样不懂事的奴才呢。”人群里有人应道。 “各位乡亲有所不知,小女子生在京城,家中规矩森严,自出生便与亡夫订亲,不想出嫁月前亡夫急病而逝。自此家中便传出小女子克夫之名,被府中见弃,逐出京城,来到先母所有的天明庄寻个立足之地。”谢云妆揉揉眼睛,语调可怜。 “天明庄啊,我知道,那里农户可可怜了,听说是主子家里盘剥太狠,在咱们这里,都 还吃不饱饭呢。” “怪不得都能逼着一个年轻轻的小娘子守这样的望门寡。” “可别相信这种大户人家,背地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坏心思。” “可笑至极,连天家都曾传旨鼓励民间鳏寡再行娶嫁,这样的大家族竟然跟朝廷指令背道而驰。” 人群里自然会有人议论此事。 “小女子在庄上一病不起,前些日子生死一线,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又看到庄上人被我家中恶奴欺负的可怜,这才鼓起勇气,跟家里对抗,从此免了庄上的田租。可庄上如今是食不裹腹,衣不蔽体,无奈之下,才出来摆摊,为大家赚点营生,没想到,家中因为收租一事,竟……竟”谢云妆这时拿着手帕挡着眼睛,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叶氏此时也忙站出来,高声道:“我们姑娘这话是真的,之前还有个京城府里的管事,冲上门来,抢我们庄户糊口的粮食,还打伤了我们的人。” 这时,周围人们显然都是信了的,大伙买东西的热情更加高涨了。 谢云妆转个身,把子虚乌有的眼泪擦了擦。 很好,卖惨广告宣传成功。 吴家大少爷吴昭元在人群外头 看着,身边跟着的吴府管家问道:“大少爷,您看……” “既然谢娘子是为庄中农户谋生计,这是善事,你去看看还剩了什么,咱们包圆就是。”吴昭元笑道。 吴家管家一挤进来,说要包圆,周围的客人们意见可是很大。 不过一考虑到吴家的名声,只觉得也不好跟他们相争。 谢云妆此时是心满意足,卖光了所有的东西总算是可以收摊了。 她还需要去县衙一趟,就打发叶氏他们先回农庄上去。 “姑娘,我们哪能丢你在这里自己走呢,我们同你一道去。”叶氏担忧道。 “我自己去没问题的,刚才荣秀才在,等他回去的时候,我与他一同回去就是了,你们赶紧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快些赶回去。家里面还有不少活呢。” 叶氏他们也就只好驾着马车,把谢云妆送到县衙门口。 公堂门外,围着不少围观百姓里头也是闹哄哄的,应该是县令大人正在升堂。 “谢姑娘你来的正好,刚才我们大人还要让我们到街上去寻找你呢,荣秀才已经替你写好了状纸就等着你过来。”一个捕快见她进过来,忙道。 谢云妆点头,她一摸 自己的小荷包里,应该还装着一两左右的银子,则又看看没什么人注意,就一下子塞到了那捕快的手中。 “最近几日多次劳烦大人们,小女子心中不安,一点小小心意,请大人们喝杯茶吧。” 那捕快将荷包拿在手里,略一掂量,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进到公堂之内,谢云妆上前恭恭敬敬的就要跪下。 “堂下可是谢小娘子?”青云县令朱谦在堂上问道。 “是,叩见大人。” “谢娘子请起,本官允你站着回话。”朱谦道。 谢云妆起身,悄抬眼看了那县令一眼,却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看样子也就是二十来岁。 她不由心中疑惑,听说古代这科举是很难考的,这么年轻都当上县官了?难道是神童。 “谢娘子,今日荣秀才呈状纸,状告这些凶徒当街绑架加害于你。可这堂下几人却坚称是你谢家的家仆,奉谢氏家主之命,前来请你回家的。双方各执一词,本官便要请你来证实一番。”朱谦又道。 谢云妆忙躬身,道:“大人,这几人说是我家农奴,但谢家奴仆众多,小女子一时辩认不出,似乎府中并没有这样的人。” 第28章 手太长 朱谦又问谢云妆道:“事情始末究竟如何,还请谢娘子原原本本讲说一番。” “禀大人,其实小女子并不知发生何事,刚才我做着生意,这两个婆子突然带人来要抓走我,还说,我是疯子。小女子虽说体弱多病,但神志却还正常,昔日在京城之中,也算小有才名,不知为何,竟成了疯子。”谢云妆一脸无辜。 荣湛趁机在旁道:“大人,晚生曾听说,京城之中有人行过这样的骗术,以捉拿自家有疯病女儿的理由,将女子绑架拐卖,又听这几人说得都是京城官话,我想可能就是这群匪徒,因此,忙替谢娘子书了状纸,来请大人作主。” 朱谦眉头微微一挑,道:“哦?竟有如此大案?” “大人,冤枉啊!我等是奉了我家夫人之命,来请家中大姑娘回京的。”其中一个婆子忙叫了起来。 “你们刚才还道是奉了谢家老爷的命,怎么如今又变成夫人了?”荣湛质问。 “可见是胡说!大人,家母在小女子三岁那年便因病而故,家父至今仍续弦,我谢府哪里来的夫人?”谢云妆也道。 朱谦不由点头。 “不是……大人我们家有 夫人!我们家姨娘就是夫人!”那老婆子语无伦次地辩解。 “放肆!”朱谦一拍惊堂木。“依大安律,不可以妾为妻,你竟称姨娘为夫人,来人,杖刑二十。” 那个婆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衙役拖了下去,当庭打起了板子。 这个时候围观众人都跟着议论了起来。 “啧啧啧,这些人感情是人贩子呀?” “你没听说什么姨娘夫人的吗,这搞不好,又是身家大院里面妻妾争宠。” “还是周大人说的对,家里的小妾也敢爬到主子的头上来?” 这其中尤其是一些女人们,对于这几个奴才们的态度尤为明确,听到姨娘这两个字,她们就已经觉得很瞧不上了。 “大人!小人们真的不敢作假,小人们确实是京城谢府的奴才。” “你们自己说是我家的奴才,却连我家有没有夫人都不知道,这话说出去大人怎会相信?”谢云妆在一旁插了句话。 “谢娘子所言不错,谢家也是名门望族,连姨娘和夫人这样的称呼,奴才们都能称错,我看你们说是谢家的家奴,本官不信。”朱谦道。 “大人确实是真的,我们家姨娘虽说是姨娘, 但是我们老爷曾经在府中亲口说过,姨娘等于二房平妻,我们在府中都是称夫人的。” “大姑娘这件事情你也知道,你可要帮奴才们说句话呀。” 谢云妆笑笑,不说话。 “大人,能有人证明在这庄子之上的管事陈大娘就是我们夫人,不是不是,就是我们姨娘,派到这个庄子上来的,她认识我们。” 朱谦原本还要发作,听这婆子改了口,便暂且按捺了下来。 “我在农庄上是有一个叫陈大娘的婆子,如今已经不是管事了,不过既然他们举出了这个人,那就让她过来辨认辨认,看看这些人是不是我谢家的奴仆。” 朱大人朝着堂下的一名捕快点了点头,那捕快刚好就是刚才收了谢云妆银子的人。 此时也没有任何推辞的意思,立刻转身就出去了。 这时那几个谢家来的奴才,开始在下头哭哭啼啼地诉说他们这次来的缘故。 原来就是被谢云妆撵走的那个黄发想办法报了信,洛姨娘还不知道谢云妆这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没什么准备,就以为派出几个自己身边得用的奴才来跑道这里吓唬吓唬谢云妆,就依然可以把这位大 小姐拿捏在手中。 那个时候谢云妆派回去送信的人还没到京城呢,两边正好走了一个对头,这群人就先来了。 结果来了之后就打听到谢云妆,根本就不是安分守己,在农庄上守寡,而是跑到县城里面,在集上摆摊做起了生意,这些人自以为可抓住了谢云妆的短处,就想跑到集上来闹一场,直接将这位大小姐给吓住了。 然而这一次被吓住的是他们,不仅被吓住,还被打的一身伤,如今更是跪在了公堂上,一句话说不好就要被县令老爷打板子。 他们还是第一次发现,京城谢家的名声在这个小县城里居然不怎么好使。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那捕快就从农庄上将陈大娘给带了来。 陈大娘这些日子在柴房里面被关的,什么傲气霸气都没了,而且一见是县衙的捕快过来抓她,整个人吓得差点晕了过去,还以为是自己偷盗谢云妆嫁妆之事东窗事发了。 朱谦也不多废话,直接指着那几个人,让陈大娘辨认。 陈大娘一看就认出来了,这几个也都是当年洛姨娘的陪嫁。 朱谦听她说完了其中的始末,当即发了火。 “大胆恶奴,竟 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忤逆悖主,敢行刺十恶不赦之事,本官绝不容你们,来人先将他们杖刑三十,押入大牢,等本官将此案情上报,再行处置!” 他将惊堂木一拍,那几个人就哭着嚎着被衙役们拉走了。 退堂之后,朱谦将荣湛和谢云妆请到了后堂。 之前还有一个周管事也在大牢里面押着,他不免要详细问问谢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净出这种以下犯上的奴才。 而且接二连三的从京城跑到这里来欺负一个守寡的姑娘,这家人实在也太奇怪了。 谢云妆干脆将戏演到底,在朱谦的面前,将自己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难,统统都讲了一遍。 “竟有这样的事情?谢太傅学问渊博,性情豁达宽仁,怎么他老人家一致仕,这家中竟出了这种……”朱谦嘴上这么说,眼里却闪过一抹古怪的光。 “大人,这里是我亡母的陪嫁农庄,只怕有人惦记上了这处产业,才有这接二连三之事。”谢云妆哭得楚楚可怜。 朱谦忙道:“谢娘子,请放心,在这青云县内,本官绝不容这些悖逆之事,以后再有人敢来挑衅,你只管来找本官,本官替你作主。” 第29章 砍断 从回了农庄,陈大娘整个人彻底的蔫了。 呆愣愣地被人塞进了屋子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并没有被关柴房,而是送进了自己的屋里。 柳素言听了这件事情,又询问那几个家奴的名姓之后,道:“这几人原是在你家二姨娘院里伺候的,昔日在府中时,未曾看出什么,如今竟做了这样愚蠢的事?” 谢云妆笑笑,道:“那时不还有我吗?” 谢云妆是知道的,愿主那短命男人没死之前,在府里日子可是不同的。 她可是名满京城的谢家嫡长女,有祖父教养,有祖母护持,有承恩侯府这样的婆家,就算是在定国长公主的赏花宴上,她皆与皇家女眷同席。 就算是原主那个有后娘就有后爹的老子,也得让她三分,显出一副慈爱模样来。 现在她算是失了势,自那个便宜男人死后,就连祖父也迁往别苑,除了带府中男儿们读书,旁得都不问了。 洛姨娘与原主暗斗那么多年,面上没沾着大便宜,此时终究扬眉吐气了。 两人正说着话,荣湛和卢钦来了。 他二人今日本是请人将在书院的大件行李和书籍先行搬回的,荣湛恰好 是到县里办了点事,正遇上谢云妆那里出事。 卢钦听说此事,觉得礼貌上都应该过来慰问。 “谢姑娘,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卢钦很关切地问道。 “幸好,荣公子来得及时,一切无恙。”谢云妆温和的一笑,心道,别人没有受伤,也算是荣湛的功劳。 “你家里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你呢?”卢钦还有一些愤愤不平。 “食指还不一般齐,就算是亲人也不一定人人看我都好,这种事情我早该习惯了,卢公子不必替我打抱不平,如今有县令朱大人愿意替我主持公道,我已经觉得十分幸运了。”谢云妆反倒劝了他一句。“不过今日上堂我倒觉得有些惊讶,咱们青云县的县令怎么看起来如此年轻?” “大安朝的官制,原本就是举荐和科举并行。像是寒门子弟,原本就很难与朝中的达官贵人接触,想要获得举荐的名额很难,只能走科举一途。”荣湛告诉她。 谢云妆不由点了点头,这样说就明白了,那这位朱大人一定是举荐做了官,才能在这个年纪就成了一县主官。 别看县令官品不高,那在一个县里 面绝对是响当当的老大,甚至要被百姓称为老父母。 而且,谢云妆也听过县中百姓议论,这位朱大人是官声很不错的,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再转头看看荣湛和卢钦两个人,也都是仪表堂堂,学问好像也不错,可正如他们自己所说,寒门子弟很难获得这种举荐的机会,只能随着科举一点一点考上去,若是一路顺畅还好,若是不顺利,也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年。 “可是我看今日那朱大人好像也不是全然同情关心我的样子,他看我时眼神还有些奇怪。”谢云妆想了想,又问道。 荣湛跟柳素言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无奈地默默叹了口气。 “怎么了?” “朱大人是靖国公之孙,靖国公与令祖父昔年政见不同,朱大人的长兄如今在吏部就职。”荣湛简单的介绍了下背景。 谢云妆眼前一亮。 “我明白了,荣公子的意思是,朱大人恰好抓住了我父亲的把柄,可以光明正大在朝堂上给他使绊子了?” “不过到也不必担忧,令尊这些事情,顶多算是内闱不休,还上升不到身败名裂的地步。”荣湛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一句。 “ 那这件事情可会影响到我祖父?”谢云妆又问。 “那自然不会,老太傅是当今万岁的授业恩师,才学,德行,人品都是我辈学子学习的典范。即便是靖国公在这方面也没有意义,我想即便朱大人有心利用此事为谢家添些麻烦,也必然不会把事情牵扯到老太傅的身上。” “那就太好了!” 谢云妆表示,自己完全不需要安慰。 她一直很想暂时砍断的京城那双来干涉自己的手。 现在已经向祖父祖母那里告状了。 洛姨娘的人再来,就再打,打死一个算一个。 可就是原主那个便宜爹难办,如果在官场上麻烦不断,相信那种伪君子,肯定是离这个让他丢脸的女儿远远的,正眼都别瞧见才好呢! “你们饿不饿?”谢云妆突然就满面喜色地问。 “啊?”卢钦愣了。 “给你们做点好吃的,然后,我带你们到庄上去看看。这么高兴的事情,总要庆祝一下嘛。”谢云妆喜孜孜站起来身来。 “姨母,她是怎么回事?”卢钦见她就这么走了,不由问柳素言。 柳素言神色也有些古怪,摇摇头,道:“大概是觉得,有人能给谢老 爷找些麻烦挺好的?” “可如果谢老爷那边出了问题,总也会影响道谢姑娘这里吧?”卢钦有些疑惑。 “哦,严格来说,谢姑娘守寡也算是出嫁了吧?那应该算不得是谢家人了?”荣湛仔细想了半天。 若是让谢云妆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必然会感叹古人的思维和她这个内里是现代人的思维完全不同。 厨房里面叶氏正在和厨娘们一边忙活着,一边说今天的事情,那些厨娘们听了无不义愤填膺,纷纷骂起了京城服里面那位姨娘可真不是东西,这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们说这样的话倒也能站得住脚,毕竟相对而言,她们这些人都属于是谢云妆母亲家的家人。 “姑娘心眼可真好,还要把那个陈大娘放出来,还成天管她吃,管她喝的,要是我早就把她发卖出去了。” 有个厨娘这么一说,谢云妆这才又把陈大娘给想了起来。 今天陈大娘在公堂上的表现还不错,谢云妆也看得出来,这一次是彻底把陈大娘给吓住了。 她觉得自己的用人之道应该收放自如,她的身边还真没有第二个人能像陈大娘那样,对自己的对手一清二楚。 第30章 野蛮小娘子 这样想着,谢云妆觉得做饭的事情可以等会儿。 她便带着文莺一起去了陈大娘的屋里。 陈大娘住的位置在谢云妆屋子的东边,那是陈大娘刚刚到农庄的时候,就替自己特意选好的房间,位置也好环境也不错,甚至比谢云妆住的那小院都要舒适不少。 “她住的地方到比咱们住的还好多了?”谢云妆不由得感慨。 陈大娘在屋子里面一听到她们的声音,立刻就把门打开了,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外。 “行了,也别跪来跪去的了。你若是真心敬我,不用下跪。若不是真心的跪到死也没有什么用。”谢云妆冲着陈大娘说。 “姑娘,老奴是真的知道错了。从此以后我一心一意的侍奉姑娘,再也不敢有二心,无论府里面姨娘说什么话,我都不会再听了。”陈大娘忙不迭的扣头。 “行了行了,我眼都花了,你给我站起来说话。”谢云妆皱了皱眉。 “是!”陈大娘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毕恭毕敬的跟着谢云妆走进了屋。 谢云妆看了看陈大娘的屋子,这房间比文莺的屋子足足大的有两倍,里外两间,装饰得十分精美。 “好家伙, 还是陈大娘有品位呀,选的这房间居然这么漂亮,我倒是挺喜欢的,陈大娘舍不舍得让给我呀?” “姑娘这是什么话?这庄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姑娘的姑娘,住在那个屋子里面不舒适,老奴这就把这屋子收拾干净,然后将姑娘的东西全都搬过来。” 谢云妆听着这话只是冷笑了一声,陈大娘就更不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了,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跟着,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陈大娘今日在县衙公堂上走了一趟,你感觉如何呀?”谢云妆突然笑了一下问道。 “姑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姑娘嫁妆里的那些银子,我的确是的确是给我家里人用了一些,但其中有一大部分还是给洛姨娘那里了。”陈大娘赶紧说。 “对你来说那倒确实是一笔不小的钱,说是我让你还的话,这怕把你全家人都给卖了也还不起。我听说,你男人还有两个儿子都在洛姨娘陪嫁的铺子里面,你猜猜,这一次你在县衙上指认了洛姨娘的奴才以后,她会怎么对待你家人啊?”谢云妆又问。 陈大娘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可不就是陈大娘如今左右为难心惊胆 战的原因吗? 别说是男人和儿子了,就连陈大娘自己那卖身契都还压在洛姨娘的手中,说白了他们一家子依然是洛姨娘的奴才,到时候洛姨娘想对她们做什么都行。 “请姑娘给老奴指一条生路啊!”她说着又要跪了下来。 “前些日子,我派人给祖父祖母送个信回去,在信上我请求祖母将你们一家子都送到农庄上来给我帮忙,估计等我送信的人回来,能把你们家人和你们的卖身契全都带回来。” “只要姑娘肯救我全家,我们全家人自此以后必然替姑娘当牛做马,绝对不敢有二心。” “别的我也不怕,你之前偷到我嫁妆的供词还在我手里压着呢,到时候你们一家人若是真生了二心,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谢云妆笑道。“如今我真是用人之计,多几个人也对我有些帮助,所以之后你就还继续伺候。” 陈大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谢云妆居然还要自己继续随着伺候她? “姑娘……”陈大娘看着她简直要哭了。 “别高兴的那么早,之前你做过的事情我可没有忘记,若是还想挣回你过往的地位,那要看你 如何表现,再者我可是以怨报德,救了你全家人的命,你也该准备一份投名状送给我,这样我才能安心啊。陈大娘,你也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若是想好了,明日一早就到我屋里去,到时我给你安排差事。”谢云妆说这也没有理会陈大娘的反应,带着文莺便往外走。 “姑娘你做什么又要来用陈大娘啊,她以前欺负咱们欺负的还没够吗?”文莺似乎有些不满。 “你知道洛姨娘是个什么人吗?”谢云妆问道。 “坏人!” “意思就是咱们两个人对洛姨娘都一无所知,但陈大娘不一样,洛姨娘为什么会派她过来,那可是一种信任,或许是觉得陈大娘用起来更加顺手方便,这就代表陈大娘会知道洛姨娘心中很多秘密。”谢云妆小声道。 “哦,姑娘你是想对付洛姨娘是不是?”文莺恍然。 “我们哪有时间可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如果他们不来找我的麻烦,我自然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只不过手里面多掌握些东西,将来若是有人手贱,就让他们尝尝厉害。” 文莺很崇拜的看着谢云妆,觉得姑娘在自己心目当中的形 象瞬间高大了。 “姑娘你可真是又聪明,又……柳先生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豁达!”文莺一拍手。 “算了吧,你现在到县城里面去问问看看,谁说我是又聪明又豁达的?在他们眼里啊,我现在可是个又野蛮又可怕的女人。”谢云妆笑了起来。 “姑娘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好,以前就是太让着他们了,如果是我也像姑娘这样这么有力气,谁敢欺负我,我就一巴掌打回去,想想都觉得舒服。”文莺这样讲。 “那你就好好锻炼身体,以后再有人找茬你就帮我打架。”谢云妆觉得这小丫头可是太有趣了。 与柳先生他们一起吃了饭之后,谢云妆带着荣湛和卢钦两个在自己的农庄里面转了转。 现在农庄里面已经有好几处地方,都在热火朝天的施工。 “谢姑娘为何突然想要改造农庄,而且我看这改造的方式也与寻常农庄所建的房舍不同?”荣湛问道。 “我确实有点自己的想法,两位公子,看我这农庄风景如何?”谢云妆指了指远处的山脉。 “无论是风水还是风景,这处农庄都可以算得上是上佳之地。”荣湛点点头。 第31章 人醒了 “哎,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我眼里看到的只有钱。”谢云妆乐了。 她开始跟他们两个讲述自己接下来的宏伟计划。 她还只是简单谈了谈对自己这个农庄的整体规划,就发觉荣湛和卢钦两个人听得眼睛都直了。 谢云妆的这个计划,可不仅仅包括如何赚钱,把一个农庄养活起来,而是彻头彻尾的改造。 如果按照她的方案建设起来,这个地方会是一个集大成之地,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荣湛不由问道。 “因为我穷啊!” 谢云妆这个理由说得理直气壮。 荣湛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才好。 这时孟婆子走了过来。 “姑娘,你那时从山里带回来的那个人,今天清醒过来了,如今闹着要走,你是不是去看一看?” “哦,他醒了?看来还真不是什么大毛病,我去瞧瞧。” 她跟荣湛和卢钦告辞,随着孟婆子去看自己救回来的那名黑衣人。 也不知为何那黑衣人在见到谢云妆之后,露出了一脸尴尬的神情。 “多谢姑娘仗义相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那男人拿了一个钱袋出来,看上去沉 甸甸的。 “不必客气,我救你也不是为了收钱的,只是因为救你的缘故,还是花费了一些费用,一共三两银子。” 谢云妆说着打开了他的钱袋一看,里面还真装着不少散碎银子。 “你可幸亏是遇到我了,要是别人那还不把你身上的钱都收了,把你扔在荒郊野地里面等死啊。” 她其实到现在也判断不出来多大的银子是几两,所以就把这钱袋交给了孟婆子,孟婆子从里面挑挑捡捡,捡出了两个小银锭子。 “姑娘这差不多就是三两多银子了。” 谢云妆点了点头,又将那钱袋重新丢了回去。 “以后小心点,别自己一个人混在荒山野岭的这山上,说不定有狼,把你吃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那可不冤枉吗。” 她说笑着,转身就要走。 那黑衣人却愣住了,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心怀大意,出于善意救了他也不贪财,这也就罢了,她还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收完银子转身就走人,那架势就是任他自己随意来去。 黑衣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住驿站的感觉。 “这位姑娘,那日在破庙之中,那人身在何方 你可知道?” 见谢云妆要走了,黑衣人赶紧叫住了她。 谢云妆忙给孟婆子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你们不是吧,那么好几个人连个叫花子都没看住啊?” “放肆!我们……”黑衣人刚想反驳,却似乎又顾忌着什么,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谢云妆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样就很明白了。 在穿越剧本当中碰到的所有流浪汉叫花子,都绝对不是真正的流浪汉和叫花子。 “那你们这次是怎么回事?中毒了还是被打晕了,当时我看你的样子像是中毒了一样。”谢云妆又问。 “我们一时不查而已,是什么人给我治的病?”那黑衣人似乎也很好奇。 “我们庄上自然是有名医,不过就不方便介绍给你认识了,你若是要回报,刚才给的银子已经足够了,我又不是开医馆的。”谢云妆笑笑说。 黑衣人微微一皱眉,看起来这个能装上倒也是卧虎藏龙。 “若是姑娘再碰到他,请你到县里四海驿站,将这件东西交给驿站掌柜便可,我们必有重谢。”那黑衣人想了想,又从自己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块小小的木牌。 木牌上画着一个火焰 一样的图案,反面写了一个编号十三。 “我可不想要你的重谢,你们那么一群人都让他跑了,说明你们一大堆人都没有他有本事,相比而言,我宁愿得罪你们,也不愿意得罪他。” 谢云妆反手又把那个小木牌给他丢了回去,这种事情她才不想掺合呢。 黑衣人不由得咬牙。 谢云妆见他不再说什么话了,便转身离去,想必这黑衣人很快就会自己走了。 果然,等她离开之后不久,就有在这附近干活的人来告诉谢云妆,屋子里那黑衣人已经走了,但是桌子上那个写着编号的小木牌却留了下来。 谢云妆看来这黑衣人还是不想放弃,大约是那个叫花子实在是太神出鬼没了,估摸着上次在破庙里面逮到他都是不容易的一件事儿。 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神秘的身份,让这群黑衣人如此紧张。 还有一个也是谢云妆不理解的那一天那么多个黑衣人,怎么只有这个人昏迷不醒,估计那叫花子是不是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方法,总之这一切都是一个谜。 谢云妆忙碌了一天,到晚上吃完晚饭之后准备回自己屋里好好歇歇,可让她没想到 的是,那天在破庙里面走掉的那个叫花子居然坐在她的屋子里。 “你怎么进来的?”谢云妆目瞪口呆,这人还甩不掉了是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听说你救了一个人,那人有没有给你留个什么信物之类的,让你到时候发现我就去报信?”叫花子做再谢云妆最喜欢坐的那张躺椅上,一幅很舒服的样子。 “我说这位大侠,你也多少注意一点吧?月黑风高,你在我一个女人的屋子里面,看样子还挺高兴的。”谢云妆翻了个白眼。 “你对我客气一点啊,我可是值不少银子的,拿着那个牌子到县城里去提供一条线索,你就能换到钱了。” “就凭你如此神出鬼没,无声无息就能潜入我的房间,我还不想死,不想拿你去换钱。”谢云妆又翻了一个白眼。 “瞧瞧,你把我说的像是个杀人魔一样?”那叫花子笑得挺开心。 “这位大侠,有件事情我很好奇,那天树林里面只有这一个人昏倒了,剩下那几个人呢,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都在这个地方坐了半天了,快饿死了,你就不能先搞点吃的给我吗?” 第32章 尴尬的理由 谢云妆十分无奈。 这古代的大家闺秀生活还是挺有规矩的,一日三餐两茶都是定时定量,闺房里面连一点零食点心都不准放。 要不然那文莺就能化身为啰嗦鬼,走到哪里了缩到哪里。7 谢云妆暂时还没想跟文莺去纠正这些思想。 不过像是这样的时候就尴尬了,她屋子里没吃的,要是想给这叫花子搞吃的,就得再去一趟厨房。 “姑娘,你在屋子里跟谁说话呢?”文莺现在住在谢云妆的外屋。 她刚才帮着厨房里面收拾完东西,此时已经准备躺下睡觉了。 这时却突然听到谢云妆在屋子里面不知道跟什么人说话,因为声音很小也没怎么听清楚,就开口问了一声。 谢云妆瞪了那叫花子一眼,转身出去,道:“你睡你的,我要出去一趟。” 文莺有些意外,说:“姑娘,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要去趟厨房,我饿了,你接着睡吧。”谢云妆摆摆手。 “姑娘,你不是才刚刚吃了饭吗?”文莺愣住了。 “我现在胃口大,你别管了。” 文莺摸不着头脑,懵懵地看她出去。 她觉得姑娘现在神神秘秘的,可她也干了 一天的活,实在没什么精神,就简单收拾收拾,睡下了。 厨房里一直焙着火,还有一个厨娘值夜,锅里是炖着卤味的,这是明日要送出去的货。 那厨娘卫婆子见了谢云妆还吓了一跳,生怕自己有哪里没做好,让姑娘大半夜来找人。 “没事,我有些饿了,来找点吃的。”谢云妆冲她笑笑。 这个婆子一家也在庄上,平时是个老实肯干的,也不怎么多话,这一次改造的四户人家之中,就有她家。 谢云妆对她印象不错。 “姑娘,晚饭是没有吃好吗?”卫婆子忙问。 “呃,我夜里有些事情,怕饿,就想做点吃的。”谢云妆想了想,说。 卫婆子想了想,从一旁面缸里面舀出了一勺面,上手活成了面团。 他们现在在庄子里面做饭,面食这些基本上都是有固定的量,每回要吃饭都要现做。 若是谁临时饿了,就是做面条最方便。 她和面的功夫,谢云妆已经将炉火捅开。 从一旁的罐子里面要出一小块猪油,用勺子缓缓的在锅底下晃动,让猪油将整个锅底都滋润起来,再打进去两个鸡蛋煎成荷包蛋。 将荷包蛋盛出来装盘之后, 她又把刚才切好的蘑菇薄片平平的铺到锅底下煎,反正面煎至金黄。 然后再重新加入一些猪油,放上配料爆锅,调好底味之后加入水,再将卫婆子擀好的面条一点一点的下的进去。 卫婆子看着她的动作,在心里默默感慨,姑娘做饭实在太熟练了。 人家还是大家小姐呢,都能练成这样,相比之下,她们这些本行就是厨娘的人似乎有点太笨了。 等面煮好,谢云妆又从卤肉的锅子里舀了一勺卤汤,再把肉末、荷包蛋、蘑菇片和烫好的青菜依次摆放上去。 她自己看了都要忍不住给自己点个赞,多么完美的一碗卤肉面,要是再有点辣椒就好了。 可是大安朝没有辣椒,却常用一种辣草,吃起来的味道实在相差甚远,这让谢云妆难免觉得遗憾。 她记得辣椒种子是由西洋传入,也不知道这大安朝是否通了海禁,在哪里能见到从西洋来的老外。 这件事情,她就暂时记了下来,等着之后再去寻求突破。 把面端回房时,文莺已经睡熟了。 叫花子躺在她的躺椅上,也在闭目小憩,不过,她一进门,就睁开眼。 大约是知道,这位谢大小 姐外屋里还住着个小丫鬟,这叫花子意外地没有出声,只是在看到她手里的面碗后,眼中流露出欣喜若狂的光。 面还是很烫,但叫花子顾不得这些,看他那副吃相,似乎已经饿了几天。 谢云妆看着有些同情,道:“大侠,您尽可以慢点吃,我庄上不富裕是真,不过,也还供得起一日三餐,若是在外头讨饭着实艰辛,那您就在这里吃上一阵子,还不至于把您饿死。” 叫花子嘴被占了,只能用翻白眼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不就是嘴上叫着他大侠,心里依然当他是个要饭的吗? 要不是看着她做的面实在太好吃……哼! 等他吃饱喝足,谢云妆已经打过了两个呵欠。 大小姐身体还是有点虚啊! 熬不了夜,白天干活多了,晚上确实得要好好睡一觉。 她觉得自己是时候要把跑操提上日程了。 “我睡在哪儿?”叫花子放下碗,打个饱嗝,然后很自然地问。 谢云妆又无奈了,这位大爷可能是真把她家当自己家了。 她想了半天,只有外院里荣湛他们住的两间屋子,还多少能够住人。 不过,看叫花子这 副脏兮兮的模样,她又沉默了。 她认命的爬起身来,先去了荣湛的房里。 荣湛听到敲门声时,觉得十分意外。 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太不讲究了? 大半夜来敲男人的房门。 “有件事情请你帮个忙。”谢云妆开门见山。“现在我房间里有个人,这个人是……” 谢云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应该怎么形容那叫花子。 “总之是个很神秘的人吧。他现在像是个叫花子一样,还要让我给他找个住处,我觉得很为难,后来,想了想,你这里地方还算大,我叫人烧几桶水送来,你打发他洗个澡,再收留他一晚,明天我再给他安排地方住,怎么样?” 荣湛皱着眉听了半天,这都什么事儿啊! 过了一会儿,热水就被送来了。 卫婆子什么也没问,烧了水,送到荣湛房里,还送来了沐浴用具。 荣湛还没闹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会儿谢云妆已经离开了。 又等了一会儿,他只听到窗户微微响动,接着,那个和叫花子一样的男人就站到了他的屋子里。 两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半天,叫花子突然笑了起来。 “这事儿有意思了。” 第33章 叫花子又来了 第二天,谢云妆很惊讶的发现那叫花子完全变了一个人。 在剃掉大胡子,头发不再像是一蓬乱草,穿着荣湛借给他的一身书生袍,就是这样再简单不过的打扮,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伪装成邋遢的叫花子,这就是个妖孽啊! 荣湛见谢云妆看那家伙都看直了眼,眼里闪过一丝的不悦,不着痕迹,跨前一步,挡了一下她的视线。 “不是,你就是,那个叫花子啊?”谢云妆眼睛都亮了。 叫花子本人还不高兴了。 “怎么回事?以前你还管我叫大侠呢。” “你是怎么把你那张脸给折腾成那样儿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化妆技巧?都是女人分享一下嘛!”谢云妆乐了。 她凑到叫花子跟前,伸手就去掐他的脸,发现这是张真脸,皮肤还不错。 “你说谁是女人?” “行行,你不是女人,你是化妆大佬可以了吧?”谢云妆没忍住,连她在现代世界里的常用词都出来了。 叫花子根本没听明白这都是什么意思,反正他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小丫头,知道不知道男女大防,怎么上来就摸男人的脸 啊?”他瞪了谢云妆一眼。 “我看你至少得三十岁了吧?没关系,你都是我爹那一辈的人了,我只不过是好奇,你这张脸实在是个容易添麻烦的脸,回头还是遮起来吧,我估计走在路上,可能会有人一时糊涂强抢民男呢?”谢云妆笑着说。 “谢姑娘,这位……前辈刚才在房里的时候就已经在喊饿了,不知道有没有现成的早饭,可以让他先填一填肚子。” 荣湛听着他们的对话越来越不靠谱,只好出面打断了。 “哦,刚才忙活着让前头干活的人先吃完了饭,咱们自己的早饭还没做呢。先生在厨房里,今天我准备给大家做一点新点心吃,不过就要稍微等一会儿,这位长得很好看的前辈,你能不能多忍一会儿呀?”谢云妆忙说。 “那是自然,我堂堂一代大侠还会为了肚子饿跟你闹吗?” 谢云妆都懒得吐槽,昨天晚上因为肚子饿闹腾的是谁呀? “姑娘,吴家的小少爷又来了。”文莺这个时候走过来。 一眼看见那个长相格外俊美的男人,不由惊讶。 “姑娘,他是谁呀?咱们庄上以前可没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啊。” “文莺啊,以后 咱们庄子上要是再招人,就得照这个长相去照回头等,咱庄子上有游客的时候,这长相的人就吃香了,那就是活的招牌呀。”谢云妆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文莺走了。 卢钦这个时候也从后面过来,抬眼看到那男人之后特别的惊讶,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他是睡到现在才醒。 刚开口要叫人的时候就被荣湛捂住了嘴。 “走吧,谢姑娘那里厨房挺忙的,咱们也别闲着,一起去帮一帮忙吧。”他说着又给卢钦打了眼色。 卢钦也没傻到底,仔细想了想,估计这里面肯定又有什么事儿了,只好忍着不说话。 吴昭瑜和来宝像两个小蘑菇一样,蹲在灶台边上,眼巴巴等吃。 看到谢云妆之后,吴昭瑜高高兴兴扑到她身上,来表达自己的想念。 “我们十一少爷,这几日都被圈在家里,都快急死了。今天还跟我们老太太和太太哭了一鼻子,才捞着机会出门。”来宝在旁叨念。 “你就不能乖一点?在家里呆着陪陪你家老太太和太太啊?”谢云妆揉揉吴昭瑜的额头。 “哎呀,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不大懂事。这么大的男孩子,你怎么还抱着 。”那叫花子跟在后头,装模作样道。 吴昭瑜抬眼看看他,突然指着他道:“叫花子!” 那男人愣了一下,走过去,一下子捏出了吴昭瑜的小脸。 “你个小傻子,眼神还挺好,你怎么认出我的?” 谢云妆一巴掌就把他手打开,道:“干什么你?把小少爷脸都掐红了。” 然后,她又低头,揉了揉吴昭瑜的小脸,问道:“疼不疼?” 小少爷摇摇头。 “你告诉姐姐,你怎么认出他来的?”谢云妆好奇问道。 吴昭瑜又抬眼看看他,突然就抬手指了一下那叫花子的左眼角,说:“有个痣。” 这会儿满厨房的人都很惊奇,围过来,仔细去看,这才发现,那漂亮的男人左眼角真的有一颗痣,很淡很淡,他之前满脸脏兮兮的时候,谢云妆真是没发现。 “看什么看?本大侠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看你好看啊!怎么,你长成这样,还怕被别人看啊?小少爷,你看他现在可不是叫花子了。”谢云妆白他一眼,转头对吴昭瑜态度却特别好。 “那是什么?”吴昭瑜问。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要不然叫他有痣大侠吧。”谢云妆 笑了起来。 这下子,满厨房的人都乐了。 “你!你个小丫头,你是不是想挨揍?我叫晋阳,江湖之中赫赫有名,什么有痣大侠。”真名晋阳的大侠,终于急了。 他本来想着,自报家门之后,能从这群人眼里看到崇拜的光。 然而,没有! 厨娘各忙各的去了,吴昭瑜和来宝在锅边转悠,就想等着吃饭。 只有谢云妆敷衍的点点头,说:“知道了,有痣。哎,叶嫂子,那面我来和,这个面团的软硬和之前的点心是不一样的。” 有痣……不,是晋阳大侠完全被抛在了一旁。 他都要气炸了。 这时,卢钦拿出了自己私藏的一个小荷包,递到晋阳手里。 “师……呃,前辈,这是昨天谢姑娘给我的小零嘴,你要不先垫垫?” 晋阳愤然瞪了谢云妆一眼,又恶狠狠地瞅着荣湛和卢钦,仿佛他们两个也不帮着自己出头,简直是罪大恶极。 “前辈,你饿吗?”荣湛眼里透露出一丝无奈。 “干吗?”晋阳瞪他。 “饿的时候,就不要得罪厨子。”荣湛小声地说。 晋阳蔫了,他是只有烤鱼拿得出手,可谢云妆的厨艺是样样拿得出手。 第34章 孩子们 那天早晨他们吃到的早饭是掺杂了羊奶的麦粥,和飘着奶香味儿的小刺猬馒头,馒头里面还放进了煮好的红豆沙馅。 因为有吴昭瑜在谢云妆还特意蒸了一碗蛋羹,桌上摆了八道小菜, 这个时候厨房的门口就有几个农庄上的孩子在探头探脑,他们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甜香味道,对于小孩子来说这种味道简直太有吸引力了。 谢云妆忙让叶氏他们把蒸好的小刺猬馒头和麦粥分给孩子们。 最近这些日子农庄在改建,外头有工地难免危险,男男女女都在忙,或者同一件事情,还有地里的活要干,所以谢云妆就让这群孩子们到她主院里面来玩。 庄户人家的孩子独立性很强大的,孩子就知道照看小的弟弟妹妹们,倒也不太需要大人们成天看着。 而且孩子们也特别愿意在主院里面跟这个漂亮的姑娘一起玩耍,因为谢云妆会时不时的做些小孩子爱吃的东西分给他们。 晋阳在吃饭之前从院子里面溜了一圈,看到农庄上的孩子们身上都穿上了新衣服,脸上气色也好了很多,很显然最近这些日子吃的不错。 作 为一个侠义心肠的江湖客,他觉得谢云妆还是做了点好事的,所以勉强原谅她,口口声声把自己称作有痣的口不择言。 当然最重要的因素是,桌上的早饭实在是太棒了,色香味俱全,其中有几道小菜在饭馆里面也能吃得到,但谢云妆做出来的就特别美味。 “我说你这丫头有这么好的手艺,还整天缩在这家农庄上干什么,不如到县城里面开个酒馆算了?”晋阳一边吃一边说。 “你不要用固定的眼光看待事物,这世上任何万事万物都是发展的。”谢云妆一边咬着小刺猬馒头,一边说。 “你怎么整天光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谢云妆笑了起来,说:“我的意思是等过些时日,我这个农庄就会变成县里面人最爱来的地方,到时候我没有必要非要跑到县里面去开酒馆,大家自然会来我这里吃饭的。” 晋阳自然不知道谢云妆的打算,反正无论谢云妆是在这农庄里面还是在其他的地方,其实都是一样的,只要有地方让他吃饭就行了。 谢云妆发现这个叫晋阳的大侠也是一个很孩子气的人,一顿早饭吃的十分满足之后,对身边所有人 的态度都变得好的不得了。 跟他尤其投缘的当然是吴家的小少爷。 虽然口口声声管吴昭瑜叫小傻子,但晋阳还真是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个傻子看。 反而跟他有来有回聊的挺开心。 特别是在听到吴昭瑜说,那天谢云妆在吴府给他们做了一道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特殊的烤鱼。 他立刻就兴起了新想法。 带着吴昭瑜和来宝两个人,跑到农庄里面那条小河,预备抓几条大鱼回来,让谢云妆再做一点好吃的。 荣湛和卢钦两个原本是打算分柳素言说一说功课,却被晋阳以人手不够,需要他们帮忙为由,一起拉到了河边。 他抓鱼的经验格外丰富,下钓竿,下渔网各种方法都能想得出来,旁边有几个在忙着农活的农户,见此情形也有些好奇,趁着干活的间隙走过来看一看。 只见晋阳和吴昭瑜两个长得又好看又明显是富贵公子的人,却一点都不嫌河岸滩涂旁边满是泥巴,脱了靴子,光着脚就踩在泥里。 “臭小子,我叫你是来帮忙的,不是叫你在岸上当大爷的赶紧下来。” 晋阳回头一看,只见卢钦还站在岸上,一脸嫌弃的看 着他们。 “我才不去呢!上回师……嗯,都说了,以后不许跟你下河,若是被抓住了,要打断我的腿。” 如今看了看吴昭瑜和来宝的方向,直接那两个孩子还在河里面玩的正欢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话。 “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到底听谁的!”晋阳脸色很不好看。 卢钦这一番吞吞吐吐的话说的是谁?他似乎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好像忌惮很深,竟然不敢反驳。 “我看你们再这样下去,早晚会露馅的。”荣湛手里面拿着一卷书,坐在一旁,一边翻看一边说道。 “我们露馅倒是不怕什么,我看你是怕自己露馅儿吧?”晋阳歪头看着他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 荣湛抬眼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真是有样学样,小时候还好好的,长大之后你这性情却变得如此古怪。” 晋阳愤愤地嘟囔着,却也没再来找荣湛和卢钦两个人的麻烦,而是高高兴兴的和吴家小少爷一起捉起了鱼。 等着几个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满身的泥巴,不过每个人的手上都拎着两条大鱼。 谢云妆看着他们的样子,不由犯起了头疼 。 “你们这是又去滚泥坑了?来宝,你家老太太和太太叫你们出来的时候,难道没叮嘱你,让你好好看好少爷吗?这样又搞得一身泥巴回去,我想又要被关好几天禁闭了吧?” 来宝摸着头,嘿嘿的傻笑。 每回出门,家里头的主子们对他都有诸多交代,反正都是关于小少爷的事,但是他在外面执行起来就只有一个原则,只要小少爷高兴就好。 要是违逆了小少爷的意思,吴昭瑜回了家就又要哭,又要打滚,又要绝食,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 但要像现在这个样子,小少爷一高兴了,什么事儿都没了。 可是吴昭瑜这个时候却高兴的很,双手抱着怀里的大鱼,一直往谢云妆都手里塞。 “还要吃鱼,上次在我家那种。” 谢云妆看着晋阳和吴昭瑜两个人,都瞪着一双渴望的眼睛看着自己,她突然有了一种自己正在当幼儿园老师的感觉。 穿越过来守个寡也就罢了,这会儿还要带孩子,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不过到底是在这一大一小渴望的眼神之中,谢云妆败下阵来。 让几个厨娘到菜园子里摘一点可吃的新鲜蔬菜回来。 第35章 讨债的 农庄里面一片忙忙碌碌,和和熙熙。 然而生活的本质还是坏事多于好事。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争吵之声,紧接着就有几个仆妇快步奔来向谢云妆通报,外头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嚷嚷着来讨债。 讨债?! 谢云妆整个人都愣住了,自己这好端端的哪里欠下的债? 正想找个身边的人来问问,却已经听见外头大门被冲开的声音,那群讨债的人居然冲到她农庄内院里来了。 冲进来的是十来个壮汉,长得五大三粗不说,还满脸横肉,带头的一个直接就是一个独眼龙,一张大嘴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了,嘴里面是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那群人一进来,整个院子里面的空气都变得不好了,也不知道这些人都多长时间没洗澡。 谢云妆一见这情形,立刻给来宝打了个眼色,让他先把吴昭瑜给带进屋里去。 “谁是姓谢的?这个农庄的主子是谁?” 独眼龙大咧咧的吆喝着。 “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民宅可是重罪,我劝你们,在我没报官之前赶紧出去。”谢云妆冷着一张脸注视着他们。 “哎哟……哪里来的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 那独眼 龙看到谢云妆之后,仅剩的那一只眼睛就紧紧盯在了她的身上。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恨不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文莺看着他们的样子,虽然心中害怕,但生怕自家姑娘吃了亏,还是鼓起勇气把谢云妆拦在了身后。 “你们……你们是哪里来的歹人?这是我们谢府大姑娘的农庄,不是你们说进就进的,赶紧滚出去。” “嗬!这小妞还是个火爆脾气,我喜欢。这样吧,你和你家小娘子跟着我熊爷走,之前欠下的那笔债,咱就一笔勾销了。”独眼龙说着上手就要去摸文莺的脸。 谢云妆手上拎着擀面杖,啪的一下就把他手打到了一旁。 “哎哟!你!你还敢动手。” “刚才我家丫头的话有哪一句你没听明白?这是我家农庄,不是你们说来就来。你们擅自闯入,还敢在这里为非作歹?看来着实是没把我京城谢家放在眼中。” 谢云妆其实也并不愿意提起谢家,只不过觉得在这种时候总要扯扯虎皮。 “我呸!什么京城谢家,不过是个穷鬼,欠了我熊爷一千两银子,如今已是三年。说是拿着这庄子上的地契来与我抵债,如今时日早就 过了,连人影都没了,还真当我熊爷是个怂包?我今天就上门来讨,限你们今日之内通通迁出,自此之后这里就是我的了。”独眼龙熊爷张口骂道。 他还捂着自己的手腕,这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刚才打下来那一下着实凶狠,他觉得自己的手都要断了。 这时怒气满盈,连调戏这漂亮小娘子的心都没了。 “这话说的有趣,青天白日,你是做起梦来了不成?我与你往日从未见过,何时欠过你的债?有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欠谁还,你跑到我这农庄上来撒什么野?”谢云妆将手上的擀面杖一挥,也是一脸的凶悍。 “哼!你别想不认,当时那借债人在我这里写有借据,还签了手印,上头写的清清楚楚,三年之内,要把天明庄过户给我,或者就要还我千两白银,如今你这里钱也没有,地契也不见。你真当我大发赌坊是吃素的?也不打听打听,在这县城内外谁敢欠我大发赌坊的钱不还?” 谢云妆不由得皱起了眉,她是越听越糊涂了,这银子已经欠了三年?三年之前这个原主还在京城里做大小姐呢。 京城里的人除了每年过来收租子,其他 的时候都不见,这里又有什么人能欠下如此一大笔债务?况且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拿着主子家的农庄抵押借债,还跑到赌坊去借钱? 他们在外面争吵的时候,早已经惊动了在屋里的晋阳和荣湛等人。 见谢云妆身边也只有几个女人,荣湛和卢钦就想出去帮忙,却被那晋阳给挡住了。 “急什么,我看这丫头处置的还挺好,暂时也没落下风,等对方若动起手来咱们再出手。这大发赌坊的主子……哼。” 他口中冷笑一声,没再把这话继续说下去。 谢云妆只低头思索的片刻,便又抬起头了,脸上毫无畏惧。 “既然有借款纸人签字画押的借据,那就拿出来看看。” 熊爷从自己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已经有些陈旧的纸,他抓在手里放在谢云妆面前。 “看清楚了,上头写的可是明明白白。” 那借据写的极为简单,就是某年某月某日借了大发赌坊五百两银,约定三年之后偿还一千两,或是将青云县天明庄的农庄给大发赌坊抵债。 而让谢云妆惊讶的是,在这借据的最底下签字画押的人,居然是谢政。 “哎呀,之前是老爷借的?”文 莺惊呼了一声。 就是原主那个便宜爹呀? 真是见过坑爹的,没见过坑闺女的。 也不知道这个谢政当时是为了什么借这五百两银子,可说实话就谢家的这个情形,不至于连五百两银子都没有吧? “看清楚了,父债女还,京城那位谢家大老爷欠下的钱,我今日来收地皮,就是这样,还容了你们一个月了,你们少说废话,马上给我搬走。”独眼龙熊爷得意洋洋地道。 “这话可笑,我父亲也是朝廷命官,到京城打听打听,谁人不识?你随随便便做一个字据,签上我父亲的名字,就敢来讨债?我看你是伪造借据,想要敲诈勒索,今天本姑娘若不把你们送到牢里去,我就不姓谢!”谢云妆寸步不让。 她可是想好了,且不说这借钱之事是真是假,就算真的是她那个便宜爹借下的债,她也没理由替他还一分钱。 “你竟敢不认账?!”熊爷也火了。 “真假难辨的东西就敢叫我认账,你脸还真大?我也把话跟你说个明白,就算真是谢政借下的钱与我何干?你们大发赌坊真那么有能耐,坐船去京城谢家找他讨债呀!”谢云妆翻了个白眼。 第36章 不还 晋阳在屋子里面看戏看的津津有味。 直呼这小丫头泼辣,胆子也大,这可真有意思。 熊爷被气歪了鼻子。 青云县里只有大发赌坊这么一座赌坊,因为这座赌坊幕后老板势力不小,就算是官府的人都要让他们几分。 熊爷是赌坊打手的头目,长得又吓人,平时就看到旁人跟前都能吓哭了孩子。 本以为一群人冲进农庄里面一吓唬,这庄子里的人就得乖乖的把钱拿出来,或者乖乖的搬走。 没想到眼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根本不怕他们不说,还真敢动手打人。 他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当即觉得此时若不动点真格的,向来是吓不住这个小娘子。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把他这农庄给老子砸了。”熊爷一声令下。 身后那几个大汉抓着手里面的木棒,就要冲上去打砸农庄的房舍。 其中一个人冲过来的时候,正好把文莺撞倒在地,小姑娘坐在地上懵了半天都没站起来。 谢云妆这暴脾气,实在是压不住了。 她也吆喝了一声,院子里面的一群女人也不管那么多,手上抓起工具跟着冲了过去,此时院子外头也冲进来了 ,农庄上的汉子们都抓着锄头,木棒,最次的也拿个大笤帚。 仗着人多,冲上去,对那群打手们劈头盖脸的就打。 谢云妆是看准了熊爷,她提着自己的裙子冲到熊爷跟前,抬腿就是一脚,正中靶心。 熊爷哀嚎了一声,捂着小腹往下的位置,连腰都直不起来。 紧接着谢云妆手上的擀面杖就雨点一般的砸下去。 那群赌坊的打手还真没什么功夫,也不过就是力气大了些,平时豪横惯了。 他们到哪里讨债,那些欠债的人都是因为心虚,一向怕他们。 而谢云妆这里却不管那一套。 她自问自己从来没欠过谁的银子,这是走到哪里讲理,她都讲得过去。 再加上庄子里的农户,男男女女都是成日下地干活,有一把子力气,这是人又多,谁怕这群打手呀。 他们这些日子早就养成了,谢云妆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的好习惯。 此时一见自家姑娘打的比他们还欢实,个个都不愿意落后。 熊爷长得这么大,还没如此狼狈过。 其他的兄弟们是什么情况他都没眼看了,关键是谢云妆手劲实在太足,那擀面杖打起人来,简直 是钻心的疼。 “住手!住手!我们可是大发赌坊的人,你要是把我们打坏了,我们主子不会放过你的。”他捂着自己头上鼓起的大包,鬼哭狼嚎的间隙,还要相谢云妆撂狠话。 谢云妆觉得这就是挨揍没够,拿着擀面杖,照着熊爷的头上,肩上就是一顿乱敲。 在屋子里头的晋阳,简直要笑破肚皮了。 “这还真是一群怂包!被个小丫头打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他们耀武扬威的进来,还能搞出什么大事呢?” 他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抹自己的眼泪。 荣湛却不由紧皱的眉头。 目前看局势谢云妆,这群人绝对不会吃亏,但此事不能只看一时。 “你别笑了,这件事情再闹下去,估计不得善了。谢姑娘刚刚来到青云县,还不明白此中的厉害。”荣湛转头看着他。 在大发赌坊的面前,他和卢钦如今的身份可没什么份量,就算县衙的捕快来了估计也只会和稀泥,此时要出面阻止,晋阳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想让我出手帮忙?”晋阳问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荣湛瞅了他一眼,就差把为老不尊这四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哎,你可别 这样看我,我现在正在逃难,出来管了这样的闲事,说不定就把我自己给栽进去了。”晋阳气定神闲的笑着说。 “七天!你可以在我这里再住七天。”荣湛说道。 “一个月。” “十天!你若不答应,那我现在就去四海驿站。” “哼!十天就十天。就算是被人找来了,我也要住够十天。”晋阳满脸的不满意。 荣湛点头。 这时晋阳突然身形一动,整个人轻飘飘的,从窗子里面一跃而出就如鬼魅一般杀进了混战的人群。 紧接着在人群里面,那群打手们就被一个接着一个的丢了出去,最后在墙根下摔成了一排。 “哎哟!” “是谁摔的老子?” “你们这群兔崽子,不要命了?” “竟然连我们大发赌坊的人也敢动!” 晋阳在谢云妆身边站定,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土。 “刚才是谁在本座面前自称老子的,抬起头来,让本座瞧瞧?”他阴阳怪气地问道。 熊爷整个人突然愣住了。 他战战兢兢的抬起眼,看到眼前这绝世姿容的男子,那只独眼猛地瞪大,紧接着全身颤抖了起来。 “你你你……是……万山宗主?!” 熊爷自 己都能听到,自己说话时上下牙关正在打仗。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呀。 万山盟是个江湖上的联盟,他们赌坊做的是偏门,当然是够不上庙堂,也就只能混迹于江湖之中。 而万山盟恰恰管的就是天下这些偏门。 万山宗主不是那种神秘的,高高在上的大侠。 据熊爷所知,这是个玩心很重的人,常会混迹在各种地方。 熊爷之前曾在大发赌坊见过他一次,那一次他是去赌钱的。 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俊美,太惹人注目的,所以见过一次就没有人会忘记。 熊爷还记得当时他们那位一向心狠手辣的管事在这位万山宗主的跟前,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输了一把,他们管事差点要跪到他跟前去求饶。 熊爷心中也曾揣测着万山宗主得是多可怕的一个人? “这里哪有什么万山宗主?你是摔了脑子糊涂了吧?”晋阳笑了起来。 “是,小的糊涂了,小的没有见过万山宗主,请……呃……请大爷你大人大量抬手放小的们走吧。” “别呀,你不是说谢娘子的父亲欠了你们的钱,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的,不过这债怎么欠的总要说说清楚吧?” 第37章 说明白 不! 熊爷并不想跟他讨论这债是怎么欠的,他现在只希望时间能回到半个时辰以前,他从来都没有来过天明庄,那就太好了。 “宗主,这保不齐是一场误会,没错,肯定是场误会,宗主您放心,回去我就跟我们管事说。”熊爷赶忙在地上抱拳作揖,不住的点头哈腰。 晋阳这个时候面带微笑,看了谢云妆一眼。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谢云妆自己家的事。 “我倒是想知道这误会是怎么生出来的。”谢云妆却没打算这么算了。 “这个……谢娘子,这回可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谢娘子是大家闺秀,胸怀宽广,你只要一抬抬手就放小的们过去了,我保证以后再没这事儿了。” 熊爷也猜测不出这谢娘子跟着万山宗主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明显一看就晓得万山宗主此时跑出来就是为谢娘子撑腰的。 他甚至都不用通过管事的同意,就张口免了谢云妆的这笔银子。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不过区区千把两银子的事儿,如果因此能卖万山宗主一个情面,那简直是太值当了,估摸他们的管事还得好好地表扬他一番。 “我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赌坊的银子肯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谢云妆突然笑了笑。“你跟我说说当时你是怎么借了五百两银子,又怎么写下的这个借据?” 熊爷愣了一下,赶紧偷偷去看晋阳,发现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反而还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依附我正等着你讲故事的样子。 说起这五百两银子,当初出借的时候还真的是熊爷经手。 那是三年之前,他们赌坊里面来了一位京城的赌客,这人下注很是大方,看起来家境十分富裕,不过就是赌运不太好,连输的三日将身上带的两千两银子都输光了。 其实大发赌坊还真不算是那种黑心的赌坊,也不会故意制造骗局,让人在他这里输钱。 他这幕后的老板也是官宦之家,生怕大发赌坊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影响到自己,因此这地方就连借钱都极慎重,那种穷极无赖的烂赌鬼,在大发赌坊是借不到钱的。 不过像是这种京中豪客,却是赌坊里最欢迎的人,他们压根就不怕这种人借款,因为这些人必然还得起。 于是这京城的赌客当时提出要借款继续押注时,大发赌 坊毫不犹豫借出了一千两银子。 之后那赌客有输有赢,最终只归还了五百两银子,剩下的五百两便要打个欠条。 天明庄每年被剥削的那些租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清还大发赌坊的利息。 最近三年以来,谢府的管家为了收田租每年都来,更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收了租子之后要交给大发赌坊,做利息抵债。 至于那个签字画押的人长什么模样,熊爷已经忘记了,但是那人手上拿着的是谢政的印章,也签了谢政的大名,这可是大发赌坊许多人都亲眼所见。 谢云妆一脸的问号,问文莺道:“老爷还好赌?” 文莺赶忙摇头,道:“不可能吧?老太爷管教这么严,就算是三老爷也不敢出去赌啊!” 文莺说的三老爷,就是谢云妆的三叔谢敢,是谢家的一个异类,他居然是个武官,还是个大字写不好几个的武官。 这事儿看来是不可考了。 她想了想,对那熊爷道:“这位熊爷,这事我可真不知道,就算这真是家父所签,拿我个外嫁女的嫁妆来抵债,这也说不过去。” 熊爷一脸无语,心道,你说说不过去,那就说不过去 吧。有万山宗主在,他们还能如何? “这事,我还需与家人商议一下,几位可否稍待片刻,孟婶子,安排个地方,先请这几位坐坐,喝一杯茶。”谢云妆转头一看,孟婆子刚刚赶来。 熊爷不能反抗,老老实实跟着孟婆子去了。 庄上的汉子们活都不干了,围在他们呆的屋外一步不肯离开。 文莺却在抱怨。 “姑娘,你最近总是带人打架,要是让老太爷知道了,估计会气得厥过去。” “我什么时候带人打架了?”谢云妆不解。 “明明赶集的时候,你还打架了呢,我都听说了。”文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你要是老跟旁人打架,这事儿早晚得传到老太爷耳中,到时候,你就得跟三老爷家的姑娘们一样,被老太爷送到姑子庙里去学规矩了。” “啊?老太爷还干过这么凶残的事儿?”谢云妆愣了。 “不过,一送去三老爷家的姑娘们就跑了,那一个姑子庙里的姑子,没一个能抓住她们的。”文莺碎碎念。 “我这哪叫打架?我这叫还手。再说了,这事儿,只要你不告密,老大爷肯定不知道。你要是敢打小报告,我就让 你跟陈大娘住到一起去。”谢云妆瞪她一眼。 晋阳听着这主仆二人说话,只觉得好笑。 此时,正在外头忙着与孟爷核算改建成本的柳素言也匆匆赶了回来。 她接了那个借据仔细辨认了半天,才道:“这看上去,倒像是谢老爷的字迹。” “要是这么说,我还必须得替他还这个钱了?”谢云妆不由皱眉。 在这个年头,要是人家真讲究父债女还,那还确实是个讲得通的道理。 “这倒未必。”荣湛摇摇头,道。“依大安律,女子嫁妆凭自己处置。这处农庄是令堂所遗,谢大人无权处置,更不必说将此处拿去偿还赌债。” 谢云妆听了,不由点头,这话听着就有道理。 “若是这借据无误,也应该去京城向谢老爷追讨。谢姑娘的身份算是寡居,依律,若是依婆家居住,户籍便入婆家。若如谢姑娘这般独自孀居,便可自立一户,即便往后婚娶这般大事,若是出于自愿,家中也干涉不得。”荣湛接着说。 “那不就好了,谢姑娘,你不必理会那群人,请这位……”卢钦指了下晋阳。“这位大侠,把那些人丢出农庄便是。” 第38章 告状吧 谢云妆手指在自己下巴上点着,她一直在思考。 现在来看,谢家的情形,绝不像原主记忆里那样,只有个糟心的姨娘。 这个爹,也不是个省心的货。 如果这钱是谢政借的,那就说明这老家伙还是个烂赌鬼,连死去媳妇的嫁妆都敢输。 如果这钱是别人借的,那就说明谢政识人不明,自己的身份印章都保管不住,这是个糊涂虫。 无论是料赌鬼还是糊涂虫,他都是撑不起一个大家族,注定要把谢家带进坑里的。 莫说谢云妆压根和他没半分情谊,就算是有点,也不可能信任这么一个便宜爹。 刚才荣湛后面所说,她着实心动。 自己立了户,那就等于彻底甩开了娘家,至于婆家……现在没出现,就当不在。 “这话说起来容易,即便你立了户,当今以孝治天下,若真出了什么大事,你甩手不管,依然会落人口实。”柳素言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谁说我不管的?人家不是说了,要父债女还?可我还不起啊!人家当初借款出来,也不曾逼迫了谁,难道叫人家白白吃了那样的亏?何况,还是有痣大侠出面,我可不能坏了有痣大侠的 名声啊。”谢云妆冲着晋阳眨眨眼。 晋阳觉得这个丫头可能应该揍一顿了。 “我倒是不在意所谓名声,不过,看你小丫头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说出来听听?”晋阳问道。 “我觉得应该让那位熊爷去报官讨债。”谢云妆眼睛亮亮的。 众人都是一愣,这是怎么个意思? 荣湛思索了片刻,道:“你难道是想将此事闹大?” “也不是闹大,一千两银子我还不起。我看朱大人是个公正清明的好官,自然是能帮着我们判别是非的。荣秀才,像是这样借债之案,是不是得将欠债之人提到堂上来问一问呢?”谢云妆笑着问。 荣湛似乎是明白了些。 “谢大人身有官职,这样借债一案只怕不能直接提堂,而是要通过吏部前去询问。” “那就由朱大人来为民做主了,想必大人如此公正,不会让我无辜受冤,也不会让人家大发赌坊的人白白的损失了借出去的款项啊。” 柳素言眉头微微一蹙,她只觉得谢云妆这个想法着实是稍过分了一些。 若是京城之中的谢政,知道女儿竟然将此事闹到了官府,估计必然会来找谢云妆的麻烦。 “云妆, 此事你可要三思而后行,毕竟那是你的父亲。”柳素言低声劝道。 “先生请放心,我可也是莫名其妙就成了欠债之人,县中的父老乡亲都是心灵眼亮,自然会懂得我的冤枉。” 谢云妆心道,这好呀,闹呗! 她反正现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说实话,从她内心里面从来也没有觉得谢政是她自己的爹。 既然被坑了,那就要坑回来。 若是接连闹出这样的事情。 原主那位都能把自己的亲孙女送进尼姑庵的祖父会一语不发吗? 她将自己的意思去跟熊爷说了。 熊爷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看了眼晋阳,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谢娘子,你可别逗我了,小的之前是不懂事才冲撞了姑娘,这钱我们大发赌坊不要了,还不成吗?” “怎么?你们这借据是假的呀?”谢云妆奇怪的问道。 “这怎么可能谢娘子,我们虽然是开赌坊的,但是一家很有规矩的赌坊,我们大发赌坊的名声一向很好,从来干不得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那些赌徒到我们这里来,输了钱自己要借债,我们又不逼他们。”熊爷赶紧摇头。 “既然借据是真的, 你们还怕见官吗?你们就赶紧到官府去把我,还有这借钱的人一起告了,让官府派名,这赌债到底应该谁来还?到时候你们钱也到手了,我这庄子也保住了,咱们以后就两清。你的任务完成,我的日子也过得安稳,这有什么不好?”谢云妆继续劝道。 熊爷觉得自己真想哭给她看看,他是怕见官吗?他们大发赌坊是背后有人的,真的到了县令那里,他们有借据在,又没逼没抢,就算是县令也得给他们主持公道。 他现在怕的是晋阳。 他现在根本就搞不明白,晋阳跟这个谢娘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就凭晋阳的身份,真想让他们大发赌坊免了这一千两银子,那也只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现在若是回去跟管事说,让管事为了这个到官府去告状,估计他们管事能把他给打死。 他还想再挣扎挣扎,这时晋阳就有些烦了。 “回去的你管事,说叫他按照谢娘子说的事情办,就当是卖我一个情面。” 他这么一说,熊爷立刻点头。 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反正既然是晋阳发话了,他回去就有交代了。 “喂!走到外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 么,你们自己掂量掂量,本座是到这里来躲清闲的,要是被人打扰了……” “宗主请放心,小人绝对不敢把宗主的行踪透露给他人。”熊爷点头哈腰。 他赶紧带着自己那群人,老老实实的从庄子上离开,赶回去报信,让赌坊的管事,快找人写好状子,到县衙里告状去。 压根也不知道自己带来的这个方案,对于赌坊管事来说是多大的心灵冲击。 送走了熊爷这群人,谢云妆回到自己房中,就看到吴小少爷正坐在椅子上掏自己身上的东西。 “这是在干什么?刚才是丢了什么东西吗?”谢云妆奇怪的问来宝。 来宝有些哭笑不得的道:“这不是听说谢娘子你欠了别人的钱嘛,我家小少爷正在掏身上值钱的物件,准备拿给谢娘子让你还债的。” “小少爷你可真是善心人,让我看看你身上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谢云妆说着凑到桌边去看。 只见吴昭瑜从身上掏出来好几个小荷包,每一个荷包里面都有银子,甚至有一个小荷包里还装着金豆子。 “啧,小傻子,你带这么多银子出门不怕被抢吗?”晋阳伸手摸了摸吴昭瑜的头顶。 第39章 必须出钱 别看晋阳老叫他小傻子,但吴昭瑜一点都不讨厌他。 被他摸了头,还笑得很可爱。 “我看小傻子身上这块玉佩都得值个千两银子,你借来先去还了债嘛。”晋阳乐呵呵,看着吴昭瑜腰间挂着的一块美玉。 吴昭瑜是个大方孩子,当即就要把那块玉解下来。 谢云妆赶紧按住他的手,转头又瞪了晋阳一眼,道:“你别打小少爷的主意啊!” “谢姑娘,你还是想想,到时在朱大人那里,要如何回应?”荣湛无奈道。 谢云妆看了看,她突然觉得这群人里面可能数着荣湛最靠谱了,至少不会像他们一样,说着说着就把这话题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看你这表情是觉得朱大人不会替我做主了?”谢云妆问道。 “那倒不是,朱大人自然会愿意好好利用谢姑娘给他提供的这个证据,可是谢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朱大人判定你可以不必将这个农庄用来给令尊大人抵债,可是这笔钱恐怕依然要你来还。”荣湛很客观地分析道。 谢云妆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就算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声着想,可能我也需要把这债务给 承担了,这样才能不落人口实。” “不错,但是我建议谢姑娘不要立刻承担,也不要拖很久。这场官司你一定要去申辩,而且你不能承认那借据是谢大人所说,既然姑娘要把这件事情闹大,还不如彻底一些。”荣湛想了想,对她说。 “我看这样不妥,我觉得这不是云妆与家里决裂的好时候。”柳素言却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并非是要谢姑娘现在就与家中决裂,而是至少要拿住道理。”荣湛摆了摆手。“要判定这借据的真伪,肯定是要找谢老爷去对质的。那边有两个可能,一是借据,确实是谢老爷所说,另一个就是这借据是有人假借谢老爷之名写下来的。” “这事我也想过,但无论是哪个可能我这位父亲都并不是一个可靠之人。” “那我们就按这两个想法往下分析分析,一个是这钱真的是谢老爷写的,他当时外出参与赌博输掉了。前写下借据之后,却要拿姑娘这处农庄来抵债,这说明什么?”荣湛又问。 “说明他没有钱能堵上这个窟窿?” 荣湛点了点头道:“既然三年之前堵不上这个窟窿,三年之后从五百两 变成了一千两,虽然我不知道谢佳如今的情形如何,但我想想要堵上这个窟窿,只怕也难。” 他就不用再说下去了,谢云妆这个时候已经听懂了,意思就是谢政是个穷鬼,三年前还不起的债,三年之后也还不起,自己这个作为女儿的要替他还淡,还的代价是谢政要记得自己的人情。 “如果是后者呢?”谢云妆笑着问道。 “如果这借据是别人假借谢老爷的身份签下来的,那些姑娘此举恰好帮助谢老爷抓出了一个心怀叵测之人,身为父亲,他又怎么会不感谢姑娘呢?”荣湛轻声笑了一下。 谢云妆不由得乐了没错,爱面子的人就是这样,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先维护自己的体面,而且像是原主那个又迂腐又碍面子的便宜爹,只怕即便是心里面恨之入骨,恐怕也不会做出背地里面悄悄报复这种不体面的事情。 对付这种穷酸老学究,还是挺有意思的。 “那我现在岂不是要赶紧去赚钱了?我这农庄就算是卖掉,也卖不出一千两银子吧?”谢云妆不由得哀叹一声。 “姐姐,我有钱。”吴昭瑜这个时候伸手拉一拉谢云妆的袖子 。 “你有钱你就好好攒着。”谢云妆笑了。 她转头叫文莺去把自己新做的点心每样都装上一些,提前准备好,一会儿让小少爷带回家去给家里的少爷小姐们尝尝。 她自己去了厨房,把吴昭瑜他们弄回来的鱼好好收拾收拾。 这个时候荣湛和卢钦也回到自己房里去读书,荣湛坐在桌前手上的书页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 他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研磨铺纸写了一封信。 荣湛从屋里出去,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个竹哨,用力一吹一声类似于鹰啸的声音从竹哨之中传出。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从西边山间半空中有一个黑影飞了过来,那黑影越飞越近,也看得愈发清晰,是一只白首苍鹰。 那只鹰双翅展开,在荣湛的头顶盘旋半天,最终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的身侧。 荣湛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一个装有肉干的小荷包,掏出几条肉干,喂给鹰吃。 紧接着,他就将那封写好的信装进一个小布包中,记在鹰的颈上。 那只白首苍鹰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又展翅重新飞了起来。 荣湛站在原地,一直看到那只 鹰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天际,这才转身回去。 文莺觉得自家姑娘一直心事重重,在厨房里面干活好像也在思虑着什么。 “姑娘你是不是担心还钱的事情,前些日子吴家不是送给咱们一些礼物吗?当时柳先生看过说有些东西可以变卖出去,看看能不能凑出些钱来就是了。”文莺在旁问道。 “咱们又不能把东西卖到别处,只能拿到县城里面去卖,县城里面有好多铺子都是吴家的铺子,人家送给咱的礼物咱反手就卖出去,那是不是很没有礼貌?” 这件事情谢云妆早就想过了,要是那些东西能卖,早就拿出去卖了。 “那可怎么办呢?荣公子不是说这次还钱可能还是你的事儿吗?” “你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跟荣公子他们遇到的地方?”谢云妆突然问道。 “鸿运酒楼?”文莺点了点头。“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现在不就更没钱上酒楼去吃饭了吗!”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你姑娘我做饭那么好吃,我们为什么还要跑到酒楼去吃饭?”谢云妆无奈道。“我是想说那家店里就只有桂花蜜糕这么一样拿得出手的点心?” 第40章 有个办法 文莺奇怪地看了谢云妆一眼,自家姑娘不是糊涂了吧,反正她们又不去吃饭,还管那酒楼有多少样点心干什么? 谢云妆看她一脸的迷惑,也知道跟这小丫头说这些事情,她大约也是听不懂的。 她叮嘱文莺和叶氏她们好生把鱼处理好,配好了菜,自己就出去了。 “柳先生,明日你与我一道去县里一趟,我请你到鸿运酒楼吃饭。”谢云妆去了柳素言房中。 柳素言正在看着柳婶娘吃药,听她这话,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这又不年又不节的,为什么要去鸿运酒楼吃饭?”她问。 “我是去做个生意,顺便请你吃个饭。”谢云妆笑道。 “那你可得多预备些银子,鸿运酒楼吃一顿饭,大约也得三五两银子,你确定要花费这笔钱吗?”柳素言也笑了。 “哎,那有什么办法,得抛砖引玉才行。” 第二天上午,谢云妆和柳素言套了马车到县城里去。 鸿运酒楼的那条街上,是县城里最繁华的街道,即便不是赶集的日子,这里也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上次谢云妆在鸿运酒楼露了一手,这不但没有影响鸿运酒楼的生意,反而还引起 了不少客人的兴趣。 特别有一些非常喜爱鸿运酒楼点心的客人,有事没事就会到这里来坐一坐,希望那次那个做点心很好吃的姑娘还能再来一趟。 不过后来他们就发现谢云妆在集上摆了个摊子,虽然不是每次都做点心,但是那个摊位上做的所有小吃都格外美味。 不得不说,这对于鸿运酒楼来说确实是个威胁。 不过好在,鸿运酒楼是县城里面最贵的酒楼,没有必要去跟一个摆在集上的摊子竞争客人。 但是鸿运酒楼的大厨刘三刀,还是每个集上都会过去看一看,也会让酒楼的小伙计买一点谢云妆摊位上的吃食,回来自己尝尝。 因此整个酒楼上下所有的人对于谢云妆的印象十分深刻。 这一次谢云妆和柳素言两个走进酒楼的时候,迎宾的那小伙计看到她们眼睛都直了。 “掌柜的,上次在咱们酒楼里做点心的那个姑娘来了。”另外一个伙计赶紧跑到里头去跟胖掌柜说。 “她怎么来了?不会又是来砸招牌的吧?”胖掌柜心中十分忐忑。 他赶紧出来密切关注谢云妆的动向。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事,谢云妆和柳素言两个,找 到酒楼二层的一个角落里坐下,就开始点菜了。 在后厨的刘三刀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第一时间就出来了。 看到谢云妆和柳素言,两个人正在喝茶闲谈,想了想还是端了一盘桂花蜜糕送上来。 “谢小娘子,这是今天我们店里新置地点心,请你尝一尝。” 这一次,刘三刀可不敢再摆名厨的架子站在谢云妆桌边,一脸恭敬的笑着。 “刘大厨怎么如此客气?” “谢娘子,这个桂花蜜糕还是我照你上次的那个方法做的。按理说谢娘子的手艺我不该偷学,不过那一次你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步一步做来,确实是与我之前的手法不同……”刘三刀忙解释。 “正如刘大厨所说,上次我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的,只要是看到的有些人都可以去学。” 谢云妆说着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尝了尝,不由得点了点头。 “即便是被别人学了去,应该也不会影响你们鸿运酒楼的生意吧,毕竟你们鸿运酒楼用的食材不是一般人能找得到的。” “谢娘子品味非凡,我们这里所有的材料都是从我们总店大鸿运楼所在的溪州城里运送过来的,许多材料的 味道确实与本地的产出不尽相同,这也算是我们鸿运酒楼的特色了。” 刘三刀这个时候面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神色,可是转而又觉得不太对。 谢云妆没有夸赞点心的味道,而是说食材独特,那意思就是他们所做的点心依旧太过平凡了? “谢娘子前些日子一直都在集上摆摊子,那次卖的面点,我还特意派小伙计去买了一些回来尝尝,可是后来为什么又不卖了呢?”刘三刀立刻转换了话题。 “我做的那种面点食材准备起来,稍嫌麻烦,况且我家中条件有限,暂时还没有想出方法,可以长期制作这种点心。”谢云妆回答得十分坦然。 刘三刀眼珠一转,只觉得谢云妆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不知道谢娘子今天想吃些什么?我亲自下厨,请小娘子来品评品评。”他忙道。 “我还是头一次到鸿运酒楼来吃饭,不如请刘大厨随手做两样拿手的招牌菜,我们尝尝。” 刘三刀一听十分欢喜,赶紧回了厨房,准备了起来。 他出生于厨艺世家,家中亲属都是大安朝赫赫有名的名厨。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倒也看出来了,谢云妆会做的 东西格外新奇,跟他所知的菜谱不尽相同。 他是生怕她点出什么不会做的菜来,这会儿听谢云妆,说让他按自己拿手的菜做来,他不由觉得信心大增。 转头回了厨房,刘三刀甚至不让那些徒弟们插手,洗切配菜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很快就做出了四道鸿运酒楼的招牌菜。 酱爆牛肉,炝三丝,溜肉片和如意丸子汤。 这四道菜要是按鸿运酒楼的价格,每一道菜都得二两银子,如果不是鸿运酒楼的贵客,还吃不到刘三刀亲自炒的,顶多就是他那些徒弟们来做一做,但是味道就比刘三刀做的要差远了。 谢云妆他们坐的位置虽然安静,但是也并不是周边没有客人的这个时候,看到一向傲气十足的刘三刀,如此殷勤亲自端菜上桌,很多客人不免觉得惊讶。 “这不是谢小娘子吗?” “就是在集上卖卤肉和小猪面点的那个?” “她手艺可好了,我家小孙子吃过一次,再给他买鸿运酒楼的点心都不爱吃了。” 周边的客人们议论了起来,胖掌柜在旁边听着,脸都绿了。 人都说要想生意好就要广而告之,这算是什么广而告之的好方式呀? 第41章 基本功不错 在刘三刀的心中,他是将谢云妆当成是一个很会做饭的姑娘,然而他却并不知道谢云妆对于他手艺的品评是全方位的,而且标准很高。 鉴于这个年头人们大部分的智慧和精力都没有放在做饭上,所以谢云妆还相对地降低了一下要求。 她首先是看了看那几道菜的摆盘。 鸿运酒楼到底还是比其他的那些酒楼饭馆要强一些,最起码不是大锅一翻往盘子里面一堆。 不仅用的盘子形状精致,而且还或多或少的点缀了几朵鲜花。 只是美感和艺术性上要稍差一些。 再一看那些菜的刀功,基本功还算是扎实。 翻炒的火候也是正好。 她每道菜都尝了一口,于她而言这都是最基本的烹饪方法。 “谢娘子,你觉得怎么样?”刘三刀忙问。 “刀工不错,口味也浓郁,火候掌握的也好,不愧是名厨。”谢云妆点了点头。 刘三刀脸上露出笑意。 这会儿,一边的客人们也都不由点头,他们觉得自己选择鸿运酒楼是对的,连最会吃的谢娘子都夸赞了。 胖掌柜却一点也不乐观,他赶紧端了一壶新茶送上来,一面道:“谢娘子,这是 今年的新茶,请尝尝。” 谢云妆点点头,又道:“在集市上牛肉极难买到,但是你们这里的牛肉很新鲜,火候也好。” “这道菜不是常有,今日恰好遇到了下头村里准许杀一头牛,我们的人就赶紧过去买了过来。”胖掌柜笑着说。“谢娘子,你在集上摆摊子,我看出摊的日子也是不停,为何不在县里开个酒楼呢?” 谢云妆心想,看吧,这就来刺探情报了。 “我在县中又没什么人脉关系,开个小摊子,能够我糊口也就是了。倒不似贵店,家大业大,无论想干个什么都是容易的。”谢云妆又道。 “那姑娘这次来,就是为了到我鸿运酒楼来吃个饭的?”胖掌柜又问。 “我刚刚吃过了你们的四道招牌菜,突然有了个新想法,一样的食材,我能做出几道新菜,保证是咱们县里人不曾吃过的。”谢云妆笑笑。 刘三刀和胖掌柜脸上都带了笑。 他们赶紧把厨房腾了出来,这一次谢云妆没有允许其他人围观。 她查看了一下厨房里面现有的那些食材,脑中立刻有了全新的构想。 没多会儿,她也从厨房里端出四道菜来。 三 丝用韭叶捆住,小心的放入油锅炸熟,就如一朵朵散开的花,再淋上料汁,名为花开富贵。 肉丸子制成珍珠丸子上锅蒸熟,起锅烧水,稍加点盐,将青菜垫到盘底,再勾上浓稠红亮的芡汁。 猪肉切大片,炸成酥肉,再上火溜制,做成溜肉段,将一个长南瓜剖半,一半当成容器,将菜装在其中,另外一半雕几个简单的南瓜花,作为装饰。 牛肉切大片,用刀背细细锤松肉里的筋络,腌入味道,裹上干粉、沾了蛋液,再用锤碎的干粮渣儿,下油锅炸熟,切成条状,再调出两种口味的蘸料,拼在盘上。 “这这这……”胖掌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酒楼里的客人们可是忍不住了,他们纷纷跑了过来。 “掌柜,这可是谢娘子做的新菜,我们都能试试吧?” “这真好看,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啊?” “别小气啊,见者可尝。” 胖掌柜还没来得及去拦,有几个熟客,已经拿着筷子上来了。 刘三刀一看情况不好,谢云妆试做的这几道菜,菜量本就不多。 他赶紧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夹了一口尝一尝。 这菜的味道实在是太想不 到了,而且用的就是他惯常做的那几样食材,却组合出了不同的样式,也衍生出了不同的味道。 刘三刀这下子可想明白了,谢云妆这次来摆明就是要卖菜谱给他们的。 他顾不得别的,把在一旁吃的正香的胖掌柜给拉到了一旁,低声交代了几句。 胖掌柜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饭桌。 他将谢云妆和柳素言两个请到了鸿运酒楼的后堂。 “谢娘子,您今日来的用意我们明白了,这四道菜应该是可以留给我们鸿运酒楼的吧?” 胖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两张银票。 每一张银票都是五十两。 谢云妆微笑的看了看,点头道:“那你们就从刚才那四道菜当中随便选一道吧,我把制作方法教给你们。” 一道菜?! 胖掌柜只觉得自己脑门上都要冒汗了,一道菜的制作方法就要一百两。 刘三刀就觉得很值得。 “掌柜,我这个菜谱传授给你们之后,可不只是你这个鸿运酒楼可以使用,听说你们鸿运酒楼开遍了全国到时候有一道新的菜,你们有别人没有的东西,那代表着什么竞争力?本来从韵酒楼就有如此好的名声基础,再有 这样的竞争力,自然会保障你们能立于不败之地。” 谢云妆开始游说。 她早已经打算好了,所做的这些菜都可以当成宴席菜来销售。 说实话,销售的就是这份巧心思。 “而且刚才品尝了刘大厨所做的那几道菜,他的基本功很好,是可以学会这菜的,所以我才愿意教,否则就算你们拿千两银子,我也不见得会卖出这样的菜谱,如果我销售出的菜谱旁人做不出好的味道,不能成为酒席上的点睛之笔,那我宁愿不教。”谢云妆又道。 刘三刀在旁边听得很激动,走到前相谢云妆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娘子,虽然这一次是你要售卖这样的菜谱,但只要肯教我这道菜,在我心中你就是我刘三刀的师父,师恩大过天,此后谢娘子,你无论有什么事情,只要是我刘三刀能办到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云妆只是微笑着看,向胖掌柜。 那胖掌柜此时已经没了办法,他咬一咬牙又去取了银票过来,整整四百两。 “谢娘子,咱们这也算是个生意,有话我却是要说在前面,谢娘子这四道菜可是独家卖给我鸿运酒楼吧?” 第42章 卖个菜谱 “那是自然掌柜如果担忧咱们可以签一个契约,不过这菜我传授给了你们,鸿运酒楼可要留心,千万不要把菜谱流落出去。那样的话可是找不到我的麻烦的。”谢云妆点头应道。 这签订契约的事情自然由柳素言和胖掌柜一起来逆定,刘三刀已经等不及了,拉着谢云妆就要去厨房。 才走出来,谢云妆和刘三刀就被鸿运酒楼的客人们团团围住了。 “刘大厨是不是以后谢娘子要到你们鸿运酒楼来做菜呀?” “下个月我们家老太爷的寿辰,要请你们鸿运酒楼到我们府上去做一顿寿宴,到时你可要带谢娘子一道去呀。” “是不是今天做的这几道菜,改日就会出现在你们鸿运酒楼的菜牌之上啊?” 大伙儿围着他们问长问短。 “就赶紧吃你们的饭吧,也不怕凉了?”刘三刀只好把他们赶开。 “老刘你也不要不高兴,谢娘子做菜的手艺的确是比你强了那么一些,不过你已经算是咱们县里面最好的厨子了。” 一个跟刘三刀比较相熟的客人忍不住跟他开起了玩笑。 刘三刀气的跟那客人争了几句,好不容易才把谢云妆带进了厨 房。 '这种一对一的传授,刘三刀那些学徒们都是没有资格在厨房里面跟着学的。 可是他们刚才也在外头争抢着吃了一口谢云妆做的菜。 这个时候心里面十分羡慕自家师父,能跟谢娘子学做这样精致有口味美妙的新菜,他们还不知道得学多长时间才能沾个边儿。 谢云妆认认真真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教授着刘三刀,把这四道菜,全部都学了一遍,时候已经不早了。 刘三刀学习的非常认真,不明白的地方立刻就要详细询问。 谢云妆觉得这个年代的厨子也不容易。 大部分当厨子的人都不识什么字,这个年代读书还是很昂贵的。 他们就不可能像谢云妆在现代时教的那些学生一样,把这个菜谱每一个步骤都详细的记下来,以后每一次可以照着做。 所以在做的时候全都要靠自己的脑子,牢牢的把每一个步骤记住。 然后就是反复的训练,只能追求一个熟能生巧。 “你不必担忧,只要是关于这四道菜的事情,你随时都可以去学,无论有哪里忘记了都可以去找我,我会耐心的教。” 刘三刀得到了这个承诺,十分满意的 点了点头。 谢云妆又去将那份契约签订好,这才收下了银票,各自回家。 出来转了一圈,不止吃饭没有花钱,还做了四道菜,赚了四百两银子。 回去的路上,柳素言觉得自己对谢云妆实在是刮目相看。 “要是你没想,一道菜都能卖上百两银子,那你就不用愁还债的事了?” “这终究是不长久的,我脑子里面的菜谱也是有限的,一旦全部都卖光了,那也就没什么可赚钱的地方了。”谢云妆笑着说。 “说的也是,你之前不是还曾经打算要在咱们农庄也开酒席,到时候到咱们农庄来游玩的人,可以在这里吃饭,到时候你会制定怎样的酒席菜单?”柳素言想了想,问道。 “再者,我今天听到好多鸿运酒楼的客人说,自己家中要摆酒宴,希望能够请厨子上门来做饭,首发旅客期你说会不会有人到农庄来请你呢?” 谢云妆不由看了柳素言一眼,笑道:“先生看来对做生意也很有心得?” “之前只是听人说过却从来不曾接触,不过如今看到这样的情形,我觉得也要不断的去开拓自己的眼界才是。否则我如今能帮助到你的 地方实在就太少了?”柳素言微笑道。 “先生能到我的农庄上去,日日夜夜的陪伴着我,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她们回到农庄战士又过起了之前深居简出的日子,农庄里自己的火,还一天到晚的忙不完外头的事情便很少接触了。 谢云妆并不知道,这些日子鸿运酒楼又成了县城当中的话题中心。 她离开的第二天,鸿运酒楼就推出了两道全新的招牌菜,五两银子一道菜,而且还要提前向鸿运酒楼定桌,才能品尝这两道全新的招牌菜,都是由刘三刀亲自主厨。 胖掌柜笑得合不拢嘴,谢云妆这一出现不仅没有影响他们鸿运酒楼的生意,反而还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客流。 就在熊爷到天明庄来讨债的第三日,县衙总算是传来了消息。 县衙的捕快来到天明庄,将大发赌坊状告天明庄欠债不还,要求收回农庄这个消息,告诉了谢云妆。 “大发赌坊将撞纸和证据都呈到了朱大人那里,不过朱大人看了看说是签下借据的人是,谢姑娘的父亲,应该与谢姑娘没什么关系。所以便没有当场判定,而是请谢姑娘明日到公堂上去 ,将此事当面分说清楚。我们大人还让我跟谢姑娘说,不必害怕有什么委屈只管喊冤,我们大人自会替姑娘做主的。” 来的捕快林威,是之前谢云妆给过银子的那个对谢云妆的态度向来很好。 等着捕快走了,晋阳不知道从何处突然进来。 “终于去告状了?”他笑道。“这大发赌坊,做个事情拖拖拉拉,我还以为在我临走之前都看不到你们打官司了?” “你要走了?不会是在我们这里住的不舒服,有人怠慢了你吧?”谢云妆奇怪的问道。 其实晋阳在他们农庄当中存在感并不高,因为这人神出鬼没的,除了想吃什么好东西的时候,平时根本就见不着人影。 而且最近这些日子天气连续下雨,吴昭瑜也没有到他们农庄上来玩,所以谢云妆基本上都感受不到晋阳的存在。 “你这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在这里留得久了,总会被那些我不想看到的人给找到。再说我身为一个江湖游侠,那必然是要到处流浪,才像是一个大侠的样子呀。”晋阳立刻得瑟了起来。 “那就可惜了,估计你是看不到我这案子到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了。” 第43章 收集线索 晋阳并未随谢云妆一道去县衙。 谢云妆觉得,青云县这三个字,在晋阳此人心中,似乎是洪水猛兽的代名词,一听见就跑了。 想来是跟那天那个十三号黑衣人给留下的牌子,还县城那个驿站有点关系。 柳素言本是打算陪她前往,可这时孟婆子那里有事来请,柳素言只得去忙。 谢云妆却摆摆手,告诉柳先生,自己想到了一个陪自己去的好人选。 陈大娘被唤到姑娘屋里时,战战兢兢,一步不敢走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陈大娘收拾收拾,随我出去一趟。”谢云妆正在跟文莺说着什么,叫她写下来。 抬眼瞧了陈大娘一眼,示意她先等等。 “是!”陈大娘心里激动了。 之前谢云妆虽是说了还要用她,却一直没她什么事儿,她心里不安定。 总归是现在有事情要她做,这才能叫人踏实。 “姑娘要往什么地方去?请您明示下来,老奴好去准备。”陈大娘忙陪笑问道。 “要去趟县衙。”谢云妆随口道。 “哎呦!”陈大娘惊呼一声,腿一软,又跪下了。 “怎么了?”谢云妆只觉得奇怪。 “姑娘,不是答应老奴,要 饶我这一回么?”陈大娘抖得不成样子,她是真被吓怕了。 谢云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没说清,是把这老婆子给吓着了,她便笑笑,挥手道:“陈大娘你快起来,我不是去告你状的。是旁人去告状,说这庄子被抵债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清楚,想着你是家里的老人,应该能知道些事。” 她这样一讲,陈大娘才算是松了口气。 “我且问你,你这些年在洛姨娘房里,可知老爷有什么旁的毛病没有?”谢云妆又问。 陈大娘想了想,道:“老爷身体一向康健,平时没见他有什么毛病啊?” “不是说这个,他有出去赌钱吃酒这些事儿啊?”谢云妆摇头道。 “这个……” “陈大娘,你现在可算是我院里的人了,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瞒着。”谢云妆又跟文莺说了几句,让她接着写,这才转头来问陈大娘。 “老奴并不知道老爷在外头的事,只是三四年前,就是姑娘随老夫人住在别苑那些日子,老爷突然总回来跟姨娘要钱,后来,姨娘把手头能挪出的银子都给了老爷,还是不足。老奴曾隐约听过,老爷与姨娘争吵过。”陈大娘想了 想,忙说。 这些姨娘院中的隐秘,她还真是知道不少。 “我个老婆子,平时只在姨娘院里管些闲事,老爷和姨娘屋里的话,我知晓得不那么清楚,不过,那几日之后,姨娘总是肿着个眼,情绪不高,后来……后来还是我儿子将管着铺子里挪了些钱出来。” 这些年洛姨娘没少从公中往自己手上划拉钱,陈大娘他们这些人自然也能跟着主子吃些好处的,但是那一回却十分特殊,洛姨娘将那次挪出来的钱全都收了,一点也没露给他们。 “三四年前?还挪过公中铺子里的钱?”谢云妆想了想,大致理了点头绪出来。 洛姨娘那日子过得那么难受,估计划拉的这笔钱不是愉快的落入她自己的荷包。 如果后头还有原主她爹在催着给钱,还要的那么急,估摸这老小子就是那个时候染上了赌钱恶习。 也不排除那种老儒生,榆木疙瘩样的,被人设计了仙人跳,落入赌钱的泥潭再拔不出脚来。 不过,在京城上头还有个老太爷,谢政好歹也是名门望族,老是这样,容易出事儿,可能他心里也虚,所以,才跑到这里来赌? “你记着三年前 大致也是这个时候,老爷可曾来过青云县?”谢云妆又问。 “那倒不记得了。”陈大娘想了想,摇头道。“老爷本也要外出,至于去到什么地方,姨娘有时也并不知晓。” “好,这会儿你跟我去县衙,若是大人问起,你就这样实话实说好了。”谢云妆点点头。 “可是,姑娘,这到底是咱谢府的家事……” 陈大娘还在想,这算不算是家丑外扬? “无妨,咱们平民百姓,怎能欺骗堂上的大人呢?”谢云妆笑道。 陈大娘忙点头答应。 跟陈大娘这里交代清楚之后,谢云妆便带上文莺和陈大娘二人,一起去了县衙。 这样的事情,朱谦并未立刻升堂,而是将大发赌坊的管事胡六和那位熊爷都带到了后堂,要先在堂下了解一番其中原委。 大发赌坊的管事胡六并不认识谢云妆之前,熊爷回去禀报他说,万山宗主此时正住在谢云妆的农庄上。 胡六当时一听,就决定立刻免去谢云妆所有的债务。 可是熊爷确向他提出了要报官的要求。 胡六当时气得差一点就要把熊爷直接给打出去,但后来听说这是万山宗主提出的要求,虽然他 不明原委,但还是照做了。 此时来到县令朱大人的面前,见到谢云妆之后,那胡六心中就更加惴惴不安。 这小娘子模样如此漂亮,不会跟万山宗主有什么关系吧? 他虽说是按照他们的指示来做这件事的,但到底自己没有见到晋阳,这到底是个什么事情,这里也不知道。 朱谦对于谢云妆的态度是十分和蔼的,将大发赌坊前来告状的始末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然后就开始耐心地向谢云妆询问其中情况。 谢云妆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如何交代。 只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还拿出了有力的证据,自己的这处天名妆就是母亲所留下来的嫁妆,怎么说都不太可能,被拿去抵了赌债。 她说的有理有据,就连朱大人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熊爷赶紧给胡管事打眼色,意思是这个时候该他上了。 胡管事只好硬着头皮向前冲,他把当日谢政是如何到他们赌坊来赌博,又怎样输光了自己所有的银两,最终又是怎样借的钱,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这其中没有任何强迫的意味。 意思是这借钱也是你情我愿的。 第44章 一出好戏 两边都准备的如此充分,这倒让朱大人开了眼界,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只好说此事涉及到朝廷,命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判定的,他还需得要送信前往京城,通过吏部像谢政进行询问才能定夺。 大发赌坊的目的压根就不是告了状好把钱拿回来,而是希望告了状,卖晋阳一个人情,至于钱不钱的,他们赌坊什么时候缺过银子。 当时也没有提出任何的意义,谢云妆更是一幅凡事都凭大人做主的乖乖模样。 朱谦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有先将原告被告全部都打发回去。 他自己坐在书房之中沉思了起来。 这个时候许师爷过来询问了一下内外的情况,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大人,我倒觉得这是谢姑娘有意为之。” “哦?这么说谢姑娘是故意将她父亲的把柄递到了本官的手中?”朱谦却觉得有些不信。 许师爷笑道:“大人,手下与谢姑娘只有数面之缘,不过这位姑娘似乎不是一个忍辱负重之人,而且对于自己家中心中难免有点怨气。” 朱谦不由得点了点头,谁家会像谢家那样,好端端的,弄着一个年纪轻轻的 小姑娘没嫁出去就守了寡,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若说谢云妆,心里面没有怨气,那才是奇了怪呢。 “许师爷这个意思是,这是谢姑娘在反抗自己家中长辈,那她是想利用本官了?”朱谦不由得笑了笑。 “对于大人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大人是一线之父母,县中百姓遇到难处,不求您还求谁去?仔细一想,谢姑娘也已经尽力之前跟大人说的事情,还可说是自己家中内德不修,可若是大发赌坊这张借据是真的,对于大人来说才是值得做文章的,既然谢姑娘已经布下了局,那这一出戏大人也需得再演下去才行。” 许师爷跟一般的事业不同,他是跟出现一道来上任的,从小就与朱谦一起读书。 对于朱家与谢家老一辈之间的那些恩怨,心中也是清清楚楚,这个时候别人已经将刀递到了手中,这都不加以利用,那难免也太过于谨慎保守了。 “就以事业所言,你帮我写一份公文呈送吏部,我亲自修书一封给我兄长,这件事情由我们的渠道飞速送往京城。”朱谦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 也恰在这个期间,谢云妆派 往京城的人终于回来了,洛姨娘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将陈大娘一家子人和他们的身契全部都送到了谢云妆的农庄之中。 派去的几个老人是带着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回信过来的。 据他们回报老太爷和老夫人,在接到了谢云妆这里送去的信之后,雷霆大怒。 将老爷都狠狠的骂了一顿,甚至这件事情还不知怎么着,被族里的人都知道了,族中有几个老人上门去批评了谢政。 他们都觉得谢云妆肯守望门寡,这是给他们谢家争光的事儿,总之就是一些酸腐的思想,将来以后若是万一挣到了朝廷的嘉奖,是给他们谢氏一族增光添彩的事,这个时候他们谢家一定要跟谢云妆保持良好的关系,而不是自己内耗。 更何况他们谢氏一族的名声一向好,从来没有冒出过这种剥削下头农户,折磨府中奴仆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谢政在家中丢了人,头一次跟洛姨娘发了火,听说都把洛姨娘给骂哭了,还将洛姨娘给禁足,只能在府中佛堂祈福。 谢云妆这里所提出的要求,洛姨娘那边也没敢给拌子,只能暗暗地吃下了这个亏还得陪着笑容把 谢云妆要的人给送了过来。 估计洛姨娘的心里是很不痛快的,毕竟她还没有在谢云妆的面前丢过这样的面子。 随着这群人一起来的,还有老太爷和老夫人给送过来的银两物件,说是要补偿庄中那些受了伤的农户,也弥补一下这些年因为失察而让农户所受的罪。 不过其中有几个老人也发现老太爷和老夫人情绪也并不高,毕竟这样的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对于谢家来说真的是一件丢大人的事儿。 其中有一个比较精明一些的老婆子,叮嘱谢云妆,最近还是少跟府里有什么联络,把这件事情冷一冷,等老人家们将这件事情忘记了,再去说别的。 谢云妆只好耸耸肩,这事儿说的有点晚了,之前更大的乱子已经闹到公堂上去了。 “这次闹乱子的可不是我,让谢家丢人的也不是我。”谢云妆笑了笑。 陈大娘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家人,谢云妆也没多说,而是打发着他们自己去见面。 这时,文莺突然很是惊喜地在院中叫道:“姑娘,你快来看,快来看啊!” 谢云妆忙跑出去,只见一只苍鹰正落在自己院中,那只苍鹰总有半人多 高,很精神的立在地上,一双黑豆豆一样的小眼睛好奇地盯着谢云妆瞧。 “这是哪儿来的?”谢云妆很惊喜。 她见那鹰并不怕人,似乎应当是旁人驯养的。 “文莺,你去厨房,拿点肉干来喂它。” 谢云妆笑着,却并不贸然靠近。 苍鹰好像能听明白她的话,就一直在原地等着,还时不时的在院中踱几步。 文莺将肉干拿来,却不敢靠近,只好将肉干递到谢云妆的手中。 谢云妆便将晒到半干的猪肉干,一块块丢过去,那只苍鹰接来吃了几块,这才靠近了过来,甚至还张开双翅,在谢云妆身上扑打几下。 谢云妆这才小心地伸手,轻轻摸了它两下,那鹰并没有躲开,还显出一派懒洋洋的姿态。 “姑娘,这肯定是谁家养得吧?咱们这里谁还会养这个呢?”文莺似乎也很喜欢,却是不大敢碰触的样子。 “那是自然,可惜,咱们不知道怎么养,不然也养个宠物,那该多好。”谢云妆乐呵呵地跟那只鹰玩了一会儿。 那苍鹰却似乎是专注骗吃,在这里呆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把她手中肉干全部吃光,这才展翅飞了去。 第45章 铺垫 此时,陈大娘住的那边屋里,一家子人抱头哭成一片。 陈大娘的男人陈富和两个儿子被洛姨娘放出来之前,都挨了板子,要不是路上庄上的孙婆子他们帮着请医用药,估计在半道上就都没气了。 但陈富左腿的腿筋还是受了伤,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 陈家的两个小孙子,身上又脏,人也瘦了,看着蔫蔫的。 陈大娘就哭诉起来自己在这里是怎么照着洛姨娘的话做,又是怎么惹到了谢云妆,那之后事情又怎么失控的。 陈家这一家子又是一顿抱头痛哭。 倒是陈家的大儿媳还有几分识相,忙劝说了公婆,又分析了一下自家的现状。 现在这情形,只除了老老实实跟在谢云妆身旁,他们已经别无它法。 毕竟他们是跟着洛姨娘来到谢府,这些年又帮了洛姨娘不少,好些事情,他们都清楚。 如今姨娘是被谢云妆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得不把人给她送来。 如果他们再离了谢云妆这个农庄,估计洛姨娘一定会想法子把他们一家人弄死。 现在唯一能保住他们性命的人,还只有谢云妆。 一家子这样商议好,第二天一早,陈大娘就带着 人去求见谢云妆。 陈富他们以前也极少见到谢云妆,结果这会儿一进院,就见谢云妆一手提刀,一手捉着只鸡,正准备杀鸡呢。 “姑娘,这怎么是您干得活呢?”陈大娘吓了一大跳。 她忙瞪了自己小儿子一眼,她小儿子陈二就忙上前去接那只鸡。 “姑娘,我来我来。”陈二陪着笑容道。 谢云妆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姑娘,这是我家二小子,叫陈二。”陈大娘赶紧说。 “哦,那你杀吧。这鸡身上的长羽毛,可不要给我弄掉了,杀了鸡之后,替我拔下来,烫洗干净,我要用的。”谢云妆点点头。 陈二赶紧拎着鸡出去了。 这会儿文莺才从门里探头出来,问道:“姑娘,杀完了吗?” “你出来吧,没出息,连只鸡都不敢杀。”谢云妆瞪她一眼。 “姑娘,你让外头厨房的人帮着杀鸡多好?为什么非要自己杀啊?”文莺不满道。 “那不是为了锻炼一下你的胆量嘛。谁知你这么没用。” 谢云妆说着,将陈大娘一家子叫进了自己屋里。 陈大娘赶紧带着家里男人孩子们请了安。 谢云妆看了眼两个还抱在媳妇怀里的小 娃,便抬抬手,叫他们都起来了。 “听说你们在府里时挨了打?这路上可好生治伤了?一会儿叫孟大叔差人去请个看跌打损伤的郎中过来再给你们看看。”谢云妆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才道。 陈大娘忙道:“多谢姑娘,路上是孙嫂子给请了大夫来看过的。” “那就再看看,我这里也不差这几两银子。之前该说的话,我与陈大娘已经说尽了,你们一家人要如何去做,你们自行考量。如今你们人也不少,若是安分在我庄上干活,那我便也安排个住的地方给你们,若是不想,我也不为难你们,拿身价银子,赎身出去,爱过什么样的日子都随你们吧。”谢云妆随意道。 陈大的媳妇李氏忙道:“姑娘,我们被送到农庄上,就是姑娘的奴才,自然是好生替姑娘办事,绝不敢有二心。我们也是有老有小,还请姑娘给我们条活路。” 她本是谢府外院的粗使丫头,也不算是洛姨娘的亲信,叛变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如今他们一家子,没钱没势,再离了这里,真是连命都没了。 谢云妆笑笑,直接将孟婆子等几个管事的婆子叫了进来,给他 们安排差事和住处,又叫人拨一块地方过来,按农户们的例子给陈家也建处房子。 这一家人这才安安分分在天明庄住了下来。 与此同时,吏部也差人去谢府找到了谢老爷。 大安朝对官员操守要求极严,尤其像是谢政这般,在国子监当差,愈发对他的品行要求要更高些。 被吏部的官员上门询问,让谢政颜面无光。 最要紧的是这件事情还被他的父亲谢老太傅给知道了。 谢政自然是坚决不能承认,他坚称自己从来都没有去青云县借过什么钱,更不用说去大发赌坊,还口口声声言说这是有人诬告,要吏部的官员给自己主持公道。 谢老太爷只觉得这谢家从没有过这样难堪的时候,当即就打发泄,正离开京城,前往青云县到公堂之上,好好将这件事情诉说明白。 因为这件事情谢政到国子监请假的时候,只觉得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他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心里想的却是正是谢云妆不争气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能替自己解决,还要让人闹到京城来。 就这样带着一股怒气谢政,坐船去往青云县。 一到了天明庄,他 立刻怒气冲冲的去见了谢云妆。 “老爷此来,是替洛姨娘还我的嫁妆吗?” 让谢政没有想到的是,才一见面,谢云妆却先开口了,而且还直戳他的死穴。 谢政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可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稳重安静的女儿,此时竟变得牙尖嘴利起来。 “你……你这是什么胡言乱语?”谢政不由得羞恼。 “难道老爷没有看到我送往京城家中的戏吗?听我们这里孙婆子说,祖父祖母都已经出面,要来替我做主了。老爷此时赶来,应当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谢云妆笑了笑说。 谢政直接将目光挪开,他原本是满心愤慨想要来询问,只不过是区区千两银子,谢云妆怎么就不能从自己的嫁妆里面拿出钱来替自己还了这笔债,还要闹到京城去? 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之前已经出现了问题,他屋里的姨娘连守寡姑娘的嫁妆都要贪,这件事情,可是让他彻彻底底的没了颜面。 “哦,对了,此前青云县的县令大人曾经吩咐过,我若是老爷来到庄上,便要第一时间差人去通知他,是有一桩官司,要老爷亲自去堂上解释明白。”谢云妆又道。 第46章 上堂 丢脸! 谢政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些年,这是最丢脸的时候。 他本是想率先发难的,结果却被谢云妆一句又一句,堵得半点儿都说不出来。 “你这不孝女如今就连规矩也不讲了,我是你父亲,刚刚到了这个地方,你就这样对我说话?”谢政涨红着脸道。 “老爷这话说的有趣,我说的全是事实,并没有一句谎言,平日里,您不是总讲,君子持正,不讲虚言吗?这会儿却不爱听了?”谢云妆又笑了。 “你!”谢政还真不是个牙尖嘴利之人,只能对谢云妆怒目而视。 “老爷,您还是少在我屋里呆着,我是克夫的不吉之人,可别沾上我的晦气。”谢云妆笑得更开心了。 谢政只觉得自己都没脸站着了,他这才发现,这个女儿对他是充满了怨气的。 可是他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不就是洛姨娘贪了她的嫁妆,自己没察觉吗?府里传她克夫晦气,那都是些下人们胡说,他一个当老爷的,难道还要跟一群下人去计较吗? “这都不过是一些闲话。你为何耿耿于怀,难道还要跟一群下人们的流言去计较吗?”谢政皱眉。 “我一个小 姑娘,心小,听不得这些,老爷是大人,怎么也不见惩处那些乱说话的下人啊?御下不严这样的罪名,谁该担,就让谁担,我这受害者,却要委屈求全?天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谢云妆觉得这人脑子一定是有毛病。 父女两个刚一见,就搞得气氛僵硬。 还好,此时许师爷来了,他对谢政行个礼,道:“谢大人从京城而来,一路奔波辛苦了,原不该此时就来,只是这案子早已搁在我们大人的案头,苦主已经催促多次,不得不请大人上堂去分说明白,以还百姓公道。” 谢政又不是傻子,这许师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欠钱不还,以官位逼压百姓? “师爷这话不对,本官从不曾向什么大发赌坊借债,何来不给百姓公道一说?听闻朱大人为官一任,素有贤名,怎么不断清楚,便报往吏部?让本官蒙受这样的冤屈?”他板着张脸道。 “大人,大发赌坊在本县可是正常经营,他们怎么不是百姓呢?人家拿了借据,这是实证,又有当日赌坊伙计为证,算得人证物证俱全,我们大人也只能将此事上报。这是常理,望谢司业理解。 况且,谢司业本人未道,无法申辩,我们大人也不能擅自将平民百姓逐出堂去啊!”许师爷微笑道。 谢云妆在旁听着,一直在偷笑,这个许师爷看来也是个嘴上利害的,谢政那点能耐,可对付不了这个人。 “本官在京城就说,此事不实,为何还非要本官上堂?”谢政却还端着京官的架子。 “谢司业,这次是你自行来了青云县,吏部的回复公文,要跟官船走,可还没有回来呢。”许师爷笑道。 谢政噎住。 他确实不是奉吏部之命来申辩的,而是被他家老爷子给打发来的。 “谢司业,请随属下先往县衙去吧。”许师爷说着,又回头看向身后的差役,道:“你们怎么如此没规矩,都说了,我们是来请谢司业,又不是缉捕,怎么带这么些人来?” 谢云妆真的忍不住笑了,赶紧咳嗽两声来掩饰。 这许师爷可是够坏的,他自己带来了几个人,自己一路上都不知道吗?这分明就是说给谢政听得,若是他不老实跟着去公堂,说不准真就将他捉拿去了。 许师爷这时才像刚刚发现了谢云妆一样。 “谢姑娘,此事还牵涉到天明庄 事宜,你须同去才是,不过,姑娘身娇体贵,坐着马车慢慢前往便可,我等送谢司业先行一步。”许师爷对谢云妆态度温和。 谢政恨得咬牙,他连个马车都没得坐嘛。 果然,出到外头才发现,这群衙役都是骑着驴来的。 他当时脸都黑了,堂堂一个国子监司业,多少贵人公子的授业之师,竟然就落得个骑驴去县衙的下场? 不对,他们还没有准备他的驴! 许师爷自然是故意而为之。 他又装作刚刚发现此事,将一个差役批评一番,这才指了个捕快,命他陪同谢云妆一道前往,这才腾出了一头驴来。 那驴脾性不好,发觉是换个主人骑着,当场就踢腿蹬蹄。 吓得谢政只能紧紧抱着驴的脖子,半天才算是往前走了。 等他们一离开视线,谢云妆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得倒在了文莺的身上。 好戏! 这可都是好戏啊! 一旁的捕快林威在旁笑道:“我们心中不愤,商量着给姑娘出出气。谢娘子,你这可是亲爹不是?怎么跟谢娘子你一点都不像呢。” “林捕快有所不知,这世上有后娘便有后爹,我娘去得早,与我爹早没甚 情谊了,府里又有庶弟庶妹,我这个守寡的闺女,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这都是理所应当之事。”谢云妆轻叹一声。 这倒触动了林威的情怀,他也是后母跟前养大,如今后母所生的兄弟都读书上进,只有他在县里当个捕快,赚得不多,没甚出息,还被家族中人看不起,到如今也妻都没娶上。 细细一品,正如谢云妆所说的一般道理。 “谢娘子,你莫伤心,大人那里早有话出来,你年少孀居,命运凄苦,他自然要为你作主,不能叫人将你唯一的容身之所都给占了去。”林威忙道。 “大人公正,是为我等小民作主的好官,我有什么好怕呢?”谢云妆点点头。 这里套了马车,便往县衙而去。 因为此时双方俱已到堂,朱谦便升堂问案。 不多时,便有几个平日混迹县城,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也挤到了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怎么?这又是集上那谢小娘子的案子么?”其中一人故意高声问道。 “可不是,这小娘子可真是可怜,这个年纪就被逼得守寡。”又有人高声附和。 “这大户人家还真歹毒,自己的闺女都这样逼害?” 第47章 舆论 谢云妆不由往公堂外的人群中看了一眼。 围观群众都是如此给力吗? 这舆论热点起得好啊,完全是在把她往道德高点上推呢。 这都是谁派来的队友?实在是太优秀了。 谢云妆不由得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谢政面色不佳,他自然也听到了公堂外的议论,这些话在他耳中是格外刺耳。 他不由想,这些贱民知道些什么? 谢云妆的婆家是先皇后的母家,替这样的人家守寡,这难道不是件光荣的事? 何况阮侯还奉上了不菲的聘礼,要不是有那笔钱,他现在…… 这时,朱谦拍了拍惊堂木,叫了肃静。 外头围观的声音才渐渐低了下去。 谢政却昂然站在堂上,朝着朱谦拱拱手,道:“大人,此案是借债纠纷,大人这般开堂审问,还让无知百姓任意围观,此举是否不妥?” 朱谦还没说话,外头就又是一片哗然。 谢云妆差点给这个便宜爹鼓个掌,再这样下去,她都不用装可怜,他就能把青云县百姓全都得罪光,估计再这么下去,外头的老百姓就得代表月亮把谢政给消灭掉了。 她内心欢快的吐槽。 朱谦却是不动声色 ,只是又将惊堂木拍了两下,等人声渐息,才开口道:“谢司业是在质疑本官?本官自问县中案情无论大小,都无不可曝光于百姓之前,令百姓宾服,才算本官断案公平。况且,依刑部例,也未曾说过借债纠纷便不许百姓围观。” “就是!我们大人是一心为民的清官,有什么不能让老百姓们看的?” “还说咱们是无知百姓,他当官的却连规矩都不懂。” 那几个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谢云妆心想,下了公堂,一定要认识一下这几位,抓时机简直是抓得刚好,她需要这样的人才啊! 谢政只能装作听不见,板着张脸,一脸傲慢的模样。 朱谦看到此人,不由觉得好笑,难怪自谢老太傅荣养之后,谢氏在京城便慢慢沉寂。 谢政这样的人,都能成了谢氏一族之首,那还真是不值得他们费尽心思的针对。 “带原告上堂。”朱谦平静了一下,道。 大发赌坊的管事胡中和伙计熊爷一起被带到堂上,他们不像谢政是官身,一上了堂立刻跪下。 谢政转脸看了一眼胡中,立刻就移开了眼光,心中一阵慌乱。 他起初听说是大发赌坊的 管事将自己告上县衙,心中还觉得侥幸,当初借债之时,管事不在赌坊,替他办理这些手续的是个伙计。 因此谢政也压根没有想到,三年过去,当初办手续的那个伙计,现在已经成了大发赌坊的管事。 虽说胡管事心存忐忑的到县衙来告了这个状,但因为之前没有提上公堂,所有的问话都是朱谦在私底下问的。 这次升了堂自然要从头说起,朱大人还是一脸公正无私的模样,先询问原告。 胡管事俯身在地上连头都没敢抬,就把这笔债务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遍。 就这么点事情,他都已经反反复复说过好几遍了。 甚至可以说是倒背如流,整个陈述完毕,连一个磕巴都没有打过。 谢政听着他当堂把自己,在大发赌坊豪赌输钱的事情就给供了出来,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他在想要怎么想法子,赶紧把这个案子了了,这要是继续审下去,那还不得把他自己那点丢脸的事给兜个底朝天呀? 可偏偏这胡管事说话太过流利,半天他都没找到插话的空子,转念一想,此时只有拿自己的官位和京城谢家的名声,来暗示一下胡管事了。 “谢司业,原告所陈述之事你可听清楚了?”朱谦这时将注意力转向了谢政。 “朱大人,本官听清楚了,只是本官有一事不解,还请大人替我解惑。” “哦?不知谢大人有何不解?” “本官虽然品级不高,却也是国子监司业,国子监是我朝教书育人的圣地,本官每日课业繁忙,几乎是日日呆在京城,哪里有时间会轻易来到贵县,还到赌坊去参与豪赌?此事只要一想便觉得不可能,难道朱大人觉得我京城谢家是任别人诬陷的不成?”谢政大声道。 胡管事听到他的声音,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此人就是三年前,在他们赌坊里面输光银子的那个。 他在大发赌坊也做了一阵子的管事,平日里迎来送往和什么样的人都打交道,这时听着谢政罗列自己的官职,又提起了自己的家世,很显然这就是一种威胁。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也许胡管事这个时候便已经顺着谢政的话,把这件事情栽赃给别人冒名顶替了。 但现在他不敢呀。 他分明知道,背后还有万山宗主正在虎视眈眈。 江湖之上所有的偏门都是万山盟的一员,可以说 在远离庙堂之外,万山盟的宗主才是他们这些人最害怕的。 相比而言,胡管事可真是不怕得罪这位在国子监里做事的谢老爷,毕竟大发赌坊的幕后之人也非凡俗之辈,只看官职家世哪一点也不会输给谢政。 在谢政和晋阳二人两相取舍,胡管事绝对是毫不犹豫的会选择后者。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虽说是赌坊的管事,但是这些年来大发赌坊一向遵规守纪,从来不敢触动官府律法。我们怎敢任意污蔑朝廷官员?这位谢大人就是当日到我大发赌坊去豪赌的那位客人,他借的钱还是小人亲自给他写下的字据。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鉴!”胡管事立刻一脸正直地看向了朱谦。 谢政恨得暗暗咬牙,主要是县衙这帮人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他都没来得及先出去把这些事情打发处理一下就被拉到公堂上了。 要说这事儿,还得怨谢云妆,居然提前通风报信。 “哎哟,这京城来的大人好生没脸,人家都把他认出来了,还在当面说假话呢?” “人家是京城大家的老爷,自然看不起咱们小小县城,这分明是欺负咱们朱大人呢。” 第48章 不好过 人群之中埋伏在其中的那些小混混们,又引出了一个全新的话题。 朱大人虽然是一方父母官,但是在朝廷上也只不过是一个七品的县令。 可是眼前这位谢大人,却是京城国子监的官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也都是官大一级能压死人。 如今大发赌坊的管事都把他辨认出来了,他还一脸自己是被冤枉了的表情,很显然是想拿自己的官职来压住此事。 这不就是明摆的不让朱大人替普通百姓讨回公道吗? 这下子公堂之外可炸了锅。 对于青云县的百姓来说,朱谦在这里做县令,对他们着实是好处很多,这人一向清廉公正也很能为老百姓做主。 朱谦是全心全意对待青云县的百姓,老百姓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自然也会全心全意的对待他。 此时公堂之外的舆论风向,完全引到了这京城来的大官为官不正,为富不仁,仗着自己官高几级,连他们大人都要欺负。 老百姓的情绪被煽动起来就不太好控制了,居然还有人直接往公堂里面丢了烂菜叶子。 这其中很有几位大字也不识几个的平民百姓,此时才顾不得谢政,是不是 朝廷命官,张口闭口就骂出了好些难听的话。 “放肆,简直是太放肆了,朱大人你们清云县的百姓到底还有没有王法,竟然敢肆意羞辱朝廷命官,这件事情我要报上去,一定要让朝廷派兵拿钱来缴除这帮暴民。”谢政被气得全身发抖,越发有些口不择言。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识到这样的场面,也没听过这么多粗俗而难听的话。 他是个读书人,就连骂人都要拐几个弯子,引经据典。 而且同窗之间彼此性情都大差不差,说话做事虚与委蛇,谁也不会直率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自问自己是读书人,又是教书育人的夫子。 此时只能想到这里民风粗犷,民智未开,着实是缺乏教育。 可是他自己此时又弹压不住,只能转头去找朱大人替自己做主。 朱大人只清了清嗓子,命公堂外的百姓不得喧哗。 “谢大人,我想请问,你凭什么断定我青云县的百姓都是暴徒?” 朱谦也很不高兴,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在清云县的老百姓头上,那可是家破人亡的罪过。 “他们在公堂之外辱骂朝廷命官,难道大人都没有 听到吗?” 朱谦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所谓物不平则鸣,百姓遇到的不平之事,心中愤慨难免说出几句过激言语,这与暴徒有什么相干?倒是,大人口口声声自称是朝廷命官却连半分容人之量都没有,难道朝廷命官就得如此斤斤计较,不问是非吗?” “你……朱大人可莫要忘记,你也身居朝廷官职。今日本官所遇之事,他日大人若也遇上这般情形……”谢政又道。 谢云妆毫不客气,在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人脑子里大概有洞! 朱谦此时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道:“谢大人,本官虽家世平平,但无此爱好,不会因欠赌坊的银两而被告上公堂,此事就不必大人费心了。大人有计较堂外百姓议论的工夫,不如好生思考一下,此事到底如何了结。” 谢政恨得咬牙切齿,却仍嘴硬,道:“朱大人,这分明是诬告,或许是有人冒本官之名,大人应当主持公道,如今却为此事特意上报吏部,本官亲自前来申辩,大人却又不信,难道这赌坊的伙计一面之词,大人就深信不疑吗?真是可笑。” “大人,小民有证据!”胡 管事脑子一转,嚷嚷道。 “放肆,本官尚未问你,不得随意喧哗。”朱谦装模作样训斥了一句。“原告,你有何证据要呈报啊?” “大人,当日是小民亲自将银两借给这位谢老爷,而且,那时谢老爷来我们赌坊赌钱,是小的全程伺候。”胡中忙道。 “胡说!本官从未见过你!”谢政恶狠狠瞪着胡管事。 “这三言两语,怎能成为证据啊?”朱谦也摇摇头。 “那日谢老爷来时,几乎日夜住在大发赌坊,当时小的还曾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位谢老爷左肩胛有一处一指长短的伤疤,腰间左后侧,还有一个黑痦子。这都是小的伺候谢老爷沐浴更衣时看到的,因谢老爷走后,小的就升了管事,才对这位客人记忆深刻。”胡中讲起此事,还有些得意洋洋。 围观百姓们一听这话都笑了起来。 谢政一时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梗住,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谢云妆默默叹了一口气,要晕早晕啊! 现在还有什么好晕的? 这时,她朝着堂上的朱大人叩个头,道:“大人,家父一路奔波辛苦,身体难免不适,大人能否请大夫来给 家父看看?至于这位胡管事所说欠债一事,若已证实确是家父所为,小女子愿意替家父承担起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瞅了胡管事一眼。 胡管事福至心灵。 “大人,我的话,只要大人查验一番便知道了。如今谢姑娘说要替父还债,那就尽快将农庄拿来给我们赌坊抵债。要么,就还钱嘛。”胡管事立刻嚷嚷起来。 “放肆!公堂之上,不可喧哗。你此话毫无道理,即使是谢姑娘要替父还债,也不由得你说将农庄抵债。”朱谦又道。 “大人这可是谢老爷在借钱的时候,写在借据上的。当时小的就曾问过,这天明庄的主子也不姓谢啊。可谢老爷说了,这是他死去那媳妇的嫁妆,那媳妇不争气,就只生了一个赔钱货,这庄子倒是还得陪嫁给她,还不如先押出去。这话,小的可不敢作假啊。” 谢云妆用眼神给胡管事点了个赞。 听着外头议论纷纷,反正就没听到一个人说谢政的好,这下谢云妆就放心了。 这场公堂审讯,目前来看,完全达到了谢云妆的目标,只除了马上要给出去一大笔钱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第49章 还债 谢政被抬进了县衙后堂,朱谦随即便退了堂。 那群围观百姓们也都渐渐散去,可是人群里那几个看热闹的小混混们却不是那么容易散的。 通过他们的努力,不多时,县城里就多了新谈资。 天明庄的谢娘子实在太可怜了! 摊上这么一个赌鬼爹。 这世家大族都是听着名声好,里面也是污烂不堪。 尤其是县城里面那些茶楼酒馆,处处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离县衙最近的如意茶楼,荣湛正坐在二层临街的位置,听着楼上楼下百姓们都在那些家的事情当成谈论的话题,他手指在桌间轻敲,面色平静如常。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刚刚在县衙前看完热闹的小混混走上二楼,来到他的桌边。 荣湛别的话并没多说,只到了一盏茶递给了他。 那小混混在旁边坐了一会儿,陪着荣湛喝完了这一盏茶,顺手就拿起他放在桌上的一个粗布荷包,那人在手中悄悄的掂了掂这荷包的分量,揣进袖里,朝他拱一拱手就转身离去了。 茶楼上人来人往,哪有人注意这么一个飞快来了又走了的客人。 而荣湛却没有离开他的视线,一直定在县 衙门口的方向,谢云妆还在县衙之中没有出来。 没过多会儿,离县衙不远的回春堂,一位老大夫被两个衙役请进了县衙之中。 他是被县衙朱大人请来给谢政看病的。 老大夫给谢政把了脉,又询问了一下前因后果,便得出一个气急攻心,突然晕厥这样的症候,不必开什么药拿几根银针,朝头上的几处穴位狠狠扎了两下,人自然就醒了。 还是谢云妆数出了三十文钱给老大夫作为出诊的诊金,那谢政却倚在床头,嘴中不住的哎哟着,好像快要断气儿的模样。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如今已经不是在大堂上了,也就代表没有那么多平民百姓围观。 想想这件事情也是晦气,偏偏落在了朱谦的手里,要是其他县衙的县令估计还会考虑考虑要不要跟谢家人撕破脸。 然而他们朱家人就恨不得找不着机会和他们撕破脸。 谢政这个时候在心里面又埋怨起了自己的老子,明知道青云县县令是朱家的孙子,为什么非要打发他自己亲自来自辩,你看这不就是在公堂之上丢进了谢家的脸面吗? “谢大人既然身体无恙,那下官就不得不 把案情继续说下去,刚才大人昏迷不醒之时下关,顺便查看了一下,大人身上确实有赌坊胡管事所说的那些身体特征,即便是再巧合,也不能连身上所有的疤痕印记都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大小,况且大人只是口上说自己的身份曾被冒用,并没有提出任何真凭实据,那下官就只有认定大发赌坊的这份借据,确实是谢大人亲手所书。” 谢政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个时候要是再抵赖下去,很有可能把事情搞得更僵。 “朱大人,是本官误会了,多年之前本关到青云县来查访亡妻的旧农庄时,曾遇到急难之事,迫于无奈之下,由人介绍到了大发赌坊,挪借了五百两银子,暂时应急。若只说借款本官是认的,但是那个管事口口声声说本官到大发赌坊去豪赌,这是事关本官的品行操守,无中生有,本官是绝不能认。” 谢政这个人很有意思,即便在编这么拙劣的接口,依然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 “原来大人辩解的是这个?”朱谦微笑了一下。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青云县是老京城的最后一站水陆码头,这里与京城隔江相望。 谢 政的名声在这里已经烂成了这个样子,估计不必他上报,不出五日这消息必然传往京城。 他与谢政对上,两人的身份都难免尴尬,这个时候他越是穷追猛打,反而越显得这整个过程当中有他朱谦在推波助澜,不如在此时略抬一抬手。 不再刨根就底,选择性的相信谢政一些说法,这样任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而且像是谢政这样拙劣的借口,只要到时候稍稍传扬出去,谁听了都会知道他是胡扯。 到时候人人提起这事时,都只会说朱大人清正廉明,敢为百姓做主,同时又能顾及到同僚的颜面。 他之所以愿意配合谢云妆对此事借题发挥,不外乎就是要多赚一些什么。 “既然大人承认了有那五百两银子的欠债,那就应当按照借据所约定的按时归还才行。如今三年过去本溪应当归还一千银票,还是随身带了这么多银子呀?”朱谦这时又问道。 一提到银子谢政又想翻白眼装死了。 别说一千两,就算是让他只还一半,他也没有银子呀。 就算是有他自己用还不够,怎么舍得拿出来还别人? “朱大人,我在借据上已经与赌坊 的人约定,到时将天明装抵给他们,让他们去收走就是。”谢政很显然还在做白日梦。 这个时候都不用谢云妆开口,朱谦自己就笑了。 “谢大人这话说的如此荒唐,这天明庄名字是在谢小娘子的名下,莫说谢小娘子是出嫁寡居之人,无论是婆家还是娘家,都没有资格动用她的产业,就算 她还是闺阁当中待嫁的千金小姐,女子的嫁妆也不能被旁人任意挪用,这可是违律的。大人可要知道贪占女子的嫁妆,按我朝的刑律是要罢官免职,杖责枷号的。” 朱谦皱着眉头答道,看他的表情很显然是觉得谢政在为难他。 谢政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本官只是匆忙从京城而来,手上并没有现银,也没带来那么多银票呀?我女儿虽然是在这里守寡,但是来的时候,我们府中也陪送给她不少嫁妆,此时我这做父亲的遇到了急事,云妆,你还是先罗借给韦付一笔钱,叫为父先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吧。” 谢政这个时候才将眼光投向一旁,正在端茶倒水的谢云妆。 身为一个演技派厨子,谢云妆知道这个时候又是考验技术的时刻了。 第50章 立刻 她红着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的跪到了床前。 “父亲所说的话,女儿怎敢不遵,这是女儿看庄中之人贫穷,将银子挪借出去,为他们暂时谋生,这手边也没有那么多的银两啊?”谢云妆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要不是之前他们早有商议,那朱大人和大发赌坊的胡管事都会觉得这姑娘着实可怜,叫人心酸。 胡管事这个时候也跪到了跟前。 “大人,小的这里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此事原本就已经拖了一月有余,小的顾及谢大人在京城颇有威望颜面,也不好就上门去讨债。”胡管事也是一脸的委屈。 “可是如今朱大人提点我,才知道当初这位谢老爷抵押借款的那处农庄,竟不是他自己的产业,这不是想骗我们赌坊的银两吗?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大人,小的就是赌坊里面一个小小的管事,上头还有大总管,再上头,还有大老板,若是他们查账时得知了此事,那就是把我剥皮挫骨我也填不上这个空子呀。” 谢政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这意思是谢云妆没钱提的话,而这个胡管事确实一点面子都不给,一定要现 在要。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谢家在京城是什么样的声望,就算是我现在回了京,难道就会赖你这笔账不成?”谢政斥责道。 “谢老爷,我们就是县城里面的一个小小赌坊,谢老爷回了将,我们哪敢追到京城去要债呀,到时候谢老一万一贵人事忙又把这件事情忘了,那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打杂的伙计呀。况且谢老爷您是京中的达官贵人,小的也知道这区区的千两银子,您怎么会放在眼中,不如就赶紧给了我,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打扰谢老爷,也不会影响到您的名声不是?”胡管事对他赔起了笑脸。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执意要回了经之后再给银子,另外一个却不见银子,绝不放手。 最终还是朱谦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二人。 “不如这样,谢娘子在这里还是有产业的,她虽暂时无钱代替谢大人还债,但是总可以替谢大人做个担保吧。不如本官主持让你们再多签一份契约,谢娘子替谢老爷做个保人,约定个还钱的时间就是。” “这个……大人说的话我不敢不遵不过,谢老爷胞弟是谢娘子的父亲,就算是谢老爷, 到时候真不还钱,谢娘子又能拿他如何?” “我们虽为父女,但是她已经出嫁了,按规矩应当单独立户,这样再替我做保人就没有问题了吧。”谢政此时赶忙甩锅。 谢云妆心里冷笑,她还没有把话题引到单独立户上,原主这又蠢又坏的爹已经打算好了。 但是她面上却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仿佛自己竟被父亲抛弃了一把。 “父亲就为了替您担保这张借据,您就要将我逐出谢家了吗?” 谢政却冷眼看着她,叹道:“此事原本在你刚出阁时就应该办理,只是为父心中不忍,但如今你要替为父作保,对方又担忧,你会护着我这个当爹的,为父只能将其中道理讲说清楚,正好朱大人在这里替你单独立一个户,这两件事情便同时解决,你说有何不可呀?” 他这么一说,朱谦和胡忠他们不由侧目。 这还真是卖女儿卖了个彻底。 谢云妆擦了擦自己硬挤出来的泪痕,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 “既然如此,只能叹我与父亲缘薄。但我也有一事请大人为我作证,父亲毕竟生我养我一场,既然如此我便与这位胡管事重新签订 一个契约,将父亲欠下的这笔债转到我的身上,自然由我来想办法筹措款项,还清银两,也算是我为父女之情尽最后一点力了。” 朱谦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的看着谢政。 然而谢政此刻已经是心花怒放,只是勉强维持着自己端肃的面孔而已,此时反倒更加坚定了要让谢云妆单独立户的信念,万一到时候谢云妆没还清这钱大发赌坊的人,还找到他头上,那可不是倒霉? 他当时头也不昏了,腰也不软了,立刻就从床上爬起来,请朱大人替他们将这事情全权办妥。 朱大人反复确认他是否要将这笔凭空飞来的银子安到女儿的头上。 那谢政还嘴上说是女儿实在太孝顺,他是当父亲的也只有全她这份孝心。 那些之乎者也的废话,听在谢云妆耳朵里面就一个意思——不要脸。 朱大人这才把许师爷换了进来。 他是一线的大量,要想给人在县中立个户,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当时连什么手续都不必办理,就请许师爷直接写个户籍的签押,一式三份,让谢云妆,按上指印,就算成了。 其中一份由县衙留存,一份让谢政带 回京城去好去谢云妆在谢府的户籍,还有一份,就由谢云妆自行保管。 这件事情办妥之后,谢云妆就重新跟大发赌坊的管事湖中签了借据,然后将原本的借据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谢政这个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也就不耽搁了,朝着朱大人拱了拱手,连女儿都不管,就自己走了。 朱谦大为震惊。 他之前觉得自己对谢政还算熟悉,当年谢老太傅还在朝中的时候对自己这个嫡出的长子,培养的也算清醒。 虽说可惜这人脑袋不怎么变通,只知道死读书,也很喜欢端架子,但好歹还是走上了谢老太傅的那条路,进了国子监当官。 如今来看这个谢政不止染上恶习,还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最要命的是他还蠢! 就连一个慈父的形象,他装都不愿意装出来,朱谦还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他什么为好。 谢政走的着急,压根也没有仔细看看重新写的那份借据上到底是个什么详细内容。 等他离开之后,谢云妆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六百两的银票,交给了胡管事,归还了本金之外还额外添了些利息,这算是彻底结清了这张借据。 第51章 不欢而散 从县衙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但是谢云妆看起来非常的高兴,她让马车在县城最繁华的小街上转了几圈。 还顺路去了一趟鸿运酒楼,这个时间点正好是鸿运酒楼,客人最多的时候,在门口就挂着一个公告板,上面写着今日的招牌菜。 除了没有牛肉之外,她传授的那三道菜都列在上头,已经成了最大的热门。 大概是今天来的贵客太多,鸿运酒楼的旁边开着一扇门,有乘马车的贵客就从那道门里面赶进去。 酒楼里的伙计们个个都忙的脚不沾地,因为鸿运酒楼对这些工人的十分关照,生意好的时候个个都能拿到额外的赏金,而且在这里吃饭的人,大部分都是县里的达官贵人随便出手一次打赏,就不少钱,所以客人多的时候,他们工作起来反而更有劲儿。 胖掌柜也在门口的位置,等进酒楼的客人们拱手致意,这个时候一眼看到了谢家的马车,赶紧走了出来。 “谢娘子来了,您可是我们酒楼的贵客,快里面请。” “掌柜,今日生意又很好啊。”谢云妆拉起马车的帘子跟他寒暄。“我今日恰好路过,突然想起你们酒 楼里面似乎日常有桂花花蜜,不知道掌柜的可不可以让给我一小罐,我想自己试做两样点心。一时之间食材准备不好,至于桂花花蜜要多少银两,我照付就是。” “谢娘子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一小罐花蜜有什么好算银子的娘子看看,这都是你上次教给我们的那几道秘方,给我们增加了这么多客人。谢娘子若是不急救,下车到我们酒楼里面坐一下,喝一杯茶,我叫人多准备几样东西,不知道谢娘子还需要什么材料,只要是我们有的你只管说就是了,不过做了什么好吃的,一定要跟我们说一说,让我们也尝尝呀。”胖掌柜忙笑道。 “那是自然了,我如今要做的点心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也就是需要一些桂花花蜜,若是做好了,自然会来请各位品尝。如今咱们县城当中能够有这么多丰富的原材料,点心品种可以批量生产的,只怕也就只有你们鸿运酒楼能做到了吧?”谢云妆微笑点点头。 胖掌柜心里不有有些骄傲,顺手抓了一个伙计叫他去后厨替谢云妆取桂花蜜来。 不多会儿,那小伙计便捧了一个小罐过来。 刘三刀现在在后厨里 面,忙得根本就离不开,让小伙计代他给谢云妆打个招呼。 “那就多谢掌柜的,我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谢云妆向胖掌柜道谢,着他们人赶车,回到了自己的庄上。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谢政居然也回来了。 他板着一张脸在屋里等着。 “老爷,居然还没有回京?”谢云妆惊讶的问道。 “放肆,为父的事情还不容你做主张。”谢政冷淡地说。 “那倒也是,我还要请老爷做主呢,如今虽然有朱大人大宝,我最近这些日子可以暂时不用还那笔钱莹,可是那么多钱我哪里拿得出来,不能这样老爷暂时先借我一些,回头我这里庄子上有了出产在攒出钱了还给老爷也是一样的。”谢云妆微微一笑。 谢政那张老脸立刻就紫胀了起来,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下子落在谢云妆手里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把柄。 她虽说是在朱谦的面前承诺了,要自己提到还债,可是私下里问他这个当爹的要钱,他这当爹的还真说不出什么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你如今已经独自立户了,这笔钱自然由你自行承担,我若是有这个钱,今天怎 么会落到如此地步,身为我的亲生女儿,我养育你那么多年,你难道不应该替为父的分忧吗?此事不要再提起了。你说的对,京城事务繁多,为父就不在这里多耽搁了,今日便到码头旁投宿,可以乘明日最早的船返京。” 看着谢政近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谢云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对付这个便宜爹,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钱只要抓住了钱这一个弱点把柄,他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也就不敢在她的跟前乱晃。 她去跟柳素言见了一面,说了说今日公堂内外的事情,柳素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谢云妆从此以后还是要事事处处小心为上。 今天忙了这一大天,谢云妆确实有些累了,就让文莺烧了一桶水,自己泡了一个澡。 把整个人泡在热水里,身上的疲劳就一扫而空。 她趴在木桶一边闭上眼睛慢慢的打起了盹,而这时洗澡那间屋子窗户却突然被嘟嘟嘟的敲响。 谢云妆愣了一下,仔细往窗户外面一看,那里倒像是一只鸟的影子。 她伸长的手将窗扇推开,她和文莺喂过的那只苍鹰,就在窗外站着,还歪着头看她。 “小家 伙怎么是你呀?你是不是谁家养的?难道是自己迷路了吗?”谢云妆笑了起来。 那个苍鹰一下子飞了起来,顺着窗户丢进来一样东西,谢云妆一看,被丢在地上的竟然是一株灵芝。 “哎?这是哪里来的?”谢云妆楞住了。 苍鹰在她的窗外盘旋了一圈,发出一声清朗的啸声,然后就飞走了。 “太神奇了吧,难道这就是鹰的报恩?”谢云妆自言自语。 她匆匆的洗完了澡,穿上衣服,捡拾起了那株灵芝救柳素言的屋里走,在整个农庄上,也就只有柳素言还认识这些草药。 柳素言看到她还湿着头发,也觉得有些惊讶,在这个年代大家闺秀出门,对自己的形象还是要求很高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如此着急?” “先生,你快来看看,这灵芝是不是不错?” “这是哪里来的?这可是好东西啊,年份至少有十五年了。” “才十五年啊,不是人家说一百年的灵芝才好吗?”谢云妆还显得有点失望。 “那也只是传说中的一种说法,十年左右的灵芝滋补的功效就已经很强了。长到百年,药性早已消失。”柳素言笑笑。 第52章 来客人 “那柳先生你就收下吧,我看以后还是要在你这里渐渐搞一个药房,以后咱们庄上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直接来找您就行了。” 柳素言听她这么说就将那灵芝暂时收到了自己的一个小药箱里。 这是谢云妆,又看了看柳素言那个小药箱里面的几味药,取了一点出来要用作香料。 “云妆,你的灵芝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这个如果要拿到药房里面卖,至少能卖到二十两银子呢。” “就是一场奇遇,你还是收着吧,只要是能用得上的就是好事,反正是给咱们的东西。”谢云妆倒也没多解释。 文英这个时候追了过来,手里拿着干,不禁要把谢云妆擦头发,谢云妆就只好坐下来,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流速沿把最近庄子上建设的事情给谢云妆简略的汇报了一下。 “这些日子那几户的旧房子已经全部都拆除了,其中能用的材料收拢了起来,不能用的东西也暂时找了一处空地堆放着,等到之后再集中处置。孟大叔从卢家沟那里请了一个会盖房子的老木匠,已经看过你给出的那个图纸了,里头基本上的布局他也搞明白了。说是 这个房子改建起来并不困难。” “我画的图纸那么草率,他还能看得懂,看来是一个很专业的老工匠。” “那位老木匠还说过些日子想要来拜访一下,你询问一下这房子的图纸是从什么地方看来的,想着学习学习呢。”柳素言又笑道。 “我又没什么大事,只要我在庄里,见见也无妨。”谢云妆又点了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谢云妆的头发也已经半干,这才各自回屋。 谢云妆往床上一躺,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至于谢政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了青云县回的京城,这些事情谢云妆就再也没有打听过。 不过从那日开始,青云县当中关于谢家父女二人的传言被流传了很久,后面还有大发赌坊的人帮着推波助澜。 很快县城当中的百姓们都知道住在天明庄上的谢娘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姑娘,被家里面这样刻薄对待,不仅为生出怨恨来,还肯替那不成器的赌鬼父亲来还债。 对于这个传言更加高兴的还有朱谦,他并不想让这个留严这么快的消失下去,便叫来的许师爷暗中吩咐他想想办法把这传言流传的更久一些。 因为最近吏部会有巡查的官员前往青云县,与朱大人从自己兄长那里得知,那官员应该在最近一两日便会到达。 这些人是暗中寻访,不会与县衙中人有所交集,反而会混迹在市井之中,从百姓口中考察当地官员。 在百姓当中传出去的话,可比他上多少份奏折都更加好用。 谢云妆这些日子基本上没有去县城,她最近几天一直都在潜心研究自己要做的新菜谱。 由于上一次在集上摆摊的时候,又闹腾出来了一些事情,她连赶集的时候都是安排叶氏带着其他的人去的。 谢云妆自己就在天明庄,有事没事就到建房的工地上去看一看,跟老木匠带来的那一帮建房的工匠们混得倒是很熟。 顺便又让老木匠帮忙,在自己的厨房旁边帮着砌起一个小小的烤窑。 那边劳动家是卢家沟人,他自己也姓卢,附近山里面这几个村子平时有什么建筑之事都要去请他,也算是整个青云县里比较有名的一位木匠。 卢木匠对谢云庄可以说是赞不绝口,谢云妆所出的建筑图纸跟他们的房子大致都相似,但其中功能分区非常的有序。 只 是盖房这种事情又是旁人出的图纸,他们身为木匠的未经允许是不能随随便便拿去用的,他原本是希望这次建房结束之后能跟谢云妆商议一下,看看以后自己能不能替别人也盖这种房子。 当着谢云妆砌窑的时候,他找了自己几个小伙计来做,一两银子都没有收,收拾了一些简单的材料直接就做了起来。 这口面包窑做好之后,谢云妆觉得是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她之前之所以能在餐饮界有那样的名声地位,就是因为她是一个中西餐,红案白案,样样精通的厨神。 再加上平时自己也比较喜欢吃这些东西,所以会做各种各样的中式西式点心。 见这位卢木匠手艺确实精巧,她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希望卢木匠能够帮助她发明一样东西——打蛋器。 制作西式点心打发鸡蛋是特别重要的一个工序,要全部用手工,那效率实在是太低,之前谢云妆有各种各样的打蛋器,电动的也有,手工拉绳的也有。 可是这个年头根本就没有电,电动这件事情就不需要想了,不过做一个拉绳手动的那种,应该还有希望。 她就又绘 制了一个新图送给了卢木匠,还跟卢木匠仔仔细细的说明了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卢木匠听着十分惊讶,别看他并不知道这样东西能做什么用,但是他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当下没有的物价。 卢木匠如获至宝,甚至这两天连监督建房的事情都交给了几位已经成熟的土地自己一天到晚就窝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面,拿各种各样的木料,想办法想做出一个谢云妆所希望要的东西。 谢云妆其实也是满怀希望,最近在尝试做新点心的过程当中,她险些把自己的手都要打断,但是蛋白的打发还是不让人满意。 如果能够打发出特别合适的蛋白霜,最起码最简单的戚风蛋糕就可以做了,再用戚风蛋糕进行一番装点,那就是各种各样的变化,最重要的是这种戚风蛋糕是目前绝对没有的。 正忙着这些事情时,外头来人有来通报说是吴家的大少爷来了。 谢云妆跟吴家唯一有交情的就是十一少爷吴昭瑜和他的小厮来宝,这位大少爷平时只是见过,也不过有个点头的交情。 如今他却莫名其妙的来找自己,这倒是让谢云妆很是惊讶。 第53章 吴家的求助 吴昭元这次是带着吴府的大管家吴兴一起来的,还给谢云妆带来了厚礼。 谢云妆看到搬进来的几口箱子,立刻眉开眼笑。 “大少爷怎么如此客气,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文莺,这么没眼色,快叫人接过来,怪重的,还叫人家抬着。哦,对了,赶紧去泡茶,让厨房将我今儿现做的茶点拿过来。”谢云妆一脸的财迷相。 吴昭元似乎对她有所了解,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笑。管家吴兴也很稳重,恭敬地坐在吴昭元下首。 过不多时,文莺就泡上茶来,身后还跟着陈大娘的两个儿媳,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很精致的梅花攒盒。 谢云妆还愣了一下,农庄上可没有这么精致的好玩意儿。 陈大媳妇李雪花忙小声说:“从京里带来的,刚刚才跟文莺收拾了出来。” 谢云妆点点头。 她觉得陈大娘这两个儿媳到底是在谢家做个丫头,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做的就是比庄上的媳妇好,就连身上的衣裳也体面点。 这么一想,谢云妆只觉得要花的钱又增加了! 吴昭元看一眼那两个梅花攒盒,每个盒子里面都是五种点心,两个小盒里一共 是十种。 不同颜色,不同造型,每样两个,都小巧玲珑。 吴兴一看到,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如今整个大安朝,也就是四样点心打天下,桂花糕、白糖糕、赤豆糕和红糖酥饼。 而且,只有京城的如意楼和江南湖城大鸿运楼,能一次性买到这四样点心。 可是,谢云妆这里一下子就能拿出十样。 “别看着啊!本来做的就不多,正好有贵客来了,每样都尝尝,再说说口感味道,也算是评判一下我的手艺。”谢云妆催促道。 吴昭元心里后悔,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东西, 他就把小十一带来了。 谢娘子很疼爱小十一,估计还能多匀出来几样点心。 文莺这时忙拿上来两个小碟子,还有用小竹片削成的小木叉。 “大少爷,用小木叉从盒子里扎一块点心来吃就好。”文莺比划了一下。 吴昭元和吴兴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但对于这样的工具还是有些无措,最主要他们不舍得破坏那点心完整的造型。 “文莺,取双公筷,给两位贵客布菜。”谢云妆笑道。 “是!”文莺脆生生答道。 她很快又回来,拿双长筷子立在一旁,问道 :“大少爷,兴管家,你们要先尝尝哪种?” “就这个吧。”吴昭元指指离自己最近的一种。 那是两个小莲花形状的点心,酥皮层层包裹着馅料,馅料却是各种细碎的小干果混合在一起,能吃出香酥甜软,也能尝到丝丝油润,可绝没一丝的油腻,甜度恰好是适品的程度,吃了满嘴的酥香,再配上一口热茶,口中只余甜香,没有干渣。 农庄上的茶水普通,吴昭元觉得更像是一点随便什么叶子泡泡水就好,他觉得这甚至大大影响了这点心的回味。 “吴兴,明日派人,将咱们南边茶园里运来的春茶,给谢娘子这里送来两斤。”吴昭元吩咐道。 吴兴用力点头,对这点心最大的影响,竟然这碗不好喝的茶。 这一吃起来,就停不下,等两个人醒过神来发现十样点心被他们全部吃光,这个时候肚子里面还有一种饱胀的感觉。 吴昭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本来上门来就是有事相求,自己却坐在这个地方,毫无形象的连续吃点心,感觉像是来蹭饭的。 “别担心,虽然做的不多,但是我还是给小少爷留了一点,回去的时候就把他带 回去吧。” 看着吴昭元脸上带着一些不好意思的微笑谢云妆却一点都不介意,对于一个厨子来说别人吃自己做的东西,吃的这么香,这可就是最好的一种奖赏了。 “谢娘子这几样点心实在是太新奇,虽然我平素不怎么吃这些甜点,但还是觉得口味格外不同,若是谢娘子他日想要将这几种点心推广出去,也可以与我吴家的商号商谈。”吴昭元笑道。 “到时候免不了要麻烦大少爷。”谢云妆点了点头。“不知大少爷和兴管家近日来是有什么事情?” “六月二十是我祖父寿辰,往年里通常都是我们自己的厨子来操办着生日宴会,可是今年与往年有些不同,今年家中内务交由我来管理,又加上我祖父今年是六十大寿,这次寿宴必然不同,届时会有五湖四海的朋友前来赴宴,其中不乏有达官显贵,我就是为了这次寿宴来向谢娘子求助的。” “我不过是会做几样新奇的菜,几种新巧的点心而已,论论起来名气比不得鸿运酒楼的大厨,尤其是像吴老太爷六十大寿这样重要的宴席,请来的达官贵人们,必然也会问一问,这厨子来自何方 ,我怕到时候反而丢了大少爷的人。” 谢云妆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喜,但却没有立刻答应。 “谢娘子实在是过谦了。我想宴席之上,人们更加看重的自然是这桌宴席非同反响的新巧心思,我所看重的恰好正是谢娘子的巧思。”吴昭元忙道。 “如今据寿宴之日时间不足一个月,若是一定要我来做所要准备的材料,可能与以往的寿宴全然不同,到时大少爷可有把握?”谢云妆又问道。 “谢娘子,请放心,我不敢说无所不能,可一些新奇之物还是能够搞到的,不过还请谢娘子提早开出菜单,把所需要准备的食材原料提前告知,以保万无一失。”吴昭元点头。 “大少爷,我可以接下这寿宴,但是,我还是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谢云妆想了想,为这种大户人家做寿宴可不是一般的事情。 她刚刚开始学厨的时候跟的是一位老厨子,那位老厨子是在乡间做村宴的,还保留着很多老传统,这张谢云妆多多少少都了解到了一些过去摆宴席的规矩。 她在想关于宴席礼仪的方面,自己现代人那种尽量简化的形式肯定是不能满足的。 第54章 都是熟人 “无论谢娘子需要我们什么帮助都可以提前说明。”吴昭元应道。 “既然如此,我们从明日开始就要准备起来,贵府从明天起就要规划出寿宴的具体位置,到时候我会去画一个图,还有你们府中有哪些人是要在这寿宴上伺候的,也要尽快确立名单,我所要做的这个寿宴需要对这些人重新教导才行。”谢云妆神色立刻就严肃了起来,俨然就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兴管家一听,也很高兴,赶紧起身朝着谢云妆施了一礼。 “谢娘子请尽管放心,家中人手安排,谢娘子所需要的一定布置,全部都告诉给我就是。届时我到时候会安排人,专门来给谢娘子打下手。” 谢云妆点了,点头又笑道:“既然是个生意,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与外面的酒楼那些厨师可不相同这一桌寿宴,我的收费可能不低,对于大少爷来说钱财数目自然不是问题,但是提前把话讲到明处,以免到时候你心中有一种被我坑骗的感觉。” 吴昭元反而更加赞赏谢云妆这样的态度,做生意不就是将所有条件摆上台面,大家彼此商谈,互相觉得合理了,这才做得成 。 “我倒也不知道,外头的名厨去主持一场寿宴是个如何收费的,反正,我觉得不能低于二百两。” 她最近对这里的物价略有了解,这里的钱还真是挺值钱的,想着自己一道菜谱都能卖二百两,自己去做一回寿宴,也要二百两,想来真得不多。 吴昭元一听,忍不住乐了。 “谢娘子还真是不知行情,我不能欺骗你,鸿运酒楼的刘三刀,到我府上给我家老四老五,做一次生辰宴,工银三百两,我知道他奉谢娘子为师,您的工银自然翻倍。”他说着,朝吴兴伸手。 那吴兴忙掏了四张银票,都是五十两一张。 “出来仓促,随身少带了些银两,这二百两银票便当作订金。”吴昭元说着。 谢云妆点了点头,又道:“眼见也快午时,大少爷和兴管家在我这里吃顿午饭吧,就当是尝个味道。请二位稍等片刻,我去请位先生来,写一份契书,把相应事项约好,对双方都有个约束。” 吴昭元愣了一下,为这样的事情签个契约,这还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既然谢娘子如此郑重那是好事,我与谢娘子合作也算是安心这样吧,听 说谢娘子庄子上正在改建,可否趁这个时间让我带着我家管家到庄上随意逛逛?”吴昭元笑道。 “如今是我的女先生在管着建设之事,她应该正在工地呢。雪花,去叫两个人替大少爷带路。” 谢云妆说着就走了出去。 最近这些日子,荣湛和卢钦都没有去书院,进来书院有一次小考,大部分生员们都回到自己的住处自行备考。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读书,反而比以前在书院里读书还要更便利一些。 近临近中午二人才刚刚做完了一篇文章,正在书房之中互相探讨,这时就听到了谢云妆在外面唤他们的声音。 “荣秀才,卢秀才,我没有打扰你们读书做文章吧?” “谢姑娘是不是午饭好了?”卢钦立刻出来,笑着问道。 “看来你是饿了,我一早光顾着做点心去了,今天有客人在一会儿做几道好菜,请你们二位一起去吃。” “今日有客人来了,那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谢姑娘吧?”荣湛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是吴家的大少爷来请我帮个忙的,我留他吃饭主要是为了尝尝味道,我也不知道应当怎么招待这样的客人才好, 恰好你们两个都是秀才,他也是个读书人,你们应该有话题可聊。”谢云妆笑笑说。 “我是来找你们帮个忙的,我需要写个契约,但是我只知道意思,不知道应当怎么写。” 荣湛笑道:“请姑娘进我们书房来吧,我来替你写。” 他们住的这个小院子,在他们搬进来之前之后,谢云妆都没怎么来过。 不过看到那一架子的书,谢云妆心里面还是多少对原主有点歉疚的,因为她发现这些书原主基本上都已经看过,可是谢云妆翻了翻就觉得毫无兴趣。 不过看到这些书籍似乎都有被好好保管,而且两个读书人也有认真的阅读过,应该来说这些书还是起到了作用。 荣湛很快就按照谢云妆的意思书写了一份契约,一式两份,放在桌子上晾干之后,拿给谢云妆看。 因为契约非常郑重,这两页纸荣湛都是用正楷,认认真真书写。 谢云妆这个人对于书法没有什么很深刻的认识,不过还是觉得荣湛这笔字可真是端正好看。 她看看那契约,再看看荣湛这个人,心想,长得好看的人字也好看,这也实在是太占便宜了吧。 “这内容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我看这样写的就很好,我还得借一套笔墨一用。” 谢云妆说着,拿了一只毛笔,又捧了个砚台就走了。 回到自己房中,见吴朝元他们还在农庄里面闲逛未归,她便将契约和笔墨暂时收到了房里,自己起身去了厨房。 最近这些日子,厨房里每天都是忙得热火朝天的。 原本在内院里做厨娘的也就是五六个人,现在增加了十来个。 他们还得负责给外头盖房子的人管一日三餐。 见谢云妆进来,叶氏赶忙给让出了一口灶台。 谢云妆看看厨房里的存货勉勉强强能整治出四菜一汤。 不由感叹,穷人的日子不好过啊! 看看人家吴家为老爷子做寿,请个厨子都舍得花六百两,她买两口猪还得精打细算,着实叫人感慨啊。 午饭桌上,吴昭元见了荣湛和卢钦二人,不由惊讶。 “荣兄,卢兄,你二位如何在此啊?”吴昭元忙上前拱手与他二人彼此作礼见面。“谢娘子,这二位与我同在一处书院读书。” “那就更好了,你们同窗之间,更有话聊。”谢云妆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头。 第55章 六十大寿 谢云妆觉得,为啥这年头读书如此重要,瞧瞧这个交际圈,虽说荣湛和卢钦两个人看起来都是穷书生,但在书院里面却能跟首富家的大少爷是同窗,而且看起来彼此还十分欣赏。 有了这层关系在,午饭时,席上众人相谈甚欢。 临离去时,吴昭元特意又对谢云妆都做了几句叮嘱。 谢云妆倒是能够理解,作为吴家的第三代,这位大少爷眼见就要渐渐的撑起一个大家族。 亲自将吴昭元和管家吴兴送走之后,谢云妆不由得有些感慨。 细细想来,谢家也是书香世代名门大族,怎么培养起孩子来如此偏差,拿谢政举例,简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还道德败坏的人,但像是这样的一个人都已经成为了谢家这一代人的家长。 这简直是一个家族没落的象征。 “谢姑娘?”荣湛从她身边过时,看到她正在默默叹息,不由询问了一句。“你是怎么了?难道是吴少爷交代的任务格外艰难吗?” “做寿宴这件事情啊倒是不难,只是我可能还需要写很多字,到时候这里麻烦你和卢秀才帮帮我的忙了。”谢云妆冲着他笑笑。 “此事不难, 谢姑娘何时需要,只管来找我们。”荣湛点了点头。“哦,对了,谢姑娘可知这几日有京城吏部的官员到我们青云县来巡查,在县城之中,还有不少人在提起令尊的事情,姑娘若是觉得烦恼,这些日子少去一些县城也好。” “吏部的官员前来巡查?我明白了,那这些传言还是与朱大人有点关系?”谢云妆点了点头。 “这也是无奈之事,朱家与谢家原本便是不和,不过近些年来,两家人在朝中的势力大不相同,所以朱家人也没有穷追猛打,此时谢大人恰好给留了这样的把柄。”荣湛无奈的叹了口气。 谢云妆却只是笑笑,当初既然敢跟谢政把事情闹大,就不害怕县里的传言,而且县中的传言与她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反而倒是同情她的比较多。 柳素言是从建房的地方过来,听到谢云妆接下了吴老太爷六十大寿的寿宴,便提醒此时应当将手上得用的人先聚起来,先做好前头的准备。 二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农庄里的事情最近这段日子有柳素言全权负责,谢云妆就去忙吴家寿宴之事。 然后谢云妆就让孟婆子将农庄里这些 相对来说比较得用的下人们,全都叫到了自己院中。 她命文莺在旁,将这些人重新誊抄了一份名单目录,让孟婆子在旁边给自己做参谋,每一个人都擅长做什么?以前曾经做过哪些差事,全部介绍了一遍。 听说要到县城里吴家去做事情,这农庄当中所有的人心下都暗暗欣喜。 自从谢云妆替谢政归还了银两之后,整个天明庄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之中,大家知道庄子上没有什么钱,姑娘的嫁妆还被京城那位姨娘给贪了不少。 大家都觉得后面农庄上的日子可能又要紧巴巴起来,但此时如果能接下吴家的生意,那就代表他们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谢云妆从第二日就开始忙了起来,先是去了一趟吴府查,看了一下寿宴要摆在什么样的位置,随后便是了解吴家老太爷是个什么样的口味?往年的寿宴都有哪些菜式? 她到了吴府,吴昭瑜是最高兴的一个。 这些日子他正在跟自家大哥闹别扭,主要就是因为大哥去谢云妆那里吃了好东西,却并没有教导他,虽然给他带了好吃的点心回来,可是上头还有祖父,祖母,还有父母 和那些叔叔婶婶们,真正到了他自己嘴里的,也不过就是一两块。 吴昭瑜一向任性,这些日子天天撅着嘴,家里的祖母、母亲和婶婶们又不免是一通哄他,给他许了好多好东西,可是一直到谢云妆来了之后,才见了他的笑模样。 谢云妆在吴府期间,吴昭瑜全程都可以在旁边,而且家里人喜欢吃什么东西,他记得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自家祖父之前几年做寿宴的时候,他连说带比划,甚至还拿着笔墨给谢云妆见当时那菜摆盘的形状给画了出来。 这小子书画的水平也非常的差劲,画的只是烂兮兮的一坨,看起来就不怎么好看。 但还是给谢云妆很大的启发。 原来这大富人家的寿宴请来的厨师自然是会竭尽全力做到色香味俱全,尤其是之前都是请刘三刀过来住处。 不过这些日子谢云妆也看到吴家人的厨子,只不过是比一般的厨子水平能略高一些,但是会做的菜式也是有限。 她想到自己着实需要帮手。 从他们的厨房里勉勉强强可以挑出三四个人,再加上谢云妆把叶氏这几个厨娘带过来,但水平远远达不到,也就 只能打个下手。 左思右想之下,她觉得还是需要向刘三刀那里借人。 可是寿宴上所要做的菜,那可是谢云妆的独门手艺,让刘三刀在身边帮忙,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再请荣湛帮着拟订菜单的时候,脸上难免就带出了一点忧思。 “人手也足够,现在连菜单也已经定出来了,谢姑娘还有什么事情是为难的?”荣湛问道。 “实在是需要人手,咱们农庄上的这些厨娘基本功明显不够,可若是请这些有基本功的厨子来,还有可能将我的独门手艺给学走,为了这件事情我心中有些犹豫。”谢云妆都不避讳,把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谢姑娘是不是想跟鸿运酒楼的刘大厨合作?”荣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谢云妆的意思。 “荣秀才不是曾经跟鸿运酒楼的刘大厨发生过争执吗?在你眼中这人的人品必然不怎么样吧?”谢云妆想了想笑道。 “就事论事而已,鸿运酒楼这位刘大厨出生于名厨世家,只不过这些年始终被世人奉为名厨,难免有几分傲气,当时见我们只是穷秀才,还对他提出质疑,才会不快。”荣湛面不改色。 第56章 拜师 “荣秀才的心胸真是宽广,要是我必然会记仇的。”谢云妆笑了笑。 “我心里也在记仇,只不过阿湛他这个人不会介意这些小事吧。”卢钦在旁边吃着点心,整个脸都撑得鼓鼓的,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抱怨。 “谢姑娘可知道鸿运酒楼幕后真正的老板是谁?”荣湛突然话音一转,询问道。 谢云妆摇摇头满脸的茫然,对于这些背景关系,她可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是当朝安国长公主的驸马胡家的产业。” “安国长公主?”谢云妆不由皱了皱眉。 从原主的记忆里面搜索,之前这位谢大小姐倒是经常去参加定国长公主的赏花宴,而且还颇受这位长公主的喜爱,可是这安国长公主怎么丝毫没有印象? “安国长公主是当今最小的一位妹妹,身体孱弱,从小到大都闭门不出,安心养病。即便是如今已经下架多年,在京城之中也很少参与达观显贵们的宴会。而且安国长公主府在京城郊外,主要是为了让公主疗养身体,所以京城中的许多年轻贵女,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公主。”荣湛笑笑说道。 “这么说鸿运酒楼背后 的势力很大,那我当初帮你还是冒了挺大的风险呢,说不定这鸿运酒楼背后的老板会对我不利?”谢云妆想了想也笑了起来。 “谢姑娘请放心,安国长公主的驸马胡氏一族都是从商,做了多年皇家盐商,家里是左右逢源之人,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仗势欺人之事,而且安国长公主身体一向不好,与当即关系也算不得亲近,所以他们府中之人低调惯了,因此鸿运酒楼倒颇有一些口碑。” “看来荣公子对于京城之中的事情倒还了解的不少?” “姨母就在姑娘的身边,这些京城世家的关心,姑娘要是有兴趣向她询问一番,她只怕比我还要清楚的多。”荣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那荣公子的意思到底是我能不能跟鸿运酒楼和刘三刀合作?而且我听说刘三刀给吴家做一次寿宴,要收三百两银子,我此时才能得六百两银子,如果再分出去一半难免会觉得有些吃亏。”谢云妆这个时候干脆是扳起指头来算钱。 “刘三刀这个人是个好厨子,平时有些傲气,但对于厨艺比他好的人,却是真心的尊敬,姑 娘倒可以与他谈谈。他应该还是一个守规矩的人。”荣湛对谢云妆说。 谢云妆听了他的话,心中思索了很久,此时已经迫在眉睫,也容不得她多想。 她第二日又去了一趟县城,趁这不是饭时直接去了鸿运酒楼。 胖掌柜这个时候已经知道,吴府今年没有打算请他们鸿运酒楼去操持吴老太爷的寿宴。 听到吴府中的人告诉他们已经请了别人来操办,他心中隐隐约约便有数了,毕竟吴家的十一少爷跟谢云庄走动的时分频繁,而且谢云妆所表现出来的厨艺和在宴会上的创造力,也远超他们鸿运酒楼。 前些日子,胖掌柜将谢云妆传授的几道菜谱发回了自己的总店大鸿运楼,听说那里知道他们得到了这样的菜谱十分惊讶。 好像总店那里的大掌柜专门派人往青云县来,说是希望能够在清云县见一见谢云妆。 这一次谢云妆亲自登门胖掌柜,简直欢喜得不得了。 “谢姑娘的意思是想请我们刘大厨与你一同去操办吴府的寿宴?”胖掌柜听到谢云妆的要求,眼前一亮。 刘三刀此时正在外面集上,带着自己的徒弟们选购晚 上所要用的食材。 在接到胖掌柜派人通知就匆匆赶了回来,跑得一身是汗,气喘吁吁。 看到谢云妆之后赶紧上前,听到谢云妆这个要求,刘三刀也愣住了。 按说各个厨子手里面有什么样的招牌菜,尤其是这样在宴会上能够拿出来的都是最好的手艺,所以能够参与到这种寿宴里面都是亲近的弟子。 可是谢云妆此时却来邀请了他,难道在谢云妆的心中已经把他当作是自家弟子了? 他赶紧把胖掌柜拉到一旁,跟胖掌柜说了,说自己的打算。 然后刘三刀便与胖掌柜一起向谢云妆提出,他要被谢云妆为师这个郑重的要求。 谢云妆心中虽然犹豫,她目前也确实并不想立刻收徒,但是在这个年头,师徒父子这关系更加的深厚,如果刘三刀真的拜自己为师,而且是在公开场合光明正大的收徒,那么自己所立下的规矩,刘三刀就必须遵守,若是不遵守,那必然会受到同行甚至外人的唾弃。 相比而言,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这也是保障自己的一些招牌菜和特色菜,不会很轻易的流传给外人。 最终谢云妆还是答应了,因 为时间十分紧迫,胖掌柜就立刻去查了查黄历,选在了一个最近的日子,也就是四日之后,在那一天行拜师礼。 这件事情交于鸿运酒楼,全权来操持谢云妆,只要到时人来就可以。 回到农庄上谢云妆还觉得今天特别有趣,出来转了一圈解决了无人干活的问题,还收了一个年纪比她大上不少的徒弟,而且这位徒弟还是当今明厨。 果然从当天县城当中就传开了,鸿运酒楼的大厨刘三刀要拜天明庄的谢娘子为师跟谢娘子学习厨艺。 这一下子就连吴家人都觉得有些震惊。 刘三刀为人颇为傲气,就算是他们吴家请刘三刀过来做寿宴,也都是十分客气,而此时,他竟然如此肯定谢云妆的手艺,这说明这一次吴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必然会办得与众不同。 吴家人为此放了心,吴老爷子也很大方的在跟老友相会时,将自家请了谢娘子来办寿宴这件事情说了出去。 此时整个青云县中都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 他们希望这位谢娘子可以在吴家的寿宴之上展现出非同寻常的手艺,让他们这些有幸受邀参加寿宴的人能够长长见识。 第57章 开宴 古代的拜师仪式,要办得格外隆重。 谢云妆特意向柳素言请教了到时自己应当预备什么,要穿着什么衣服,到时要做些什么? 这些日子,庄里那些人的训练,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厨艺方面的基本功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只能从其他方面下下功夫,比方说她需要哪些辅助的工作?这些工作以什么样的流程来做会效率更高?每一道工序都有一个怎样的标准? 农庄里的人以前并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情,起初是不大适应的,但是很快就发现,谢云妆教给他们的方法确实有用。 不过两天,这些人已经明显有模有样。 而谢云妆在完成了整个拜师之礼之后,她就直接了当将自己拟出来的寿宴菜单拿给了刘三刀。 刘三刀心情非常激动,这份菜单上头一共十六道菜,全部都是些很吉利话的,乍一看他都不知道谢云妆要做什么? “师父,这些菜到底都是什么啊?我完全看不懂啊。”刘三刀面露感慨。 大家都是做饭的,谢云妆的脑子是怎么长得?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哦,那都是些好彩头的菜名,其实里面有很多是取 巧,或者取个谐音之类的。”谢云妆说着,拿过一张纸来,开始罗列食材。 “那您这为什么要这么多的各种瓜和萝卜?” 就算是配菜也太多了。 “这是为了装饰用的,先把这些买来,我还需要在菜品、形制和装饰方面做很多事情。”谢云妆也没法一一给他解释。 不过,有了这样一位徒弟,对她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别看他们互相利用的功利性强了一些,但毕竟这算是一种互利共赢。 刘三刀倒也会做一些简单的装饰,可是他完全想不到,谢云妆所说的装饰会是多么盛大的。 在跟吴家再三研讨,确定好菜单,并确定了赴宴的宾客人数之后,谢云妆和刘三刀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 为了做事便利,这些日子谢云妆在县城中临时租下了一处小院子,位置算是在吴家和鸿运酒楼的中间,横竖在县中没几步路,她现在连马车都不坐了,就跟县里的女人们一样,走着路来来回回,倒是方便。 她在县上住了些时日,除了每日忙碌之外,倒是给自己招来了不少生意。 过去,除了赶集时,其他时候没法吃到谢云妆做的美食,要 订货也得等着。 如今,她就住在县城之中,有时甚至可以直接上门来订货。 谢云妆一点都没耽误自己的生意,也没影响吴家寿宴的准备工作。 六月十六那日,谢云妆去了一趟吴府,在管家吴兴的带领之下,将寿宴那日如何布置?所有服侍的下人何处起何处止?每一道菜都在什么时机上?这些相关所有的细节全部都研讨一边。 她将叶氏暂时放在了吴家,让叶氏带着管家吴兴一起给这些服侍的下人们进行一次培训。 吴管家只觉得以前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这样的意见,毕竟在他们吴家所有的下人可都是很有规矩的,但是在经过谢云妆的讲解之后,他也明白这一次的婚宴显然完全不同往常。 第二天,谢云妆和刘三刀带着自己的人正式进入吴家,吴家将大厨房和外头整排的倒座房,全部都让了出来。 只见谢云妆所带的所有人打扮都是一新,因为时间实在是太过紧张,他们是没有时间再做新衣服的,但是所佩戴的围裙,头上的帽子,胳膊上的套袖,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虽然如今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但吴家是有冰窖的, 这对于保存食材带来了很大的便利。 寿宴之前的这几日,吴家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整个青云县也变得更加热闹起来,有不少客人是自外地而来,为吴老太爷贺寿。再加上吴家嫡庶亲支,无论在何处,都要尽数赶回。 六月二十清晨,那些上门贺寿的车马,如流水般往吴家涌来,整条巷子都是张灯结彩。 寿宴摆在吴府花园,一进花园门,便是以鲜花造景的巨大寿字花坛,园中处处粉饰一新,人人都是簇新的衣裳。 园中每一桌都有编号,按吴家人提前安排好的座次,将每桌贵客的名录书写出来,以小木牌撑在桌子中央。 这倒也是寻常宴席常见之举,可让众位客人们感到眼前一亮的,还是桌上的装饰。 每个桌上都有不同的花样装饰,最盛大的装饰搁在吴老太爷的主桌上,是用不同蔬果雕刻而成的麻姑献寿图,不知那盘中放了什么东西,还飘散着白色雾气,整个雕刻活灵活现。 这个是今天早晨,寿宴开时,才从冰窖之中抬出。 吴昭元听到消息来看时,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吴家就有一副麻姑献寿,乃是前朝画圣真迹 ,如今却几乎是完整的摆到了寿宴桌上。 这是之前从未有人想到过的,吴家富甲天下,什么样的豪宴都曾吃过,就是御宴,也未曾见过这般装饰。 “阿元,这……这是哪里来的?” 吴老太爷被众人簇拥着出来,等到了席前,不由惊喜莫名,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这桌子上也太漂亮了。” 此时,不过一帘之搁的内院席上,传来了女眷们惊喜的轻呼。 一些客人实在忍耐不住,也顾不得体面,悄悄掀开桌帘往里一瞧。 内院的吴老太太的席上,却是一副松鹤延年的雕刻。 “吴老兄,这是从哪里请了大师?这好像都是瓜果雕成的吧?” “这摆放也是有趣,咱们男人们的席上摆得是这样花团锦簇的麻姑献寿,怎么夫人们的席上却是清雅的松鹤图呢?” 吴老太爷忙命人道:“快,将竹帘都撤了,我要好生瞧瞧。” 他还特意走远了几步,往里一瞧才瞧出门道,女宾们本就衣饰华美,色彩鲜明,反而是清雅大方的松鹤图,更衬出了整体色与美的统一。而他们男宾这里,衣饰最精,颜色却简单,桌上鲜艳的装饰才不单调。 第58章 谢娘子 “这是怎么想的?非多年绘画之功,恐怕没有这样的念头。”吴老太爷感叹道。 见贵宾们纷纷赞叹,吴家儿孙们都觉得脸上格外光彩。 这时,菜品流水般上来。 每上一道菜,都有人在内外院的席间大声唱名。 那些菜名都是吉祥话,叫人根本猜不透的到底是什么。 好多道菜,是摆上桌来,吃进口中,才真正品出了滋味。 还有些菜他们甚至品出了许多不同层次的丰富味道。 这些达官贵人们一顿寿宴吃得有点懵,不断的怀疑自己之前可能请错了厨子。 坐在首席上首的还有青云县县令朱谦,他自觉本不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然而,这顿饭却吃得不想停下筷子。 尤其是其中一道“菊水上寿”羹,每一只碗中,都有完完整整一朵雪白的菊花,直吃到口中才知,那竟是豆腐,纯用刀工切就,豆腐有如发丝,根部却未断。 且不说那澄澈高汤所带来的醇香口感,就冲着这刀工,都让人不忍吃它。 而内院里那些什么名贵珍玩都见过的夫人小姐们,全然顾不得体面,每一道菜都要细细询问,是什么菜品?有什么讲究? 十六 道菜上完,每个人都吃得肚圆,却只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席。 吴昭元的父亲,也坐在首席的下首位,不时都要悄悄叫吴兴去提醒老太爷,不敢吃得过量,以免不适。 有这样一席宴,宾主们连酒都忘了喝,只在开席时连敬了三杯延寿酒,就只顾低头狂吃。 到这时,客人们才算是舒了口气,忙执杯,开始恭维起了吴老太爷。 吴老太爷眉开眼笑,将吴昭元唤了过来,笑道:“阿元,你可是给了祖父一份好寿礼啊!如今可将替我操办这寿宴的大厨,请上来,叫众位见一见了。” 吴昭元忙点头应是,可那吴兴又悄悄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他才道:“祖父,各位贵客,这寿宴还有一道菜未上。” “哦?我们已经是吃得酒足饭饱,怎么还漏下了一道?那本官可要厚颜,向吴老太爷讨回家去,慢慢吃了。”朱谦听了,笑道。 他这样一说,席间气氛更是轻松,大伙纷纷玩笑起来。 “阿元,莫要再卖关子,快将那道菜送上来吧。”吴老太爷笑道。 吴兴忙小跑着出去,不过片刻,便见一排巨大的寿桃远远而来。 “哎呀,是蟠桃? ” “哪里有这么大的?” “难道真是天上摘的不成?” 有些席上的客人这会儿早站了起来,眼瞅着那些丫鬟们捧着寿桃过来,走近了才发现,这都是面做成的,但栩栩如生,色泽鲜美,让人看着就垂涎欲滴。 每一个大寿桃都是热气腾腾,到了席上之后,才由人用一柄小刀划开,里面一个个小寿桃滚落下来,数量跟每桌席上的人数相等,恰好一人一个。 那小寿桃不过一口大小,即使是吃得饱了,也不至于完全吃不下去。 只要是住在青云县的人,吃到这面点就觉得口味分外熟悉,这味道可不是有点像当初谢娘子在集上卖的那小猪点心的味道吗? 再一联想,最近这些日子,县城当中那些大事首当其冲就是鸿运酒楼的刘三刀拜了谢娘子为师。 刘三刀年过三十,谢娘子却还是正值花季的小姑娘,这样的师徒极为不相称,但是在青云县的老百姓眼中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大少爷这下子可不用卖关子了,这一桌寿宴是天明庄谢娘子为吴老太爷操持的吧?” 旁边席上一位年轻的客人对吴昭元笑了起来。 “祖父六十大寿, 也是小弟初次操持这样的寿宴,又有众多贵客到来,生怕怠慢各位,因此不得不求助于谢娘子。”吴昭元拱拱手彬彬有礼地道。 “这谢娘子也是京中望族之女,却能答应大少爷之请?”又一位客人奇怪的问。 “谢娘子与我家小弟素有交情,看他情面,不好推拒罢了。”吴昭元倒是谦逊。 吴老太爷上回吃过谢娘子做的鱼,对她还有印象,便道:“快请谢娘子来。” 其实此时包括吴老太爷在内的许多长辈心中都不免感慨,若是按照谢云妆在京城谢家时,像是吴老太爷这样的寿宴,她本就应该是座上宾。 此时,命运却完全改变。 她如今已经成了给商贾人家做寿宴的厨娘。 不过,也有人赞叹,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心思与旁人不同。 吴老太爷这寿宴,即便是京城那些皇亲国戚的府上,也是吃不到的。 想必今日之后,这消息会随着今日来的贵客们传遍各地。 大家不由想到,一会儿见到了谢娘子,可是要好好的跟她拉拉关系,说不准之后自己府上摆个什么重要宴会,还可以请她帮忙。 等了一会儿,就见几个都戴着一 样围裙的仆妇,手上捧着一些东西走了过来。 谢云妆也是一样打扮,脸上不施粉黛,也没有多余的珠花首饰,看上去就与寻常人家女子一般。 可她当年就是名满京城的美人,是众多闺阁小姐羡慕的对象。 如今她在旁人眼中,似是打落尘埃,但却眉目清朗,毫无郁色,似乎遇到的那些艰难,都丝毫不能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她上前向吴老太爷行了一礼,为他祝寿。 “老夫今年活到六十,还头一次吃到这样的宴会,谢姑娘这一份心意,老夫心领了。快来人,将谢娘子请到老太太席上,奉茶。”吴老太爷笑道。 “今日有幸,不负太少爷之托,小女子还有一道长寿面献上。”谢云妆笑道。 “还有寿面?哎呀,谢娘子,你怎么不早说?本官可实在是吃不下了。”朱谦听了大笑起来。 “大人请放心,区区一根面,必不至于让大人吃不下的。”谢云妆笑道。 这时,她身后那几个仆妇给这些宾客们一人送上一小碗汤卤,另有几人已经端了小炉子过来,开始烧滚了水。 谢云妆在一张临时支起的桌边,将一块面团下成小剂子。 第59章 一口面 席上的那些贵客们坐不住了。、 坐在席上时,他们还尚还能用拼命吃来掩盖心中惊讶。 可吃得再美,也比不上对于这菜是怎么做出来的这种好奇。 有这么个机会,怎么能不看呢? 几位长辈们也能略略压抑,跟吴昭元他们平辈的那些年轻人,就连里头坐着的姑娘们也都跑了出来,在案子前头张望。 这时,大伙惊讶地看见,吴家的十一少爷吴昭瑜大模大样的走到桌前,旁边还跟着他那个一向只会火上浇油,惹了事就化身怂包的小厮来宝。 “姐姐!”吴昭瑜一把就抱住了谢云妆。“我会,我会。” 吴大老爷额上青筋一跳,转脸一看,他那个三个弟弟都是抚额无语。 这臭小子,都是……他们一起惯的! 别人听不明白吴昭瑜的意思,谢云妆却笑了。 “好啊,那就让老太爷吃小少爷亲手做的寿面。” 她说着,便将一个擀成寸许长的面片递到了吴昭瑜手里。 吴昭瑜高兴的小脸红扑扑,他两手拎着面片,在案板上轻轻掸了两下,然后就开始甩动起来。 “哎呀,变长了。” “哟,这么长啊,掉地上了要!” “呀 ,吴家小十一还学会跳舞了。” 围观的小年轻们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呼。 这下了,连那些长辈们也站了起来。 他们没好意思往前凑,而是在自己席上拼命抻脖子看。 只见吴昭瑜将那长长的一根面,在半空甩动,身体还顺势跟着不停转动,真得像是舞蹈一般。 一直等到,那根长面到了一个令人惊诧的程度,他才信步一转,直接将面丢进了沸腾的锅中。 梅娘已经在锅前严阵以待,姑娘交代过,这面煮起来很有讲究,几升几沉,点几次水,何时出锅,都关乎着最后的口感。 她自被委以煮寿面的重任之后,简直要练得疯魔,苦练的结果便是形成了一种记忆,仿佛不用她多想,手上自然有数。 谢云妆在旁看着,暗暗点头。 这年代虽有诸多不便,但还是有好处的。 就拿她身边这些人说,真有拼命努力之人。 就如她带来的这帮仆妇,自己要求严格,她们不仅不曾抱怨,还不必她多督促,就肯下苦功去练习。 这些日子她带来的人几乎人人都瘦了一圈儿,但她能看得出来,她们眼里都在闪着光。 人应当就是如此,只要 有活能干,眼前有奔头,总归是会把自己的日子过起来。 这就是希望! 吴昭瑜这些日子别得没干,谢云妆忙得时候顾不到他,他就在一旁学着扯面条。 他力气真的不大,又不怎么会使劲儿,常常扯坏,有时急了,又要如以前一般任性发脾气。 谢云妆却不惯着他,拿小藤条打了他屁股,还告诉他粮食所来不易,要他将面重新揉起来,重新练。 他如今练会了,还在祖父的寿宴上表演过来。 他平时比别人迟慢些,但这会儿也能感觉到,旁人看着他时,眼神都是惊讶羡慕。 “小少爷,好了。”梅娘用长筷子将那根面挑了起来。 吴昭瑜跑着奔到祖父身边,将他那碗老卤汤端过来,见他冒冒失失,吴老太爷还吓了一跳,赶紧叫来宝端着。 谁想吴昭瑜又拿起了祖父的筷子,一手拉着祖父就要往锅跟前走。 梅娘将长寿面挑进了那一碗卤汤里,吴昭瑜就在旁给祖父递筷子。 “祖父,吃,在这里吃。”他催促着。 吴老太爷愣了一下,小孙子的意思是让自己这样站在锅边吃? “老太爷,这是民间的风俗,寿宴上要摆这样 一口大锅,每一份都是一口面,吃的就是这个热闹,也是这吉庆喜气,您尝尝。”谢云妆在旁笑道。 吴老太爷听了不由一笑,道:“还有这样有趣的风俗,好,我就依着谢小娘子所说。” 而且,这还是他家宝贝小孙孙亲手给他这个祖父做的面呢。 老大爷夹着面往嘴里送,一根寿面扯的宽度刚刚好,出锅的瞬间就进了卤汤里,那汤的味道浓郁鲜美,汤中有不同颜色的食材,都切成大小一切的细丁。 一口面夹着一口细丁,慢慢品来,面条筋道,打的卤子,口感丰富,咸淡适中。 吴老太爷那表情,是掩藏不住的好吃。 朱谦已经坐不住了,也端了自己的碗上前。 这时,几个跟着过来的厨娘和刘三刀的那群徒弟们已经都开始扯起了面。 花园里面条漫天纷飞,倒也是一个奇景。 一群衣饰华丽的贵客们,都排着队围在锅前等吃。 别说,他们这些大户人家,还真没经历过这种热闹,人人吃得喜气洋洋。 这其中吴昭瑜最受欢迎,吴家老太太和几位太太们,还有他出嫁的姑母们都吃到了吴昭瑜扯的寿面。 到最后就是他亲 爹吴大老爷没吃上,还不高兴的嘟囔了半天,还是大太太听不过去,把自己那碗塞给了他,这才平息这当老子的人心中那嫉妒。 吴老太爷欢喜的红光满面,他活了六十年,除开小时不记事,年年寿宴都极隆重,请名厨,摆大宴,宾客盈门,什么戏班子杂耍全都齐备。 年年也都是看宾客们各自分宾主坐着,彬彬有礼的吃,主家举杯,大家就举杯,主家动筷,大家也动筷,然后按着身份高低、关系远近过来敬酒,说些浮于表面的吉祥话,一直到最后,许多人大概都没品出自己以底吃了什么。 这次全然不同,贵客们先是就宴席上的装饰讨论的热火朝天,到后来又被一道道美味给折服,现在吃个长寿面,还是这么热闹。 尤其是那些年轻一辈儿的孩子们,围着面锅说说笑笑,花园里跟庙会一般热闹。 这样的寿宴,足够吴老太爷欢喜许久。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没捞着吃第二碗面,就被自家老妻派来的眼线给牢牢按住了碗。 老太爷今天可吃了不少了,要是再撑着了,下头孙儿孙女们都得看笑话,这么大年纪了,还贪嘴! 第60章 想不通 花园里热闹非凡,此时,在无人注意的角门处,一个青年悄悄退了出去,走出门后,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快步转进了不远的一个小巷子。 他刻意在自己脸上抹了几道灰黑,身上也脏兮兮,看着就像是刚刚替吴家干完活的样子。 若是谢云妆在这里,必然能认得出他——荣湛。 他今日是悄悄来县里,本是要去四海驿站,却不知为何,特意混进了吴家想要看看谢云妆的情况,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荣湛大受震撼,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于谢云妆的了解,实在浅了。 这大户人家的寿宴,正式的宴席就是中午这顿,到了晚上,那些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还会留下。 不过,这就不关谢云妆的事了。 她带着人快速收拾了厨房,又帮着吴家的下人们洗涮打扫。 刘三刀这个时候,还在懵着。 跟着谢云妆干完这几日,他已经被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惊喜给冲昏了头脑。 他是亲眼看着谢云妆切豆腐丝的,百来碗豆腐羹,每一朵豆腐花都是她切出来的。 刘三刀知道她要做这道菜时,还起过试一试的心思,他从小学厨,三刀这个名儿, 是正式出师时,爹才给他取得,他是家里行三,又是他这一辈里刀工最好的一个。 但是,这豆腐丝他切不出来。他切不了这么细,好容易切细了却不小心切断,最后因为切得时间太长,水豆腐已经馊了。 再看谢云妆那刀工,刘三刀大受打击。 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是他到这边鸿运酒楼主厨之前,他爷爷给他的诫勉,之前不信,是因为眼前所有的山都没他高。 这会儿,刘三刀知道了,有些山高得旁人感觉不到,因为像他这样的眼界,举头都看不到山巅。 “老刘,你这是怎么了?抱着头嘟囔什么呢?是不是累着了?不舒服啊?来,吃碗面。”谢云妆这时走过来,递了一大碗面给他。 刘三刀怔怔地抬头看,那碗面上铺着满满的大片五花肉。 这是老太爷特意吩咐下来的,原本都是将寿宴上的剩菜赏下去,可这会儿哪一桌也吃的干净。 老太爷就吩咐吴兴,让把厨房里备下的食材都做了,给服侍的下人们添菜。 吴府管着厨房的管事本来是不敢麻烦谢云妆,但没想到,谢云妆自动自发的给他们做了面。 大片带着皮的五 花肉,切成薄片,用浓重的酱料烧出来,再浇上寿面剩下的卤汁,搁上些青菜和炸豆腐当配头,把刚刚做饭用下来的边角料食材尽数用上。 这其实是过去谢云妆他们后厨里正常的员工餐,有的时候宴会餐品讲究极致的精美,难免就会耗费很多食材,这些都要用在员工餐上,力行节约,这都是好习惯。 “师父……”闻着面碗里散发出的香气,刘三刀吸溜下鼻子。 谢云妆无语,这么在年纪的人,怎么还撒起娇来了? “怎么了?干这么点活儿,就累哭了?”谢云妆笑道。 “不是,师父,我回去一定好好练习切豆腐。”刘三刀觉得自己将要被师父嫌弃了。 “练那个干啥?就是个彩头,又不是什么正经大菜。你先把我现在教的几道菜做熟了,基本功每天慢慢练练就好。”谢云妆又去给自己端了碗面。 刘三刀感动了,谢云妆这样的师父,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一点都不对徒弟藏私,寿宴上那些菜,她做的时候,都没有避讳他们,甚至还叫他们尝试着做了一些简单的工序。 “你傻了?面条都送进鼻孔里了。”谢云妆一看 ,赶紧去拦刘三刀的手。 “师父,你对我这么好,你放心,弟子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肯定得把师父传授的菜做出个名单来。”刘三刀一脸郑重。 谢云妆觉得这个徒弟脑回路着实是太奇怪了。 “你还是吃饭吧!”她有点无力。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进了厨房,她先是站在门口,往里扫了一圈儿。 厨房的管事老朱赶紧迎上去。 “明月姑娘,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叫我过去吩咐就是。” “朱大叔,谢小娘子在哪里?老太太请她过去呢。”明月又看了一圈儿,还是没找见谢云妆。 那群人打扮都差不多,此时都或蹲或坐,正在吃面,着实不好辨认。 “在呢,谢娘子,谢娘子。”老朱回头吆喝起来。 谢云妆从吃饭那角落过来,打量了一下这丫鬟,觉得她衣着打扮都与吴府一般的丫鬟不同。 “这是老太太跟前的明月姑娘,特意来请谢娘子的。”老朱忙道。 “谢小娘子,我们老太太急请呢,请小娘子跟我来。”明月满脸堆笑。 她是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丫鬟,府里的女主子们见了她都十分客气,自 然也是最会看老太太脸色。 刚才在老太太的上房,人人都夸这寿宴操持的好,老太太欢喜的嘴都合不拢,没口子的赞扬谢小娘子。 上头吩咐一声要请人,她就赶紧亲自来了,也是生怕旁人不开眼,有哪里没做好,开罪了谢云妆。 从园子到老太太屋里也是不近的一段路程,明月始终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在前头带路。 谢云妆也在暗暗打量这个姑娘。 看着明月她才觉得这有点像是大户人家主子身边那些近身伺候的姑娘,行动举止都是彬彬有礼,能感觉到她暗中的讨好之意,却又不会表现那么明显,让人烦感。 原主也是当年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怎么就文莺这么一个小丫头? 倒也不是说文莺不好,很忠心,也曾跟着原主识文断字的,但似乎没什么辅助治家之能? 这谢家也表现的太奇怪了?怎么有些地方看上去连吴家这样的一个商家都不如? “谢小娘子?老太太院子就在前头。”明月察觉她似乎走神了,小声提醒一声。 “哦,吴府的景致可真是不错,我都看呆了。”谢云妆忙笑笑,调整了个方向跟上明月的脚步。 第61章 名动青云 之前谢云妆也来过一次老太太的屋里,那时是来给她宝贝小孙孙做好吃的。 当时老太太很客气,却是那种礼貌而点到为止的客气。 谢云妆能理解,依着吴家在大安的财势、善名,还有当年拥立之功,就算是商贾人家,这位吴家的老主母也不必对着她一个谢家的小辈姑娘多么客气。 但这一次,却截然不同了。 吴老太太被一众贵妇小姐们簇拥在其中,不知被什么时间逗得开怀。 谢云妆一进来,那声音瞬间息了,屋里的人都用热切的目光看着谢云妆。 谢云妆刚刚只摘了身上的围裙套袖,身上这衣服与在坐众人比起实在寒酸,甚至比她们带来的丫鬟婆子都不如。 但在这些富贵女眷们眼中,这位谢大小姐简直是绝世风华。 她不像一般大家女子低眉敛目,走路时简直气势昂然,一双美目,顾盼神飞,别看是端着温和笑脸,那又如水的眼眸中,却带着一丝自信张扬,还有一抹隐隐的锐气。 从名门望族的大小姐,到未嫁克夫的不祥之人,再到混迹农庄市井的好手艺厨娘…… 身份被碾作尘埃,但看她这一派雍容和锐气,就 连她们家中的少年郎都略有不及。 “老夫人安好,厨下事多繁杂,不及来向老夫人请安,是云妆失礼了。”谢云妆走到吴老太太跟前福身。 吴老太太还不等她礼拜下去,就一把拉起来。 “谢小娘子,万万不能当你这样的礼,你为我家辛苦费力,听说昨晚还忙了一整夜?实在是辛苦了。” 她说着,就将谢云妆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我老太婆也活了五十来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寿宴,要不是谢小娘子带我开了眼,我竟得活成井底下的青蛙了。” 吴老太太这样说,实在是谦虚过头了,满屋子女眷都当她说笑,一起跟着陪笑起来。 “老夫人过誉了,老太爷与老夫人见识非凡,云妆不敢怠慢,所幸未辱使命。”谢云妆客气道。 “谢娘子,您就别谦虚了,我母可是已经夸了一个时辰了,估计不出三日,您这的名气就得随传遍州府了。” 身旁说话夫人,比吴大太太看着年纪还大一些,跟老太太模样很相似,快人快语,也不端着架子。 想来,应当是回来为老父贺寿的出嫁女。 “这还用母亲去传?大姐夫刚才也在席上,回 到州里,还不得将今日的寿宴向你家老爷子禀报一番?”旁边一个比她年轻的些妇人笑道。 谢云妆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这才听明白。 年长些那位是吴老夫人所出的吴家长女,嫁的是知州范家的二儿子。他们回了自家,谢云妆这个名气自然就会传到州府。 “夫人客气了。菜品只是寻常,不过为了老太爷大寿有个好彩头,加以全新调配罢了,不过是取个巧,侥幸成功而已。”谢云妆依然很谦虚。 只可惜她那一脸只是雕虫小技的坦然,叫她这样的谦虚显得毫无诚意,就……还很气人。 明月适时的送上茶来。 吴老太太一脸慈爱拉着谢云妆的手道:“我请谢小娘子来,是因为这群没见识的,要托着我这张老脸引见引见。我家里孩子多,事情多,恐怕今后还有不少要麻烦谢小娘子的地方。” “老夫人所邀,我怎么敢推辞,只是我如今人手不足,势单力薄,在这青云县里还好,若是远处,暂且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若是十分紧要的酒宴,诸位夫人们信得过我,我自当尽力。”谢云妆倒不避讳,她一个生意人,怎么 会把好客户往外推? 众位贵妇们不由都松了口气。 这时,吴家的四位太太进来,她们都刚刚送完了客,却不像平日里操办了这样的大宴席之后那般精疲力竭,反而人人神采熠熠。 四位太太将自己的差事一一向老太太回禀,这才放松下来,一起来跟谢云妆道谢。 尤其是吴大太太,简直感动的泪流满面,她突然发现自己啥都不能干就知道花钱和吃的小儿子,搞不好以后能当个做寿面的师父。 谢云妆都不知道如何回话才合适? 不得不说,对于吴昭瑜,吴家人的期望质朴到可爱的程度。 一群人说了半天,明月总算是插着工夫又来上了次茶,也算是提醒了老太太一下。 吴老太太便笑着点了点头。 屋子里那些女眷们都是赶眼色的,纷纷找个借口带着小辈们出去。 就只剩下自己家四个儿媳在时,吴老太太看了一眼侍候在身旁的老嬷嬷,那嬷嬷立刻从旁取了个匣子递过来。 吴老太太接过,将匣子塞进了谢云妆的手里。 “老夫人?”谢云妆很意外,结账这事儿,她觉得应该去找吴大少啊。 “谢小娘子,这是我送你的 一份谢礼,可是我这老太太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拒绝啊。”吴老太太笑得很慈祥。 “老太太,我来时,大少爷已经许报酬,实在不敢收老太太额外的厚赐。”谢云妆略一思索,还是要推拒。 吴老太太却握了她的手,道:“孩子,前些日子县里那传言,我也听说了,你不容易。可是就碰上这样的事了,又能如何?这些你都收下,以后若有什么难处,来找吴家,我家里别得能耐没有一茶一饭,管得起。” 谢云妆心中一暖,她大约明白,吴老太太觉得自己会出来做厨娘,是因为替父还债,她一个年轻姑娘,欠下了大发赌坊的银子,日子必定难过,所以,好意想帮一帮。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拒绝老人家的一片关爱之心了。 谢云妆起身道谢,收下了那个盒子。 “谢小娘子,不怕的,我家三爷和大发赌坊有些交情,回头我请帮着说一说,不叫他们赌坊的人去吵闹你。”吴三太太也在旁道。 “多谢三夫人,那日在公堂上大人作主,已经帮着说和了,这次办完老太爷的寿宴,我便将银钱还清,从此两不相欠了。”谢云妆笑道。 第62章 重赏 吴三太太听了忙点头。 他们家里女人都有几分善心,想着谢云妆又不是那种没皮没脸的烂赌鬼,被赌坊催债必然受惊,是想着要给她解一解这燃眉之急。 谢云妆这才体察出这份好意。 其实吴昭元之所以会去找她来做寿宴,或许也不过就是吴家的一场好意。 她本身厨艺不错,这一点整个县城里的人也都是见证过的,再者像是吴家这种大户人家操持寿宴很有经验,实在不行她只需要将菜做好就是必然不会出大茬子。 说白了,她谢云妆也只不过是旁人眼中会做几道稀罕菜的小娘子而已,还上升不到能打动吴家的程度。 他们知道她穷,还要给那个倒霉的爹承担下千两的债。 这是换一种方法来帮帮她,或许像这样的大商家也早已经看出了这其中的商机,趁此机会来提点她一番。 然而,谢云妆这一次寿宴所做出来的成果,却足以打动吴府上下所有的人。 出人意料的给他们增加了很多光彩。 这是个双赢的局面,像是吴老太太这样的人自然会更加慷慨。 谢云妆这样一想觉得自己还是抓住了一个机遇。 拿到这份报酬, 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这么想着谢云妆起身恭恭敬敬的道谢,坦然收下。 “谢小娘子只管放心吧,今日之后至少这青云县里的大户人家要摆宴席的时候都会想一想谢小娘子。到时候保管你拜帖收到手软,认尸在接了哪一家的宴请,可一定要告诉我,我也跟着去蹭着吃的。”吴家的四太太性格极为活泼,当即就开启了谢云妆的玩笑。 谢云妆陪同他们坐着,又喝了两盏茶,就赶回了自己的厨房里,那里还有许多活等着她做。 她才离了吴老太太的院里,又被大少爷请了去,这会见到的却是吴大老爷,大老爷也是代表老太爷送上了一份厚礼,这才叫大儿子给谢云妆结清了银子,两面收回契书。 谢云妆还是在吴府帮忙直干到黄昏,连那些锅碗都给清洗干净了这才点算了自己的人,告辞。 临出来前,她悄悄给老朱塞了五两银子,说是请厨房里打壶酒吃。 老朱眉开眼笑,哪个厨子似谢小娘子这般,待人又好,还知道打赏这些辛苦干活的,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娘子,就不一样。 “谢小娘子,下个集上你那里的卤肉给我留上 五斤,再要四个猪蹄,我家闺女生了小子,我要同主家请假去探望呢。”老朱送她出来,小声叮嘱。 谢云妆很满意,来这里干着活,还收到一堆的卤肉订单。 吴家是大户平日里不大缺肉吃,可是下人们却愿意从她这里订些,得个休沐的日子,还好拿着走亲访友。 这样想着,谢云妆只觉得钱途一片光闪闪。 等回了自家的小院子,谢云妆先把刘三刀给扯住,她也不避着徒弟,查看了一下吴家给的赏银。 除开约好的那四百两银,老太爷和老太太两个一人又给了两百两的红封。 谢云妆一点没犹豫,将银票一分为二,一半给刘三刀。 刘三刀吓了一跳,他可不是为挣银子才跟着来,学了手艺还能问师父要银子?天底下都没这个理。 “你少说这个,这两日你不在酒楼里,还不得给胖掌柜补偿补偿?你就自己少留些,分给你厨房里替你值班的那些弟子们也好。咱们是亲师徒明算账,今日这银子,在你眼里自是不多,可谁让你师父现在穷呢?等之后酒宴多了,自然就有了。”谢云妆挥挥手,就要赶他出去。 刘三刀心里感慨万 千。 他拜师谢云妆也不能说心思就很纯良,想偷师的心思占了大半。 现在来看,谢云妆没把他当外人,也没想着要拿他当弟子使唤,还大大方方的分钱。 “你也大方点,徒弟又不是奴才,别可着劲儿的使唤,活干不好,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收了银子别苛刻他们。”谢云妆叮嘱。 她也知道这时候的师徒道理,师父是得包着徒弟吃住学艺,徒弟也得给师父白干活为报答。 可是谁家还不是穷苦出身呢?学着手艺,还让家里头日子过得好些,在这民风普遍纯朴的时代,还不更得死心塌地给他干活? 刘三刀听得直发愣,最终还是收了师父的银子,叫上自己那帮徒弟一给谢云妆磕了头,一路晕乎乎的回了鸿运酒楼。 谢云妆就趁着天色还没全黑,叫梅娘和叶氏两人拿一百两银票,跟着去了鸿运酒楼,请胖掌柜帮着兑了一百两碎银子。 凡是来干活的一人二两银子的打赏分了下去。 几个庄户人家的女人手里握着那银子,恨不得要搁口中咬上两口,这正经是他们一家人半年的生计了。 谢云妆实在是累了,晚饭也不吃,只吩 咐她们随便做吃,自己却烧了热水梳洗。 正在屋里擦着湿头发,李雪花突然来报,说是荣秀才来了。 谢云妆有些意外,忙收拾了一下,把人请进来。 就见荣湛手上拿着个礼盒,朝她笑道:“谢姑娘,我今日到一位同窗家中赴宴,得了一些京城中的点心过来,你如今做这生意,我想着,送来叫你尝尝。” 谢云妆笑了,这荣秀才也是有趣,对她现在做的营生,比她自己竟还上心。 “那可多谢了,我正是愁着,不知道这行业外头到底是怎么个行情。没想到,你还有京城里的同窗呢?”谢云妆觉得跟他已经很熟悉,也不婉拒他这份好意。 “书院中一位同窗,家中有京城的亲眷,说这家铺子,正是乐安郡主的郡马家里新办起来的,不过数月间,就已经风靡京城,我与这位同窗一向交好,这次特意匀了一盒给我。” “乐安郡主?”谢云妆眯眯眼,这名字有点熟啊! “姑娘?” “突然想起些叫我讨厌的人。”谢云妆说着,一边拆那盒子。 满怀期待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都什么玩意儿! 第63章 拜帖太多 盒子里面是四样点心,白花花的一片,看上去就像是糊在了点心盒的底下。 荣湛不明所以,探头去看了一眼。 “哎呀,会不会是因为我路上太颠簸?”荣湛有些歉意。 “不是不是,是这点心自己的问题。”谢云妆摆摆手,捏起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那点心是一种米糕,尝不出什么味道的甜味,还有点发苦。 谢云妆只要一吃就长出毛病来了,做点心的师傅,蒸米糕的时候水放的太多,米糕偏软,在经历从京城到这里,这么远的距离是根本就站不住的。 随着船上一路的晃,这盒子中间也没有格挡底下也没有垫上油纸,几乎所有的米糕都粘到了一起,等送到客人手里的时候,就已经快糊成一张饼了,再加上实在是没什么味道,估计等到客人吃到嘴里的时候,还不如吃一碗刚蒸出来的糙米饭。 “我记得荣秀才也很会吃,你也尝尝,挑挑它的毛病?” 谢云妆指了指盒子底下那坨米糊。 荣湛其实是个挺讲究的人,看到这个样子就已经没了胃口,况且他原本也很不喜欢吃点心。 不过看到谢云妆盛情相邀,也不好意 思的,只有捏了一小块。 “这米似乎是泡的太久了,除了黏腻之外没有什么味道,而且还有点苦。”荣湛几乎想把那团米团再吐出来。 可是刚才谢云妆也就这么吃了,他也不好意思的,只好勉强咽下去了。 “这样的点心在京城也敢卖给达官贵人?要是我买了,不管这儿是谁开的店,我也得去把招牌给掀了呀。”谢云妆不由笑了起来。 “这些点心,无论是从色香味各种方面来比,都跟谢姑娘所作的差距很大。” “那几种还不算什么,回头我还能做出几种更好吃的点心,不过现在还缺少工具,我已经叫木匠帮我去做了。等回头有了工具,我想着京城里这样的点心铺,只怕是没有生意的。”谢云妆这个时候已经充分有了自信。 “姑娘的农庄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建立起来的,但是现在美食之道上可以多下功夫,我这位朋友在京城的亲人,还曾经传回来一个有趣的消息。月前有周边六国的使臣前来朝贺,听说在宴请使臣的御宴上直言大安朝地大物博,却连一道好吃的菜都没有,听说满朝文武都很愤然,因此家中有些产 业的达官贵人们都开始开办酒楼食肆。” 原来是在外国人面前丢人了呀。 谢云妆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可不是有钱开一间酒楼就能解决的。”谢云妆乐了。 当然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一旦有了需求,有更多的人来从事这个职业,自然而然就会有一些人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不过肯定不是现在! 谢云妆也不可能让此事发生。 在她那个年代那么激烈的竞争之中,她都能独领风骚,就现在行业之中的这个水准,说实话,给她当徒弟都不配。 “对了,到了县里我才听说,要请一位秀才帮忙写一些契书之类的,是要付钱的。荣秀才这次帮我写了契书,还写了好多单子呢,人人都说你的自豪我拿出去也很有面子,那可就不能按照一般写契书的钱来付,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优秀赛你收下吧。” 谢云妆将那一盒点心放在一旁,再也没有理会,而是从自己的小荷包里面掏出了一定银子,这银子大约有个三四两的样子,反正比在县衙里面写一封契书价钱要贵多了。 荣湛愣了一下,原本想要推辞,这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当即一笑。 “看来小姑娘这次为吴府操办的寿宴得了主家满意,那我便不客气了,以后若有书写契约这样的事情,姑娘只管来找我。” “那是自然,吴家还好,到底是知道几分这一家人的人品,若是别的客人又不熟悉,都是生活,就我这点心眼儿,只怕会被别人骗了,到时候我便提前请荣秀才把契书最主要的条款都写好,有些不同的地方到了那里在现填好,这样就不怕吃亏上当了。”谢云妆笑眯眯地说。 荣湛听了半天却没太听明白。 谢云妆就仔细给他去讲,她那时候签的合同实在是太多了,在一些行业之内,大部分会把一些大体的要约全部都写好,只在一些关键的时间、金额和违约条件等方面空出来,到时候只需要手工填写就可以。 荣湛一边听一边点头,眼中不时闪过一抹光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云妆说的高兴,也没去理会荣湛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反正以后也算是能帮得上忙的合作伙伴了,提前跟荣湛把这种模式讲清楚,到时候就不用自己费心再去解释了。 正聊得起劲时,外头又来人了。 李雪花一脸兴奋,等着一大摞名帖进来。 “姑娘外头突然来了好多衣着不凡的管家,都来对他们府上主子的名帖,说是以后有机会要请姑娘到府上去做客呢。” 李雪花之前在谢家的时候是在外院做粗使丫鬟,像这种往二门里面递名帖的事情也是老做的。 她还是有点眼色,看那些管家穿着打扮都很好,说话态度也特别的和气,很显然是非常尊重谢云妆的样子。 “这么快就来了?”谢云妆乐了。 拿过那一摞帖子一看,上面写着不是商行就是银铺,再不然就是绸缎庄,反正青云县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店铺几乎都有。 看来这些是近水楼台,都打听到了谢云妆租住在什么地方,正好在吴家赴完宴之后,直接就把明天送来,回头要有个什么需要再上门来请,这都是个顺手的事儿。 “雪花,你快去将人都叫起来,把他们的锅里卤的肉用油纸包了,不用切多一份一斤就行,送给这些来送名帖的管家们,就说是请他们尝尝鲜。” 这个是最好的营销机会呀,看看今天从吴家走的时候,吴家的下人们都定了她好几十斤的货了。 第64章 钱不要太好赚 荣湛在旁边一直观察着谢云妆。 她此刻正眼睛闪闪发光,就好像眼前堆着成堆的金山。 谢云妆这个人在荣湛眼中十分矛盾。 这姑娘爱钱,无时无刻不钻营,想着要多赚点钱回来,她自己对生活的要求极低,一天到晚穿着跟农庄上那些农妇一样的粗布衣服,稍微有点值钱的东西都要拿去让柳素言给估估价,看看能卖出多少钱去。 但是她又一点儿都不小气,给帮助自己干活的人打上分钱的时候特别的慷慨大方,对农庄上的那些庄户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帮着建房给做衣裳,让他们吃好的,这个时候好像压根儿都不心疼钱。 荣湛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为何要送给这些送名帖的人,自己做的卤肉?” 等到李雪花出去之后,荣湛不由问道。 “你一个大秀才还不明白抛砖引玉的道理吗?” 这可是广告啊,最好的广告! 现在谢云妆可以说是光环加身,今天只要跟着自己主子去吴家参加过寿宴的人都知道那是一桌什么样的寿宴,是怎样一个水平。 平时自己在集上卖卤肉这些个府的管家还真不见得会去 买着吃,毕竟哪个高门大户里面伙食都不差。 但是今天谢云妆送出去,这卤肉所有人都会尝一尝,这就是正当红。 谢云妆自问自己所做的这个卤肉只要让他们吃过,保管他们念念不忘,所以这个时候就要分给他们免费品尝,说不定今天吃完之后,不用等着年节酒宴,就会有人过来定卤肉了。 要不说对于市场谢云妆把握是很准的。 那些卤肉才送出去,就已经给自己揽下了一个大客户。 这些来送拜帖中有一家人是县里的赵记商行,这家商行卖的是南北杂货,老板叫赵永顺。 原本他只不过是县里面一个普普通通的杂货行,有一次外出行商的时候,无意之间帮了吴家四老爷一个小忙。 这个情分吴家就记下来了,对他的生意也多有照顾,这些年杂货这行倒也好,做他的买卖就越做越大。 他这人极有分寸,从来没仗着自己跟吴四老爷的情分,多给吴家添过什么麻烦。 反倒是因为吴家给予自己不少照顾他倒,将吴家视为恩人。 吴家人都比较喜欢这种有分寸的,这些年也多有些合作。 这一次的寿宴上也给他下了帖 子,不过比起坐上的很多宾客,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行老板,各方面的实力都不足。 寿宴所坐的位次相对来说比较靠后,在酒宴上大伙都埋头苦吃,他也不是很好意思动筷子,生怕叫别人看了笑话。 到后来大家都围在锅旁边抢着去吃寿面的时候,赵永顺只挨到了两回,就吃了两根寿面,到最后把那碗卤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这味道实在是太好喝了,他馋的不得了。 晚上忙完自家铺子的事情回去时,正好看到好多县里的商家都派了管家到这小巷子里面来送拜帖,一打听原来是谢小娘子就住在这儿。 他也赶紧抽了自己一张名帖,叫自己的管家给送去。 没想到管家一回到车上,手上还带着一个油纸包,热乎乎的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整个猪耳朵。 赵永顺回到家里正好赶上他自家开饭,就叫人将这盘猪耳朵给切了,谁想赵永顺的媳妇儿只吃一口,就被这猪耳朵的味道给迷住了。 尤其是赵永顺自己还有个七十多岁的爷爷,牙都快掉没了,这些肉食都吃不动了,但是没想到这猪耳朵除了中间那根细细的小脆骨之外,其 他的肉都入口即化。 老爷子吃的满脸笑容,赵永顺的爹娘和媳妇儿都很孝顺,一点也不跟老爷子抢。 这老爷爷一口气吃了大半个,剩下的一点都为喂了自己的两个小曾孙女。 赵永顺的爹当即就催着自己儿子一定要去谢娘子这里多去买点,这种卤肉就要这种老年人可以吃的,入口即化的,关键是这味道没有一点猪肉的腥气,咸淡适口,香的不得了,无论是下酒干吃还是就饭都是好样的。 爷两个这么一说,正好想起过些日子又要网乡下的老赵家里送些烧肉祭祀祖宗,也是为了乡下的那些老人们添个肉菜。 赵永顺的爹就打发自己家的管家,多多的拿着银子,要到谢云妆这里来,多订点货。 结果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在看到送拜帖这个地方,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询问了一下房子的主人家才知道谢云妆只是临时租赁,要想找人就只好到天明庄去。 赵永顺派来的那个管家简直要气死了,早知如此,昨天晚上就不偷懒直接过来订货了,现在可好,还要再跑到乡下去。 可是东家交代的事情办成也不行啊。 就催 着马车赶紧往乡下赶。 结果没想到平时没什么人来的,一条村路上马车一辆一辆的过还碰到了好几位熟人。 “老哥你这也是去天明庄的啊?” “这谢小娘子走的也太急了,我们东郊的拜帖还没送过去呢。” “我是馋那口卤肉。” “我家小姐之前吃过谢小宁子做的那些,硬要催着我来问问,还能不能再替她做一些了。” 赵永顺的管家老四一听都乐了。 这全都是一样,拜倒在谢小娘子的锅铲之下。 可让他都没想到的是,到了天明庄,农庄门前居然就搭着棚子,几个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厨娘们,正在棚子底下忙活着。 那里传出来的香味儿,他们大老远在马车里都已经闻到了。 而且还看到有好多像是路过的人,正在棚子底下坐着吃东西,吃的简直是热火朝天。 老四一跳下马车就赶紧匆匆忙忙的往前跑。 “这位姑娘,我是县里赵记商行家的伙计,我们东家想要见一见你们谢小娘子,能不能请这位姑娘给引荐引荐。” 老四像一个正在给人介绍的姑娘询问。 结果那人一抬头他才看见,这不就是谢小娘子吗?! 第65章 合作吧 谢云妆对待客户一视同仁,无论大小,全部如春天般的温暖。 听了老四来约一口猪,谢云妆眉开眼笑。 一旁正过来送猪肉的卢屠户也是眉开眼笑。 自从天明庄的谢娘子开始卖卤肉,卢家庄掀起了股养猪的热潮,他们庄上现在合格的成猪都已经没了,卢屠户一家子几口子翻山越岭去采购活猪,跟其他村子的屠户合作,迅速的富了起来。 “我暂没空闲,柳叶,你来,将这些管事们请到屋里奉茶。”谢云妆回头叫人。 陈大娘的二儿媳许柳叶听她喊,赶紧过来,客客气气把老四往院里请。 大门旁的倒座房里,坐了好几位,大都是熟脸,不少是昨天陪着主家去吴府吃过寿宴的。 原本还是有不少话可以攀谈,可是此刻,大家都在……吃! 可问题是,他们这是在吃啥? 大桌上摆着个造型奇怪的陶锅,个头挺高,锅中间还有个小烟囱,里面是烧得噼啪乱响的火炭,锅里是雪白的汤,散发出浓浓的肉香。 陶锅两面摆了各式各样的蔬菜、肉片、丸子,还有些老四都没见过的食材。 “老四,唔……来来,这里坐……” 老四突然听到 一个熟悉的声音。 往那儿一看,是贺记参葺行的二管事老福头。 他家与贺家两个商行正好占了一条小街,两家东家关系好,他们也走动的多,老四当即就走到老福头身边坐下。 “这是什么情况?”老四问道。 “快吃快吃。”老福头拿起一双筷子递给他。“谢小娘子,叫我们什么……什么……” “试吃大会!”坐另一边的一个年轻人道。 “对对,反正就都是谢小娘子的主意,你把这菜,放到锅子里面烫熟,沾着这料汁吃。”老福头给他做了示范。 还有这样的好事? 老四大喜过望。 “谢娘子什么时候开店啊?” “这叫什么锅的,也太好吃了。” “谢娘子的手艺就是好。” 这些人嘴里都塞着吃的,还在呜噜噜的夸奖。 文莺跑出去向谢娘子报喜,又见外头买卤肉的人都把谢云妆给围住了。 “哎,生意太好,真是麻烦啊!”文莺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脸皮有点厚。 今天在农庄前摆摊这件事情,是荣湛给谢云妆指点了一下。 主要是他趁着住在农庄上这些日子,跟卢钦一起出去都看了看,然后就帮着谢云妆画了 一张农庄的地图。 这地图画得有些草率,却相对比较准确,还给标了一些重点。 比如,农庄南门这条路,没有谢云妆想想的那么僻静,时常有商队的人会选择这条路进城。 谢云妆平时没大在意,其实在自家庄子外头,就是一处合适做生意的地方啊。 这些日子,她倒也不是没升起自己也开家店的念头。 青云县市场相对饱和,她现在跟刘三刀的师徒关系,也确实不方便实打实的跟鸿运酒楼明抢生意。 再加上她步步设计,都是依托在这处农庄,现在投入不够,一时半会儿搞不起规模,却需要稳定的一个点,不仅是支持日常收入所需,还要支持她自己这个牌子的名名度。 荣湛这次确实是帮了她的一个大忙。 谢云妆是个行动力强的人。 天还没亮就赶回了农庄,给大家布置安排之后,便忙着开摊。 幸好,东西都是现成的。 跟谢云妆往吴府干活的人都赚到了钱。 谢云妆一回来,还叫孟婆子给全庄所有人都打赏了一个月的月例,就连外头干活的农户们都一人拿了一百钱的红封。 这会儿只要是她想干点什么活,没人会想为什 么,只会第一时间往前冲。 除了大卤肉锅子一直在滚开之外,谢云妆还一早开了早餐。 筋道十足的手擀面,现擀现煮。 一早上就有四五支商队镖队打这里过,农庄门前地方宽敞,停车放货都很便利,大家被香味引着来了,坐在这里吃个痛快再启程。 于是就有了老四来时这般热闹的场景。 再加上今天这个商机,抓的实在是准确,因为还有很多大富人家的管事会在今天跑到农庄上来给谢云妆送名帖。 走的时候不买点东西走总是说不过去的,谢云妆也趁此机会在大门的倒座房里面开了一个小小的试吃餐厅。 反正就要给这些管事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就是在这个农庄上好吃的东西是源源不绝的。 荣湛和卢钦从书院回来的时候恰好是中午,吃饭的人络绎不绝,就连附近几个村子里面一些生活条件还算不错的,人家也跑到这里来买上一小块儿谢娘子做的卤肉,回家打打牙祭。 “看这情形很快,满县城的人都会有事儿,没事儿跑到这里来吧?” 卢钦闻着空气中的香气,不由得感慨。 客人多也不好影响的,谢云妆给他们做饭 的时间。 “时机正好,应该趁势而上才对。”荣湛看着眼前热闹的场面,轻笑一声。 “这不会是你的怂恿吧?”卢钦歪头看看他。 “应该说是你的功劳,这农庄的平面图不还是你给画的吗?”荣湛又笑了。 “谢姑娘可答应要给我烧个蹄膀来着,她不会忘记了吧?我说阿湛,师父又送信来骂人了,咱们还得在这里装穷到什么时候啊?” “别瞎说,我们确乎是穷,不如跟谢姑娘合作看看,能不能赚点上京赶考的盘缠。” 荣湛面色平静,眼里却露出一丝玩笑之意。 “别闹,你还来真的啊?”卢钦不由吐舌。 “你悠着点,过几天师叔又要来了。”荣湛笑道。 “还来?!”卢钦苦啊。 “四海驿站总要在这里抓着他才算是个了局。”荣湛点头。“否则的话,那不是连送个银子都找不到借口吗?” “阿湛,为了给她送银子,你竟如此用心良苦?这不大像你啊?你说说,是不是真得……” “你莫要忘记谢姑娘是怎样的身份?”荣湛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卢钦撇撇嘴,终于还是忍下了那一长串骂谢政老东西没人性的粗话。 第66章 我又来了 谢云妆不知道他们这些算计。 掌灯时分,孟婆子她们都围在谢云妆的屋里,她们是来数钱的。 今天这一天,外头摊子上卖掉了两口猪的肉,将近一百近的面粉。 谢云妆做饭有个特点,特别舍得放料。 孟婆子是负责记成本的,每一笔都写得清清楚楚,每次看到那些数字,她都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啊。 所以,她也是最关注的收入的一个,毕竟成本太高,时间久了,撑不住啊! 然后,她就听到谢云妆报了个数字。 “一百三十一两银子,这里还有七千钱。” 多少?! 孟婆子眼睛亮了。 今日的成本账就在她的手中,统共花了不到四十两的银子,赚了,赚了将近一百两呢! 孟婆子都要落泪了,之前那些年,他们天明庄是整个青云县左近最穷的庄子,被京城谢府刮走几乎全部血肉,庄上的汉子女人们都得找着机会出去才能赚点吃用,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姑娘来的时候,就说要带着他们发家致富,她没食言。 谢云妆满意地点头,一面对孟婆子道:“如今来看,这门前摆摊的生意是可以继续做下去的,我们明日 继续,今天还有些准备不足,之处从明日开始不断的往上补充,孟婶子去选人,门前摆摊的生意,我是需要专人去做的,我跟城里鸿运酒楼打听了一下,他们那里的伙计一个月二两,后厨是三两,先按这个来。” 在屋子里面这几个都是农庄中的管事媳妇,一听这个月钱,眼睛都是一亮。纷纷抬起头来,看着谢云妆,好像希望能选上自己一样。 “那,如今跟着一起摆摊的那些人也按这个月例来吗?”孟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们是我用顺手了的人,等到换了新人之后把这些人都给教会了,还有另外的用处。你回去跟孟大叔商议,我这里需要二十个女工,十个男工,地里还需要人,那长老力最好留下看看,有家里年轻的小伙子半大孩子,只要能干活,伶俐一些就可以。”谢云妆接着吩咐。 “姑娘,现在正在建房子那几户人家架子已经搭起来了,之前画出来要养家畜的地方,现在是不是腾出手来就手就给修了?”柳素言在旁边问道。 谢云妆不由点了点头。 这次翻建的这几处房子恰好就在她规划的养殖区附近,按理说趁着冻 土的时候,接着把饲养家畜的棚子被搭起来是最合适的。 可惜前阵子她手里没有钱。 柳素言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的把这块钱给要出来,不然就一这谢云妆,这没什么计划的花钱方式,估摸着又生出一个什么奇思妙想来,这钱就得没了。 她这人最可靠的地方也就是这里,只要是接了这个任务,就会自己规划好完成的步骤,一丝不苟的去照着执行。 谢云妆给她兑出了四百两的银票,柳素言也打好的条子。 现在这些账目暂时都是在文莺和孙婆子管着,孙婆子之前就管赢钱支出,别看不怎么识字,但是记数却记得不错,文莺是来辅助她的。 这条子自然就交到了她们的手上,到时候归到农庄的账目上去。 这里算完了一天的账目,所有的人都是欢欣鼓舞,要是这样的生意做下去,那他们庄上的日子指定是越来越好的。 那天晚上庄上好多农户家里面都没有睡,就等着第二天到孟婆子那里去报名。 可是到了要睡觉的时候,谢云妆突然发现已经悄无声息消失了好久的晋阳又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小丫头,给我做饭去。” 晋阳这次不是流浪汉打扮,倒也没有穿什么很华贵的衣服,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好像被人追了很久特别疲惫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千里追杀你,你不会是招了什么烂桃花吧?”谢云妆看他这个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去去去!江湖大侠的事情你怎么懂?”晋阳白了她一眼。 这小丫头哪里知道最近自己这些日子过的简直是生不如死。 原本只是四海驿站派出来的那几个人,过来追一追他,就算是追到了也拿他没什么法子,就拿上次来说,还不是得让他跑了? 可是现在事情完全不同。 而且还有住在这里的那两个臭小子,根本就不帮他的忙,反而倒是在通风报信。 如今更是硬让他送羊入虎口。 谁家的宗主活得像他这么窝囊? “我今天都听说了,你在你农庄门口弄了个什么热锅子,好多商行的管事都在这里吃了,我不管我也要吃。”晋阳想了想又说。 “你让我做饭,但是我给你做什么你就吃什么了,怎么还这么挑剔?都说了那是试吃大会,试吃完了之后肯定就没有了。”谢云妆一仰脸,这个人求人的态度实在是太 不端正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求求你了,我都快要饿死了,我跑了一整天只喝了一碗跟水一样的粥,你就赶紧给我做点饭吧。” 谢云妆笑嘻嘻的去了厨房。 想到晋阳平日也是一个无肉不欢的家伙,她就切了一块猪脊肉,用鸡蛋调好面糊放到锅里炸了一下,又炒了两道小青菜,端了一大碗米饭给他。 晋阳在谢云妆的屋里吃的满嘴油光。 “我记得你好像是个什么门派的宗主,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呀?整天把你追的像兔子这样狐狸一样,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跟着好好商议解决了不好吗?也就不用办成流浪汉到处东躲西藏啦。”谢云妆,看他吃饭那个样子像是饿了几天,反而觉得他有点可怜。 “你懂什么?小丫头别老瞎打听事情,我告诉你有些秘密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免得惹祸上身。哎,对了,我上次可是帮了你的忙,听说你很顺利的把你爹给对付走了?你说怎么报答我呀?”晋阳笑了起来。 “我没钱!”谢云妆立刻说。 “谁跟你要钱了,我堂堂一个大宗主还缺钱呀?”晋阳不由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贪财。 第67章 赏钱 “钱多好?这世上还有比钱更吸引人的东西吗?”谢云妆撇撇嘴,道。 “你在老吴头家里给他做的寿宴,实在不错。等本宗主做寿之时,这宴会也归你了。”晋阳边吃边道。 “你吃到了?”谢云妆惊讶问道,她昨天可没有看见晋阳。 “我什么江湖地位?你以为吴家就不需要我万山盟的助力了?只是,本宗主一向神秘莫测,不会让你那么容易认出来的。”晋阳很是得意。 “你不会是扮成女子,混在女宾里吃的饭吧?” “小丫头,你是不是皮痒?” 谢云妆笑笑,不跟他说话,而是坐在灯下,继续完善自己的农庄改建方案。 “哎,我明天要吃饺子。”晋阳伸脚踢了两下她的凳子。 “你想得到美,我忙死了,哪有时间给你包饺子。” “有好处,也不干?”晋阳笑嘻嘻地问。 谢云妆转身,朝他伸手。 晋阳一愣,问道:“做什么?” “给我好处啊。”谢云妆眨眨眼。 晋阳拿着筷子敲了她手心一下。 “记着!对了,明天你去把吴家那小少爷找来,他好玩儿。” 谢云妆无奈摇摇头,这人也有点过分,自己没正事儿就算了 ,还要拉着人家孩子没正事儿。 “他没空。”谢云妆直接给拒绝了。 “他个小傻子有什么可忙的?”晋阳惊讶。 “学扯面条呢,那可是个技术活儿,要天天辛苦的练习才成。” 晋阳愣了愣,有点怀疑人生。 怎么吴家的小少爷也需要学门手艺,找口饭吃了吗? 吃完晚饭,晋阳也不跟谢云妆打招呼,直接去了荣湛的房中休息。 谢云妆房里的灯火却直亮到深夜。 第二天,她本是打算要给晋阳包顿饺子的,结果馅还没剁好呢,就有人来了。 她的庄子门前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孟叔正在门前指挥着支摊子,一看这情形,又紧张了起来,立刻把庄里的青壮劳力都集了起来,一脸戒备。 两面对恃没有片刻,就有一个胖乎乎的矮个男人抹着汗跑过来。 “大当家吩咐了,都让开,让开,别影响谢小娘子的生意。” 那群黑衣人一声没有,就让开了通道,却还是钉子一样立在路旁。 紧接着,一匹毛色纯黑的骏马不急不徐行来,马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满头白发,面貌看上去也就只三十上下的模样,也是一袭黑衣,到庄前下 马。 立刻便有一名黑衣人上前,将那骏马牵到旁边。 男人扫了胖子一眼,那胖子立刻到孟叔跟前,拱拱手,笑道:“这位老哥,我家大当家是来接万山宗主回去的,劳您通禀一声。” 他非常殷勤客气,倒把孟叔搞得一愣。 转身瞅了自家二小子一眼,孟小山便奔向内院。 很快,谢云妆便请这位大当家到内院相见。 晋阳很不高兴,嘟着个嘴,简直都能挂个油瓶了。 在谢云妆没有注意的时候,他就恶狠狠地盯着荣湛和卢钦两个。 卢钦立刻往荣湛身后一缩,天塌下来,让高个儿顶着。师父和师叔的怒火,有荣湛挡住。 “不是过两日才来吗?”晋阳咬牙切齿,却努力控制着自己,压低声音。 “确实是过两日。”荣湛点头,眼里流露出一分无奈。 “哪来的两日,我昨夜才到。”晋阳气坏了。 “大约是吴府寿宴那日算起。”荣湛轻声叹道。 晋阳心想,这样的师侄不能要了,打死算了。 那位大当家一进来,眼神冷淡向晋阳的方向扫了一眼。 谢云妆惊讶地看到,在自己面前洋洋得意的万山宗主跟卢钦一样,缩到了荣湛的身 后。 真的这么没出息的吗? 那位大当家朝着谢云妆拱了拱手。 “劳烦谢小娘子,此人我便带回去了。”大当家声音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整个人也是如此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 谢云妆不由有些担忧。 “这个侠士,万山宗主是小女子的客人,您这样兴师动众,难免让小女子担忧他的安全。” 大当家个子很高,只用眼角瞄了谢云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却给谢云妆带来了无比的压力,总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好像随时有把刀会架上来一般。 “若我想要杀他,难道谢小娘子还拦得住吗?” 确实拦不住。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拦不住也要试着拦一拦。” 胖子在旁边一听,用一种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谢云妆。 他跟在大当家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敢这样说话,尤其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大当家瞅上一眼,一般就会被吓晕了。 大当家此时又多,看了谢云妆两眼。 却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把眼光投向了躲在荣湛身后的晋阳。 “走吧!”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四平八稳。 “我还没 吃饺子呢。”晋阳探出头来,说完这句又缩了回去。 谢云妆总算看到那大当家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无奈。 胖子赶紧上前,走到晋阳跟前就深深地行了一礼。 “我的好宗主呀!盟里面有多少大事都堆积如山了,连大当家都惊动了,求求您了,快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这饺子什么时候不能吃?那些小娘子这里您随时还可以再来呀?”胖子满脸堆笑。 谢云妆这个时候才松了口气,看这个情况,这不是来抓仇人的而是来抓逃家中年的。 她这时不由得责怪的看了晋阳一眼。 都多大的人了,还搞离家出走这样冲动的事情,而且搞这么大阵仗?丢不丢人? 晋阳在谢云妆的面前是不肯吃亏的,立刻拿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又瞪了回去。 两个人眼光噼里啪啦的交战,还是那位大当家向前一步,挡住了二人。 “走!”他又道。 这时眼光却是落到了荣湛和卢钦的身上,卢钦把身子蹲的更低,在心中默默祈祷自己现在是透明的。 晋阳跟大当家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嘟囔抱怨着走了出去。 “老冯!”大当家又看了胖子一眼。 第68章 帮忙 胖子赶忙跑上前,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匣子。 “多谢谢小娘子,留我们宗主在此歇息,这是我们大当家,一点小小心意,请千万收下以后谢小娘子,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到四海驿站去找人,这个人情我们是记下了?” 谢云妆愣了愣,伸手就把那盒子给揭下来了,却满脸问号。 “小丫头就当是本宗主赏给你的饭钱了,你记着你还欠我一顿饺子。” 晋阳站在门外,大声嚷嚷着。 那大当家却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他身形一动,一下子就到了晋阳的身后,在他领口上一拎,便将人给拎了出去。 谢云妆揉揉眼睛,整个过程压根就没看清楚,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绝世轻功? “这都是什么呀?这是哪里来的大当家?难道比这个万山盟的宗主级别还高?他们到底是怎么排序的?”谢云妆觉得自己小小的脑袋里面全是大大的问号。 “恭喜谢姑娘,得了四海驿站的庇护,从今之后这青云县当中应当不会有什么人敢威胁到姑娘的安全了。”荣湛这时轻声笑道。 胖子老冯一听立刻点头。 “这位小公子说的没错,谢谢娘子,放 心,至少是在这青云县内,绝对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他们都走了,这位冯先生为什么不跟着去呀?”谢云妆好奇的问道。 “我家宗主没吃上这顿饺子,我老冯替他吃吃。”胖子笑得更开心了。 谢云妆不由无语,这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最终谢云妆还是包的那顿饺子,一起吃饺子的人也就只有荣湛,卢钦,老冯还有她自己。 “其实我今日来也不只是为了接宗主,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请谢小娘子帮忙。”老冯笑道。 谢云妆心道,这是什么套路?说是自己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们四海驿站这还没找呢,就已经先有事情来找她了吗? “再过大约二十天会有一支海外使臣的队伍,到我们四海驿站下榻。这支海外使臣的队伍,可是曾经在朝廷上挑剔过,我们大安朝无美食。”老冯说道。 谢云妆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之前也听荣湛曾经提过,没想到这使团现在就走到青云县来了? “那些蛮荒小国出来的人,居然也敢挑剔咱们天朝上国,我们驿站上下都不服气,现在想要在美食上镇住他们,只有 请谢娘子出手。”老冯一脸的不服气。 “冯管事现场娘子可是生意人,去准备宴席是要收钱的。”荣湛在旁道。 “那是自然了,谢小娘子只要肯去,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剩下的事情吗?都由我们来准备。谢小娘子置办宴席的费用也都由我们四海驿站出钱。”老冯赶忙点头。 “就是不知道冯管事需要我做一桌什么样的宴席?”谢云妆点了点头。 估计这是她往后一段日子最重要的业务输出,也是最重要的赚钱手段,无论是谁请都是一样的,只要价格合适就行。 “不瞒谢小娘子说,这一次是要给那些使臣一个下马威,最好做一些,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吃过,看了都不认识的菜。”老冯想想说。 “这我可不敢保证,这些海外使臣,天南海北都去,肯定有不少见识,可不敢保证我做出来的每一道菜他们都不认得?”谢云妆摇了摇头。 若是他们大安朝的人也就罢了,现在自己大致都了解这里都有哪些菜品,可如果是从海外来的人,谁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 “那可不好办呀?” “不过我倒是可以做,看着与吃着 截然不同的菜。”谢云妆想了想告诉他。 “什么叫看着与吃着截然不同?”老冯忙问。 “这种菜没法说,只能让你自行品尝。要不这样,咱们约个时间我去做两道你们先来尝尝,若是你们觉得新鲜有趣,那到时候就可以摆一桌宴席来招待那些海外使臣,冯管事感觉如何?” 老冯一听这是好事呀,那不就代表他们可以又多吃一顿谢云妆做的饭了吗? 他甚至都没多想,立刻就答应了。 “谢娘子,你看五日之后,我们在四海驿站见面如何?” 谢云妆想了想,横竖这几日都没什么大事,也就答应了下来。 到临走时,老冯还是带走了一食盒的饺子。 估计是回去了,跟晋阳没法交代,还是要拿饺子来堵住他的嘴。 “谢姑娘,你准备给四海驿站做什么样的菜?”卢钦在旁好奇的要命。 “不是要给那帮海外的使臣一个下马威吗?咱们就让他们吃素如何?”谢云妆突然笑了。 还有五天时间对于谢云妆来说,其实也颇紧张,她要在这有限的食材当中,开发出自己所做的素斋所需要的基础食材。 这些日子只要一有时间,她 就会到县里面去逛一逛,寻找合适的食材和配料。 她如今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在县城之中名气极大,无论走到哪家铺子,都能受到掌柜们的热情招待,而且,大伙都在关注着她。 见她出来采购食材,量还不小,便都知道,肯定又是哪家要请谢娘子去办宴席了。 一时之间,城中一些商行纷纷打听,谢娘子到底又接了哪家的宴席。 五日后,谢娘子如约到了四海驿站,众人只觉得惊讶,一个驿站之中,又未住着什么达官贵人,怎么请得动谢娘子。 试菜那日,谢云妆竟发现朱谦也在驿站之中。 原来,此次接待使节之事,为朝廷鸿胪司安排下来,到时候还会有朝中官员陪同前来。 这不只是四海驿站的事,更是青云县衙的任务。 朱谦见到谢云妆,心就放了一半, 不过,对于吃素一事,他还是心怀疑虑。 接待使臣,却不拿大鱼大肉招待,难免会被人指谪有怠慢之嫌,此事,让朱谦颇为不解。 “朱大人,我要让他们看着荤,吃着素,一边吃,还要一边想,这到底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你看这样如何?”谢云妆笑笑。 第69章 对手 朱大人很愁。 这是前几日吏部官员下来巡视之时,顺便带来了两名礼部的官员,其中一名便是鸿胪寺的人。 这几人巡视完毕之后,直接找到了县衙,交给了朱谦这样一个秘密任务。 胡斯国的使臣在进行朝拜之后要游历江南,第一站就是青云县。 由于这一次胡斯国这个使团领头的是国中的一位王子,当今皇上对他们多有几分优待。 也就是这位王子对大安朝的宫宴十分挑剔,说出了不少质疑之词,还是在文武百官都在场时说出来的。 虽说当时就向皇上请罪赔礼了,但该丢的面子也已经丢了。 因此万岁把他们这一趟江南之行,当成挽回大国体面的重要之旅。 就从青云县开始,必须要让这些来使,品尝到大安朝民间的美食,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从此无话可说。 “那可是宫中赐宴他们都能挑出毛病来,到咱们县里又能如何?” 当时朱大人就打了退堂鼓。 不过他运气不太好,大概是这些日子在京城之中一个劲儿的打压谢家也让谢家有所反击,所以这一次派来传旨的礼部官员,恰好是与朱家政见不同的对手一派。 这朝廷 之中派系林立,朱谦的长兄如今就被家中长辈逐渐扶持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对手的这一派,如今在礼部也培植了一个自家子弟。 朱谦的大哥已经差人送了密信过来,叫他千万小心办差,若是让对家踩着他上了位,那对于朱家来说才真是丢人,丢到了外头。 住倒是好安排,放在四海驿站,无论是什么人都不敢来惹麻烦。 而吃的,他就只能指望谢云妆。 谢云妆突然觉得自己肩上担子沉重。 不过在看到朱谦写下的宫宴菜谱之后,她突然就放心了。 这一次谢云妆要做的菜,四海驿站的冯胖子不知道,朱谦也不明白。 她就是去的几趟鸿运酒楼,跟刘三刀借用了几个基本功不错的徒弟。 然后就在四海驿站里面整整关了五天,这期间也不知道在里面到底研究些什么,反正四海驿站的人是整天闻着厨房里面飘出来的香气,就是吃不着。 在四海驿站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瘦了,是被馋的。 一直到五日之后,县里在码头周围布下重兵,只等着迎接胡斯国使团的船来。 可是一直从清晨等到正午,也没见船来。 负责四面守卫的衙役 官差们都已经快站不住了,朱大人在码头上站的全身僵硬。 “大人,您看来了!” 这时终于有人喊了一声。 胡斯国使团的船在码头旁边停靠下来,又等了半天,船上的人终于下来了。 在前头的是几个负责接待他们的官员,虽然是在京中当值,算是不入流的散官。 在使团那群人之前,点头哈腰的将他们迎接到船下,那副样子看着都给大安朝丢脸。 但是这几个官员在朱谦的面前,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一口一个朱县令叫着,没有半分的尊敬,就连朱谦身边那些师爷和衙役们都觉得听着生气。 “诸位来使在船上一路颠簸,已经很辛苦了,你们县中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安排应急的吃食?” 其中一人是鸿胪寺一名从九品的主簿,名叫钱起,这人不过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腆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分明没什么官职,却是一副高傲的模样。 他看朱谦时,就像是在看什么不入流的杂役一样,说话时也格外不客气。 朱谦倒是好涵养笑了笑。 “本官在四海驿站,为来使安排下了宴席,诸位大人请吧。” “什么四海驿站?难道 你们青云县连个官驿都没有?”钱起哼了一声,脸上还是那副不满的模样。 朱谦眼光一冷,这个姓钱的分明是不知道受了谁的授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也不看看此时是什么情况? 身后跟着的使臣们,此时都在向他们这个方向张望,其中有些人通晓大安的语言,能够听懂他们在争执什么。 还悄悄的在跟自己身边同伴耳语些什么,很快那些胡斯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些嘲讽的笑容。 “这位大人,正是午时,天气炎热若是长时间站在码头之上,难保会让各位来使身体不适,还是请大人带领来使们随本官走吧。”朱谦压下自己一肚子火气,还是保持着几分恭敬。 那钱起又嘴上抱怨挑剔了两句,转头就对着胡思人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请他们前行。 许师爷这时悄悄地凑近了朱谦低声道:“大人,我看来者不善?” “他善与不善,我不知道,但在外国来使面前,做出这样有失体面的事情,简直是丢了咱们大安的人。”朱谦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冷意。 “大人,一会儿我们到了驿站,可就要开吃了,也不知道 谢小娘子她……” “那时候吴老太爷寿宴的时候,你不是也去过吗?”听到这里朱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我想,这群人必然会在宴席之上对我们发难,到时候,只怕谢娘子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许师爷还是有些忧心。 “她?她大约不会怕这样挑剔的客人吧?”朱谦反而摇了摇头。 到了登车的时候,这群胡斯人当中又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这是什么破车?本王怎能如此有失身份,坐这样的车驾?”胡斯人当中一个年纪最轻,打扮却最奢华的男子,突然嚷嚷了起来。 那人便是胡斯王的小儿子费古,是胡斯王大妃最小的一个儿子。 这位大妃原本就是胡斯王的表妹,血统纯正,出身王族,备受尊崇,出嫁二十来年,一气儿为自己这表哥生了十来个儿女。 大妃自身地位无人撼动,儿子们心齐,出嫁的女儿也是个个嫁给了王族显贵。 她生这小儿子时已经年过四十,从小就把这孩子养的娇贵。 胡斯王对着小儿子也是溺爱非常,就连出使大安这样的大事,小儿子在朝堂上闹一闹,胡斯王就没有办法,只有答应了。 第70章 高傲的来使 费古看着眼前的这架普通马车,当即就不高兴了。 他在他们国内坐的马车可都是镶金嵌玉,金碧辉煌。 到了大安来,在京城还能按照郡王的级别做一台相对比较豪华的马车,可这会儿到了青云县,也就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台两匹马拉的四轮车车厢上连点装饰都没有,甚至有些地方还掉了漆。 费古当即就不高兴了,一个任性的小孩子,只要不高兴了,自然就会闹起来。 “十九王子,这里只是一个县城,应该没有特别豪华的马车,请您将就一下吧。”使臣胡特小声劝道。 “什么叫将就?本王子已经很将就了,还说这大安朝是什么天朝上国?我看穷的很,连台好马车都找不到。这样的地方本王子不要多带,我现在要马上上船,咱们一路南下回家去。”费古嚷道。 胡特没有办法,只有先把这王子拉住,转头就向钱起施压。 钱起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冲到了朱谦的面前,开口就将朱谦骂了一顿。 朱谦捏着鼻子人了总不能在这帮胡斯人面前展现出大安朝的官员,彼此之间没有丝毫团结。 可是现在到哪里去找一台 让小王子满意的马车就成了问题。 朱谦正犯愁的时候,吴家的一个小管事急匆匆地跑了来。 “大人,我家大少爷刚好经过码头,今日也坐着马车,先将那台马车借给大人用用。”那小管事低声对朱谦道。 朱谦一听送了一口气。 吴家大少爷出来办事,所乘的那台马车,车厢是全新的,梧州江记车马行打造,那里的马车每一台都价值千两。 果然将这台马车赶来之后,费古才勉勉强强不再争吵,还摆出一幅挑剔的模样,捂着鼻子上了车。 一进到车厢里,费古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的甜香气息。 “这是什么?”费古吸着鼻子问。 胡特也四下里闻了闻,道:“怎么好像是点心的味道?” “这个穷地方还有什么点心?在京城里面吃的那些东西,亏他们还觉得是好东西,就是喂我的羊都不会吃的。”费古一扬下巴。 胡特实在是无奈,只好又劝道:“十九王子,咱们毕竟是老实,我国与大安,这些年来未动干戈对两国都是好事,若是因为王子处处挑剔而引起大安的反感,到时难免会为两国交往增添麻烦,十九王子年纪也不小 了,改为王上想想。”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们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胡特你实在也太小心了吧?”费古冷笑了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在大安朝的皇帝面前他也敢这样说话不也没事吗?还要专门派上几个官员来陪同他们到江南游玩,可见这个地方不只是又穷,又没有什么好东西,人还没什么血性。 不过车厢里面这股甜蜜的香气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倒是让费古觉得自己此时已经饥肠辘辘。 他都已经想好,待会儿在宴席上要如何嘲笑大安朝连个好厨子都没有。 这位小王子在路上闹腾的这一趟,很快就被人提前传到四海驿站。 谢云妆听到那从异国他乡来的小王子,居然如此瞧不起大安,心里觉得很不服气。 天朝上国,乃是美食之都。 拥有的菜品之多,口味之丰富,足以让世界折服。 这些蛮荒小国来的人,别的地方都害怕了,居然敢在吃上跟她谢云妆叫板? “谢小娘子这可怎么办?如果是那个小王子真的百般挑剔,那咱们无论做什么也入不了他的口啊?”冯胖子又开始擦汗。 “照常准备就是。他们哪个地方, 一片荒地一样,别以为他们吃过什么好东西。”谢云妆摇了摇头。 没多会儿,胡斯人的队伍就已经到了四海驿站,冯胖子只能从处方离开出去,帮助朱谦接待这些来使。 那群胡斯人态度确实不怎么样,主要是看着他们自己的小王子用鼻孔看人,也就一个个学着这个样子。 对于冯胖子他们这些在驿站里面做工的人,自然更加不放在眼里。 最让人生气的还有那个钱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头的,还在一旁助长胡斯人的气焰,这可把大伙气得牙痒痒。 要不是冯胖子暗中拦着,估计四海驿站这帮表面是伙计,实则是江湖客的汉子们,都得上手揍人了。 费古是把四海驿站里里外外都挑剔了一遍,尤其是看到四海驿站后院里,还有一处连门梁都绘制的很精美的后园,他就闹着要进去。 钱起大声喊着,硬要人将门打开,把费古王子给请进去。 结果,门从里头看了一条小缝,一只手伸出,在门环上挂了一条明黄色丝绦,紧接着又关闭了门。 钱起一下子哑了,一句话都不敢说,转过头去好声好气的劝说费古。 胡特毕竟是 常常来往大安,一见那明黄色,就知道事情不妙,在大安能配上这样颜色的丝绦,绝非一般人,他又好说歹说,把费古给劝了回去。 费古总算在为他准备好的上房之中安顿下来,就立刻有几个年轻小伙计端了茶和点心上来。 这点心是谢云妆前些日子便试做成功的四时四花茶点,此时原料再上一个新台阶,又是新鲜出炉,再加上四海驿站的上好名茶。 费古本来扬着个脸,准备吃一口就吐了,好好羞辱这些大安的小官,可是一看那精巧的一朵朵小花,就在自己眼前的食盒里盛放,还有口气中似有若无的甜蜜香气,跟他在马车里闻到的差不多。 他突然犹豫了,一闻就好吃的东西,他怎肯不吃? 拈起一块来塞到嘴里,那细腻丰富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在胡期都没有吃过。 不光是他,所有的胡斯使臣都愣了,钱起这帮子鸿胪寺的小官们也愣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小小一家民间驿站,是怎么做出这样的点心来? 就连乐安郡主府新开的点心铺子里那些所谓新样点心,都比不上这个。 第71章 不是肉 “这不可能!”费古一边吃一边嘟囔。 “十九王子?”胡特没太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这个破县城里,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点心?在大安的皇宫中都吃不到。”费古一脸疑惑不解。 朱谦在旁一听,这话很不顺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他们竟敢比当今圣上还更享受不成? “十九王子有所不知,今日制作点心之人,并非驿站的厨子,只是因为对厨艺颇有研究,下官才请她来为十九王子操持欢迎宴的,家常口味,若您觉得顺口,也算是下官尽到心意了。”朱谦说着,命人为费古换茶。 他这样一讲,费古等人便更加好奇。 “只是个愿意钻研厨艺的人,就能做出这样的点心?本官在京城为官多年,还从不曾见人做过。” 钱起这个蠢货,在这样的时候,又开了口。 “钱大人的意思是本官欺瞒于你了?”朱谦面色一寒。 钱起看了眼朱谦的脸色,终于还是没再出声。 他似乎现在才想起来,朱谦是举荐为官的青年英才,就算是外府县令,还比自己这个九品小官品级上高出不少。 “大人,酒宴齐备,请大人们移步花 厅。”冯胖子满面陪笑,凑上来禀道。 花厅之上,已经摆下宴席。 因是招待使节,便按官例分席而坐。 费古王子在上首独坐首席,胡特在他下首,钱起与朱谦在另一侧作陪,余下的人或二人或三人一桌,每人桌上都是一样的菜品,看上去全都是大鱼大肉。 只是形制丰富,色彩缤纷,尤其是一盘名叫宝塔肉的菜,烧得皮色鲜红油亮,层层堆叠,造型精美。 “咦?!” 费古只吃了一口,脸上突然露出惊奇的表情。 “这不是肉!” 此时其他的人已经吃出来了,这满桌子上大鱼大肉,形状与鱼肉几乎一模一样,长起来也带有鱼和肉的口感,但仔细一品尝却发现并非鱼肉。而是用豆腐之类的东西做成的。 “这怎么可能?本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钱起大惊失色,他看向朱谦。 朱谦此时脸上带着微笑,慢悠悠的吃吃菜,好像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稀松平常一样。 其实他这个时候是努力装作平静,对于他而言,这样的菜也是头一次吃到,不过即便是再好吃也要强装出经常能够吃到的样子。 看他这个样子,钱起更 是不忿,心想,这个朱谦在这破地方现在看起来日子还不错,关键是这么个小破地方,居然能够吃到这样的东西。 看着这些使臣们的神情,都已经被这桌菜给震住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任务可是让朱谦丢丑的,而不是让他在这群使臣面前出风头的。 钱起眼珠子转了两圈,又开始想新的主意。 冯胖子这个时候可高兴了,在花厅里面看了看他们吃饭的情形,在转头回来到厨房里面报信。 但此时厨房里面还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谢云妆没有再罩上,而是站在中间指挥着大家按照宴会的规定把后续的菜送上去。 费古吃的满意,等吃完这桌宴席,已经忘了自己想要找麻烦的心思了。 “这做饭的人是谁?本王子要见见。”费古道。 朱谦摇头道:“王子,下官之前已经说过,这不是一般的厨子,而是友人帮本官一个小忙,实在不方便来见。” 费古脸色难看,愤怒道:“这位大人,本王子要想见个厨子,你竟还敢推阻,我还偏要去见见他。” 他说着,便冲到花厅外头。 他也不知道后厨在什么位置,随手抓个人就逼着人 家带他去。 那是个小伙计,刚刚来到四海驿站不久,被这人给吓着了,愣愣的给他指了路。 费古冲到的厨房里面,此时那里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他打开门,又是一股浓郁而繁复的香气,即便是他已经吃了不少的东西,可闻到这股香气,却又觉得自己馋了。 “谁是厨子?”费古问道。 谢云妆歪头看他一眼,这明显是个胡人,想来就是今日接待的使臣。 “出去!”她冷下一张脸,轻斥一声。 费古愣了,他还啥都没看见,就被撵出去了? 这是什么厨子,竟敢这样对他。 “你放肆!”费古大怒。 费古冲过去一看,站在厨房里面的居然是一个年纪轻轻,容颜娇美的小姑娘。 在看清了谢云妆的脸之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厨房重地,闲人不得擅入。”谢云妆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你……你就是今日的厨子?” “贵客还是请到花厅上去做吧,厨房重地要以卫生为主,若是没有经过清洁工作就进入,很有可能会把灰尘带到食材上,到时候让给贵客们吃坏了,那我们可承担不起。” “姑娘,你成亲了吗?”费古突然问。 谢云妆愣了。 这人有什么毛病吧? “这位公子你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谢云妆瞅他一眼。 “小娘子,你若未成亲,便随本王子走吧。本王子妻室不多,定然会对你好的。”费古眼珠都要粘在谢云妆身上了。 谢云妆头一转,道:“快些,到时间上汤羹了。” 她一声令下,厨房里瞬间就又加快了速度,只是一瞬间,大家没有人再理会费古,而是开始将汤羹出锅,开始分装,修饰。 一群伙计进来,端好汤羹开始上菜。 “这位公子,这道山珍四福汤是我为今日贵客特意精心炮制,您现在不回去,等下冷了,可就不好喝了。”谢云妆瞅了费古一眼,眼里带着浓浓的同情,她觉得自己在看着一个傻子。 费古挣扎了片刻,在跟小娘子讲话与喝汤之间,他坚定的选择了后者。 “朱大人,后厨那位小娘子,就是今日制宴之人?” 费古捧着汤碗,喝得心满意足,却还惦记着谢云妆这边儿。 “她可成亲了?叫她收拾收拾,随本王子回胡期,本王子一定不会亏待她的。”费古直接道。 第72章 闹剧 钱起一听,眼睛一亮,道:“什么小娘子?朱大人倒是安排得巧,将美人藏在厨下?此举甚妙啊。” 朱谦却不紧不慢地道:“人都到金屋藏娇,难道本官还能在厨房里藏个娇娘?那位是特意请来操持宴席,却是已嫁人的小娘子,王子殿下是带不走的。” 费古一听,就重重将汤碗磕在了桌上。 “便是已嫁又如何?本王子都不在意,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胡特,你这就带人,去厨房里将那小娘子带到本王车上,本王便带她一起走了。” 朱谦冷下一张脸来,道:“费古王子不要忘记,你乃是出使大安的使臣之一,难道要在我大安境内强抢民女不成?在本县治下,还没有人敢如此无视我大安律法,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钱起皱眉道:“朱大人怎能如此对待胡期国来使?难道你忘记了,你可是要尽地主之宜的,只不过就是一个厨娘而已,怎么就让你说出这样的话?” “钱大人这话有趣,在我大安朝境内,哪一位不是子民,只要是大安子民就容不得外人欺侮。”朱谦冷着一张脸道。 “你?!” 胡特在旁边听着,实在 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在京城已经在大安朝的皇帝面前闹出了一处,如果在这里还闹出强抢民女的事情,估计他们这队伍都走不出大安国境了。 “十九王子,你只怕是醉了,两位大人,可被一下到我们休息的房间,让王子好好睡上一夜,明日我们便启程。” 胡特的态度突然变得如此强硬,这让费古十分不解。 “你……” 胡特见他还要争执,便起身给自己身边的两个下属打个颜色,三个人一拥上前将费古扶了起来,前面冯胖子带路把他们送进了房中。 “胡特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竟然在那些没用的官员面前打断我的话?你是没有见过刚才厨房里的那个小娘子,长相又好看,还有这么一手好厨艺,我若是将她带回宫去,那不是可以替我好好的服侍父王和母妃了?”费古很生气。 “王子,近日此事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可别忘了咱们到大安朝是身负重任,我们要往江南走这一趟,主要就是看一看大安朝的这一条经济命脉,回去王上还等着我们回报呢。”胡特神情十分严肃,但却压低了声音。 “这又有什么影响? 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子罢了,你以为那个小官还真的敢以强抢民女之罪,定本王子的罪吗?” “青云县的县令姓朱,我们在京城之中遇到的吏部尚书也姓朱,国宴之上那位定国侯还姓朱,难道王子你就不想一想这之间的关系?来到大安之前,在下曾经给王子一本大安的官谱,应该王子没有看过吧?” 胡特看着费古,眼神里面充满着不满。 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主要是因为这个小王子一时任性,把自己的任务搞砸了,回到国内如何交代这个是一个大问题。 原本胡斯王让他带上小王子来,就是为了麻痹大安朝的上下官员,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只不过是领了一个纨绔的小王子过来见识一下异国风情的。 可没想到这一路上,这小王子一直在给自己添麻烦,到如今好些任务都没有完成,尤其是在京城宫宴之上闹了那一场,让京城当中好多人都对这位小王子印象不佳,他们想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一些阻碍。 “好了,这一次我便听你一次就是了,不过那个小娘子真的很漂亮,你见过就知道了他们皇宫之中都没有这么漂亮的姑娘。”费 古不由嘟囔着 当年大安朝推翻前朝,平定天下的时候,曾经跟胡斯国打过几场大仗,而且因为这个缘故,让胡斯国的国力大大受损。 后来两国签订条约,开始相互通商往来,这些年胡斯国借着与大安国的贸易累积下了不少的财富。 胡斯国中渐渐又起了异样的心思。 如今他们到大安来,其实也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大安的民生经济,好相应的制定策略。 这些年他们国内圈养铁骑,大肆练兵,还是为了往大安的方向拓展国土。 胡特这么一提醒,费古就更老实了,就算是他的父王再宠爱他,他的那些兄长再容忍他,他也不能破坏国家大计。 若是连这点正经事情都想不明白,那他也真不配做一国的王子了。 两人又在房间之中低声谈论了许久,然后被古就留在房中休息,而胡特又重新回到了花厅,很是恭敬的像朱谦和钱起道歉。 两人却都没有发现,在他们住的那间房子的屋顶,有个黑衣人在那里听他们说话听了很久。 宴会摆完,朱谦赶忙去了厨房见谢云妆,正在带着人收拾厨房便上前跟谢云妆道了个歉。 “谢小娘子 ,实在抱歉,刚才那位胡斯国的小王子多饮了几杯酒,已是醉了,胡言乱语了几句,请你不必理会。” “朱大人不必如此,像是这样的人,我之前见的多了。” 谢云妆想了想前世里面的那些醉汉真是没话可说,尤其是她执掌的餐厅通常都是一些极为高级的餐厅,哪一个客人都得罪不起,她早就学会了装聋作哑,惹不起躲得起。 “你放心,今日谢娘子,你们还住在驿站之中,这四海驿站的人会好生的安顿你们,绝对不会让一般的人来打扰。”朱谦又道。 “那就多谢大人了,厨房事多,我就不陪大人多说了。”谢云妆点点头,转身又去忙了。 朱谦心中高兴,最起码自己的这一关算是过了,那钱起就是睁眼说瞎话,也不能说他在酒宴这方面亏待了胡斯国的使臣。 “大人,今日酒宴之上发生了这场闹剧,可要详详细细地拒绝上奏才好。”许师爷此时在朱谦的耳边小声道。 朱谦却缓缓的摇了摇头,低声笑道:“你以为今日之事别人就不看在眼中吗?” “大人的意思是……”许师爷脸色一变,立刻像房顶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73章 好厨子 驿站里的胡斯人都已经歇下,刚才那阵子喧嚣吵闹已经消散,伙计们忙碌着,将宴席收了,洗涮打扫干净,然后便在厨房里候着。 谢云妆正在给他们预备饭。 他们忙活了这么久,总算该尝尝谢娘子的手艺了。 刚才宴席上那些以素当荤的大菜,实在是叫他们这些小伙计们叹为观止。那群傲气的胡斯人还不是吃的汤都不剩下。 谢小娘子是给他们青云县争了脸面呢。 也是因此,哪怕只是简单一顿饭,他们都期待的不得了。 厨房里的两个灶头都生着火,其中一个灶头上炖的是粥。 为了招待这些使臣,四海驿站特意准备了精白米,是从南边运来的。 再谢云妆看来青云县的人已经挺富庶的了,但还是吃不起这种精白米,除了在吴家他还没见市场上有卖过。 虽然品质肯定是比不上后世那些由机器加工过的精米,而在这个年头能粗加工的如此之好,都已经不错。 她用这种米熬的粥已经足足熬了一个多时辰,现在米汤浓稠,汤皮上还浮着一层米油。 另一个灶头上火候控制的很好,谢云妆调好了一大碗鸡蛋面糊里面加了一些青 头做配,正在一张一张的摊鸡蛋饼。 用筷子夹一块猪脚油,将锅底细细密密的蹭开,加入鸡蛋面糊,文火缓缓的煎,一面凝固之后,用两个小铲子抄起锅底,迅速一翻,再煎一会儿变成两面金黄就出锅。 一张张的鸡蛋饼,煎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在盘中摞起了厚厚的一叠。 谢云妆便招呼了一声,叫大家进来吃饭。 一人一碗白粥鸡蛋饼就放在那里,想吃随时去夹,一旁的案子上还摆放了几样小凉菜。 鸡蛋饼面特别细腻,咸淡适口,带着一点小葱的清香,配上白粥再加上小咸菜,虽然简单,但美味却没有丝毫的折扣。 在青云县里就算是能吃到的早餐也很有限,就是包子,粥,馄饨,油条这四样。 鸡蛋饼没有人做,费鸡蛋,又费油,一般人家是不会舍得做的。 “姑娘,您也去吃吧,别一会儿赶不上热了。”叶氏过来说。 “不用了,这鸡蛋饼就是趁热的时候最好吃,一会儿给你们管够之后,我要吃再给自己摊上两张。”谢云妆摇了摇头。 这些伙计们在厨房里面干活都很努力,给他们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这是大厨应 该做的。 她本还是担心这样的饭菜伙计们嫌弃太素,没想到自己连续摊了五十多张鸡蛋饼,大伙都没吃够。 谢云妆不由想到,自己门前的食品小摊可以多点品种了。 她小声交代叶氏,回去的时候,多多收些鸡蛋和面粉。 正说话间,见晋阳悠哉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谢云妆愣了一下。 从那天晋阳被带走之后,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 “有没有我的饭?”晋阳笑道。 “只有鸡蛋饼和粥,你吃吗?”谢云妆问他。 晋阳点头,又道:“多做一份,还有人来。” 对于谢云妆来说,多摊几张鸡蛋饼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听说你惹出事来了?”晋阳在旁笑问。 “我能惹什么事?”谢云妆不解。 “那个胡斯来的小王子,听说是看上你了?你干脆与他一道走了吧?”晋阳笑着问道。 “你是不想再吃我做的饭了吧?”谢云妆瞥他一眼。 这个威胁比较严重,晋阳立刻就不说话了。 他想了想,这种跟他抢厨子的,不可原谅,他盘算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找个机会,让那个讨厌的小王子吃点教训。 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 时候,钱起和朱谦在房间里面争执了起来。 其原因就是钱起居然提出要让朱谦派谢云妆跟着使团,一直到将使团送出国境。 “前两人这样的要求是怎么想出来的?之前在席上的时候,本官已经一再说过,这一位只是友情来援助一下,并不是厨子,也不是任大人随意调遣之人。”朱谦眉头皱的很紧。 “朱大人,这样说话,似乎不太顾念同僚之情。本官这是有求于你,你想都不想便直接拒绝,这似乎不太合适。” 钱起那双小眼睛闪闪发光,很显然这是又打了什么坏主意。 “朱大人可别忘了,胡斯国的使臣在咱们国内只有在你这里吃这顿饭,没有挑剔出毛病来。这是为咱们大安朝争光,因此本官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到时候本官一定会上奏将这功劳记到朱大人的身上,还请朱大人去帮忙提一提要求。” 朱谦的脸色却很难看。 “钱大人有所不知,这位请来帮忙的小娘子已经成婚,在我县内帮忙做一顿宴席倒不是什么难事,要是离开此处就不方便了。” “只要是大安的子民就应当以国为重,她既然能来帮助朱大人,应该也是 有爱国之心,朱大人为什么不能去与她商量商量呢?” 朱谦气的不住咬牙,这姓钱的显然就是在为难于他自己,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要求自己去跟谢云妆商量。 “这样的话本官说不出口,若是钱大人硬要去请,那就请自己去商议吧。” 他想了想,干脆把钱起丢在房中,自己走了。 钱起也很有火气,这个姓朱的实在是不知好歹,只不过是一个厨娘,哪有这么困难的事情?难道还敢拒绝当官的安排不成? 他这样想着,就穿着自己的官服,端着官架子去了厨房。 “喂,将你们这里的厨娘找出来,让本官见见。”钱起在厨房门口吩咐道。 “厨娘?”一个小伙计奇怪的看着他。“我们这里没有厨娘。” “胡说!今天这桌宴席分明就是一位厨娘亲手所致,本官一清二楚,你竟然敢当面撒谎?”钱起怒道。 那小伙计想了半天,才说:“哦,那位是县里的大人请来帮忙设计宴席的,她不是我们这里的厨娘。” “管她是你们这里还是哪里,都快叫来让本官见一见。”钱起又道。 “她事情做完,已经走了。” 第74章 抢人 钱起被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人已经走了,还在这里跟自己费什么话? “这厨娘是在哪里找来的?”钱起又问。 “小的不知道。”那小伙计老老实实地摇头。 钱起问了半天都没得到什么答案,只好气闷的转头就走。 他走之后,小伙计赶忙跑去找冯胖子,将这件事情跟冯胖子说了一遍。 冯胖子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想了想,干脆安排了几个人,要把谢云妆他们给送回到天明庄去,至少这个时候远离这帮人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谢云妆没啥意见,反正他们是东家,人家怎么安排,她就怎么跟着来。 她先打发那几个从鸿运酒楼借来的伙计回去,约好过两日再往鸿运酒楼去。 冯胖子想着,这位小娘子可不是一般。 县令大人都极为看重,自家的两个主子也百般叮嘱,因此不敢怠慢。 派了两台马车,还打发了驿站里八位伙计跟随保护。 本以为这就当无事了,不想,路上还是出了事。 从四海驿站到天明庄有两条路,其中一条是直接穿过县城的主街,去往城外。 而另一条则是从离四海驿站最近的城门出去,从城外绕 城而出,前往天明庄。 他们选择的就是这条路。 可是这条路就要路过一片小松林,还有一处乱葬岗,才能绕到通往天明庄的那条官道上。 青云县紧靠着水陆码头,河上时不时会有浮尸,漂流而下县中的人见到出于善心,将人从河中捞起,却找不到亲属,只能送到义庄。 等遇上善人布施的时候,变质上一口薄棺,送到小松林这处乱葬岗里面葬下,也算是入土为安。 可是埋葬在这里的都是那样意外命丧的苦命之人,家乡不知在何方,亲人不知在何处,甚至无名无姓,坟茔无人祭扫,天长日久便荒废了下来。 又在偏僻之处,轻易无人愿意走这条道,有时风吹黑松林,还时不时会传出一些野兽的异响,时间久了县里人都道,这里说不准有什么妖魔鬼怪孤魂野鬼之类。 这种传言越来越多,这里就更没人来了。 谢云妆不知道这回事儿,坐在车里还闭目养神着呢。 正好在车厢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盹,没想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谢云妆向前一闪,险些没一头撞到车厢上。 “怎么了?”谢云妆奇怪的问道。 叶氏赶忙掀起帘子 ,向前一看,几个衣着打扮甚是古怪的男人,手持长刀拦在马车之前拦着。 “哎呦!”叶氏轻呼一声,赶紧缩回头去。“姑娘,我看着像 是那些胡斯人的模样。” 谢云妆不由皱眉,这群人是怎么回事?还真敢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抢人不成? 她往车厢里扫了一眼,伸手就将自家带来的两根擀面杖给抓到了手里,递给叶氏一根。 “姑娘,这是……” “敢来找碴儿,就揍他们!”谢云妆目露凶光。 叶氏哽住,细想一下,这是姑娘的脾气了,她不是不讲理,但讲理讲不通的时候,动手揍人,她也绝对动得起手。 只听外头,那几个胡斯人拖着个怪腔调,嚷嚷着让四海驿站的人快快将车里的小娘子交出来。 四海驿站那八名汉子,自是不能让步的,两下里没说几句,便要吵起来。 胡斯人性情急躁,上前就动起了手。 那八名汉子今日是在驿站里做伙计的,随身并没有带什么兵器,赤手空拳与这几名人高马大的胡期人打斗,颇为吃亏,又吃了胡斯人的几下暗算,很快便伤了两人。 其中两名胡期人直接冲到了头一辆车前,伸手 就去掀车帘子,结果连人还没看清楚,就当头挨了一棍子,整个人都晕了,紧接着又挨了一脚,一下子便从车上滚了下来。 后头那同伴被吓了一跳,结果就听车帘里头一声呼喝,冲出了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妇人,手里挥着一根擀面杖,朝着他就敲了过来。 那人赶紧就闪,却不想闪过了头一棍,没闪过第二棍。 叶氏出来之后,谢云妆也钻了出来,在后头看得准,瞅着空子就是一擀面杖,那人头上也多了个大包。 紧接着,就听她俩一声招呼,后头马车上的几个媳妇也都跳了下来。 手里大长勺,长筷子,有人手上还拎着一口单把儿的炒锅,个个抡得虎虎生风,直接冲进了人群之中。 打架这种事儿,一回生两回熟的,打过一回,心里就不怕了。 别看胡斯人弯刀吓人,这群厨娘们,生生将他们当成劫道的,不拼一拼,自己小命都得送了。 一场混场,就这么起了。 胡斯人也为难,这群人偏偏都是女的,身上都穿着差不多的衣裳,除了身材胖瘦不一之外,也看不出谁是谁。 他们也是生怕动着十九王子心心念念的小娘子,不 由有些畏手畏尾。 谢云妆哪管这一套,带着人围上那两个就是一顿胖揍。 她策略明确,要是没有目标瞎动手,她们可是打不过这群胡斯人的,就逮着一两个小目标一通狠揍。 她们这样一牵扯,剩下的几个胡期人也有些乱,又要抵挡那四海驿站的护卫,还要想着去解救自己的同伴,冷不防的还被个婆娘敲了一炒锅,真是腹背受敌。 直到一枝羽箭破空而来,射中一个胡斯人的发髻,那顾劲力竟将人直接带飞出去,牢牢钉在后头的一棵老松树树干上。 “什么人?敢暗算我们。”一个年长些的胡斯人又惊又惧,喊得嗓子都破了。 他话音才落,又是一枝箭,直直钉在他脚尖之前。 胡斯人也有些惧了,这藏身林中之人,分明是有余力伤他们性命,却故意留了一手,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警告,显见是逼着他们知难而退。 可若他们不退,谁知道这暗中之人下一箭会不会就穿过了他们中谁人的咽喉。 就在他们愣怔的工夫,谢云妆却是得势不饶人,一声招呼,便冲上前去,又逮着落单的一个可劲的揍。 胡斯人不仅怕,他们还疼啊! 第75章 荣秀才 “出什么事了?” 这里还乱做一团,一队官差从另一个方向奔来,带头的正是捕快林威。 “哟嗬,竟有人持刀行凶?!”他一看这场面,立刻叫了起来。 谢云妆她们赶忙看看自己手里的“兵器”,继而便是一脸坦然,她们手里没刀,擀面杖、炒锅啥得算什么凶器?怎么能行凶呢? 谢云妆把自己手里的擀面杖往叶氏怀里一塞,对着林威笑得一脸乖巧。 “林捕头来了?” “我带着兄弟们在外城巡防,走到这里附近,便听到了吵闹声,谢娘子,你遇到劫道的了?我倒要看看,在我们大人治下,朗朗乾坤,谁还敢做下这样的事?”林威说着,扬起了自己的配刀。 他身后带了足足二十个官差,人人配刀,个个彪悍。 那帮胡斯人也清楚,再待下去,非得出事。 因为十九王子的缘故,他使团在京城时就得罪了大安的皇上,如今又在个这样的地方,万一被这群人杀了,把尸体一埋,谁还能找着?他们本就是偷偷来的,到时候,估计胡特肯定不会来找他们,而是直接把他们放弃掉。 这么想着,这群胡斯人立刻撤退,跑得时候, 比来时速度快得多。 “多谢林捕头出手相助,不然,我们可就被抢了。”谢云妆擦擦眼角子虚乌有的眼泪。 “谢娘子不必忧心,我带着兄弟们送你们过了这段路,到了大路上就好了。”林威受了谢云妆不少的好处,跟她关系亲近,当即表态要送。 “林捕头,我这里有几位大哥受了伤,可否请你帮忙,差几个人送往医馆去,看诊的银子由我来出。”谢云妆说着,给梅娘打个眼色。 梅娘忙摸了把自己袖中的荷包,道:“姑娘,我随着几位官差大人送人去医馆。” “回时小心些。”谢云妆点点头。 林威摆摆手,叫了几个差役与梅娘和一个四海驿站的伙计一起,把伤者送往医馆。 自己则带人陪着谢云妆的马车往小松林外走。 一路上还跟谢云妆聊着她门前摆的小食摊那事儿。 “我们衙门里好几个同僚打你那里过时,还曾经去吃过东西呢,不过没看到谢娘子想来你是在忙。”林威一边说一边乐。 “过些日子,我那摊子上还会摆一些其他的小吃,到时候林捕头带着兄弟们去,我亲自招待。”谢云妆忙道。 跟这些衙门的差 役们打好关系也是很重要的,这方面的钱谢云妆可是很舍得投入。 “刚才那群人打扮的怪里怪气,我看像是随着传来的那帮胡斯人?他们不好好的在驿馆里呆着,怎么跑到小松林去抢劫了?”林威又问道。 “这些事情可不好说,到底不是咱们大安的人。看着表面上像是来使,实际上里面要是藏几个包藏祸心的贼人,旁人也发现不了林捕头,您回去可要跟朱大人打个招呼,万一他们在闹出点什么大事来,到时候朝廷里面怪罪到朱大人的头上,那可不得冤枉死了。”谢云妆提醒道。 林威赶紧点头。 怪不得朱大人这些日子紧张的要命,还特意安排他们在外城值守巡逻,可见早就知道这群胡思人来者不善。 “你放心吧,谢娘子回去我们就把这里的事情报给大人,别看咱们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却也不怕这些胡斯蛮子,他们要是敢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们衙门里面这些兄弟也不是吃干饭。” 很快谢云妆所坐的马车就被引到了官道上,到了这里,人来人往的多,自然也就不怕跳出来几个找事情的人。 林威回去之前谢云妆还要 再塞点银子给他,但是却被林威坚决地拒绝了。 “回头我到天明庄上,谢娘子你给我们兄弟们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比什么都强。” 林威说着,带着自己的一群兄弟浩浩荡荡的回了城。 看着他们走了,谢云妆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她叫过送他们的那几个伙计,给那领头的人手里塞了一个小荷包。 “几位大哥,路上遇到这样的事情却也没有想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回头医馆里面一应上下打点都由我来负责,回去将路上的事情跟冯管事说一声,如今那帮胡斯人还没有走,驿站里面的人该处处小心才是。”谢云妆小声说。 “谢娘子,我们还是把你送到庄子门前吧?我怕那群胡斯人还会在前头埋伏你呢。”那个带头的人忙说。 “我知道你们是江湖人,在树林里面射过来的羽箭,你曾见过吗?”谢云妆却转了个话题。 那领头的汉子略一思索,道:“那几只羽箭我看的不太清楚,不过看那制式像是官用的,而且也不是咱们这小县城那几百个守军能用得着的。却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谢云妆点头笑笑,道:“这群胡斯人来到 咱们这里,不怕,还有不少人盯着他们,如今到了大路上了,我很快便能回家,不要紧的,你们先回去吧,去看看受伤的几位大哥,情形如何,要好生回去歇一歇,下次若是得空,我来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那个汉子听她如此说,便也未再坚持,只是目送这谢云妆的车离去,这才带着弟兄们回去。 谢云妆的车子却一直停在那里没有走。 “姑娘,咱们这也没法回去呀,咱们又不会赶车。”叶氏奇怪的问道。 “我发现我每到遇到困难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逢凶化吉,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能人跟在我的身边,我却不知道呢,如今咱们就将马车停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人来替咱们赶车。”谢云妆突然笑了笑。 过了不久,还真的有人来了。 荣湛背上背着一个书箱,从城门的方向走过来,走到马车旁时,还一脸惊讶的看着谢云妆。 “谢姑娘,你不是在四海驿站吗?怎么将马车停在此处啊?” “荣秀才,你会赶车吗?”谢云妆打量他一眼,笑着问道。 “自然是可以,谢姑娘是要回去?那我来赶车吧。”荣湛想了想,爬上了车去。 第76章 好功夫 可他人还没登上车,谢云妆突然一挥手上的擀面杖,朝着荣湛的头上砸了过去。 荣湛下意识抬手一挡,就将谢云妆手里那根擀面杖给震飞了,而且谢云妆还隐隐觉得自己的手掌都被这一下子震的发麻。 “谢姑娘,抱歉,是在下失手了。”荣湛赶忙向她行了个礼。 谢云妆却笑眯眯的道:“荣秀才,你功夫不错呀?像你这样文武兼修之人,在书院里应该很受景仰才对。” 荣湛眼光一闪。 “荣秀才这书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不会是什么不能见人的武器吧?”谢云妆又道。 “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回到车厢里去,我上来赶车,赶紧送姑娘回去吧。” 荣湛却把话题转开。 “果然是你!”谢云妆瞪了他一眼。“我说我这两天在四海驿站,怎么隐约好像看到了你的身影?还有晋阳提起你的名字的时候,根本就不像是陌生人,你们在我农庄上的时候装的还挺像的呀。” 荣湛有些无奈。 干脆也不说别的,直接爬上了马车,坐在前头赶了马就向前走,谢云妆还在后面嘟嘟囔囔,叶氏也有些无奈,赶紧把她家姑娘拉进了车厢里 。 “姑娘,你这样跟荣秀才坐在一起,在路上被人看到,说不准又要说闲话了。” 叶氏不好意思说,在旁人眼里谢云妆到底还是一个守望门寡的小寡妇,像是这样在马车上并肩而坐,就十分不妥当了,到时候难免会引起旁人的非议。 谢云妆只好压下自己满肚子的问题,一直等到马车被赶回了农庄,这才扯着荣湛,非要问出个始末来。 “姑娘当日曾经帮我,还出手相助姨母,我能做的事情有限,既然看见姑娘遇到为难之事,怎能不出手相帮。”荣湛的神情倒是淡淡的,仿佛这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那那个晋阳呢,他不是什么万山宗主?还有来接他那个大当家,他们到底与你是什么关系?跟小卢又是什么关系啊?你们可以呀!小卢那么一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居然也帮着他一起装神弄鬼,在我面前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谢云妆这个时候仔细回忆一下,晋阳还在农庄里住着的时候,荣湛和卢钦很少与他一同出现,平时即便是见了面,眼神也是躲躲闪闪,那个时候自己没有细想,现在想来这肯定就是相 互认识,但因为什么原因又不能显现出来,反正就瞒着自己呢。 “还有柳先生,明明是我的先生,居然帮着你们?这也太不像话了吧?”谢云妆转头又想到了柳素言。 她可是荣湛和卢钦的姨母,对于这两个外甥的事情,肯定是心知肚明。 “谢姑娘,此事我们确实有难处,还请姑娘见谅。万山宗主是我师叔,那位来接他的大当家便是我师父,他们都是江湖中人,门派之中诸事繁杂,他们到青云县来是来躲清闲的。他二人脾气性格古怪,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也实在无法。”荣湛说到他们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哎,你有两个大侠做师父,那功夫指定比我想的还好,什么时候,倒是教教我啊!”谢云妆兴致勃勃。 “谢姑娘?”荣湛神情显然更加无奈。“你为何要习武?” “我常常打架,以后难免会遇到一些只用擀面杖打不过的人。”谢云妆觉得自己必须对未来有些预见性。 荣湛不想说话,他觉得跟谢云妆聊一会天,总会让人生出一丝无力感。 “你不是这么小气吧?我又不打算学你们师门里那些绝密武功,一点点简单 的拳脚功夫嘛。这都不肯教啊?你们在我这里也吃了好多饭不是?”谢云妆又道。 “云妆?”柳素言恰好在这时走来。 “姨母,谢姑娘,我还有些小事要做,便先告辞了。”荣湛趁机溜了。 “云妆,农庄的一处房舍已经建成,你要不要去瞧瞧。”柳素言问道。 谢云妆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高高兴兴着她走了。 荣秀才身负武功,认识江湖大佬,搞不好还会有点其他的秘密,这些事情谢云妆觉得有空再八卦会比较好。 当天晚上,县里出了件大事,县令朱大人发了威,将胡斯人的使团连夜从城里赶了出去,同样被赶出城去的,还有鸿胪寺派来的官员钱起。 消息是被来吃早饭的林威带过来的,他和他的弟兄们都是满脸的疲惫,昨晚都是他们一直在忙活,一群人累得不得了,可也不影响他们直奔天明庄,来吃一顿美味可口的早餐。 今日,早餐的新品种又多了一类——鸡蛋卷饼。 许久不见谢云妆的熟客们终于又见到她站在摊位前面。 这鸡蛋卷饼,也是昨天谢云妆受了四海驿站那些人,吃鸡蛋饼时那香劲儿的启发, 今天就开拓出了这道全新的早餐。 用鸡蛋和面调好稍微厚一些的面糊,摊在平锅上煎熟,然后再卷上一些小菜,配上粥,一旁的卤锅里面还煮着鸡蛋和豆腐。 这种新鲜菜一出来,前来吃饭的食客们都纷纷购买品尝,当然林威他们过来自然是谢云妆请客。 “这又是出什么事情啊,居然闹得这么大,还把朱大人给惹急了,我看朱大人的人脾气可是挺好的呀。”谢云妆不解。 “还不是那个胡斯来的什么小王子,昨天晚上就开始挑剔起厨房来了,说是驿站的厨房给他们做的饭猪都不吃,有是说朱大人不精心招待他们,把一个会做饭的小娘子给放跑了,分明就是跟他对着干。” 林威一想起那位小王子那幅嚣张跋扈的嘴脸,就不由得撇嘴。 朱谦原本是以礼相待的,但架不住旁边还有一个钱起呢。 那家伙看来完全是忘记了自己还是大安的官员,跟那帮胡斯人一个鼻孔出气,把朱大人给批评得一无是处,还以命令的口气让朱大人去把谢云妆在给请回来,赶紧给小王子重新置一桌筵席。 后来争着争着那小王子就动起了手。 第77章 来人 谢云妆听到这个,目瞪口呆。 这群胡斯人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动手吗? 他们也不想想在这里的情况,如果是在京城之中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说几句废话,天子度量非凡,不把他们搁在眼中,倒还容得他们闹闹。 现在到了地方,摆摆架子就算了,还要动手伤人,这就完全失了客人的分寸。 “这样朱大人能算了吗?”谢云妆问道。 “那必然是不能,朱大人说,他们就是藐视我大安天朝皇威,调了大批人手,将那群胡斯人痛打一番,然后直接给丢出了城门。”林威说到这里简直是眉飞色舞。 他总觉得他们朱大人实在过于温和,平时不怎么发脾气的,这一回总算是见识到他的几分硬气。 “还有那个姓钱的,本来还顶着张破嘴一个劲儿的说,看见我们大人一发威,没差吓尿了裤子的。” 说到这里,那一帮差役们哈哈大笑起来。 谢云妆其实心里清楚,之前在县衙之中,这帮差役们才是整个青云县最不好招惹的人。 甚至连县令大人每隔几年都会调动一次,可是这些衙役们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每 一任新县令来了,也都会先冷落这群人,毕竟这个地头上他们才是地头蛇。 甚至有的时候下来巡查的达官贵人们,对于这些衙役也客客气气。 他们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像是钱起那样的小官,连这些衙役都不会放在眼里,若是客客气气的,他们自然愿意凑趣,彼此之间都好交代,可是若是牛皮轰轰的,他们自然也有很多对付的方法。 “但是这样一来朱大人不是彻彻底底的把鸿胪寺的官员给得罪了,到时候万一在京城那里给朱大人小鞋穿怎么办?”谢云妆又问。 “谢娘子这就不必担心了,我们朱大人家里面在吏部有人,这胡斯国的使臣早该有人教训教训了,昨天听许师爷说,说不准这一下子我们朱大人还能在皇上那里露脸呢。”林威说的得意洋洋。 谢云妆不知道京城里面的事,更不想理会,她很忙。 她接酒宴接到手软,但赚的钱也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农庄的改造十分顺利。 她还在正院的外头,新搭建出了一处全新的厨房,在那里培训起了有心学艺的年轻人。 这里的日子就按照谢云妆的规划,有条不紊的 过了下去,然而在七月里的一天,京城谢家又来人了。 这次被派来的是谢,老太太院中很得用的方嬷嬷,还带来了不少的东西。 此时天气已很炎热,食材不易保存,谢云妆庄前只摆早餐摊,方氏带着队伍来到庄上时,正好见着庄上人正在收摊子。 现在早餐摊上做工的都是从农户里招工而来,大都是年轻人,对京城府里的人也不认得,还当是来吃早饭的。 方氏看这情形,心中已经生出了嫌弃,不过,这事儿她还得暂时忍着,她奉命而来,是要帮着老太太重新修复大姑娘与谢府的关系。 即使受了这些摆摊小子们的怠慢,方氏也仍保持着和气的笑容。 可等见到谢云妆之后,方氏第一眼竟没认出来。 原本在府里是千娇百宠的嫡出大小姐,如今一身粗布衣,头发拿筷子随意一盘,脸上脂粉不施,还一手拿着算盘在跟几个仆妇算账。 “姑娘,老太太院里的方妈妈来了。”文莺见了方氏还挺高兴。 她人小单纯,当初在家时,觉得大姑娘还不是老太太护着,这方妈妈对自家姑娘也很尊重,自然见了亲切。 “咦?”谢云 妆却有些意外。 方氏带着几个婆子上前,向谢云妆请安毕,一抬头,竟见着了柳素言,她便先愣了一下。 这位女先生当初是被谢家请走的,也不知道内里有什么事情,老太太突然就不用她教导姑娘了,没想到,如今竟又在谢云妆的庄上见到了她。 柳素言看到方氏,神情倒是未变,收起了自己的东西,朝着谢云妆点点头,便先退了出去,临走时又不差痕迹的向谢云妆打个眼色。 谢云妆心里便生出了几分防备。 “祖父祖母身子可好?如今我离着京城远了,不能时常回去问安,心中很是挂念呢。”谢云妆也是个场面人,开口就先问了祖父祖母的安。 方氏忙道:“老太太身子还好,姑娘出门,老太太伤心,病了好几个月未曾起身,如今总算是有些起色,老太太也挂念姑娘,又知道姑娘独自在这里,难免受了委屈,特意打发奴婢代她来看望姑娘的。” “祖母一片慈心,我是感激的,也累方妈妈你们顶着暑气跑这一趟,陈大娘,将这几位妈妈请下去奉茶歇息吧。”谢云妆点头,又叫道。 方氏一听到陈大娘三个字,就愣 了一下,这不是洛姨娘的人吗? 不过,她到底是多年伺候老太太的人,那愣怔很短暂,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陈大娘上来,与方氏彼此见个礼,就将负责搬抬的粗使婆子们请到下人房里去待茶。 这里也摆上了凉茶、冰碗和井水湃的果子。 谢云妆让方氏坐,方氏推辞两句,就在下首坐了。 “老太太给姑娘带了些京里新样的绸缎,还有姑娘这个时候恰好能带的首饰样式,单子都清楚写明的。还听说,姑娘这处庄子出产不大好,给姑娘带了些梯己钱,姑娘不要苛刻自己,若没了银子,便去信给老太太说,老太太是姑娘嫡亲的祖母,哪有不管的道理?”方氏这话说得极好听。 “方妈妈回去替我多谢祖母,只我如今也这么大了,该自己通些营生,听说弟妹们都不搞着老太太补贴,我这个做大姐姐的还真能安心让老太太照顾我一生不成?”谢云妆也就笑着说客气话。 方氏笑着,一面悄悄观察谢云妆的屋子。 屋子里书没了,格局也变了,一应精致珍贵的摆件都没有,却搁着不少奇形怪状的器具,看起来都是厨房用具。 第78章 打探 “姑娘屋里怎么精简如此?想当初,姑娘在谢家住的闺房,虽不敢说是奢华,却也雅致,如今这里怎么连件像样的装饰都没有?”方氏试探问道。 “我如今不大爱摆那些,庄上用银子的地方多,那些玩意儿,白收着无用,都叫我拿了当铺换钱去了。”谢云妆随口胡说。 方氏脸色又是一变,眼睛里却透露出一丝的鄙视嫌恶。 好好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到了这农庄上才住了几个月,这如今就变得跟那帮农户一样市侩了? 丢了高雅,只看银子,这不是小家子气嘛。 方氏想到老太太曾经着力抚育大姑娘,不由为自己的主子鸣不平,早知她如今是这般见钱眼开之人,当初老太太也就不必那么精心的教养,如今家里不靠,亲眷不亲,这么一想,还真是白养大了这么个孙女。 “姑娘身边的陈大娘怎么不劝解劝解?就算是急着要银子,怎么不能跟老太太说呢?便要卖自己房里的东西换钱?这银子好筹集,姑娘房里好些东西,也都是价值千金的好货,就有钱怕也是没处找去。” 谢云妆笑笑,道:“如今这庄里,只我一 人作主,说的话,谁敢驳回?也不是劝解不劝解的事儿,有些东西,我着实不喜欢,换了钱反倒对我更有价值,方妈妈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方氏能说什么?只是连连点头。 “姑娘,您是不知道吧?前些日子,咱家出了大事儿。”方氏旋即又道。 “大事?可是祖父祖母的身子有恙吗?” “不是不是,是咱家的大老爷,他……他……”方氏吞吞吐吐,看那表情,应该也是知道这事儿不大好意思的。“他被贬了官,如今从国子监里调出来,只成了京畿衙门的一名吏员。” 谢云妆眼睛一亮,大事儿?这可是大好事儿啊! 方氏多精怪的人,一眼就看出,谢云妆听了这个消息,非只没什么惊讶,倒 还有些欣喜。 看来朱大人还真在此事方面出了力,这么短的时间,谢政便被从国子监给撵了?这可真是好事儿! “姑娘是不知道,老爷在青云县受了冤枉,这县里大老爷十分糊涂,不给老爷行方便,还特意将那次借债小案给报到了吏部。哎,说起来,老爷也是可怜,遇到这样的事情无处诉冤也罢了,偏生还落在了对 头手里,这可真是造孽啊!”方氏说碰上,抬帕子,擦擦还没落下来的眼泪。 “既然父亲有这样的冤屈,那就应该如实的向祖父回禀祖父,在朝中做官多年还能没有几分人情?在到时候帮一帮父亲不也就将这冤屈洗清了吗?”谢云妆故作一幅不知内情的模样。 “姑娘还不知道咱们老太爷的脾气,一向忠直,从来不为自己的私事到朝廷里面去奔走,大老爷的事情一出来老太爷第一个就发了脾气,罚着大老爷跪了整整三天祠堂,不止没有托关系走人情,还特意向皇上上了一个折子,求朝廷严惩大老爷呢。”方氏忙道。 谢云妆这个时候也装作一脸愁容,无奈地摇头叹息道:“祖父也真是,这个年纪了,还是这副刚正不阿的脾气,也难怪当年在朝廷当中深受皇上的器重,父亲这次也只能忍下这个委屈了。” “可不是?大老爷心里面难过,说是自己亏待了姑娘,还说那讹诈之人都讹到姑娘你的头上来了,姑娘是不是已经把银子给了他们?这不等于是让姑娘又替家里受累了吗?” 谢云妆此时心中冷笑,这个方妈妈到这 里来,看来也不像是只为表达祖母的一片关怀心意,而是来试探消息了。 只是她不知道,祖母派出这样,一个人到底想要打探什么样的消息,故意将谢政受罚的事情告诉自己,难道还想唤醒了她为人女儿的良知不成? 若真有这样的想法,谢云妆也只能说这群人着实天真。 “那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我们这农庄上老的老小的小,怎么能与人家抗衡,再说当日公堂之上,县里的大人都已经给判了下来,我这做女儿的还能不快快的将银两还上?若不是这样,我这屋子里的东西也不能卖得这么干净。” 方氏此时有些尴尬,自己之前拿屋子里面的摆设说事,其实是暗戳戳地批评了谢云妆两句的,现在就被人家拿谢政的事情给堵回来了。 她不由得埋怨,这个大老爷也真是年纪越大越没成,算偏偏沾上了赌博这样的事情,丢了官道也罢,整个府上都随着他丢大了脸。 如今就是因为大老爷,现放着大姑娘这么一个生财的聚宝盆,却硬生生的推到了外头去。 谢云妆想的一点都没错,京城了谢老太太,可不是无缘无故派了个 人过来送礼。 如果说当年原主还在京城的时候,就依着老太太院子居住,时时伺候,日日精心,再加上谢老太太也不怎么喜欢独得谢老爷恩宠的洛姨娘。 颇有扶持原主跟洛姨娘打擂台的感觉。 可是真正对这个孙女有多少祖孙之情实在不好说,否则这孙女被逼着守望门寡的时候,当祖母的怎么也得出来说上几句话。 再加上前些日子,谢云妆跟谢政撕破了脸,谢家一桩桩一件件丢脸的事情都是因谢云妆而起,谢老太太想起这个孙女就跟眼里揉进了沙子一般。 原本谢家实在是不想再理会这个已经被迁出户籍的孙女了,可最近这些日子有些新奇的消息传到了京城。 尤其是那胡斯使团被青云县令朱大人给打出了青云县境内,鸿胪寺的钱大人回朝去上报,山上只是意思意思的训斥朱大人几句,转头就赐了不少好礼下来。 尤其是胡斯使团在青云县,吃到了比国宴都更美味的宴席,这个消息也已经在京城传开。 而帮着朱大人制宴的竟然就是谢家那位大小姐,这件事情,也已经通过许多渠道传进了谢老太太的耳中。 第79章 圣旨到 谢老太太有很多问题要问,如果可以,她甚至都想亲自来一趟,只有让方氏替她来走一趟。 “姑娘,姑娘!”文莺这时跑了进来。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谢云妆瞅她一眼,这小丫头没见过世面,老是这么大惊小怪的。 “姑娘,许师爷来了,说是有什么京城里来了大官,请姑娘快预备预备迎接贵人呢。”文莺喘吁吁地道。 “京里的贵人?”谢云妆愣了一下。 倒是方氏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姑娘,若是有京城中的贵人来,您得赶紧换衣裳,这样如何能见人呢?”方氏忙道。 她之前在府中伺候老太太,也跟着见过些世面的,听到这个,就赶紧催着谢云妆更衣。 谢云妆又叫文莺将柳先生请来,她先去将许师爷迎了进来。 “谢娘子,赶紧的,快换换衣服,天使降临,有圣旨到!”许师爷难得如此兴奋。 “圣旨?” 谢云妆满脸的问号,圣旨和她有什么关系? “稍后朱大人会带着宣旨太监前来,你就别愣着了,赶紧换换衣裳,这样可不行,快安排人将窗门打开,拿水把这一路都泼洒泼洒 。”许师爷催促道。 这时柳素言已经赶了过来,听到是这样的大事,也不敢怠慢,赶忙安排人洒扫。 又和文莺一起,把谢云妆推进屋中。 谢云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穿过这些华贵的衣服,而且由于她守寡的原因,这些衣服颜色都比较素净,干起活来特别容易脏。 如今被柳素言和文莺两个人按在梳妆台前更衣之后又重新梳妆打扮,从镜子里面一看,整个人跟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整个农庄上上下下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几乎是那院所有的人都回去换了一身新衣服,恭恭敬敬的守在外头就等着想看看来宣圣旨的天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过了约莫有一个来时辰,朱大人总算带着宣旨的队伍姗姗来迟。 打头的是个胖乎乎的太监,笑得很和气,看上去跟朱谦很熟悉,一边走路一边还跟朱谦说着些什么。 一进了农庄的大门宣旨太监就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 好香啊! 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在农庄里面飘荡,这是他们农庄惯常有的味道。 如今谢云妆这里卖的卤肉已经在县城打开了销路,几乎 是每天都会有不少客人过来订购,烧卤肉的锅子一天到晚都不断火。 如今农庄里面的人早已经闻惯了这个味道,可如果是外头来的,乍一闻还是觉得香得受不了。 谢云妆带着自己身边亲近的仆妇们跪在二门里面,她心里默默吐槽这样的礼仪真是太费膝盖了。 那名太监手上并没有拿着圣旨,在见到谢云妆他们之后,就径直走向了设置在南面的香案。 “奉圣上口谕,今有青云县民女谢氏操持胡斯使臣酒宴有功,特此嘉奖,赐御笔金匾一面,白银千两。谢氏谢恩领赏!” 那太监声音很高,院里院外的人都听见了。 之前柳素言已经跟谢云妆讲了讲规矩,此时她赶忙整整衣裳,叩首下去,高声呼叫谢恩。 院里院外的下人和农户们也都一起跟着高声颂圣。 像是孟婆子这些人都激动得浑身颤抖,这个是圣旨嘉奖,他们这又穷又破的农庄,什么时候还遇到过这样的天大好事? 很快便有两个兵士抬着一面匾额上来,上头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蕙质兰心,后头还雕刻有一个金灿灿的小印。 陈大娘的两个儿媳赶紧起身去将那 匾额接过来,她们整张脸都绷着,抬着那匾额就仿佛抬着什么样的易碎珍宝一样,生怕一个松手摔了圣上赐下来的御笔。 然后孟婆子又上前接过了送上来的银两。 那太监宣完旨之后,整个人也显得轻松了很多,走下台阶来,伸手虚扶了谢云妆一把。 “谢姑娘请起来吧!” “是!”谢云妆赶忙起身,又向那太监行了一礼。 “谢娘子,这位是大内副都总管安宁公公,还不快请进去奉茶。”朱谦忙在旁边道。 安宁笑了笑,他倒也不怪谢云妆怠慢,毕竟这就是个小姑娘,家里又没有什么长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难免有些慌乱。 柳素言给谢云妆打了个眼色,谢云妆赶忙将安宁引到了屋中。 那边柳素言去安排,随着安宁一起来宣旨之人。 “庄中只有粗茶,招待公公实在不敬,这是小女子自己做的凉茶,能生津止渴,请您尝尝。” 谢云妆亲自捧了一盏茶上来,递到安宁的手中。 这位安公公确实没有什么架子,端起茶来喝了一大口,只觉得口中一股酸甜清香,喝完之后满口生津,那茶清凉沁骨,这一路上受的 炎热暑气立刻就消散了不少。 “好茶!”安宁只觉得精神一振。“难怪谢娘子能够制出那样的酒宴,确实是心灵手巧,这凉茶是用什么制成的?味道跟太医院的凉茶截然不同,没有药味却很清甜。” “回公公的话,这是小女子用这山上出产的一些果子煮制出来的,药用的作用并不很强,不过口感跟一般中药铺子里的凉茶确实是不同的。”谢云妆忙笑道。“公公喜欢,我给您带上一些,回程路上随时可以喝。” “好好,那咱家就不客气了。”安宁点头。“刚才一进谢娘子这农庄,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肉味儿,谢娘子煮的什么好东西呀,满院子飘香,让人闻着都馋了。” “是我们农庄上自制的卤肉,每日卤肉的火是不能停的,这个时候大约正好开锅,所以香味更浓一些。哦,时间也是中午了,如果公公的公务不忙,就请朱大人在这里陪着,稍坐一会儿,我去备一桌酒席,请公公尝尝我的手艺。” “不忙不忙,咱家特意选这个时辰前来,就是为了尝尝谢姑娘的手艺,姑娘自便,朱大人陪我就是。”安宁赶忙点头。 第80章 大展厨艺 谢云妆退了出来,赶紧去了厨房。 叶氏他们正在厨房里面说这件事情,每个人都是满面的笑容,欢喜不已的样子。 “哎哟,我的姑娘,你今天穿的这么体面,怎么能到厨房里来呢?”叶氏看见她进来,立刻上前去拦。 “等会再换衣服吧!来传旨的那位公公要在咱们这里用午饭,厨房里面有什么新鲜东西没有?”谢云妆也顾不上,自己穿的是一身好衣服,赶紧去翻看厨房里面摆的那些青菜。 “正好,我家男人下河去逮了三条大鱼上来,还有卢家沟那卢屠户过来给送肉的时候说是得了一根羊腿,我正吊在井里还没动呢。”叶氏忙说。 “你赶紧按照我之前的做法,先给屋里面的贵人上茶点,你家那两个丫头现在不是在那院伺候吗?去伺候着贵人们。”谢云妆吩咐道。 叶氏喜上眉梢,赶紧快步跑着去叫了自己的两个闺女来。 两个小姑娘也都才十二三岁,今天也穿上了新的衣裳,这些日子在门口招待客人,见了人也不是畏首畏尾的。 捧着庄子里面最好的食盒送到厅里去,放在安宁和朱谦二人的面前。 朱谦赶紧将 食盒的盖子揭开,让安宁看里头的点心。 “这就是谢娘子做的茶点?妙啊?怎么有如此精致的形状,这颜色又是怎么出来的?就算是皇上吃的茶点也没有这般精美啊!” 安宁看着眼睛都直了,难怪那个姓钱的在京城里面不住地宣扬自己在青云县吃到了多么精美的茶点,多么好的宴席。 如今他自己一见,才知道钱起说的竟然是真的。 一时之间安宁的心里面很不是滋味,这小小的县城里面因为多了这么一个手艺极好的小姑娘,这里的人就能吃上这样精致的点心。 万岁爷日理万机,治理这么一个大国,御膳房里那些点心又干又没味儿,想起来他都替万岁爷觉得委屈。 不过这一次他来了,可就是担着这个任务的,他就是要来尝一下这个谢小娘子的手艺。 “安公公,味道如何?”朱谦笑问道。 “好!好!你小子,真没想到,到这个地方上任来,居然还能沾到这样的便宜?算你有福。” 安宁一边吃着,一边指点着朱谦笑。 “这不过就是一个意外,然后我也知道之前这位姑娘被送到农庄上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 ,外头都传京城来的姑娘在这个小地方可受不了,没想到人家从农庄一走出去,就在我们整个青云县都出了名。”朱谦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谢家老大那件事情,是你在后头推波助澜,是不是?都这么些年了,谢老太傅也不在朝中了,别老盯着谢家人,他们家在万岁爷心里还是有些香火之情的。”安宁提醒道。 “我一个七品小官还能把手伸到京城里去,只是在这里百姓遇到一些难处,找到了我,又涉及到朝中官员,我哪里敢不如实上报啊?”朱谦笑笑说。 “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谢姑娘,怎么也可如此大义灭亲啊,这里面的事情今天晚上你可要好好给我讲清楚,来之前我往府中去探过郡主,她说你这小子外头放了外任就忘了娘,什么时候才回京探望呀?” 安宁和朱谦关系显然是十分亲近,朱谦的母亲是功臣之后,先皇御封的郡主。曾经是在宫中长大,那时安宁还曾经近身伺候过。 “这不是公务繁忙,我若不做出成绩,哪好意思回京去见爹娘?安公公这次回去一定要替我带些东西,我托谢小娘子给我娘做些好 吃的茶点,让我娘也尝尝。” “难道只有郡主娘娘的?你这傻子,好不容易入了万岁爷的眼,此时不赶紧将这等好东西呈送到宫中,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安公公伸手敲了他一下。 “是,多谢公公指点,我知道了。” 两人把谢云妆送上来的茶点,全都吃了个干净。 这茶点做的又精致,味道又香,个头也不大,虽说是吃完了,但是怎么让人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安公公就更加期盼,这次在天明庄能吃到什么样的午饭。 很快谢云妆过来将他们请到了花厅之上,那里已经摆下了宴席。 安公公带来的人给安排在下头,由孟婆子安排人伺候着用餐。 安公公一进来就先往桌上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大鱼,弯成鱼跃龙门的姿态,嘴上还屯着一颗红彤彤的果子。 “这是……”安公公都愣了。 宫里头是从来不吃鱼的,当今万岁很不喜欢鱼腥气,公众的厨子又厨里不掉这股腥味儿,所以一般需要用鱼的时候都是木雕,一个意思意思。 “安公公这是真鱼,算是小女子的一道拿手菜吧。”谢云妆忙解释道。 安 宁甚至顾不得礼仪,直接拿起筷子去夹了一块鱼肉,筷子一触到鱼身鱼皮还是脆的,白皙的鱼肉沾着几乎是透亮的汤汁。 入口酸甜,没有丝毫的腥味,反而是一股,新鲜鱼肉的鲜甜之气。 “这……这不可能!谢姑娘你不要骗咱家,这真的是鱼?若是有这样的鱼,我们御膳房里的厨子就不用挨那么多打了。”安公公不信。 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难道手艺还能比他们宫中的御厨更好一些不成? 谢云妆这会儿是彻底的放心了,看来不会做,于是大安朝厨子们的通病,那就行了,就算是不拼别的只拼做鱼,她绝对是天下第一。 “安公公,你这样子可别把人家谢小娘子给吓着了,她就算是再能耐也不敢跟宫中御膳房相比,只不过这做鱼的手艺确实天下无双。”朱谦乐呵呵的说。 “这里面可还有好几道菜,都是鱼肉做的,你一道一道尝一尝,觉得哪一道不太合口味就提出来,正好也让我改进改进。”谢云妆笑道。 “这桌上还有好几道鱼肉?你不许说,咱家要自己一道一道品尝。”安公公一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第81章 献礼 吃过这一桌午宴,安公公只觉得自己或许是活在梦里。 按理说他都做到大内总管的人,是天子近侍,身在皇宫之中,这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打从他眼前过,不能尽数拥有,却也尝过见过。 但是谢云妆却始终相信,这世上唯有好吃这件事情是藏不住的。 作为一个厨子,只是看到吃饭的人眉开眼笑,她自己的心情就变得很愉快了。 一直到吃饱,安公公才想起刚才这大吃特吃也着实是太丢脸面了。 不过在谢云妆这里,那就是不住嘴的吃。 他们刚刚回到了刚才喝茶的厅里,这边又立刻送上了用井水镇过的果盘。 每一个水果都切得很精致,摆成造型,让人一看就觉得特别的美观。 安宁看得很高兴,他觉得谢云妆肯如此花心思,那就表示了对自己的尊敬。 谢云妆并不知道他这个想法,要是知道的话估计会笑,这只不过是她自己身为一个厨师必要的修养而已。 安公公吃了几块果子,一边吃,一边感慨,刚刚吃了一桌丰富的大鱼大肉,再用几块水果把油腻压一压,确实是感觉胃里舒坦。 “公公来次宣旨,一路辛苦,若 不嫌弃,可在我们庄子上住上两日,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谢云妆笑道。 现在可不一样了,庄户们的新房舍建起了几处,里面大致的家具就已经齐备,安排上被褥就可以住人了。 安公公却摇摇头,笑道:“咱家是来传旨,如今旨意已到,那便不能久留,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不过,万岁给像谢姑娘这样一个年轻姑娘赐一块御笔匾额,这确实是从没有过的。” “是!小女子感念陛下天恩浩荡,之后县里再有用着小女子之事,必然赴汤蹈火,以报万一。”谢云妆忙道。 “近来,京中连续来了几波外国使臣,成日在宫中设宴,闹得朝中达官显贵们都疲惫不堪,可惜宫中御膳房里的厨子,手艺上比谢姑娘差得远,万岁爷整日辛劳,竟不得机会来品尝一桌好菜,咱家今日在宴上品尝美食之时,心中十分不安!”安公公把自己给说难过了,还打了个饱嗝。 “公公,虽说外物不得入宫,但普天之下尽是陛下的子民,我若做了一两样小菜,贡给陛下品尝一番民间风味,大约不该算是失礼吧?”谢云妆想了想,笑了。 “不算!那 怎么能算!那是你这民间小女子对陛下的一片敬仰之情,只是天气炎热,这些食物送到京里……”安公公想了想,道。 “我做几样点心,几日不会坏的。再能有个一两桶冰,应该可以保存些日子。”谢云妆笑道。 “安公公放心,我们县里几桶冰块还是供应得上。”朱谦又道。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定了,安公公就带着他的人先回到了县里安排的驿馆。 不过朱大人在离开之前,还是把许师爷给谢云庄留下来,说是谢云妆给皇宫里面贡上的食物,这些钱都由朱大人自掏腰包。 谢云妆立刻开始计划起来。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得了圣旨这样的大事,可要赶紧写封信送回府里去呀,家里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十分关心姑娘,这样的圣恩浩荡,要让咱们谢府上下都能沐浴恩德才行。” 刚才谢云妆一直在忙,方婆子没有找到机会过来跟她说话,这个时候见天使已经走了,赶紧上来提醒。 她一直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谢云妆在屋里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进过厨房,现在怎么成这样的手艺,这事情她还想要再打听打听。 “哦 ?知道确实也是一件好事,等将船只的天使送走之后,我在给京城写信吧。”谢云妆似听非听地只是随意点点头。 “姑娘,您可能还没明白,这次传的圣旨是圣上的口谕,但是赐下来了一个御笔的匾额,这可是天大的恩德,姑娘可想好了要把这个匾额挂在什么位置吗?”方婆子眼珠转了转,又问道。 “我就这么一个农庄,自然是挂在农庄的正堂上就是了,别的地方挂了,只怕也不算恭敬吧?”谢云妆只觉得她这话里面可能有别的深意。 “哎,这怎么能行,要是在咱们京城府里这样一个御笔赐下来的匾额,是要送到祠堂里面挂着的,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让祖宗们也看看姑娘给咱们谢家挣来了多大的荣光。” “听你的这个意思,我应该把这匾额送回京城谢府去?”谢云妆脸上似笑非笑,抬眼瞅向方婆子。 “姑娘放心,不需要姑娘再跑一趟,等我回京城的时候,替姑娘将这匾额护送回去就是了。”方婆子笑道。 她倒是好事,想的多,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要把这天大的荣光抢回谢家去。 “请方妈妈慎言!”这时柳 素言从外头走了进来,听到这话便冷下了一张脸,正色道。“这面御笔匾额是圣上亲赐给姑娘的,怎能轻易移动,即便是要运送回京,也要有姑娘亲自送去风险的静沐天恩。方妈妈是什么身份?这话说的实在僭越了!” 方婆子被噎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她愤愤地瞪了柳素言一眼,却见柳素言一脸的严肃,很显然她说的是正经规矩。 “幸好柳先生提醒,老奴不懂规矩,只想着姑娘得了这样的恩典,自然是要想让家里人都跟着沾一沾光的,一时得意忘形,还请柳先生见谅。”方婆子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还有一事姑娘虽然不便说,但我这做先生的却需要说清楚,姑娘如今算是寡居之人,算是出阁的女儿。如今也已经自立门户青云县的谢氏,跟京城谢氏,可不是一枝,这是要变为同枝,恐怕还需要谢氏的老族长出面彼此商谈清楚才行。”柳素言冷淡地道。 方婆子听了这话,眼睛瞪得老大,嘴唇都有些哆嗦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反驳柳素言。 “若依着出嫁从夫的规矩,或是承恩侯府来要,还勉强说得过去。”柳素言又道。 第82章 糟心 “话可不是这么说!”方婆子一听这个却着急了。 这事情也是谢老太太最担心的事。 谢政从青云县回去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告状,告到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跟前,把谢云妆是如何不孝的?没有在县太爷面前维护自己的体面。而且还借着替自己还债的名义要求另立门户。 把这些事情全部都跟老太爷和老太太说了一遍,老太爷当时就气得气血上涌,抓起家法来,狠狠的敲了谢政一顿。 而老太太最担忧的恰恰就是谢云妆的另立门户。 这个自立门户跟谢家树大分支是不一样的。 如今谢云妆是直接将自己的户籍落到了青云县天明庄,而天明庄又是谢云妆母亲的嫁妆,原本就不属于谢家。 要是谢云妆母亲一族的人追究起来,恐怕谢家是要损失一大笔才能摆平此事。 这一次户籍是直接在县衙里另立的,就跟谢氏一族没什么关系了,从户籍来看谢云妆就是单门独户,就算是不想跟任何一个亲戚扯上关系,别人都挑不出她什么毛病来。 明明是自己家的孙女,做出什么成绩,他们金家都能跟着有些好处,就算凭着这一份 亲情孝道,也能牢牢的压住她。 然而这会儿却完全不一样了,若是谢云妆就在青云县里面一直窝着,从此以后都不进京城,他们谢家也没什么办法,这会儿在上班也就只能算是走个亲戚了。 方婆子左思右想,还是得在谢云妆面前说几句好话,让她把户籍一事暂时放下之后,还重新归入京城谢氏一族。 “姑娘,这柳先生如今说话怎么如此生分呢?姑娘是因为情况特殊,落户在这里也是不得已,又不是咱们京城家中不要姑娘了。” “方妈妈,你若没事也去休息休息吧,我现在还忙着只怕这时不得空闲来跟你闲谈,这庄子之中的情况,你看不看的也都罢了,毕竟这处农庄跟谢家没有关系,老太太在谢家掌管家事这么多年,这农庄上什么情况她心里不清楚?还需要方妈妈,特意来替老太太关照一番吗?”谢云妆转头又开始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她现在写的东西,是这个年头的人绝对理解不了的,这其中还有很多都是英文的单词缩写,只不过这一张纸是她自己的记事本,自然是以自己习惯的方式来记录。 方婆子看了半天也 没看懂,觉得这些都是谢云妆无意识之间画的鬼画符。 这反而也让她更加生气了。 大姑娘现在架子越来越大了,自己亲自来了还这样百般讨好的,她宁愿在这里画鬼画符,都不想跟自己说话? “好不容易将天使送走了,姑娘,还有什么要忙的?姑娘是大家闺秀,不能一天到晚在厨房里头,这像什么样子,原本像是咱们家的姑娘,会做几道菜,将来以后能够伺候翁姑,这也就好了,姑娘当年可是他们金家照着大家族的宗妇培养的,难道最后还培养出了一个厨娘不成?”方婆子似乎很不满意。 “方妈妈这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这厅堂上搁着的那块御笔匾额是怎么得来的?若如今我不是个厨娘,只怕这一辈子都还见不到这个呢?”谢云妆连头都没抬。 方婆子哑了。 这还真是! 那御赐下来的匾额上写着蕙质兰心四个字,这夸的是什么?还不是表扬谢云妆心灵手巧呀。 如果不是因为给胡斯国来使做的宴席得到了好评,也得不到这块表了,就连皇上都不觉得谢云妆做了厨娘有什么不好?她一个内院的老婆子居然敢说这 种话? 方婆子差点想给自己一巴掌。 “陈大娘,你带方妈妈下去吧,给她安排一间合适的屋子,让她好好歇歇,我看天气太热,方妈妈又辛苦忙碌,脑子难免有些不清醒,给她打一盆井水,让她清凉清凉。”谢云妆头都不抬地吩咐,就差直接骂方婆子没脑子。 陈大娘立刻就走了过来,现在只要是谢云妆吩咐的事情,她都做得又积极又痛快,绝对没有一点点不情愿,而且,做起事情来,没有丝毫不情愿。 “老姐姐,你一路也辛苦了,姑娘这里忙着呢。就算是你想陪主子聊上几句打发打发时间,也该等到姑娘清闲的时候啊。我们姑娘有个毛病,干活的时候就怕旁人打扰,容易忘事,老姐姐我带你到我院子里面暂且歇歇。”陈大娘陪着笑,直接上手把方婆子给拉走了。 两人走到院中,方婆子看向陈大娘时,那眼神就变得不大好看了。 “陈嫂子如今可变得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之前你是洛姨娘屋里的人吧,送姑娘到这里,这一路上只怕也是捞了不少的好处,是不是被姑娘拿住了什么把柄?如今你竟然这么老实了起来?” 方婆子冷笑一声问道。 老太太虽然不一定真心喜欢谢云妆,但是绝对真心讨厌洛姨娘。 因为洛姨娘是让老太太体验到自己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罪魁祸首。 尤其是在谢云妆离家的这些日子,老太太和洛姨娘可是斗了几回,各自都没怎么占到便宜。 如今老太太和洛姨娘倒是成了谢家后院里面最不安定的两个危险因素,反而是远离了谢府的谢云妆,早已经从谢家那混沌的局面当中跳了出来。 “方姐姐这话说的有趣,我虽然是姨娘屋里的人,但是被安排成了姑娘的陪房,一家子都是要靠这姑娘才能活命呢。我们做奴才的第一本分不就是好好效忠自己的主子吗?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陈大娘笑了笑。 她看着,这个马婆子也是个拎不清的,根本就没有见是大姑娘的厉害,以为背后有老太太给撑腰就能做大姑娘的主了? 只怕是做梦! 陈大娘现在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冲谢云妆之前跟谢政那般斗法,恐怕这一次勉强这姑娘守寡的事情,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对于谢家这些亲人,在谢云妆的心里怕是没有几分香火情了。 第83章 精工细作 安公公交代下来的任务,这一次所做的美食是要送到皇宫之中的。 青云县离京城就是一江之隔,若是快船两日之内便能在京城的码头下船,再快马加鞭赶到皇宫,只需要三日内不会坏的东西就完全可以做贡品。 顺便她还想得更远了一些,如果说这一次是直接在圣上面前露脸的机会,那她确实是要慎重一些。 现在可不是提早出位的时候,她这里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天明庄的建设也是刚刚起步。 这样想着,她决定了,做馒头,各式各样的花样馒头为主。 这样的话需要准备的食材就少了很多,新建好的大厨房此时派上了用场,里面有四口灶,还有一个很大的台面。 为了赶上明日安公公他们出行的时辰,谢云妆必须得带着人加班加点的干活了。 夏日里天气热,面的饧发特别顺利,又去调来了一群汉子们负责揉面。 这个不需要技术,需要的是力道,只要力道足够,揉得次数合适,馒头里会暗含筋道,吃起来格外的香。 “姑娘,咱们要做什么花样?”叶氏至今还有些激动。 “贡上的,当然要应圣人的身份嘛, 咱们做盘龙花馍。”谢云妆笑道。 这年头还没有玉米,要想有黄色的面出来,就要用粟米,脱壳磨粉之后,混合起面粉和糯米粉。 然后,再找很多可食用的青菜、花草,锤烂取汁,谢云妆如今早已经找到了取得这些天然食用色素的合适方法。 她制作起来已经很得心应手了。 到了制作花样的时候,还得谢云妆自己动手,这可不是一般,要是给皇上做的东西没做好,搞不好马屁没拍成,还得掉脑袋,所以,谢云妆用面做造型时,格外精细。 还考虑到面食在蒸制之后醒发后的效果,所有的环节都控制的非常精确。 也顾不上费火,几个部分都是一样一样的蒸好。 还找了庄上最大的竹制食盒,上面垫上草垫,将蒸好的盘龙花馍放在里面,慢慢放凉,然后再用笼布覆盖,保证表面不干裂。 二十来个人在厨房里忙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光之时,才算是彻底完成。 竹制编成的食盒,本身带有一定的空隙,可以透气。谢云妆还搞到了一条羊腿,用秘制配料细细腌制了一个晚上,用荷叶包住,再埋进冰桶。 安公公看过了 花馍之后,十分满意,笑得满脸是褶子。 谢云妆还交给了安公公一份手绘的图,告诉他呈上去的时候,要如何的加热,再如何摆盘。 至于羊腿要如何烤制,这她也写了个详细的单子,可以说是直接将这一烤的技术给传授了出去。 她倒也没心疼,反正这个只是决定口味的一个环节而已。 安公公对她说的一切都听得格外认真,心里满意极了,在离开的时候,前所未有的送了谢云妆一块白玉莲花佩。 出来传旨还给别人送东西,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朱大人也高兴,他得了圣上的嘉奖,再加之任上向来官声上佳,想来下一任必然是能往上再升一级。他还未满三十的人,再加上家族之力,又沾了点宗亲的边儿,官运亨通可见是必然。 这么一想,这一切都是谢云妆给他带来的好处,他立刻便叫许师爷打点自己的小金库,去给谢云妆送礼。 而天明庄这头也是繁忙。 谢云妆获利御笔金匾一事在县中传开,连吴家都送了拜帖,请谢云妆参加他们府里的赏荷宴。 还有前些日子才跟她搭上关系的一些青云县的大商户也发 了帖子请她过府去吃茶。 倒是鸿运酒楼的胖掌柜,给她送的礼最得谢云妆的欢心。 是新采上的莲藕,莲子,菱角这些鲜货,还有花蜜、干果之类的材料。 方婆子还没有离开,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此时心情很是复杂。 在谢家人心中,谢云妆守寡,就应该安分一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才对,如今满县城的商贾人家似乎都与她相识。 她还出去给人做宴席,在门前摆摊之时来往的客人也跟她熟悉。她如今还要出去赴宴。 方婆子赶忙将此事写了一封信,叫人赶回京去,送到谢老太太手上。 她倒是想在一旁规劝一番,可惜谢云妆压根不听她的话,有时甚至都见不着面。 谢云妆现在手里有钱,她想着,是得把农庄的建设提一提速了。 “如今天气热,庄上的女子们挪进内院来住,汉子们先到新建 的屋子里去挤挤,再不够,叫他们搭棚子。让卢木匠多找人,趁着收成之前,能做多少就是多少。”谢云妆定下了调子。 “银两我已经兑出来了,还是要先将材料买齐。”柳素言道。 “哎,还有一件事,我现在还 很犯愁,我知道房子应当怎么建好,却不知道园子要怎么修才好。”谢云妆想到这里不由叹息。 她有的是实用性的理论,却没审美。 建园子,跟盖房子截然不同,她只能说出需要什么,这实在没有这样宏大的建筑观。 “像是这样能设计园子的师傅,不是在京城,就是在江南,咱们县城里即便是有这么一个半个的水平,也不足以设计起你这么大的一个农庄。更何况我看你的规划之中还有很多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想法,我想这样一个人还是需要细细的寻访才好。”柳素言劝道。 谢云妆顿时觉得农庄的建设,步子还是不要买的太大,若是走得太急太向前,说不定在哪些地方出了问题以后就很难弥补。 “柳先生,我看这样,拆建新房子的事情也先把眼前这一块集中的区域建好再说,其他那些地方如果要建设的话,还是得等我请来这位师傅,设计好了整个农庄的全盘规划之后再说。” 谢云妆想了想,最终还是做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省下的这块钱,不如先做些别的,你不是打算在咱门前那块地方再做做文章吗?” 第84章 大人帮忙 谢云妆想在官道旁开个美食街,这个想法从他们在农庄前摆小摊儿开始就已经逐渐有了。 天明庄说是临近官道,但实际上从官道下来至少还要再走二里路。 人家要来吃饭,还要赶着车马特地过来,其实并不方便。 可是官道两旁所有的地面都属于县衙,谢云妆一直在考虑,到底怎么去找朱大人说说情,把旁边的第一购置下来或者是租赁下来。 正琢磨着这事儿,许师爷又来了。 这次自然也是来送礼的。 朱大人是个清官不假,但他出身侯府,母亲还是一位郡主,从小到大都没穷过。 他如今还未娶妻,就缺些女子用的东西,本打算去县里的好商行去买些的。 最终还是许师爷把他给劝住了,毕竟他们都见过谢云妆,平时的样子,粗布衣裳,粉黛不施,送给她这些女子用的东西,搞不好她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卖出去换钱。 最终,朱大人特意到钱庄去换了五百两银,都是十两一个小银锭子。 果然把这些银子一放到谢云妆的面前,她双眼放光,笑得合不拢嘴。 “朱大人怎么如此客气,之前在四海驿站的时候,我已经 收了银子了。”谢云妆嘴上很客气,实际那手就没离开银子。 许师爷不由觉得好笑。 这位谢大姑娘跟他所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都不一样,一点都不端着架子装模作样。 喜欢银子就是喜欢,从来不藏着,看上去好像没有一点心机,但是在做起菜的时候却是花样百出,任谁也想象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娘子这样说,我们大人到该觉得惭愧了,之前给您的事操办宴会的钱。如今谢娘子又帮了我们大人一个大忙,京城来的安公公十分满意,这一点谢礼,是我们大人应该给的,这是我家大人品级不高,俸禄有限,还请谢娘子不要嫌弃才是。” “许师爷说的太客气了,许师爷和众位差役大哥来走一趟也很辛苦,带点我们庄上做的好吃的回去。哦,我记得朱大人好像还没有成亲,府里没有女眷是吧,我这里做了一些最适合女子的小食,倒是没有办法给朱大人尝尝了?”谢云妆想了想道。 许师爷目光一闪。 “谢娘子说的这样东西适合什么年纪的女子食用,我们大人的母亲在京城之中,正愁着没什么好东西送给老太太。 ” “无论什么年纪都适合吃,鸿运酒楼的掌柜给我送来了不少鲜莲藕,我就想办法制成了藕粉,只需要用沸水冲调,就可以喝了。我听说如今市面上还没有这样的吃法,不如这样,先请许师爷尝尝?” 谢云妆说这就叫人先冲调了几碗藕粉上来,让许师爷和那几个差役们喝。 许师爷原本还在想这藕粉会是个什么模样? 等送上来才看到,是一小碗粥,整体透明,有些粘稠,里面放了很多干鲜果品。喝到口中是细腻润滑清甜的味道。 “这种藕粉每日中调一次最是滋补,女子饮用,皮肤嫩滑,气色还好,而且便于保存。” 谢云妆说着就取出了一个小盒子在盒子里面平平的装着一盒藕粉,还带着一个小竹勺。 “就是咱们最普通的这种饭碗大小只需要两勺,用沸水冲调之后就是一碗这样的藕粉。”谢云妆继续介绍道。 “那请谢娘子一定要给我们大人几盒,送到京城,先让府中的老夫人尝一尝。”许师爷赶忙点头。 “这四盒是给朱大人准备的,许师爷和几位大哥来了,我也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给你们一人一盒回家给 家里的嫂夫人们尝一尝吧。” 许师爷和几位差役们听到自己也有,也是高兴了起来。 “许师爷,我还有件事情想要请教。”谢云妆趁这个机会,又道。 “谢娘子,有话就问何需请教?”许师爷笑道。 “就我们农庄向外那条官道,我看两旁有不少的空地,也没有种什么作物,好像也没什么用处,不知道那两边的空地属于什么人?” “哦,官道两旁全是县衙所属,因此没有人占用。谢娘子为何要问那里?” “我如今不是在我们农庄门前摆了几个小摊位嘛,只是我们这处到底离官道还远一些,想要替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做些吃食,人家还要大老远的走过来十分麻烦,因此想要在那里租赁上一块地或者置办上一块地也好。只不过这若是归县衙所有,那应当是没有这个机会了。”谢云妆显得有些遗憾。 “这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这官道两旁是咱们清云县的门面,不是随随便便就允许人在那里摆摊经营的。这件事情恐怕还要从长计议。不如这样,我回去与朱大人商议商议,谢娘子也可以到大人那里去详谈一番,要是 没有什么大问题,应当是可以匀给谢娘子一小块地方的。”许师爷想了想,道。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想法,改日还可以跟朱大人详谈一番,咱们现场之中所有的商行几乎都已经满了,可是借助这码头的客流,想来还有极大的发展空间,城里满了自然是要往城外发展。说不定我的这个想法,能用这条官道再打造出一个商人往来的热点之地。”谢云妆忙道。 妙啊! 许师爷眼前又是一亮。 他们大人在青云县万事皆好,这是县城里面的营收,却没有比过去涨了多少,其中的问题就像是刚才谢云妆所说,城中的商行几乎已经发展到了极致,县城的地块就那么大,朱谦目前还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再来发展。 “谢娘子这话我今日便带回给大人。请谢娘子也准备准备,若是大人有请,必然是要跟谢娘子深谈一番,到时候还请谢娘子,有什么好的主意不要藏在心里不说才是。” 谢云妆当即就答应了。 她怎么可能藏着不说? 她要的就是县令大人给予的支持,说不定到时候都不用自己投多少钱,这件事情就由县里面牵头干起来了。 第85章 代写 既然是要跟朱谦细谈,谢云妆觉得自己还是得正式一点。 她以前是进行过项目推荐的,想要打动投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是其过程之复杂,细节之繁琐,都不是谢云妆这样一个技术卡能搞定的。 不过如今谢云妆这里也有人可用。 荣湛擅长撰文,卢钦画得一手好画。 她将柳素言拉过来商量了一下,立刻派了两个人到书院里去给他们送东西,顺便请他们如果方便便回农庄上一趟,有要事商议。 荣湛他们入夜才赶回来,两人看上去都像是赶了好远的路,显得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 为了等他们两个,谢云妆特意调整了他们的晚饭时间,晚上吃火锅。 如今没有辣椒,只能做清汤,谢云妆这些日子一直在尝试锅底的调整,比如鸡汤、老鸭汤、鱼汤、骨汤,甚至还有粥锅底,每一种都需要大伙来品尝,给意见。 跟荣湛和卢钦吃饭正是好机会,她已经发现荣湛是个很会吃的人,他对于食物味道的细微差别都很敏感。 要是放在谢云妆当厨神的那个年头,凭着这个天赋,荣湛搞不好可以吃上美食评论家这碗饭 。 当然今天吃这顿饭可不是目的,谢云妆最重要的目的是给自己找两个代写。 “策划书?”荣湛听到了这个特别生僻的名词,不由惊讶的看着谢云妆。 “就是把我对这个东西的想法写出来,但是这个东西一定要让人眼前一亮,让人觉得有兴趣。我们的想法要说清楚,但是又不能说的太透,总要留下一点引人遐想的地方。”谢云妆一边说一边比划。 荣湛只觉得她这个要求提了又像没提一样,反正听起来总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我还要画图,不需要那么精细,简简单单的图样子就行了,但是那个地方繁荣的景象可一定要画出来呀。”谢云妆又对卢钦说。 “谢姑娘,你这要求我听起来还不是很明确,我想在撰写这篇书稿的时候还需要再详细的讨论一下,你看如何?”荣湛想了想只好这么说。 谢云妆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的,这个东西我虽不会写,但是我能描述啊!一会儿我就把我想说的话详详细细的给你们讲了,然后你给我组织成一篇朱大人能看得懂的文章就好了。” 荣湛和卢钦现在对于帮谢云妆做点力 所能及的工作,没什么心理障碍。 她时不时的有些奇思妙想,他们也已经习惯了。 这两个人都是书生,手上也没有什么产业,他们也只把这个当成是谢云妆跟别人不同的巧心思。 这些日子住在农庄里,他们跟谢云妆也熟了,平时吃晚饭的时候偶尔也会坐到一起,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可是架不住现在农庄里还有外人呀。 方婆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眼前这一幕,就觉得不太对了。 “姑娘!”方婆子发出一声尖叫,把正在吃饭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方妈妈,你这是怎么了?”谢云妆奇怪地问道。 “姑娘,你怎么能与男子同席用饭?”方婆子整张脸都青了。 她就知道大姑娘成日在这农庄里面,也没个长辈管辖,必然会出事情,现在可好了,一个守寡的女子,居然跟两个青年男子坐在同一桌上吃饭,旁边还坐着姑娘那位女先生,居然也不管一管? 她觉得自己是谢老太太身边的人,这种时候必须替老太太把好了关。 大姑娘的夫家是承恩侯府,那是先皇后的母家,要不是因为对方势力太大,他们现在也不至于 把一个好好的大姑娘放着去守望门寡。 这个时候大姑娘在整个青云县有出了名,难保承恩侯府的人,不会又盯上了大姑娘,到时候再迁怒他们谢家那可就不好了。 “大姑娘,不是老奴要说你,之前姑娘在府里的时候,连兄弟们坐在一起都极为慎重的人,你是最守规矩的,老太太也是最为放心,可是如今却出了这种事情,这两个男子与你的年纪都是相仿的,若传出去还不一定别人怎么说呢。”方婆子整张脸都扭曲了。 她一边说话,脸上还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好像谢云妆做的这种事情丢了多大的脸一样。 谢云妆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 “方妈妈,你这话说的真有趣。我在这青云县里面逛了逛,咱们大安潮的男女大防好像没有这么重,那么多做买卖的人男男女女都在街上,也没见有什么别人说闲话。” “那怎么能一样?姑娘金尊玉贵的,而且夫家还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只不过是姑娘运气不大好,咱们姑爷短命了些,否则姑娘现在早在深宅大院里面做主母了,难道那样的话还能出去,男男女女在一起摆摊儿不成?姑娘 也替咱们家里想想,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不得说咱们谢家不会教养女儿,以后姑娘的那些妹妹们还要不要嫁人了?”方婆子又道。 “谢家会不会教养女儿?我不知道,但是谢家不太会教养儿子,这倒是真的。方氏,你要不要回去问一问谢大老爷?看看他在这青云县里给谢家人赚了个什么名头?”谢云妆嗤笑一声。 “姑娘,那是你父亲,怎么能这样说呢?” “我还是你主子呢,也没耽误你说呀。我倒觉得你的担忧挺没意思,这两位公子在农庄之中帮了我们许多的,满青云县的人都知道,怎么也没有人说闲话呀?为什么你来了,我们一起吃个饭的事情就能被传出去,看来你是想替我把这事情给宣扬出去吧?”谢云妆笑了。 方婆子一看这情况,谢云妆摆明是根本不想听她说这些话,她不由得的气恼,她自从在谢老太太身边开始管事以来,底下的夫人姑娘们那个对她不得给三分面子呀? 谢云妆现在的性格可以之前完全不同了,见了自己一点面子都不给。 “姑娘竟是这样,那可不要怪我将自己的事情回报给老太太了。” 第86章 送你走 谢云妆翻了个白眼儿。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兴说不过别人,就告家长这种事吗? “我看方妈妈也不用费劲了,我们这里码头上天天都有回京城的船,明日你们便回京就是了。”谢云妆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自从方婆子来到了农庄上,还带着那几个过来送东西的女人,整天在庄子上东转转西逛逛,跟什么人也要聊上几句,听起来都是在打听关于她的事情。 平时农庄上忙起来的时候,这些人什么活都不帮着干,而且还对他们干的活充满的嫌弃。 谢云妆算是看出来了,谢家老太太派来的这些人估摸着也是来搅和的。 她如今好不容易自立门户了,难道还要再跟京城谢家扯上这么深的关系吗? “姑娘,你这是要赶我们走了?”方婆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们本来就不是我农庄上的人,总不能在这里长住出来办差,既然把差使办好了,难道不应该回去吗?老太太在府里不也得等着你回报消息?你们留在这里,难道还要我来发放月例不成?”谢云妆笑了起来。 她说完,就把孟婆子和陈大娘给叫了进来,安排她们两个人 明日把京里来的人送回去。 方婆子就这样被谢云妆给赶出了农庄,心里面气愤不已,早就想好了,回到京里之后要好好到老太太那里去告状。 谢云妆现在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她决定要是谢家的人再来烦自己,那就用很简单的方式直接把他们给送走。 反正看着谢家那帮子人,也没有那个能耐带队伍,打到他们农庄里。 然而,方婆子却是在安公公他们之后才回到的京城。 她们坐的是码头上普通的客船,光是过江的时间就用了足足四天,到了码头之后,又要再雇马车往京城里去。 这个时候安公公早就回了京,把谢云妆所作的吃食送至御前。 安公公赶的时间也是刚刚好,正赶上后宫每月一次小宴,侍宴的内监查验无误之后,就直接呈送到了宴会上。 因为是后宫宴会外臣都不得入内,但是第二天消息还是通过皇子公主们传了出来。 昨天后宫宴会,皇上圣心大悦。 再结合往青云县传旨的安公公之前刚刚回宫,还带来了一些神秘的礼物,似乎所有的亲近臣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今皇上还特意将荣养在家 的谢太傅宣进了宫里,这对师生之间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反正近侍们传来的消息是,万岁爷心情极好,还问了谢太傅好多家里的事。 不过,回到府里的谢太傅却心情不佳,他直接把自己的大儿子叫到了房中,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原本皇上给谢家姑娘恩赏,对于谢家来说,应该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整个谢府上下的气氛却不一样。 倒是早已经被分出来的谢家三老爷,一家子都挺欢喜的,还打发了一队人到青云县来探亲。 谢云妆最近这些时日没有打听京城里面的事,她和朱谦已经对那条官道两边的空地,可以有怎样的用处谈了很久。 朱谦对于她的计划很感兴趣,但这里如果建成到底会是一幅什么模样,这一点朱大人心里没底,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批给谢云妆小小的一块地让他自己搞起来再说。 谢云妆这些日子就开始忙了起来,她开始到处转悠周边一些村子里的市集也要去看一看,给自己多累积一些经验,好满足这年头人对于这种集市的需求。 县衙会批给他们的一块地,很显然面积不会很大,而且也 不是固定的,只不过允许他们使用。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建设固定的房屋是肯定不可能了,摆摊可是谢云妆的特长。 她开始设计,不同的摊位上销售怎样的小吃? 这些日子,那只格外漂亮的苍鹰,时不时会到谢云妆的院子里面来停一会儿,在这里骗吃骗喝之后才会飞走。 她觉得这只苍鹰的主人肯定就住在这附近。 谢云妆一向比较喜欢小动物,不过自己没有时间养,像是这样只是近距离接触一下,偶尔还能跟那只苍鹰玩耍一会儿,她已经觉得很愉快了,总比自己饲养小动物要轻松很多。 然而,一天夜里,那只苍鹰再次来了,它不似平时,为了吃的找谢云妆撒娇,玩一会儿就走,反而显得格外焦躁不安。 谢云妆开门让它飞进了屋子,却发现它的翅膀羽毛上竟然沾有血迹。 她赶紧查看一下,苍鹰身上没有伤,但血却是新鲜的,应该是沾上不久。 “你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虽说明知那只苍鹰也听不懂什么,但谢云妆还是问了出来。 苍鹰轻啸一声,用喙扯着谢云妆的衣袖,似乎是想让她跟着一 起走的样子。 谢云妆想了想,顺手抄起最近总是搁在门口的长把药锄,跟谁也没打招呼,就在苍鹰的引路之下,往庄外走去。 那只苍鹰飞往的方向,正是那次遇到晋阳的山中。 谢云妆手上提着灯笼,一路紧随,而那只苍鹰却是故意给她引路的,如果发现她没跟上,就会飞回来再盘旋一段时间,谢云妆心知,这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这只鹰是来求救的。 她就赶紧加快了步伐,幸好她体能不错,很快就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林间空地。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道,但林中静寂无声,苍鹰没有叫,而是落在了谢云妆的肩头,那只苍鹰份量很重,谢云妆能够感受到压力。 她轻轻拍拍苍鹰的羽毛,指了指一旁的树枝,苍鹰似乎是知道她要做什么,飞到树枝上立住不动。 谢云妆举着灯笼,小心翼翼走上前,却不小心被脚下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草丛中趴着一个人,她赶紧伸手去切脉,发现这人早就凉透了,翻身仔细一看,那人穿着的衣裳类似于一些大家族的护院家丁,咽喉处有一个血洞,应该是被箭射穿了咽喉。 第87章 不怕 谢云妆心里一惊,回头一看,那只苍鹰还在树枝上,不是抖动一下翅膀,能看出它还是很焦躁,显然,它不是让谢云妆来看这个死人的。 谢云妆继续往前走,却发现在地上又躺着三具尸体,跟刚刚看到那人都是一样的打扮,这是一伙人。 打扮成这样,却死在这里? 这难道是遇到劫道的了? 谢云妆更加警惕,她提着灯笼,小心翼翼观察着现场,又看到了一些血迹,还有草木被踩倒的痕迹,显然是有受伤的人,向着一个方向走了。 谢云妆便顺着那血迹找了过去,果然在一处大树之后,看到那里倚着树干坐着一个人。 “荣秀才?!”谢云妆看清那人的脸之后,不由一惊,却还是尽量控制住自己,没有叫出声。 她赶紧蹲下身来,察看情况,不向眼前突然寒光一闪,谢云妆是下意识向后一闪。 荣湛看清人后,用力运气,将手中的匕首移开,直接戳进了树干之中。 “谢姑娘……”他叫了一声,突然一口血奔了出来。 他独自对付了四人,此时已经精疲力竭,刚才为了避免伤到谢云妆,又强运真气,内力损耗过度。 “有人 要害你?外头那四个人是你杀的?”谢云妆并没有怪他,而是上前要扶他。 只见他身上有几处伤口,已经草草处置过了,都是用衣物上撕下的布条缠起来的,血已经将那布条浸透了。 “你伤得这么重?这样失血下去,会休克的。”谢云妆有些着急。 这时,那只苍鹰也飞来,却还是没有鸣叫,而是停在荣湛身边,不时用翅膀拍打着自己的主人。 谢云妆也顾不上说这些事情了。 “我背你下山。”谢云妆说着,背转过身来。 “小心!” 她刚一转身,就听荣湛惊呼一声。 一把长刀已经挥到她的面前。 谢云妆下意识用药锄就是一档,药锄的长把直接被削断了。 在她身后,又是一个凶悍的汉子,还是跟那几个死人一样的打扮,这人身上也有伤,却不算重。 他不由分说,朝着谢云妆就砍。 那只苍鹰腾身而起,啄向那男人,却被那人挥刀,砍下了几片羽毛,还好苍鹰身姿灵活,及时闪开,不然可能会被削掉一面翅膀。 谢云妆急眼了。 这人不只是要杀人,连小动物都不放过。 她顺手抄起一块石头,直接丢了过去。 那人挥手就把石头打开,可就这刹那功夫,他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直接冲了上来。 那人手里的刀长,甚至还是需要距离才好施展,但这一刻,谢云妆已经撞进他的怀里,然后他的胃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耐得住打,但是再耐打,人身上总有薄弱之处,胃就是其一。 谢云妆手劲非凡,这一拳可是结结实实的。 而且,她曾经还为了强身健体,是练过自由搏击的。 自由搏击是什么招数好用就用什么,她抬身用头顶朝着那人下巴就是重重一顶,又一拳挥向那人的脸颊。 那汉子差点被打懵了,不由大怒,自己竟连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而且她明显没有什么内力,就是力气大。 可是习武之人,除了自身习武之外,还得了解旁人的路数,在这样狭窄的空间之中,又遇上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谢云妆,还真是被拖住了。 荣湛此时已经从地上撑起,他拔出匕首,趁着那人与谢云妆缠斗之际,冲上前去,一刀刺入那人后心。 “死……死了……”谢云妆见那人倒了,才有些懵。 她身上也带了不少的伤,不至于伤筋动 骨,却也疼极了。 再加上,一个大活人突然死在自己面前,谢云妆突然觉得手脚都在发软。 “别怕,已经没有下一个人了。”荣湛咬牙,他扶着树杆,缓缓又坐了下来。 “这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杀你?你杀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判刑的。”谢云妆声音都有些变了。 “我未留下什么痕迹,这些人也都是杀手,江湖事江湖了。”荣湛低声道。 他体内真气乱窜,杀这最后一人,他已经完全脱力。 “这里不安全,得走!” 谢云妆撑起来,她二话不说,直接将人背了起来。 “谢姑娘……” “别说话!” 谢云妆说着,捡起灯笼之后,开始急速前行。 这会儿,她已经没有害怕了。 这个山林之中,还有更多不可控之事,她得赶紧赶回去。 “叫上你的鹰,赶紧走。”谢云妆又道。 荣湛一回头,轻轻吹了声口哨。 苍鹰便跟着飞了过来,刚刚那一下,让苍鹰也受了些伤,飞得有些勉强。 “别怕,回去我就给你治伤,一定把你治好。”谢云妆一边勉力向前走,一边低声说。 荣湛在她的背上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这样的话 ,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暖意。 “等把你翅膀上的伤治好之后,我就给你买一大块肉,让你好好吃一个饱。”谢云妆又道。 荣湛…… 他白感动了一场,搞了半天,这是在说他的鹰,而不是他。 “你有什么好叹气的,你一个书生怎么死沉死沉的,我都快要累死了。”谢云妆嘟囔着抱怨。 她有这么一种习惯,就喜欢一边嘟囔一边干活,越是累的时候嘴就越停不下。 不过下山的路并不容易,谢云妆磕磕绊绊有几次差点都要办到,但这个时候背上的荣湛却一声不吭。 谢云妆只觉得身上的人越来越沉,这事情不好,很显然荣湛已经昏过去了。 他已经流了那么多的血,在这个年代失血过多又不能输血,这可真是会要命的。 谢云妆虽然已经筋疲力尽,身上的那些伤处,让她疼得呲牙咧嘴,但她还是加快了脚步,甚至快到山下的时候,手里的灯笼灭了,也没有在意。 “谁?!” 刚走进农庄的范围,谢云妆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问道。 “孟叔,快来帮帮我,荣秀才在山里受伤了。” 谢云妆听到熟悉的声音,眼中一亮。 第88章 帮忙 孟爷今晚带着人巡更,没想到正好撞到了谢云妆。 “哎呀,姑娘,你怎么也伤成这样?”孟爷打着火把过来,一看,吓住了。 “先帮我抬人。”谢云妆催促。 孟爷赶紧叫人来,身后的一个青年一下子把荣湛给背了起来,他们一路小跑跑到庄内。 然后又去把柳素言给叫了过来。 柳素言看到这情形,吓得脸都白了。 “云妆,怎么回事?” “柳先生先别问了,赶紧救人吧。” 文莺这个时候也赶紧过来,把谢云妆给扶住。 “还有那只鹰,要看看她到底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 “姑娘,你快别管别的了,赶紧回屋里去,我给你看看你身上的伤。”文莺眼泪汪汪的说道。 谢云妆这才觉得自己身上已经疼得不行了,把全身的力气都放到了文莺身上,让她扶着自己回了屋,可是现在连坐下都不行。 看来真是不能逞强,这个年头的人那武功都是会飞天遁地,自己之前会的那点小招小式,强身健体还行,真跟他们打起来搞不好会被人家给打死了。 她连想都不用想,估计现在一定是全身淤青。 “姑娘,你伤的这么重,一会我就 让柳先生过来看你,你先等等,我先去烧些热水过来给你擦拭擦拭。” 文莺抹了一把眼泪,小跑着跑了出去。 因为谢云妆这里出的是住在农庄内院的人,几乎都醒了,所有的人都凑过来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得上忙。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陈大娘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媳走过来,是就看到在谢云妆的门前,有不少人正在探头探脑。 “姑娘这里有事自然有人处置,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明日还有活要干呢。姑娘不是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了正常的工作,你们如今都围在这里,明天一早起不来,什么事情都迟了。” 陈大娘这个时候很严肃的提醒到。 她顺手推了自己两个儿媳一把,让她们赶紧进屋去帮着文莺查看谢云妆的情况。 “你们两个来的正好出去说给庄子里面的人听,今天晚上的事任谁都不能随便说出去,明天一早派几个人跟我一起上山去看看山里的情况。” 谢云妆抬眼看到她们两个来了,陈大娘的这两个媳妇比陈家人聪明多了,一些事情也看得明白,如今算是谢云妆身边用得上的人。 此时,也只有吩咐 她们两个外头的事情能够办得妥妥帖帖。 李雪花一听立刻转头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回来,说外头的人都已经散了,庄子里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再去打听打听,看看荣秀才那边怎么样了?”谢云妆又吩咐。 李雪花还没走出门去,柳素言就已经进来了。 “云妆情况如何?”柳素言一进门便问道。 “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伤,应该没有伤筋动骨,就是太疼了,实在让人有些忍不住。”谢云妆摇了摇头的。 “那边的情形如何?血止住了吗?要如何治疗?”谢云妆又问道。 “未曾伤到要害,不过失血过多,现在还没有醒来,他如今性命无碍,但要慢慢休养才是。”柳素言脸上的忧色并没有散去。 谢云妆点点头,对李雪花道:“你们都回去歇吧,我不妨事,你两个明天注意一些,要定着些庄上的人,尤其是外头的建设的人,不要让他们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 “是,姑娘放心,明日我们自去盯着。”李雪花点头,带着自己的妯娌退了出去。 陈大娘此时还想凑上来再细问问情况,可李雪花两个嘴严的很,只叫陈大娘万万不要多言 。 陈大娘心里有些不氛,只觉得自己的媳妇怎么在婆婆跟前也这样藏着掖着的,不过,她之前是被吓破了胆的人,就算如此,也不敢再似之前那样。 庄中还是闹了一个来时辰,这才重新回归了安宁。 谢云妆把文莺也遣了出去,这才将山上的事情跟柳素言说。 “柳先生,你这位外甥,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不仅会功夫,身上还有麻烦。”谢云妆叹道。 “云妆,我……”柳素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有些事情,她也无法说出口。 “你不必愧疚,谁没个秘密?难道我还逼着你告诉我不成?你不要想太多,我怕的是山上那些死人,这可是犯法的事。” 柳素言听她的话,不由愣了一下,转而,又笑了。 “云妆,这些人都是死士。” “什么意思?”谢云妆不解。 刚才荣湛也说了江湖事江湖了,这算怎么回事呢? “江湖人之前比斗厮杀,官府是不管的。”柳素言又道。“更何况,是这样派出来的杀手,若为还击,那自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谢云妆总算点了点头。 “我还是不大放心,我看明日差人去一趟四海驿站,那里的大当 家,不是荣湛的师父吗?他也是江湖人,总归比咱们好处理一些吧?”谢云妆又道。“还有,荣秀才和卢秀才不应该在书院吗?这里只有荣秀才一人,那卢秀才呢?会不会也出了什么事?” 她越是想,就越会觉得这事牵涉甚广。 “云妆放心,我已经派人往四海赌坊去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也万万不要牵涉其中。”柳素言忙道。 谢云妆这才点了点头。 她身上大都是淤血,伤势说重不重,这一晚上翻来覆去,很难入眠,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只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在自己床上走来走去。 睁眼一看,被吓了一跳,那只苍鹰此时正在她的床上踱步,看到她醒来,那只苍鹰短促地叫了一声,鹰是没表情的,但谢云妆就是觉得它今日显得格外的雀跃。 “你没事了?”谢云妆伸手,轻轻拍它羽毛。 苍鹰抖了下翅膀,谢云妆看到它一边翅膀被缠了绷带,看着很有喜感。 “看你精神的,这一定是不疼了吧?昨日还得谢谢你的帮忙,不然我都要叫人砍死了。”谢云妆又摸摸它。 第89章 神秘客人 谢云妆赖在床上,跟那只鹰进行了一番语言不通,但友好愉快的交流。 文莺送了早饭进来时,告诉她庄子里的人都在外头,等着给她问安。 “咱们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个规矩?”谢云妆拿青盐水漱了口,笑问道。 “还不是姑娘昨天晚上出了事,把大伙都吓着了,怎能不来请个安呢?”文莺道。 “行了,你就把门开开,让大伙看看我就行了,不用请安了,叫他们该忙啥就忙去吧。”谢云妆笑笑,准备吃早饭。 文莺便听她的,打开了屋门。 外头的仆妇们纷纷走到门前来行礼问安,见她能坐起来吃饭了,脸上也都带了笑容。 不过,谢云妆不要他们进去问安,她们就谦顺问候几句便退了出去。 谢云妆边吃饭,还要边拿些能吃的喂那只苍鹰,小家伙吃的很高兴。 直等到早饭之后,她还未见到柳素言,不由有些担忧,,才要去看看,就听外头回报,晋阳带人来了。 谢云妆还是整了衣裳,还没迎到院门口,就见晋阳匆匆进来。 “你伤得如何?”他打量了谢云妆一番,问道。 “都是硬伤,疼过就好。荣……” “不必说 了,你进屋去,让你小丫头出去,我有话说。”晋阳说着,直接进了她的房中。 文莺看着这情形,只好送上茶来,退了下去。 “那小子屋里来了客人,要在你这里暂住几日,你只管给他们供吃喝,不要问是谁。”晋阳告诉她。 “我明白了。”谢云妆看看他的脸色,点头。 “那个地方,你还能找到?带我去看看,你能走路?”晋阳又问。 “能!”谢云妆还能说啥。 她带着晋阳去了发现荣湛的那处山里。 林中斑驳血迹仍在,但尸体却不见了。 “来晚了!”晋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谢云妆却仍然在林中仔仔细细的观察。 “看这里的草都被人踩倒了,应该是有人抬着人走过去,是从这条路上走过去的。你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谢云妆问道。 晋阳没有说话,只是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但是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轻松,想来这件事情不知触动到了哪方利益,才让晋阳如此担忧。 “回去吧,这些日子不要进山里了,举止行动都要小心一些。”他摇了摇头,道。 “此事原本就与我无关,我不过就是见义勇为罢了。若 是因为这件事情牵连到了我到时候还请大侠出手相救,可千万不要让我做了好事,反而没得到好报。”谢云妆这个时候突然笑了,朝着晋阳拱了拱手。 “小丫头,你这算法算得到精想让我做你的护卫不成?” “我哪敢呀,你们都是江湖大侠,而且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身份特异,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把我卷进了什么阴谋之中,我可不想这样。我还有一个漂亮的度假村没有建成,外头还有一条商业街等着我经营,赚钱的好事就在面前,我是不会纠缠到你们的秘密之中。”谢云妆摇了摇头。 晋阳看了她好久没在说话。 两人回到农庄之后,谢云妆先是去荣湛的房里,只见卢钦正在那里忙前忙后照顾荣湛。 他没有出事,谢云妆心里放心了些。 只是此时,荣湛房中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年长些,显然是个大夫,正在给他切脉,还时不时低声与柳素言讨论着什么。 而另一个,看着挺年轻,不过,他举止行动有些怪,像是安公公那种感觉。 谢云妆觉得这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质,也挺像是安公公给人的感觉,自己不见得是 什么高位之人,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傲气。 估计这两位的主家,应该必定是身居高位。 柳素言抬头,见谢云妆来了,忙出来。 “我要叫人备饭,来看看人数。”谢云妆笑道。 “哦,今日小卢回来,还添了两位……大夫。”柳素言明显是知道那二人的身份,却不能明言。 谢云妆一点也不在意。 “荣秀才的饭食有什么忌讳吗?”她又问。 “我随你同去厨房,将药膳制上。”柳素言回头看看。 那年轻人就冲她点了点头。 荣湛此时还昏睡未醒,显然这次受伤不轻。 柳素言眉头紧锁,担忧之外,似乎还带着些惶恐。 “先生,不必忧心,不是说没有性命之忧?慢慢养着总归会好。”谢云妆不由安慰道。 “之前他二人书院考试,就要放榜,这次考得成绩合适,便会被书院直接荐入博学司,如今……恐怕这次机会,又要旁落。”柳素言皱眉。 “荐入博学司?”谢云妆心中微动。“之前未听先生提起此事,博学司是个什么地方?” “是京里选拔青年才子的机构,咱们县里朱大人便是如今入仕的。国中达官显贵家的子弟, 若是通过举荐,便可选官。他们的书院也自有这般资格,不过,这五年未曾开荐试,这次一开,没想到便出了事。”柳素言叹了一声。 “此事,有多少人知道?”谢云妆又问。 “不是所有书院学子都有机会参与这次荐试,书院仅选了二十名成绩优秀的学子,前五名便获得举荐名额,这次他二人成绩应当都会靠前,机会不小……云妆,你为何有此一问?”柳素言问道。 “我看昨日那几人,像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家丁,都穿着一样的衣裳,你们本说是江湖人,但我觉得不像。”谢云妆摇摇头。 “这举荐的学子,一旦进了博学司,可保前程?” “那是自然,博学司的每一位学子,圣上都要亲见亲试,朱大人就是圣旨派到咱们县里来的。”柳素言点头。 谢云妆想,这就够了,要杀人放火的理由,她都替那群行凶者找到杀人的理由了。 “柳先生,你就没想想,若是荣秀才遇险受伤,是谁能得好处啊?”谢云妆又问。 柳素言眼睛一下子瞪大,她突然觉得他们是不是将事情想得复杂了?谢云妆这么一问,她不由觉得此事还需要再想。 第90章 抓人 谁料还不等柳素言多想,天明庄突然被一队兵士团团围住,那些兵士看上去都十分陌生,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其中一个领头的,直接冲开了农庄的门,便进去搜查起来。 谢云妆接到消息赶到门外时,就见那群军士,已经将农庄外头搞得乱七八糟。 “你们是何人,竟敢私闯平民百姓之家?”谢云妆怒道。 她还没来得及歇歇呢! “你姓谢?就是这个农庄的主子?”那带头的军士问道。“来人,将她抓起来!” 他这么一说,大伙都急了,这一言不合就要抓人? 可这群兵士动起手来,那是这群庄户人能挡得住的,上来了两个小兵,一把就把谢云妆给抓住了。 “云妆!”柳素言忙赶了过来。 她打量一眼那些军士,这些人的打扮连她都觉得陌生,绝非是县中驻军,更像是哪个府里的亲兵。 “都住手!我家谢娘子是受过圣上嘉奖,你们是何人,竟敢任意动手挟持?”柳素言喝道。 “哼!什么圣上嘉奖,本将未曾听说。倒是我们王府之中,在天明庄山上遇了山匪,如今死了,这天明庄的主子,自然是山匪头子!”领头 的武官冷笑一声,道。 “王府?青云县内哪来的王府?”柳素言皱眉。 “我们乃是恩州府城内庆安王府,如今奉王命抓人,你们速速让开,若是阻拦,你们便都是通匪之罪,格杀勿论。”武官威胁道。 谢云妆此刻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我们只是寻常庄户人,怎么到了将军口中竟成了通匪之人,况且即便我们有什么不当之处,也该由本县知府派人处置,从周父带兵前来捉人,这王府好大的威风,似乎已经不将大安的律法和当朝的皇上放在眼中!” 谢云妆被两个小兵抓着,但说起话来却依然语气平静。 “你竟敢胡言乱语,我们王爷乃是当今圣上亲封,派遣府兵前来捉拿山匪的份内职责。不容你这小小女子如此嚣张!带走!”那武官大喝了一声。 两个小兵手上一用力直接将谢云妆给拉走了。 可是这两人一转身,才走出去没多远,只见两个女子手上捧着一个牌匾,像没看见他们一般直直的撞了上来。 那名武官大怒,抽出刀来,一刀便劈了过去,牌匾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了不得了!万岁爷亲笔提写的匾额被砍断了 !” 那两个抱着牌匾的女子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这个时候那五官才看见,落在地上的半截匾额上面,明晃晃的御印端端正正盖在上头。 “放肆!”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云妆抬头一看,竟是刚才在荣湛房间里面伺候他的那个年轻人。 “庆安王府竟敢如此大胆,擅自损毁御赐之物,罪同谋逆!”那年轻人高声叫着。 武官惊了! 他带来的那一群兵也都惊着了。 这时农庄上所有的人已经跪了一地,这里面甚至还有几个女子嚎啕大哭起来,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没有守护好圣上的御笔,应该以死谢罪。 即便是庆安王府,也兜不住这样天大的罪过,这名武官的额头明显沁出了汗珠。 他再看看那个站在前头的年轻人,声音奸细面白无虚身上,还带着一股经常在达官贵人身边才有的那种傲慢之气,这分明是名太监。 难道刚才那女人说的是真的,他们要抓走的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得到过皇上的嘉奖,否则的话,这面有御印的匾额是怎么到他们庄上的? 事情闹大了! 没过多会儿,县令朱谦亲自带着县中的 守兵冲到了天明庄。 看着地上的御赐匾额,朱谦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一向潇洒自如的他此时神色大变。 庆王府的那名武官和那些府兵,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跪倒在地。 谢云妆不留惊讶,这朱谦来的也太快了吧,而且还是带兵前来? 却见一旁的许师爷悄悄抬头冲她眨了眨眼睛,这就是开始演戏的意思? “朱大人,你可要替民女做主啊!”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了。 然后就添油加醋将这些。当兵的是怎么冲到他们天明庄,把他们庄里搞得乱七八糟,又是怎么污蔑自己是山匪,要将自己捉拿定罪。庄重的人无奈只好请出御赐匾额相救,没想到这王府的武官竟然挥刀斩断了匾额。 她哭的声泪俱下,旁边的人也是配合,陪她一起哭。 “胡说!分明是你故意取出这匾额来引诱本官上当!”武官气得大叫。 “谁引诱你了?!我们先生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姑娘是受过圣上嘉奖的,你却不信,那我们自然要将圣上嘉奖的匾额拿出来给你看看呀!”文莺在旁边叉腰叫道。 朱谦这个时候已经变了脸色,他一挥手 叫自己带来的府兵们上前将这群王府中的兵士们团团围住。 “损毁御赐之物,这是谋逆大罪,将他们打入县衙大牢,本官要如实上奏,到时候请王爷到御前自行辩解吧。” 那群王府中的兵,本来以为是过来捉拿山水的,可这个时候他们造成了谋逆之人,这一下子谁也扛不起这个罪名啊,当即就把手上的武器都抛了,口口声声喊着冤枉。 “损坏御赐之物的是杜头领。” “我们都是奉杜头领之命前来剿匪的。” “也是,他说这个小娘子是此处山匪的头子,所以我们才要抓人呢。” “大人,我们冤枉啊!” 这些王府的府兵统共来了二三十个人,都是这位杜头领之下所带的小兵,他们只是听杜头领的命令也跟着来了,至于到底是个怎么来龙去脉,这些人其实并不清楚。 那杜头领此时已经是面色苍白,不是说只是一个被家族逐出的小女子,自己守着个又穷又破的农庄,只要冲进来将人抓了,就理所当然可以把他要找的那小子给搜出来杀掉。 可如今,这算是怎么回事? 自己砍断了御笔金匾? 他的脑袋啊!要保不住了! 第91章 被参 庆安王是什么人? 谢云妆对此满脑子问号。 后来还是朱谦为她解惑答疑。 现任庆安王名赵训,祖父是开国功臣,太祖皇帝御封的九位异姓王,赵氏排在第四位,但因为赵家祖母曾与太祖皇后是亲姐妹,当年太祖皇后去世时,赵家祖母哭昏在灵前,因此得了太祖皇帝的许诺,他家五代不降爵。 赵训已经是第四代庆安王,他爹身体不大好,去得早,他从五岁就已经是庆安王了,要不是庆安王太妃手段强横,这小子都长不大。 但是,被祖母和母亲扶持长大的孩子,也有个问题。 赵训这人胆子小,没啥主意,因此,在朝堂之中没什么势力。如今开国九王之中,只有赵家做他的富贵闲人,躲在恩州老老实实过舒坦日子。 也正因如此,当今圣上对赵训一向偏爱的多,视他如子侄,有什么封赏,他都是最上份儿的,有时就连亲侄子都比不得他。 谢云妆不由点头,皇帝跟开国功臣之间关系总会越来越微妙,有这么一个不惹事生非,远离朝政中枢,还懦弱怕事的异姓王,哪个天子也会喜欢啊! “要这么说,这位庆安王,可不像 是个会管闲事的人啊?”谢云妆跟朱谦对坐吃点心,两人都是满嘴点心渣儿。 “他哪会管剿匪,更不敢派自己的府兵。上年他跑出赶庙会,被恩州前知州的小舅子欺负了,都不敢让自己的府兵去打人。后来还是睿亲王知道此事,上达圣听,才给他报了仇,将前知州给罢了官。”朱谦笑道。 “那这个人就不是庆安王派来的?”谢云妆又问。 “也不好说,看谁求他帮忙吧,要是你婆家开口,说不定庆安王府愿意出来帮忙。”朱谦想了想,突然说。 “婆家?哦!”谢云妆愣怔一下,转头看了眼屋里供着的牌位,这才点了点头。“太久无人提及,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还有个婆家。” 朱谦深表理解。 “他家怎么了?跟庆安王又有什么关系?” “听说庆安王太妃看上了阮家三房的二小姐,但三房老爷是庶出,小王爷还是有点傲气,嫌弃她出身,说只能娶她当侧妃,太妃觉得有点对不起阮家,反正阮家有什么事情求上门去,还是能有几分面子。”朱谦笑道 。“不过,这山匪之事,是怎么闹出来的?还有,你家里为什么会有 个太监在?” 谢云妆看了朱谦一眼,有些为难。 “这事儿不是出在我身上,可是……朱大人,你再吃会儿,我去跟人聊聊。”谢云妆想了想,说。 朱谦本就没跟着衙役和府兵们一起押人回县衙,他留在这里,是有好多事情都没有搞清,必须得问明白了,才能决定他下一步的行动。 御赐金匾被损坏,而且是刚刚赐下来就坏了,这事儿搞不好得牵连一大片。 他自己倒是不怕的,当今对他还是有那么点香火情,可是谢云妆就不一样了。 这姑娘连自己的亲爹都得罪了,估摸着谢太傅也不会替这个不听话的孙女多说好话。 朱谦觉得谢云妆还是帮过自己的,总也要想个法子来周全一番,细细想今日之事,一切都来得很突然,到底是谁非要置一个守寡的小女子于死地? 过了一会儿,庄子里一个小厮过来请他,带着他去了荣湛他们住的小院。 谢云妆和她那位女先生都不在,要见他的是那个年轻太监,他满面笑容,将朱谦请到了荣湛他们的书房,递了样东西给朱谦。 “你是睿……”朱谦一惊,却见那太监摇头,便忙收住了口 。“公公来此,是这里住的人有什么……” “是一位后生晚辈暂时借住在此处,只是遇到了一些难处。”那太监将门窗掩住。 谢云妆这时才从屋外一个角落里闪出。 “姑娘,你怎么不进去啊?”文莺问道。 “知道太多就是找死,你还你姑娘我再死一次吗?”谢云妆摇摇头。 文莺立刻捂嘴。 谢云妆回了自己屋里,见那只鹰正在桌上,从茶碗里喝水。 谢云妆上前摸摸它,道:“你主人无事,有那么多厉害的人在救治他呢。你要好好养伤,我给你弄点好吃的,一定把你养得好好的。” 苍鹰好像是听懂了,亲昵的咬了咬她的手指,然后就飞到她床上,在床脚的位置伏下睡了。 这折腾了一通,谢云妆很受不了,她打水洗了把脸,也上床去睡了。 这一觉一睁眼天都黑了,细细一听,外屋里似乎有人在说话。 她起身,整整衣裳,出去一看,是柳素言带着孟婆子和陈大娘正在那里说事。 “姑娘醒了?”陈大娘看着谢云妆,忙起身迎了过来。“看你睡得香,我们没敢吵着,您这连晚饭都睡过了,文莺,去叫厨房给姑娘做 些吃的送来。”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谢云妆笑问道。 “今日那些兵来,又破坏了咱们这里一些东西,我跟孟嫂子在这里请柳先生给咱们算一算,什么东西该去采买的,心里好有个数。”陈大娘答道。 谢云妆点点头,道:“不妨事,等朱大人给咱们讨回了公道,这笔账必定是要找回来的。” 柳素言算过了账,将该支出的银子支出来给了孟婆子。 陈大娘看着那银子眼热,又想起大儿媳李雪花给她说的话,要她万不可去争抢这些,踏踏实实给姑娘做事,一切静等姑娘的安排。 她起初是不同意的,在洛姨娘那里呆得久了,她就知道一个道理,要是不抢着去抓钱抓权,早晚被主子甩手一丢,什么也没了。 李雪花现在也不惯这婆婆的毛病,直接告诉她,要作死直管还依着之前那一套干,到时候姑娘收拾她的时候,可别拖累他们一大家子。 陈大娘就被吓住了,如今看着一垫银票都交到孟婆子手里,她自己也只有眼馋的份儿。 等她们都走了,柳素言才对谢云妆道:“朱大人回县衙了,他说要写折子参庆安王一本。” 第92章 原委 好家伙! 谢云妆还以为朱谦只是说说就算了,结果现在真要参奏了。 看来青云县又掀起全新的风云变幻了。 十余日后,朱谦突然派人将谢云妆请到了县衙。 谢云妆那会儿正忙着在县里批给她的空地上建市场,成天忙得灰头土脸,衙役来找她时,在人堆里寻了半天,好容易才将她给找了出来。 谢云妆不明所以,跟着去了县衙,只见朱谦正在安排事情,她听了听,又是让县里清洁打扫,又是不许随意占路,又讲如何 安防等等,听着就跟要应付检查一般。 “朱大人这是忙什么?”谢云妆问道。 “睿亲王王驾就要到青云县,县中一应事物都需要整顿。哦,我今日叫你来,是与你说说,睿亲王此来是为了你那里之事。”朱谦满面喜气。 “什么?睿亲王为我这里的事而来?”谢云妆迷惑不解,这事儿跟一位亲王又有什么关系? 朱谦看她这表情,忙道:“不是有人在你庄上损毁了御赐金匾吗?睿亲王负责皇族事务,这事牵涉到庆安王府,自然也归他管辖,他这次来是必要见你的,我叫你过来,也是提前跟你讲 好,你可得知道如何回话才是。” 谢云妆继续摇头,她哪里知道应当如何回话?不就老老实实,如实回禀就行了? 朱谦一看她的情况,就知道她根本还不知道这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如何,于是就先将自己这两天审讯调查的情况说了一说。 “从你那里离开,我便就荣秀才遇袭一事先做了一番调查。书院之中荐试之后,还未放榜,但审卷已完,书院中一位姓严的夫子将荣秀才名列第二名一事,提前泄露给了了书院中一名学子。”朱谦道。 这名学子也不是别人,正是阮三夫人姜氏的亲外甥姜冲,姜家多年无人入朝,这一次对荐试抱有极大的希望。可是姜冲哪里是个正经读书的?还不够他与狐朋狗友们玩耍呢。 于是姜家想了个主意,想要等着看哪家贫寒学子考中荐试之后,出钱收买。 可荣湛怎能陪他作弊,当即拒绝。 姜冲就想出了坏主意,要派人教训荣湛一顿,让他在床上躺几个月,直接错过放榜,到时候,自然就由书院的先生们再行举荐递补之人,那时便可以有很多活动的空间了。 恰好此时,庆安王太妃 差人给姜家送礼,带队的就是砍坏了金匾的小头领李大虎。 姜家人不知何故,听说那荣湛竟住在谢云妆 的农庄。他们与承恩候府是亲家,谢云妆为阮氏守寡,反而让阮家得了恶名。再加上谢云妆越是出名,阮家人就越是难受。 于是,就想出了一条毒计,派人到天明庄的山上来设局,害了荣湛的同时,也可以将山中遇匪的罪名,推到谢云妆的头上。 “合着我是捎带着收拾一下?”谢云妆无语。 “那李大虎没什么脑子,又吃了姜家不少好处,就跟着来了。这事儿背后目前还没看出有庆安王府什么关系,不过,我想,若不是那位太妃一向对姜家多有纵容,估计李大虎也不敢听姜家的话,来干这事儿。”朱谦摇头,叹息。 “朱大人,我有一事不解?那位小王爷胆小懦弱,为什么他的母亲却如此大胆?我看那个李统领的意思是无论出了什么事情,王府都能替他兜住。所以他才如此嚣张放肆。不过听你的意思显然不是如此。”谢云妆问道。 “太妃一直待在恩州,再加上万岁对他们又好,难免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权 势非凡,这一次我参了他们一本,听说万岁爷将这奏折压下,倒是太后宫中派了一位女官,听说此事已经到庆安王府,既然是太后出手,想必就是为了申饬。”朱谦笑道。 谢云妆不由又多看了朱谦一眼,这位朱大人能量非同凡响,原本以为朝中官员的事情他都知道,现在一看就连后宫之中的一些事情他也都知道。 “你看我做什么,我这些日子可是辛辛苦苦来调查此事,书院之中有几个拿人手短的夫子,这些人的口供我也都已经拿到手了,可辛苦了,等这件事情完了,你可要好好给我做些点心。”朱谦瞅了她一眼。 “这都不是什么难事。”谢云妆摇摇头。“只是这位王爷来了又为什么事呢?既然说太后都已经派人去申饬了,再派一位王爷来不是多余吗?” “你懂什么?这分明就是希望让王爷来将庆安王府警告一番也安抚一番,毕竟那个小王爷胆子那么小,之前又那么受万岁爷的宠爱,有一个与皇上最亲近的亲王来,既镇得住场面,又能给王府更多的体面。这到底是损毁御赐之物,也唯有王爷前来,才能有所决 断。” 谢云妆听他这么说也就只好点点头,反正她都有点不太明白,而且她似乎觉得好像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也不只是因为自己这件事儿。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说?” “反正你只要说与庆安王无关,把事情重点都放在荣秀才遇袭一案上就可以了。”朱谦特意叮嘱了几句。 然后,才又说出了自己这次朝谢云妆前来的第二重意思。 “这一次,王爷前来我们县衙是必然要设宴款待的,酒宴之事又要交给你了,这次县衙可是不出银子了,只管买食材,毕竟我之前帮了你的忙,你总归是要回报一下我的吧?”朱谦笑眯眯的道。 “朱大人怎么如此小气?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靠这个赚钱养家糊口的,我们那么大一个农庄成天都有人来闹,多么可怜,现在又要建市场,穷着呢。”谢云妆也笑了起来。 “你少在这里跟我哭穷,你当我不知道呀,你们建市场,知识分明有吴家与你合作,你还缺银子?而且你懂什么啊,这次我是让你在王爷面前露脸,你做的这宴席只要得了王爷的青眼,他老人家多少赏赐不能给你?” 第93章 连锁效应 荣湛这件事情被朱谦审出了结果,原本书院里都已经打算要换人了,在得知其中原委之后,便暂停张榜公布,将自己内部的先生们仔仔细细的考察了一番。 那些与学子走得亲近的书院先生,都不免有些感觉风声鹤唳。 毕竟平日里弟子给先生一些礼物,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但如果是额外收了什么钱,来帮助弟子作弊,那可就出了大事。 而与此同时姜家已经被团团围住,家中之人,不得进出,那个雇凶杀人,暗中陷害的姜冲,爷已经被投入了大牢。 睿亲王来到青云县之前,京城之中已经因为此事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件事情最着急的自然是阮三老爷家,出事的姜家是三夫人的娘家,平日里闹点小乱子,阮三老爷家只要一出面,自然都能解决。 可是这一次却牵涉到了博学司的人选推荐问题,这正是当今万岁,如今重点在严抓的,姜家人就这么撞到了枪口上。 这件事情阮三老爷不止,不能出面来保住姜家,他还要想办法撇清自己,万一这事情牵扯到自己,那他们整个承恩侯府可能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而且这件事情 出来之后,庆安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听说小王爷第一次跟自己的母亲发了火,而且还亲自给阮三老爷写了一封信,直言三夫人的娘家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对于三夫人教出来的女儿也不怎么看好,阮家小姐被纳为侧妃之事就此作罢。 听了这个消息,原本还哭哭啼啼闹着要软,三老爷就自己娘家的姜夫人,险些没一头撞死。 她原本还觉得只不过是杀了一个平民老百姓家的穷书生,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因此而牵连到了谢云妆,那谢云妆也是在为他们阮家守寡,算是他们一家人,这都是自家的事儿。 哪能想到到最后反而害了自己的女儿? 承恩侯阮靖成特意请出了自己的母亲,递牌子求见太后,太后却未准她入宫,这还是这位老国公夫人头一回遇到太后这般冷遇。 托人走了后宫的关系,才知太后竟已经派了女官去庆安王府。 阮家一家人自然是把所有的气恼都甩到了谢云妆身上,要不是她出风头,怎么会得了御赐的牌匾? 不是因为有这块金匾,他们阮家这样霸道,非逼着世家大族的嫡出千金守望门寡,这样 缺德的事情也不会又引起别人的议论。更加不会闹出损毁御赐之物这种天大的罪过。 阮三老爷家本来还打算再派个人到青云县来,找到谢云妆说合说合,不过跟他们在听说皇上将睿亲王派往青云县,一家子的人都老实了。 睿亲王可不是别人,都说他们承恩侯府受皇上宠爱,又是先皇后的母家,是世家当中最得圣宠的。 可是要跟睿亲王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睿亲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当年为了辅佐皇兄登上这个皇位,可是受尽了苦难。 他虽然不理朝政,但是皇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让他来办才更加安心。 阮三老爷去找了一些京中的达官贵人通了通关系,却发现大家对他都比较冷淡,这才知道自己和庆安王这一联结,必然是犯了皇上的忌讳。 又去求见睿亲王,没想到王爷却已经离京了。 这一下子搞得阮三老爷家惶惶不可终日。 至于他那位被退了亲的姑娘,此时反倒没什么人理会了。 睿亲王驾临青云县那日,朱谦带着县衙人等,还有县中那些显贵人士一起在码头上相迎。 原本的安排是直 接将王爷请到县衙,没想到从码头路过天明庄时,王爷却突然要求在这里停一下,他闻到香味儿了。 那个时候正是上午,天明庄的早餐档还没有收摊,今天做的是骨汤大馅儿馄饨,有一口大锅在煮大骨头,香味飘的到处都是。 在这里吃早餐的客商丝毫未减,每一张桌上都是挨挨挤挤,坐满了人站在旁边,还有人抱着馄饨碗在自己的马车边、路旁蹲着就吃。 睿亲王从马车之中看到眼前的情景,再闻到这股香气,立刻就停下了。 跟着他的随从赶忙去买了一大碗馄饨,直接送到了马车之中。 朱谦此时正陪坐在马车里,就看到这位平日里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王爷,端着一碗馄饨,眼睛都直了。 “这也太像了,难道这里就是之前皇兄表彰过的那位谢小娘子所开的摊子?”睿亲王问道。 “回王爷,正是此处,这位小娘子在这里经营了一个早餐摊位,您看前面那片正有人建筑的空地,将来那里还会变成一条美食街。这些都是谢小娘子的想法。”朱谦赶忙回道。 “不错不错,让本王先尝尝。”睿亲王笑道。 他在京城之中是 没什么机会吃到外头小摊子上的美食,何况这大安朝的美食也着实没什么吃头。 端着一个比人脸还大的大海碗,先喝一口骨头的仙汤,再吃一个大馄饨,馄饨里面的肉馅儿,充盈着丰富的口感,细细一瞧,还能品出猪肉的筋道。 睿亲王心中感慨万千,难怪鸿胪寺的那几个官员再回到京城之后,四处宣扬青云县的县杨子厨力有多么好,无论吃什么宴席,都一幅自己曾经见过大世面的模样。 他心中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便命人直接将马车赶进谢云妆的农庄里。 朱谦一愣,这可怎么好?谢云妆如今正在县衙,准备设宴款待睿亲王呢。 但是他也不敢反驳王爷的话,这赶紧交代许师爷速速去县衙,把人和东西都运回农庄来,估计王爷到青云县的第一顿饭是要在这农庄上吃了。 “你那奏折上,所说的事情,就出在这里?苦主也在此处吧?”睿亲王进了天明庄,一面四下逛着,一面问道。 “是,王爷您自是知这其中事的。”朱谦想到了那个小太监,忙陪笑道。 “我知道什么?你小子少胡乱揣测,那苦主呢?让我见见。” 第94章 贵人 农庄上来了贵人,整个农庄上上下下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伺候,尤其是外头摊子上的人,得知京城来的王爷吃了他们做的馄饨,还赞了好吃,幸福的简直要晕过去。 不过,进了农庄之后,朱谦就直接请王爷进了荣湛住的那处小院。 柳素言刚刚看着荣湛用了药,一出门,迎头碰上睿亲王,她目光一闪,赶忙退到一侧,跪地请安,将门给让开了。 睿亲王仔细看了看她,突然问道:“这是柳女史?别来无恙。” “王爷安好,今见王爷犹似往昔,下官不胜欢喜。”柳素言俯身轻声道。 睿亲王目光闪动,眼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走到屋门前,里面的人早已经听到动静, 来照顾荣湛那名太监忙将屋门打开,见到睿亲王之后,那小太监有些激动,想要扑过去请安时,却被睿亲王一眼瞪住了。 “朱大人,可否给本王片刻空闲,我想与单独问这书生几句话?”睿亲王转头看了朱谦一眼。 这可不是请求,朱谦哪敢说不啊? 他赶忙退了出去,那小太监和屋里负责照料的大夫也退了出来 ,卢钦也顺着门边溜。 “你留着。”睿亲王大步走进去,在经过卢钦身边时轻声道。 卢钦僵了一下,默默退回了屋里, 朱谦愣住了。 等谢云妆回来的时候,就见朱谦在荣湛住的小院外转来转去。 “朱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谢云妆奇怪。 “王爷正在里面。”朱谦小声道。 “王爷?在里面干啥?”谢云妆更奇怪了。 “你自己收留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朱谦问她。 谢云妆坦然摇摇头,道:“炮灰死于知道太多。” “什么?”朱谦没听懂。 “算了,今日酒宴就摆在这里?这里是不是小了点儿?”谢云妆嘟囔着,去忙活了。 谢云妆并非是毫无好奇心之人,但人与人相交最重要的是一份尊重,有的时候不问就是尊重。 睿亲王在房里与荣湛和卢钦谈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的话,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心情不错。 在看到谢云妆准备的酒席之后,脸上明显带出了笑容。 “上回胡斯国人来的时候,你们便准备的这样酒席?”他指着几张桌子问道。 “王爷,那些胡斯国人牛哄哄的,谢小娘子也不愿意理会他们 ,所以给他们做的全是假荤菜,就是拿菜和豆腐充做肉,给他们做一桌全席,把那些胡斯人全都吃傻了。”朱谦笑道。 “还有这种吃法,连皇宫之中的御厨都不会,你这小丫头是怎么学会这厨艺的?”睿亲王很随意的撇了谢云妆一眼,但眼中划过的犀利却不容忽视。 “回王爷,小女子就是自己爱吃,在这庄子上吃不着什么好东西,所以才想尽一切办法,尝试着做菜。这里每一道菜都是我在这庄子上自己试过的,大伙都觉得口味不错。才拿出去顺便当个营生。”谢云妆恭恭敬敬地回应。 “谢太傅家,除了老三家的姑娘之外,还能养出一个这么有趣的女孩?你当年在京城时,还曾经到本王的皇姐园子里面去做过客,当时本王却没想过你今日能有这般手艺啊。”睿亲王点了点头。 “王爷,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我衣食无忧,如今却要全靠这一点手艺养家糊口,不过是情势所迫,侥幸而已。”谢云妆笑笑,这位睿亲王所说的是原主当年的生活不是她的。 睿亲王听到这话,不由抬眼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便开始专心用膳。 朱谦心中有些紧张,不时观察睿亲王的神情。 他倒并没有做出那些惊讶至极的模样,只是明显能看出心情大好。 接风宴之后,睿亲王又点名要尝一尝谢云妆这里的茶点。 品茶之时,顺便将那一日的来龙去脉询问一番。 “小女子守护御赐之物不力,还请王爷降罪。”谢云妆最终还是恭恭敬敬地跪倒在睿亲王面前,自行请罪。 “你又何罪之有,不过是无辜被牵连罢了。此事是庆安王府御下不严,又有心怀歹毒之人,存心利用。这种一举两得之事,归根结底还是这书院举荐之制度,似已显露弊端。朱县令,明日开堂审讯此案,这样的作弊杀人之人当堂定罪,再押解回京,我要回禀皇兄,请他亲自处置。”睿亲王又看了朱谦一眼。 朱谦心中一喜,有了王爷这吩咐,他就可以动一动那姜家的人了。 案子由他侦破,审讯由他具结,但如何判罚,却由圣心裁定,他在这案子当中所做之事都将呈送御览。 甚至不必美化,只需要将案情的本源始末详细说清,他在此案之中所做的努力,便会让圣人看得一清二楚。 “恭喜朱大 人升迁有望。”谢云妆借喝茶之机悄声笑道。 “谢娘子未来只怕也是不可限量。” “朱大人来年若是高升,可不要忘了我要为县中所建设的美食街一事,离去之前千万要给我多行个方便。”谢云妆忙又提醒。 “谢娘子放心,你所说的美食街,是与县中签下契约,即便本官不在契约之内也不得反悔。” 他二人悄声讲话,坐在上首的睿亲王分明听见,且并未抬头。 那一日睿亲王并未在农庄留宿,而是径直去了吴家,在青云县中一处别院。 紧接着谢云妆,便听说城中姜府几位男主子被县衙差役关入大牢。 第二日审讯之时,谢云妆并未上堂,只是签下证词,盖了手印,由许师爷递到堂上。 不过他们农庄里却有人去县衙门口看了热闹,回来才说姜家的老爷子,竟将所有的事情都栽赃到阮三夫人和庆安王太妃身上。 硬说是阮三夫人为了找谢云妆的麻烦,这才请出庆安王太妃一起动手,与他们姜家无干,可惜任凭他们如何辩解,朱大人将所寻到的证据一一列举。 又是在睿亲王面前,最终姜家人还是被驳的哑口无言。 第95章 钦点 在睿亲王的亲审之下,涉及此事之人全数招供画押,并由县里派人先行押解至京城天牢。 随之而去的,还有睿亲王府长史,他手上带着王爷呈送给皇上的密折。 正事一完,睿亲王立刻卸下了他天潢贵胄的架子,将自己的依仪仗一散,就直接去了谢云妆的农庄。 他在农庄里转过一圈之后,就选了一处刚刚建好的新小院。 那里本是孟婆子一家人翻建的新屋,里面的家具刚刚置办齐全,人还不曾搬进去。 这会儿听说王爷要住,一家子欢天喜地的将新屋子扫了又扫,一家子都兴奋的不得了,王爷都住过他们家,这以后还不得吹个几辈子? 谢云妆头大,她这个农庄现在是没有这个条件接待这种贵宾的在。 不过柳素言却安慰了她一下。 睿亲王不是个难伺候的人,他热爱琴棋书画,喜好游山玩水, 平时微服在外之时,连山洞破庙这样的地方都住过,估计不会在住的方面有什么额外要求。 谢云妆翻个白眼,他自己可以没要求,她这个提供住处的人不能也没要求啊。她连服务人员的培训还没做过呢。 荣湛这几天身体好了 些,时常出来活动一下,见她愁得在院子里转圈圈,对此很不理解。 “王爷,能够来此是件好事啊。而且之前我听说王爷还要去你前头那条美食街去好好看看,要听你讲一讲想法,这不正像是你之前说的便是最好的宣传方式吗?”荣湛笑着问道。 “可是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搞好,人家人已经来了,给客人的体验一定是最差的,到时候说不准有什么地方慢待了王爷,万一回到京城之后,别人问起来他说这里不好,那我可就要失去好多贵人客户了。他们应该有很多钱吧?”谢云妆烦躁的直抓头发。 “王爷胸怀宽广,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在农庄上转一转,便知道你这里还没有建设好了,既然没建设好,他还要住进来,那就是不介意此事,你可不要多想了。”荣湛摇摇头。 谢云妆抬眼看看他,见他今日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我看你这两日补的不错,那天王爷悄悄跟你在屋里都说了什么好事?我看小卢从那天开始就乐的嘴角上扬,这些日子你们没去书院,心情还能这么好?” 荣湛低头想了想,道:“这里的书院我们已经不必 再去,王爷这一次给了我们一封荐书,在他回京之时,要我们与他一同回京去参加博学司的荐试。” 谢云妆眼前一亮。 “这可是好事呀!那原本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闹出了这么多麻烦,如今你们可以直接去京城了,从今以后一路前程似锦,那可不是天大的好事?等你离开的时候,我一定摆一桌酒席好好的让你们吃一顿。”谢云妆不由鼓了鼓掌。 “此事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那日相救,恐怕我还不知道在何处呢?不过若是我们离开了农庄,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谢姑娘。”荣湛望着她。 “回京城?或许不是我现在的选择,但未来我必然会去。”谢云妆眼睛向远方望了望。 “姑娘?”荣湛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或许谢云妆根本不愿再回京城那个地方。 “别误会,我可做不来去报仇这样的狗血事,青云县的生意总会做尽,钱也总会赚完的。”谢云妆笑笑,说。 “姑娘心中想的,就只有赚钱?”荣湛不由觉得好笑。 “人生一世,都做出点什么事情来,怎么对得起自己?再加上我们这天明庄底子多薄,这好歹也是我娘给 我留下的呀,怎么也要对得起她。至于此后,这天下可大的很呢,我能做的事也多得很。” “有趣!” 此时睿亲王突然从门外进来。 “王爷?!” 谢云妆一看到他,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要给他行礼,睿亲王却摆了摆手。 “这是在你家不必这么客气,本王今日也没有穿王袍,你就当我是个寻常客人罢了。”睿亲王摆了摆手。 “王爷您别这么神出鬼没的,您这身份突然出现在旁人面前怪吓人的。”谢云妆不由抱怨了一句。 “你这么怕我?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啊?”睿亲王笑道。 “民女是怕招待不好王爷,反而因此获罪。”谢云妆笑道。 “小丫头,你的性子倒与小时候不同了,可见你那位祖母,那时也没好好待你,把你教得小大人一样,不及现在有趣。”睿亲王打量她一番,又抬眼去看看荣湛。 荣湛却是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谢云妆不由犹豫,怎么听起来睿亲王跟原主还蛮熟悉的样子,她得悠着点儿,免得露馅。 “本王此来,还有一事,上回你让安公公带回晋上的东西,万岁已经吃到了,陛下命我问问,你 可愿意为皇宫制御膳?”睿亲王又问。 谢云妆还未开口,他又摆了摆手。 “刚才你的话,我已经听到,你这里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皇上也不会强人所难。不过就如你刚才所载着清云县,小小一个县城生意总会坐进钱也会转弯,你若是真想让自己做出来的这些东西,天下扬名,将来必然还要去京城,此事你可考虑过呀?” “王爷,我虽然暂时不能去皇宫,但是我可以教出几个能做御宴的厨子。” 这个方案谢云妆已经想了好久了,之前在鸿运酒楼教刘三刀做菜的时候,她便已经想过,依着她一个人能去多少地方,能做多少好吃的? 要想让整个大安朝的美食事业再上新台阶,就要教出更多会做饭的人才。 就像在她那个年代,饭店还有经常倒闭的,可是没听说过厨师学校干不下去的。 尤其是如今,师徒父子的年代,有师徒之名分,对于谢云妆来说就是最大的一个保护。 睿亲王一听这话,不由一愣,道:“你根本王进屋,把你这想法好好与我说一说。”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道:“那是吃的茶点再给本王上一份来。” 第96章 未来可期 那日,睿亲王与谢云妆谈了足有半个时辰,自那里出来之后,第二日,又有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之后,有京城消息传来,听说圣上在接到睿亲王的奏折之后圣心大悦,御书房里传出来特别爽朗的笑声。 自从睿亲王前往青云县之后,整个京城局势都很紧张,大家都知道当今万岁,对于从各地推荐上来的书生才子们格外关注如今青云县的事情,偏偏涉及了推荐之事。 尤其是阮家和谢家,一个是自家儿媳的娘家,就牵涉到了这个案子之中,另外一个是次案的苦主之一谢云妆的娘家。 再加上他们两家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关系,此时在想着 努力避嫌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到现在皇上还没有显出任何追究此事的意思,京城中这些相关人士都觉得头顶上吊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来,这种感觉还不如直接判罪更痛快些。 朝中倒是有了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这种举荐制度本就有些问题,这其中本就容易弄虚作假。 还有一些宗室显贵们自然反对,朝中闹了很久,当今皇上却是稳座钓鱼台,圣心难测,朝中各派势力都深觉得这其中必有深意,而漩涡之中的那些人,就更加不知道自己未来将要如何? 阮家三夫人为此大病了一场,知道如今还没有起床,在京城那些贵夫人 的社交圈之中,也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了,阮家也在此次事件之中,经历了多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他们可是先皇后的母家, 谢家到底是耐不住了,最终还是派人来见了谢云妆。 这一次来的是谢老太爷亲自派来的人,再谢云妆的面前也没敢再端什么架子,而是客客气气的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又捎来了谢老太爷的话,让谢云妆在这里好生照顾自己,不必挂念家中亲人等等。 谢云妆倒是大吃一惊,这谢家人不摆着长辈的架子来训斥自己,她倒有些不习惯了。 殊不知是这次派来的人知道睿亲王就住在这个农庄里,更加 的不敢造次,就算是家里头有几句不好听的话,这个时候也不敢传到谢云妆的耳朵里面。 睿亲王在这个地方悠悠闲闲的住了大半个月,这才决定返京。 回京之前谢云妆准备了一桌宴席,算是给睿亲王和荣湛他们送行。 还又为他们准备了不少可以带在路上吃用的物品,明日用马车一起送上码头。 这一次荣湛他们入京,柳素言和她的婶母却要留在青云县,依然与谢云妆生活在一起。 对于谢云妆而言,这次之后她应该能获得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听说京中正在安排适合的学厨人选送到青云县来拜师学艺,谢云妆只需要制定好课程, 设置好教学方案,同时在定下学费就一切搞定。 而这次之后谢云妆的农庄越来越受欢迎,鸿运酒楼在南边的大老板亲自上门提出了合作请求。 她所研制出的一些新菜会直接在鸿运酒楼成为招牌菜,教会的那些徒弟也可以到鸿运酒楼里面去尝试自己的厨艺水平,这算是给未来的徒弟们找了一个实习场所。 不过睿亲王在这里住的这些日子也给谢云妆带来了丰厚的回报,他大手笔的赏赐,让谢云妆的小金库再次充盈了起来。 对于这里的建设和未来的发展,睿亲王都问得很详细, 临行之时,朱谦带谢云妆一起,将睿亲王他们送至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