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心不轨》 第1章 号绿帽 电梯上行,直达顶楼总裁办公室。 文助理守在电梯外,公事公办的神情。 “程小姐,这边请。” 程芜唇角上扬,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 薄靳司是a市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出身顶级权贵之家,一手掌握偌大的薄氏集团,身价过亿,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爱慕他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他却从未放在眼里,清冷禁欲,理性至上,眼里除了公司还是公司,是圈子里独一份的存在。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跟自己好兄弟的新婚妻子勾搭在了一起,成为了大众意义上见不得光的小三。 在文璿看来,自家老板的这种行为就是一种“自降身价”。 尤其程芜还是那种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儿身份,无论是对公司还是对他个人都没有丝毫的助力。 “文助理,”程芜在办公室门前站定,“给你一个小小的提醒——” “像你这样不自然的态度,容易在我老公面前露馅哦~” 文璿神情一滞,随即肃然。 身为助理,不能因为自身的问题给老板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程芜皮一下很开心,也不管文璿脑中怎样天人交战,兀自进了办公室。 三个月前,她接到妹妹程菁的电话,回国才知双胞妹妹送了她一份大礼。 不仅喜提便宜老公,还附带一大堆不太好听的名声。 而做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把烂摊子一扔,便彻底溜之大吉,她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程芜对自己已婚的身份接受无能,第一时间找到便宜老公协商离婚,可她远远低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在她一番慷慨陈词,动情晓理之后,便宜老公身子往后一靠,语调微凉,眼神中透出三分讥笑、三分凉薄、三分漫不经心和一分冷漠,“闹够了没有?” 程芜脑中天雷滚滚,总算知道程菁那小妮儿为啥跑路了。 就这德性,真爱都得跑,更别说只是一个替身了。 “替身”这个词是圈子里安在“程芜”身上的头衔,但以她对自家妹妹的了解,别说为爱做替身,不把那男人头盖骨拧下来就算好的了,谁玩谁还不知道呢…… 反正程芜已经接手了这操蛋的婚姻,既然对方不肯好聚好散,她就打算剑走偏锋,让对方也体验一下头顶发绿的感觉。 薄靳司的独立办公室空间大,配置齐全,厨房洗手间卧室都有,说是一间公寓也不为过。 正在办公的男人听到她进来,头也不抬。 眉峰凌厉,双目幽沉,结实挺阔的胸肌包裹在黑色西装下,手骨细长,青筋泛起,一双大长腿格外优越,有些委屈地缩在办公桌下面。 程芜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只手顺着衣身向下,一只手灵活地从衬衫里探了进去。 薄靳司神色不变,一目十行扫过手里的文件,不时翻上一页。 “你怎么来了?” 标准的渣男语气。 如果不是手机里那条“明天去公司”的信息还静静地躺着,程芜大概真的会觉得他对自己的到来毫无所知。 手上动作不停,但面上,程芜还是顺着他冷淡的态度,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有没有打扰他工作。 半晌,见男人还是毫无所动,程芜有些不满,有些委屈地道,“我想你了。” “你都不愿意找我,我只好来见你了。” 薄靳司将文件放到一边,伸手一捞,把人扣到怀里。 大手随意捏了捏,男人眼神微暗,嗓音透哑,“想我了?” 暧昧的嘤咛从喉中溢出,程芜不忘讨好面前的男人,“想你了。” “每天都很想。” “要是能每天见到你就好了。” 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全身心地依赖自己,薄靳司也不例外。 程芜表露出来的贪心让他很受用,不过该警告的还是得警告。 “程芜,记住你的身份。” 女人而已,要是对她太好,就容易恃宠而娇。 薄靳司可不想给自己养一只心野了的金丝雀。 程芜有些不满他的无情,哑声控诉道,“薄哥真坏,人家大老远来找你,你就这样欺负人家。” 她媚眼如丝,红唇因为埋怨而微张,两颊间染着一抹动情的薄红,那处微鼓,有节奏地频频跳动,惹眼极了。 她无疑是漂亮有风情的,但仅凭如此,还不足以让薄靳司为她破例,真正让她能留下的,是她不要脸—— 足够不要脸。 无论他怎样拒绝或者排斥,程芜都可以保持同样风情且放荡的状态面对他。 薄靳司的确禁欲,但禁欲也同样意味着强欲,他不愿意让自己沉溺于欲望,被欲望支配,但同时他又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她很好掌控以及不要脸的属性给了他一种错觉,他可以在她身上试探另一种可能性—— 有节制地掌控欲望,维持在正常人的范围,而不是过度压制,形成低欲。 在女人的有意撩拨下,薄靳司忍不住俯身下去,程芜却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薄哥,我说的那场拍卖会的邀请函?” 明明在手机里就能说清的事,他偏要让她来公司说。 要说他没那意思,她一点不信。 “我让文璿给你送来。” “那人家要去拍卖会,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程芜得寸进尺。 “我让文璿给你卡里打一千万。” 一千万? 倒是比她想象得多。 说起来,薄靳司可比他那个便宜老公大方多了—— 大概是对她这个替身不上心,便宜老公一个月才给二十万,薄靳司却能打一百万,而且只要她开口,大概率都是有求必应,不过她也不缺钱就是了。 这次要不是为了拿到邀请函,她也不会求到他头上。 程芜很满意他的爽快,自然地变抵为抚,又解开他身上的扣子,将他身上的衣服弄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芜由侧倚变成了分腿而坐。 漂亮的蝴蝶骨抵在桌沿,瓷白粉嫩的脖颈后仰,腰身被扣,脊背微挺,男人埋首其间,轻嘬慢碾,食髓知味。 程芜艰难地嘤咛着,好几次都被手心的温度烫到,恨不得甩出去。 …… 薄靳司心情好,也乐意陪她吃顿饭。 不过菜都是按薄靳司的口味点的,程芜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薄靳司以为她吃饱了,原本夹菜的手一顿,不经意扫过她胸前。 吃这么点,怎么长这么大的? 程芜没看出他隐晦的心思,起身去了洗手间。 隔间里,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砚的女伴是谁?” 程芜开门的动作一顿,没想到在这也会碰到熟人。 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外面的女声薄怒道,“谁介绍的?” “是秦总的妹妹。” 段思祺忍不住咒骂一声,“那个蠢货!” “给我盯住了,有什么动静随时汇报。” 段思祺气匆匆地挂断电话,很快便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确定人已经走了,程芜才从隔间出来。 秦砚风就是她结婚证上的老公,看来她那个便宜老公又给她在外面找了情敌。 程芜慢悠悠地往回走,只希望他外面那些女人能给力点,最好是把她这个正牌夫人干下去,也省得她费心去作离婚。 只要一想到离婚路遥遥,她就觉得心累。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又听到熟悉的女声。 “程芜,你怎么在这?” 第2章 那个小2 程芜也没想到刚听完别人的墙角,现在又遇到了,不过面上还是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吃惊和意外。 “这么巧啊,我跟朋友过来吃饭。” 朋友? 段思祺并不是好糊弄的人。 她很清楚程芜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她的朋友多半也上不得台面。 什么朋友会带她上这来吃饭? 程芜跟秦砚风是隐婚,除了家人、几个好兄弟和他身边的人,外人都不知情。 段思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结婚,只是惯常地警惕所有跟秦砚风有牵连的女人。 程芜公开表白过秦砚风,又一直舔在他身后,但她是孤儿,又是个空有张相似脸的替身,秦砚风愿意看她舔,却绝不可能喜欢她,段思祺便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突然在这碰到她,倒是让段思祺认识到,自己小瞧她了。 “跟阿砚来的?” 程芜露出难堪,“不是他……” 段思祺的面色有所缓和,她还真不信秦砚风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两人的对话开始得突然,结束得匆忙。 包厢内,薄靳司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程芜不顾他的冷脸,笑吟吟地坐上他大腿。 薄靳司可不吃她这套,“这次又搭上了哪个男人?” “要不要我给你腾地?” 程芜不满他对自己的怀疑,嗔道,“薄哥怎么能这么说?我巴不得你疼我,哪敢勾搭人,惹你厌弃?” “你真这么想?” “当然。” “最好如此!” 男人晦暗幽深的眸子对上女人含情似水的双眸,是提醒,也是警告。 他暂时还不想把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用在她身上,但如果她不识趣,他也不介意让她知道,招惹他是什么下场。 薄靳司深知她的本性并非什么安于一室的菟丝花,生性放荡,水性扬花,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 知道从秦砚风身上捞不到什么,就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想当初为了搭上他,是直接进男洗手间,引诱他做下了荒唐淫秽的事。 薄靳司可以不介意她已婚的身份,也可以宠她,纵着她,但不能容忍她把自己当成蠢人,尤其是再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程芜一贯知道轻重,不敢试探他的底线,一再保证与自表心意下,薄靳司放过了她。 期间他接了个电话,下午要回公司,程芜非常懂事地提出自己开车回去,不打扰他工作。 回到别墅,程芜安排人给她重新做了一顿午饭,吃饱之后又美美睡了一觉,才出发前往赛车基地。 基地建在郊区,依山而建,全长20公里,弯道有二十多个,起始高度比城市平均要高出200米,山顶风光更是秀丽,给寻求刺激的人提供了一个速度与激情环境,又给其他观赛者提供了一个良好的休憩环境。 程芜照例寻了个不算偏僻的观赛位置坐下,场上的车蓄势待发,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开始。 程芜掩下满心苦涩,强打起精神盯着场下的车,车身激射而出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飞走了。 什么时候,她也能这般自由呢? 抛下一切不甘与执念,把自己还给自己。 她充满希冀的眼神落在别人眼中,就变成了故作坚强。 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猫,没有露出丝毫胆怯与疲惫,但谁都知道,它在等它的主人——等主人领自己回家。 “季哥,你看那边。”贺文瑞注意到独自一人的程芜。 “你说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季如洲往那边一瞥,漠然道,“不用。” 愚蠢的女人。 为了个男人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程姐该不会又被那帮人欺负了吧?” 贺文瑞跟季如洲一样都是大二的学生,程芜看着年轻,但其实比他们年龄都大,又是季如洲介绍认识的,贺文瑞就称她一声“程姐”。 不过如果不是季如洲介绍,她不仅不会认识基地的这些人,估计连基地的大门都进不来。 程芜倒追秦砚风的事闹得很大,他们这帮兄弟不知内情不敢瞎掺和,但也听说那个圈子的人都拿她当笑资。 “她被欺负也是活该!” 季如洲轻嗤,语气恶劣。 “谁让她不自量力,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贺文瑞挠挠头,不敢随便搭话。 总感觉他刚才说话有一股莫名的戾气,跟平时漫不经心的模样很不一样。 抛下心底那点异样,贺文瑞有些兴奋地道,“季哥,你要上场玩吗?” 季如洲随意应了一声,赛车是他为数不多喜欢的东西,他经常会到这边来玩上几场。 很快,亮黄色的车身飞驰而出。 观众席上,程芜亲眼看着车子离开,直到车身彻底消失在视野,才平静地收回视线,投向远方。 存在感刷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手机上,塑料姐妹团在群里狂轰烂炸。 ——@程芜小道消息,秦砚风会出席今晚的宴会。 ——@程芜新女伴是娱乐圈小花唐钥,看图看图 附上一张唐钥走红毯的粉丝精修图。 ——@程芜差评差评,还没有我阿芜一半好看 ——@程苑地址发你了,这次可一定要把那男人追到手 …… 秦砚风结婚的消息并未对外公布,程芜也不会主动泄露他们已经结婚的消息,所以姐妹团并不知道,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男人其实已经结婚快半年了。 程芜点开那张精修图,两指往外一拉,放大。 唐钥是娱乐圈的人,颜值低不到哪里去,单就精修图来说,比程芜没得差,绝对不像群里说的那样“没有程芜一半好看”。 塑料姐妹一个个的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在喊话程芜上去手撕情敌,好给她们制造话题。 也是这些人给的内部消息,又给程芜各种开后门,才让程芜有机会对秦砚风各种死缠烂打,不断刷新厌恶新高。 程芜收起手机准备回去。 今晚又是一场狗血八点档剧情。 第3章 老公 按照群里给的地址,程芜坐司机的车赶到宴会,果然在厅外找到秦砚风的车。 “小李,阿砚在里面吗?” 主驾驶车窗被敲响,小李脸色发白地降下车窗,“程小姐。” 完了,程小姐找过来了。 程芜的战斗力他是见识过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得到秦总的消息,竟然找到这来了。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司机,他还是尽职尽责地维护老板的隐私。 “秦总并不在里面。” 程芜垂下眼眸,夜色遮掩了她面上的情绪,身上却笼罩着颓败到极致的破碎感。 小李虽然觉得她可怜,却不敢违抗老板的命令。 只要秦砚风一天不肯承认她的身份,小李就只能按照主家的意思,称她一声“程小姐”,并向她隐瞒有关秦砚风的一切。 小李还在犹豫如果她继续胡搅蛮缠,他要不要打电话给向汇报情况,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小李又下车检查了一遍,确认人已经走了,才松下一口气。 唐钥挽着秦砚风从宴会厅出来,两人都喝了酒,身上染了酒气,被门口的风一吹,人都清醒不少。 秦砚风抽回自己的手,按了按眉心,他还是不习惯跟顾沅君之外的人亲近。 车停在不远处,两人被一道不善的目光死死盯着,生生停下步子。 秦砚风立马认识到站在那的人是谁,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耐。 唐钥被眼前的黑影吓得心情肉跳,黑乎乎的,吓死个人。 等黑影走近,唐钥才看清那是个女人,一个极漂亮的女人。 女人气势汹汹,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扬起了手—— “啊——” 唐钥难色难看地缩进身边男人的怀里,身体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她犹豫着回头。 女人眸光带泪,纤细的手腕被男人宽厚的大掌握住,挣脱不得。 唐钥来了脾气,先是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现在又要打她,真当她没脾气,好欺负吗? “哪里来的疯女人?”唐钥干脆整个身子倚进他怀里,“秦总,我们报警吧。” 程芜现在只想把那个赖在她老公怀里的女人彻底扒出来。 不要脸的女人! 竟然勾引她老公! 她手上用劲,挣扎得厉害,秦砚风不耐,甩开她的手,怒吼道,“滚回去!” 唐钥微讶,原来认识啊? 当着她的面撬墙角,这妹妹不懂规矩啊。 然后就见她眼中不懂规矩的女人顶着男人的怒火道,“我才不!” “秦砚风,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你一而再再而三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纠缠,真当我非你不可吗?” “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谈。” “我不!” 程芜不信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会回去。” 自从她搬到别墅以后,秦砚风就懒得回去了,她根本见不到人,只能从别人那里打听他的行踪,然后一次又一次在别的女人那里见到他的身影。 秦砚风没有心思再哄她,“程芜,别逼我生气。” 程芜满脑子都是“他在敷衍自己”的委屈与愤怒,已经没有理智可言,“我不管,你把这个女人赶走,以后都不许见她。” “够了!” 秦砚风被她吵得头疼,只能拉开怀里的人,“你先回去。” 唐钥不敢置信。 吵得好好的,怎么走的人变成她了? 秦砚风是条金大腿,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不可能放弃,撒娇道,“秦总~” “回去!” 秦砚风毫不客气,看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家里那个疯婆子他还能有一点耐性,这外面的女人要是敢挑战他的耐性,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唐钥是有眼力见儿的,不敢触他的霉头,只能怀着满肚子气离开,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坏她好事的女人。 程芜毫不客气地回瞪,“阿砚是我的。” 秦砚风皱了皱眉,这般宣示主权的行径让他很是不喜。 从来没有人敢把他当成物品标记归属…… 程芜吃醋善妒又毫无仪态,他懒得纠缠,只想赶紧把她送回别墅了事。 程芜紧跟着他上了车,前后座的隔板自动升起,她也不管会不会被人看到,狗见了骨头似的黏到秦砚风身上。 “阿砚,我帮你。” 没头没脑的话,秦砚风懒得理会。 直到她不管不顾地去扯他的皮带…… “你干什么?” 秦砚风制住她的手,眸中几欲喷火。 程芜神色坦然又义正词严,“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想看看我男人的身体也不行吗?” 秦砚风被她的无耻震惊了,“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 “羞耻算什么?我老公宁愿找其他人也不要我,我就想知道我比其他人差哪了。” 秦砚风后悔了,要是早知道她是这种胡搅蛮缠的性子,当初他说什么也不可能跟她领证。 “不是你的问题,也没有其他人,是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程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就是有个心上人,想为你心上人守身如玉,说得跟你那方面有问题一样。” 程芜以前有多喜欢他,在得知自己只是一个替身的时候就有多恶心。 日复一日的失望积攒下来,她突然就找不到自己坚持的理由了。 女人嘴里尽是些粗言糙语,秦砚风头皮一阵暴跳,“你还能不能有点女人样?” “怎么没有女人样?这不就是想要你吗?” 说着,程芜也不解他的皮带了,直接将裤子拉链拉开,露出里面深色的一片。 艹! 秦砚风想掐死这个女人的心都有了。 “停车!” 黑色商务车猝不及防停在路边,男人一刻也不敢耽误,推开身上的女人就要下去。 手刚搭上门扣,程芜又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意味不明道,“你想清楚了,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秦砚风此时巴不得离她远点,哪里还管她说什么,“滚开。” “以后也不会再缠着你。” 回应她的是车内沉闷的关门声。 让她明白,即便抛下骄傲与自尊,也挽不回他的心。 也好…… 程芜痛苦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坚定决绝。 以后,就真的不要了…… 第4章 暧昧 秦砚风被那疯女人戏弄了一番,心中憋闷,干脆把几个好友叫出来喝酒。 “砚哥,喝这么多啊?” 季如洲踩进包厢,不期然地看到一个醉鬼。 秦砚风昂起脑袋遥敬道,“你来晚了……罚酒!” 两眼迷蒙,瞳孔失了焦距,看来是真醉了。 季如洲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对包厢里第三个人道,“你怎么也不劝着点?” 林清漓一身白色西装,矜贵优雅,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闻言像是才回过神来,“我可劝不动。” “他要真想喝,谁劝得动?” 季如洲抿了一口酒,好奇道,“这次是为了什么?” 上次这么大醉还是在顾沅君出国的时候,说是为了祭奠还没开始就已经死去的爱情,现在人又没回来,祭奠啥? “谁知道呢……” 林清漓对别人的恋情史没什么兴趣,不过也从某个醉鬼的三言两语中得到了点信息。 “说不定是家里那位又发疯了呗。” “阿砚带了唐钥参加宴会,被那位撞见了,然后就成这样了。” 好友心情不顺,林清漓不仅不同情关怀,而且还乐得看戏。 瞧瞧这副醉生梦死的模样,多难得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那位情根深种呢。 季如洲显然也想到程芜那副恋爱脑上头的模样,了然道,“也是,估计离了婚就闹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狠了,方才还醉得瘫在沙发上的某人骤然出声,“疯女人……疯……” 林清漓扫了一眼醉鬼,替他分析道,“他要是这时候离,前面的罪不是白受了?” 秦父秦母一心要给秦砚风介绍联姻对象,但是秦砚风并不想让自己的婚姻变成一笔交易,心里只有顾沅君,也只想娶她。 没想到顾沅君在国外订婚了,秦父秦母又逼得急,还拿股份作要挟,秦砚风不想顺家里的意随便娶个联姻对象,就娶了跟顾沅君有几分像又好拿捏的程芜,一来堵住家里的嘴,二来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自己手上。 秦家催婚催得急,但想要的却并不是像程芜这样没有身份背景的媳妇,对公司没有一点助力不说,传出去还平白掉了身价, 要是知道两人离了婚,估计立马就要按头让秦砚风联姻了。 秦砚风就是知道家里的想法,才不想让他们如愿。 一夜宿醉…… 秦砚风再醒来,是在别墅的主卧里。 昨晚两人吵了一架,他又喝了那么多酒,却不知道为什么,坚持让人把他送到了别墅。 本以为能看到程芜,还想着要不要避开她,没想到佣人说她一大早就出门了。 也是,他回得晚,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回来了。 完全没有想过,也许某人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到他。 乘风基地 程芜来得早,正跟贺文瑞他们商量一件事。 “看了这么久的赛车,还不知道坐在车内是什么体验呢,你们待会上场能带我一个吗?” “当然可以啊!”贺文瑞热情回应,“程姐你想上谁的车?” 他不遗余力地自我推销,“我事先说明啊,我的车肯定是最好最舒服的,而且车技不说吊打他们吧,至少能甩他们一条街。” “你就吹吧你!” 程芜听着一乐,其他人却看不过去了。 “你说这话季哥知道吗?” “敢不敢在季哥面前说这话?” 遭到群嘲贺文瑞也不生气,而是咬牙道,“我跟季哥肯定不能比,但完胜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要点脸吧!” 其他人当然不服气,“敢不敢跟我们比一场?” “来啊!”贺文瑞梗着脖子道,“谁怕谁啊!” 纵使贺文瑞心里有点虚,但面上还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傲娇劲儿,毕竟输人不输仗,可不能让人看扁了。 季如洲也没想到一来能看到这副热闹的场面,尤其是那首纤瘦的身影就这么突兀地混在一帮少年中间。 “上我的车。” “啊?”程芜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 “不是想体验车内的风景?” 季如洲反问,视线在贺文瑞一群人身上扫了一圈,确认他们都没有意见之后,才平静地收回。 “我带你。” 这次程芜听清了。 之前有秦砚风的嘱托,他即便不耐烦,却还是将心情不好的她带来了基地,但她也觉得太麻烦人,就只跟着他来了两次,后面都是自己过来。 她一直以为他跟秦砚风一样讨厌她,所以特别不想麻烦他,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带她。 “好。” 程芜虽然犹豫,却还是很高兴地同意了。 第一次坐进赛车副驾,跟场外观赛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程芜忐忑又无措,直到季如洲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 “安全带。” “嗯?” 程芜脑子反应慢了半拍,“哦。” 将安全带扣上,很快,车身飞驰而出。 车内人的第一视角远比场外更让人胆战心惊,车身壁虎似的攀在倾斜成大角度的车行道上,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前进着。 不同的车型一个接一个流线般滑过,远远地竟只剩下一抹色彩。 程芜看他的车一直默默跟着,不免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每次都第一个到达终点吗? 落后这么多,不着急吗? 季如洲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下一秒车身一震,强烈的推背感铺天盖地,抑制了她的呼吸,脑袋发晕,视线也变得模糊。 等再适应过来,周围的其他车已经拖曳成了扭曲的长条笔触,只剩下眼前的开阔视野。 程芜下意识摒住呼吸,死死盯着路面,生怕一个没注意车就翻了。 “傻。” 季如洲脱口而出,唇角噙着一抹愉悦的笑。 这个女人傻是傻了点,但脱离了秦砚风三个字,哪哪都顺眼。 他刚刚说了什么吗? 程芜奇怪地转头。 驾驶座里的男人自信从容,额前的碎发凌厉,一双丹凤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惬意自得,一股嚣张锐气扑面而来,那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认可。 程芜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潋滟的桃花眼里染上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崇拜与欣赏。 季如洲毫无意外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人,拿着水下车,顺便等着嘲笑后面姗姗来迟的人。 “季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就不能让让兄弟们吗?” 贺文瑞大声控诉着他的无情,这无疑是大家的心声。 季如洲没有要自我反思的意思,坦然且诚实,“是你们太慢。” 几人又插科打诨了一阵,贺文瑞突然意识到不对,“程姐呢?” “她不是在你车上吗?” 季如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还在车上。 车门忽地被拉开,程芜缩了缩瞳孔,无意识地看向来人。 季如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还不下车是等我请你吗?” 第5章 带你回家 程芜被他不善的眼色盯着,脑子没转过来,手已经先一步去解安全带的带扣。 也不知是手使不上劲还是人吓傻了,安全带费了半天劲也没解开,季如洲见不得她这副蠢样,不耐烦地钻进车里,动手解带扣的时候正好碰到她微凉的手指。 两人都有些发愣,程芜不自在地收回手,身子往后缩了缩,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俯下身的缘故,两人靠得很近,具有压迫感的视线从她脸上细细扫过,睫羽轻颤,呼吸清浅,一股暧昧悄然滋生。 程芜的肤色偏白,光滑细腻,泛着乳色的光泽,五官大气精致,有一种天然的明媚感,跟她平常流露出来的忧郁气质全然不符。 程芜受不了此刻有些奇怪的氛围,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 见状,季如洲绅士而礼貌地退出车内,并没有说什么让她难堪的话。 “唔……” 两脚落地的那一刻,程芜双腿发软,连忙抓住了站在一旁的季如洲。 即便如此,身子还是缓缓下坠,隐隐要栽在地上的趋势。 季如洲眼神一闪,默不作声地将人揽进怀里。 “不会玩就别逞强。” 他压下心底那份异样,声音发冷。 程芜眨眨眼,眼眶瞬间湿润起来。 又被讨厌了吗…… 程芜说不清是委屈还是难受,好像自己总是会把事情搞砸。 明明只是想像他们一样体验赛车的自由,偏偏身体本能地感到害怕,受不了这种刺激,现在还要给人家添麻烦,被讨厌也是应该的。 “对不起。” 季如洲:…… 他只是随口提醒一句,她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可真是娇气。 “不舒服就要说出来,一直憋着不说,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这仿佛一句解释的话让程芜感到了柳暗花明,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眸光微润,眼角的红意尤其明显,“你不怪我给你添麻烦吗?” “添什么麻烦?”季如洲看起来比她还意外。 哦,是我想多了…… 程芜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向他确认道,“那你以后还带我吗?” 季如洲本来想说“你以为谁都有资格上我的车”,但意识到这话过于暧昧了,便只是道,“看心情,不过你要是一直什么都不说,我肯定是不想带一颗定时炸弹上车的。” 那就是同意了? 知道他没有彻底拒绝,程芜高兴得很,“谢谢小洲。” 听到“小洲”两个字,季如洲又不开心了。 md,叫狗呢! 自从他成年以后,就很少有人以这种称呼晚辈的语气跟他说话了,偏偏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人一直这么叫,要不是看她没有别的意思,他真想让她体验一下当人孙子的感受。 季如洲揽着人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乖顺的模样直接让几米开外的众人当场石化。 季哥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学校里向他表白的女生那么多,他什么时候给过好脸色? 怎么就偏偏对“程姐”这么温柔? 大家伙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将其归因于“姐姐”的独特威慑力。 程芜拒绝了他们要送她去医院的提议,自己坐在边上缓了会儿,就在她坐不住要去洗手间的时候,她注意到场外一抹阴毒的视线。 似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那人不避反迎,冲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程芜觉得奇怪,正想着是不是有什么恩怨或者误会,那人跟在另外一个男人身后离开了。 等季如洲他们重新驱车回来,程芜已经开车去了宠物医院。 “这只狗看着温顺,怎么这么凶残?”宠物护士抱着一只看起来有些凄惨的小猫,面露不忍,“都抓出血了。” 另一名护理员清理着一团糟的房间,忍不住吐槽,“这种情况狗主人也不提前说明一下,至少也让我们有个防备嘛。” 护士提醒道,“是我们没有做好工作,跟客人无关,下次要记得把笼子关好。” 护理员有些不服气,想说她明明关了笼子,是那只狗自己挣了出来,不过到底是自己没检查好,只好忍了下来。 屋里有些混乱,不过程芜也听出了个大概,一只宠物狗跑了出来,惊扰到其他笼子里的宠物,还抓伤了几只。 前台给她倒了一杯水,“程小姐先坐一下,我去把嘟嘟抱出来。” 嘟嘟是程菁在的时候收养的,白色的,矜贵又可爱的小猫。 之前因为秦砚风不喜欢动物,为了照顾他的喜好,就没有带到别墅,而是寄养在朋友那。 现在那个朋友决定要回老家,程芜又根本打算跟秦砚风有什么牵扯,也不在乎他喜不喜欢,就打算把它接回去。 嘟嘟被抱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懒怠,没什么精神地窝在前台小姐姐怀里,直到看到程芜,才一激灵地抬起脑袋,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看着她,生怕看错了。 “嘟嘟。” 程芜的心瞬间萌化,不太熟练地从小姐姐手里接过它,摸了摸它的上脑袋,又给它顺了顺毛。 整个过程,嘟嘟都十分配合,小脑袋瓜扭了扭,两只耳朵从她指缝间支出,又舔了舔白净的小爪子,安心地趴在她怀里。 程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激动,原以为小家伙会对她感到陌生,没想到它接受得这么快。 程芜非常认识地跟它说,“嘟嘟,我们回家了。” 半小时的车程,程芜一进门,就吩咐人把她前两天买的猫窝、猫爬架和猫砂盆搬到她房间。 从今天起,它就是她的邻居了。 她特别嘱咐管家,要是她不在,一定要记得安排人给小猫喂食,猫砂也要定时清理。 管家犹豫道,“养猫的事,要不要跟先生商量一下?” 程芜不会在这件事上妥协,但还是有必要跟秦砚风知会一声,所以她跟管家说,“你跟他说一下吧,猫我已经带回来了。” 管家疑惑,以往只要有机会跟先生联系,她都不会让他们插手,今天怎么转性了? 管家其实更希望程芜自己去说,毕竟很有可能会惹得先生厌烦,但程芜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办。 电话打到秦砚风那,秦砚风正在办公,想了想道,“让她自己跟我说。” 本以为会得到先生一顿教训的管家:…… 先生怎么也转性了? 管家把秦砚风的原话转达,程芜半点也没放在心上,意思传达到了就行,没必要特意说一遍。 秦砚风办公结束才想起来,他一直没接到某个女人的电话,手机上也没有一条信息。 这个女人又在闹什么? 他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让小李送他回了别墅。 第6章 是小3呐 “程芜在哪?” 秦砚风脱下外套,随口问道。 管家毕恭毕敬,“程小姐在书房。” 有些话他犹豫着没说,估计先生上去看了就知道了。 事实上,书房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书房了。 各式各样的画框和木板占去了房间里大半壁江山,原本的沙发和桌椅被堆到不起眼的角落,地板上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黏稠状物,看着就让人恶心。 整个房间乱糟糟的,任谁都不会相信那原来是一间书房。 这对秦砚风这个有着轻微洁癖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他对某个登堂入室的女人忍无可忍,额角暴跳,“因为我拒绝你,你就要把我的房子搞成这样吗?” 手拿画笔的程芜:? 总感觉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这么想的,她也就这么问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误会了? 秦砚风冷静下来,纵然不懂艺术,他也知道眼前的场景更像是误入了某个美术生的画室。 但怎么可能? 程芜根本什么都不会。 遇到他之前,她就咖啡店打工的普通员工,遇到他之后,她就更平庸了,除了追着他跑,没干过一件正经事。 现在突然跳出来说她是个搞艺术的,纵然是个名不传经传的小透明,也足够让他感到梦幻了。 他皱起眉,忍不住质问,“你在干什么?” 程芜放下手里的颜料,尽管已经决定不要他,但见他态度如此恶劣,她还是遏制不住地心口发疼。 她认真且郑重地告诉他,“我在画画。” “胡闹!” 秦砚风比她想象的还要激动。 “你以为买个画板,拿支笔就能当艺术家了?!”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你想讨好我,买花买礼物买什么都行。” “但你不懂装懂,那就是虚荣。” “还把家里搞得一团乱,让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轻易下定结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任性呢!” 秦砚风的笃定于程芜便是一种讽刺,他又了解她多少? 凭什么轻易否定她? “秦砚风!” “你凭什么这么说?” 是她错了—— 他就是一个轻浮又自视甚高的烂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肆意贬低她的人格。 她想不通自己以前怎么会看上他! “你既没有尊重别人努力付出的基本礼貌,又没有接受别人突出表现的勇气,你甚至都没看过我的画,却能轻易说出“虚荣”两个字,你才是真的虚伪又轻浮。” “喜欢你是我曾经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程芜言词犀利,毫不收敛。 反正已经决定不要他了,谁还管他生不生气? 她每说一句,秦砚风的脸色就黑一分,到最后,已经能滴出墨来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牙尖嘴利? 程芜不顾他脸黑,冷冷道,“出去!” 见秦砚风不动,她干脆亲自动手把人推出门,还把房门反锁了。 艹! 秦砚风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抬手对着房门狠捶了两下。 又听到里面反锁的声音,更是怒火中烧,差点没给自己气背过去。 恰好管家听到声音上来察看情况,正好撞到枪口上。 “谁让你们动我书房的?” 面对他的质问,管家苦着一张脸,如实道,“回先生,是您同意的。” “程小姐说要一间房做画室,我跟您请示过,您说随她折腾。” 秦砚风哑然,他还真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从别墅搬出来后,他没打算再搬回来,反正随她怎么闹,谁知道会出今天这样的事? 这事也怪不上别人,他只能再次叮嘱道,“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动这个家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经此一闹,秦砚风彻底忘了家里多了一只宠物的事,也忘了要问她为什么没给自己打电话。 一夜好梦。 为了避免碰开春砚风,程芜刻意比平时晚了一会下楼。 管家向她传达秦砚风的意思,“先生说周六一起回老宅吃饭,要你提前准备一下。” “不去!” 程芜已经决定放手,自然也懒得回去受那个鸟气。 “你告诉他,要回就自己回,别拿我当挡箭牌。” 管家要怎么跟秦砚风回话她管不着,只是安排司机送她去了春日画廊。 之前在画廊租了个房间当画室,现在租期到了,她得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所幸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放回了别墅,只剩下几张新完成的画和一些工具。 程芜没动手,是画廊的工作人员和司机一起把东西搬到了车里。 几人的“搬家”动作引起了一群人的注意,其中一位正是春日画廊的负责人。 “林先生,那位小姐就是点墨,您买的两副画就是她提供给工作室的。” 画廊有明文规定,未经作品本人的同意,不可透露艺术家的真实身份。 但林清漓是谁啊? 佛子般的清冷脸,含着慈悲笑,性情却乖张,言行无忌,手段狠厉。 他想知道的事,谁敢瞒? 反正负责人是不敢。 所以在林清漓提出想见见艺术家本人的时候,他想起来点墨要来拿走她放在画室的东西,正好可以介绍两位认识。 “您要是有兴趣,我让她过来一下?” 林清漓兴致盎然,“不用了。” 他倒是没想到,最近感兴趣的那位新人艺术家意外还是位熟人。 本以为是个无脑的花瓶,没想到还懂艺术…… 程芜正准备回去,一道清冷如山间泉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小姐。” 林清漓含笑,“有没有兴趣共进午餐?” “当然。”程芜在短暂的意外之后欣然应允。 “我的荣幸。” 秦砚的几个好友中,属林清漓最为亲切,待人温和有度,礼貌又绅士,程芜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即便脱离了秦砚风这个人,她也是愿意与他相交的。 所以面对他突然释放出的善意,程芜虽然意外,却并不想拒绝。 程芜让司机先回去,自己坐上了林清漓的车。 “程小姐喜欢艺术?” 林清漓长腿交叠,双手交握置于腿上,矜贵又优雅。 “对啊,我很喜欢艺术那种自由的感觉。” 两人是在画廊巧遇的,程芜猜测他也喜欢艺术。 “你也喜欢吗?” “喜欢谈不上,就是有点兴趣而已。” 林清漓眼里露出温柔笑意,程芜倍感温暖,很容易就放下了戒心。 “真好,我还以为阿砚身边的人都不喜欢这些呢。” “怎么会这么想?” “阿砚就不喜欢,他还说我虚荣……” 许是想到了伤心事,程芜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那是阿砚不了解你。” 他轻声安慰道,“你是什么人,他早晚会知道的,你对他的好,他也迟早会明白。” “像你这么好的女孩,一定不会被辜负的。” “是吗?”程芜像是在跟他确认,随即又目露坚定。 “可我已经不想等了。” 林清漓神情一滞,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劝解胎死腹中。 不咬钩了吗? 阿砚要玩砸了呢…… 第7章 佛面兽心 与薄靳司那种一心只有工作的禁欲男人不一样,林清漓是非常懂得享受的,一居一行都讲究格调,雅韵。 也擅长用这些来包装自己。 他选的这家餐厅位置优越,环境雅致,装修风格独特,可以看出老板本人也对艺术有一定的追求,至少是个对审美有要求的人。 两人相对而坐,林清漓将菜单推过去,“有什么想吃的吗?” 几样中式菜品印入眼帘,看着很有食欲,程芜却只是摇摇头,反推回去,“还是你来点吧,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大多数时候,程芜是个比较无趣的人,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也很少主动要求什么,比起动脑筋思考要吃什么,她更喜欢尝试。 想来林清漓点的,也不会让人失望。 “剁椒鱼头” “清蒸鱼” “一个汤” “两个青菜” 林清漓合上菜单,递给负责人,“其他的你看着安排。” 鱼、汤、青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程芜有些讶异,不知道这是有心还是巧合。 林清漓无辜地摊摊手,“抱歉,虽然无意打探隐私,但看起来你似乎很喜欢吃鱼。” 程芜只跟他有过一两次的吃饭经历,还是饭桌上跟秦砚风闹脾气,不怎么愉快的情况下,对方能够注意到这些,程芜很感激。 “没必要抱歉,很感谢你能关注到我,这让我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可有可无,至少真的有人注意到了我。” 如果可以,程芜也不想将“可有可无”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但很显然,跟秦砚风结婚这半年来,这就是她目前实际的存在状态。 林清漓不知道她与秦砚风出了什么问题,怎么突然就认知“清醒”了,但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 “希望这里的厨师不会让你失望。” “以林先生的用心程度,想必选用的餐厅也不会差,这点我非常确定。” 真金白银打造出来的高规格餐厅,如果做出来的食物不能让人满意,岂不是自砸招牌? 程芜相信,以这家店老板的品味,不至于做出这样本末倒置的行为。 林清漓轻抿一口酒,不置可否。 菜上得很快,厨子的手艺也很好,至少程芜吃得很开心,但她注意到林清漓很少去碰那道剁椒鱼头。 其实也不难解释,林清漓饮食清淡,不能吃辣。 也正因为这样,她对像林清漓这样既愿意观察她的喜好,又愿意照顾她口味的人有更多的好感,哪怕这仅仅是他良好出身下所维持的绅士礼仪。 “感谢林先生的盛情款待,希望下次有机会回请。” 临别之际,程芜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感谢。 按照预想,林清漓会摆摆手笑着说,“哪里哪里,你吃得开心就好。” 没想到他笑是笑了,却往她心口扎了刀子,“好啊,正好我明天有时间,不知道程小姐打算在哪请我吃饭?” 程·客套·芜:…… 让你嘴贱! 程芜脸上的笑容一僵,原本只是一句客套话,哪里知道这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林清漓好像完全不知道她的纠结,还特别客气地问了一句,“不会麻烦程小姐吧?” 程芜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礼貌回应道,“当然不会,以林先生的身份地位,能请你吃饭是我的荣幸。” “那就好,很期待明天的约会。” 程芜的脸唰地变热。 什么约会啊,不要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好吗? 会当真的…… 脸上的热意越来越高,程芜只能以手作扇扇了扇,反正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就算约了也联系不上,答应了也是作废。 想到这,程芜突然心安理得起来,“那我们明天见。” 程芜正要离开,林清漓叫住她,“对了,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现在加一个?还是说你希望我明天到这里来接你?” 程芜当然不希望他被别墅的人看见,只好掏出手机,跟他加了联系方式。 “我定好餐厅之后,给你发地址。” 这次,林清漓没有再叫住她。 回到家,程芜赶紧求助塑料姐妹团。 ——附近有没有好的餐厅?明天请朋友吃饭,钱不是问题 底下一堆人问她,是不是跟秦砚风一起吃。 程芜老实回答不是,就是一个家境不错的朋友,问他们要地址。 很快,在一众姐妹的推荐下,程芜还真得到一个答案:星月餐厅。 嗯,看名字应该是那种雅致又别具一格的餐厅,不至于失了林清漓的身份。 程芜上网搜了一下这个餐厅,相关的信息并不多,但姐妹们的评价不错,程芜就跟林清漓定了吃饭时间。 林清漓回得很快。 ——好,明天见 程芜退出聊天窗口,看到一个叫“一汪清泉”的姐妹一直在给她私信。 ——明天跟谁约啊 ——是秦砚风吗 ——需不需要我给你做餐厅附近的攻略? 程芜记得她,是塑料姐妹群里的,上次给她扒过唐钥的信息,还发了唐钥的图片。 程芜想了想,一一回复她的问题: ——一个普通朋友,不是秦砚风 ——攻略就不用了,我们到时候随便看看 又不是真要约会,哪用得着做攻略。 就算真是约会,她也懒得做攻略。 “一汪清泉”的真名叫汪雨涟,是一个资深狂热的二次元玩家,最爱纸片人。 她常玩一款恋爱攻略游戏,讲的就是平平无奇的普通女孩狂追矜冷高贵的霸总,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的故事,正好圈子里闯入一个灰姑娘似的程芜,对高冷总裁秦砚风狂追不舍,她一下就代入了。 与群里其他人单纯看热闹的心态不同,她怀着一颗隐晦的老母亲的心,决定帮助程芜追求秦砚风。 为此,她不惜豪掷重金,又是租场地,又是送邀请函,还暗中传递消息,给他们创造见面机会。 可以说,程芜跟秦砚风之间的交集有一半是她拿钱砸出来的。 对此,程芜只想说:6 有这钱不如直接给我,还要什么霸总啊,把你当爸爸都行。 可惜汪雨涟并不知道,她的愿望其实已经实现了,灰姑娘程芜跟总裁秦砚风领证结婚,正式步入婚姻殿堂,只是没有想象中的相亲相爱,只有一地鸡毛而已。 这次由她主导推荐的“星月餐厅”便是汪家的产业,汪雨涟一大早来到店里蹲守,准备当一个合格的爱情保安。 第8章 冤大头 “来了来了!” 柜台后的汪雨涟慌乱地藏起脑袋,还不忘把身边与她一同窥伺的店长拉下来。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程芜提前进了店,找了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坐下,正好面向柜台。 十分钟后,程芜实在忍受不了柜台那边传来的虎视眈眈的视线,便叫来了服务员。 “麻烦你问问那边的两个小孩,为什么一直盯着姐姐?” 程芜让服务员去问问,顺便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父母, 哪家的小孩?大人就这么放心把他们丢在那儿。 认出自家店长的服务员:…… 星月餐厅环境雅致,色彩偏冷,让人有一种内心平和的感觉。 踏进店里的第一时间,林清漓就皱了皱眉,这家店的目标客户群体一看就是女性,整体色彩偏淡蓝,装饰风格也彰显少女情怀,不适合他这种内心阴沉又要装温柔的人。 不过看到某个身穿青绿长裙的女人,他的心情又好了些许。 已经开始期待下次见面了呢…… “抱歉,我来晚了。” 让女孩子等总是不够礼貌的,林清漓送出口袋里的那支玫瑰,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为了今天的约会,他特意换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白色西装,红色玫瑰是礼物,也是点缀,没想到却因为迟到变成了赔罪礼。 程芜接过玫瑰,“谢谢。” “不过林先生并没有迟到,是我来早了,而且我是故意来早的。” 眸光突然就变得敞亮,“为了林先生这朵花。” 这话很容易让人多想,但林清漓脸色不变,仍然维持着一贯的风度,“程小姐喜欢就好。” 另一边,汪雨涟虽然一直没有看到男人的正脸,但已经根据身形确认了对方并不是秦砚风。 又亲眼见到程芜收了对方的红玫瑰,汪雨涟顿时警惕起来。 不可能,她嗑的cp决不能BE。 趁着两人低头吃饭的功夫,汪雨涟端了一杯水,站定在男人身边。 汪雨涟穿着餐厅服务员的衣服,见她过来,程芜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正等着她的下文,没想到她手一扬…… “喂……喂!!?” 程芜惊呼,眼睁睁地看着杯子里的水在泼出去的那一刻紧急拐弯,连水带杯朝她扔过来。 原因无他,林清漓突然抬头,汪雨涟紧急避险。 然后她成了冤大头。 程芜迫不得已跟清水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水珠顺着肩颈流下,留下一片清透的水幕,凉快得很。 她现在只庆幸扔杯子的力道没那么大,只磕在碗里,溅起几滴油腥,没砸到她。 林清漓眸色发暗,沉默不语。 青绿色长裙只用两根带子撑着,露出她锁骨周围的一大片肌肤,因为沾了水的缘故,本就细腻的皮肤泛白又发亮。 多余的水顺着胸前起伏落进沟壑,留下一行行水迹,增添了几分媚感。 林清漓难得的喉咙发干。 没等两人出声质问,汪雨涟先发制人,“程芜,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口口声声说喜欢秦少,现在却在这里勾搭别的男人。” 汪雨涟巧妙地避开了她口中的“别的男人”,只对程芜进行批判。 程芜:? 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群里那个“一汪清泉”吧? 之前见过,好像姓汪? “这位汪小姐?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 汪雨涟原以为她碍于自己孤儿的身份不敢顶嘴,没想到她这么咄咄逼人,“你勾搭别的男人,就是得罪秦少,就是给我们女人丢脸。” “像你这样的女人,活该让人看不起!” 程芜脸黑了,方才那杯水原本是冲着林清漓去的,却在中途改道。 现在又对着她劈头盖脸地骂一顿,确定不是得罪不起姓林的,所以柿子挑软的捏? “你说我勾搭别的男人,你亲眼看到的?有什么证据吗?” “我自问行得端坐得正,活了二十多年,我爸妈没说过我一句,我朋友也是处处维护我。” ——实际情况是她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双胞妹妹。 且,不维护她的人不能称之为朋友。 “你是我什么人?我需要你看得起吗?” 汪雨涟被她怼得心口郁结,想到自己一番好意维护她的爱情,她不仅不知感激,反而处处呛她,实在是不知好歹。 “你一边利用我们接近秦少,一边又纠缠林少,你不是水性扬花是什么?” 汪雨涟十分委屈,“亏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千方百计帮你追秦砚风,一番好心全喂了狗。” 林清漓原本无意插手她们之间的事,现在却不得不打断她,“这位……汪小姐是吧?” “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我和程小姐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也不存在你说的程小姐纠缠我的情况,我们之前只是单纯的朋友相交,即便有关系,那也是我单方面想要追求程小姐,与程小姐本人无关,所以我希望汪小姐不要再诋毁程小姐的名声。” 他严肃地看着身穿服务员服装的汪雨涟,“另外,我们来贵店消费,贵店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辱骂客人,朝客人泼水,这就是你们对待客人的方式?” “如果贵店没有足够的经营和服务能力,我想这家餐厅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汪雨涟没想到火会烧到餐厅上面。 林清漓就是一条会咬人但不叫的狗,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心黑得很,谁被他盯上都要被咬脱一层皮。 所以汪雨涟才不想得罪他,只要把罪名推到程芜身上,她刚刚的举动就算事出有因,林清漓也许不会跟她计较。 没知道程芜这么不识抬举,而林清漓竟然也要帮她出头。 这可不是一家餐厅的问题,很可能还会牵连背后的汪氏企业…… 汪雨涟急了,正要张口辩解,“林少,我……” 林清漓却根本不想听,“把你们店长叫过来!” 店长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就听说老板千金跟客人吵起来了。 正好小跑过来,就听到有人喝斥他们老板千金,还敢要餐厅停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谁敢要我们餐厅停业啊?” 林清漓冷冷地看着店长,视线又重新落回汪雨涟身上,“怎么,汪氏如今已经嚣张到这处地步了吗?” 汪雨涟连忙阻止了店长还想继续开口的举动,俯身90度深鞠躬道歉,“林少,对不起!” “是我口不择言,冒犯了您,打扰了您用餐的雅性,请您恕罪。” 汪雨涟一直俯着身子,他不开口,她不敢起身。 店长也不是蠢人,老板千金都这么卑微了,眼前的男人肯定不是普通人,连忙跟着道歉。 “对不起,冒犯了林少,请林少恕罪。” 林清漓语气轻凉,“汪小姐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吗?” 犯了什么错—— 该向谁道歉。 汪雨涟领悟到他话中的深意,朝程芜又是一个深躬,“程小姐,对不起。” “我不该对您出言不逊,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 言词恳切,态度诚恳,程芜没理由不原谅。 但她就是不原谅。 汪雨涟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言语冒犯,只是屈服于林清漓的权势,不得不道歉。 林清漓也并不是想为程芜出头,只是汪雨涟言行冒犯,惹了他不快,他给自己出口气罢了。 所以她的态度,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没有人真的会在乎。 第9章 刻进灵魂的颜色 身上的衣服又湿又冷,程芜不想耽搁,只想赶紧回去换掉。 “林先生,我们走吧。” 还在低头道歉的两人被忽视了个彻底,林清漓也没有在意,只是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走吧。” 两人坐上车,那家餐厅很快被留在了后面。 程芜反思了一路,餐厅是她定的,汪雨涟应该也算是她招惹来的,影响了林清漓的心情,她应该道歉。 “对不起,本来想好好请你吃顿饭的,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林清漓侧目,“你又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程芜捏着手里的西装,意外地看着他,不管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单纯伪装出来的绅士面孔,程芜都很难不认同。 这个人,总是意外地合她心意呢…… 程芜一改情绪低落的丧气,提唇一笑,“那你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林清漓脸上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 程芜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我可是替你受过——那杯水本来是要朝你去的。” “林先生脾气好,不怪我。” 她话锋一转,“但我有些不讲理,没有林先生这么大度。” “所以,你是不是欠我一个道歉?” 林清漓轻笑一声,似乎没想到她是这么认为的,“程小姐都这么说了,自然是该道歉的。” “不知道程小姐想让我怎么道歉?” 林清漓这么上道,程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林先生这么有诚心,不如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个条件? 还没有人敢张这个口…… 林清漓失笑,“这杯水倒是金贵!” “那林先生答应吗?” “当然,既然是我犯了错,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清漓是谁?他亲口承诺的一个条件,怕是可以在a市横着走了。 “你的条件是什么?” 程芜当然不会立刻告诉他,“还没想好,等我想到的时候再告诉你。” 林清漓的视线停留在她如狐狸般狡诈得意的脸上,“好。” 车停在一家造型工作室门口,程芜以为他要做造型,便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哦!” 造型师对着林清漓的脸发出惊叹。 “你的美又上升了一个品级。” 林清漓的脸天生就是女娲的炫技之作。 每次见都会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然后关于美的上限认知又再一次刷新。 程芜并不觉得有任何夸张之处,甚至十分认同。 “非常感谢你的认可。” 林清漓礼貌地回应他的赞美,不忘提出自己的要求。 “麻烦给这位小姐换身衣服。” 对上程芜微讶的表情,林清漓解释道,“让你请我吃饭,总不好还让你损失一件衣服。” 程芜厚着脸皮接受了他的好意,换上了造型师给她挑的礼服。 浅橙色的流霞粉,缎带材质,左右不规则的斜至波浪纹裙摆,后摆至脚踝,优雅端庄又不失性感。 程芜失笑,知道的说是衣服湿了换一件,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走红毯呢。 林清漓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女人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物件,从来没有人能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这个女人却总有一种魔力,让他非黑即白的世界里染上绚烂的彩色流光。 他不加掩饰地赞美道,“程小姐真漂亮!” 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漂亮,尤其是被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程芜也不例外。 她调侃道,“一顿饭,不仅得到林先生亲口许诺的一个条件,还能白得一件礼服,这笔生意林先生真是亏大了。” 林清漓笑容不改,“只要程小姐能够高兴,又怎么能说是‘亏’呢?” 幽默风趣又绅士的男人,真是哪哪都招人喜欢呐。 程芜尽量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看来我应该经常请林先生吃饭,争取把这笔生意一直做下去。” “林先生可不许推辞哦。” 林清漓右脚左后撤,同时右手上举,在空中划下一个优美的弧度,随后躬身前倾,“荣幸之至。” …… 林清漓将她送回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管家还在等着给她传达秦砚风的意思。 “程小姐,你回来了。” 程芜本来想悄悄上楼换掉身上的礼服,没想到被管家抓个正着,只好默默收回踩上阶面的脚。 “有什么事吗?” “先生交待,明天一定要回老宅吃饭。” 想了想,管家又好心提醒道,“先生很重视家宴,程小姐还是不要惹先生生气得好。” 程芜这两天的表现让管家心里不安,总觉得她不会这么听话。 程芜噔噔噔地踩上楼,“知道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第二天,为了避免在家被秦砚风逮到,程芜特意一大早出门写生,自己开车,路上买的早餐。 管家眼睁睁地看着人出了门,拦都拦不住。 眼瞅着秦砚风要来接她了,人还没回来,只好主动打给秦砚风把情况说了一遍。 秦砚风没想到这个女人越来越胡闹,连顿家宴都不打算肯去,便下定决心要教训她,给她立立规矩。 恰好秦母的电话打了进来,秦砚风掩下种种情绪,按了接通。 “阿砚,思祺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秦砚风有些无奈地道,“今天是家宴,我会和程芜一起过来。” 秦母有些生气,“你就非要带她来气我和你爸吗?” 秦砚风不说话,她又缓和了语气,“今天是让你和思祺培养感情,你就不要带她来添乱了。” “妈!”秦砚风头疼,“我跟程芜已经结婚了,不需要跟别人培养感情,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你这孩子!”秦母嗔怪道,“不管怎么说,今天中午我要在饭桌上看到你的人!” 也不在乎程芜会不会一起过来了。 秦砚风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一个程芜还没闹明白呢,她妈又来搬插一脚。 心里对程芜的怨气不免又深了一层。 也彻底没打算放任她。 另一边,程芜的手机调了静音,一直没听到动静,直到腹中有了轻微的饥饿感,才停下笔,收拾东西准备找地方吃饭。 回到车里一看,手机上十几通未接电话,聊天窗口里一溜的消息还有一条语音,点开一听——秦砚风压抑着怒火质问她在哪。 程芜本来不想回,没想到秦砚风发了几张嘟嘟趴在猫窝的图片,程芜察觉不好,连忙回拨了过去。 第一次没接通,又响了一遍对方才不紧不慢地接起。 没等对面说话,程芜怒骂,“秦砚风,你有病啊!” 秦砚风不怒反笑,“程芜,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你有病啊!”程芜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吃个饭而已,谁去不是去啊?” 自从决定放下之后,程芜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秦砚风这个人有多么恶劣。 自私自利又自大,还动不动就威胁人,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丝优点。 秦砚风没兴趣跟她浪费时间,“二十分钟,我要在别墅看到你的人,否则,我不介意今天给你加餐。” 艹! 程芜连反驳的话都来不及说,对方就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担心秦砚风真的拿嘟嘟开涮,程芜不敢耽搁,一脚油门往别墅赶。 第10章 情敌见面 好在写生的位置离别墅不远,程芜紧赶慢赶,总算踩在二十分钟的尾巴赶到了别墅。 秦砚风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一只手搭着嘟嘟的前肢,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嘟嘟的毛。 嘟嘟背上的毛被抓掉几根,也只敢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要不是这个人的气息太恐怖,让猫生敬畏,它肯定炸毛。 tmd! 程芜气炸了。 秦砚风这个狗东西,以前追他的时候带嘟嘟认人,他把嘟嘟当成垃圾,看都不看一眼,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现在为了威胁她,又不嫌弃了? 程芜忍着怒气站到沙发旁,蹲下身,想把嘟嘟从他手里接过来。 秦砚风掀起眼睑,淡漠道,“你要是想它死就尽管碰。” 程芜的手一僵,仰头直视他的双眼,“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冲一只猫干什么!” 她一脸怒容,语气又冲,看着唬人,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破。 秦砚风看得分明。 “我能干什么?”他反问。 “对付不听话的东西,人也好,猫也罢,都该打断腿,省得它满地跑。”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程芜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也没得罪你吧?” “不就是一顿饭?你找谁去不是去啊?” “你那么多女伴,随便叫一个都有人高高兴兴地陪你去,为什么非要我去受这个气?” 一直以来,程芜在他面前都是乖顺的,就算因为其他女人吃醋也会因为他软下态度,这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抓不住她。 秦砚风不喜欢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别太高看你自己。” “我要做什么,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程芜却一眼看透,“是不是因为我们领了证你才不得不在你爸妈面前作戏?那不然我们去离婚好了!” 她破罐子破摔,“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正好合了你的心意。” 离婚? 她竟然想要离婚? 秦砚风惊觉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忍不住打断她,“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 “你是不是忘了,你踏进这个圈子一天,能不能出去,什么时候出去,都由我说了算,你没资格退出。” 是啊…… 秦氏太子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像她这样平凡的蝼蚁,根本没权利说不。 程芜死心了,眼泪却落得毫无章法,“阿砚,我放手了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不自量力地纠缠你了。”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能不能求你放过我?”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程芜脱力地瘫在他脚边,无力又无助。 不是“不敢犯了”,而是“不敢爱了”。 秦砚风听得懂。 他很少回忆从前,此时却不免想起了见她的第一眼。 身处一片嘈杂,让人醉生梦死的酒吧,她却能够自如地穿行其中,带着能够驱散一切黑暗的明媚笑容,一眼撞进他心里。 那时他以为她永远也不会有什么伤心事,更不会轻易被弯折、被打倒。 直到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张脸肖似顾沅君,一切都变了…… 他萌生了养在身边的想法。 某一刻眼前这个仿佛被悲伤淹没的女人与当初那个笑靥如花的影子重合,他突然想不起当初吸引他的到底是那张脸还是那个笑容。 别哭…… 他迟疑着抬起手,刚要落到她头顶,手腕却突然被挠了一下。 似乎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嘟嘟猫脸严肃,迟疑地收回爪子。 秦砚风条件反射就要把抓了他的东西扔出去。 程芜一惊,眼疾手快地把嘟嘟抢了回来。 秦砚风平白挨了一爪,心情自然不好,“把这畜生扔出去!” 果然是畜生,养不熟。 吃他的喝他的,还敢抓他! “不行!” 程芜哪里肯让他把嘟嘟扔掉,急忙道,“不是要回老宅吗?你把它留下,以后再回老宅,我绝对没有二话。” 秦砚风不喜她把一只畜生看得比他还重,但也不想两人闹得很难看,只是警告道,“程芜,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以后老实一点,别给我闹什么夭蛾子。” 倒是没有再提把嘟嘟扔出去的事。 程芜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嘟嘟的猫生大事,程芜换好衣服,老老实实跟秦砚风去了老宅。 秦家老宅 眼看都要过饭点了,秦砚风还没来,秦母的脸色很难看。 秦母握着段思祺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思祺啊,你可别多想,秦砚风跟那个女人没什么感情,他就是跟他爸和我唱反调呢。” “你要是能抓住他的心,我们肯定给你做主。” 秦家有心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跟秦砚风联姻,段思祺知书达理,又听话懂事,孝敬他们这些长辈,是秦母最满意的一个。 秦砚风隐婚这事,一来说出去名声不好声,影响之后的联姻,二来反正也是要离的,只要秦砚风跟段思祺的感情培养好了,还怕坐不上正牌夫人的位置吗? 所以秦母也就没把秦砚风领证的事告诉她,只是这次要跟那个女人碰上了,秦母才不得不跟她透个底,希望段思祺能沉得住气,也给那个女人一个下马威。 这都怪那个程芜,非扒着他儿子。 段思祺讨好秦母这么久,秦母也对她很满意,原以为两家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秦砚风不仅结婚了,还结婚半年了。 嘴上说得好听,要给她做主,真要是能做主,还能让他在外头领证吗? 到头来,还要让她背上小三的名声! 他们秦家是把人当傻子吗? 段思祺心里恨得要死,克制着要把秦母甩开的冲动,笑得得体,“伯母你可别这么说,砚哥既然结了婚,无论他们感情如何,我都会把他们当兄嫂对待。” “至于其他的事还是等砚哥处理好之后再谈吧。” 秦母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在她看来,他儿子一表人才,就算是结了婚,那也是多少女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俊才,与段氏联姻是看得起她。 而且现在豪门夫妻哪个不是各玩各的? 只要不影响她正牌夫人的地位,有几个女人算什么? 秦母冷了脸色,希望她能想明白,联姻对她,对段氏都是有利的。 段思祺神情一僵,她想嫁入秦家还要靠他们给秦砚风施压,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第11章 饭桌催生 “伯母你放心,砚哥早晚会有想明白的那一天,我愿意等他的。” 段思祺反握住秦母的手,“还不知道嫂嫂是谁呢,伯母你能跟我说说嫂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秦母顿时一副晦气到了极点的模样,“提她干什么?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蠢货! 段思祺差点被她气死。 能让秦砚风答应领证的女人,能是什么简单的玩意? 连这都看不明白,难怪抓不住丈夫的心! 圈子里貌合神离的豪门夫妻大有人在,秦父秦母就是其中一对,各自私底下都养了人,这事算不得什么秘密,段思祺也有所耳闻。 以秦母这智商,要不是娘家底蕴足,怕是嫁进秦家马上就会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秦父哪里还能容得她给自己戴绿帽? 只能说投了个好胎。 段思祺原本还想从她这打听点那个女人的消息,现在却不得不另想办法。 “少爷回来了!” 秦砚风的车一到门口,立马就有佣人把消息传了进去。 程芜挽着秦砚风踏进别墅,耳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诧异声。 “程芜?” 段思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程芜。 秦砚风的新婚妻子是程芜? 想到程芜在她面前装得无辜可欺的模样,她气得直发抖。 她果然没猜错,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演技好到连她也骗过了。 与她一脸的难堪相比,程芜的表现就坦然得多,“段小姐。” 段思祺与秦砚风青梅竹马,又有秦家人一心撮合,她作为秦砚风的隐婚妻子,注定是一块绊脚石。 两人见面是早晚的事,她只是没想到是今天而已。 当着秦家人的面,段思祺不好发作,只好将心底的种种心思一一按下。 秦母不愉地扫过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责怪道,“都几点了?这个时候才来?” “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还要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来迁就你。” 她堆起笑容,一脸和蔼地牵起段思祺的手,“思祺啊,不管他,我们先吃饭。” 程芜自知不受待见,也无意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不等人家招呼,撒开秦砚风的手,自顾自坐上自己的位子。 一旁的佣人有些不自在地凑上来,按照一早交代好的说辞道,“程小姐,这是砚溪小姐的位置。” “今天有客人,没有准备你的位置,要麻烦你跟我到厨房去吃饭。” 程芜的视线在桌上一扫,还真就是6套餐具,跟往常一样。 懂了,找茬呗! 她起身又往前坐了一个位子,那是秦砚风以往坐的位置。 “既然那里是给秦砚溪坐,那我就坐这里。” 无中生有,她信手拈来,“正好你们少爷不想吃饭,坐不坐都一样。” 见状,佣人一脸为难,“这……” “怎么,你们少爷的位子我也坐不得吗?” 吃个饭,破事这么多…… 佣人还想再说什么,秦砚风拉开她前面坐的那张椅子,沉声道,“我们秦家还没落魄到加不起一个餐位。” 他妈这点伎俩,他都看不过去。 秦砚风都发话了,让她去厨房吃饭的事只得作罢。 见儿子又护着那个下贱蹄子,秦母差点没呕死。 好在秦老爷子和秦父都被请了下来,餐桌上总算安生下来。 秦老爷子一看程芜毫无教养地坐了秦砚风的位置,心知这个孙媳妇又在闹幺蛾子,顿时冷哼一声。 秦父就更不待见她了,从始至终都没给她一个眼神,全当没这个人。 程芜也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 忍呗,看谁忍得过谁! 没多久,秦砚风的妹妹秦砚溪磨蹭到最后一个下来,坐在秦砚风对面。 饭菜上完,程芜一个人吃得飞快。 一来,她有预感今天这顿饭一定吃不安生,二来,她也想早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秦砚风眉头微皱,自小良好的教养让他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贵气,吃饭也是慢条斯理的,绝不会像她一样粗鲁。 程芜是他选的妻子,任何粗鲁的行径都会丢他的脸。 桌上其他人同样面色难看。 粗劣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在程芜扒完最后一口饭之前,秦父老话重谈, “阿砚,你们什么时候去把证办了?” 哦,离婚证…… 他说话的口吻让程芜很是反感,但他们目的一致,正好她也想知道。 秦母也急忙道,“是啊,你看思祺也愿意等你,就不要让人家等太久了吧?” “伯母……” 段思祺很不喜秦母拿她当借口,但秦砚风是她从小喜欢的男人,她也希望对方能给她一个答案,便没有贸然出声。 一桌人,就属秦砚风本人最为淡定,手上的筷子停住,看也不看他们。 “我说了,我对她是认真的——” “不会离婚。” “胡闹!”秦父震怒,“婚姻大事岂能容你儿戏!” 秦砚风也冷下脸来,“我已经如你们所愿结了婚,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半年前,秦老爷子亲口说,要是不结婚家里的股份他一分也别想要。 秦父也以集团股份和管理权作要挟,要他一定找个人结婚。 好,他如他们所愿,结了婚。 只是结婚对象没让他们如愿—— 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孤女。 他们完全不能接受。 秦砚风同样不满—— 拿股份和管理要挟他? 真当他是那么好掌控的吗? 秦老爷子一拍桌子,“好了,吃个饭也不安生。” 他双目矍烁,有着不容人冒犯的威严,“不离婚也行……” “爸……” 接触到他凌厉的眼神,秦母有些不情愿地闭嘴。 “把孩子生下来。” 老人沉声道,“都结婚半年了,肚子还没动静——孙媳妇要是生不了你们就趁早离婚,不离也找个外面的女人给你生。” “我秦家一脉不可能葬送在你手里!” 秦砚风默不作声。 他明白,这是在逼他表态。 他想随便找个女人来糊弄他们,但继承人是秦家人绝不会让步的底线,他无法拒绝。 程芜冷笑。 拿她的肚皮说事,还真是不要那张老脸了啊。 “生什么生?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一堆谁也不关心的家人,有什么可生的?” “你们最好给他在外面找个女人,生十个八个都没问题,还能收获一大家子的爱,多好。” 说完,也不顾众人的脸色,起身离席。 秦面风目光发冷,将筷子往桌上一摔,“坐下!” 第12章 同床共枕 程芜身形一顿,却没有停下。 谁要听他的话啊? 秦砚风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我让你坐下!” 他使了很大劲,程芜用力去掰,没掰开,手骨都要碎了。 秦砚风才不管她痛不痛,见她不肯配合,干脆伸手一捞,将人带到自己腿上,随后才漫不经心地看向主位的人。 “行了,你孙子我又不是不行,找什么外面的女人,我们自己生。” 秦老爷子哪能不知道他在拿话搪塞。 “生?你拿什么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根本不住一起。” 秦砚风一点也不意外他们会知道自己从别墅搬走的事,“前阵子有个项目出了问题,就搬到了公司附近,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今天就搬回去。” 项目出问题只是借口,秦老爷子当然知道,只是不好逼得太过,否则这小兔崽子狗急跳墙,容易适得其反。 这么一闹,秦老爷子也没了胃口,在管家的搀扶下上了楼。 老爷子一走,秦砚溪冷哼一声,“狐狸精!” 可不就是狐狸精吗? 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勾得她哥跟她结婚,还跟家里唱反调,搅得家里不安生。 程芜不想理会这个没脑子的小姑子,怕拉低智商。 一场家宴结束得匆忙,最后谁也没心思吃饭。 秦母原本想借着家宴撮合秦砚风和段思祺,结果人没促成,反而还要允许那女人生下自己的孙子,憋屈了一下午,晚饭也没吃两口。 没人在饭桌上膈应自己,程芜正好自在,吃过晚饭便早早回了别墅,而秦砚风也像他一早说的那样当天就搬回了别墅。 看着自己卧室里多出来的那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程芜愣住了。 “你要跟我住?” “不然呢?”秦砚风反问。 程芜还以为今天的催生让他改变了主意,“你不是一向避我如蛇蝎?难道因为老爷子几句话,你就要妥协?” “你想多了,我对你没兴趣。”秦砚风坦言。 “别墅里有老爷子的眼线,给老爷子交差罢了。” 秦砚风眯了眯眼,“你好像并不开心?” 他可以不喜欢程芜,但程芜要是敢嫌弃他—— 程芜白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身边躺了一个脏不拉几的东西,换你你能开心? 秦砚风不满,“你找死?” “反正咱俩已经撕破脸皮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找多少女人我都不管。” “最好是这样!” 秦砚风懒得理会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转身进了洗手间。 其实他为什么会搬到她的房间,他自己也不清楚。 别墅里是有老爷子的人,但他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了他。 老爷子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孩子的事,与其说是催生,不如说是换个借口让他们离婚。 他搬回别墅,本来应该跟她保持距离的,却鬼使神差地住进了她的房间,还跟她说是掩人耳目,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想不明白的事,他干脆抛到了脑后。 程芜坐在沙发上发消息,一抬头就发现某个不要脸的男人围着条浴巾就出来了。 因为刚刚出浴的关系,眉眼看着温顺许多,少了几分攻击性,水珠顺着柔软的发丝垂落,胸腹肌肉结实,泛着肉色光泽。 再往下,松松垮垮的浴巾缠在腰间,遮住了那诱人沉沦的罪恶。 程芜艰难地别开了眼。 狐狸精! 一想到日后都要跟这样的秀色可餐同床共枕,程芜觉得自己的节操怕是要掉光了。 估计人设也要崩得稀碎…… 她害羞的模样很好地取悦了某个男人。 还说要井水不犯河水,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程芜不敢乱瞟,趁着某人吹头发的机会,赶紧进了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躺到了床上,一身黑色睡衣,靠在床头看手里的书,对她的出现丝毫不关心。 程芜有睡前看消息的习惯,塑料姐妹群里,“一汪清泉”一声招呼都没打突然退群,大家都在讨论是怎么回事。 有几个跟她比较熟的姐妹去问了情况,“一汪清泉”语焉不详,并不正面回应。 “一汪清泉”在群里一向活跃,又表现积极,这次突然退群,就有人呼吁让程芜出来表态,再怎么说也为她的爱情事业出过力,她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底下一堆人跟着跳出来要她表态。 程芜没回消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汪雨涟大概觉得丢脸,不想再跟她有所牵连, 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汪雨涟支持什么,表现什么,退不退群,都是她的事,程芜无权左右,也无权决定,更不需要表什么态,只大概扫了一下群消息就没再关心了。 处理完消息,程芜抬手关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留了屋里的大灯。 秦砚风瞥了一眼身边已经闭上眼的女人,随手把书搁到床头柜上,翻身而上。 强烈的具有侵略感的男性气息覆在上方,程芜不可能忽视。 她慌忙睁眼,双手抵上他胸膛。 那双眼又是无辜,又是慌乱,仿佛在说“你干嘛?” 男人轻笑一声,伸手一按,屋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只剩下床头一盏小灯。 程芜眨眨眼,对上某人似笑非笑的双眸,耳边,是他促狭的声音,“怎么,以为我要上你?” 他怎么能说这么不要脸的话? 明明是他故意让人误会…… 程芜只当听不见,连忙闭上眼睛,装死。 很快,滚烫的身体从身上离开,床身下陷,身侧的气息强烈,又不容忽视。 屋里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 早上的阳光明媚,丝丝缕缕的光线撒进屋内,却并没有惊扰到床上相拥而眠的一对璧人。 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如果她的胳膊和腿没有压在他胸腔腰腹的话…… 秦砚风感觉自己胸前压了一团重物,有些重,又有些闷,手边似乎还有一团柔软…… 柔……软?!!! 他放手一抓,倏地睁开眼。 痛苦而压抑的呜咽声传来,秦砚风朝腰侧看去,正好对上一双可怜的赤金圆瞳。 一只猫…… 秦砚风叹了口气,不自在地动了动腿,昨晚的场景历历在目。 大半夜的,程芜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往他胳膊上磕了两下,还拼命把他往外挤,要不是听她嘴里嘟囔,知道她没睡醒,秦砚风真怀疑她是不是一直怀恨在心,所以趁此机会半夜报复他。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就把人揽在怀里,省得她再乱动,结果可倒好,她直接把他当成了抱枕,大手大脚地将他扒住,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清早的,男人火气都大。 偏偏一动也不敢动,免得被她笑话。 程芜不知道他心里的局促,只知道昨晚迷迷糊糊中好像撞到了一堵墙,虽然后面睁眼发现是秦砚风,但发狠撞的那两下还是让她心里发堵。 都怪他,要不是他占了她的床,她也不会施展不开,还撞了头。 程芜想得入神,根本没发现身边男人僵冷的脸。 “醒了就从我身上下去!” 这个女人,醒了还扒着他不放,果然觊觎他的身子。 “哦。” 秦砚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 没等他嘲讽出声,程芜已经从床上坐起,一把捞过嘟嘟,逗弄起来。 见她真的没再看他,秦砚风有气发不出来,一脸憋闷地进了洗手间。 秦砚风收拾完就去了公司,而程芜吃完早餐后,也出门了。 第13章 逗狗 季如洲领着一帮人从网吧出来,正准备上旁边商场玩一圈,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程姐吗?” 旁边有人认了出来,季如洲沉默着,没答腔。 这个蠢女人,怎么每次见她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商场三楼有一个台球室,空间大,环境正规,季如洲他们偶尔会来这里打台球解闷。 几人很快订了之前常玩的球桌,挑了称手的球杆,打得火热。 季如洲的技术很好,切球精准,杆杆进洞,不过今天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打了没两局就退了出来。 二楼是一个大型潮玩馆,里面有很多游戏机和玩法,潮流时新,吸引了各年龄段的游戏群体。 摆在最前面显眼位置的是一排娃娃机,几乎每一台机器前面都站了人,旁边还有人围观。 季如洲又往里走了两排,果然看到那道姣好的女影,站在一旁看人家操纵机器,娃娃掉入洞口的那一刻,她脸上也扬起淡淡的笑容。 程芜手里抓了一个小篮子,里面有零星几个币,这边的机器她试了几个,感觉不太好抓,但看人家抓了那么多娃娃,她又想是不是自己技术太差了。 眼看着人家又一个娃娃到手,程芜也准备再去试试,一转身,正好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砚哥不在,你要投怀送抱是不是送错人了?” 季如洲一手虚护着她的腰,一手稳稳地抓着手里的篮子,没让里面的游戏币撒出来。 程芜不自在地退出他的怀抱,“怎么是你?” 季如洲见不得她那副不待见自己的模样,语气也冲了起来,“商场是你家开的啊,我不能来?” 他陡然扬起的语调引来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程芜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如洲睨了她一眼,有意为难,“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存心找茬,程芜只好先拉着他退出人群。 “我只是很意外会在这见到你,毕竟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对娃娃机感兴趣的人。” 拜托,你一看就是酷哥好吗? 跟娃娃机一点都不适配。 她没说话,但季如洲已经从她眼里读出了类似的意思,随即有些别扭地说,“看到这个篮子了吗?” 他把手里的小篮子拿到她面前,里面是他刚刚从自动取币机口取的100个币,还有400个币暂存在老板那。 “把里面的币用完,没用完不许走。” “你买了币,干嘛不自己玩?” 程芜只是单纯好奇,季如洲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要你用你就用,管那么多干嘛?” “好吧。” 程芜不懂,但接过篮子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负担。 最近的娃娃机里有可爱的熊猫,程芜之前就看上了,碍于十分有限的技术和不算富余的游戏币,一直没有死磕。 但现在有了手里的篮子,她决定放手一搏,势要拿到属于她的熊猫。 可惜她手气不佳,技术也差,连着十几把都没抓上一个娃娃。 季如洲也不说什么,就一直在旁边看着,负责给她投币。 又接连失败了几次,程芜的耐性彻底磨没了,“不抓了!” 抓不到丢脸事小,主要是再抓下去,她怕自己气哭。 她转身要走,季如洲却一把将她拉住,又投了三个币进去,站到了操作位置。 熊猫被爪子抓起,很快又掉了下来,不过却是离洞口近了一点。 接连几次之后,那只熊猫才终于掉进了洞口。 季如洲把抓出来的熊猫塞进她怀里,在人要走的时候一把将人捞到怀里,“哭什么?” 程芜撇开脸,低声道,“我没哭。” 季如洲将她的脸遮在自己胸前,没跟她争辩。 这是程芜第二次在他面前这么丢脸,上次坐他车被吓到腿软也是发现了。 怎么每次丢脸都能被他看到啊? 程芜都怀疑他是不是专门来克自己的。 她挣开他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正想换一个游戏,季如洲却拉住她的手,将她留在原地,“跟你没关系,是机器的问题。”“你看这个爪子上面,箍得不牢,这种爪子就比较松,没什么力,别说晃进洞口了,一抓就掉。” 他把爪子上面做固定的一部分指给她看,程芜再比较了一下邻近几个机器的爪子,发现还真是有较大的区别。 “也亏得你运气这么好,一选就选个难抓的。” 程芜不清楚娃娃机里的这些门道,此时被他刻意嘲讽,有些不好意思。 他语气严肃,“所以啊,不要只盯着一台机器。” “有时候付出却没有得到回应,也许不是你的问题,只是它不值得,也并不适合你。” 程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看他浑不在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误会了。 又抓了几只娃娃,两人去了赛车游戏区,季如洲教了她基本玩法,她试了几次,是有些刺激,但对她来说,赛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很没有体验感。 季如洲来玩就不一样,车身完美适应汽车跑道,跑弯冲刺,一个比一个流畅,十分具有观赏性。 一局结束,季如洲直接从模拟驾驶位下来,虚拟的赛车模式对他来说没有挑战性,还不如随便出去跑一圈来得尽兴。 另一边,程芜在室内篮框前玩得不亦乐乎,一个球接一个球,生怕浪费了电子计时表上的任何一秒。 季如洲看了一会儿,脚步外转,没再过去。 很少有人知道,程芜会在身边有情侣经过时,驻足许久,看到路边的玫瑰花也会情不自禁地停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走掉…… 会为了一件外套动容,也会为了一杯水感念…… 那些缺爱的人永远会在意的小细节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是什么助人为乐的好人,没什么心思在这里玩救赎的把戏。 程芜再怎么可怜,那也是她应得的。 今天……就当逗狗好了。 他走得干脆,所以并不知道,那个看似专注投篮的人其实早已回头,看了他很久,很久…… 季如洲这个人其实很好懂。 家境优渥,备受宠爱,很高傲的一个人,轻易地知道要如何爱一个人,但同时又不觉得有人值得他在意,所以他吝啬于表现自己的爱护和关心,桀骜的皮囊下永远透着骨子里的冷漠和不近人情。 而程芜要做的很简单—— 成为那个例外。 他已经跨出了怜惜的那一步,现在想收回,怕是已经晚了…… 第14章 拍卖会 从商场回来,程芜接到文助理的电话,要给她送拍卖会的邀请函。 车停在外面,离别墅有一定距离。 司机和文助理都站在外面,程芜本能地朝后座走去,拉开车门。 男人刀削斧刻般的冷峻侧脸映入眼帘,鼻梁高挺,绯唇凉薄,正闭目假寐 同样是坐在车里,林清漓是清隽俊逸,赏心悦目,薄靳司却是霸道凌厉,锋芒毕露,让人不自觉地想臣服。 听到动静,男人眉心微动,却并未睁眼,直到怀里塞进女人柔软的身子,他才不紧不慢地张开眼。 程芜搂紧他的脖子,惊喜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薄哥怎么亲自来了?” 男人顺势环住她,“来看看你有没有安分守己。” 其实是他想她了,想得发紧。 下面就是最好的证明。 程芜一滞。 昨晚秦砚风搬回别墅,还跟她同住一个房间,不知道薄靳司有没有收到消息。 但无论男人有没有质问她的意思,程芜都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随即扭身跨坐到他腿上,声音娇媚,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那薄哥帮我离婚不好……”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薄靳司狭长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情愫,“做什么都可以?” “薄哥想的,我都可以。” “那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薄靳司没有要征求她同意的意思,大掌一握,强硬地扣着她的手往下,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手触上的那一刻,程芜脸上的媚意差点维持不住。 薄靳司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愿意?” 程芜身子一抖,哪里还敢犹豫,直接握住,轻涩且僵硬地动了起来。 按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程芜不至于如此失态,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感觉小薄一次比一次大。 而薄靳司也一次比一次难打发…… 不知过了多久,程芜彻底瘫在他身上,手又酸又胀,好几次想收回去,都被他强硬地抓了回去。 程芜将脑袋埋在他胸口,头都懒得抬,“薄哥还满意吗?” 这一刻,她脸上的疲惫不是装的。 欲望得到纾解的薄靳司面色缓和了一点,也不介意她敷衍的态度,有些冷漠地道,“你该走了。” 拔#无情! 哪怕程芜熟知他无情的本性,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一丝愤怒,“刚利用完我,就要我走,你可真狠心。” “我让文璿给你卡里打了一千万。” 程芜:? 脸上的愤怒突然变得无辜,有种拔刀血战,对方却拿钱砸你的茫然。 每次结束都往她卡里打一千万,她就是有气也发不出来。 唉…… 都怪她人设立得太好,现在算是挖坑把自己埋了。 听到钱,她果然不再纠缠。 原本能用钱打发的,薄靳司都懒得费心,但现在却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别的女人图了钱就想图人,他给的钱也不少了,这个女人就不想再贪心一点吗? 比如…… 意识到自己竟然食髓知味,薄靳司神情一厌,将人一推,语气更冷了。 “你该走了。” 程芜见男人脸色难看至极,也知道现在不适合谈之前的话题,便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整理了身上的衣服才下车。 文璿一上车,冷不防对上薄靳司有些黑了的脸。 emmm…… 不是都说男人那档子事得到满足之后心情都会变好吗,怎么薄总看起来心情更差了? 文璿眼观鼻鼻观心,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却架不住老板主动打破平静。 “她有没有说什么?” “?” 文璿原本想说“程小姐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在对上后视镜里有些冷冽的视线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程芜拿起邀请函的时候,曾亲口交代,“告诉薄总,我想他。” 惦记薄总的女人那么多,个个都说想他爱他,他一个助理平时要敢把这样的废话拿到老板面板,怕是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但,万一呢? “程小姐说,她想你。” 车内凝重的气氛顿时就散了,薄靳司脸上阴转晴。 她想我…… 想……我…… 文璿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 程芜带着从薄靳司那拿来的邀请函去了拍卖会。 拍卖会会场分为普通区和VIP区,普通区设在大礼堂,VIP区则是在楼上有单独的包厢。 在侍者的带领下,程芜进到楼上独立包厢。 邀请函是薄总拜托朋友拿的,没想到人家安排的还是VIP区。 程芜拿起桌上的宣传册翻了翻。 拍卖品她都提前看过,今天来主要是为了两幅画。 两幅画出自两名小众艺术家之手,因为知名度不高,市面上对他们的画都不太认可,只有少数人会认同其价值,愿意收藏。 所以画的出价估计不会太高,拍卖顺序也会比较靠前。 程芜在画廊见过这次拍卖会的宣传,其中就有提到这两幅画,如果她猜得没错,某人或许对其中一幅名叫《母亲》的画感兴趣,而且还会特地参加这次拍卖会。 她这次来,就是冲着它来的,至于另一幅,不过是有点兴趣而已。 宣传册里还有一些要拍卖的珠宝,程芜看中了一副男士蓝宝石袖扣,银制雕镂,宝石内像是有流萤泛动,低调内敛又不失贵气。 程芜想到某个老古板整天都是一身黑,正好可以用蓝色调剂一下。 拍卖会的流程进展的很顺利,很快,程芜想要的那幅《母亲》被拿了上来。 这是一幅现代画,画中呈现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景象,晦涩难懂。 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女人迎面而立,似要与周围其他虚影往同一个方向走。 其身后站着一个更年轻的女人,女人的右脸唇角微扬,左脸模糊不清,透出阴冷的寒意,右手高抬,明明就要握住前面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却又虚虚停住。 在她之后,是另外一个与之相背而立的黑色虚影,只有一个大形轮廓,能够看出正是年轻女人的背影,正朝着毫不透光的黑暗而去。 远处的黑暗经过艺术家的处理,透出微薄的幽绿,更显幽深诡异。 更让人不解的是画家为其命名《母亲》。 现场,拍卖师高声喊道,“艺术家鹤立飞白的作品《母亲》,起拍价20万。” 程芜没有急着叫价,她在等。 很快,拍卖师又道,“50万,还有人要出价吗?” 底下没什么动静,程芜同样没动。 她要等的人没出来,她自然没兴趣出头。 如果她猜错了,今天这一躺就是白跑了。 不过她相信,某人不会让她失望的。 “100万。” 对面的某个包厢终于有了动静,程芜来了精神。 底下出价最高的那人又叫了一轮,出价到了120万。 “200万。” 底下没人再叫价,拍卖师看准时机,“200万一次,200万两次,200万……” “500万。”程芜示意侍者叫价。 程芜拿着薄靳司之前打的四千万,还有刚打的一千万,总共五千万在手,叫价的底气很足。 会场的客人都是有点身价的,他们很清楚楼上的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也一早得到消息,林家的二少爷会参加今天的拍卖会。 所以当楼上出价到了200万,谁也没再出手,毕竟为了一幅有点价值的画得罪林二少,傻子才会干这种事。 但这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让他们震动了。 第15章 因为你喜欢 “楼上的是谁啊?” “不知道林二少是什么人吗?” “难道今天还来了个大人物?” …… 众人心神不定,他们没得到消息啊? 大佬们斗法,可千万别殃及池鱼啊…… 拍卖会现场的管理层也惊动了,他们这场拍卖会办得低调,可得罪不起大佛啊。 对面包厢静默了一瞬,随后里面的人又叫了价,“1000万。” “2000万。” 程芜毫不犹豫,她等的就是这个在林清漓面前显眼的机会。 她不仅要跟他竞拍,还要以高价竞拍。 不过这两千万是她的最终报价,如果对面还没放弃,她也不打算拍了。 喊到这个价就算没把画拍下,在他面前刷个存在感也够了。 可惜对面没再报价,最终这幅画以两千万成交。 程芜只能痛失两千万。 接下来的拍卖品,程芜很少出价,因为只要她出价,对面包厢也一定会参与竞价,隐隐要与她一较高下的架势。 林清漓睚眦必报,手段又狠,程芜在故意拍下那幅画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会被他针对,当下也歇了要拍其他物品的心思,专心等着另一幅画和那对袖扣。 很快画被送上台。 这幅画的风格跟前一幅完全不同,是色彩绚烂的山水画,同样是现代作品,模仿的却是古人的画法,这种新古交叠的融合让整幅画又多了几分趣味 起拍价30万,程芜原以为最多500万就能拍下,结果在对面的蓄意竞价下,又以2000万拍下。 程芜的心都在滴血。 小钱就这么打水漂了…… 鉴于小金库差不多搬空了,那副男士袖扣,程芜一直犹豫要不要拿下来,最后还是咬牙叫价。 羊毛出在羊身上,为了讨好金大腿,拼了! 不出意外,又是2000万。 程芜算了一下,今晚的六千万,应该是把卡里的钱都花完了。 薄靳司给的五千万,他和秦砚风每月打进卡里的钱零零总总有个四百万,再加上把画卖给画廊的两百万,还有四百万的空缺。 程芜有点心塞,有钱人的世界不好混呐。 所以装逼这种事,有个一两次过个瘾就行了,真要是天天装,她拿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好了。 拍卖会结束,没等程芜去结清款项,负责人主动来找她,“程小姐,您拍的东西已经有人付过款了,您看方便提供地址吗?” “我安排人给您送过去。” 惊喜来得太快,程芜在庆幸自己的小钱钱保住了的同时,先是疑惑谁这么大手笔给她一次性付六千万,继而又想到,邀请函是薄靳司给的,估计是他付的。 事实上,还真不是薄靳司付的,不过跟他有点关系。 程芜跟负责人打好招呼,刚从包厢出来,就看到一道白色的颀长身影。 程芜想也不想道,“林清漓!” 林清漓听到声音抬头,正好对上她因为惊喜而熠熠生辉的双眸,随后就看到她双颊染上红晕,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规规矩矩地叫了声“林先生”。 林清漓愣了一下,他对那个明知他身份还故意挑衅的人有些兴趣,特意过来堵人,却没想到会是程芜。 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噎住的窘迫,受着闲气不上不下的。 “林先生怎么在这?” 程芜走近,虽然面上恢复了平静,但眼里依然能看出喜悦。 林清漓没答,而是问道,“知道你对面是谁吗?” 程芜第一反应想说“不知道”,但很快猜到他问这个问题的意思,“该不会是林先生你吧?” 林清漓轻抬下巴,给了她一个肯定回答。 程芜很快想到对面明明要拍一幅画,结果被自己拍下了的事实,“那我是不是抢了你的画?” 说“抢”其实不然,拍卖会上本就是价高者得,她出高价拍到那幅画,合情合法,没有“抢”字一说。 林清漓本来完全可以出高价拍到那幅画,而且是对方绝对无法相争的高价,但他没有。 与其拿钱砸,不如让双方双手奉上。 给一点甜头,让他尝到甜头再从高处栽下,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有胆子从我手里抢东西的人,我都会高看一眼,所以过来认识一下。” 这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程芜知道他们圈子里的人都有一股傲气,不喜欢被人挑衅。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引起了误会,程芜有一点歉意,但不多。 “那可真是误会了,我真没想到对面会是林先生,而且绝对没有故意挑衅的意思。” “而且谁能想到你居然会参加这个拍卖会。” 这次的拍卖会规模并不大,会场选在中小型拍卖场,来的人虽然不差钱,但决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会来的。 谁能想到自己好好拍个画,居然得罪了大佛。 林清漓轻笑出声。 倒是他不该出现在这了? “倒是我的错了?” 程芜高傲地扬起头,不置可否。 让她为自己的正常拍卖行为道歉,不可能! “不过那幅画我可以送给你。” 林清漓来了兴趣,“送给我?” “为什么送给我?” “因为你喜欢啊!”程芜如是说。 “那幅画对我而言只有临摹价值,没有收藏价值,放在我手里还不如放到一个真心喜欢它的人手里,既然你喜欢,当然送给你了。” 搞艺术的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林清漓以前不相信,现在总算是有一点理解了。 对于程芜来说,一幅画临摹过后,便很难再为她创造价值,那么与其放在她那里明珠蒙尘,不如送给真正懂得欣赏的人。 那样才算不浪费艺术家的苦心创作。 林清漓不是很能理解她这种“助人”情结,“你对谁都这么大方吗?” 两千万说送就送了…… “当然不是啊!”她笑着说,“因为你喜欢嘛。” “上次在画廊碰到你,我就知道你会对艺术感兴趣,现在你专门来拍一幅画,我就更确定了,” “既然你真心喜欢,我又何必夺人所爱?” “艺术品到了真正懂它的人手里,才会不断发挥它内在的价值。” 物尽其用,艺术品也是一样的道理。 林清漓努力想从她眼中看出一点掩饰的痕迹,结果就听程芜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林清漓眸光晦暗。 果然…… “等哪天我有兴趣了,你得允许我过去临摹。” “好。” 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林清漓喉中艰涩。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为了验证心中猜测,他有意道,“花两千万买一幅对你来说没有收藏价值的画,阿砚不会有意见吗?” 如果他没记错,今天她一共花了六千万,而据他所知,阿砚并不待见她,不可能对她这么大方。 更何况这个地方,没有邀请函根本进不来…… 程芜哭笑不得,“咱们聊得好好的,你就非得提他来扫兴吗?” 第16章 生气 程芜想不通。 怎么每次都能聊到秦砚风头上? 她看起来就这么离不开他? “抱歉,我以为你听到他会高兴……”林清漓略感歉疚。 “我才不会高兴呢,我巴不得他在我面前消失!” 见她眼中的嫌弃不似作假,与他以往所认知的不同,林清漓留了心,但眼下,他更想确认另一件事,便顺着她的话,故意调侃道,“所以你就故意花他的钱泄愤?” 他指的是她今天狂砸了六千万的事。 “当然不是他的钱,他怎么可能给我花这么多的钱?” 程芜坦然道,“是朋友说让我来拍卖会看看,顺便也散散心。” “我今天砸的钱比我这辈子花的都多,也算过足有钱人的瘾了,以后谁再敢说我没见过世面,我就能理直气壮地怼回去了。” 她语气调侃,像是随口吐槽,却处处透出心中的酸意。 林清漓知道她只是个孤儿,被拉进秦砚风的圈子后,处处都在感受生活的落差。 尤其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有些人格外看不起她这种“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那些为了追求秦砚风闹出来的轰轰烈烈的告白仪式,在他们看来就是笑话。 想来她在这个圈子处处碰壁,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像今天这六千万在她看来是一笔巨额,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连蝇头小额都算不上,不过看着她脸上的释然与轻松,林清漓很识趣地没有说出来。 “哦?你那个朋友可真有意思,我倒想认识一下。” 林清漓轻笑,“能介绍给我吗?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呢。” 程芜犹豫起来,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林少想认识谁?”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程芜身后响起。 陆绮在程芜身旁站定,没急着跟林清漓寒暄,而是跟程芜道,“你今天拍下的东西,拍卖会这边都跟我说过了,我跟他们交代好了,他们会直接把东西给你送回去。” 陆绮可没有施恩不图报的品质,俏皮道,“花了这么多钱,可要请我吃饭。” 相对她的亲昵,程芜就显得生疏许多。 薄靳司拜托陆绮出面弄的邀请函,为防说露,文助理跟她提过这事。 但她没想到,陆绮会亲自现身拍卖会给她唱戏,还豪掷六千万给她一个小喽啰。 程芜不信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她的话道,“当然得请。” “要不是你,我哪里进得来?又怎么在林先生面前长脸啊?” 林清漓面露思索。 如果那个人是陆绮就不奇怪了。 整个拍卖会场都是她的,更别说区区六千万了。 想到这,他已经没有继续打探下去的心思。 三人简单寒暄之后,林清漓借口有事离开了会场。 “陆小姐,拍品的钱我还是转给你吧。” 见人走了,程芜开门见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们没什么交情,这钱她拿了于心不安。 “不用了,薄总的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邀请函送出去之前陆绮就交待了,无论程芜拍了什么,账都记到她那里。 让薄靳司欠个人情,可比六千万本身值钱多了。 “对了,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程芜没有纠结名字的事,也无意与她深交,早早告辞道,“多谢你替我遮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亲眼看着程芜走出会场大门,陆绮收回视线,拨通了电话。 “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不考虑请我吃饭?” …… 次日,程芜带着新买的男士袖扣来到薄氏。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程芜的脸很有辨识度,明艳秀丽,身段玲珑,又有礼貌,前台小妹只见了两次就记住了。 程芜没有预约,她本来是想给薄靳司一个惊喜,就没有提前打招呼,没想到一来就卡在了前台。 她没有为难人家,只是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先打个电话。” 前台小妹没有为难她,她将人拦住也是按规矩办事,之前是文助理提前打过招呼她才直接放行,今天文助理并没有通知,她不敢随便将人放进去。 不然,她怕自己的工作保不住。 程芜在列表里找到薄靳司,点进聊天窗口,在消息框里发了个猫猫探头的表情。 ——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没等到对方的回复,程芜直接语音电话打了过去。 总裁办公室里,文璿接到程芜打来的电话,不敢随意处理。 “薄总,是程小姐的电话。” 薄靳司视线一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很自然地接过了手机。 知道对方一直很有分寸,不会随便打他电话,所以薄靳司第一时间点进了两人的聊天界面,随后没有犹豫,直接点了拒听。 “打给前台,让她进来。” 程芜一直很有耐心地等着,看到电话被人挂断也没有意外。 果然没一会前台的电话就响了。 程芜跟前台道过谢,便坐电梯上了顶楼,照例经过外间的大办公室,才进到最里面的总裁办公室。 薄靳司难得的没有办公,而是坐在沙发上,在她推门时投以漠然的视线。 沙发一陷,程芜贴着他坐下,揽住他的脖颈在他侧脸上亲了亲,“薄哥。” “我给你带了礼物。” 薄靳司神色不变,像是丝毫不关心,搁在腿上的手却动了一下。 程芜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手,从包里拿出了她今天上午在商场买的一对袖扣。 银雕镶嵌着绿橙色的宝石,虽然比不上昨天拍到的那一对,但也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程芜一脸高兴地将袖扣展示给他看,薄靳司却突然变了脸色,连被她抓住的手都收了回去。 “怎么了?不喜欢吗?” 时刻关注着他情绪的程芜立马发现了不对,撒着娇又蹭进他怀里。 薄靳司这才看了她一眼,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善。 程芜没心没肺,高高兴兴地抓回他的手。 男人的手宽大又不显肿,手指又细又长,骨节分明,筋络清晰,摸起来还有些粗砺,跟她的手完全不一样。 她一手托住男人的手腕,捏住里面的衬衫袖口,自顾自地给他换上了那对绿色袖扣。 袖扣突兀又廉价,完全拉低了薄靳司的身价,但他只是看着,并未阻止。 “喜欢吗?” 程芜捏着袖口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没心没肺。 “你就是用这种东西来糊弄我的?” 程芜委屈,嘴巴噘成了小海豚,“怎么了嘛?” “刚才就一直板着脸,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薄靳司彻底没了耐心,开始赶人。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还要工作。” 男人的冷脸让女人一乐,原本委屈巴巴的脸突然绽放出笑容,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好了,不逗你了。” 她捧出那个蓝宝石袖扣的盒子,“这对也是你的。” 她躺在他大腿上,仰头看他的眼,“我昨天拍的袖扣,今天就戴在你手上,传出去你薄大总裁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要是愿意让我离婚,我就不需要顾忌这些了,别人也不敢说我们什么。”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像理亏的人是他一样。 “本来是觉得挺适合你的,但你戴不了,还挺可惜的。” 女人的声音里流露也几分失落与伤感,薄靳司知道她是故意装出来的,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蛊惑…… 第17章 拿你的钱养我老公 “帮我戴上。” 男人主动将手伸到她面前,那对绿色袖扣终究还是被蓝色袖扣所替代。 “好看!” 程芜不加掩饰地赞叹着,“薄哥戴什么都好看。” 薄靳司看着从她眼里迸发出来的璀璨眸光,心想:还算她还有点良心。 也不枉费他给陆绮的项目让利了。 他让程芜自己玩,自己先去工作,晚点带她去吃饭,程芜却一把揽住他的脖子,非要他说个明白,“是不是吃醋了?” “以为我要把袖扣送给别的男人?” 薄靳司不答,她就不依不饶地缠着他。 “还是说你觉得我用你的钱养我老公也没关系?” 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程芜持续输出,“好吧,你要是不在意,那我回去就给秦砚风买礼物,买最贵的那种。” 程芜的嘴真的很能叭叭,听得薄靳司想用什么东西堵住她的嘴,而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唔……” 突如其来的吻带着男人一贯的冷冽气息,却莫名地多了两分温柔,程芜脑袋一空,放任自己沉沦在这份温柔里。 这是薄靳司第一次主动吻她的唇…… 慢慢地,喉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程芜的嘴都快要没有知觉了,薄靳司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男人的手捏着他的下颌,眼里是不容置喙的霸道与强势,“你敢!” ——还是说你觉得我用你的钱养我老公也没关系? ——好吧,你要是不在意,那我回去就给秦砚风买条领带,买最贵的那种。 薄靳司的回答是—— 你敢! 程芜对男人展现出来的占有欲很满意,她安抚性地抱住他,撒娇道,“我不敢,钱是你给的,也只给你花。” 女人举止依赖,语气绵软,让人忍不住随她共沉沦。 但薄靳司却并没有被她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 “我还有文件要看,你先坐一会儿。” 程芜当然不满,扭着身子不肯放开他。 薄靳司没去看她委屈的双眸,手上用了些劲儿,将环在腰上的两条胳膊松开,从沙发上坐回了办公桌前。 看着男人一副真就清心寡欲的模样,程芜暗自生了会闷气。 当然并不是真的生气,但作戏作全,她可是很认真地在扮演一个满心依赖他的小女人。 …… 吃过晚饭,薄靳司将她送到别墅外不远处,她的车则是安排人去开过来。 下车前,程芜倚在他怀里,重新提起了离婚的话题,“秦总那边,你能让我跟他离婚吗?” “他最近搬回了别墅,与我住在同一个房间,虽然秦总心里有人,不会碰我,但男女之间,多少会不方便。” “而且,我不想惹你生气,我就想跟着你。” 程芜说得好听,句句不提她对秦砚风的态度,但薄靳司相信,要不是秦砚风认死理,又只拿她当替身,对她实在没兴趣,她决不会顶着别人妻子的名头来勾引他。 毕竟秦砚风的身价不俗,是她一辈子高攀不起的存在,妻子的名头怎么也比跟着他没名没份来得强。 只是这个女人的野心不允许她接受被秦砚风抛弃的命运,所以才找上了他。 薄靳司很清楚,秦砚风的手段同样狠辣,要是知道程芜背着他在外面乱来,她的下场只会比净身出户更惨,所以她才急于脱身。 换作以前,薄靳司只当程芜是个玩物,一时兴起拿来摆弄一下还可以,真要是因为她破坏了跟秦砚风之间的情谊,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但现在,他心里已经在考虑两人离婚的可能性了。 很显然,薄靳司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转变。 车里的光线暗,程芜只能隐约瞧见他微蹙的眉心,见他上了心,才算松了一口气。 从她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全靠秦砚风想通主动提出离婚的可能性不大。 但要是能说动他这帮兄弟出手,她不信秦砚风顶着住。 当然要让薄靳司下定决心出手还急不得,但她相信这一天不会很远了。 别墅里,管家战战兢兢地伺候着,总感觉大厅里有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也不知道程小姐又怎么惹到先生了。 程芜一走进大厅,就感觉气氛有些凝滞,看着秦砚风黑着的脸,连忙向管家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管家叫苦不迭,先生这一个月阴晴不定的频次比他过去一年都要多,他哪里知道原因? 不过源头肯定只有一个…… 秦砚风不说话,程芜就只当没看到,正要拎包上楼,被楼梯口的两名保镖抬手拦住。 程芜试着压了压,人家的手纹丝不动,她没好气地望向沙发上的男人,“你大晚上的又发什么疯?” 将女人的炸毛看在眼里,秦砚风的眉心微蹙,那种失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女人。 “你昨天去拍卖会了?” 短短一天,有人与林二少竞拍,花两千万从他手里抢下一幅画的事情就传了出来,秦砚风一了解才知道,话题的主人公竟然是自己的妻子。 他兴师问罪的口吻让她很不喜,“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你跟陆绮什么关系?她凭什么给你花这么多钱?” 秦砚风有所怀疑,“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如果不是她将两人隐婚的事说了出去,人家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对她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另眼相看? 程芜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我能跟她说什么?你不会以为我还在乎我们领了证结婚,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吧?” 她语气鄙夷,“别以为没了你,就没人给我花钱了!” 她说话的语气太过尖锐,秦砚风听不下去,“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不管陆绮知不知道两人隐婚的事,她给自己的妻子花了六千万,这个人情都是要还的。 程芜不懂礼数,可以无所谓,他不能不懂规矩。 程芜才不管他怎么想,“你不也没好好说话吗?” 从她一进门就吹胡子瞪眼,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竟然还好意思说她?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上去休息了。” 两人不欢而散…… 第18章 人情 陆家老爷子生了三个儿子,大房只有陆绮一个独女,二房有两个儿子,三房则是一子一女。 陆绮作为现任陆氏集团的执行总裁,上面有几个堂哥一直虎视眈眈。 陆老爷子本来就对大房只有一个女儿不满,这种不满在自己的大儿子执意要将集团管理权交给陆绮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秦砚风想把陆绮的人情还了,便让人找了一幅古画,在咖啡厅约见陆绮。 陆绮浅浅呷了口咖啡,等着他说明来意。 “听闻陆老爷子喜欢古画,我特意着人买来这幅松鹤图,希望陆小姐不要嫌弃。” 陆绮放下杯子,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示好冲昏头脑,“秦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如果是送给我爷爷,秦总不妨直接跟他谈,我想爷爷他见到你的礼物一定会非常高兴。” 秦陆两家向来没什么交情,别说陆绮警惕,就是陆老爷子突然收到画,也会揣测其用心。 陆绮想不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秦砚风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里,实事求是道,“据我所知,你想找一幅这样的画讨老爷子的欢心怕是不容易吧?” 陆家那几个兄弟不可能不派人盯着她,这样的画最终落不到她手里。 “如果我是你,不管这个人是谁,有什么用心,我都一定会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绮坦然收下,“秦总有话不妨直说,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 商场上利益往来,有点交情就是一句话的事,没有交情就砸出交情来,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行为法则。 陆绮跟薄靳司有点交情,拿邀请函,砸六千万就是一句话的事,但跟秦砚风没有。 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上她。 “陆小姐不用担心,你帮了我一个小忙,这幅画就当谢礼了。” 聪明人之间点到为止,不用说破。 更何况秦砚风也不打算说破。 他说得含糊,饶是陆绮见多识广又自诩聪明,这回也摸不着头脑了。 她看着那幅被他留在椅子上的画,脑中突然窜出一个名字—— 程芜。 秦砚风被一个无权无势的圈外女人纠缠的事她也有所耳闻,传闻那女人就是一个替身,不择手段地纠缠于他,对他死缠烂打,秦砚风不堪其扰,今日一见,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陆绮还记得圈子里的人提到那女人时的表情,嫌弃、不屑、还有鄙夷,调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照进了现实,要是他们知道另一个当事人其实是这一副态度会怎样? 陆绮不禁期待。 更让她觉得有趣的是—— 一个两个上赶着来还人情。 薄靳司与程芜之间那一点不为外人所知的微妙关系,秦砚风毫不知情? 还有那位林二少,对方又会不会为了那幅两千万的画来找她? …… 偌大包厢里,一群男男女女各自聚在一起玩乐,贺文瑞刚从台球桌旁退开,就被季如洲揪了出来。 “不是说打球?怎么来这里?” 贺文瑞不好意思地笑笑,“程姐发消息说要跟我们一起玩,我想着她一个女孩子跟我们几个人玩会不自在,干脆就叫了他们一起来,正好这里项目多,又有其他女孩子作伴,程姐也不会无聊。” 季如洲顺着他的视线往台球桌那边一扫,果然看到那个模样乖巧温顺的女人,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她一看就没打过台球,别人出杆她一直盯着,眼神清澈又愚蠢,轮到自己出杆时姿势不对,杆也架不稳,还经常脱杆,明明都紧张地脸上泛红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他的猜测下一秒便得到了证实。 “对了,程姐不会玩,我们正在教她呢。” “你倒是体贴。” 这话听不出喜怒,贺文瑞只能从他还算平和的表情中判断出他并没有生气。 季如洲让他回去,自己找了个地方抽烟。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离开,也许只是想找个地方待着吧。 程芜在包厢里到处搜寻季如洲的身影,一直没看到人。 奇怪,刚刚还看到他的。 难道已经走了? 她拉开包厢门,正好看到那道身影靠在墙边,单手插兜,一条腿支在地上,一条腿踩在墙上,指间红星点点,帅气逼人的脸隐在烟雾后,看不真切。 程芜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人正盯着她。 刚刚一直找他,现在人找到了,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了想,她决定去上个洗手间。 季如洲盯着她,没有错过她一闪而过的慌乱,跟小兔子似的,一惊就跑。 他突然想吓吓她,于是在某只小兔子经过时骤然出声,“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玩?” “啊?” 程芜惊地倒退一步,对上他戏谑的笑容,突然答非所问道,“我以后不会再为秦砚风难过了,我会学着对自己更好的。” 季如洲夹烟的手一顿。 小兔子还挺敢说。 难道不知道他跟秦砚风是好兄弟,他们动动手指就会让她在a市活不下去? 他轻吐烟圈,满是英气的脸重新隐于烟雾之中,“这些话你没必要跟我说。” “有必要的。” 程芜定定地看着她,“我有必要告诉你,秦砚风在我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不等季如洲再说什么,她已经威风凛凛地走了,活像刚打了胜仗的将军。 季如洲就这么看着。 良久,一声轻笑。 啧,果然是只小兔子。 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女人脸飞霞云的娇媚模样,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另一个自己。 不消片刻,薄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随即唇角一提,冰霜顿融。 回包厢的路上,程芜接到以前同事的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像是在酒吧,还有玻璃碎裂的迸溅声。 许晴的声音又急又慌,像是正被人胁迫着,只来得及留下酒吧地址还有一句“救救我”,电话就被切断了。 许晴在酒吧做兼职,刚刚的情况不难猜出她这是遇到麻烦了。 程芜握紧手机,匆匆赶去了酒吧。 第19章 他就是个疯子 群魔乱舞的酒吧大堂里,有一处格外喧闹,起哄声特别大。 程芜从人群中挤出来,只看到许晴面色酡红,两眼迷蒙,正拼命灌着酒,看桌上摆的空酒瓶数量,很可能会酒精中毒。 来不及多想,程芜上前夺走她手里的酒瓶,让她靠着自己。 许晴脑袋发蒙地看向这个夺她酒的人,一看是她,胳膊发软地指向一旁昏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救……救他。” 男人名叫杜俊,是许晴的男朋友,知道她在酒吧兼职,担心她的安全,就在她兼职的时候过来这里等她。 许晴今天本来是跟往常一样正常上班,突然被这一桌客人点名喝酒,她不肯喝他们就不让她走。 为免惹麻烦,许晴就喝了一杯,没想到客人并不满意,非让她把桌上的酒都干了。 桌上的酒大大小小有十几瓶,还是不同种类的,别说都喝了,就是一两瓶都能让人进医院。 这明显就是为难人,许晴当然不肯,本想离开去找经理,却被他们的人拦下直接往嘴里灌酒。 杜俊见情况不对,就想带她走。 没想到这些人直接动起手来,不仅几个人打他一个,还把酒瓶往他身上砸,直接把人砸晕了过去,弄得一地的酒液和碎玻璃,连身上是酒还是血都无法分辨。 来这里消遣的都是有钱的少爷小姐,这群人一看就不好惹,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许晴没法,见求饶不过,想着程芜跟秦砚风认识,也许能帮得上忙,就打到她那里希望她能帮帮他们。 “呦,这不是秦少身边的跟屁虫吗?” 冯禀仰靠在沙发上,架着二郞腿,语气不屑,“怎么?今天不舔秦少,来我们这混脸了?” 程芜没吭声,除了她熟悉的冯禀,周围还有一堆熟面孔,都是她在圈子里见过的熟人。 这群人明显就是冲她来的,许晴只是受她连累,不然也不会遭遇今天这样的事。 “怎么不说话了?” 像程芜这样不懂规矩,拼命往他们圈子挤的人,冯禀向来嗤之以鼻,“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秦少女朋友,我们不配跟你说话吧?” 程芜虽然没有真正进入过秦砚风身边那个圈子,但也看惯了那些踩高捧低,轻践人命的事,所以并不想跟他们正面对上。 “我以前不懂事,扰了各位的清静,求冯少及各位少爷小姐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们,也饶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决不会再出现在各位面前。” 程芜的示弱惹来了一阵哄笑,谁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如果求饶有用的话,他们做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程芜盯着领头的冯禀,将他的散漫看在眼里,等着他的最后通牒。 能不能走,就看他一句话。 “要走可以,你帮她把桌上的酒喝完,我就让你们走。” 此话一出,其他的人都等着看她怎么出丑,一个个的兴味十足。 见他一副完全无法商量的语气,程芜也意识到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干脆手一扬,把桌子掀了。 桌子是朝冯禀那边翻的,要不是他反应快,桌沿会直接砸在他腿上,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碎裂的酒瓶块和各色酒液溅到他裤管上,浸湿了深色的衣服。 一时间全场寂静,谁也没想到程芜会突然动手,目标还如此明确。 冯禀脸上再不见刚才的嬉皮笑脸,黑得吓人,程芜却仿佛看不到他的黑脸,声音依然清亮,“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却也没有要等他开口的意思,一边让赶来的酒吧服务员把地上的杜俊扶起来,一边扶着人往外走。 “我看谁敢走!” 冯禀一脚踹开桌子,语气中有压抑不住的怒火,“看得出来,你给脸不要,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对你客气了。” 两边针锋相对,明显有仇,服务员不敢得罪人,原本要扶人的手顿住了,不敢掺和进来。 冯禀领头,一帮人朝她围拢,看来是准备下死手了。 程芜又气又怕,终于忍不住朝外大喊,“季如洲你还不出来,是等着看我被人打死吗?” 话音刚落,外面围着的一群人突然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冯禀等人就这么看着突然走出来的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顶着一头黑色碎发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皮衣,左手插兜,从七彩霓虹灯下走来,逐渐露出原本痞帅的面容。 “我只是答应陪你过来,可没有说要帮你。” 季如洲只是闲来无事看场好戏,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程芜很心累,人是她拉来帮忙的,想着能派上用场,现在人家不肯帮忙,她又不可能摁头让人家帮忙,“你不帮我,打个120总可以吧?” 怕他不肯,她赶紧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叫人把他们送医院,再不送医院要出人命了。” 但显然,某人并没有要乖乖听话的意思,“这些事你还是留着自己做吧,我可没有这种好心。” 酒吧经理一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担心出事,一直在旁边盯着。 现在季如洲出来,光听他跟后面来的那女人的对话就知道两人关系不错,也不怕得罪人惹祸上身了,连忙招呼人过去,“来几个人,把人扶出去,120已经在路上了。” 眼见受伤的两人被带出去,冯禀也没有任何表示,方才跟季如洲短短对视的一瞬,他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浑身汗毛直立。 只是一瞬,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仿佛那彻骨的寒意只是他的错觉。 其他人也沉浸在程芜跟季如洲关系不错的认知中,久久无法回神。 程芜眨眨眼,嘴角泛出笑意,虽然季如洲没说话,但她知道两人能被顺利带出去都是他的功劳。 季如洲手指微动,略微不自在。 这女人,冲他笑那么开心做什么…… 从季如洲出现开始,冯禀就心知不妙,现在两人眼神“拉丝”,他心里的不安更甚,隐约明白了什么。 不管怎样,程芜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想通这点,冯禀主动朝季如洲走去,“季少,都是误会,兄弟们跟程小姐开玩笑呢,这不,程小姐也教训过我们了。” 被程芜掀翻的桌子还倒在那,一地狼藉,示意他所说的“教训”并未言过,季如洲要是识相,看在两家相交的份上,也该就坡下驴,彼此给个台阶。 但季如洲偏偏是个混不吝的,没有适可而止的概念,“你带着一帮人跟一个女人开玩笑,只是摔你一桌酒,就算完了吗?” “你……” 冯禀也不是吃素的,眼见季如洲不买账,想连他一起教训。 旁边有人将他一把拉住,附在他耳边低语,“季如洲就是个疯子,别惹祸上身。” 季如洲跟冯禀一样,都是家里的第二子,不用参与集团管理,只要不惹出大事,随便玩。 但不同的是,季如洲是家里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天塌下来都有季家顶着,而冯禀不受家里重视,是随便放养的。 季家家底足,盘根错节,他们轻易得罪不起,季如洲更是个疯的,行事乖戾,下手毫无轻重,得罪了他,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怕冯禀拎不清,那人又提了一句,“难道你忘了陈祉的下场吗?” 冯禀一震,陈祉那件事,谁也忘不了…… 第20章 温情 即便心有不甘,冯禀还是妥协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看那男人身上挨了不少,只要你给自己脑袋上来一下,这事就算完了,怎么样?” 这事放在自己身上,季如洲不会这么轻拿轻放,但受伤的是无关紧要的人,他就懒得跟啰嗦了。 他看得出来,那女人从刚才起就已经心不在焉了。 冯禀看他一副不这么干就不罢休的模样,咬咬牙,拿过还没开封的酒瓶,朝着自己头上挥了下去。 “嘭” 冯禀这一下是铆足了劲儿的,瓶身直接从中间炸开,红色酒液顺着额角流下,盖住了半张脸。 他一下没稳住,倒退了半步,被人扶到后面坐下,而方才那个跟他耳语的人则是快步走到季如洲面前,低眉顺眼,“季少大人大量,我替冯禀谢季少手下留情。” 季如洲眉眼微垂,没什么情绪。 见此,那人又俯身朝程芜鞠躬,“也谢程小姐宽宏大量,不与我们计较。” 最后,那群人手忙脚乱地扶着见血的冯禀离开。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酒吧内又重新恢复了喧闹平和的模样。 等程芜走出酒吧的时候,120早已离开,她只能自己过去。 现在还不知道许晴那边的情况,程芜希望能尽快过去,“今天谢谢你了,我的车还在会所那边,能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吗?” 季如洲开车又快又稳,方才来得急,程芜是直接坐他的车过来的。 “不方便的话,送我回会所也行。” 看她情绪不对,季如洲也没跟她废话,“上车吧。” 车子一路穿行,程芜心思莫名。 方才在酒吧,她记挂着受伤的两人,没心思关注里面那场闹剧,现在静下心来,她才发现刚才的季如洲跟平时很不一样—— 残忍,暴虐。 跟那群人一样。 随随便便就是让人给自己脑袋上来一下,看到满头的鲜血也没有丝毫异样,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 而且那群人似乎非常忌惮他,除了因为他是季家少爷之外,还有他本人的关系。 除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其他都跟她印象中的不同,这让她感到一丝茫然,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最后,她压下心底的种种怪异,安慰自己—— 恶人都应该受到惩罚,不论手段,不论方式。 她想得出神,季如洲偏头扫了一眼,“在想什么?” “在想你……” 程芜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找补道,“在想怎么感谢你。” 她深吸一口气,对正在认真开车的人道,“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说到底是我以前做错了事,他们也是受我连累,如果不是有你在,我朋友他们不一定能脱身,我也不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想到朋友差点因为自己而丧命,她颇为自责。 “我还以为你会反感我让他自残的做法。”季如洲状似无意地道。 冯禀挥瓶的那一下,她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厌烦,还有方才在车里的不自然,他都看在眼里。 程芜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抱歉啊,刚才确实有点吓到了,不过主要是没碰到过这么惨烈的场面,不是针对你。” 季如洲内心嗤笑。 小兔子胆小得可怜。 额头磕点血就惨烈了? 那要是见到满身是血该怎么办呢? 程芜还在忐忑,“如果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 话落,车内一阵沉默,季如洲专心开车,既没有接受她的道歉,也没有拒绝。 季如洲很快将她送到医院,程芜向他道谢之后马不停蹄地进了急诊部。 一番询问之后找到了许晴的病房,人刚洗了胃,还没醒,杜俊被送进了手术室,还没出来。 程芜赶着给两人缴了费就去手术室外等着,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深夜,晚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差不多了,整个人又累又饿。 程芜不准备一直饿着,打算等杜俊出来再去外面买点东西吃。 手机上有好几通秦砚风的未接电话,她一直没接到,正想着给他回个电话,秦砚风就打了过来。 “在哪?这么晚还没回来?” 听出秦砚风语气里的不愉,程芜原本就低落的情绪更糟糕了。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我朋友出事了,现在医院,我今晚不回去了,你早点睡。” 对面一直没说话,程芜正要把电话挂掉,就听对面问,“哪家医院?” 程芜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 得到答案,秦砚风没有犹豫,直接挂了电话。 秦砚风原本从公司回来就已经很晚了,得知程芜还没回,他本能地有些不快,打了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 一直等到很晚都还没有她的消息,他莫名地有些烦躁,直到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内心的焦躁竟然诡异地被抚平了。 他并没有去思考这种心情转变的原因,而是安排司机送他去了医院。 手术室外,亲耳听医生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程芜才松了一口气。 在她的要求下,医院将杜俊安排在许晴同一间VIP病房,方便家属照顾。 事情发生得突然,许晴的家人都在外地,很难赶过来,程芜并没有冒昧打扰她们。 见两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程芜正准备下去买点东西吃,刚打开门,就看到某个去而复返的人。 她一愣,悄悄把门拉上,才开口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瞧见他手里的保温盒,她心中有所猜测,却又不敢相信。 将她的疲惫看在眼里,季如洲没再呛她,“坐下吃点东西吧,给你带了宵夜。” “好,谢谢。”她本来也是要下去买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找了张椅子坐下,程芜打开保温盒一看,里面是份养生粥,比较清淡,不会让人觉得油腻。 程芜转头问他,“你刚刚就是去给我买宵夜了?” “我给自己买的,顺便给你带一份。” 程芜眼眶有些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逗狗。” 季如洲脱口而出。 确实是逗狗,不过总有人不愿意相信而已。 程芜没想到会从他口中说出这么暧昧的话,脸上染上薄红,小声嘟囔了句,“你才是狗呢……” 两人都没再开口,走廊上一时陷入安静。 等程芜将手里的粥吃完,肚子都有点撑了。 她收好保温盒,本想送他下楼,被季如洲拒绝了,“不用送,你进去休息吧。” 见他态度强硬,她就没再坚持,“那你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季如洲看她的眼神有些晦暗,有些话到了嘴边又绕了回去。 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听你的? 还没有人这么管过他,要求他做什么…… 他也从来没什么向别人汇报的义务。 程芜将他送到电梯口,亲眼看着电梯下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关心的话在季如洲这已经越界了。 就在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另一台电梯刚好到这个楼层。 随着“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跨步走了出来,叫住了她。 第21章 偶遇 “程芜。” 程芜回转身体,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讶异,“你怎么来了?” 秦砚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我给你请了护工,不用你陪床。” 他用不容置喙的口吻道,“跟我回去。” “这……” 程芜没想到他这么好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想到护工照料肯定比她这个外行细心,便没拒绝,“那我跟护工交代一下注意事项。” 秦砚风请的特级护工很专业,程芜只把医生交代过的跟她讲了一遍,又叮嘱了两人的忌口,才跟着秦砚风离开。 程芜累了一晚上,身体早就抗不住了,上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连几时到的别墅都不知道。 车子停在院中,小李从车内后视镜中扫过,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叫醒程小姐,就见他印象中那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总裁,轻手轻脚地将人抱了下去。 这一眼看得小李开始怀疑人生了。 难道总裁已经接受了程小姐的感情? 那他是不是该改口了? 程芜隐约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迷蒙着睁了睁眼,视线在触及那个无比熟悉的精致下颌时,又重新调整姿势睡了过去。 秦砚风刚好低头,将她方才的依赖和温顺看在眼里,几不可见地提了提唇。 次卧的灯再次亮起,秦砚风将人放到床上。 在外面跑了一天,按理是要给她洗个澡的,不过看她睡得这么沉,洗澡难免会影响睡眠,就打算只给她把外面的衣服换下来,其他的等明天再说。 本想把阿姨叫过来给她换衣服,心思一转,又决定亲自动手。 反正他又不做什么,而且他们是夫妻,换个衣服也没什么。 想到这,他坦然起来。 大手将人一托,衣服往上一推,动作自然且轻柔,眼神也坦荡,没有丝毫避讳。 正在睡梦中的程芜感觉自己被人摆弄了起来,身上时不时就有轻微的摩擦,手又被按在上面,动弹不得,整个姿势怪异且不适。 她倏地睁开眼,就看到某个登徒子正在脱她的衣服。 “艹” 秦砚风看她醒了,没有半分被人抓包的羞愧,手往上一扯,将那件衬衣从她身上褪了下来。 她扭了扭身子,忙不迭地从他身边退开。“你干嘛?!!” 视线往下一瞥。 好家伙,上衣被他脱了个干净,内衣也被解开,松松地挂在胸前。 程芜又羞又恼,连忙伸手挡在胸前。 看她用防贼一样的警惕眼神盯着他,秦砚风莫名不爽,“遮什么遮?有什么好看的?” 程芜想不通他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又气又急,说出的话便带了几分质问的味道,“你没事脱我衣服干嘛?” “你白天的衣服还没换,我怎么可能直接让你跟我一起睡?” 明知道他是一番好意,程芜还是不服,“那你回自己房间啊?干嘛一定要跟我睡?” “这是我的房子,我想睡哪就睡哪,你管得着吗?” 程芜语塞,她确实管不着。 秦砚风才没兴趣跟她在这大吵大闹,“醒了就赶紧洗澡,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他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有病才会纡尊降贵照顾她,不仅没讨到好,还被人一通嫌弃。 刚才某一刻居然还觉得她还挺乖的,真是魔怔了! 程芜可不管他怎么想,捞起衣服就往洗手间冲。 洗漱完出来,秦砚风还在,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自己的睡衣,靠坐在床头,从她一出来的时候就幽幽地盯着她。 程芜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她都这么说他了,他竟然还能忍得住跟她同床共枕。 折腾了半宿,程芜也没心思再闹,反正只要不影响自己,管他在哪呢。 关了灯,房间里陷入黑暗,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面贴了上来,腰间也被男人的手禁锢住,程芜试着挣了挣,没挣开。 秦砚风触了触她的耳垂,嗓音懒怠,“别乱动,赶紧睡。” 程芜心思微动,到底是没再动了。 也许是忙了一天太过疲倦,两人都睡得很沉,梦中都感受到了安心。 程芜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外面天光大亮,她睡过头了,连闹钟响都没听到。 季如洲一晚上给她发任何消息,想来是忘了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程芜本想给他发点什么,在消息框里输了又输,又一一删除,最后还是没打扰他。 吃了阿姨备的早餐,又将一早就熬好的骨头汤装上,程芜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常开的那一辆还在会所,今天这辆颜色太张扬,她不怎么开。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许晴的状态好了很多,程芜到的时候,她正在盯着隔壁床的杜俊,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杜俊伤得比较重,中途醒了一次,现在还睡着。 许晴脸色苍白,有些虚弱地对她笑了笑,“昨天打扰了,本来不想麻烦你的。” 程芜以前就是倒追秦砚风,路不好走,秦砚风又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她们这些朋友看在眼里。 后来她执意要跟他走,怎么劝都不听,她们劝不动,就只有祝福,但想必秦砚风待她并不好。 昨天让她求他帮忙,算是为难她了。 “都是朋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跟慧之以前不也挺照顾我的吗。” 程芜一边说,一边取出保温盒里的汤。 说到这,她还应该跟她说声抱歉,“对不起,昨天那帮人我见过,还跟他们有过过节,他们应该是故意挑事的,是我连累了你们。” 许晴反过来安慰她,“不用道歉,你都说他们故意挑事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在酒吧上班,本来就容易遇到难缠的客人,像昨天的那种客人,以前酒吧也有过,并不是尽力避开就能逃过的。 真要是有人故意找茬,有没有过节根本不是问题。 两人都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秦砚风对你还好吗?” “挺好的。” 程芜没隐瞒,“护工就是他请的。” “我现在过得很好,有钱有房,有吃有好,什么都不用担心。”她是真的挺满意的。 看她不像说假话,许晴放下心来。 她最怕的就是程芜傻乎乎地一心祈求上位者虚无缥缈的爱,到最后失去自我。 现在看她想得这么开,真心替她感到高兴。 无法十全,无法十美,但她现在这样,挺好…… “别说我了,你呢?酒吧的兼职还做吗?” 有一次就有二次,圈子里不管不顾的人那么多,保不齐哪天又有人找上她,用各种理由为难她,程芜不希望她再受自己的牵连。 对这事,许晴想得很明白,“不做了,有钱赚也要有那个命花。” “我自己就算了,要是连累我男朋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许晴跟杜俊是校园情侣,从学校走到现在,毕业后商量到这边来工作,一起奔个好前程。 不久前,许晴妈妈突然生病,欠了一大笔债,为了还债,许晴才额外找了一份酒吧的高薪兼职。 酒吧的氛围不好,让人很压抑,又是夜班,许晴一直难以适应,但酒吧给的薪水高,时薪日结,适合许晴这种有正式工作又需要钱的人。 要不是这次杜俊因为她受重伤,许晴还拿捏不定要不要辞呢。 比起巨额的债务压力,她更承受不起失去杜俊的痛苦,这是她早就应该想明白的道理。 看她决定好了,程芜没多说,往她嘴里送了一勺汤,轻松道,“需要用钱就跟我说,虽然花的都是秦砚风的钱,但他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花他的钱,我一点也不心疼,你也别不好意思开口。” 她那土豪的语气,大有一种要把秦砚风的钱败光的架势,许晴忍俊不禁,差点被喉咙里的汤呛到。 这时候,许晴才真的相信,她是真的放下了。 保温盒里还有一份汤,程芜叮嘱护工,等杜俊醒了,喂给他喝。 等许晴睡下,程芜也准备回去了。 电梯一到,她正准备进去,却正好对上里面男人冷漠不含一丝情绪的眼,脚步突然就迟疑了。 第22章 父慈子孝 “不进?” 薄靳司毫无起伏的声音在电梯里响起,程芜从中听出了一丝冷意。 犹豫了一下,她忍着莫名的胆怯踩进电梯,站在他另一侧,不自觉离远了一点。 “去哪儿?” 程芜还停留在意外偶遇的混乱思绪中,直到被他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按电梯。 “停车场。” 电梯里一阵安静,薄靳司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才伸手按了楼层。 电梯重新回到负一层,薄靳司跟程芜一起出了电梯。 文璿也没想到自家总裁上去还不到5分钟,马上就带回来一个妖精,有些心累地从车上下来,招呼司机跟他一起躲得远远的。 程芜本想跟他道别,却被他拽着上了车。 这个时候,她才有空想起,电梯上行,薄靳司原本应该是要去探病的。 “唔……” 程芜摔在车后座上,头磕到皮套,眼神发懵。 车门被大力关上,密封的空间里,男人的气息压抑又危险。 程芜想坐直身体,却被极具侵略气息的男性躯体压住,被迫以极其别扭的姿势躺在他身下。 “薄……” 调情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堵住了嘴,程芜象征性地挣了挣,慢慢地就开始解他的衣服。 薄靳司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别闹……” 程芜被他倒打一耙的不要脸惊到了,娇嗔地瞪着他。 到底是谁闹啊? 明明是他先发情,却要把罪名推到她头上。 薄靳司像是读懂了她的情绪,眸中难得地染上了温柔情愫,“我帮你好不好?” 都是成年男女,帮什么不言而喻。 薄靳司丝毫没有要她同意的意思,一只手扣住她的双腕,另一只手已经自发地解起了她的内衣。 …… 好一阵,车内都是津液交缠的声音,还有男人压抑又不自禁的闷哼。 听得程芜一阵脸热。 男人的恶劣她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明明说要帮她,最后还不是她帮他…… 最后,衣冠楚楚的男人一脸餍足地下车,程芜却抓着衣服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狗男人! 薄靳司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病房门口。 薄老爷子生病住院,薄父三令五申要他到医院探病,他实在被吵得烦了,才想着今天来医院看看。 没想到半道上有个意外收获,倒是给这次探病增加了点乐趣。 “爷爷,大哥怎么还没来啊?” 薄闻远斜斜地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跟病床上的老人说话,眼睛却从始至终都没落到他身上。 薄文昌躲在病床上,浑浊的眼睛半睁,嘴巴微张,艰难地开合着,像是要说什么,却无人理会。 苏红秋瞥了一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又继续剥手里的橘子,“你堂哥心里只有公司,就别指望他记挂我们这些长辈了。” 她这话并非无的放矢,薄靳司一向寡情,对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少有敬重,一年几次的家宴也是早早退场,好像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生怕跟他们牵扯上。 这次薄文昌入院,他更是一次也没来过。 不过苏红秋也不在意,要不是听说薄靳司今天会来病房,她也懒得来做样子。 像他这侄子这种“别人家的孩子”,老爷子他们这般看重,嫂子以前也没少在她面前炫耀,如今养成这样的性子,连他儿子都不如,可不得刺上两句? “要我说啊,你堂哥不来也好,省得惹你爷爷、惹你大伯生气。” 薄虹间哪里听不出苏红秋的阴阳怪气,不过说到底是自己儿子做得不妥当,他便懒得去争这一口气了。 薄靳司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病房的。 他像是感受不到病房里的微妙气氛,拿出了商场上公事公办的口吻,“婶婶说笑了,说好了今天过来,就没有食言的道理。” 说得好像探望老爷子只是完成任务一般,薄虹间的脸色很不好看,“让你来探望爷爷,你就是这个态度?” “人已经看过了,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薄靳司已经按要求探望过了,也懒得跟他们上演父慈子孝的场面。 薄虹间一噎,震怒,“站住!” 薄靳司原地站定,到底还是没有一走了之。 苏红秋一脸的看热闹不闲事大,“哎呀,阿靳这么看重公司,也是好事,大哥你消消气。” 薄母温碧霞面色不悦,不耐地瞥了一眼家里这个只会到处拱火的弟妹,又换上一副温柔慈爱的模样,“阿靳,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薄靳司脚步一转,语气平淡,“公司没什么事,路上有事耽搁了。” 温碧霞并不意外,有薄靳司管理公司,当然不会有事。 “你婶婶和弟弟都在,你留下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温碧霞适时地表现出失落,眉眼都暗淡了一瞬,“你不常回来,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薄靳司看得出她情绪不怎么好,有那么一瞬间也的确冲动到要答应下来,但想到某个还在楼下等他回去的女人,他拒绝了,“公司还有事,下次吧。” 温碧霞神色一僵,忍住了要发火的冲动。 孩子大了,是会不听话的…… 她再次挽留道,“就当陪陪妈妈,好吗?” 薄靳司妥协了,“今天不行,过两天我回去吃饭。” 薄闻远将种种微妙看在眼里,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姿态,“大伯母,堂哥要是不方便,我们改天一起吃也是一样的。” 苏红秋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被小叔子一家看了笑话,温碧霞觉得失了面子,面色也沉了下来。 换作以前,薄靳司这时候就会妥协,然后想办法哄她。 但今天,他虽然同样感受到了她的不愉,却直接忽视了,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温礕霞敏锐地察觉出不对。 他是她儿子,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他。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薄虹间方才就一直没说话,此时见他打定主意要走,终于忍无可忍。 “胡闹!” “爷爷还在这呢,见到长辈都不问好,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薄靳司对他的指责没什么反应,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争吵,还是准备问候一下病床上的老人。 “爷爷。” 薄文昌远远地看着他,浑浊的眼里似乎含着热泪,薄靳司一看,顿时皱起眉头。 第23章 登堂入室 “护工!” 服侍老人的张护工慌忙从门外进来,战战兢兢,“大少爷有何吩咐?” “我请你来就是这样照顾病人的?” 薄靳司高声质问着,话里话外都是警告。 “你要是照顾不好,这份薪水我可以换个人来领。” 薄文昌嘴巴干裂得厉害,也不知道多久没喝水了。 可惜老人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眼神示意,却得不到反应。 张护工一眼便看出了问题,急忙拿过桌上的水给老爷子喂上。 薄家给的薪水高,事情又简单,张护工平时尽心尽力,生怕伺候得不到位被辞退。 今日主人家陪着老爷子说话,让她在外面等着,她就没进来,没想到老爷子连水都没喝上一口,渴了这么久。 眼下被问责,她心里惶恐得厉害,又不敢推卸责任,只能道歉,尽力弥补过失。 一屋子人看着张护工给薄文昌喂水,脸上讪讪。 薄靳司再次警告,“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就别干了!”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走得干脆。 程芜窝在车里差点就要睡着了,见他回来,敏锐地发现他心情不善。 不是去探病吗? 怎么人上去一躺,回来就跟吃了炸药一样? 程芜哼唧着倚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又扒住他的胳膊,歪在他脖颈处继续睡着。 薄靳司低头看去,只能看到她微乱的发旋,脑袋一点一点地,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薄靳司干脆抽出手臂,伸手一捞一抱,将人圈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睡得安稳些。 后视镜中,男人的动作堪称温柔,文璿出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薄总,我们现在去哪?” “回秋苑。” 薄靳司很少回薄家老宅,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自己的私宅,也就是秋苑。 车一停程芜就醒了,但脑子还有点迷糊,干脆就窝在男人怀里偷懒。 男人也没计较她恃宠而骄的行为,将人抱下车。 这是程芜第一次来秋苑,不免多了几分兴趣,好奇地打量着。 从外面看,独栋的宅子简洁匀称,没有多余的装饰和花里胡哨的置景,也因此少了几分人气,透出几分压抑。 仿佛困人的巨兽囚笼…… 程芜本能地不喜,默默搂紧了身边的男人。 薄靳司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将人带进门。 秋苑内部沿袭了男人一贯的装修喜好,极简风格,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就是冰冷的玻璃墙面,没有一点人情温度。 他的房间也跟他的人一样,简单又冷情,黑白配色,单调简洁,程芜都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在这样的环境里憋成变态。 但一想到这个房间可能比她的命还贵,她又觉得自己完全多想了,都有这么多钱了,变态就变态吧。 “你换衣服吗?” 薄靳司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在家里他很少会穿得正式,所以打算将身上那套外出的西装换下来。 至于程芜,是他带回来的,自然也要适应他的习惯,所以哪怕程芜不想换,他也会亲自上手替她换。 不过好在程芜没有忤逆他的意思,拿着他扔在床上的衣服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将一切不明视线隔绝在外,程芜忍不住对着镜子勾起了唇角,那张颜色艳丽的脸瞬间多了一抹邪肆。 你最好祈祷不会真的对我动心…… 薄靳司给她拿的是自己的睡衣,衣身宽大,光上衣就长了一截,遮到了膝盖上方,程芜干脆穿着上衣就出来了。 睡衣的领口本来就宽松,程芜还将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散着,一大片瓷白的肌肤反射出银白色的暖光,又恰好露出两半边饱满细腻的圆弧,动作大了些还会露出隐约的朱砂。 两条笔直匀称的腿半遮半掩,白如晶莹细玉,一移一动皆撩动人的心弦。 薄靳司眼神一暗,沉声道,“过来。” 人越走越近,薄靳司长臂一捞,视线下垂,嗓音低哑,“勾引我?” 程芜顺势抱住他的腰,微嗔道,“才没有,是你给人家拿的衣服太大了。” 如果她说话的时候,一条腿没有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大腿,这句话可能会有几分可信度。 男人抬手在她锁骨处抚过,将堪堪挂在肩膀上的衣服抚落,直到彻底遮不圆弧,才略感歉意地说,“是我不好,我帮你穿好不好?” 程芜没法回答,因为一张嘴便有什么东西滑了进来,将所有的字眼堵在喉咙里。 …… 吞咽的水声在屋内响起,伴随着男人恶劣的问询,“还吃得下吗?” 大手稳稳地固定在她下颌处,迫使她不得不张开嘴,程芜怨气十足,怒瞪着他,眉眼间媚意自然流转。 男人更兴奋了…… 自从上次他主动亲过她之后,他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亵玩的动作是越来越自然,完全不需要她主动勾引,随时随地都能发情。 程芜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事后,薄靳司主动弥补自己的过错—— 先是帮她把上衣穿好,扣得严严实实,又给她套上裤子,将过长的裤腿往上卷了卷。 因为衣服不合适,走起路来不方便,他又准备直接将人抱下去,却不想遭到了程芜的拒绝,“我要你背我下去。” 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狐狸般狡黠的眼神里写满了祈求,“好不好嘛……” 薄靳司并没有很快同意,不过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在她面前蹲下身。 程芜兴奋起来,唰地扑到他背上,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薄靳司愣了愣,将人带稳,托着她的腿弯下楼。 一路上,程芜抱着他的脖子又啃又咬又嘬又磨,留下了包括但不限于牙印、吻痕等痕迹,还糊了他一脸口水。 这让薄靳司无比后悔,方才一时冲动答应背她,现在搞得自己这般狼狈。 他一开始便威胁说要丢下她,她却胡笑着说她不怕,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牢牢挂在他脖子上,就是不下去。 薄靳司也没辙,又不能真丢下不管,不然麻烦的还不是他? 吃饭的时候,程芜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一边接受他的投喂,一边吃男人的豆腐。 直到门铃声响起…… 第24章 徐辰风 跟秦砚风不一样,薄靳司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家里只有管家和做饭的阿姨。 其他打理别墅的人只有在管家有工作安排的时候才会过来,不会在别墅过夜。 管家将门打开,诧异地看向来人。 门外的人叫了声“刘叔”,便不请自入,越过管家直奔餐厅,“大哥,吃饭呢。” 里面的场景堪称靡艳,他那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大哥怀里藏着个女人,脖子上“伤痕”累累,衣衫凌乱,胸膛袒露,尚可窥出嘴角的一丝愉悦。 而他怀里的女人,发丝微乱,穿着明显宽大的衣服,遮得严严实实,正欲盖弥彰地埋在男人胸前,看不清脸。 薄闻远眸色骤暗,想来在他出现之前,两人的兴致都很高,倒是他来得不是时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扰了兴致心情不好,薄靳司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不经主人的同意私闯入宅,你这么多年的礼仪都学进狗肚子里了?” 薄闻远被他骂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看着他,“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大哥的雅兴。” 他意味不明地提醒道,“不过大哥要是有了女人,不如带回老宅让大家见见,想必大伯和大伯母知道了都会替你感到高兴。” “还是说,大哥养了一只金丝雀,见不得人?” 薄家家教甚严,又讲究门当户对,一贯禁止婚外乱搞,联姻就是薄家子女的宿命。 薄靳司一直拒绝联姻,薄家早有微词,若是被人抓到在外面养女人,老宅那边肯定又要借题发挥,再生事端。 但薄闻远心里很清楚,以薄靳司现在掌握的权柄来说,他未必就要妥协。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不是他仰靠薄氏,而是薄氏离不开他了。 在薄氏,他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 果然,薄靳司听到他类似威胁的话,怒气更甚。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滚出去!” 薄闻远没想挑战他这堂哥的权威,今天来也不过是想验证一件事。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有任何怀疑。 跟薄靳司内外一致的清心寡欲不一样,薄闻远私底下就是个玩咖,交的朋友都是正儿八经的纨绔,玩得也很花。 薄闻远碍于家教没有像他们一样肆无忌惮,但见得不少。 在病房的时候,他竟然闻到薄靳司身上有一股很淡的腥气,很独特的气味,他非常熟悉,不可能会闻错。 这股气味出现在圈子里的纨绔子弟身上,他不会有任何奇怪,但出现在他这清冷禁欲的堂哥身上,那就是怪之又怪了。 薄闻远自问跟他这堂哥没什么交情,但对他也算了解,不会轻易许诺,也不会轻易食言,时间管理也很严格,根本不是那种会迟到的人。 但今天,薄靳司探病到晚了。 联系到他身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薄闻远合理怀疑,他是被某只小妖精绊住了脚。 这才怀着某种微妙的心理到秋苑来碰碰运气。 结果,还真撞上了。 都把人带到家里了,他怀疑他堂哥这次是真栽了…… 薄闻远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提醒了一句,“大哥,玩玩就行了,千万别认真。” 说完,不等管家请他出去,他已经自动转身离开了。 被他这么一闹,餐厅里的两人也没了兴致。 薄靳司原本打算休息一天,但最后,他只是把程芜送回了医院,又回了公司。 程芜察觉到他突然的疏离,也没说什么,只是下车的时候吻了吻他的唇角,温柔依旧,“我会想你的。” 气质独特的豪车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程芜站在原地,柔和的视线随之远去。 等再看不到车身的影子,才平静地收回目光。 “程姐?” 林荫下的女人一如既往的娴静美好,徐辰风心神微晃,一路小跑过来,确定了那个女影就是就是自己所熟悉的人,才敢叫出声。 层层叠叠的枝叶将晨光分割成细密有形的金色光束,少年身形颀长,沐浴其中,奔赴而来。 程芜似有所动,声音放轻了些,“辰风,你怎么在这?” “我来给我妈拿药。” 徐辰风握紧了手里的背包带,话中不自觉带了一分紧张。 程芜并未察觉,“阿姨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 “那就好。” 程芜没多说,提出开车送他回去。 碰到徐辰风只是意外,但见长辈不好空手,在来的路上她买了些水果和补品,放在后备箱里。 许是许久未见的缘故,两人生疏了不少,一路上都没怎么交流,直到车停到小区楼下。 这边都是老式小区,没有安装电梯,徐家在7楼,需要爬楼梯上去。 程芜运动得少,越往上呼吸越不顺,速度自然就慢了,徐辰风也不急,拎着东西一步一步跟在后面。 到了7楼,程芜就像一条渴水的鱼,又累又喘,差点没给自己翻过去。 “妈,你看谁来了?” 一进门,徐辰风就冲着屋里喊。 李桂芳从里屋出来,程芜见了人,礼貌道,“阿姨,我来看您了。” “是小芜啊,来来来,快进来坐。” 李桂芳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徐辰风见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厨房倒了水出来。 李桂芳料想东西是程芜买的,想到她对他们多年的照顾,眼里突然就有了眼泪,“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都是随便买的,您不嫌弃就好。” 程芜对她表现出来的亲昵和感激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尽力维持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毕竟一直照顾他们的人,并不是她。 徐辰风才将客厅的空调打开,一回头就见自家老妈哭上了,“妈,程姐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别惹人难受了。” 空调不常用,有些老化了,制冷效果没那么好,屋里一时半会凉不下来 徐辰风将里面的门关好,又去厨房洗了些水果,才在她旁边坐下。 三人坐着聊了会,又聊到徐辰风的学业上去了。 徐辰风目前上大二,平时在学校住宿,没课的时候就会回家看看,周末也一般在家里住。 程芜随口问了句,“辰风在学校还适应吗?” “都挺好的,没什么不适应的。” 徐辰风说的是实话,他都已经大二了,该适应的都适应了,不该适应的也都习惯了。 程芜没多问,只是嘱咐道,“要是碰到什么事不方便处理,可以随时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嗯。” 徐辰风语气淡淡,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的浪涛汹涌。 恐怕我告诉你了,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吧…… 第25章 求不得 程芜本来是想坐一会就走的,但李桂芳留她一起吃晚饭,她推辞不过,就留下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徐辰风准备去做饭,被李桂芳叫住,她准备亲自下厨,让程芜再尝尝她的手艺。 徐辰风没跟她抢,把客厅的电视机打开,两人打发时间似的看了会儿电视。 正看着,程芜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看全然投入电视节目的徐辰风,见对方并未注意这边,便拿着手机走到阳台,确保离得远了,才接通电话。 “你在哪?” 对面传来男人低沉的质问声。 “在朋友这吃饭。” “什么时候回来?” 程芜估算时间,“阿姨已经在做饭了,吃完就回来。” “我上来陪你?” 这话透露的信息有点多,秦砚风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满。 他并不想限制她交友,也不想怀疑什么,但他亲眼看着她跟一个男的出入医院,一起逛超市,还一起上楼。 只要一想到她跟那个男人并肩而行,脸上的笑容惬意又自在,他就恨不得让那个男人彻底消失。 两人在楼上待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还有一分理智,他早就冲上去了,根本不会打这通电话。 程芜感到心累,为什么在她决定放弃之后,他又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过头来关心她? 哦,说关心或许是抬举她了,应该说他占有欲作祟,她突然不追着他跑了,他不习惯。 不管是派人跟踪自己也好,还是恰好跟在后面也好,他在小区楼下的这个认知都让她心寒,也让她愈发明白,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 她并未忤逆他的要求,直白地拒绝,“不用了,你在下面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即便她跟徐辰风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她仍然不希望秦砚风跟他们见面,不希望他们母子的平静生活因为她被打扰。 秦砚风的世界跟普通人的不一样,他那个圈子随心所欲,钱权交易往来,攀高踩低,谈优劣谈尊卑,唯独不谈人命。 徐辰风是可以走他自己的人生道的,可心在他自己的领域有一番作为,哪怕坎坷,仍旧坦荡。 但一旦跟秦砚风产生交集,谁也无法保证下一秒是否巨浪澎湃,是否会吞噬一切。 程芜不敢赌,也不想赌…… 回到客厅,她拿上自己的东西,准备跟李桂芳说一声就回去。 徐辰风注意到她面色难看,试探地问,“你男朋友?” 对上徐辰风询问的眼神,程芜一顿,坦言道,“是我老公,他来接我了。” 徐辰风默然,他其实猜到了。 程芜以前在咖啡店上班,他偶尔会去那里坐坐,顺便打听一下她的消息。 那里的服务员说她早就辞职了,追求真爱,跟喜欢的人走的。 他一直不信。 像程芜这般冷静自持,冷淡到冷漠的人,很难想象会有勇敢追爱,甚至为了爱的人不顾一切的那天。 那般飞蛾扑火的勇气连他都望尘莫及。 又让他如何相信她能做到那地步? 然而今天偶遇,光是看到她开的那辆车,他就已经信了一半。 那个人该是很有钱吧? 对她也是真的好。 好到她能够心安理得地花他的钱…… 尽管如此,他那颗久久沉寂的心还是难以抑制地躁动起来。 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心理,他问出了是不是男朋友的问题—— 哪怕只是男朋友,他也可以努力…… 但她已经结婚了,还是跟喜欢的人,也许过得很幸福,他怎么可以破坏这一切…… 久久没听到徐辰风说话,程芜并未在意,进了厨房,跟里面还在忙碌的李桂芳说了声抱歉。 “阿婕,我家里刚打来电话,说是有急事,就不在这吃饭了。” 李桂芳还想挽留,程芜担心秦砚风会在下面等太久,不敢答应。 李桂芳见她态度坚决,只好作罢,提议道,“那让辰风送送你。” 不待程芜拒绝,徐辰风已经收拾好了,两人便一同下楼。 楼道里,徐辰风走在后面,状似无意地询问道,“之前没听你说结婚的事,还不知道姐夫是谁呢。” “他人怎么样啊?对你好吗?” 虽然听说是有权有势的人,但婚姻中冷暖自知,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这段婚姻到底怎么样。 徐辰风希望她是真的过得好,也希望那个人是真的对她好。 程芜并不想提起太多有关秦砚风的事,只是简单道,“他对我挺好的。” 并没有多说的意思。 见她不想多说,徐辰风果然也不再提,只是怀着私心邀请道,“我们院晋级了篮球校赛,明天下午跟别的院比赛,你要来看看吗?” 怕她不同意,他没什么底气地补充了一句,“就当出来散散心,也感受一下我们学校的比赛风气。” 担心出什么变故,程芜没有一口答应。 “再说吧,明天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去你们学校看比赛。” “好。” 徐辰风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 结果比想象的要好,他以为她会拒绝的。 程芜在楼下站定,向他告别,“我走了,下次再来看阿姨,你也赶紧上去吧。” “好。” 徐辰风很清楚她说的只是场面话。 李桂芳出院至今已经一年了,她从来没有主动来看过她。 要不是今天偶然碰上,她还是不会来。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可遏制地为她口中的“下次”心生期待。 秦砚风的车在不远处按了喇叭,程芜没再耽搁,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远远地,隔着车窗,徐辰风好似望见了车里那男人的眼。 晦暗,阴郁…… 跟他的一样…… 而熟悉的离去背影,让徐辰风心底弥漫着无法忍受的苦涩。 好像总是这样,她来去不可追,而他留在原地,永远被动地等着她来找他。 可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似乎连叫住她的资格都没有。 更无法承诺一切。 他突然好希望自己从来没遇见过她,那样也就不会知道原来有一种苦,叫求不得。 也不会从此被困住,在一个叫做“程芜”的虚幻梦里磕磕绊绊…… 第26章 约 吗 秦砚风本能地不喜那个男生看她的眼神。 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他还不至于去计较。 程芜把车钥匙给助理,让他把车开回去,自己则是坐上了秦砚风的车。 “你派人跟踪我了?” 程芜看着窗外,有些伤神地闭闭眼。 “我才没有那份闲心。” 秦砚风冷漠道,不过他像是在跟谁赌气,接着道,“你要是问心无愧的话,还怕我让人跟踪吗?” “不是跟踪?那是什么?”程芜语气嘲弄,对他刚才威胁的口吻明显不满。 “难道不是给我的下马威?” 秦砚风不语。 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眼中除了厌恶他读不出其他情绪。 明明应该是她主动向他解释跟那个男人的关系,怎么就变成了她质问他? “我要是想威胁你,刚才就应该直接冲上去抓你跟那个男人的现行,而不是提前打电话通知你,还让你有机会在这里质问我。” 秦砚风明显被她倒打一耙的举动激怒了,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不快。 程芜并不领他的情,甚至感到可笑。 “别说得你多高尚似的,我跟人清清白白,我问心无愧,但你心里住着多少人,你心里有数吗?” 谁都有资格质问她,就他秦砚风没有。 最开始背叛这段感情的,从来都是他…… “我本来已经不想跟你计较这么多,但你非要挑我的刺,我也不介意跟你再算算账。” 秦砚风恼怒,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我们现在是在说你的问题,能不能不要跟我扯其他?” 以前的程芜虽然胡闹,但至少还讲道理,现在却只剩下无理取闹了。 基本的认错态度都没有,完全无法沟通。 程芜对他避重就轻的态度毫不意外,冷笑道。 “愿意好好分析解决问题的夫妻都是想要好好经营一段婚姻的,但你是吗?” “如果你不是,如果你没有想要经营好这段婚姻,就不要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更不要以一种丈夫怀疑妻子出轨的口吻在这里质问我!” 如果说方才秦砚风还有几分理智的话,现在就已经彻底被这番话激怒,说出的话更是口不择言。 “我指手画脚?” “你给我戴绿帽子你还有理了?!!” 秦砚风清楚地看到,就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程芜的眼神彻底变了,变得平静,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 “放我下车!”她冷声道。 秦砚风气上心头,冷哼一声,当即让小李把车开到路边。 把人放下后,车子扬长而去。 程芜冷漠转身,完全没有被丈夫抛下的伤心与失望。 …… 入夜是无数人的狂欢序曲,纸醉金迷的桐榆会所,七彩的霓虹斑驳出岁月的流光。 秦砚风坐在沙发上,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酒,颇有一种跟谁赌气的感觉。 秦砚溪看不过去了,气愤道,“哥,是不是程芜那个女人又纠缠你了?” “我早就知道她不安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她配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砚溪太吵了,秦砚风愈发烦躁,“闭嘴!” 秦砚溪不满他的态度,“哥……” 杯底磕在玻璃桌面发出了明显的警示,秦砚溪即将要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整个人又气又委屈,一扭身,抱着身边人的胳膊告状,“清漓哥,你看他……” 林清漓抽回自己的手,朝还在不停灌酒的男人道,“好了,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给你出出主意,别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 唐钥顺势挽上秦砚风的胳膊,“是啊,秦总,喝酒伤身,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从程芜那离开,秦砚风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兄弟叫出来喝酒,结果正好秦砚溪在林清漓那里,吵着要一起过来,秦砚风只好打消了再叫其他人的念头。 秦砚溪一直不满程芜,想撮合自己的哥哥和小姐妹唐钥,把程芜那女人赶出去,这才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唐钥,让她赶过来。 而唐钥自从上次在宴会被别的女人截胡之后,就一直想找机会跟秦砚风再接触,好不容易跟秦砚溪打好了关系,有了这次机会,她一定会把握住。 秦砚溪当然知道小姐妹的心思,连忙替她说话,“对啊,哥,你看小钥也在这,你一个人喝酒,难道就让她在这干坐着吗?” 妹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秦砚风没阻止唐钥的靠近,屈指压了压眉心,“抱歉,今天心情不好。” 唐钥注意到他的不舒服,眉眼一低主动道,“我新学了一套按摩手法,我给您按按。” “嗯。” 秦砚风没拒绝,身体往后坐,头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 唐钥干脆脱了鞋,跪坐上沙发,又跨在他大腿两侧,身子下沉,屁股坐实了。 秦砚风察觉到身上的重量,不耐地皱了皱眉,但太阳穴被她按过之后确实舒服,他就没阻止。 秦砚溪一直觉得两人很配,此时见哥哥的态度放缓,顿时激动起来,晃了晃林清漓的胳膊,示意他看两人的互动。 林清漓冷眼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芜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衣着清凉的女人跨坐在秦砚风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脑袋,整块肉都快怼到他嘴边了。 这场面,何止一个香艳。 玩得还挺花…… 至于房间里的另一对,女人娇俏,男人宠溺,怎一个般配了得? 成双成对呢…… 程芜厌恶地看着这一幕。 所以叫她来干什么? 看他们约p吗? “程芜。” 程芜握着门把手的手一松,正要退出去,被里面的人叫住了。 包厢里的人都朝她看过来,方才还一脸享受的秦砚风此刻像是慌了神,烫手山芋似的将身上的人拂开。 “秦总……” 唐钥顺着力道歪在他身上,一声暧昧的轻呼,勾子似的往人身上挠。 程芜听着,觉得半边身子都该酥了。 方才叫住她的林清漓神色不明地看着她,等着看她的反应。 程芜正想一走了之,但偏偏有人不想放过她。 “程芜,你来得正好!” 第27章 意外之喜 秦砚溪站起身,神态高傲得像只孔雀,“我哥已经有女人了,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离开他,你这样的人连给我哥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秦砚风明显觉得话说得太过,却并未阻止。 他跟程芜刚吵完架,现在帮她说话岂不就显得自己低了头? 程芜搭在门柄上的手一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反身进了包厢。 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也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秦砚溪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教唆出轨。” “你还拿它当荣耀,大声宣扬,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呢!” 程芜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会有人蠢不自知…… 刚刚跟秦砚风吵完,她火气正大着呢,秦砚溪也算是撞枪口上来了。 秦砚溪本想把她叫来羞辱一番,没想到反被她嘲讽,还冠以耻辱的罪名,立刻反驳。 “程芜,你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程芜并未将她张牙舞爪的模样放在眼中,语气不屑。 “还有,你以为你哥是什么香馍馍吗?” “他跟在顾沅君身后这么多年,人家不还是看不上他?” “顾沅君看不上她,我就能看上他?” “你们是有多大脸,才会觉得我非他不可?” 虽然她没跟顾沅君接触过,但单就对方看不上秦砚风这一点,就说明对方至少眼光没问题。 “你住口!” 秦砚风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拿顾沅君说事,尤其还是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女人。 至于她说的看不上他的事,秦砚风是一个字也不信,毕竟她有多爱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要说她对他没有感情,狗都不信。 不过是吸引他注意的手段罢了,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顾沅君三个字也是你能提的?” 秦砚风的警告让秦砚溪找回了底气。 凭程芜对秦砚风的跪舔程度,只要有他在,不怕她不低头。 “别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哥,为什么要撕顾姐姐的照片?” 秦砚溪笃定她就是在死鸭子嘴硬,毕竟她为了得到秦砚风,在背后做了不少诋毁顾沅君的事。 而这些事足以戳破她的谎言。 “你分明嫉妒顾姐姐,所以不仅把照片撕了,还把照片上面顾姐姐的脸划烂了。” 程芜无法否认,这些事是她做的。 顾沅君是秦砚风年少时爱而不得的女人,那段青涩而甜蜜的爱恋随着两人的分离渐渐被他藏于心底,也随着她在国外订婚慢慢变得无法宣之于口。 不知是纪念还是回味,秦砚风私藏了顾沅君很多照片,放在秦家老宅,他自己的房间。 程芜偶然看到了。 为了表现自己作为替身的愤怒与嫉妒,她撕了几张照片,还特意摆在秦砚溪轻易就能发现的地方。 本以为能借秦砚溪之口说出这件事,让秦砚风对她彻底失望,并借此断了两人的婚姻。 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顾沅君的男人,竟然到最后也没发现那些被他珍藏的照片已经毁了。 事到如今,程芜哪里还看不出来,白月光只是借口,一个他自诩情深的工具人,一个掩盖他骨子里冷漠自私本性的工具。 程芜倒想知道,现在由秦砚溪主动揭露这件事,他为了维持自己苦心营造的“痴情”人设,又会做出什么? 果然,秦砚风听到她毁了顾沅君的照片,脸色都变得狰狞。 “你敢撕沅君的照片!” 男人仿佛正义审判者,对她怒目而视。 “是我撕的又怎么样?” 程芜云淡风轻,眼里没有半分退缩,似乎笃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 秦砚溪索性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将这把书火添得更旺一些。 “你不仅撕了照片,你还在背后造谣,找人在网上抹黑顾姐姐,你做的这些,你敢承认吗?”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都是我做的。” 程芜内心毫无触动,一副“摊牌了,不装了,我就是黑心肝”的摆烂模样。 秦砚溪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有话她是真说,有事也是真上。 要是没有她,谁来当这个揭穿程芜恶毒心肠的明眼人啊。 之前要走舔狗痴情人设,程芜不能当着秦砚风的面辱骂他的心上人了。 但又要表露自己的恶毒心思,露出锐利的锋芒,就只能借把刀了。 至于这把刀是谁,程芜相信,没有人比秦砚溪更合适了。 毕竟无脑好骗,没有一点甄别能力。 也难怪被人逮着利用了。 程芜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旁边娇媚动人、惹人怜爱的唐大明星。 秦砚溪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仅无耻,还如此不要脸,整个人气得跳脚。 “哥,她这样对顾姐姐,你还要纵容她吗?” “够了!” 秦砚风被这一出闹得头疼,“沅君已经订婚了,她跟我没关系,以后谁也不许在我面前拿她说事。” “哥!”秦砚溪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拿轻放了,还要跟顾沅君撇清关系。 这还是她认识的哥哥吗? 难道他真的被这个女人蛊惑了…… 秦砚溪迷茫又震惊。 程芜被她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取悦了,“秦砚溪,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哥是什么痴情的圣种吧?” “这些话,骗骗他自己也就可以了,想不到还真有人信啊……” “你住口!” “程芜,别太过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前者是秦砚溪,恼羞成怒。 后者是秦砚风,一贯的言语威胁。 可惜程芜早就不吃这一套了。 “行了,祝你们玩得开心,我就不打扰了。” 她没想跟秦砚风闹得这么难看,各自相安无事就挺好。 离开包厢后,她径直出了会所。 这不是秦砚溪第一次找机会羞辱她。 以前她也会借口见秦砚风把“程芜”叫出来,让一堆人看她的笑话,每次都耍的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今天也一样。 一点限制级场面,还不是真刀真枪的那种。 就想让她知难而退? 是不是太看不起她了? 程芜大失所望。 不过—— 也不是毫无收获。 在门口被人叫住的时候,程芜无声地牵了牵唇角。 第28章 男朋友 “你怎么出来了?” 程芜语气冷漠,似乎并不欢迎来人。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林清漓并未将她突然的疏离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地温和有度。 程芜拒绝,“我开了车,不用送。” 女人一脸的严肃,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林清漓失笑,带着一丝幽怨,“所以我现在是被迁怒了吗?” “明明之前还是朋友的,现在你跟阿砚吵了架,就迁怒到我身上,是不是对我不公平了点?” 矜贵的男人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程芜突然就硬不下心肠了。 是啊,她跟秦砚风的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是我不好,不该将情绪发泄到你身上,不过真的不用送了,我自己开车回去。” “不用我送的话,那你送我吧。”林清漓转变了语气。 虽然这不符合绅士的行事准则,但对他而言,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不重要。 对上他认真的眼神,程芜明白他不是在说笑,不禁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笑容。 见惯了他清隽有度的一面,这样“无赖”甚至“无礼”的一面,倒是新奇。 “想清楚了,真的要跟我走?” 程芜威胁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要求,今晚我受了气,为了报复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任凭处置。” 林清漓温柔浅笑,倒像是求之不得。 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逼他。 而想到的东西,即便是趁虚而入,满心算计,又有什么紧要呢…… 最后两人还是坐上了同一辆车,林清漓开车,至于要开向哪,程芜没问,林清漓也没说。 车窗开了一条缝,晚风倒灌入内,吹得人愈发糊涂了。 迷蒙中,程芜轻声说了句什么。 “刺啦——” 车身猝然刹停在路边。 林清漓转头看向副驾的女人,车内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脸。 “你刚刚说什么?” 林清漓目光严肃,咬字清晰。 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周身气息神秘又危险。 程芜半点不迟疑地回望着她,“我说,做我男朋友吧。” 林清漓轻笑。 没有想象中的嘲弄与不屑,没有指着她的鼻子骂不知廉耻,也没有指责她痴心妄想。 只有一丝意味不明…… 比想象的好多了。 程芜好心情地想着。 “为什么突然要我做你男朋友?” 林清漓是真的不解。 他不是没想过她会提什么要求,报复秦砚风,回敬秦砚溪,拿钱、要权…… 什么都想过,但独独没想过是这个。 如果是报复秦砚风,搭上她的一辈子,对她而言未免牺牲太大了。 程芜没让他困惑太久,“秦砚溪喜欢你,她今天这样羞辱我,我当然要报复回去。” “抢走她喜欢的男人,是最解气的办法。” 林清漓长叹一口气,为她的过度坦诚头疼,“你把目的说得这么清楚,就不怕我不答应?” 林清漓是真好奇她的底气在哪里。 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甘愿成为她报复一个人的工具? 程芜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道,“更重要的是,我跟秦砚风已经不可能了。” “但我觉得,做你女朋友应该不亏。” 她盯着他的眼神,神色里说不出的正经,“我是认真的,认真地想做你女朋友。” 她收回目光,“不过这个要求是我强人所难了,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有意见。” “男朋友”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没名没份的小三。 他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钱权名,什么都不差,做小三算什么回事儿? 更何况两人还没有感情基础。 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同意,还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如果他拒绝,程芜十万个理解。 “咔哒” 锁扣解开的声音在车内十分清晰。 程芜还没反应过来,狭窄的副驾空间里挤进了一副充斥着危险的男性身躯。 “唔” 唇舌忽然被人缠住,后脑勺抵在车座上,进退不得。 程芜有些难受地抬手,想要推开身上压着的对她而言有些庞大的身躯。 男人察觉到她的意图,交叉扣住她一对纤细的玉腕,高举过头顶,压在皮质椅背上。 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服…… 车内温度节节攀升,两人身上都染了薄汗。 女人高仰脖颈,软腰挺起,胳膊早在不知何时搭上男人结实有力的腰身,紧紧搂住。 男人动作粗暴又肆无忌惮,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 “感受到了吗?” 林清漓脸色难看,意味不明地问。 “现在还觉得不亏吗?” 男女之间,到了这一步,该发现的,不该发现的,也早就发现了。 程芜并未怨怪他事先的隐瞒,也未有一丝嫌弃,只是愈发抱紧了他。 “就凭你这张脸,我就不亏。” 林清漓眸色一暗,再度埋首。 动作卖力。 没法给她更深入的体验,只能从别的地方补偿她…… * “你会怪我吗?” 林清漓始终无法释怀,没有女人会不介意这种事。 程芜趴在他身上,撑着脑袋,跟他藏在暗色中的黑眸对上,“那你呢?会觉得我轻浮吗?” 程芜没想着他会回答,只是道,“我知道我草率了。” “如果可以,我想现在就跟他分开,那样也不会让你担上不好的名声。” 如果事情传了出去,将会非常的不光彩。 外面的人会说得有多难听,程芜不敢想。 但,自秦砚风之后,她也只勇敢了这么一次。 “对不起,让你淌了这趟浑水。” 她说话的声音诚恳的过分,诚恳到林清漓都想信了。 但,怎么可能……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可以算计。 夫妻,父子,朋友,无不可。 所谓的爱情就是黄粱一梦,利益交缠,心机算计…… 人们却偏偏贯以爱情之名。 林清漓不信。 他的人生里,所有走到他面前的女人,无不是心怀不轨,有目的地接近。 眼前这一个,也不会例外。 他藏起眼中的冷冽,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鬓发。 “不是你的错,是我动了心。” 夜色浓重,两人只想享受当下,不想考虑未来。 …… 第29章 捉奸 下午的校赛有几个场次,徐辰风提前把比赛时间和场地发给了她,还特意询问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程芜没答应,只说不确定会不会过来,希望他们院的比赛能取得好成绩。 到了下午,担心错过比赛,程芜提前赶了过去。 考虑到学校比赛和运动需要,校内的运动场地很大也很足,在部分场地还设了专门的观众席,方便师生观赛。 开放的比赛球场多,场次会有冲突,所以师生们一般是有选择地观看。 拥有较高人气的学生或者学院,所在的球场就会有更多的观众。 徐辰风所在的计算机学院人气不小,满满当当坐了不少人,场外应援呐喊的队伍中能听到好几个声音,其中就有徐辰风的名字。 徐辰风这小子人气不小啊! 程芜不禁感慨道,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她没有提前说她会来,也没有要去跟他打招呼的意思,只是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安安静静看球。 坐下后,她才听清隔壁球场整齐划一的呼声。 喊的似乎是“季如洲”? 程芜记得他的确也在这个学校,但不会这么巧吧,他今天也参加校赛? 程芜往上面扫了一眼,确认视线被墙面阻隔,看不见人之后,便一心关注起场下。 因为比赛的缘故,徐辰风穿了一套白色球服,露出粗实有力的肩臂,恰到好处的肌肉感。 少见地露出锐利锋芒,随性不羁。 这是程芜不曾见过的徐辰风。 她印象中,他勤苦耐劳,温和无害。 即便是当年的家庭变故,他也是坚定地选择抗起了家庭责任。 少年一夜长大,又一如既往的年少。 在他身上,看不到软弱与退缩,只有少年朝气。 坚韧不拔。 这一刻,他少年,一往无前。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激烈。 程芜好几次跟他的视线对上,却又好像只是错觉。 待到比赛结束,亲眼看到计算机院拿下比赛胜利,程芜就打算离开了。 她只是来看看,并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耽误他们的赛后庆祝。 “程姐。” 正式走到最上面的林荫道上,她突然被人叫住。 程芜停下脚步,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 徐辰风在她面前站定,跑得急了,气息有些微喘。 “程姐是来看我比赛的吗?” 程芜戴了一顶大帽檐的遮阳帽,配合黑色墨镜,衬得她的脸小巧精致。 一身鹅黄色的系带纱裙,露出锁骨和肩膀,青春又靓丽。 不过下午的太阳有点大,将她身上的皮肤晒得有些红了。 徐辰风突然后悔叫她来看球赛了。 被他看到了,程芜也没隐瞒。 “是啊,不过我准备回去了。” “那我送你出去吧。” 他已经跟队里打好招呼了,晚上去吃庆功宴,他现在还有时间。 “不用了,我的车停得不远,你先回去休息吧。” 程芜知道他赢了比赛,赛后肯定会有聚餐,下午的运动量又这么大,肯定要好好休息,不然身体也受不住。 徐辰风却不答应,执意要送她,“没关系,我先送你出去。” 程芜被他的执拗闹得没脾气了,无奈站定,拿过他手里的背包,“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一身汗黏在身上也不舒服。 她主动问道,“你宿舍在哪?” 徐辰风一愣,被突然的幸福砸得不知所措。 脑子还没拒绝,身体已经先一步一转,带人往自己宿舍楼走了。 一路上,徐辰风兴致高昂地向她介绍学校的特色景点和建筑,其中所有的格局和故事也是娓娓道来,还夹杂着自己的认同和期待。 程芜认真听着,时不时应一句,对着自己感兴趣的点发问。 篮球场到宿舍楼的路不远,两人站在楼下,徐辰风主动提议道,“你要不要去我宿舍看看?” 学校没有规定女生不能进男寝,只要在宿管处登记好就可以。 不过考虑到同寝室其他人的情况,一般都不会带异性进入寝室,要去的话也会征求寝室其他人的同意。 他刚刚在宿舍群里说了一嘴,舍友都很好说话,也很欢迎。 不过程芜拒绝了,男女有别,她去的话多多少少会不方便的。 “好好休息,我走了。” 程芜最后叮嘱道 徐辰风张了张嘴,想说,“我们晚上有庆功宴,你愿意来吗?” 只是,话没说出口,终究还是咽下了。 …… 程芜刚走出一段路,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扯入路边小树林。 “你干嘛?” 程芜被按在树上,异性的气息离得很近,她被迫仰起头看向来人。 季如洲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凉薄,“给我砚哥戴绿帽?嗯?” 一边撩拨他,一边又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 他怎么不知道小兔子有这么大胆子呢? 他离得太近了,湿咸难闻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程芜有些难受地偏了偏头。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吗? 一身的汗,还往她身上贴…… 她不加掩饰地嫌弃,激怒了身前的男人。 男人一把掰过她的下颌,强硬地吻了过去,唇齿纠缠间,她的呼吸都染上他的气息。 “唔……” 程芜挣脱不过,张嘴咬了一下,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出来,却只是激起了男人愈发凶狠的攻势,短短一瞬便夺走了她的呼吸,几乎让她憋死。 “咳咳……咳……” 手上一松,急促的咳嗽声响起,程芜背靠大树,身子无力下滑,却被他用腿.住,堪堪稳住身形。 眼圈泛红,眼神无辜,小白兔似的祈求主人的怜惜与庇护,不知道多想让人弄脏她。 季如洲眼神暗了暗,将人抱在怀里,一只手捧住她有些泛红的脸,语气怜惜。 “别惹我生气。” 明明该是共同欢愉的事,他怎么舍得用那样的手段。 程芜的确对他有好感,但他突然的发疯让她感到了一丝害怕。 而且,他还强吻她…… “小洲,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 “如果你是一时兴起,我可以当作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如果你不是,我会当真的。” 从前单方面追求秦砚风的路走得太苦太累,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她不想错过。 但她更担心他接受不了—— 那样疯魔,让人厌恶的自己。 “你知道的,我很疯的。” 季如洲失笑。 小兔子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真可怜…… 她一定不知道谁才是疯子。 “你还不明白吗?”季如洲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不会随便亲人,也不会随便发善心。” “你所说的一时兴起,在我这里不存在。” 少年沉稳的声音很好地安抚了程芜那颗漂浮不定的心,她环上他精瘦的腰,“你说的话,我当真了。” 第30章 季明礼 确定关系的第一时间,程芜推开了身前的男人,“你身上臭死了,离我远点。” 季如洲抬指在她唇珠位置碾了碾,“嫌弃我?” 他还没质问她野男人的事呢,她倒好,还嫌弃起他来了。 程芜有些不适地别开脸,将他落空的手握在手里,主动牵着他往外走。 季如洲顺从地跟在后面,地上的枯叶被两人一前一后地踩得脆响。 季如洲在学校附近有一间公寓,他直接将人带到了公寓。 程芜看着眼前这座环境雅致、管理分明的高档公寓,不可避免就想到徐辰风家里租的那个小公寓,狭窄逼仄,阴暗到难以照进阳光。 有些人活着就是天潢贵胄,有些人活着就只是活着。 季如洲晚上要参加队里的庆功宴,他是回来洗澡换衣服的。 程芜正玩着手机,季如洲突然在洗手间里叫她。 “程姐,帮我拿一下衣服。” 程芜走到洗手间门口,朝里面问道,“衣服在哪?” “在我床上,帮我递进来就好。” 程芜走到主卧,床上孤零零地躺着一件单薄的四角裤,她想忽视都不行。 她拿起那条裤子,走到洗手间门口敲了敲,“开一下门。” 房门应声开了一条缝,程芜伸手往里递,一只温热的大掌捏着她的手腕一拉,她整个人都被带了进去。 程芜没料到男人会来这一出,脸色赧然,眼睛慌得不知道往哪看才好,最后愣愣地闭上眼。 季如洲将人抵在墙上,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将人按向自己,“不睁眼是希望我吻你吗?” 灼热的吐息近在眼前,仿佛下一秒就会吻过来。 程芜不敢赌,颤颤地睁开眼。 男人锋芒毕露的眼里染上一抹欲色,正一瞬不离地锁定着她。 程芜是个成年人,她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但季如洲还小,她不想轻易地剥夺他再选择的权利。 她不想把人抓得太紧,惹他生厌,就像秦砚风一样。 “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 她试着推了推男人的身体,没推动。 男人不仅没让她出去,还顺手拉下了她侧腰处的拉链。 “姐姐的衣服也脏了,我帮你洗。” 程芜狼狈地抓住他探向她裙底的手,“不用洗。” 季如洲反手抓住她两只白嫩的手扣过头顶,眸底欲色分明,“姐姐放心,只是单纯的洗澡,不过姐姐要是再拒绝,可就不保证了哦。” 程芜最终还是没拒绝得了,他态度强硬,而她本来就喜欢他,那种对他爱抚的渴望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水声摇晃…… 程芜躺在浴缸里,眸底溃散,一只手却还在不知疲倦地动作着。 季如洲同样眼神混沌,说出的话却是,“希望姐姐可以早点习惯我。” 下次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 两人厮混了一阵,出来时,程芜身上穿着季如洲的T恤,很宽大的一件,套在她身上像是一件短裙。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季如洲在里面不知道干什么,程芜提醒道,“小洲,有人按门铃。” 季如洲没出来,声音却传了出来,“你开一下吧。” 程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从沙发上捞了一个抱枕搂在胸前,然后才去玄关处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衬衣西裤的男士,乍一看跟季如洲还有几分像。 程芜没在他手里看到任何东西,猜测他应该是来找季如洲的。 季明礼看着眼前这个明显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女人,金框眼镜里闪过一道亮光,礼貌道,“你好,我找季如洲。” 程芜正想说“季如洲在里面呢”,卧室里的人就冲了出来,半俯在她身前,将手里宽大的外套给她环系在她腰间。 系好外套后,季如洲挡到她身前,诧异地看向来人,“哥,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来看看你。” 看着眼前明显举止亲昵的两人,季明礼的语气听不出丝毫异常,似乎对弟弟房间突然出现个女人没有任何想法。 季如洲也不意外,转身让程芜先回房。 程芜本来就觉得尴尬,又得知对方是自家小男友的哥哥,就更难为情了,也不多问,直接进去了。 季明礼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季如洲突然往旁边一移,他直视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你女朋友?” 季如洲不置可否。 季明礼对他略显冷淡的态度并不意外,只是扶了扶眼镜道,“既然你朋友在这,我就不进去了。” “改天再来看你。” 哥俩在外面叙旧的时候,程芜也在打量季如洲的房间。 床头柜上摆了两张照片,一张全家福,一张兄弟俩的照片。 程芜拿起那张两人合照端详,季如洲一如既往的酷拽傲娇,眼里的不耐烦都快要溢出照片了。 而旁边的哥哥青涩稚嫩,手搂在季如洲肩上,咧嘴笑得阳光。 倒是跟外面那个疏冷矜贵的男人不一样呢…… 看着看着,程芜就笑出了声,要不是哥哥比季如洲出一截,她还真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好看吗?” “好看。” 程芜下意识回了一句,回过神来才发现季如洲就站在旁边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我好看还是我哥好看?” 程芜搁下照片,讨好道,“当然是你啦。” “有你在,我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有一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季如洲想起程芜“恋爱脑”的行径,觉得这句话用在她身上绝对不假。 又等了一会,两人点的外卖终于到了,一起到的还有程芜的衣服。 程芜想把衣服换出来再吃东西,被季如洲阻止了,“吃完再换。” “等下把衣服弄脏了。” 程芜一想觉得有道理,又道,“你就不怕把你衣服弄脏?” 季如洲:“我人都被你弄了,还担心一件衣服?” 程芜被他闹了个脸红,心想他哪里酷拽,明明就很恶劣。 第31章 玩弄 等两人吃完赶到庆功宴地址时,天已经黑了。 说是庆功宴,其实更像一个大型团建,除了篮球队的人,还有很多其他院系的同学,都是朋友牵头,冲着季如洲的名气来的。 两人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有很多人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季如洲的脾气,没有不知好歹地随便往他跟前凑。 程芜跟在季如洲身后,能明显感觉到很多视线明里暗里地投向自己。 这里的很多人她都没见过,他们也不认识她,会对她好奇很正常。 “季哥,你来了。” 贺文瑞一看到季如洲,连忙将他拉进篮球队员那一群人。 程芜扫了一眼那群人,里面有不少都是之前在赛车场见过的熟面孔。 见到她,他们跟往常一样喊了声“程姐。” 程芜跟他们打过招呼之后,找了个沙发角落坐下,并没有过去打扰他们。 她本来不想来的,是季如洲说作为女朋友,她要一起过去庆祝,她才不得不过来。 程芜靠着沙发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一个身穿米色长裙的女孩子,长发披肩,秀气文静,之前打台球那次见过。 程芜对她有印象,但没想过她会来找自己。 “介意我坐这里吗?” 程芜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等着她说明自己的来意。 叶锦在她身旁坐下,“你跟季哥是什么关系?” 程芜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叶锦犹豫一下,还是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我希望你不要玩弄他的感情。” 女人的直觉总是格外敏锐。 程芜一出现便引起了她的警觉,今天他们不仅一起出现,身边的氛围也越来越微妙。 仅是一个下午的功夫,季如洲嘴角就破了一块皮,这让她如何不多想? “如果你喜欢秦家少爷,就麻烦你不要招惹他。” 季如洲值得独一无二的好。 程芜颇有耐心地听着,不过还是遵照内心的想法提醒道,“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凭我跟小洲之间的差距,如果一定有人被玩弄感情的话,那个人也一定是我。” 有些话点到为止,至于她能听明白多少,程芜没办法保证。 叶锦正想辩驳,不经意触及男人幽黑的双瞳,暴虐,无情,像在看死人。 那一瞬间,她心脏骤停。 程芜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正对上季如洲耐人寻味的视线。 看出来他有话要说,程芜率先走了出去。 楼道里,季如洲将人抵在墙面上,眼神冷冽,“刚在一起就想玩弄我的感情?” 看到叶锦坐到她身边,他担心她吃亏才想过去帮她,没想到刚好听到她在外人面前“抹黑”自己。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程芜看着他疑似生气的表情,低哄道,“生气啦?” “但我也没说错啊!” 程芜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你想玩弄我的感情的话,我有反抗的余地吗?” 如果说季如洲方才只是心里有一点不爽,现在就是真的生气了。 “所以你以为我只是想玩弄你的感情?” 程芜安抚性地抱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胸前,“我相信你不是,但我会没有安全感。” 她用撒娇的语气跟他打着商量,“所以你能不能对我再好一点儿。” “我要很多很多的爱……” 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带起了哭腔。 看着一双莹润的水眸,季如洲一腔怒火突然就烟消云散。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她吃定了。 程芜似乎意识到自己又感性了,连忙将头埋在他衬衣前,三两下把脸上的泪水糊在他衣服上。 季如洲一指点在她额头上,将人推开,“脏死了……” 程芜破涕为笑,水眸中闪着一道亮光,“再脏也是你的。” 季如洲有些嫌弃,非常不想承认,“是是是,是我的。” “所以能不能给你男朋友点面子,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抹黑你男朋友了?” 程芜心虚,“我哪有……” …… 山顶。 夜晚的基地少了白日里的一片喧嚣,没有惊心动魄的汽车轰鸣,只有一片静谧。 两人坐在一块空地上,一同俯视着山下的万家灯火。 程芜缩了缩脖子,她没想到季如洲说要带她来的地方是这里。 她不止一次听说过山顶的风景很好,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认真地坐在这里观赏。 季如洲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 程芜拢好身上的衣服,一副求知的眼神望着他,“不知道。” “因为今天是我们恋爱的第一天。” 他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道,“闭眼。” 程芜听话地闭眼,几秒后,耳边炸出一连串的动静。 季如洲将她搂住,“好了,可以睁眼了。” 睁眼的那一刹那,万千烟花同时炸开,在夜空中划出一片灿烂的盛景。 “这是你准备的吗?” “不是我是谁?” 季如洲反问,眸底还带着一丝醋意。 程芜心跳不止,虽然早有猜测,但在得到答案的这一刻,还是不可遏制地为眼前的男人心动。 一片烟火下,他们虔诚拥吻…… 昨晚在山顶受了凉,程芜回去就感冒了,早上醒来的时候鼻子还有点堵,头也是昏昏沉沉的。 早餐稍微喝了点粥,就让司机送了她去医院。 经过两天的休养,许晴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她向老板请了几天假,跟护工一起在医院照顾杜俊。 程芜提着汤到医院的时候,许俊躺在病床上,精神看起来不错,正跟许晴说着话。 “家里阿姨给熬的汤,你们趁热喝。” 因为身体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他们,程芜拉着椅子坐得远了点,没跟他们靠太近。 许晴看她面色苍白,人看着也没精神,不自觉就担心起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不用,就是昨晚受了凉,多休息一会就好了。” 许晴用一种看不省心的孩子的目光看着她,“生病了还乱跑什么?杜俊这有我照看着,你不用担心,赶紧回去休息。” 杜俊也在一旁劝道,“是啊,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程芜拗不过他们,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叮嘱他们一定要记得喝汤。 程芜早上没吃什么,胃里一直翻滚着,恶心想吐,那种恶心感在进入电梯之后变得更加严重。 她手捂着肚子,稍显瘦弱的身子顺着厢壁滑落,整个人无助又可怜。 电梯里还有一名男士,正手持手机发送着什么,见状收起手机,上前关怀道,“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第32章 生病 程芜不习惯跟陌生人离得太近,有些虚弱地摆摆手,“我没事。” 男人看出她疏离的态度,默默退后,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没再贸然上前。 电梯到达一楼,程芜撑着扶手站好,确认是自己要去的楼层之后,才慢慢挪出了电梯。 男人在她之后走出电梯,眯着眼看了一会,重新掏出手机,将刚刚拍到的照片发了出去。 回到别墅,程芜迫不及待跑进洗手间。 与猜测的一样,大姨妈提前了。 感冒碰上大姨妈,难怪头晕又肚子痛。 程芜换了衣服上床,一觉睡到下午两点。 睡醒后那股头晕感散了不少,肚子也没有之前难受,只是早上吃得少,现在饿得慌。 张姨给她将饭菜端上桌,她先灌了一碗汤,等胃里回暖了些,才开始往嘴里扒饭。 大半碗饭下肚,程芜才感觉又活了过来,攒出精力去翻被自己忽略半天的聊天消息。 其中压在最下面的是薄靳司的消息。 ——在哪 ——生病了吗 ——哪里不舒服 消息是上午发的,程芜不知道他从哪得到的消息,不过还是第一时间给他回过去: ——在家呢 ——没事,刚睡了一觉,现在挺好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 ——不过薄哥要是想见人家,人家也是可以勉强当个病美人的 又挑着回了些消息,薄靳司还没回,程芜准备上楼给他回个电话。 今天是休息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程芜换好自己出门要穿的衣服,正准备打给薄靳司,先接到许晴的电话。 半小时后,程芜匆匆赶到医院。 许晴上班的咖啡店在大学城附近,程芜从那里离职之后,有个男生到店里问过几次她的去向,许晴对他有点印象。 今天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那个男生被送进医院。 程芜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受伤的人是徐辰风。 “你好,请问徐辰风在哪个病房?今天刚送过来的男生,20岁。” 从护士口中得知他还在手术中,程芜心紧了一瞬,她不敢想象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李阿姨要怎么办。 徐辰风的几个同学守在病房门口,面色凝重。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清楚,他们赶到的时候,那群人一边打,嘴里还喊什么“不该碰的人别碰”“抢人”之类的,他们一到,那群人就跑了。 徐辰风的脾气一直很好,性格也温和,从来没得罪什么人。 这有什么深仇大恨,让那群人光天化日地在学校行凶? 听他们说完,程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季如洲。 除了他,程芜想不到还有谁会无视规则,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学生做出这种事。 她早该想到的,明明已经被他看到了,她怎么还能心存侥幸,以为他不会去对付一个学生呢? “程芜姐,我们已经报警了,行凶之人一定会被抓起来的。” 付泽是徐辰风的室友,见她面色难看,安慰道。 程芜勉强应了一声,示意自己没事,但她心里远没有那么乐观,如果真的是季如洲安排的,这件事最后一定会不了了之。 季如洲的手段有多狠,她比谁都清楚。 平时的他不过是藏起獠牙,做出了伪装而已。 她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她无法接受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而消逝,更无法接受一个家庭因此而濒临破碎。 几米开外,季如洲的脚步生生顿住,眼底一丝戾气闪过。 “你就这么在乎他?”他一手掐住她的下颌,逼着她直视自己。 程芜意外地看着他,似乎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更多的是找到依赖的脆弱,眸中也因为这份脆弱蓄出更多的泪水。 “回答我,”少年怒气心消,心底却因为那张苍白脆弱的脸颤了颤,“你在乎他?” 泪水决堤,程芜像是听不出他言语中压抑的怒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阿姨对我那么好,他要是出了什么事,阿姨怎么办?” 季如洲眉头一拧,捏住她下颌的手松了松。 “我是个孤儿,从来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疼爱,也不知道有亲人是什么感觉,阿姨对我好,把我当女儿照顾,我也真心把他们都当成家人。” 这些话,程芜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过,但一看到他,内心那道高高筑起的防线便溃不成军,所以的脆弱与担忧都被她毫无保留地剖析在他面前。 季如洲看着这个在他面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做法太过简单冲动。 应该做得更周全一些的…… 他微垂的眼睑下闪过一道暗芒,随后深吸一口气,按着她的脑袋将人压向自己。 程芜彻底崩不住,抱着他低声呜咽,“他要是出了事,我就没有弟弟了,我也没有家了。” 四年前,程芜偶然认识生重病入院的李桂芳,李桂芳有个跟程芜差不多大的女儿,常年在国外工作,很少联系,对女儿的思念让她不自觉地亲近程芜。 程芜也对她很有好感,有空就会去医院看她。 这些年的相处下来,程芜早已把李阿姨当成了亲人,也是真的把徐辰风当成弟弟。 季如洲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的出现引起了付泽几人的震动,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跟徐辰风姐姐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几人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好在手术室的灯也很快灭了,医生从里面出来,取下口罩。 徐辰风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头上开了口子,身上也流了不少血,经过手术确认,全身多处骨折,脑部轻微震荡,好在送医及时,没有生命威胁,但要注意休息,不要过度运动。 很快,徐辰风被送进病房,看着他呼吸平稳的样子,程芜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受伤的事她还没有跟李桂芳提,等他醒来,再看他的意思。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季如洲将程芜带出病房,不容拒绝道,“我送你回去吧。” “我想留在这照顾他,他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程芜担忧道。 “有护工在,他同学也在,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耐着脾气,尽量不说出让她难堪的话。 能允许她过来看他,已经是他的底线了,他不可能允许他的女朋友在这里陪别的男人过夜。 程芜心疼他在这里陪了她一下午,眉眼间满是疲惫,最后还是先跟他到外面吃了饭,才由他送回别墅。 “回去好好休息。”季如洲叮嘱道。 程芜有些累了,不过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你也是,好好休息。” 下了车,程芜亲眼看着他的车离开,才转身往别墅走。 不远处停着的商务车里,文璿和司机默默拢紧了身上的衣服。 他们老板担心程小姐的身体,从下午开始就在这里等人,没想到程小姐不仅不回消息,大晚上的还从别的男人车里下来。 想到她方才那副“含情脉脉、依依不舍”的样子,他们觉得大概要被车里的冷空气冻死了。 “嘀——” 程芜顺着突然的喇叭声望过去,看到一辆外形熟悉的黑色商务车。 她心里一咯噔,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33章 孤儿院 “程小姐。” 在程芜靠近车身的时候,文璿从车上下来,主动替她拉开车门。 看到后座男人那张布满寒意的脸,程芜凉从心起,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她对着文璿挤出一抹笑容道,“文助理,这么晚了,你们肯定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就不上车了。” 文助理沉默不语,只是那表情大有一种“老板生气了,你看着办”的意思。 程芜更慌了,正想着车门开着方便她随时逃跑,没想到屁股刚沾上后座,文璿直接在她渴望的眼神中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跑是跑不了了,人是彻底虚了。 她随即转头,朝身边的男人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薄哥,晚上好啊~” 薄靳司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但在她的话出口的那一瞬,车内的温度明显降了。 程芜认错的态度非常诚恳,“看得出来我犯了大错,为免我对自己的错误认识不到位,我决定先看一下手机,从我们的聊天开始检讨起。” 聊天记录很简单,在她提出要当“病美人”见他的时候,薄靳司回了一个“好”字。 就是这个“好”字,让程芜意识到问题大发了。 薄靳司要来见她,她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表现出被“宠幸”的喜悦,还让他等了这么久。 她罪大恶极,罪该万死,罪无可恕…… 她有罪,她检讨。 程芜一下挨到薄靳司身边,不顾他的冷脸翻坐到他腿上,定定地看着他,“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 “我本来要给你打电话,结果听说朋友受伤住院,下午就一直在病房,根本没看手机。” 她那句“病美人”本来就是玩笑话,依据她对薄靳司的了解,他根本不会搭理这样的废话。 所以即便她当时没再去看他的消息,后面也一直没放在心上。 “你哪里不舒服?” 随着她的靠近,车里的消毒水味愈发浓重,薄靳司没去计较她忐忑的解释,而是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努力忽略心底的那一丝异样,开口问道。 上午薄闻远说在医院碰到个女人,问是不是那小金丝雀,还特意给他发来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虚弱地蹲靠在电梯里,神色痛苦,身上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在诉说着脆弱与无助,尽管只露出半张脸,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她。 他不在乎薄闻远是怎么认出她的,也不在乎两人的关系会不会暴露,但他在乎她为什么会在医院,身体不舒服又为什么不告诉他。 作为情人,向金主示弱不应该是她的常规手段吗? 程芜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心里摸不着头脑,这是薄靳司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他似乎笃定她身体不舒服,但她作为当事人,十分确信自己身心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薄靳司试图从她脸上看出掩饰或者伪装的痕迹,结果某个女人到现在还一脸懵懂,连卖惨示弱都不会。 既然她不肯说,薄靳司只好自己检查了。 紧接着,程芜就看到方才还面色不虞的人突然解起她的衣服,眼神正经,神色凛然地不像是个兽欲大发的人。 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影响他的兴致,程芜连忙按住他的手,“今天不行,我来大姨妈了。” 薄靳司一怔,果然没再继续方才的动作。 似乎没想到自己担心一天的问题居然是这个,他有些迟疑地摸上她的肚皮,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掌下的皮肤比平时更凉,忍不住贴紧了些,将手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疼吗?”他突然问道。 “刚开始有点疼,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薄靳司挑眉,想到照片里那个眼角噙泪,几近破碎的人,他怀疑那个“有点”掺的水分不是一星半点。 程芜摸上他贴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玩笑地说,“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了你的宝宝。” “嗯。” 薄靳司轻应一声,也不由地开始想象她肚子里真的有自己孩子的画面。 似乎,也没那么差…… * 希望孤儿院 院长妈妈是一位年逾六旬的女士,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印,但她永远感恩逝去的时光和被命运抛弃的半生,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尤其是面对孩子们的时候。 今天孤儿院要来一位特殊的志愿者,志愿者以前也是这里的孩子,这次回来是特意来感谢院长妈妈和孤儿院对她的照顾和资助,也希望能为孩子们出一份力。 院长妈妈很重视这次见面,因为在来之前,志愿者就提出要为孤儿院注入一笔资金,如果注资成功,不仅能改善孩子们的生活水平,还能弥补孤儿院近期资金不足的困境。 社会上像这样的好心人再多一点就好了…… 院长妈妈满怀欣慰地想,对即将到来的叫程芜的孩子也充满感激和期待。 程芜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叫小星,瘦瘦小小的,人却很机灵,贪玩好动,没少惹她生气。 初中毕业后就从这里一走了之,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又是否活着,只能希望她在外面一切安好。 院长抚着手里的照片,抹了把眼泪,没想到那孩子还记得她这个院长妈妈,还记得这个孤儿院。 程芜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不免愣神。 今天本来想去医院看徐辰风顺便问候一下许晴他们,没想到会被林清漓带到这里来。 希望孤儿院——小星以前生活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这里,但在接受“程芜”的身份信息时,却不止一次在照片上看过。 程芜侧目,对上身边男人澄澈干净的眼,一脸坦然地接受她的打量。 她平静地收回目光,心头却不禁疑惑,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站在大门口迎接他们,程芜上前,真诚地唤了一声。 院长妈妈亲切地应了一声,唤她“小星”,又看向她身边与她姿态亲密的男人,礼貌道,“这位是?” 林清漓揽上程芜的肩,主动道,“院长妈妈好,我是小星的男朋友,你叫我小林就好。” 院长妈妈笑得和蔼,为小星现在的幸福感到欣慰。 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都苦啊,能有今天肯定很不容易。 第34章 虐猫 程芜跟司机把带来的东西分给孩子们,又陪着他们玩了会儿游戏,看着他们脸上发自内心的开心,程芜自己也轻松几分。 不管林清漓有什么目的,至少这群孩子是真的开心,希望他们都能有一个很好的明天。 程芜像是卸下了身上的重担,脸上的笑容根本作不了假,耀眼得发光,林清漓心中一动,再次向院长妈妈表明自己的心意。 “小星这么多年一直记挂着你们,这次回来,也是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你们要是有需要的,随时跟我说。” “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 “好,好……”院长妈妈连应几声,眼底满是欣慰。 孩子们开心,她就高兴。 小星这孩子虽然看着大变样,性格也沉稳许多,但还跟以前一样有一颗柔软的心,如今她过得幸福,她也就放心了。 中午,程芜正陪着院长妈妈他们一起吃饭,突然有小孩子在门外尖声大哭,程芜想起早早放下碗筷的林清漓,心里一咯噔,连忙搁下筷子往外面跑。 原本在其他屋吃饭的小孩也都被哭声吸引,全都跑了出来。 小女孩站在院子一角大哭,碗筷被扔到地上,里面的东西全都滚了出来。 院长妈妈先一步将柳芯儿抱在怀里,哄道,“芯儿不哭,告诉院长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柳芯儿哭得一抽一抽的,窝在院长妈妈怀里说不出话来。 程芜站在旁边,往柳芯儿之前面朝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只侧躺在地的猫,身上的气有进无出的,俨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程芜眉头皱起,旁边站的正好是刚才一桌吃饭的人,姓刘,在孤儿院工作有一定年头了,她连忙低声问道,“附近有宠物医院吗?” 刘姨道,“这附近没有宠物医院,得往市中心去。” 希望孤儿院处在城市边缘,附近的建设不够完善,给人看病都缺少资源,更别说给宠物看病了。 柳芯儿在院长妈妈的安抚下止住了哭声,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噎道,“大哥哥……大哥哥把……把小猫……把小猫踩死了。” 大哥哥就是给孩子们送玩具和吃食的林清漓,一上午的功夫,孩子们都爱上了这个长得好看又温柔的大哥哥。 众人被她话中的信息惊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小猫。 这是附近的流浪猫,经常会有小孩给它喂食,一来二去的,小猫就留在院里了。 柳芯儿原本是出来给小猫送吃的,没想到在院子里看见了大哥哥,还没高兴一会儿就看到他脚下踩的小猫的脖子。 小猫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挣扎,她以为小猫已经死了,瞬间就哭出了声。 而当她的哭声惊动屋里的人之后,大哥哥就不见了。 “芯儿,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是不是看错了?”副院长最先反应过来,责怪道。 柳芯儿不明白副院长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嘴巴一撇,眼泪就又要掉下来,尽管心里委屈,她还是十分肯定地说,“没有,芯儿没有看错,就是大哥哥踩死了小猫。” 副院长不认同地看着她,“行了,没有的事,就是你看错了!” “没有,芯儿没有看错!” 柳芯儿眼泪啪得掉下来,止都止不住,她不明白为什么副院长不相信自己,就连一向疼爱她的院长都不帮她说话。 孩子的哭声在院子里回响,打在每个人的心里。 程芜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大人世界里的权衡利弊打击到小孩说真话的勇气。 这里的小孩这么多,伤害的何止柳芯儿一个人。 程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蹲到柳芯儿面前,“芯儿,姐姐知道你没有看错,哥哥做错了事,姐姐替哥哥道歉。” 她又看向面露难色的院长和副院长,“对不起啊,让你们为难了。” 她直白的承认与道歉让方才还义正言辞的副院长一脸惭愧,成人的世界再如何利益掺杂也不该搅和进孩子的世界里,是他心胸狭隘了。 所以他也该向柳芯儿道歉,“芯儿,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你没看错,是我糊涂了。” 柳芯儿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奇怪氛围,但知道他们没有因为自己而生气,那一点点委屈便消失了,只是仍为小猫的死感到难过。 程芜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芯儿,小猫还没死,我把它带给医生看看,也许医生能救下它。” 听到小猫还有得救,柳芯儿方才失落的眸子瞬间绽放出惊喜,“真的吗?小猫还没死吗?” “嗯,小猫没死,医生会尽力救它的。”程芜肯定道。 在一众孩子期待的目光中,程芜提着猫箱离开,拉开车门的那一刻,不期然对上了林清漓的有些阴郁的黑眸。 下一秒,眸光清亮,一闪而过的晦暗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车子很快驶离孤儿院,方才的一切都被抛诸脑后,车内的空气微滞,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相信我吗?”林清漓问。 “我相信你,但我同样不觉得芯儿会说谎。”程芜保持着一贯的冷静,转头看向他。 “所以,是你做的吗?” 她直接给林清漓定罪的做法也是不公平的,比起质问他原因,她更想听他亲口说。 林清漓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是我做的,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 在林清漓开口问“为什么”之前,程芜主动解释道,“因为你比他们都重要。” “无论你有没有做这件事,都不影响你在我心里的重要程度。” “我在乎你,所以不会讨厌你。” 我在乎你,所以不会讨厌你。 因为在乎,所以不讨厌吗? 林清漓不懂,他的世界里,没有人跟他说过在乎,更没有人直白地向他表达“喜欢”与“讨厌”—— 以前小的时候倒是有人说过,那个人对他说“我讨厌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后来他还活着,那个人却死了。 林清漓很好奇,眼前这个说“不讨厌”的人,会不会有一天也说出“恨不得你去死”的话。 “猫是我踩的。” 林清漓坦然承认,随后又道,“但我没想要它死。” 他从来不在人前虐猫,那样容易被人发现,也有损他的形象。 “嗯。”程芜没有要多问的意思。 他内里就是黑的,所以有没有要它“死”的想法不重要,没有冤枉他就好。 第35章 埋下隐患 车停在一家宠物医院门口,程芜将猫箱拎进去,交给医生,等他们出检查结果。 这几天程芜算是跟医院较上了,不是在私人医院,就是在宠物医院,改天一定要出去散散心,去去晦气。 得到猫要留院观察的结果程芜也不意外,将猫留在医院就跟林清漓回去了,院长那边,还是要跟他们当面解释清楚的。 院长妈妈并没有追究这件事,只是对林清漓,终究还是心生隔阂,不如之前亲厚。 从屋里出来,程芜能明显感觉到孩子们对林清漓的忌惮,哪怕他只是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称得上亲切温和,也没有一个人要上去跟他说话,只是用或警惕或害怕的眼神看着他。 林清漓像是全然没有感受到这群孩子们的恶意,在程芜出来时,对她露出可亲的笑容。 程芜沉着脸,深吸一口气,在他愈发深情的目光中,快步走向他,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孩子们看着姐姐咬上大哥哥的脸,动作轻柔,宠溺又怜爱,就像院长妈妈亲吻他们一样,不免好奇地盯着。 原来大哥哥也需要亲亲吗? 林清漓一贯温和的面具四分五裂,神情呆滞,反应也慢了半拍,程芜冲动过后,热意染上脸颊,察觉到周围好奇探视的目光时,心中羞恼,抓住他的胳膊就要带他离开。 林清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符,怎么也拉不动。 不仅如此,他反手一拉,大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带回自己怀里。 四目相对,程芜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疯狂涌动的情愫,下一秒,那张贵气逼人的脸毫无预兆地在她眼前放大,她只来得及伸手抵在他唇前,阻止他更进一步的打算。 这么多小孩在场,她担心这“吃人”的一幕落进他们眼中,会污染他们幼小的心灵。 林清漓眼神暗了暗,显然不满她抗拒的行为,恶趣味似的舔了舔她抵在唇前的手指。 酥麻的感觉从指间传来,程芜触电似的收回手,脸上红晕更甚,略微不适地扭了扭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开,与他拉开一定距离后,率先往外走,“我们走吧。” 程芜害羞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林清漓,他不动声色地跟上去,与她一同往外走。 这里的确不是温存的地方,周围碍眼的人太多,容易吓到她。 “姐姐,对不起。” 充满内疚的泣音在耳边响起的同时,程芜的手里塞进一只柔软的小肉手,她停下脚步,低头对上一张留有泪痕的委屈小脸。 程芜下意识蹲下身,将人揽进怀里,“芯儿又没有做错事,怎么突然跟姐姐道歉了?” “大哥哥不开心,芯儿不该说那些话。” 小孩子的心思很敏感,柳芯儿能明显感觉到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大哥哥被其他小朋友孤立了。 被孤立的小朋友都会很难受,大哥哥被孤立了,肯定也很难受。 虽然她因为小猫的事不敢靠近大哥哥,但是跟姐姐说应该没关系。 程芜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告诉她,“大哥哥确实不开心,但是跟芯儿没关系,也跟芯儿说的那些话没关系,芯儿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柳芯儿有些怀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问问大哥哥。” 程芜在柳芯儿看不见的地方用眼神威胁林清漓,意思是:你要是敢乱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清漓心中吃味,说实话,他还真想看她怎么收拾自己,但是他犯错在先,还是不要惹她生气好了。 于是他也蹲在柳芯儿面前,温声道,“姐姐说的没错,跟芯儿没关系,芯儿不用道歉。” “而且,我踩伤小猫,我应该跟小猫道歉,也应该跟你们道歉。” “对不起。”林清漓诚恳道。 接收到程芜投来的惊诧的视线,林清漓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他知道,这件事不会在两人之间留下任何隔阂…… 向孩子们道别之后,两人踏上回程之旅,车身驶出的那一刻,正好有一辆车停到路边,一头秀气短发的女人从车上下来,急匆匆跑进了孤儿院。 回到市里的时候正好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去了第一次单独吃饭的餐厅,餐厅的服务很周到,菜色也很足,看得出来林清漓对这家餐厅很满意。 相比于第一次在这吃饭的疏离,两人这次明显亲密不少,你侬我侬的,腻歪得不行。 里面清了场,林清漓也不怕被人看见,直接跟人挤到一张椅子上,像得了什么皮肤饥渴症一样,把人扶到腿上欺负,又磨又咬,西装凌乱,眼尾泛红,哪里还有半分矜贵清冷的模样。 程芜被他撩得心头火热,但顾及着场合不对,不敢放肆,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 好不容易挨到一顿饭结束,程芜的嘴巴红肿不堪,脖颈和锁骨位置更是红得不行,像过敏一样。 饶是如此,林清漓也没打算放过她,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渴望一个女人,一个叫程芜的女人。 “哟,挺激烈啊。” 一道戏谑的男声陡然响起,两人身边不断攀升的温度霎时降入冰底。 林清漓动作一僵,神情不悦,毫不犹豫地将脸上布满红晕的女人按进自己怀里,看向来人的目光冷得像刀子。 林珩墨镜一收,顶着他要杀人的目光坐到对面,说出的话直戳他肺管子,“不过,我这好弟弟能让小姐你满意吗?” 这话,就差把“林清漓不行”几个字明说了。 饶是已经知道程芜的看法,林清漓掐着她腰的手还是一紧。 这是他的硬伤,是一辈子的缺陷,如果程芜因此而嫌弃他,他无力改变,只能承受。 林珩看着他一副被刺痛的模样,心中痛快,还以为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呢,没想到也有今天啊…… 林清漓冷哼一声,主动问候道,“大哥不待在你那温柔乡里,怎么有时候来关心我?” 难得在他面前扳回一城,林珩自然得意,“这不是听说你身边有女人了,来见见弟妹吗?” “林清漓不行”的事在圈子里不算秘密,碍于他的权势,一般人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提起。 但林珩作为林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最厌恶林清漓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弟弟,在他的圈子里,这件事就是个笑话,可以随便拿来取乐。 林珩本人更是经常当着林清漓的面嘲笑他。 眼下听说他这弟弟找了女人,似乎还宝贝得很,林珩当然好奇。 按说他这弟弟手段狠辣,那方面更是以凌虐为乐,便是主动贴上去的女人都对他的手段发怵,有的更是一晚都挨不过就因为伤势过重被丢出了房。 这样凶残的人身边竟然养起了女人? 第36章 重新开始 林珩饶有兴致地扫视着他怀里的女人,前凸后翘,该有的都有,露出来的皮肤也是水嫩细腻。 再想到照片里明媚张扬的脸,眉眼柔情似水,红唇水润饱满,倒是个勾人的尤物。 林珩下腹一紧,打量的目光更是不加掩饰。 肮脏黏腻的视线如芒在背,挥之不去,程芜一阵恶寒,不适地往林清漓怀里缩了缩。 林珩是什么种马,林清漓再清楚不过,他眼中那些直白的欲念看得人直犯恶心。 “不过就是个玩意儿,哪里值得大哥你称弟妹。”林清漓不甚在意地道。 “大哥身边这么多女人,我可没叫过嫂子。” 听他刻意强调“嫂子”,林珩方才笑意吟吟的脸瞬间变得铁青,难看至极。 上流圈子里沦为笑柄的不止他林清漓一个人,有关林珩也有一个广为流传的笑话。 某次宴会上,林珩让林清漓称呼自己带来的女伴为“嫂子”,原话是: “虽然我瞧不上她,但她总归是我的女人,你称一句“嫂子”也是理所应当。” 林清漓当时按照他的要求改了称呼。 林珩对他的识相很满意,神情倨傲,随即嘲讽道,“她是低贱出身,你也是,你叫她‘嫂子’,不算辱没了你。” 林珩的话让林清漓在一众少爷小姐面前颜面全无,但他始终噙着笑,仿佛被欺侮的人不是自己。 直到隔周,林清漓高调携女伴参加一场宴会,其女伴赫然就是之前被他叫做“嫂子”的人。 当天,他当着林珩的面,玩味似的挑起那女人的下颌,面色温柔道,“啊~这就是一个玩物,大哥还是不要叫弟妹了。” 自己的女人变成弟妹,放在谁身上都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林清漓还当不成男人,传出去还以为他林珩虚得连不举的男人都比不过呢。 这事之后,林珩哪里还敢让他再叫“嫂子”,都不带人到他跟前挑衅了。 林清漓这时候提起,可不纯纯恶心人吗…… 林珩彻底黑了脸,“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今天就不见弟妹了,不过还是希望改天能给我们正式介绍一下。” 说完,身后的保镖松开了上来驱赶的工作人员,跟着林珩一道离开。 他走后程芜也被林清漓送回了别墅,管家见她进门,上前提醒道,“先生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上次两人吵架之后,秦砚风就因为工作出差了,程芜后面一直没跟他联系,但他不知道发什么疯,经常给她打电话。 只是程芜整天不是在医院就是跟男朋友在一起,没时间也不想接他的电话。 管家一猜就知道她肯定不会主动打电话,连忙将秦砚风威胁的话搬了出来,“先生说今天要是接不到你的电话,明天就把嘟嘟扔出去。” 程芜上楼的脚步一顿,拨通了秦砚风的号码。 对面传来男人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喂。” 程芜对整天只会威胁她的男人没有半分好感,说话很不客气,“有话快说!” “我在外面出差,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我回去给你带。” 程芜冷哼,“你的礼物还是留给你的白月光吧,我可没资格。” 秦砚风以前出差别说给她带礼物了,连出差的行程都不会让她知道,这次不仅提前向她报备行程,还特意来问她要什么礼物,程芜都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对他好的时候不珍惜,现在决定放手了又来这套,真当她贱得慌是吧? 程芜可不惯着他,“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有事。” 秦砚风有些犹豫,最近他时常想起他们刚认识的那段日子,那个时候程芜心里只有他,会为偶尔的一次见面激动难耐,面对他的冷脸也是锲而不舍地追求,满心满眼都是他。 所以哪怕程芜如今对他言语带刺,他也没有计较,他真心地希望两人可以回到从前,他们重新来过。 “我想你了。”他深情款款道。 程芜翻了个白眼,大骂道,“有病!” 程芜激动的声音引得秦砚风一声轻笑,手机往外一翻,果然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他已经决定好,这次回去,要跟她重新开始。 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 徐辰风躺在病床上,人看着精神不少,付泽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那天你进医院,你姐姐也来了。” “我姐姐?”徐辰风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在国外的姐姐。 付泽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好心地跟他解释,“对啊,程芜姐。” “应该就是你上次说要带进寝室的姐姐吧?” 当时徐辰风说要带人来,几个室友还大动干戈地把寝室收拾了一番,结果人没来,他们白折腾一场,回去还逮着徐辰风说了一顿。 这次竟然在医院见到人了。 徐辰风也没想到来的人是程芜,还有些不相信,“你确定来的人是程芜?” “是啊,程芜姐是这么说的。” 徐辰风想过,如果不是程芜真的来过,他不会知道程芜这个名字的,可是他受伤的事连他妈都不知道,程芜又是怎么知道的? 付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精神还不错,又问道,“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季如洲吧?他那天也来了,我看他跟你姐的关系还不错。” “你跟季如洲也认识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季如洲可是金字塔上层的存在,含着金钥匙出生,这辈子就是躺着也有花不完的钱,跟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不一样。 付泽想不通他跟徐辰风能有什么关系,就连徐辰风自己也说不出来,但只要跟程芜扯上关系,他就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他心里很清楚,他根本不认识季如洲,对方不可能是来看他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跟着程芜来的。 “我不认识他,他跟我姐认识,应该是正好碰上我姐才一起过来的。” “也许吧。”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付泽也没有多问。 “叩叩” 程芜提着食盒,站在病房门口,微笑着看着两人,“没有打扰你们吧?” 付泽率先反应,笑着起身,“没有没有,程芜姐你快过来坐。” 程芜将食盒放到一旁柜子上,又给徐辰风掖了掖被角,才在椅子上坐下。 知道他们姐弟肯定有话要说,付泽借口上洗手间先出去了,把空间让给他们。 第37章 我是她男朋友 从程芜一进门,徐辰风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望过来才不适地移开视线,最后又落回她身上,“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汤。” 程芜把汤盛出来,舀了一勺又吹了吹,才递到他嘴边。 徐辰风见她一举一动都随性自然,并没有不情愿的意思,才微微张嘴,就着勺子喝了一口。 本以为篮球赛那次之后,两人要很久才会再见,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一碗汤见底,程芜才开口问他,“你之前去咖啡店找过我?怎么不直接跟我联系?” 要不是许晴跟她提起,程芜是真不知道他还去过咖啡店,而且两人明明有联系方式,如果徐辰风有什么事要找她,直接给她发消息比他去咖啡店找她更方便,至少不会几次扑空。 徐辰风没想到她突然提起这事,一阵心虚,险些被呛到,“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去店里喝咖啡,顺便见见你,没见到就算了。” 程芜知道他懂事,不是愿意麻烦人的性子,只是叮嘱道,“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这次是我朋友认出了你,不然你受伤我都不知道。” 程芜庆幸他进医院的时候被许晴撞见了,否则以徐辰风的性子,估计不会告诉她。 “嗯。” 徐辰风很少会有自身家境不好的羞耻感,但面对程芜,他总是下意识地不敢忽略两人之间的差距。 尤其是当这层因为懂事而不愿麻烦别人的“独立”伪装被她直白戳破时,他感到难堪。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呢…… 就在徐辰风不自在地将视线移到窗外时,病房门被人推开了。 两人都以为是付泽,结果进来的是季如洲。 徐辰风是没见过季如洲的,尽管季如洲在学校的名气很大,学校论坛里也有一大堆他的照片,但徐辰风很少关注这些,自然也不知道季如洲长什么样。 但架不住付泽刚在他面前提到“季如洲”这个名字,所以他还是第一时间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季如洲,嚣张乖戾,桀骜张扬。 张扬的个性,出色的外表,优越的家世,几乎为他赢得了压倒性的赞誉。 但徐辰风一眼就看出那掩藏在天使外表下的不堪灵魂,冷漠,无情。 那冷冽的、直刻灵魂的视线如果能杀人的话,徐辰风相信,自己已经尸骨无存了。 季如洲无视那道由病床上传来的探究视线,一手绕过程芜后颈,搭上她的肩,亲昵地贴着她的后背,以一种满怀占有欲的姿势将她按在身前,“探病也探过了,我们该走了。” 程芜略感不适地挣了挣上半身,但压在她肩上的大手就像一座大山,稳稳地将她钉在原地,不容许她挣脱分毫。 她皱着眉看他,小声道,“你干什么?” “我来带你回家啊。”季如洲理所当然道,同时一手扣到她腰上,强硬地将她从椅子上带起。 程芜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反感他的触碰,抓住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用了点力想要甩开。 徐辰风看出程芜的不喜,也同样反感这种不顾他人意愿的行为,主动解围道,“程芜姐,这位是?” 程芜想要开口解释,季如洲主动道,“我是他男朋友。” 徐辰风一怔,程芜姐明明已经结婚了,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男朋友? 而且季如洲这样子,不像男朋友,倒像是讨债的债主,程芜怎么会谈这样一个男朋友? 对这位觊觎他女朋友的弟弟,季如洲没有半分耐心,“我现在要跟我的女朋友回家,就不打扰弟弟你休息了。” “等等!”眼看着程芜被迫跟着他往外走,徐辰风心里一急,从床上跌了下去。 付泽刚进门,就看到程芜被人拽着走,而他们身后,徐辰风跌在地上,神色痛苦。 “怎么摔下来了?” 付泽连忙将他扶到床上,重新掖好被角,好在刚才没有输液,不然这一番折腾就白输了。 徐辰风差点被因为自己再次受伤,程芜彻底来了脾气,也没惯着季如洲,将他的手甩开,重新站回病床旁,“对不起。” 徐辰风知道她自责,连忙宽慰道,“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 付泽刚才不在病房,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们脸色都不好看,也知道他们闹得不愉快。 有季如洲在,程芜不想再待,主动告辞道,“我跟他还有些话要聊,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程芜知道,徐辰风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有些事,她现在还没办法回答他。 见她要走,徐辰风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方才的情况,季如洲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去处理? 季如洲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徐辰风的举动完全就是在他的雷区蹦跶。 程芜抽回自己的手,示意他相信自己,“别担心,我能处理的。” 徐辰风被她笃定的眼神盯着,蓦地就心安了。 程芜有她自己要做的事,他应该相信她的。 程芜将饭盒收拾好,主动拉着季如洲出了病房。 “好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一出病房,程芜就近找了个安静的楼道,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季如洲明白她在生气,不过并没有要服软的意思,态度依然强硬,“我不喜欢你见他。” “是不喜欢我见他,还是不喜欢我见所有男人?”程芜哪里不懂他的心思,他根本就是占有欲作祟,不允许她对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展露好感。 “我不喜欢你对别人好。” 季如洲是一个霸道自我的人,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程芜既然是他的女朋友,就不能跟别的人眉来眼去,她就应该待在他身边,眼里只看得见他。 但程芜不仅有独立的人格,还长着两条腿,她可以随时去见除他之外的所有人。 这跟以往被他所拥有的普通物品不一样,那些东西,只要他想要,它们就只能待在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只能被他独占。 这种认知让季如洲心中烦躁,因为他发现他无法将程芜困在身边,无法让她只看得见自己。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让她畏惧这个世界,畏惧所有人,只相信他。 这样的手段,有很多不是吗? 也许可以好好计划一下…… 第38章 狗咬 “小洲。”程芜主动拉住季如洲,让他能够看清自己眼中的赤忱。 “我不可能跟其他人在一起的。” 她主动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我认定一个人就只会拼命抓住他,哪怕有艰难万险,哪怕伤痕累累,但只要你不放弃,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这些你都明白的不是吗?”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季如洲的体贴温和,季如洲愿意接受她,就是因为懂她,理解她,所以她不明白季如洲为什么还会怀疑她的心意。 “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 季如洲没回她信不信,只是钳住她的下颌,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问她,“那你可以为了我不再见徐辰风吗?” “徐辰风是我弟弟,如果你不希望我见他,我可以避着他。”程芜顺毛道。 季如洲原本沉着的脸因为她的顺从有了一丝松动,她真的愿意为了他远离徐辰风吗? 程芜将他握在自己下巴处的手拉下来,抓在手里,“但我更希望你跟我一起站在他面前,不是以今天这样蛮横无礼的形象,而是以一个准姐夫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让他,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个最好最好的男朋友。” 季如洲的脸色明显缓和下来,听到她提徐辰风也没有之前那么排斥,程芜便知道他听进去了,继续道,“我男朋友长得帅,又有能力,我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我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男朋友有多爱我。” 程芜眉梢微扬,一提起他,神色间满是骄傲自豪。 季如洲想从她的眼神里窥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但没有。 她的眼睛亮亮的,里面倒映着他的脸,神采焕发,只有他知道,这副皮囊下掩藏着怎么冷漠暴虐的人格。 “好了,男朋友。”程芜将他脸上的肉往两边扯,让他冷峻的脸上多了一分傻气,“别生气了。” “快带我去吃饭,我饿了。” 她一手拽着他往外走,却被他反手扯了回去,掐着她的细腰深吻。 急促,毫无章法的吻落在她唇上,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慢慢地,长舌掌握了技巧,逼得程芜只能攀在他肩上,被动承受他的强势掠夺。 两人最后还是没能一起吃饭,程芜半路接到管家的电话,嘟嘟不见了,她只能急匆匆赶了回去。 “怎么回事?嘟嘟怎么会不见了?” 管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平常喂过猫粮之后,嘟嘟就会在沙发上休息,今天佣人备好茶水再过来看时,猫已经不见了。 “今天有客人?来的人是谁?” 管家有些犹豫,“是小姐,小姐今天来过。” 秦砚溪? 程芜眉头一皱,立马让管家调取监控,果然在视频里看到秦砚溪抱着嘟嘟走出了别墅,还冲着监控挑衅地挑了挑嘴角,那大摇大摆的模样,完全不怕被人知道是她带走了嘟嘟。 程芜心里一沉,恨不得立刻给那个女人脑子里去水。 “秦砚溪,你脑子有病啊?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你冲一只猫撒气干嘛?”电话一接通,程芜直接破口大骂。 兄妹俩都是一样的货色,冲着无辜的猫撒气,亏他们想得出来! 电话那头,秦砚溪听她如此在意一只猫,得意地笑了笑,“我看这只猫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待会还是不是完好无损。” 庭院里,小白猫眯着眼趴在地上,两只耳朵懒懒耷拉着。 秦砚溪拿着棍子往它身上捅了捅,眼睛一直盯着角落里的大笼子,眸子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随口报出地址之后,秦砚溪单方面掐断了电话。 她相信,对方一定会喜欢她送的这份大礼的。 “小溪。” 身姿挺拔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手上端着一杯咖啡,柔软的发丝垂在额前,修身的衬衫马甲衬出他身高腿长。 秦砚溪正准备伸手接过咖啡,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柔软地问他,“里面加了牛奶吗?” 她对牛奶过敏,但眼前的男人总是忘记,每次给她端的咖啡都是加奶的,她误喝过两次,身上起了一大片红疹,难受得不行,现在已经下意识地警惕他端来的咖啡了。 林清漓转手将咖啡搁在桌面上,嘴角的笑容完美到无可挑剔,“抱歉啊~我忘了。” 秦砚溪扫过他的脸,眼眸有些失落地垂下,“没事。” 随即她眸中重新焕发出光彩,笑容璀璨,眼中的恶劣不加掩饰,“清漓哥,我请你看场好戏啊。” 地上的猫似乎察觉到危险,低声叫了两声。 只消一眼,林清漓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不过他并未阻止,悠闲地在她身边坐定,等着欣赏接下来的大戏。 佣人见状,特意将笼子打开,又躲得远远的,免得被即将到来的“虐杀”波及。 一条半人高的中华田园犬从笼子里走出,脖颈高昂,气势凛凛,活像战场上的一名常胜将军。 它没有看地上的“猎物”,而是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自己的主人。 林清漓看着它默不作声,秦砚溪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接到指令,大狗张起獠牙,飞快冲地上的猫扑去。 白猫浑身炸毛,唰地支起身体,在大狗扑过来的一瞬间爪子一抓,躲过了狗子的攻击。 …… 程芜驱车赶到,院子里已是一片狼藉,混杂着脏污的血迹。 “喵呜~” 顺着猫咪的呜咽声,程芜找到了院子角落,嘟嘟浑身紧绷地站在木箱上,身上的毛沾着血迹,前爪有齿印,正警惕地盯着下方的大黄狗。 狗身上也挂了彩,龇着牙虎视眈眈,大有一番要跟白猫生死较量的感觉。 程芜小心翼翼地避开大黄狗,在它凶狠的视线中,抱起嘟嘟往外走。 “不许走!” 秦砚溪突然起身大喊,大狗立刻扑上去,张嘴咬在程芜腿上。 大狗经过训练,扑咬都是发狠下了力的,程芜裤腿上立马渗出血迹,抱着嘟嘟的手一紧,随即看向大狗。 “大宝!” 清冽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冲着自己而来,程芜还没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下一秒,扑在自己腿边的狗就被人踹了出去,摔在地上。 大狗一个翻身站起,可怜兮兮地看向来人,眸子里带了一丝无辜求饶的味道。 程芜的身子被人揽进怀中,她转眼看去,面前的人赫然就是她新交的男朋友…… 第39章 梦浸血海 “清漓哥,你管这个女人干什么?”秦砚溪怒气冲冲地赶来。 林清漓侧目,语气严肃,“她是你嫂子,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林清漓不是傻子,程芜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那只猫是哪来的了。 他没想到秦砚溪竟然会拿程芜的猫来“喂狗”,更没想到秦砚溪会直接让狗去咬程芜。 如果程芜出了什么事,他不会放过她的。 秦砚溪气结,“她算哪门子嫂子?我哥都不要她,就是她死缠烂打,要不然我哥怎么可能会娶她!” “他们结婚了就是你嫂子,对她放尊重点!” 程芜刚被咬了,林清漓只想赶紧带她去医院。 秦砚溪被他一吼,愤怒道,“她是不是纠缠你了?不然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你之前不是也看不起她吗?” “闭嘴!”林清漓将程芜抱在怀里,朝外走去。 秦砚溪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许走,今天不说清楚就不许走。” 程芜眉头微皱,“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别怕,我带你走。” 秦砚溪还想纠缠,一旁的佣人拦住了她。 这里毕竟是林家,二少爷的命令才是他们要遵守的。 等秦砚溪再追出来时,外面的车已经跑没影了,秦砚溪在心里咒了程芜一顿,然后就接到了秦砚风的电话。 她压抑着怒火,放低声音,“哥。” “谁让你把程芜的猫带走的?”秦砚风质问道。 秦砚溪心里堵着的气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大声道,“你也是来教训我的吗?” 秦砚风被她振振有词的口吻一噎,说话也带了点脾气,“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孩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要我来教你吗?”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教训,秦砚溪忍不住哭了出来,“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我是你妹妹,你却为了一个外人要来教训我?” 秦砚溪一哭,秦砚风也没辙了。 管家告诉他程芜气势汹汹地离开别墅,要去找秦砚溪。 他一得到消息便立马联系程芜,但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担心出事,才打给秦砚溪问一下情况,没想到两句话没说就吵起来了。 到底是心疼妹妹,秦砚风服软,想哄她两句,没想到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另一边,程芜坐在副驾驶,嘟嘟被她抱在手里,一身毛软耷耷地垂着,圆瞳失落掩下,透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 程芜仔细检查了它身上沾了血渍的地方,确认除了前爪并没有其他明显伤痕,稍稍松了一口气。 车子一路向前开,程芜突然出声,“先去宠物医院。” 林清漓立马反驳,“你腿受了伤,先找医生给你看伤。” “我没事,嘟嘟不知道有没有摔伤,先让医生给它看看。” 怕他不松口,程芜又道,“嘟嘟要是出了事,今天这事没完。” 林清漓扶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这话不仅是在说秦砚溪,也是在说他。 经过上次孤儿院那事,林清漓虽然知道程芜不会因为他袖手旁观而讨厌他,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心虚。 毕竟他是知情者,大宝是他养的,他纵容了它咬猫的行为。 医生给嘟嘟安排了全面检查,检查过程中,程芜坐在椅子上休息,不知道是不是被狗咬了的缘故,她现在感觉头晕得厉害,还有想呕吐的感觉,不怎么强烈,但是搅得她心里难受,情绪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 “你干什么?”程芜收了收腿,拧着眉看着蹲在她身前的男人。 林清漓微微抬头,解释道,“我看看伤口。” 程芜看着他温柔耐心的脸,一口气堵着发不出,眉头未展,但是没再抗拒了。 宽松的裤腿被他轻柔地卷到膝盖位置,露出小腿肚子那一块鲜血淋漓,仔细看还能看出一圈牙印。 大宝咬人的狠劲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以前为了训练了它的凶狠,他特意将其他动物丢到它面前,如果没有搏拼撕咬到他满意的程度,等待它的就会是一顿棍棒惩罚。 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大宝凶猛强悍,对他的命令唯以是从,还会察言观色,一直以来,他都对大宝的表现很满意,并为此自得。 但所有的肯定都在看到那圈红痕时隐隐变成了后悔。 如果他没有训练大宝,如果他没有退缩,在看到程芜出现的时候叫住大宝,或者在秦砚溪发出命令的第一时间叫停,是不是她就不会受伤? 林清漓低着头,程芜看不见他泛红的眼眶,只是抬手在他发顶摸了摸。 检查的过程太漫长,程芜熬不住,靠着林清漓的肩膀睡了过去。 等嘟嘟全部检查好包扎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林清漓从护士手里接过嘟嘟,却发现程芜伏在他肩头,像是陷入了昏迷,怎么也叫不醒。 …… 秦砚风被秦砚溪挂了电话,放心不下两人,好在这趟行程的主要工作已经完成,便留下助理辅助收尾,自己搭乘最后一趟航班飞了回去。 登机之前,秦砚风给程芜打去一个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 秦砚风拿开手机一看,确实是程芜的电话没错,为什么是男人接的? 而且这个男声听起来还很熟悉? “我找程芜,麻烦让她接一下电话。”秦砚风按着耐心道。 “她现在不方便,你晚一点再打给她吧。”林清漓扫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低声道。 “林清漓?”秦砚风终于明白那一丝熟悉感来自哪里了,这不就是林清漓的声音吗? “是我。” 见对面没有什么要解释的,秦砚风压下心底那一丝微妙的怪异感,叮嘱道,“那你待会儿让她回个电话。” “好。” 挂了电话,林清漓将手机放下,幽深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程芜做了一个梦,梦里鲜血满地,一片狼藉。 她一路向前走,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嘟嘟,徐辰风,李桂芳,许晴,院长……好多好多人。 明明很多人跟她几乎没什么交集,却还是出现在她的梦里,成为倒在血泊中的一员。 她从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变成痛苦自责,最后变得麻木,那些人,那一地的血色彻底化成碎沫,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程芜蓦地睁眼,入目是一片白净的天花板,混乱的思绪渐渐回笼,她想起了自己昏睡前发生的事。 第40章 道歉 “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右手突然被人握住,程芜脑袋一转,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程芜看起来有点乖,林清漓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颊肉。 程芜嘴巴一张,故作凶狠地去咬他的手,没想到他不避不让,就这么让她咬。 程芜原本玩闹的心思彻底散了,唇瓣在他泛着冷白光的皮肤上磨了磨,到底是没舍得下口。 …… 今天的事,到底是秦砚溪挑起的,林清漓没打算放过她。 至于那条不听话的狗,林清漓同样有办法教训它。 深夜,林家大宅。 几名黑衣保镖肃然而立,宽大的精制铁笼中传出几声凄厉的犬吠,白日威风凛凛的中华犬已看不出原本的雄武,一只耳朵渗着血,半耷拉着,强劲有力的前腿跛着,却不敢倒下。 因为每倒下一次,身上就会落下一棍,直到它站起来为止。 而它的面前,是一只无论体形还是力量都比它强大的黑犬藏獒。 大宝不敢求饶,主人下午的反应已经说明它犯错了,即便求饶,主人也不会放过它,还会变本加厉地惩罚它。 它只能忍着疼痛,挺起四肢,警惕藏獒一次又一次的撕咬。 “别让它死了。”林清漓品着热茶,悠悠地说。 他还要留着它送份大礼,可不能让它死了。 林珩刚下车,听到院子里的狗叫声,特意绕过来看看。 “哎呀,好好的一条狗,怎么打得这么惨?” 林珩语气风凉,心里巴不得这条狗被打死。 说起来,大宝这个名字还是他取的呢。 林珩13岁生日那天,林峤松给他买了一条中华犬作为生日礼物。 那是林珩收到的第一份有意义的礼物,不是冰冷的玩具器械,也没有父亲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是温情的,有温度的活物。 “喜欢吗?”林峤松摸着他的头,笑容亲切。 林珩心里别扭,却还是很高兴地点头。 爸爸送的礼物他很喜欢,眼里有了一丝并不引人注意的期许。 见状,林峤松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以后谁惹你不高兴了,就让它替你教训那个人。” “好。” 林珩给那条狗取名叫大宝,这个家里他最讨厌的莫过于那个私生子弟弟。 大宝在他的吩咐下几次针对林清漓,看着林清漓被大宝吓得狼狈的模样,他开心极了。 讨人喜欢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的大宝吓得屁滚尿流? 但这样得意的日子并没能持续太久,因为那条狗反水了。 它反咬了他一口。 林珩现在想起来还恨得牙痒痒,让他被自己养的狗咬伤,林清漓多有本事啊。 先是狗,后是人,以后还要从他身边拿走什么呢? 一群养不熟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东西了? 林珩心情不错地掸了掸裤管,比起他的“陈年旧事”,现在有人肯定比他更讨厌这条狗。 能留着它在某人面前添堵,他乐意得很。 “就是它惹了你生气,也不用如此声势浩大,别让这畜生扰了大家的清梦。” “弟弟心里有数,不劳大哥你费心。”林清漓冷冷道。 “那就好。”林珩语气揶揄,“弟弟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可跟你那个人尽可夫的妈大不相同呢。” 两人之间气息平和,就像是普通兄弟谈心一样,完全看不出林珩说的话正在往对方心口插刀。 林清漓也表现得异常平淡,仿佛对方说的不是怀胎十月生下他的母亲,而是世上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哪来的‘红颜’,不过是大宝闯了祸,让它长长记性罢了。” 见他否认,林珩也不意外,好心提醒道,“不管怎么说,弟弟的女人还是要自己管好,要是闯了什么不该闯的地方,撞上不该撞的人,可就不好收场了。” 今天这一出,程芜算是正式在林家露了脸了,被盯上是迟早的事。 林珩很期待,那位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这“精心培养”的儿子。 * 深夜。 一道黑影拧开门把手,又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径直站到床前。 程芜从医院回来后精气神就不太好,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住了,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睁开眼,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视野里出现一团黑影,她整个一激灵,彻底吓醒了。 按着惊魂未定的心口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才从模模糊糊的人影中辨认出秦砚风。 秦砚风就这么盯着她,也不说话,最终还是程芜先一步打破了寂静。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秦砚风脸上有着明显的疲倦,开口的声音异常沙哑,如细沙般粗砺。 他想质问的。 质问她为什么跟林清漓在一起,质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回电话。 然而他只是在床边坐下,抓住了她要去按床头灯的手,将她的手重新塞回了被子里。 “有什么事明白再说吧,早点休息。” “好。” 程芜能明显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孤独颓丧的气息,好像他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既不离开,也不开口。 一室重归寂静,和缓绵长的呼吸声再度响起。 秦砚风也不知道自己要从那模糊的五官轮廓中看出什么,只是一直盯着,最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悄悄离开了卧室。 房门暗合,屋里最后一缕光线也消失不见。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陷入梦乡。 睡到日上三竿,程芜还以为昨晚是自己意识不清做的一个梦,结果一下楼就看到某个她以为是虚假的男人在沙发上凹造型,而他那个妹妹像个鹌鹑一样站在他面前。 程芜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这是秦砚风的别墅,他妹妹要来她也不能阻止。 哪怕昨天他妹妹还在这里带走了她一只猫。 “对不起。” 程芜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身后低声的女音,隐隐带着哭腔。 程芜往外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听到秦砚溪道歉,这是转性了? 第41章 宴会 “昨天的事是小溪不对,我已经教训过了,她也知道错了,你不要放在心上。”秦砚风开口解释。 “我要是不接受她的道歉呢?” 秦砚风还没说话,秦砚溪先跳出来说,“你不要太过分!” 她之所以答应道歉,是因为秦砚风告诉她,他是为了应付家里催婚,才一力促成跟程芜的婚姻,不存在程芜死缠烂打,威胁他结婚的情况。 秦砚溪从来没想过哥哥会如此厌恶家里的催婚,甚至已经到了可以随便找个人结婚的地步。 尽管她误会了程芜,但程芜一直纠缠秦砚风也是事实,所以即便她要向程芜道歉,她也不会接受程芜做她嫂子。 程芜不知道秦砚风怎么说服她道歉的,但看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程芜只觉得讽刺。 秦砚风赶在她开口之前道,“小溪已经给你道歉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程芜冷眼看过去,她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给她什么公平。 秦砚溪道歉了,她就得原谅吗? 这样虚伪的道歉除了粉饰太平,没有任何用处。 程芜直视着秦砚风谴责的目光,内心冷笑连连。 还真是高位坐久了,真以为世界围着他转了! 说不出拒绝的话,程芜也不会认可,脚步一转,往餐厅吃早餐去了。 把人送走之后,秦砚风坐到她左手边,“晚上跟我去宴会。” “我不去,你找外面的小四小五去。”程芜拒绝得干脆。 结婚到现在,秦砚风对外从来没承认过她的身份,也不会公开带她出席宴会,这时候让她去,谁知道打什么主意呢? “我说过没有别人,都是逢场作戏。”秦砚风已经不想再重复类似的话了。 “而且你是我老婆,你不去谁去?” 程芜咽下一口粥,挑衅地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到了宴会,曝光你跟我隐婚的事?” “证都领了,曝光就曝光,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砚风将她的小声嘟囔听在耳中,面上闪过一丝笑意。 哪怕说得多么讨厌他,还不是爱他爱得不可自拔? 晚上的宴会是温家现任掌权人温长空的寿宴,来往皆是商界名流,觥筹交错,很是热闹。 秦砚风第一次携程芜在众人面前亮相,自然上心,安排人给她做了一下午的造型。 下车之前,程芜给自己做了些心理暗示,才压下了心头的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真正的宴会,还是和秦砚风一起。 意义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吧。 她挽上秦砚风的臂弯,抬头看了他一眼。 以前很期待这样的场合,那代表秦砚风认可了她的身份,愿意好好同她经营这段婚姻。 但现在,如果身边这个男人注定不属于自己,就当给自己圆梦了。 程芜是听秦砚风说过今天的宴会,但她没想到,碰到的第一个熟人是薄靳司。 秦砚风主动为她介绍,“你之前见过的,薄氏集团的总裁薄靳司,你跟我一样叫薄哥就行。” “薄哥。” 趁秦砚风不注意,程芜冲薄靳司眨了眨眼。 程芜今晚的造型是特意打扮过的,长发用两根桃花簪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明眸皓齿,璀璨夺目。 雾蓝色长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裙身飘逸灵动,点缀着层叠的波纹,不似勾人的妖精,却似高不可攀的玄空孤月。 她的称呼让薄靳司脸黑了一瞬,秦砚风立马道,“是我要带她来的,跟她没关系。” 之前因为他的缘故,薄靳司他们都很反感程芜,现在要扭转他们的印象,怕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他本意是维护程芜,却没想到薄靳司的脸色更难看了。 二十多年的朋友,秦砚风是什么人,他不说完全了解,至少也能猜到他一些想法。 如果不是放下了顾沅君,决心重新开始,他不会也不可能将这个顶着他妻子头衔的人带出来。 也就是说,秦砚风真的打算接受程芜了。 那程芜呢?她知道秦砚风的意思吗?她还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吗? 薄靳司认为自己有必要重新考虑跟程芜的关系。 结束这段关系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他的教养与自尊不允许他干出跟兄弟抢老婆的行为。 他也不会这么干。 程芜将薄靳司的态度转变看在眼里,但她并未主动示好,而是跟在秦砚风身边,与他一同跟其他宾客寒暄。 全程,以新宠女伴的身份,扮演了菟丝花的角色。 宴席上,程芜才得知,薄靳司的舅舅竟然是今天的寿星温长空,而他母亲温礕霞则是坐在他旁边的那位。 酒过三巡,程芜借口上洗手间从席上撤了下来,经过拐角的时候,一时没注意,撞上了一位端庄得体的贵妇。 “对不起,对不起。”程芜诚惶诚恐地道歉。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都不是她能轻易得罪的。 温碧霞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柔弱,温婉,是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那款。 她还记得这是跟在秦家那小子身边的女人,不骄不躁,处事有度。 一个知进退的聪明女人。 这是温碧霞第一眼得出的结论。 像这种靠身体上位的女人,温碧霞见多了,不见得多讨厌,顶多是瞧不上,但今天,毫无缘由的,她讨厌这个女人。 也许是女人眼中的精明算计,也许是那仿佛看透一切的清明…… 总之,温碧霞反感她的出现。 眉头略松,温碧霞掩饰自己一时的失态,“没关系。” 一段小插曲而已,两人很快错身而过。 程芜从洗手间出来,正准备回到宴席,一只手蓦地伸出来,将她拽进了男洗手间。 隔音的门被扣上,程芜忍不住低声质问,“你疯了?这是洗手间!” 与她的紧张相对的,则是季如洲的姿态从容,他一手撑在她耳侧,嗓音低沉,“跟砚哥和好了?” 跟砚哥和好了,所以不需要我了? 程芜不知道他又吃哪门子飞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没和好,为什么跟他参加宴会?” 不就是被秦砚风认可了,才会跟他一起出席宴会? 要是没接受她,秦砚风怎么可能带她出席宴会,还替她拒酒? “我也不知道,他出差回来就让我陪他出席宴会。” 季如洲的脸色仍然不好看,程芜安抚似的抱住他的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季如洲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认真。 以前的秦砚风那么绝情,她是一定不会回头的,但他不敢保证秦砚风不会改变主意。 如果两人还一直保持婚姻关系,程芜怕是脱离不了秦砚风的控制。 一段时间后,程芜僵着腰身从洗手间出来,本就红艳的唇愈发莹润。 满腹幽怨的她并没有发现,那扇安全通道门后,有一双晦暗的眼睛正盯着她。 直到人消失在视野中,那只白得发腻的大手才悄悄收了回去,合上了那道小缝。 第42章 温情攻略 宴会结束之后,程芜迫不及待地换下了那套礼服。 果不其然,腰间留下了泛红的指痕。 今天的季如洲就像一头饿狼一样,几乎要把她的腰掐断。 她顾忌着在宴会,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生生忍下了疼痛配合他肆虐般的深吻。 现在想想,确实太纵容他了。 白色浴袍往身上一穿,很快遮住了腰间的红痕,程芜拉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早已经洗漱好的男人靠在床头,灼热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 程芜装作没看见,拿过吹风机,插上电,开始给自己吹头发。 秦砚风被无视,也不生气,走到她身后,一手搭上她握吹风机的手。 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她的手软润温热,摸起来很舒服。 程芜一察觉到他的气息,立马关停了吹风机。 男人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气息滚烫,她就像被他抱在怀里。 程芜向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同时不忘将拿着吹风机的手从他手里挣出来。 秦砚风淡定地从她手里拿过吹风机,在她转身离开之前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固定在原地,“别动,我帮你吹头发。” 温热的风自发根到发尾,手指穿叉而过,保证不会烫到头皮,又照顾到了每一根头发,温柔得不可思议。 程芜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揣测着他这些怪异行为的用意。 吹完头发,秦砚风一把将人抱到床上,在程芜探究的眼神中,从抽屉里拿过一盒药膏,又抓住她的脚腕,将她的腿放在自己大腿上。 细白如玉的小腿上,一圈齿印恰在腿肚侧边位置,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程芜试着抽了抽自己的腿,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 “别动。”他警告道,浓黑的眼眸里是不容置喙。 白色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位置,有一丝冰凉的感觉,然而指腹滚烫,她不由地心底发颤,心脏也停拍了一瞬。 原本应该出口的阻止和质问被吞了回去,看着他脸上的温柔与怜惜,程芜陷入了失神。 秦砚风抹完药膏,一抬头,正好撞见她失神的表情,愉悦地勾起唇角,却是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腿放开,进浴室洗了手。 一整个晚上,程芜都异常地乖巧,不再说那些应激伤人的话,也不会拒绝他的靠近,甚至在他揽着她睡觉的时候,主动转过身,抱住了他的腰。 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和谐。 …… 昨天在宴会上见面,程芜就看了出来,薄靳司有意要躲着她。 好在上次去秋苑,她已经记住了别墅地址,不然要是薄靳司不想见她,除了公司,她还真不知道去哪找他。 提着路上买的菜,程芜很快出现在秋苑门口。 “程小姐。” 刘管家意外地看着来人。 程芜除温碧霞外,踏进这栋房子的唯一一个女人,管家自然印象深刻。 但先生一早上班去了,刘管家猜测对方应该是知情的,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提一大包菜过来,还摆出要亲自下厨的架势。 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女人,刘管家不敢擅自做主,立马把消息汇报给了薄靳司。 得到消息的薄靳司皱起了眉,他不找程芜,程芜倒是找起她来了。 也罢,一次性跟她说清楚吧。 程芜在厨房忙活半天,按照薄靳司一贯的口味做了几个清淡的菜,又做了两个味道重一点的菜,还有一道汤。 刚摆上桌,门外就响起了车子熄火的声音。 程芜有给薄靳司发消息,但按她估计,对方应该没那么早看到消息,没想到这时候就回来了。 薄靳司刚走到门口,程芜就无比顺手地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 等到他低头换鞋之际,又凑上来亲了他一口。 薄靳司忍不住皱眉,两人的关系应该结束了,而不是像这样纠缠不清。 程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在他愣神之际,自然地拎过他的皮鞋放进鞋柜里,又把他往屋里带。 “赶快去洗手,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好吃的。” 薄靳司被推进洗手间,眉头皱得更深,默不作声地洗了手。 干净的毛巾及时递到手边,他顿了顿,伸手接过。 餐桌上,几道卖相不错的家常菜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喝碗汤,暖暖胃。” 程芜舀了一碗热汤,放在他面前,一边像家人一样随口道。 照顾他的动作熟练又自然,仿佛他是她结婚多年的丈夫。 薄靳司没有第一时间喝汤,而是认真地看着她,神情严肃。“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我们结束了。” 方才的热切戛然而止,程芜手里的碗没抓稳,一下磕到了菜碟边,她慌乱地抽过纸巾擦拭洒在桌面的汤汁,一边失神地道,“对不起。” 这是应该的。 她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他随时叫停不是应该的吗? 她最开始找上他,不就是想要他的金钱和庇护吗? 现在钱有了,也不用再为两人的关系暴露而担惊受怕,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程芜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 可是心脏为什么会那么痛呢? 也许是以后再也碰不到这样大方的金主了,心里不开心吧。 她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所以理所当然地想要再努力一把。 “能告诉我原因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她抓住他带着腕表的左手,努力扯出最明媚最勾人的笑容。 这样优质的金主,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程芜在他面前一向是懂事的,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对他的贪恋,薄靳司心里觉得麻烦,没有抽回手,只是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程芜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就是个没有心的。 就像她当初找上他一样,冷心冷清,如今两人好聚好散,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男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再纠缠下去,就是她恬不知耻了。 程芜主动收回手,恢复了一贯没心没肺的笑容,“抱歉,今天是我唐突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程芜自知没脸再待,几乎是落荒而逃。 薄靳司看着一大桌子菜,到底是没挽留,只是对着那道离去的背影道,“我会让文璿往你卡里打三千万。” 也算是给这段关系做个了结。 “好。” 第43章 薄闻远 关门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薄靳司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沾着红椒的鱼肉。 他很少吃辣菜,果然不太适应那股辣味,喝了几大口汤才把嘴里那股味散了下去。 只尝了一口,薄靳司便再也没碰那两道菜,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吃完了一顿饭。 在阿姨收拾碗筷的时候,管家犹豫道,“先生,别墅这边不好打车,程小姐腿上又有伤,要不要……” 要不要安排司机送她? 薄靳司眼神一凛,打断了管家的话。 管家立马噤声,这事他的确不该管。 但薄靳司是他看着长大的,从纯真孩童成长为如今独当一面的集团总裁,其中吃了多少苦,他都看在眼里。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如今身边好不容易有个人,管家希望他过得没那么苦。 看着先生起身上楼,冷面冷情,仿佛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管家叹了一口气。 程芜从秋苑出来就后悔了。 她右腿有伤,这两天不好使劲儿,就没有自己开车。 这边又是别墅区,不好打车,就她这两条腿还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呢。 早知道刚刚就不让出租司机先走了。 郁闷了没一会,身后传来了两道喇叭声。 一辆骚包的红色小车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露出里面男人风流俊朗的五官。 程芜匆匆扫了这男人一眼,立马加快了步伐。 陌生男人,虽然长得帅,但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程小姐。” 小车又往前开了一点,一直跟在她身边。 程芜在路边停下,她的确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车里的人主动为她解惑,“我是薄靳司的堂弟,上次在秋苑见到你的人就是我。” 他这么一提,程芜想起来了。 不过上次她并没有看到他人,按理对方也是没见过她的脸的,不知道是怎么认出他的。 程芜仔细看他的脸,发现他跟薄靳司还真有点像。 只是薄靳司是属于不苟言笑那一款的,而他是邪气骚包型的,仿佛开了屏的孔雀,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薄闻远任由她打量,在她收回视线后表明自己的来意,“这边不好打车,程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出去。” 免费的司机,不坐白不坐。 程芜没有扭捏,直接坐上副驾。 车子一路往市区开,薄闻远开玩笑道,“程小姐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卖了?” “薄先生说笑了,薄氏的财力还差卖我的这点钱吗?” 薄闻远偏头一扫,她坐姿慵懒又不失迷人风姿,谈吐松弛,一举一动皆有成熟魅力。 难怪勾得上他哥,他暗嗤。 “叫薄先生太生疏了,圈子里都叫我薄少,但你可以叫我阿远。” “嗯。” 程芜从喉腔里吐出一声,引得薄闻远侧目,“你对我哥也这么冷淡吗?” “如果你是来替你哥警告我的,那我可以告诉你,我跟你哥已经没有关系了,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薄闻远唇角蓦地勾出一抹笑意,“难怪大中午的把你一个大美人丢在外面,原来是闹翻了。” “不过谁说我是来替他警告你的?我明明是来撬墙角的。” 这话听着就不太正经,程芜惊讶地朝他望去。 “怎么?很意外?” 薄闻远手握方向盘,给了她一句类似承诺的话,“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反正你们也掰了,要不要考虑跟我?” 程芜认真想了想,玩笑着问,“我倒是不在意,但传出去,你们兄弟俩要同一个女人,不怕别人笑话吗?” “名声这东西是挂嘴上好听的,真要把它拴脖子上,可勒得慌。” 这话听起来不着调,但的确表明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程芜听得很认真。 说实话,要不是有秦砚风这颗雷,她还真想答应他。 毕竟薄靳司是知道秦砚风的存在的,但薄闻远不知道。 要是让薄闻远知道,估计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还是算了,你哥大方得很,短时间内我不缺钱花。” 薄闻远故作失落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还是比不上我哥啊。” “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通,我们再谈。” 程芜想,那你可能等不到这一天了。 程芜在市中心下车,重新打了辆出租回去。 她不知道的是,别墅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柳月言捧着佣人给她倒的茶水,忐忑地接受着自称是自己姐夫的男人的审视。 她多方打听,才得知素未谋面的姐姐的住址,却没想到姐姐已经结婚了。 自己贸然前来的确有些冒犯,但重病在床的母亲还等着见这个姐姐,她不得不来。 而且,柳月言看着这栋价值不菲的别墅,可耻地想到,如果姐姐有钱的话,母亲的病也许就有救了。 秦砚风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她说程芜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姐,两人并未见过,但她却能得到程芜的住址,还找到了这里。 说是意外,秦砚风绝不相信。 但程芜以前是孤儿,如果这真是她妹妹,那也许,就是一个可以让他跟程芜的关系更进一步的突破口。 “先生,要问问程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吗?”管家在一旁提议道。 秦砚风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没有应声。 程芜一回来就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陌生女人。 一头利落的短发,五官秀气,脸上稚气未脱,含蓄内敛的一个女孩子。 程芜用眼神询问另一张沙发上的秦砚风,这是谁? 柳月言看到她,眼前一亮,率先站起来,有些羞怯地喊道,“姐……姐姐。” 她听院长描述过程芜现在的模样,所以仅是一眼,她就认出这是自己那不曾见过的姐姐。 她现在的模样,比柳月语想象的还要知性漂亮。 程芜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激动,但对她口中的“姐姐”弄得一头雾水。 “你好,请问你是?” 柳月言又将自己的来意复述了一遍,刻意强调了程芜就是她姐姐的事实。 当年家里穷,养不下一个孩子,冯橙,也就是她们的妈妈,不得已把小星送到了孤儿院。 五年后,冯橙生下了柳月言。 一直到最近,冯橙重病,提起旧事,柳月言才得知自己还有个姐姐。 为了弥补妈妈的遗憾,她多方打听,想要找回这个姐姐。 前几天,柳月言找到孤儿院,院长告诉她,小星回来过,现在已经改了名字,叫程芜。 她顺着程芜探访孤儿院留下的信息找到了这里。 程芜听完,无动于衷,“所以你希望我去看看你妈。” 柳月语纠正道,“那是我们的妈妈。她很想见你。” “你回去吧,我不会去见她的。” 第44章 人,她不认 “为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柳月言不理解。 “如果你怀疑我在撒谎,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你就是我妈妈的另一个女儿。” 程芜沉默。 事实上,她并不是柳星语。 柳星语早就死了。 在她从孤儿院走出去的第二年。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无论柳月言说的是真是假,都毫无意义。 就算是做亲子鉴定,也不会有结果。 程芜只是一个顶着柳星语身份行走的普通人,从这里脱身之前,她不可能自揭身份。 所以亲子鉴定,她不会做。 人,她也不会认。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跟我也没有多大关系。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没有你们的日子我都走过来了,为什么现在要接受你们?” 程芜理所当然,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她的绝情是柳月言没想到的。 难道是她现在有钱了,嫌弃自己的出身,担心她们讹上她? 柳月言为姐姐的恶意揣测感到心寒,再次恳求道,“你不想认我们可以,至少去看看妈妈,满足她的心愿,让她心安。” 程芜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没有义务让她心安。” 没钱养不起的理由放在谁身上都合适,冯橙要是真心痛恨自己送走孩子的行为,又真心爱护女儿,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来找她? 除了减少自己的愧疚感,程芜想不到任何理由。 秦砚风见两人有越谈越崩的架势,立马吩咐道,“送客。” 柳月言也是个有自尊的人,程芜都表现得这么排斥了,她也不想还死皮赖脸地待在这。 但离开之前,她还是最后说了一句,“妈妈现在生病了,如果你还有一点当女儿的自觉,就请你去医院看看她。” 柳月言的出现是意外,秦砚风也没想到自己的孤儿妻子还有这么一个“家庭”。 看她一脸冷硬,有些心软地坐过去,“别想了,不想认我们就不认。” 程芜“嗯”了一声,她并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产生莫须有的愧疚之心,但有人希望她为此纠结,那她就装给他看。 程芜将自己窝进他怀里,秦砚风心疼地抱紧了她,又蹭了蹭她头顶的发旋,关心道,“你什么时候去的孤儿院?” “前两天,你出差的时候。” 秦砚风低头看她,手指在她肩头摩挲,“跟谁去的?” 程芜仰头,有些无辜地道,“一个朋友。” “嗯。”秦砚风顺势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下次我陪你去。” 程芜上楼换了身衣服,下楼正好听到秦砚风在打电话。 他侧了侧身,轻声道,“好,我马上过来。” 秦砚风走上来,抱歉地在她眉心亲了亲,“我公司还有事,现在必须得过去,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回来陪你。” 程芜皱了皱眉,但秦砚风明显没有要哄她的意思,拿过自己的外套急切地走了出去,连她不开心都没有发现。 程芜不由地多想。 秦砚风明明已经表现出了要与她假戏真做的想法,是什么事,让他放弃了与她修复关系的时机,选择离开呢? 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当晚,季如洲更新了一条动态,正是他跟秦砚风几人喝酒的照片。 不同的是,里面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正是秦砚风的心上人——顾沅君。 难怪要丢下她,原来是心上人回来了。 程芜心里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至于已经订婚的顾沅君为什么突然回国,回国还刚好约了以前暗恋她的老朋友…… 程芜不去细想,但她知道,有人已经出手了。 离婚的日子也快了…… 刷完朋友圈,程芜又点进林清漓的聊天窗口。 两人的聊天信息还停留在他送她回来并嘱咐她好好休息的时候。 按林清漓的性格,于情于理他都会关心自己的伤势,但奇怪的是,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给她发过一条信息。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你之前答应的作品临摹,明天可以去吗 拍卖会上送出去的那幅画,也该发挥作用了。 消息发出去之后,一直没得到回复,程芜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看到对方的消息。 ——好 林清漓平常住在林家老宅,但他在外面另有一处常去的住宅,虽然不住,却放着很多他收藏的东西。 比如拍下来的画。 程芜也是参观的时候才知道,一栋大别墅被他改造成了一个艺术馆,除了不对外开放外,几乎没有区别。 不过林清漓的品味一如既往的独特,里面的很多画呈现的都是光怪陆离的场景,血腥,怪诞都是寻常之象。 这么说来,那副《母亲》倒是其中比较正常的了。 “知道你要来,我特意把这间屋子腾出来,给你做画室应该是够了。” 岂止是够啊,程芜看着眼前这个近百平的空间,深深觉得,林清漓还是太谦虚了。 自己要是没画好,估计都对不起这么大一间画室。 “麻烦你费心了,那副画呢?” 正说着,林清漓突然将她往前一带,正好避开撞上来的框角。 原来是佣人在搬画的时候,一时没注意,差点撞到她。 “没事吧?”林清漓将人圈在怀里,关心道。 衣服上的清香直往鼻腔时钻,让程芜感到心安,“没事。” 程芜在他怀里赖了一会,林清漓也没有推开她,两人就这么抱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佣人把她的东西拿上楼,程芜才不情不愿地退出他的怀抱,“我先进去了。” “好,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说。” 程芜将自己关进房间,整整一天都沉浸在手里的创作中,连吃饭都是心不在焉的。 《母亲》其实是一幅比较寡淡的画,不在于创作时的笔触与色彩多么浓重,而在于画面的场景和表达的情感。 很多人在揣摩其中情感时,多以画面中的母亲作主角,认为其中的母女关系与感情是刻画重点。 但由于画中母亲的表情太过平淡,也有很多人认为这就是一幅普通的画,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总之,话题主要聚集在青少年心理与母子关系上。 但因为程芜自己就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叛逆者,她反倒从这幅画上解读出其他一些的观点。 第45章 林峤松 林清漓推开门,就看到一幅即将完成的临摹画,临摹的相似度很高,只是色彩更加绚烂。 林清漓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望着,直到她停笔。 “画得真好。” 程芜放下画笔,轻笑道,“我也觉得我画得好。” 她整理着被她弄乱的工具,脸上挂着笑容,淡定从容,仿佛这才是她,遇事安然,处变不惊。 印象中,那个无脑纠缠,以“爱”为天的女人,似乎已经越来越远了。 他满脑子都是眼前这个浑身绽放着光华的女人。 心神一动,他不受控制地弯腰将她抱住。 “为什么喜欢这幅画?” 程芜身上还沾着颜料,骤然被他一抱,脸上的表情有些许无措,“弄到你身上了。” 林清漓没理会她的挣脱,手上使劲,将她牢牢抱在怀里,重复道,“为什么喜欢这幅画。” 程芜安心地倚在他怀里,面色怅惘,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怜惜,“很喜欢画里呈现出来的母女情。” 画中铺设了大面积的冷色调,两个主角的表情冷漠甚至狰狞,明明非常沉重黑暗的一幅画,林清漓不明白她从哪里看出来“母女情”,还能生心喜爱。 “难道不是女儿阴沉又冷血,被母亲冷漠地抛弃了吗?” 画中女儿那半张狰狞的脸和与之相背的阴影人,就是女儿心中已经滋生黑暗的最好证明。 这样一个内心阴暗的人,被抛弃是活该。 又哪来的母女情? 程芜反手将他的手抱在怀里,用手背压着,避免手心的颜料被他蹭到。 “成年的女儿早就不需要母亲的一手教导了,母亲放手就是对她的最大信任。” “母亲希望女儿能在坦途上奋勇前进,独立的女儿却选择了另一条相反的路,那条路太黑太暗,开拓性太强,充满了不确定性因素。” “她极力想跟母亲一同进步,却因为选择的未来波折四起,不敢让母亲陪她涉险,所以选择了放手。” 母亲爱女儿,却又不够了解她,所以她不会知道女儿内心的纠结与害怕,不会知道身后的女儿早已选择了另一条路,选择奔赴另一个世界。 女儿爱母亲,却又缺乏一起面对未知的勇气和魄力,她的惶恐与担忧,让她选择自己承担一切,独自面对自己的选择。 “母亲和女儿都选择了放手,你说她们是不是很好很好的母女?”程芜问林清漓。 林清漓盯着那幅画有些失神,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的手愈发收紧了些。 程芜没说的是,这幅画在她眼中同样沉重。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段属于母女的故事,结局会如何。 早晚有一天,母亲会发现,女儿早就消失在她身后。 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她悬溺挣扎,跌倒又爬起。 母亲的心情该是多么沉重又跌宕起伏…… 而女儿,背弃了母亲,又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后悔? 后悔为人女,未尽女责。 后悔让母亲独自面对一切,也许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连叫她一声母亲的资格都没有…… 同一片夜空下,秦砚风也陷入了自己繁乱的思绪,视线透过敞开的窗户望向外面的灯火辉煌,静默而无言。 安全通道的大门忽地被推开,细微的动静在楼道里异常清晰,来人走近,脸上带着散漫的笑,“君姐好不容易回来,你想什么呢?” 秦砚风顺着声音侧目望去,男人的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似是被盯久了,季如洲上前一步,整个身子都映照入微暗的光华中。 秦砚风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似讥似讽,仿佛掌控全局的审判,细看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看到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秦砚风没有如往日一般露出关心的笑容,而是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窗外,“你怎么来了?” “君姐看你不在,特意让我来问问你。” “是吗?”秦砚风是不信的。 他年少时的确喜欢顾沅君,但顾沅君对他却没什么心思,不然也不会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去了国外。 现在她订了婚,更是注重避嫌,像这样暧昧,容易引起误会的举动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这些,从昨天的相处中,他就看出来了。 “你在想什么?君姐回来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季如洲不理解。 季如洲略显幼稚的提问让秦砚风自己也愣住了,是啊,他在想什么? 顾沅君回来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可是,昨天答应了程芜会回去陪她,自己却食言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难过…… 大脑还在试图分析这股别扭的情绪,身体却已经做出决定,先一步走出了昏暗的楼道。 连着两天,秦砚风都没回别墅,程芜也一直没见到他。 不过这并不影响程芜,她开着车,准备继续去林清漓那临摹画作,半道上,却接到了陌生来电。 “程小姐你好,我是林峤松。” 程芜专心开着车,听到名字却有些失神。 林峤松,林清漓的父亲。 与他两个私行败坏,恶名在外的儿子不同,林峤松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 只除了有私生子这件事让人诟病外,其他关于他的传闻非常少,甚至如果不是偌大一个林氏集团在市场上始终占据一席之地外,他这个人几乎不被人提起,存在感很小。 这样一个隐在幕后的人突然找上她,程芜不禁提了提唇,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方向盘大转之后,车身朝着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 林家私宅 上次来得匆忙,没顾得上欣赏,现在才发现亭台水榭,鸟语花香,石刻假山,处处都透着别致高雅的气息。 这是一座现代化又不失古韵的宅子,奇趣新颖,让人耳目一新。 程芜跟随管家走进茶室,入目是一张中式长木桌,上面摆着清一色的茶具,两张大宽木椅四四方方地摆在两边,室内昏暗,一束微黄光线自顶端投射到墙上,又恰好形成一道光束,折射到正对方向的椅子上。 古朴又静谧,饶是她这种不懂茶文化的人,进到里面也不由地升起一股庄重敬畏之情。 管家将她带到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她和一个男人。 第46章 决裂 听到动静,男人不慌不忙地从柜子里拿出茶叶,青白细长的手指按在柜门上,轻轻合上。 他转过身之后,程芜才看清他的模样。 面上留着浅淡的岁月痕迹,眉眼狭长不失攻击性,架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却生生减少了那份凌厉,平添一分清隽,清透的刘海随意地垂在额前,不像久经商场的幕后大佬,倒像是多年死宅的书呆子。 让人怀疑他是怎么坐上集团董事长位置的。 在程芜暗暗打量他的时候,林峤松却是目光平静地坐回了椅子上,眼神不曾有半分波动。 直到茶壶里响起咕咚咕咚的冒泡声,茶叶被一点一点地放进去之后,林峤松才看向茶室里唯二的另一个人,“请坐。” 程芜一直很有耐心,主人煮茶,她便认真看着,此刻相请,她便不骄不躁地在他对面坐下,不曾逾矩。 “小漓的性子比较偏执,没有麻烦你吧。”火关了之后,茶水在余温下持续沸腾,大概一分钟之后,林峤松端起茶壶,将茶水一一倒入面前的茶杯。 这是一种长辈谈话式的口吻,程芜感觉自己像是他的女儿,他正在叮嘱自己照顾弟弟。 程芜的年龄的确比林清漓大,但这不代表她好为人姐,也不代表林清漓需要她照顾。 事实上,林清漓已经完全具备一个理性的成年人应该具备的特质,甚至做得比大多人成熟,而程芜,也是被他照顾的对象。 “林总多虑了,小漓是个很成熟的人,并不需要谁的照顾。” “叫林总太客气了,你是小漓的女朋友,叫我叔叔就好。”将茶水送到对面的时候,林峤松抬眼,面容里带着长辈一贯的温和与认真。 程芜笑着改了称呼,并不奇怪对方会知道两人的关系。 “我听说你跟秦家太子爷已经领了证,夫妻关系也是越来越融洽,我想问问,你跟小漓的这段感情,你是怎么想的?” 茶杯一震,里面的茶水溅到唇边,滚烫。 程芜有些慌乱地放下茶杯,被自己男朋友的父亲指出自己在外面乱搞,是个人都没脸。 站在林峤松的角度,自己好好一个儿子,谈恋爱找女朋友很正常,但不是正经男朋友就算了,还莫名其妙成了小三,这事搁谁身上都得找人问个明白,更何况是久居高位的人呢。 她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已经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被人当面戳破的窘迫胜过了其他任何情绪,程芜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向对方解释,这段婚姻关系的主动权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我是小漓的爸爸,是最不希望他受到伤害的人,我希望你能尽快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不要让他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林峤松提出了很合理的一个诉求,对她这样欺骗感情的女人来说,已经表现出了很大程度上的宽容。 程芜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林宅的,回到林清漓为她准备的画室,只觉得满心疲惫。 林峤松坦诚的话犹在耳边,让她心底发寒。 “阿雅她精神状态不正常,思想行为混乱,对现实产生了很大的认知偏差,我一直不敢让小漓见她,也不敢让小漓认她。 后来小漓私下发现了她的存在,一直觉得是她抢走了爸爸,分走了爸爸的宠爱。 他18岁那年,正好是他最叛逆,欲望最强却难以自控的一年,他……趁着阿雅行动不便,不顾她的意愿*了她。”说到情动时,林峤松已近乎哽咽,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也是这个原因,小漓心里一直有阴影,有很强烈的性欲障碍,这些年虽然一直在调理,却始终没有效果。” 他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发亮,有坚定,也有期许,“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陪着他,陪他走出这处伤痛。” 这是林峤松最后的话。 父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怎么不知道林清漓是这么一个需要“被拯救”的人呢? 这算什么? 他犯的错,要让她一起承担后果吗? 只要一想到跟自己在一起的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畜生,程芜就觉得浑身难受,像是有无数虫蚁在身上爬,恶心得要命。 房门被无声推开,外面的人沉默着走近,见她失神,打算像往常一样将她揽进怀里。 “别碰我。”程芜轻叱,忙不迭地躲开。 她一句解释也没有,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她一刻也不想看见这个肮脏的地方,一刻也不想看见这个肮脏的人,今天之后,她再也不会踏进这里。 突然的发作和脾气,让林清漓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没有得到回复,他也不恼,等着她平复好情绪,然后给自己答案,却只等来她收拾好工具,毫不留情地离开。 林清漓终于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别这样,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别不要我。” 两条胳膊死死箍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跑了。 程芜却没有一丝心软,强硬地掰开他的手,一刻也不耽搁地抢到门口。 房门拉开,几名黑衣保镖守在门口,身材高大,眼神狠厉,只要她有出门的举动,立刻就会伸手阻拦。 “我不开口,你别想走出这扇门。”林清漓理了理西装,慢条斯理地坐回程芜刚才的位置,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像是终于撕开了伪装和善的面具,露出冷漠的内里,“现在可以说了吗?为什么突然生气?” 他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继续演下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 程芜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忍不住质问起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根本不爱我。” “别说得你多爱我似的,你不也一直在玩弄我吗?”她口口声声说着“爱”,但林清漓却从来不信有人会爱自己,更何况还是从一个让自己做小三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你喜欢这种一往情深的戏码,我可以演一辈子,但你非要戳破这一切,那我也没必要给你留颜面。” 似是没想到他一直是这样看待两人的关系的,程芜神情受伤,过往的种种亲昵和真心相待,她都只当喂了狗,“既然你是这样看我的,现在你也没必要伪装了,我走就是。” 事到如今,林清漓已经跟她撕破脸了,完全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要走可以,告诉我原因,为什么突然就不装了。” 程芜冷笑,“你做了什么还要别人来替你点破吗?对自己的母亲做出猪狗不如的事,禽兽到这个地步,你林家也是独一份了。” 声音振聋发聩,听得出来是厌极了。 程芜走了,林清漓没有让人拦她。 这个结局是他早就想到的,不是吗? “你是我的儿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身上这身肮脏的血脉……难道你还指望有人对你怀有真心?” 林峤松笃定又讥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屋子里,林清漓额角暴跳,积蓄在胸腔里的郁气上涌,扬手就将画框掀了,玻璃碎裂飞溅,那身好看的白色西装终是染上绚烂的红纹。 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他。 他自己也不能…… 第47章 不要命 程芜一刻也不停留地远离那栋宅子,才终于长舒出一口气。 让她想想,怒气上头的林清漓,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程芜没能思考太久,又一通电话接入。 “程小姐,想知道你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程芜第一反应是奇怪,他说的是哪个男朋友? “抱歉,我并不想知道。” 对面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随即又道,“徐辰风怎么受的伤你也不想知道吗?” 他这么一说,程芜倒是知道他是冲谁来的了。 徐辰风受伤的事,警方还没有明确结论,但程芜已经猜到是季如洲下的手,就是不知道季如洲是什么时候被对方盯上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趟,程芜非走不可。 程芜很快找到对方说的咖啡店,在指定位置坐下后没多久,邻座的男人就起身坐到了她对面。 细碎的短发懒懒地垂在额前,眼神桀骜,气质矜贵,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仅是一眼,程芜就断定眼前的男人就是给她打电话的男人。 她曾在乘风基地远远地见过他,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她多想了,对方就是冲季如洲来的。 “你说徐辰风受伤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受伤不是意外?” 陈祈轻笑一声,玩味儿又讥讽,继而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照片,推到她面前,“你怎么会认为是意外?你大概还不知道你招惹了一个怎样的恶魔吧。” 程芜拿起照片,瞪在眼睛,越看越心惊,里面是好几个角度的小混混打人的照片,还有他们跪在季如洲面前诚惶诚恐的照片。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道,认知遭到了剧烈撞击。 陈祈嘲讽,“事实就摆在你面前,你要是还不信,就活该你被他骗。” 程芜被他一激,顿时冷静下来,“你应该不是这么好心让我迷途知返吧?你想做什么?” “猜对了,我当然不是这么好心。”陈祈扯唇一笑,面容愈发诡异,“至于我要做的?当然是要他血债血偿了。” 程芜晃晃脑袋,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 怎么回事? 明明没碰店里的任何饮品…… 陈祈扫过花瓶里还在散发香味的假花,满意地看着人倒在桌子上。 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他季如洲,也休想逃脱自己的罪孽。 耳边好像有,程芜醒来,人坐在车里,两只手被反绑在身后,脚下也被绳子绑住,所幸没有封住嘴巴,还能说话。 陈祈转头看她一眼,“醒了?” “你到底想干嘛?”程芜想起昏迷前的事,试着挣脱绳子,手却越绑越紧。 陈祈还是那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不过大概是看出她的恐惧,为了缓解她的紧张,他大发善心,开口解释道,“我要做的事跟你没关系,只要你不坏我的事,我不会伤害你的。” 程芜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这个男人出现得突然,还绑了自己,程芜却意外地并不讨厌他。 也许是他拿出了令人信服的证据,程芜才对他讨厌不起来。 相反,她对自己那个只是“不懂事”的男朋友产生了更多的怀疑。 徐辰风真的是他害的吗? 两人在一条看起来很荒凉的公路上,周围空无一人,寂寥又冷清。 程芜不知道对方在哪找到的这样一条路,也许比起考虑其他人,她现在更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 “这是哪?你要做什么?” “终于想起来担心自己了?不过你放心,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和我,都不会有事的。” 陈祈脸上勾起一抹残忍的狠笑,隐约还透着一丝疯狂,整张脸扭曲又怪异,这让程芜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股异样的感觉在听到后面传来汽车轰鸣声时达到了顶峰。 那辆独属于季如洲的亮黄色车身出现在了后视镜中,车身以雷霆之势冲着他们所在的车撞来,车距越来越近,那股不顾一切的毁灭劲儿让程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刺——” 后车紧急刹停,与前车相距不过分毫。 程芜看见,陈祈勾起了一抹尽在掌握的笑,诡异又鲜明。 两辆车保持原来的位置迟迟没有动作,后车的人也没有下来。 “嘟——”对面像是一直在等这个电话,铃声响起不到一秒就接通了。 “你不是自认不输职业车手吗?我们来比一场如何?”陈祈给他选择的机会,也给他把人带回去的机会,“你赢了我把人给你,你输了,我把她从山顶上扔下去。” “好,我跟你比。” “不行,你不能跟他比。”程芜听到季如洲毫不犹豫地答应,立马就慌了。 陈祈摆明了不安好心,这一路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她脸上明显的担忧与关切惹怒了陈祈,他没想到这个女人明知道对方不是好人,还要维护他,于是眼神一冷,“你倒是关心他。” 程芜瞳孔一缩,她跟季如洲之间是有误会,也许他还陷她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但明知道有危险,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里跳。 担心她被人威胁,季如洲捏着手机的手一紧,急道,“陈祈,你别动她。” 陈祈冷哼一声,再没有半分耐心,“想我别动她,赢了我再说。” 前车一震,车身如流线般滑了出去,再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后车不甘落后,立马追了上去。 陈祈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车速飙升,程芜打眼一扫,表盘指针已过大半,车窗外已经扭曲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现在她只得庆幸陈祈帮她寄了安全带,不然她怕自己还没被他推下山顶,先在车里见血了。 季如洲知道他在玩命,担心出什么事故,一直不敢往前开,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陈祈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冷哼,“看来你这男朋友也不是很爱你嘛,既然这样,就别怪我把你从山顶上推下去了。” 车子持续加速。 变故发生在最后一个弯道。 第48章 车祸 后车突然发力,越过前车,率先进入弯道。 程芜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季如洲的车技连她都有所了解,陈祈不可能不知道。 对方提出比赛,很可能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根本就赢不了,那他做这一切是为什么? 程芜突然想到一个词——血债血偿。 这四个字一出,程芜的脑子陡然一震。 果然,陈祈脸上再度浮现出诡异笑容,车速飙升,指针达到极限。 整个车身几乎贴着季如洲的车。 不!不是几乎! 是完全压着! 车身在山体边缘处蹭出一连串激烈的金属碰撞声。 他不要命了! 程芜满脑子都是陈祈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 但凡让季如洲找到机会,最后翻车的都只会是陈祈。 但显然,陈祈既没打算放过他,也没打算放过自己。 他先是主动退开,很快又紧踩油门,冲着车头猛地一撞,直接将亮黄色的车身撞凹陷了进去。 “该死!”车身受到撞击,季如洲的身体骤然往里一甩,忍不住暴喝。 程芜在对方车上,他根本无法反击。 陈祈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有恃无恐。 他故技重施,再次撞了上去。 这次,他要对方再没有还手之力! “嘭——” 车头完全被撞在山体上,半个车身都毁坏了,里面的人肯定受到了损伤,很可能再也无法进行驾驶行为。 陈祈哈哈大笑,扭曲又疯狂,不停地倒档,再撞,倒档—— “你干什么!”陈祈惊呼。 方向盘一歪,车身撞在旁边的山体上。 两人同时前倾,陈祈更是直接伏倒在方向盘上,狠狠撞了一下。 但他显然还没放弃要报复季如洲的想法,拂开程芜的手,操纵方向盘就要再撞上去。 程芜早在他不要命地加速的时候就解开了绳子,眼下车已经停了,当然不会再给他再操作的机会,“他已经动不了了,难道你要背上人命吗?” 陈祈完全撕开了理智的假面,沦为一种名叫仇恨的傀儡,“放开!” “你不在乎自己,难道也不要你哥哥吗?” 陈祈与季如洲的恩怨,要从几年前说起。 陈祈的哥哥陈祉是一名职业车手,本来要参加专业比赛的,却在一次私人比赛中断了右腿。 那次比赛只有季如洲和陈祉两个人参加,再加上路上没有监控,谁也不知道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事故发生之后陈祉本人对此事讳莫如深,但陈祈一直耿耿于怀,他不相信车祸是意外,坚持认为车祸是季如洲故意所为。 程芜能理解他的想法,因为外界同样对这件事有所揣测。 当时季家与陈家刚刚产生过激烈的商业竞争行为,陈家顺利拿下重要项目,接着陈祉就在比赛中失了右腿,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换作程芜,她也不会相信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意外。 如果她没猜错,当时比赛的场地就是他们所在的这条公路。 陈祈因为她的话短暂地怔忡了一瞬,却又在看到旁边半截车身时被激怒了,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他再也没办法让季如洲付出代价了。 两人僵持间,陈祈的手机响了,备注为“哥哥”的电话响个不停,陈祈扫了一眼,并没有接通。 他不敢接,因为一旦接了,他就再也没有勇气找季如洲同归于尽了。 对面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打,大有一股他不接就不罢休的意味。 程芜见他神色松动,添了一把火,“你想跟季如洲一命抵一命,有没有想过你哥想不想失去你这个弟弟?” 显然,比起报仇,陈祉更在乎自己的家人,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息事宁人。 陈祈当然清楚哥哥的心思,不然也不会在计划今天的事故时,刻意让人拖住哥哥,让他暂时无法接收外界的信息。 另一边,陈祉握着手机,自动挂断的嘟声传来,他又重新呼叫,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季如洲在接到陈祈这个疯子的电话时,就找人联系了陈祉,他知道,能阻止陈祈的,只有这个他最在乎的哥哥。 看到季如洲的未接来电时,陈祉就有些心神不宁。 这股不祥的预感在陈祈的电话打不通时达到了顶峰。 如果一定要他在弟弟和找季如洲报仇之间选一个,他一定毫不犹豫选他弟弟。 他的傻弟弟,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哥。”陈祈捧着手机,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委屈得像个孩子。 电话突然接通,陈祉急切道,“小祈,我马上到,你千万别冲动。” “好,我等你。” 比陈祉更早到的是季明礼的人,他们第一时间将季如洲从车里抢救下来,送上了救护车。 另一批人则是朝着陈祈的车而来,陈祈自觉不妙,第一时间锁上了车门,他说了要在这里等哥哥的,不能食言。 “嘭!” 车窗被强力破开,打碎的玻璃飞溅,尽管车内的两人早已蜷缩着护住身体,还是被刮出了几道血痕。 后面的事,就不大清楚了。 只知道两人被拽下车后,口鼻被捂了什么东西,接着脑袋一蒙,人就晕了过去。 医院里,季父季母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小洲怎么会突然出车祸?” “是陈家的人。” 季父震怒,“荒唐!陈祉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还咬着不放,难道是欺我们季家没人?” 季如洲就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谁敢动他就是在跟他们季家作对。 季明礼理解父亲的愤怒,但陈祉的事,小洲做得太明显了,当年没给陈家一个交代,现在又翻出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 “小洲的车技一向很好,怎么会着了他们的道?” 季父对自己的儿子也算了解,是个有主意的人,知道陈家对他有怨,怎么可能冲动与人比赛呢? 季明礼也说不上来,但他直觉跟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有关,具体情况还要等弟弟醒来后才有结果。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手术却迟迟没有结束。 几人心里都清楚,季如洲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越是清楚这一点,他们就越是恨不得扒掉陈家一层皮。 好在陈祈在他们手上,季明礼已经交代手下的人好好“照顾照顾”他。 正焦灼间,陈祉带着一群人匆匆赶到,“我们谈谈吧。” 季明礼还没说话,季父先怒道,“我们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赶快带着你的人从这里滚出去。” 陈祉冷声劝道,“我劝你们还是跟我谈过再做决定,你们也不想他刚动完手术,就进监狱吧?” 当年的事,他不追究,不代表他不能追究。 如果他们一定要拿他弟弟开刀,他也不介意跟他们鱼死网破。 季明礼心知肚明,他这就是要算清账的意思了,“好,我跟你谈。” 第49章 选择原谅 某处废弃仓库,程芜手脚被缚,麻木得几乎感觉不到疼痛,眼睛也被蒙上了黑布,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眼前的光线一亮,像是有人打开门进来了。 紧接着身边就有人被带走了,她看不到,但能从微弱的声音和气息中感知到。 有人吗?救救我! 救救我! 她挣扎起来,嘴里被塞了布条,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狼狈地在地上蠕动,企图引起注意。 她的确被人注意到了,那人拿走她嘴里的面条,却并没有帮她解开绳子。 程芜不敢奢求太多,一开口就忙不迭地喊人,“季大哥,季大哥!” 没得到回应,她继续为自己辩解,“我是……我是小洲的朋友,他不是我害的,我没有恶意的,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昏迷前,她隐约看到了季明礼的脸,虽然不知道季明礼在不在场,但这群人肯定是他的人。 “哦?你说不是你害的?”男声清冷,透出一股寒意,“可我怎么听说,是你串通陈祈陷害的小洲呢?” 敏锐如季明礼,当然听得出她在说“朋友”两个字时的停顿与隐瞒。 否认自己女朋友的身份—— 是担心他们不同意?还是知道小洲腿伤了,准备另攀高枝? 如果是前者,他还要赞她一句有自知之明,可如果是后者,季明礼不介意让她知道季家人的手段。 程芜听出来这是季明礼的声音,立刻为自己喊冤,“我不认识他,我怎么可能帮着他去害小洲呢?” 季明礼冷眼看她慌张无措,小洲出事跟她脱不了关系,但小洲喜欢她,他就不会越俎代庖地处理她。 如果她能就此歇了心思好好照顾小洲,他能留她一命,否则,就算小洲求情,他也不会放过她。 病房里,季如洲已经醒了过来,头上绑了绷带,一条腿空落落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他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骤然从天之骄子变成一个残废,无论是谁都需要有个心理过渡的。 季母暗自抹泪,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难过。 季父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满脸颓丧。 季明礼透过玻璃看着这一幕,眸光暗淡,有些伤神。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他转头对着程芜警告道。 程芜不复先时的狼狈,身上脏污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伤口也都处理好了,她道,“知道。” 她眼中满含仁慈与悲悯,纵然已经有所预料,但在看到里面那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时,她还是不可遏制地心中一痛。 季明礼没给她多少心理准备的时间,率先推开门往里走,“小洲,你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季如洲眸光下垂,与准确探过来的程芜的视线相接,两人都是一顿。 季父季母奇怪地看着屋里唯一一个陌生女人,随后又用探询的眼光看向季明礼,像在询问他为什么要带一个外人过来。 季明礼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程芜上前主动道,“叔叔,阿姨,我来看看小洲。” 季明礼借口谈事将父母两人叫了出去,留下两人单独在病房。 病房内一时安静下来,程芜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明明以前不会有这种感觉,可自从意识到季如洲跟她一直所以为的那个人不一样时,她就变得难以面对他。 她不说话,季如洲也不开口,直到一阵咳嗽声响起,两人才像是打破了沉默的魔咒。 “你没事吧?”突然的咳嗽声唤起了季如洲的注意,他这才发现程芜脖颈上有一道划痕。 “我没事。”程芜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往事种种在眼前飘浮而过。 终究还是对他的心疼和在意战胜了所有,她没办法让自己不去关心在乎他,哪怕他曾做下自己无法接受的事。 她缓缓伸手将他的手捧住,还没递到唇边,眼泪已经先一步落下,声音听起来更加破碎,“你知道吗?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你怎么样了,是否平安,有没有度过危险期,我想如果你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任何人身上背负起一条人命,都无法坦然。 程芜也不能接受那样的结果。 但这话让陷在恋爱中的一方来听,就是她在自剖真心。 滚烫的眼泪串成珠子落下,眼泪的主人眼眸半垂,一副担心又后怕的可怜模样。 季如洲的心不可遏制地一热,他缓缓抽出手,光是一个动作就让他腰腹处产生难以忍受的抽痛,“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温柔的说话语气配上他痛得狰狞的脸有几分滑稽的意味,程芜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却忍不住扑哧一笑,面上的眼泪也被他一一拭去,“你怎么这么傻?” 话一出口,程芜又恢复了一张苦瓜脸,差点又要掉眼泪,季如洲赶紧痛得叫唤两声。 程芜还以为是哪处的伤口崩裂了,着急地起身查看,手腕却被拽了一下,差点砸他身上。 四目相对,程芜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单纯的,成熟的,惹人惦记的,正想退开,那只作乱的手往她后颈一按,两张脸就像吸铁石一样不可控制地贴到一块。 “唔……”两唇相碰,程芜磕得牙疼,却顾忌着他的伤口,没敢用力推他。 季如洲顺势侵入腹地,刚尝到甜头,头上的伤口就有些发疼,他不得不收回手,松开了她。 “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程芜也回过神来,刚才真是昏了头了,竟然也陪着他胡闹。 季如洲扶着脑袋摇了摇头,只是一时激动扯到了伤口而已,“我哥没为难你吧?” 他哥的性子他知道,看到他受伤肯定气坏了,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 “没有,季大哥没有为难我。”程芜把车祸之后的事简单跟他讲了,隐去了自己被季明礼关在仓库一晚上的事实。 “以后不要再为我涉险了好吗?任何时候,都以你自身安危为首位,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 只要一想到他明知危险还要跟陈祈硬碰硬,因为她答应跟陈祈单独见面,还险些丢了生命,她就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 “这本来就是我跟他的恩怨,你只是受我牵连,我当然不能不去,更何况你是我女朋友,我保护你也是应该的。”季如洲将她的手抓在胸前,试图向她表明心意。 “不过我答应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你也要答应我,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希望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少年的情意就像噬骨的毒药,轻易就将她的心缠得死死的,程芜心想,自己这辈子,大概是离不开他了。 第50章 衤果照 季明礼一进来,对上季如洲森寒的目光,推门的动作一顿,季如洲见他进来,也没有要在他面前掩饰的意思,意味不明道,“陈祈呢?” “被他哥带走了。”陈祉手里掌握着季如洲撞人的证据,如果不放人,两家势必撕破脸面,不过季明礼让人打了陈祈一顿,也够他喝一壶了。 季如洲听到人被放走了也不生气,两家有利益往来,明面上肯定动不了他,但陈祈那小子敢动到他头上,就要做好接受他报复的准备。 一个眼神,季明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家弟弟被人害得断了一条腿,别说只是报复回去,就是对方赔一条命也是应该的,不过为了避免惹火上身,他还是提醒道,“别玩得太过。” 毕竟陈祉自知理亏,主动让了一些项目,也算有诚意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季如洲应了一声,他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像当年那样明显的车祸事件,只是平白让人捏住把柄,该有的分寸他还是知道的。 程芜的手机被陈祈放在车上,后来被季明礼拿走了,程芜从他那要来自己的手机,给手机充上电之后,便思忖着给管家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 手机刚开机,就有一通电话打进来,程芜还没看清来电人是谁,手指已经习惯性点了接听。 “昨晚怎么没回家?” 秦砚风急切又暗含几分嘶哑的声音传来,程芜握紧了手机,斟酌道,“小洲出了车祸,我正好碰到了,就跟着到医院来了。” 昨天的事,秦砚风早晚会知道,与其隐瞒后被他拆穿谎言,不如自己主动交待。 秦砚风第一反应是小洲出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知道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他,而是自己留在那. 但这么想却明显有怀疑自己的兄弟和妻子的嫌疑,他不愿意这么想,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兄弟和妻子,也不愿意让自己变成一个多疑的人。 “把地址发我,我去看看他。” 拿到地址后,季如洲收起了手机,要去探病的想法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早得到消息,季氏二公子车祸受伤。 他作为好兄弟,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看看。 管家见他神情缓和,心底已经有所猜测,先生昨天回来得早,在楼下坐了一夜,知道程小姐彻夜未归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这一通电话下来,脸色明显好看许多。 想到这,他试探着问道,“先生,需不需要吩咐厨房打包一点粥食?” 粥是一早就温着的,只等程小姐回来,随时都能吃。 “不用了。”他是去医院看季如洲的,带粥过去算什么回事? 程芜那么大个人了,自己饿了还不会吃饭吗? 秦砚风急着出门,手机里又刚好来了一封邮件,他只扫了一眼就收起了手机,然而他不知道,正是这封邮件惹出了之后的一切事端。 程芜没想到再见薄靳司是这样一个场景。 彼时她刚要进季如洲的病房,正好碰到薄靳司带着文璿赶来。 远远地,两人的视线相触,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意外。 薄靳司以为那天之后,两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没想到重逢来得这么快。 程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跟他打招呼,若无其事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薄靳司紧随其后。 进了病房,文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识趣地站到一旁,没有打扰他们兄弟俩叙话。 这次探病也是为了了解当时的情况,当得知季如洲因为车祸失去一条腿的时候,薄靳司虽有唏嘘,却并没有多少悲痛。 “医生说了,只要好好养,之后再装个假肢,正常生活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季如洲是当着薄靳司的面说的,视线却有意无意地落在程芜身上。 因着有旁人在,程芜不敢与他对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避开他的视线。 薄靳司没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也不是个安慰人的性子,知道季如洲没有因为这条断腿一蹶不振,便放下心来,“那就好。” 两人正说着话,季明礼又领着林清漓进来了,很明显,对方也是来探病的。 不过林清漓却是先注意到坐在一旁玩手机的程芜,略带玩味道,“怎么,秦砚风让你来探病?” 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意味,其他几人都意味莫名地看着他,林清漓从来都不是会明面上挤兑人的性子,如此针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大家都觉得奇怪。 其他人不清楚,程芜自己却心知肚明,不过面上依然正经回复道,“小洲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在,就一起过来了。” “阿砚说他已经到楼下了,马上就到。” 程芜的刻意解释并没有让林清漓有所收敛,相反,他面露怪异,让大家摸不着头脑。 很快,秦砚风也到了。 与程芜语气中的云淡风轻不同,秦砚风整个人像是愤怒中的雄狮,压抑着怒火,面容红温扭曲。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以为的工作邮件,竟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的衤果照。 要不是他半路上抽空看了邮件,她还准备瞒他多久? 盛怒之下,秦砚风不顾房间里其他人探究的眼神,没有半句解释,只对她冷冷道,“跟我出来。” 迎上他阴鸷的眼神,程芜几乎以为自己被嗜血的猛兽盯上了,生不出半点忤逆之心,正要跟出去的时候,突然对上薄靳司若有所思的眼,她心中一梗,眼里流露出恐惧与祈求之意。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害怕秦砚风会突然发疯,害怕秦砚风会怒气上头一把掐死她。 薄靳司一愣,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秦砚风不是已经决定接受她了吗? 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 第51章 奸夫 “啪” 干净洁白的楼道间,程芜刚回头,便挨了响亮的一巴掌。 她条件反射地流出生理眼泪,倔强又无辜,“你干嘛?” 秦砚风一脸阴郁,“你的奸夫是谁?” 敢给他戴绿帽子,他是不是该夸她一句很有勇气? “你在说什么?”程芜一脸费解,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秦砚风却并没有因此放过她,他将一沓照片甩在她身上,怒斥,“要是我没有收到这些照片,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他不仅收到了邮件,还收到了对方发来示威的照片,他只恨自己没能更早发现,要是让他找到了这个奸夫,他一定将他扒皮抽筋。 “说!那个奸夫是谁?”被人耻笑玩弄的愤怒涌上心头,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什么风度礼仪,只想赶紧找到那个奸夫,将心头的怒火发泄出来。 纤弱的脖颈被他掐在手里,素色的脉络泛出青色的纹路,就连程芜自己,都觉得随时自己随时有可能夭折在他手里。 “我……咳……不知道……” 盛怒之下的秦砚风露出了残忍冷酷的本性,那双无情冷冽的眸子几乎将程芜的心灼得生疼。 她是有多愚蠢,才会真的相信他会爱她? 这些日子的示好,对她的关心照顾,那些她以为的宠溺与怜惜,全部都是假的。 难怪一听说顾沅君回来,就把她扔下,连个消息也不给就从她面前消失好几天。 终究在他眼里,她什么都不算…… 程芜逐渐变得冷淡晦暗的眸子让秦砚风心里发紧,想修复关系的心从来都不是假的,他又怎么可能不付出真心? 明明是她先背叛他的,她凭什么露出这副对他失望的表情? 心里恨得牙痒痒,手也随之收拢,但程芜早已心如死灰,任由他虎口收紧,不曾有半分害怕和胆怯,除了面上因为缺氧而涨红之外,神色坦然得完全不像要被人掐死。 见此,秦砚风不仅不觉痛快,反而一点报复的快感都没有。 两人都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谁也不肯先一步低头,但被丢在病房里的人却等不急了。 谁也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秦砚风就把人带走了,连一句给大家的托辞都没有。 季明礼的眼神掠过病床上的人,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随即拨通了秦砚风的电话。 突兀的铃声惊醒了各自心碎的两人,秦砚风骤然松手,任由程芜滑落到地上,随后镇定离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咳咳……咳……” 程芜骤然重获新生,差点将肺咳出来。 隐忍怒气的男声越来越浅,安全通道门关了又开,程芜以为他又回来了,又惊又怕,眼角还噙着委屈的眼泪,朦胧晶润,无声地控诉来人。 美人垂泪,自古便引英雄折腰,尽管薄靳司称不得一句英雄,也还是不免为这幅美人受惊图心滞,日后更是魂牵梦萦,深深陷在梦中。 程芜以为他是来看笑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薄靳司没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过来。 两人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得知秦砚风对她不好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这个女人活该,而是把她从他身边抢过来…… 如果有人不懂她的好,那就让他来。 至少在他身边,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 “不是要结束吗?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程芜挣开他的怀抱,她讨厌他高高在上的态度,讨厌他居高临下的怜悯,更讨厌他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无情。 也许从前,她要的只是他的金钱地位,但现在,她要的,是一个身份,一个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身份。 而这,恰恰是他这样地位崇高的人无法给予的…… “跟他离婚,我养你。” 对上她怔忡而显呆愣可爱的神情,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承诺,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产生了与她相伴一生的冲动。 只是当他真的将这种想法说出口,却并没有多少懊恼,心里更多的是一阵轻松,仿佛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说不出的畅快坦然。 “你说的是真的吗?”程芜不敢相信,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这么轻易就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这是否意味着她可以依赖眼前这个男人? 她试图揣摩他此刻说这句话的用心,迷蒙着眼想要从中读取出恶意与玩笑,最终却只是缩在他怀里无声大哭。 薄靳司放任她在自己怀里哭泣,直到她哭累了,才将人一把抱起,程芜索性揽住他脖颈,将自己哭花的脸蹭在他胸前。 最后的最后,作为助理的文璿理所当然地承担了一切,他先是让人收拾了楼道里的照片,又安排人处理了监控,为两人的同时消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些,已经陷入“返家”情绪的程芜当然不知道,再次回到秋苑,她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对这栋冰冷的房子有了异样的归属感。 就像她离开了也会再回来。 也许,两人会有结果也不一定。 程芜将冰袋捂在脸上,颇为新奇地看他在流水下揉搓毛巾,拧干之后,若无其事地换掉了她手里的冰袋。 这可是她以前当情人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又接连用毛巾捂了脖颈,忙活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红肿才消了下来,颈上的淤青淡了一层,瞧着仍是惨不忍睹。 看得出来,秦砚风是真的下了狠手,想来某一刻是真的没想她活。 薄靳司忍着莫名的心疼,换了一次又一次毛巾,淤痕淡了一圈又一圈,她的脖子才终于有了能看的模样。 两人都长吁了一口气,说实话,薄靳司这种严肃隐忍的模样,她还从来没见过,心底总有些发怵。 “我自己来吧。” 程芜习惯性去接毛巾,薄靳司却没有如愿松手,反而按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别动。”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程芜从前不觉得,此刻听着他一本正经的口吻,却不免心神晃荡,有种心脏跳出胸腔的不受控制的感觉。 她不免产生疑问,这是喜欢吗? 然而还没等她问清自己的心,一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第52章 奸情败露 房门外,妆容精致的年轻贵妇神情严肃,眼底是被人欺骗的不满与隐忍的怒火,陈管家战战兢兢地垂立在她身侧,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失职的不安。 薄靳司眉心微晃,果断站到程芜身前,挡住了贵妇人颇有锋芒的锐利视线,“妈,你怎么来了?” 温碧霞本就紧绷的脸色因为他这个举动愈发下沉,言词疾厉,“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学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沉迷声色,在外面养了这么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她记得这个女人—— 在温长空的生日宴上,撞到她身上的女人。 难怪当时一见她就喜欢不上来,这样不知廉耻勾搭她儿子的女人,她能喜欢就怪了。 脑子里有根弦忽然就绷紧了,她现在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有意撞上她的,也许当时还在嘲笑她。 笑她管不住儿子,笑她被儿子蒙在鼓里…… “你误会了,我没有在外面乱来,她也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薄靳司头疼,薄家的家训在那,不允许家族子弟惹出风流债,所以他不想把程芜的事摆到明面上来说。 温碧霞完美的贵妇面具有一瞬的扭曲,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了她跟自己的母亲顶嘴,她一定很得意吧! 她儿子怎么能这么贱? 让一个有夫之妇给勾走了,让她现在还在被这个下贱女人嘲笑! 除了温碧霞,没人发现藏在薄靳司身后的程芜缓缓勾起了嘴角,得意的,势在必得的…… 她立时被勾起了心头火,尖厉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苛责,“阿靳,你要为了这个女人跟我唱反调吗?” 薄靳司知道这事跟她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眼见她对程芜的误会越来越深,只好先对程芜道,“你先回去。” 程芜握紧手里的毛巾,有些犹豫。 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他也不免要受家里掣肘。 现在他母亲如此反感她,会不会她走之后,他也会在他母亲的劝说下,选择当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选择再次抛下她? 她该不该信他…… 薄靳司几乎一眼便看出她的脆弱,半点没有嫌她碍事的不耐,语气坚定得让人心安,“相信我,我会来找你的。” 一边说一边护着人到门口,让管家把人送出去。 温碧霞再怎么瞧不上程芜也看出问题了,面前这个面露关切,体贴甚至称得上温柔的男人真的是她儿子吗? 先是跟她顶嘴,又把她当成洪水猛兽,生怕这个女人在她这里受到伤害,再这样下去,她这个母亲哪还有半分地位? 程芜听话地跟着管家离开,她贪恋又不舍,所以走得很慢,房间门却很快掩上,从里面传出了单方面的怒声。 “这么多年的教养就让你去包养一个有夫之妇?你还有一点当家人的规矩吗?” 很明显薄靳司说了什么,激起了温碧霞更激烈的反应,破音的嗓子高昂,“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已婚女人,如何……” 温碧霞万万没想到,她这儿子不仅昏了头被一个女人勾了魂,还鬼迷心窍地要娶她进门! 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在外面养女人的问题了。 这关乎到整个薄家的声誉,无论是她还是薄家,都决不会纵容他的任性…… 回到别墅的程芜没有想到,自己的东西全都被人扔了出去,嘟嘟也像是被踹进了泥坑,白色的毛变得脏兮兮的,活像只在外流浪多年的野猫。 管家面有局促,近半年的相处两人谈不上多熟悉,但也略有了解,他虽然不忍心,却不得不执行主家的命令,近乎警告地道,“先生吩咐过,程小姐没有资格再进这里。” 管家尽职尽责,身后的保镖严阵以待,一直警惕她的动作。 程芜对这里没有任何留恋,所谓的强闯行为实际并不会发生,她淡漠的眼眸一垂,在一众注视中,抱着嘟嘟,眼神掠过地上那堆早已分不清是行李还是垃圾的东西,离开了别墅。 当被怀疑出轨的时候,程芜就没想过他还会留下自己的东西。 好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程芜”的,并不属于她。 便是手里这只猫,或许也不能称作是她的东西…… “这就将你赶出来了?看来你喜欢的人也不怎么样嘛……”林清漓冷嘲热讽,像极了话本里经常说人闲话的刻薄反派,话中尽是揶揄。 说实话,在别墅外看到他,程芜并不意外。 那些赤条条的衤果照,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毕竟,还有谁是跟她刚撕破脸,恨不得她立马跌落泥底的呢? 更何况这批照片,除了他,别人也没有…… 只是让人好奇的是,他做这一切的目的。 “反正你也没有人要,要不我收留你算了?” 他语气轻慢,说不出的高傲姿态。 若是闹掰以前,程芜还会哄着他,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必要与他虚与委蛇了,索性直接无视了他,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 林清漓绕这么一大圈,甚至不惜放出衤果照让秦砚风放弃她,可不是为了看她高高在上地无视他,所以他大步上前,动作粗暴,甚至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强行塞进车内。 林清漓紧随其后坐进后座,车门一甩便吩咐道,“开车。” 司机稳定起步,汽车很快行驶在柏油路面上,留下一地尾气。 程芜挣脱束缚,自顾自地看向窗外,不管林清漓怎么说,她就是不看他。 车内一阵寂默,良久,林清漓不甘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你真的觉得我恶心吗?” “是,我就是觉得你恶心。”程芜总算回了头,目光肯定且毫不犹豫地道。 本以为林清漓会就此厌烦,甚至将她赶下车,熟料林清漓一喜,眼含笑意,仿佛在说,可算是理我了。 程芜读懂了他的眼神,因而更加心烦,索性再次望向窗外,这次,无论他怎么说,她都打定了主意不回头。 很快,车停到了郊外,入目是一派森严的高压外墙…… 第53章 囚禁 这是一座花重金打造的囚笼,华丽的外表和舒适的内部环境改变不了它是一座囚笼的事实。 程芜一眼就看出了这栋豪华气派的大庄园的实质,不过她并不是很理解林清漓的做法,“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有用到它的那一天。”庄园里阳光明媚,光线跃动于万物之上,到处都充满了自由的气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林清漓回到这里,他那颗躁动的心就会平静下来。 在这里,他感到自由而舒适, “怎么?你还打算囚禁我不成?” “说不定呢?”林清漓反问,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程芜得到这样一个结论,但她还是笃信他不会这么做,“我你不会的,至少在我顶着秦砚风妻子头衔的时候,你不会这么做。” 秦砚风不见得多在乎她,但绝对不允许其他人将他的脸踩在地上。 因为她去得罪一个秦氏继承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谁知道呢?”林清漓什么都敢保证,唯独对自己的品性无法高估。 他连衤果照都敢给秦砚风发,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做其他的事? “我没时间在这跟你打哑谜,如果没有其他事,就麻烦你派人把我送回去。” “先别急着走,请你看场好戏,当做是冒昧将你请来这里的赔礼。”他从保镖手里接过平板,送到她面前。 平板上正在播放一段实时监控,蒙着眼睛的女人狼狈地倒在地上,手脚都被粗绳缚住,勒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红痕。 女人的周围,是一只只虎视眈眈的恶犬,正不遗余力地对着她狂吠。 “喵呜——”嘟嘟一看到视频,立刻支起脖子叫了一声。 显然,它还记得这个欺负它的女人。 程芜没有忘记上次就是她带走了嘟嘟,还放狗咬伤了它,连忙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头,抚平它的不安。 屏幕里,秦砚溪还在直面犬类带来的震慑压迫感,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那群狗对她的恶意和垂涎。 也不知道它们饿了多久,瞳孔里直冒绿光,吠声更是凶狠,隔着屏幕,程芜都觉得心惊肉跳,更何况直面这些的秦砚溪? 估计这辈子都会对狗这种生物产生心理阴影…… 秦砚溪的确惶恐,害怕地蜷缩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狼狈又不堪,直到她从一声声犬吠中,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狗叫声。 “大宝?”她仿佛找到了救星,从唯一熟悉的声音中寻找到一丝安全感。 “大宝,是你吗?” 她一遍遍呼吸,试图得到求证,殊不知,正是这些熟悉的呼唤,成为了她的催命符…… “啊——”疯狂的犬吠声插入一道凄厉的惨叫,突兀又渗人。 程芜甚至能想象到恶犬张开利齿的狰狞模样,右腿腿肚的伤口开始发痛,当初被大宝咬伤时的锐痛与害怕情绪不断涌现,她不忍再看,手腕一转,将平板反扣起来,血腥残忍的画面消失在眼前,但惨叫的声音还是通过平板传了出来,回荡在她耳边。 她迟疑着咬住下唇,身体隐隐发抖,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他,“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还没等他回答,她就自顾自道,“你要是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那你的算盘就打错了,我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 她语气坚定,透着一股狠意,但林清漓没有错过她发白的面色,以及隐隐发抖的身体,他将她收紧的手抓进手里,试图缓和她的情绪,“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所有欺负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也许手段不够光明正大,但只要秦效,能替她报仇出气,他不在乎是否受人诟病。 程芜冷笑一声,抽回手,“说到底,你还是在用自己的心理揣摩我的心思,你根本不在乎我想什么,也不在乎我需要什么,你只会自私地用你的手段去完成目标,无所谓我会怎么想。” 她一眼看透,“说到底,你只在乎自己。” 她语气越来越冷,林清漓无法忽视,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我是因为你才做这些事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因为我?”程芜冷嗤,“如果你真的在乎我,那你有一刻想过光明正大地待在我身边,跟我永远在一起吗?” 林清漓默然,因为他真的没想过。 他只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却从来没有想过给她一个名分。 也许两人一开始就是一段不道德,不为世人所接受的关系,所以他从来没想过,两人也可以站在人前,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原来,可以的吗? 他迟疑了。 原来,她在乎的吗? 程芜还在指责他,“宁愿私底下做这些事,也不愿意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原谅,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在乎你?” 程芜向来是个看得明白的人,哪怕再爱一个人,她也不可能为那个人失去自我,所以她希望林清漓能清楚两人的关系,而不是抱着玩乐的想法随意对待。 林清漓不是个蠢人,他只是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两人的未来。 程芜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她愿意给他时间去思考这些,所以在林清漓把她送回市里之后,她就离开了。 林清漓的确听懂了她的意思,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行为。 也许正因为他自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所以他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接受如此不完美的自己。 程芜的拒绝,也许只是因为他用错了方式,又太过自信不肯站在她的位置思考,而并不是因为她不爱他。 这个认知让林清漓窃喜,黑眸中迸发出一种全然一新的生气。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54章 难缠的父亲 秦砚风之前打的钱都在程芜自己的卡里,所以离开别墅,她也没有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 她找了一个精装修的公寓房,直接拎包入住,暂时安顿了下来。 这天,她从外面回来,刚走到小区楼下,立刻就发现了门口一团黑影。 浑身酒气的人醉醺醺地瘫在小区门口,嘴里还喃喃地说着胡话。 程芜眉头一皱,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脚步不由地放轻,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走进去。 眼看着就要绕过他进去,她心里一松,呼吸都轻快不少,脚腕突然被一只黏乎乎的手抓住。 她整个人一激灵,差点一脚踹上去。 男人混沌地睁着眼,瘫着的样子像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偏偏眼底尽是贪婪的精光,黏腻又恶心,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让人想忽视都不能。 “我的好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他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配上他臃肿的体态,要多油腻有多油腻。 程芜忍着反胃的情绪,努力温和道,“先生,麻烦你先松手,你认错人了。” 柳大志不以为意,呵呵一笑,随即从地上爬起,“你就是我女儿,你妹妹前几天还找你来着,我怎么会认错呢。” 程芜一听她提起妹妹,立刻就想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柳月言,不过她并没有打算认她,自然也不会理会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你认错人了,我没有妹妹。” 她绕过他就要走,柳大志却不依不饶地拦住她,“爸爸真的不是故意丢下你的,爸爸真的知道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声音一下提高了好几个度,言词激烈,已经有好几个人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投向了他们这边。 见人都被吸引到了这边,程芜愈发不耐,赶紧拉着人走到一旁,“我都不认识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柳大志立刻露出一脸委屈,“爸爸只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希望你能原谅我和你妈妈,我们当年真的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见程芜无动于衷,他又继续道,“你妈妈现在得了重病在医院,急需要一大笔钱动手术,你能不能帮帮忙,去看看你妈妈,帮她把手术费交了?” 程芜都不得不在心底夸他一句算盘打得好,动动嘴皮子就想让她为一个“陌生人”掏手术费,该说他是没脑子呢,还是没下限呢? 对上程芜的冷眼,柳大志并没有丝毫羞耻感,他只是嘴巴一撇,面作哭像,抓着她的手跪了下来,“小星啊,你妈妈现在还在医院,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听到这话,围观群众一改最初单纯看热闹的心理,看向她的目光隐隐带着谴责,明显不赞同她的“不孝”行为。 程芜默默地承受着一众谴责的目光,跪在地上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她的“罪行”,程芜却越来越没有耐心,看向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如果他想利用舆论让自己妥协,程芜只能说,他做了一个错误决定。 她天生就没有多余的廉耻心,不会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 显然柳大志也从她冰冷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意思,却不知为何,仍然一遍又一遍地陈述着莫须有的罪名,一点要收敛的意思也没有。 最后,程芜挣开他的手,在一众怪异的眼神中,丢下他离开了小区。 闹这么一出,如果她还看不出谁是幕后之人,那她就是真的白活了。 想用舆论逼迫她,那人还真是选了一个最无用的办法啊…… 继柳大志在小区闹过之后,程芜已经有两天没回去了,柳大志找不到她人,就一直在小区门口蹲守,还大肆宣扬她的恶行,现在整个小区都知道程芜不念亲情,狠心要害死自己的妈妈了。 这些,程芜都通过电话,从小区保安的口中了解到了。 好在嘟嘟被她送到了许晴那里,不然程芜还要再回去,还要再见到那张恶心的,倚老卖老的脸。 不过程芜并没能安生太久,柳大志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找到了她重新落脚的酒店,当着酒店工作人员和客人的面大闹了一场,酒店为了保证服务质量,维护其他客人的权益,不得不把她请了出去。 程芜知道,有那人的存在,不管她在哪,都会被柳大志找到,也许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被所有的酒店拉黑,不得不露宿街头。 但她相信,现在还没到最坏的情况…… 程芜被薄靳司找到的时候,她正带着自己的临时洗漱用品在路边游荡,像一条孤魂,找不到来时路,只能无依无靠地随处飘荡。 “我来晚了。”见她再没有之前的生气,薄靳司心疼得像针扎似的。 程芜坐在车里缓了一会儿,再见到他怜惜的神情和不失温柔的话,连日来的苦闷与委屈总算找到了宣泄口,哭倒在他怀里。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离开的。”薄靳司没有回避她的软弱,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等她缓过劲儿来。 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处理他养情人一事在薄家引起的乱子,好不容易有空,却得到她被秦砚风赶出别墅的消息。 他这才对自己那天的一时妥协感到后悔,他应该留下她的,不该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丢下她。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秦砚风已经松口要跟她离婚了。 程芜知道情况的时候,面上的愉悦完全不是作假。 没有人比她更想跟秦砚风离婚,而现在,这个目标就要实现了…… 从薄靳司口中,程芜了解到,原来秦父在外面早有一个私生子,薄靳司向他承诺,只要他能让秦砚风离婚,薄氏将会在秦家继承权一事上完全保持中立,他不仅不会插手,还会在必要时刻出手支持秦父的决定。 要知道,薄氏可以说是薄靳司完全做得了主的,他答应的事就不会落空。 如果薄靳司可以支持秦父的决定,那秦父没必要再守着秦砚风一个继承人,他完全可以扶持自己的私生子上位。 当然,这些秦砚风都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现在格外关心他的婚姻,一门心思要他离婚,甚至扬言如果他不离婚,他会立马将自己名下的股份全部转给别人。 秦砚风是不相信他会这么做的,但秦父似乎铁了心,甚至打算叫律师来立遗嘱,秦砚风不得不慎重考虑…… 第55章 暗潮涌动 夜色浓重,此时的娱乐会所里,秦砚风正不知疲倦地买醉,“你们说我家老头子是不是昏了头了?他居然说要……咳……把所有的股份转让给别人?” 胃里灼得难受,味道重的酒嗝冲淡了那股不适,他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苦笑着将杯里的酒全都喝了下去。 程芜的事正闹得他心烦,秦砚溪又不知道惹到什么人被报复了,现在老头子鼓动老爷子他们一起给他施压,他正是忙得焦头烂额无处可述的时候,心头苦闷,这才把薄靳司他们几人喊出来喝酒。 知道他最近过得很难,刚出院伤还没好全的季如洲都没有推辞,全都过来陪他喝酒了。 “实在不行,你就跟她把婚离了呗,反正你也不喜欢她,正好堵住家里人的嘴。”季如洲垂眼看着自己那条残缺的右腿,一双手在上面来回抚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顾姐都回来了,你再努力努力,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良缘。” 秦砚风眼露讥诮,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鲜艳明亮,入口却苦涩绵长。 林清漓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半隐在阴影里,充当着背景板的角色,此时却乍然出声,“要是她不同意离,就使点手段,她总会同意的。” 捏着酒杯的手一顿,秦砚风微敛着眸扫了他一眼,随后看向薄靳司,懒洋洋地道,“薄哥,你说我该怎么做?” 薄靳司一直靠在沙发椅背上养神,闻言掀眸睨了他一眼,“离了吧。” 短短三个字,让秦砚风做出了决定。 这场小聚最后散得很早,薄靳司只待了一会就离开了,季如洲借口换药也早早走了,林清漓倒是没什么事,不过他对喝酒不感兴趣,陪着坐了一会也走了。 最后只剩一个秦砚风,姿态散漫地坐在沙发上,一杯一杯往嘴里灌着酒,越喝越醉,越喝越苦,最后一声冷笑,抬头一扬,将杯子往地上一摔,价值不菲的玻璃杯立马碎成无数片,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砚风阴沉着脸起身,墨色黑眸里没有半分醉意,浑身冷鸷,透着一股山风雨欲来的平静,随即长腿一抬,越过满地狼藉,径直走了出去。 薄靳司回到秋苑的时候,管家已经回房休息了,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程芜柔软的身体陷在沙发里,睡得香甜。 薄靳司上楼的动作一顿,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躯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程芜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眸光绽放出爱恋和依赖,嗓音软糯,“你回来了。” 她正要起身,薄靳司先一步俯下身,一手揽肩,一手抄到她腰后,将她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怎么这么轻?” 程芜双手绕到他后颈,脸埋在他颈侧,“已经很重了,不过我不介意你好好养我,把我再养胖一点。” “嗯。”会好好养你的…… 程芜安心地窝在他怀里,上楼之前还不忘伸手把客厅的灯关了。 薄靳司进浴室洗漱的时候,程芜已经抵不过床的诱惑,沉沉睡了过去。 等薄靳司从浴室出来,见到的就是一幅美人入眠图,柔和的脸上挂着惬意的浅笑,发丝柔软,随意地散在床面。 是毫无防备的模样。 薄靳司从她满心依赖的模样中感到一丝满足,关了灯,他伸手将人捞过,动作轻柔,同时许下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承诺,“再等等……我马上就可以娶你了。” 有股权做要挟,秦砚风要不了多久就会妥协,只要两人离了婚,他就可以娶她了。 夜色寂静,无人知道,浓密的睫羽下,那双看似紧闭的双眸微微开合,毫不引人注意…… 次日一早,程芜接到秦砚风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程芜差点没听出来。 到了两人约好的咖啡馆里,程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秦砚风,不过跟她以往认知里的人有些不同,她不太敢认。 一夜宿醉,秦砚风的脸色并不好看,出门的时候连头发都没打理,懒懒地垂在额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颓丧风。 秦砚风看她满面春风,丝毫没有因为离开他而受到影响,面色就变得异常阴沉,再一想到她可能刚从某个男人的怀里醒来,身上的冷气更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于是程芜就感觉屋里的冷气更足了,吹得人心底发寒,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纠结,而是直奔主题,“离婚协议带了吗?” 两人没有孩子,除了财产,几乎没什么可讨论的,所以程芜盯着秦砚风阴沉的视线,直接道,“我一分钱不要,直接净身出户。” 财产分割需要时间,程芜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所以无论秦砚风有没有打算给她分财产,程芜都不想再讨论。 秦砚风心里很清楚程芜才是过错方,也的确打算让她净身出户,但见她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样,还是脸一黑,“协议我带了,没问题的话现在签吧。” 秦砚风已经提前写好了自己的名字,程芜拿过合同翻了翻,见没什么问题,提笔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了上去。 协议签好之后,两人又一同去做了离婚登记,冷静期30天,他们约定到时一起来办离婚证。 离婚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从民政局出来,程芜等他走后,又刻意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绕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薄靳司正在等着她。 “办好了吗?” “嗯,冷静期过后来拿证。”程芜笑吟吟地看着他,肉眼可见地高兴。 薄靳司受到她的感染,眉眼处染上几分愉悦,大掌在她肩头抚了抚,莫名慰平了她因为离婚而生出的几缕伤感。 为了庆祝她达成离婚协议,薄靳司特意带她去外面餐厅吃饭,不仅包了场,还安排人弹了几首语调舒缓欢快的曲子。 清泉涌动之下,灯光晕白,桌上几道腥辣口味的菜泛出独特的光泽,与其他几道清淡的菜形成分明的界限。 程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默默吃着碗里的菜,神色莫名。 第56章 浓情蜜意 确定离婚期限之后,程芜就过上了居家的米虫生活,非必要从来不出门,没事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一些系列画。 管家单独给她空出了一间房作画室,里面放了好多她常用的工具,角落处则是摆了一些画框,里面的画都是她这些日子新作的。 那些画都用红布遮住了,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不过因为是她的私人画室,一般人也不会随意进入,免得打扰她的灵感和创作。 闲暇的时候,程芜也会去看花匠们侍弄院子里新种下的一草一木。 在她的要求下,薄靳司安排人在道路两边种下了一大片火红的玫瑰,迎风舞动,热烈而青春。 后院则是一片紫色的鸢尾,在阳光下热烈绽放,一同飞向自由。 除了玫瑰和鸢尾,花匠们也加入了其他的花木草植,根据花草的习性和长势做了设计,使整个院子看起来和谐自然,又趣味横生,让人心情愉悦。 薄闻远到的时候,程芜正亲手种下一株向日葵。 他一路过来,早就发现秋苑跟以前的不同,两侧的玫瑰像是情人的低语,传递着情人的思念,和对归来爱人的热情。 房子冰冷,人却有情,鲜艳花植的加入冲淡了房子构造带来的压抑感,多了一份温情…… 这一刻,薄闻远感受到了她的用心。 他依旧姿态散漫,“我哥不在家?” 程芜正在给向日葵填土,闻言冷淡道,“他去公司了。” 她态度轻慢,可以说得上是不尊重人了,但薄闻远并不在意,他是专程来见她的,当然知道薄靳司不在家,否则哪里敢上门见她,“方便聊聊吗?” 程芜没说话,只是默默拍了拍手里的土,又站到水流旁,将弄脏的手冲洗干净,才带着他一起进了门。 “你应该能猜到我的来意吧?”薄闻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仿佛下判决书一样通知她,“大伯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程芜等着他的下文,面容平静地仿佛在说,所以呢? “你们的事老宅那边都知道了,伯父很生气,跟堂哥大吵了一架,他们本来要来找你的,但是被堂哥拦住了,他们让我来当说客,希望你离开我堂哥,因为你配不上他。” 薄闻远一本正经地陈述着事实,本想着程芜能有所动容,没想到她眸光平静,淡得像是一潭死水。 程芜原本还很奇怪,依照温碧霞那天的激烈反应,知道她跟薄靳司住在一起,怎么可能这么多天都不来找她,原来是薄靳司把人拦住了。 程芜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疑惑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薄闻远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地表露出真诚,他诚恳道,“我只是觉得,堂哥做的这些事,应该让你知道。如果你心里有一点在乎我哥,就请你不要辜负他,如果你只是玩玩,就请不要让他陷得太深。” 程芜心里有疑问,也就问了出来,“我怎么觉得你是阳奉阴违,替阿靳说话来了?” 薄闻远并不否认她的说法,“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该招惹他这样的天之骄子。” 程芜神情一滞,轻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没有心的人。”他定定盯着她的眼,似要望进她心里,“我始终觉得,你配不上他的深情,因为你永远无法在感情上回应他。” “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不然也不会将这里变成这样。” 再怎么改变布景,将这里变得有温度,也改变不了她不爱,只是为了弥补的事实。 只有心怀愧疚,自认无法回报对方的情感,才会努力地想要在其他地方做补偿。 这样的决定,薄闻远也做过。 只是为了减少自己的负罪感…… “你为什么如此笃定我不爱他?”程芜饶有兴味,是真的很好奇。 “就凭你口中说不出‘我爱你’三个字。” 爱不爱的,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如果爱,又怎么会不在意? 薄闻远走了,程芜一个人坐了很久。 她一直以为这对堂兄弟的关系会很糟糕,毕竟有利益牵扯,不说斗得鱼死网破,至少不会好到为对方出头的地步。 但一次又一次的事实告诉她,他们的感情很好,至少比她想象的要好…… 薄闻远走后没多久,薄靳司就回来了。 在公司得到薄闻远去了秋苑的消息,他就一直担心程芜会听到一些难听的话,于是立刻放下手里的一切,赶了回来。 好在程芜的情绪还算稳定,看起来并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程芜一看到他,立马从沙发上起身,快步奔向他,却又在离他两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语气迟疑,“阿靳,我……”我爱你。 话未出口,她就已经说不下去了。 原来,撒谎骗自己这么难吗? 薄靳司主动走向她,关怀道,“怎么了?是不是阿远跟你说什么了?” 程芜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在外面晒久了,有点头晕。” 看她脸色的确苍白,薄靳司重新将她拥回沙发上,“下次这些事让他们做,你就别动手了。” 程芜搂着他劲瘦的腰,乖顺地点点头,“好。” 薄靳司察觉她情绪低落,眼神暗了暗,到底没说什么。 自从在酒店闹过之后,柳大志就一直没得到程芜的消息,他不甘心,于是找到了程芜之前去过的孤儿院。 希望孤儿院在收到林清漓打去的捐助款之后,改善了孩子们的生活水平,也给他们添置了一些新的课外书和本子,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孩子们,都对程芜他们心怀感激。 院长妈妈也因此感到惭愧,也许林先生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故意伤害那只猫,她却因此怀疑他人品低劣,不待见他,让身为他女朋友的程芜难做,是她狭隘了…… 院长妈妈希望有机会向林清漓当面道歉,弥补自己的过错。 这天她见到了小星名义上的爸爸,也就是柳大志。 柳大志在她面前一顿诉苦,声泪俱泣,希望由院长出面,缓和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 院长有些为难,但柳大志不依不饶,闹得有些难看,院长只好打电话跟程芜说明情况。 得到消息的程芜没有犹豫,直接坐车去了孤儿院。 让柳大志蹦跶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处理他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坐上车之后,一辆低调到不起眼的车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第57章 嫌隙 程芜赶到孤儿院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闹哄哄的,柳大志被人托扶着,挣着要往地上跪,嘴里还在喊着,“我的命好苦啊,我的女儿不认我……” 孩子们已经被大人带回了房间,但好奇是他们的天性,有不少人都扒着窗户,探着头往院子里看。 院长一看她来,一扫之前的郁闷烦躁,语气激动又难掩无奈,“小星,你看这……” 柳大志的无赖与难缠,程芜是见识过的,因而也理解院长的为难,只歉疚道,“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让他走。” 柳大志心里清楚,一旦从这里离开,她估计又要躲着他,他的目的就达不成了,必须先得到她的承诺才能放心离开,所以他嘴里囔囔着,“我不走,你不管我我就不走……” 一边说一边还往地上赖,就是不肯离开。 其他人没法,又不敢随意动手,只能看着他倚老卖老,在孤儿院里撒野。 程芜没那么好脾气,当即威胁道,“你要是不走,我就报警,让警察来,到时候就不是拘留这么简单了。” 柳大志不是吓大的,知道警察不会无缘无故地抓他,但进警局问话肯定会耽误时间,一来二去的就会误事,赶紧麻溜地起身,一脸谄媚地凑到她身边,“你要是答应给我一笔钱,我马上就走。” 一听这话,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微妙。 柳大志口口声声要修复父女关系,但这般无赖作派,还有开口提钱的行径,任谁都能发现不对。 柳大志也意识到自己前后矛盾的行为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脸上微微讪然,但他也没办法,之前联系他的人现在已经不接电话了,连说好的钱都没给他转,要是再没有钱,他就活不下去了。 他不得不找到他这个便宜女儿,住那么大的房子,又有一个有钱老公,她肯定有很多钱。 只要她肯给钱,他那些赌债就能全部还清了。 于是他假意为难道,“你也知道你妈妈要治病,我要是拿不出这笔钱,她就得死在病床上,你难道忍心见死不救吗?” 据程芜所知,冯橙的确重病在床,之前也确实欠了一些医药费,但一笔巨额诊费打进医院账户之后,冯橙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有效治疗,情况好转,不出意外的话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些,程芜不相信,身为丈夫的柳大志会不知道。 既然他不肯离开,程芜也不会再留情面,来之前她已经报了警,相信过不了多久警察就会到。 正想着,几名身穿警服的警员从外面走来,要求他们配合调查。 最后,程芜作为举报人,跟柳大志一起被带回警局。 在警局调解的过程中,警察又接到举报,柳大志涉嫌聚众赌博,需暂时扣留,无法离开。 至于程芜,只要家属签字,就可以离开了,她正想着给薄靳司打电话,门就从外面推开了,林清漓走了进来, 司机还在外面等她,所以一从警局出来,程芜就准备跟他告别,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薄靳司从车里出来。 进警局的事,司机不敢隐瞒,薄靳司也不想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所以一得到消息,就急忙赶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看到本不该出现的林清漓,薄靳司眼露不悦,像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警惕地露出尖利的獠牙。 “我正好在这附近,看到她被带进警局就过来看看。”林清漓面色温和,似是疑惑,“薄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薄靳司没有说话,名义上程芜还是秦砚风的妻子,但凡跟他走得近一点都会付出流言,但男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在林清漓面前,他无需遮掩,最好是直接宣示主权。 所以他没有回答,只是站到程芜身侧,一只手搭上她的腰,不经意地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程芜回望了他一眼,笑得甜蜜而璀璨。 看到这一幕的林清漓面色不变,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看不清。 程芜毫不犹豫地跟着薄靳司走了,走之前,她礼貌地跟林清漓告了别,至于薄靳司,则是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一直到两人坐车离开,林清漓都站在原地,沉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车消失在拐角。 离婚冷静期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 季如洲出国了。 国外有一家权威的医疗机构,专门匹配高性能的假肢,在衡量身份状况的基础上,可以最大程度地匹配轻便省力且舒适的假肢,减少损耗。 动身之前,季明礼以他的名义约见了程芜,希望她能跟季如洲一起出国,季家会负责两人在国外的一切需要,但程芜以离婚为理由拒绝了。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什么比离婚更重要。 季明礼显然也很清楚,跟季如洲在一起,她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所以他没有强求,只说之后会安排她再出国。 而在这之前,柳大志聚众赌博审定中,柳月言为这事找到程芜,希望她出面帮忙,再怎么说柳大志也是他们的爸爸,不能让他在监狱里面待着。 程芜本来就反感柳大志的为人,他被拘留,她只觉得苍天有眼,怎么可能主动帮他。 柳月言再一次见识到她的无情,对她颇有怨言。 终于,30天冷静期到了。 民政局门口,程芜见到了穿着整齐的秦砚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便是离婚,他也不肯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颓废。 这才是他,程芜想。 不是那个潦倒到彻夜买醉的失意人,而是这个意气风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上位者。 从民政局出来,秦砚风问她,“去哪?” 两人都很平和,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相看两厌,仿佛结婚的那段日子早就成了过去,谁也没放在心上。 程芜不想跟他再有交集,所以婉拒了他要送她的提议,目送他的车离开,随后走向早就等在一旁的另一辆车。 第58章 离婚 今天是程芜正式领离婚证的日子,按理薄靳司是要带她庆祝的,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车子一路驶向城郊,开向一处庄园。 这里是薄家老宅,薄家的主要成员大都住在这边。 此刻,整个薄家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只有苏红秋没心没肺地吃着橘子,再无所谓地把籽吐在垃圾桶里。 温碧霞不着痕迹地剜了她一眼,从喉管里哼了一声。 苏红秋正咽下一瓣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橘子酸了点,没好气地连呸了好几声。 薄靳司带着人从外面进来,直奔客厅。 他们是来见家长的,他想娶程芜,谁都阻止不了,但他心里总还是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所以他回来了。 薄虹间扔下一只烟灰缸,正好砸在两人脚边,“这是薄家,你把这个女人带回来是什么意思?” 薄靳司护着程芜往后退了一步,他没再让她过去,而是自己走到客厅中间前面跪下,“我想娶她,希望你们同意。”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说清楚了,现在,他只想向他们表达自己要娶她的决心。 但他不知道,他的行为在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薄家众人看来更像是一种威胁,一种逼迫。 温碧霞扭头看他,厉色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妈,就把这个女人赶出去。” 薄靳司坚定道,“妈,我是真心想娶她的。” 薄靳司以为,如果他们真的爱他,就一定会为他妥协。 但他不知道,有些父母,对孩子只有控制,没有爱。 温碧霞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孩子,“你如果执意要娶她,就当没我这个妈。” 她以为,薄靳司会因为她的话再斟酌一下,就像他每次因为她的话而妥协一样,但这次薄靳司铁了心,无论她怎么说都不为所动,身板挺直地跪在大厅中央。 程芜避开温碧霞怨毒的眼神,神色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薄靳司。 既意外他的决心,又意外他的情义。 位高权重如他,难道看不出父母的虚情假意? 却还在幻想亲情,就如同他幻想自己的感情一样…… 苏红秋轻吐一声,说着风凉话,“哎呀,阿靳你怎么能看上一个二婚女人啊?” “你爸妈多看重你啊,你这样对得起他们吗?” 说着,又吐出一颗籽。 温碧霞闻言,干脆不去看她,也不去看地上的薄靳司。 薄虹间问他,“你想娶她,那你清楚她是怎么想的吗?她真的爱你吗?还是只是贪图你的权势?” “别让自己后悔!”薄虹间希望他想清楚。 …… 最后他们都从客厅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跪在那里像个笑话。 薄靳司是想继续跪的,跪到他们同意。 他想,只要他坚持,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程芜站在一旁,皱着眉看他。 他也许不知道,自己的背影有多孤独,又有多可怜…… 仿佛在说,只要他坚持,他们一定会爱他的。 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囚困一生。 即便是财富集身如他,也不例外。 程芜沉默着走上前,与他并排跪下。 “我不是跪他们,不是请求他们同意我们结婚。” 她看着他暗淡的眉眼,一字一句说出自己的心声,“我是为你跪的,如果你想一直跪在这里,我陪你。” 有一句话薄闻远没错,薄靳司应该是天之骄子,他既不应该为亲情所困,也不应该求而不得,他应该在自己的领域披荆斩棘,绽放光芒。 如果一定有求不得,程芜希望,在这条路上,她能短暂地陪他一程。 薄靳司定定地回望着她,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狼狈得像个孩子。 这一刻,他也只是个孩子。 程芜默默地揽住他,不让他的脆弱被自己看见。 薄靳司并没有如自己一开始预料的那样一直跪在那,而是带着程芜一同离开了老宅。 他想,他已经不需要得到他们的同意了。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没能立刻领证。 因为程芜失踪了。 薄靳司只是让她在车上等一会儿,等再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司机被人捂晕在车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薄靳司铁青的面容,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另一边,程芜被人掳上车,不期然地在车上见到了秦砚风。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秦砚风完全没有身为绑匪主谋的认知,还有兴致调侃她。 “是挺意外的。”程芜只惊讶了一瞬就冷静下来,也是,秦砚风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人?怎么可能任由一个给他戴绿帽子的人过得潇洒自在? 作为秦砚风绑架的对象,程芜享受的待遇异常地好,住着大别墅,吃着昂贵的时蔬瓜果,既没有被伤害,还能有专人照料,除了不能轻易离开,程芜找不出任何缺点。 就这么随遇而安地躺了几天后,程芜终于忍不住问秦砚风,“你抓我来到底要干嘛?” 秦砚风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容,惬意地看着她脸上复杂的情绪,“我就是想知道,我明明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给我戴绿帽子?” 不怪他想不通,即便是一开始他不爱她,他也从来没在物质生活上亏待过她。 换作任何一个有物质追求的人,即便不能过正常的婚姻生活,也能满足现状,不会主动打破这种平静。 但程芜不同,她一边享受着他给的物质条件,一边又在试图打破这种平衡,主动要与他对立. 如果这一切只是因为她需要的是他的爱,那她的目的其实很早就达到了。 但让人疑惑的就是,明明他已经决定接受她了,她却仍在冲击这种平衡,以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冲劲要与他决裂,这也是他在这段时间里突然想明白的。 其实程芜早就变了,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你的目的是什么?”秦砚风问她。 对于秦砚风能这么早想清楚,程芜并不意外。 她露出一抹释然的笑,随即意味深长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59章 往事 “有一个在咖啡店上班的女孩,拿着不算高的工资,刚好够养活自己,一天她给在酒吧工作的朋友代班,四处推销酒水,被经理叫去给包厢的客人送酒。” 程芜停顿了下,秦砚风却已经从她的讲述中知道了故事的开头,毕竟两人的相识就是在酒吧。 那天他在酒吧看到跟顾沅君长相相似的程芜,一时恍惚,便叫来经理,点名让她来送酒。 一直到她进入包厢,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两张脸有多相似,相似到他不惜得罪人,在其他人企图灌酒骚扰她的时候出手制止,只是因为这张相似的脸…… “他一定不知道,早在女孩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程芜还在缓缓道来,“包厢里的人很多,只有他身上始终笼罩着光芒,矜贵优雅,若有若无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哪怕他后来阻止了不怀好意的人,也只是让这份心跳鼓动得更激烈而已。” 故事还在继续,秦砚风却已经不愿意再听。 因为后续的所有不过是一个有所贪念的人坚持不放的执念而已。 “这样的人,见一次已是幸运,女孩没想过会再见到他,但男人却意外地出现在了咖啡店,还若有若无地向女孩投来了关注的视线,就是这份特殊,让女孩萌生了贪念。” 秦砚风微微苦笑,哪有什么特殊,不过是他想借着那张相似的脸缓解心底那份求而不得的酸涩罢了,就连后来的结婚,也不过是应付家里,逃避他们的逼婚,同时也让自己不用去面对顾沅君订婚的事实。 “女孩如愿跟心爱的人结了婚,但婚后的生活却给了她痛击。没有幸福,也没有爱,那些她以为的特殊不过是男人在她身上寻找故人的影子。” 程芜露出了几分怅惘,“她以为只要好好经营,男人的心里最终一定会有她,但她不知道,男人连这个机会都不想给她,他成日成夜地不着家,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孩却等不来一个解释。” 秦砚风想起她每次歇斯底里的大吵,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原来,他还记得。 那些苦等不至的孤独夜晚,和见他转身离去的崩溃大哭…… 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原来,那么早就有迹象了吗? “女孩不怕等待,也不怕孤独,如果结局是幸福,她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正是这份执着,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秦砚风惊愕地看着她,难道还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 “她得知男人在会所买醉,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结果被拦在外面,连大门也进不去。这样的闭门羹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吃了,所以习惯性地等在外面,只为了能光明正大地看他一眼。可一直等到会所歇业,她也没等到人。” 程芜的双眼变得没有焦距,完全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那会儿已经是凌晨了,她走在大街上,又冷又饿,连自己该去哪都不知道,但命运却还没打算放过她,她被人蒙住头丢在巷子里,那群人发了狠地打她,有那么一刻,她怀疑自己要被打死在那,但还好,她还活着,只是除了把蒙在头上的黑布掀开,她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最后彻底昏死在那。” 秦砚风顿时激动起来,什么都不顾地握住她的手,语气急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回事,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那群人! 程芜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眼底冷冽如刀,割得他生疼,“事情还没有结束……她一早在医院醒来,以为自己被好心人救了,却不知道身处的是另一处地狱。” “那些所谓的医院护士,最后都变成了害人的帮凶,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摆弄自己的身体,仿佛她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死物,然后将她摆弄成各种姿势,一下一下按着快门……” 秦砚风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程芜垂眸看着他,反问道,“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秦砚风想象得到那种场景,更想象得到那种绝望,所以他只能不停道歉,企图为自己争得一丝喘息之机。 程芜没指望他能感同身受,于是平静地收回视线,语气淡淡,“所以啊,秦砚风,你说我不能恨你吗?” 故事的开始总是极具温柔,故事的结尾却不尽如人意。 如果那足以惊艳一生的初遇之后,两人再没见面,也许秦砚风还是她心之念之的良人,终其一生追求,也终其一生不可得,却不会落到如今连提起都要耗尽满身力气的地步,不敢爱也不敢恨…… 秦砚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谁对谁错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但要他就此放手,他打心底不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忘掉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程芜目光决绝,“已经不可能了,如果你没有把我带走,我已经跟阿靳领证了。” 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秦砚风当然知道,他只是不甘心,否则也不会没有做好准备就冲动地把她带走,留下那样明显的痕迹。薄靳司已经查到他身上了,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却还是不甘心…… “如果……”没有薄靳司,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没有。”没有如果,也没有可能。程芜不想给他任何希望,“我们已经结束了。” 秦砚风颓然地倒在地上,“像以前一样把我当成你的丈夫,再陪我一天,之后我送你回去。” 这是他最后的请求,就当为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回应他的是一道猝不及防的关门声。 第60章 恶龙枷锁 最近咖啡店的生意比较好,许晴一直忙着给客人点单,都没来得及跟程芜多说两句。 收银台上摆着“程芜”以前买的招财猫,不停地向客人招手,程芜觉得有趣,随手拨弄了两下。 秦砚风排在队伍后面,见状,面上染上笑意,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程芜的真性情,而不是一直戴着微笑的假面,等着敷衍他。 点好单,秦砚风又跟店长说了什么,才拿着点好的咖啡坐到对面。 故地重游,两人都有些感慨。 其实要说秦砚风全然将她当成替身,也不尽然。 他那时虽是有意从她身上寻求慰藉,但却能很清楚地发现两人身上的不同。 他很清楚地知道有个女孩仅是望着他的背影就能笑得很开心,同事的调侃并不能让她的喜悦减损半分,反而是加深了她脸上的红霞。 这些,他都清楚地从反光的玻璃镜面中观察到了。 总算等到店里人少了些,许晴跟同事说了一声,便端着刚做的咖啡向他们走来。 原以为程芜看开了,两人的感情也就走到了尽头,但没想到两人还能一起来喝咖啡,这倒是让许晴看不懂两人了,到底是感情升温了还是彻底结束前的回光返照? “不知道你们要来,让你们久等了。” 程芜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没事,我们就是随便过来看看。” 许晴接过纸巾,“难得来一次,要去看看嘟嘟吗?” 程芜摇头,“今天就不去了,以后有机会再看它吧”。 秦砚风在,她不想让它见嘟嘟。 而且,许晴是嘟嘟的新主人,有她照顾嘟嘟,她很放心。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期间秦砚风一直“深情”注视着程芜,几乎让许晴以为他被人夺舍了。 临走的时候,店老板将柜台上的招财猫送了过来,“你们是今天的幸运顾客,这是你们的奖品。” 程芜看看那只猫,又看看秦砚风,最终婉拒了老板的好意。 她喜欢它更多的是一种怀念,而不是想把它留在身边。 当然,这些,秦砚风是不会明白的。 除了咖啡店,秦砚风还带人去了商场和游乐园,都是情侣常去的打卡圣地,他很认真地在度过这完完全全属于他们的一天。 到了晚上,两人又去看了一部高分爱情片,讲述浪漫与温情,催人泪下又感人肺腑,让处于失恋情结中的秦砚风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程芜则是毫无所感,毕竟跟自己不怎么喜欢的人看爱情电影,就像吞了一万只苍蝇一样难受。 从电影院出来,城市各处都落下了霓虹的光晕,这意味着秦砚风口中的那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秦砚风有些意犹未尽,还计划着进行下一个项目,程芜却已经身心俱疲,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去大睡一觉,然后等着薄靳司来接她。 最终,秦砚风向她妥协,开车将人带了回去。 临睡前,秦砚风给她端去牛奶,认真对她道,“晚安。” 程芜回道,“晚安”。 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关了门。 她毫不掩饰的厌恶让秦砚风心底发苦,原来,分手了是真的无法做朋友的。 一觉醒来,程芜原以为会听到薄靳司来接她的消息,结果人已经身处陌生的环境,手脚都被铁链束缚,动一下就会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视线也有些模糊,这让程芜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儿。 是昨晚那杯牛奶! 正懊恼间,林清漓端着水从门外进来,无视她怪异的眼神,径直走到床边,将手里的水递给她。 程芜瞪着他,要他给个解释。 见她不接,林清漓干脆坐到床边,将水喂到她嘴边。 程芜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无力感,本着为难谁也不能为难自己的原则,程芜抱着他的水,就着杯口喝了大半杯水,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身体里那股缺水的状态得到了改善,嘴里也有了温润感。 喝了水,程芜才想起来质问他,“我怎么会在这?你做了什么?” 林清漓挑眉,似乎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幼稚,“还不明显吗?秦砚风跟我达成了协议,现在,你是我的。” 薄靳司那天的警告非但没能让他退缩,反而挑起了他难得的胜负欲。 现在,他已经不可能放手了。 程芜愕然,她万万没想到秦砚风居然会跟林清漓一起合作,而且两人还达成了某种协议。 如果是这样,薄靳司真的还能找到她吗? 程芜不敢保证了。 “还想着薄靳司会来接你吗?”林清漓一言打破她的幻想,“别想了,这个地方他们找不到的。” 程芜不信,她质问道,“这里是哪里?” 林清漓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看来你对我的话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啊,你忘了吗?我说过会囚禁你的。” 程芜想起林清漓带她去看的那处庄园,他当时说希望她永远都不会有用到它的那一天,她那时还以为是玩笑,没想到他真的敢这么做。 了解了自己的处境,程芜就安心地在庄园里住了下来,每日三餐都是林清漓亲自送过来,她每天见到的人也只有他。 除了晚上要忍受他时不时的发情外,程芜没有其他不适。 就当她以为日子会一天一天这么过去的时候,意外来了。 林清漓出门的时候忘了把手机带走,而现在,那部手机就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程芜拿起手机,拨通了自己熟记于心的一串号码。 “嘟——” 铃声每响一次,程芜的心跳都停了半拍,她无法想象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又会是什么时候。 终于,电话接通了,程芜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所在的地址,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让她如坠冰窟。 “你在找我吗?” 林清漓! 程芜险些惊叫出声,手指一动,应激性地挂断了电话。 再然后,房门被推开了,刚刚离开的林清漓再度出现在房间里。 他笑得温柔缱绻,程芜却心头发寒,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 而他也不可能如此大意,将能够放她自由的手机留在床上,给她逃离的机会。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试探…… 第61章 林清漓的过往 自从那日拿走林清漓的手机被他揭穿之后,程芜已经有两天没见过他了,佣人将吃食给她送上来,也是送完就走,根本不敢同她交流,生怕言语中泄露了什么信息被林清漓责罚。 “等等!”又一次,程芜在佣人离开之前叫住了她,“能不能转告林清漓,就说我要见他。” 佣人为难地看着她,主家吩咐过,屋里的女人不能得罪,但这种传话的工作她要是做了,这份工作也许就保不住了。 程芜读出她眼中的未尽之语,顿时泄了气,“算了,你走吧。” 毕竟她的本意也不是要为难人,让佣人帮她传话只是说辞,目的是让监控之后的人知道她要见他。 果然,在她提出要求的当晚,林清漓就出现在了房间里。 “听说你要见我?” 林清漓还是一身白色西装,袖口点缀着一对宝石袖扣,单从衣身上,程芜几乎看不出这一身与以往其他套装有任何区别。 “你还没告诉我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呢?”手上的锁链经她一晃,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我以为你清楚。”林清漓挑眉,灯光在他眼下投下一道暗影,整个人阴魅又惑人。 “我原本以为我清楚——”程芜直视他的双眼,“但现在,我发现我看不明白了。” 她以为,两人应该心照不宣地结束这段关系,但林清漓的所作所为,却无一不在加深两人之间的羁绊。 她索性开诚布公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林清漓问自己。 睫羽下的黑瞳颤了颤,倒映出一个清晰的女影,下一秒,伴随着清脆的锁链声,干净整洁的白色西装被更大的阴影覆盖。 程芜在他身前蹲下,戴着锁链的手试探着去抓他的手,“如果你想要的是我,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也许我喜欢的就是你呢?” 也许我喜欢的就是你呢? 林清漓瞳孔紧缩,视线逐渐聚焦在她脸上。 会吗? 真的会有人喜欢我吗? “并不是所有你在乎的东西都会失去,也并不是所有你在意的人都会离你而去。” “得失是一门学问,我们要学着接受它。” 如果说,林清漓矜贵清隽,已经享了常人所不能享之富贵,那他此刻所表露出来的就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孤独。 任何人都可以无数次触及一个人的灵魂,但真正能让人灵魂解脱的却只有那个人本身。 如果可以,程芜希望他灵魂解脱。 “林峤松那天给你讲的故事其实只有一半。”许是程芜眼中的疼惜与认真触动了林清漓,他毫无预兆地开口,飘忽的语气让程芜的心都忍不住一颤,她知道,这一定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故事。 “我很早就知道我妈的存在,她很漂亮,很招人喜欢,但她唯独不爱林峤松,她可以与很多人逢场作戏,却不愿意给他一个笑脸,我有时候觉得她对我们父子真的很残忍,残忍到他那样可恶的一个人都变得有些可怜了。” 说这些的时候,他眼里涣散无光,上眼睑轻轻耷垂着,身体的温度远低于常人,程芜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但很快,我妈就病了,瘫痪在床,行动不便,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当着我们的面给我们难堪,因为她连神志都有些模糊,认不清人了……她会变成这样,最开心的就是林峤松,他从一开始就期盼着这个结果,甚至这件事干脆就是他的手笔……” 程芜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试图通过手心将身体的温度传递给他。 “我其实清楚地知道这一切,我还知道,他禽兽到连疯子都不放过。” 他的眼神很空,里面什么都没有,程芜甚至不知道坐在这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具躯壳,她只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企图让他明白,他不是一个人。 “他就是个疯子,他天生就有病,不只是他,我也有病。”林清漓眼睑下垂,黑色的瞳孔中注入一丝光亮,里面倒映着程芜的身影,“所以你永远也躲不开我,我们注定不死不休。” 男人一脸平淡地说着狠厉的话,仿佛能够平静地撕下她一块肉来,程芜却从中感受到他的脆弱,她没有理会他状似赌气的话,而是道,“跟我说说你妈吧?” 那个早早离去,在林清漓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痕迹的女人。 林清漓一怔,那个女人的故事,还真是很久远了, 本该早已褪色的记忆如今想起来依然清晰,仿佛从未远去。 “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一举一动皆是仪态风情,轻易就能获得很多人的喜爱,她也乐于展现自己的魅力,很多男人,包括林峤松,都很喜欢她。” “我能理解她为什么受人喜爱,但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偏偏对我无情。” 让人耿耿于怀的,是你明明温柔,却为何从来吝于向我展现? “她是一个母亲,但她的温柔从来不会给予她的儿子,发病的时候,她连人都认不清,却还记得要打我,一旦清醒了,就会变着法地支使我,我喜欢的球会被她恶意踢走,属于我的玩具永远待不过第二天……有的时候我真我宁愿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这样不至于连她一个笑容都得不到。” 记忆的阀门打开了一道口子,许多藏在心里的话便泄洪一般一股脑兜了出来。 “我不止一次希望她干脆就这样死掉,可当她真的死了,却变成了一根荆棘,坚固地扎在那,拔不掉也永远无法磨灭。” 18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可他的一辈子,却好像永远停在了那年的夏天。 她走了,也带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林峤松说得没错,无论是他还是有着他一身血脉的林清漓,都该死。 他眼里流露出悲伤,嘴角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怨憎着与她有关的一切,尤其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我,她说没有我,她不会死,不会决绝到丢下所有,义无反顾地奔向另一个世界。” “可最应该怪罪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吗?他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是他囚困了我妈,让她连死都无法解脱。” “他自己心里也明白的,所以这些年,他虽然恨我,却更恨他自己。” 林清漓问她,“你说,该怪我吗?” 程芜回答不上来,若说不怪,逝去的却是一条生命,可若说怪,又该怪谁? 一条生命的逝去,到头来竟找不到可以怪罪的人。 第62章 再见林峤松 这个故事其实并不完整,还有许多问题并没有得到解答,比如他妈妈跟林峤松的恩怨,比如他为什么漠视母亲的苦痛…… 这些林清漓有意模糊掉的桥段,程芜都克制着没有追问。 林清漓能感觉到自从听了他讲的故事,程芜便对他多了几分怜惜,不管这其中有几分是出于对他的同情,林清漓都对这种转变喜闻乐见。 这也证明了他的故意隐瞒是正确的,毕竟现在的版本才最能激起她的同情心。 父母的不合以及对他的不公平待遇都让他早早成熟,他比别人看得更明白。 早在看到那张深藏在抽屉里的双人合照时,他就明白,母亲对林峤松的怨怼,其实并非毫无缘由。 陈问雅早在认识林峤松之前便有一个相识多年的爱人,两人计划着结婚,计划着未来,可所有的一切都在认识林峤松之后戛然而止。 如果只是被迫分离,也许陈问雅的恨意不会来得如此强烈而不加掩饰。 性情偏执的林峤松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喜欢的女人心里还有别的男人,所以找人撞了他,以为只要那个男人不在了,他就能留住陈问雅的心。 却只激起了陈问雅强烈的违逆心理,她选择了自我放纵,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以自我放逐的方式折磨林峤松,也折磨她自己。 试问这样的陈问雅,才被迫怀上又被逼着生下林峤松的孩子之后,又怎么会喜欢那个孩子呢? 恐怕那十月分娩生下的孩子在她心里连路边养的一条狗都比不上。 至于林峤松,本来就是把他当成捆绑他母亲的工具,既然陈问雅都不在意,林峤松就更不会在意了,到最后也只是把他当成报复的工具。 而林清漓,在得知一切始末之后,也只是冷眼旁观母亲的悲惨遭遇,甚至在知道林峤松偷偷给她下疯药时,默默地藏起了所有的证据,假装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正因为清楚他跟他爸一样残忍冷漠,所以陈问雅从来不会对他有一分怜悯,即便后来发病头脑都不清楚了,也不会对他生出半分亲近之意。 想来讨厌他的情绪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打上了灵魂的印记。 也恰好,林清漓骨子里就凉薄,没有多少正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所以这份施舍来的母爱,他不在乎,也不需要…… 他只是没想到陈问雅会如此决绝地选择去死,当着他的面…… 失望吗?还是伤心? 林清漓不知道…… 经过那晚的交流,两人的感情彻底升温,仿佛卸下了中间的层层隔阂,彻底走到了一处。 现在,程芜已经不需要锁链,可以自由地在庄园行走了 星期天,是程芜跟林清漓约好,要一起去看陈问雅的日子。 林清漓提前让人准备了陈问雅最喜欢的花,将花放在墓碑前,他道,“妈,我带女朋友来看你了。” 程芜没有反驳他“女朋友”的说法,站在一旁安静地听他跟母亲叙话。 这时候的他,没有那种天然的温柔面具,也没有高高树起的疏离感,只是一个祭拜父母的普通人。 等林清漓说完,程芜对他道,“你先去车上等我一会儿,我跟阿姨说会儿话。” “好。”林清漓没有怀疑,走之前,将手里的黑伞留给了她。 人走后,程芜却并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等,直到身边站了另外一个人。 “林叔叔。” 林峤松从出现便一直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闻言只是感慨道,“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带你来这。” 不管是因为林峤松对她的态度还是因为林清漓,程芜都对林峤松没有半分好感,“你如果多了解一下你儿子,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无论林清漓说的故事有几分可信度,都改变不了林峤松不是一个合格父亲的事实。 林峤松终于舍得看她一眼,“你这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吗?” “不管怎么样,身为父母,如果没有决定要好好养孩子,当初就不要轻易生下他。” 作为晚辈,程芜说这话已经算得上冒犯了,但林峤松并没有因此不愉,反而有几分意外,“我以为你让我将你带走是因为无法接受他,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三天前,程芜与林峤松的人取得联系,提出自己要离开,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祭拜一行,林峤松才能如此恰好地出现在这。 至于林峤松为什么答应帮她,并且如约出现在这? 程芜只能说,有些人,根本不配当父母。 “我选择离开,只是因为我的人生需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与他无关,更不是因为讨厌他或者无法接受他。” 程芜缓缓道,“林清漓的确是个很差劲的人,但从某些角度来说,他又是个很优秀的人,他从来都不是你眼中的怪物,更不应该被你培养成疯子。” 想了想,她又道,“虽然知道你没什么人性,但我还是要说,他是你儿子,哪怕不能对他好一点,也请让他有选择做普通人的自由。” 说完,她又看向石碑上的照片,心里道,阿姨,我不知道您恨不恨小漓,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想替他说一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无论陈问雅与林峤松之间的恩怨如何,从林清漓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人了。 那些被迁怒,被欺负的属于林清漓的过往中,身为母亲的陈问雅究竟是怀着何种心理冷眼旁观?又是否有那么一刻真诚地对这个孩子感到抱歉?程芜不得而知。 但坠楼而下的那一刻,陈问雅心中应该是得到了答案…… 第63章 回光返照 天上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林清漓透过内敛的黑色车窗,望进了窗外的一片雨幕,葱茏的绿柏在风雨中飘摇,小道上行人寥寥,无不匆匆,奔向自己的一片安宁之地。 林清漓在车里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拒绝了司机递来的黑伞,他独自下车,走进了雨幕之中,白色西装很快被雨水浸透,衣身湿淋淋地垂坠在身上,原本挺直板正的背脊被打弯,宛如雨中的一缕孤魂,失魂落魄地漂向没有归途的远方。 雨越发大了,墓园里空落落的看不见一个人,蓝色花束上坠满雨水,孤零零地摆在墓碑前,本该出现在那的人却不见了。 抿直的唇角微微牵起,从林清漓黑色的瞳孔里露出一抹了然,早就知道的结果,如今也不过是接受本该属于他的命运而已。 林清漓在原地站了很久,正要转身之际,头顶的雨水突然消失不见,一把黑伞出现在视野上方。 “明知道有雨,为什么不打伞?” 缥缈的声音柔软而轻凉,仿佛从远方传来,却让他的灵魂都为之一荡。 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他迟疑着转过身,静静等待着最后的审判,如果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绝望。 天边骤然出现了一缕光,橙色的光芒照亮了雨帘中的寂静墓园,也照亮了眼前人恬静的面容,许是对雨天颇有怨念,她脸上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愠恼,甚至因为他的沉默,将这份恼意迁怒于他。 正要发作之际,她陷入到一个充满冷意的怀抱,雨水的冰冷透过身上单薄的面料入侵她的身体,她一时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手里的伞还在艰难地发挥它的作用,程芜别扭地举着伞,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回应他突然的热情。 林清漓感受到她的身子因为自己身上的寒意而颤抖,即便此时只想不顾一切地与她共沉沦,他仍是克制着将她松开,以一种异常郑重的口吻道,“以后,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两人共执一把黑伞,属于林清漓的那一端,不可遏制地向另一端倾去,原本就浸了雨水的半边肩膀彻底湿透,不见半分干爽。 司机在车里,远远地看着他们于雨中漫步而来,和谐的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如果忽略林清漓湿了的半边肩膀的话。 上了车,程芜将伞收起,司机重新把它放回副驾的手套箱内,刚刚先生下车的时候没把伞带走,正好程小姐回来了,拿过伞就追了上去,好在两人一起回来了,不然依先生的倔强性子,不知道还要淋多久的雨。 林清漓淋了半会的雨,在程芜的催促下,一回去就赶紧洗了个热水澡,尽管如此,还是有些低烧,两颊染上发烧的红晕,难受地躺在床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程芜拿温度计一测,37.8℃,低烧,但他的状况却明显不是低烧的症状,手背又在他额头探了探,最后还是叹气道,“这样不行,得赶紧去医院。” 林清漓睡得迷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的东西晃,便伸手抓住,视线慢慢聚焦,才发现她的手被自己捏得有点紧,连忙按住搭在被子上,阻止了她要离开的动作,“不用去医院,睡一觉就好了。” 程芜又给他测了一次体温,确定是低烧就没有让他去医院,又过了一会儿,她试着挣了挣手腕,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手却还紧紧地搭在她腕上。 又等了一会,等人睡熟了,她才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从浴室里打来了一盆温水,将毛巾拧干之后给他擦了脸和上身,又把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反复几次之后他身上的温度才终于降了下去。 换了水回来,程芜隔一会就会给他换额上的毛巾,一整晚都守在床边,担心得不敢合眼,直到天光微亮,他的体温稳定下来,她才终于抗不住眯了会儿。 一睁眼,林清漓便感觉身上那种乏力的感觉消退了不少,昨晚的烧已经退了,只是发汗的衣服还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正想起来洗个澡,去掉身上的味儿,一转头,程芜伏在床边,睡着时的眉眼依然微皱着,想来睡得并不安稳。 昨晚林清漓虽然睡得沉,但偶尔意识清醒的时候也能感觉到有人在照顾自己,动作温柔又怜惜,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精致瓷器。 正因为场景太过美好,他才不愿意醒,就连梦中都是安稳的笑容…… 林清漓起身,轻手轻脚地将人抱上床,给她把被子盖好,全程都噙着一抹愉悦的笑,程芜睡眠浅,迷迷糊糊中能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但终究是浓重的困意战胜了一切,她身子一翻,又睡了过去。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床上的人还没醒,林清漓放轻了动作,合上门走了出去。 在这座庄园里,没有什么能瞒过林清漓的眼睛,林峤松安排人给程芜递消息,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选择了放任。 昨天的墓地一行,他故意给了她离开的机会,虽然不知道她最后为什么没有离开,但林清漓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更不会让她有任何再离开他的可能。 让人把林峤松的人拔出去之后,林清漓又回了卧室,重新躺回床上,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真正感到心安。 不等他伸手将人捞进怀里,程芜一个翻身,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你是我的。”林清漓望着她紧闭的双眼,满怀偏执地小声强调。 程芜恰好因为睡得舒服发出一声喟叹,乍一听就像是在附和他的话,林清漓一愣,心满意足地抱紧了她。 很快,林清漓的生日就要到了,程芜在想着为他准备惊喜的时候,他却开始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忙到凌晨,两人连面都没见上就又早起出门了。 程芜知道,这是因为他已经慢慢接手集团生意了。 作为一个私生子,他的身份一直为人所诟病,如今能够正式接手集团生意,已经是林峤松力排众议的结果了,除了要向董事会证明自己的实力,林清漓本人也有竞争集团管理权的强烈欲望,更加想抓住这次机会,一举挣得一席之地。 这些消息都是林峤松透露给程芜的。 是的,她跟林峤松还有联系。 虽然林清漓已经清了一批人,但姜毕竟是老的辣,林峤松又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程芜并不清楚他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的确收到了他传来的信息。 又一次收到林峤松递来的消息,程芜陷入了沉思,因为这意味着她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 第64章 生日 林清漓虽是私生子,但他的生日宴一向办得盛大,这也是外人从不敢因为他私生子的身份看轻他的原因之一。 他生日这天,林峤松照例在老宅这边举办了宴会,宴请了各界名流,期间一直不停地向来客介绍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帮他积攒人脉。 林珩端着酒杯站在二楼,冷眼看着楼下这父慈子孝的一幕。 也不知道林峤松做的事情败露之后,两人还能不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讲话? 林清漓一直跟在林峤松身边,哪怕再心里再讨厌他,他也不可能拒绝向他抛来的橄榄枝。 掌握权势才有话语权,他一直都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至少明面上,他不会跟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撕破脸。 宴会进行到很晚,程芜在客厅等了一个又一个小时,直到手机上的闹钟骤然响起,她从沙发上惊醒,才发觉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桌上的蛋糕都化掉了,人却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林清漓每天早出晚归,所以并不知道,这段日子,她已经学会了做生日蛋糕,桌上的那份蛋糕,便是她半天的心血。 大厅里隐约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她自嘲般的笑了笑,随即便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楼。 凌晨四点,屋外响起车声。 林清漓走进大厅,一眼便看到了桌上化了一半的蛋糕。 这些日子,他虽然回得晚,但也知道,她专门学做了蛋糕,想来就是为了在他生日这天做出一份她亲手做的蛋糕。 看着那份无人理会的蛋糕,他难得地升起了一股愧疚之心。 从化掉的奶油边缘取了一块蛋糕胚,林清漓张嘴咬下,糕体绵软,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味道很好。 而事实上,早在亲口尝到味道之前,他就已经从管家口中得到了类似的消息,程芜烤蛋糕的手艺很好,做的蛋糕很好吃……诸如此类。 林清漓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蛋糕很好吃,他很喜欢。 然而当他推开门,看到那间没有光亮的卧室时,一股不安便涌了上来。 这些日子,哪怕他回得再晚,程芜也会记得给他留一盏灯。 他已经记不清满是黑暗的房间应该是什么样了。 林清漓反思,自己这些日子的确忽视她了,她生气是应该的,哄一哄就好了。 哄一哄就好了,他如是告诉自己,然而心头的恐慌却如潮水般笼罩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啪”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本该微微隆起的大床上空落落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又走进浴室,还是没有。 她骗了我…… 林清漓生出一股被人愚弄的愤怒,体内的暴虐因子叫嚣着摧残与毁灭,更多的却是一种失去她的空虚和无助。 他甚至不知道她会去哪,又该去哪找她…… 一夜过去,整个庄园被翻了个底朝天,派出去的人不眠不休地四处寻找,还是没有程芜的消息。 林清漓静坐在餐椅上,桌上的蛋糕被他一点不剩地吃进肚里,已经化了的蛋糕放了一夜多少还是不干净的,更何况他强撑着吃完一整个,肚里早就闹腾得厉害,他却强忍着在餐厅坐着,仿佛这样就算没有错过,蛋糕能留住,人也能留住…… 另一边,程芜被林峤松的人带走之后,一行人依照原定计划赶往机场,半道上却被人将车截停。 林珩学着林清漓绅士的模样拉开车门,对坐在里面的她道,“请。” 事到如今,反抗也没有用,还不如看看他想做什么。 程芜不甘示弱地回看他,随后施施然下车,不露丝毫怯意。 林珩很满意她的识相,也就没在意她眼神中的挑衅。 换了辆车,车子依然开往机场,如果不是车上换了一批人,程芜会以为自己并没有被绑架。 很快,那群人便带着她上了另一趟航班,依然是去往国外,不过却是一个医疗事业发达的国家。 程芜的思绪有些发散,她听说过那个国家,在跟季明礼商量出国的事情时,听说那里的医疗机构对季如洲的腿的恢复有效果。 所以,会碰到季如洲吗? 程芜不清楚,只是十分坦然地坐在飞机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异国之旅…… 飞机抵达终途时,程芜被挟裹着出了机场。 来接机的是一群五大三粗的黑衣保镖,定定地立在那,接受人群的肆意打量。 两波人相对而立,泾渭分明,随后从飞机上下来的那群人便像是完成什么交接仪式一样把程芜推了过去。 在程芜不断回头的视线中,那群人越来越远,渐渐地,已经看不清了,她看着身边这群新的“绑匪”,试图跟他们交流,“你们好,请问你们抓我来是要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事实上,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回答她。 认清这个事实的时候,程芜终于放弃了试图沟通的打算,选择当一个安静的哑巴。 终于,车停在一家医院门口。 那一刻,程芜脑中闪过很多个念头,比如非法移植器官应该判什么罪的,比如割一个肾还能不能活,比如……但这些念头都在见到季如洲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是你让他们带我来的?”程芜无比惊讶,原以为最多不过是在异国他乡偶遇季如洲,没想到她干脆就是季如洲的人带来的。 “还在做训练,暂时回不去,就自作主张让人把你带来了。” 确认自己没有危险之后,程芜那颗提起的心就放了回去,至于是被季如洲绑架来的还是请来的,程芜表示这都不重要,反正见到季如洲她就很开心。 第65章 康复 一周后,季如洲在专业医师的建议下装上了假肢,使用之初,他要做相应的假肢训练进行磨合,2-3天的站立训练,学会掌握平衡,然后是行走康复训练,迈步,步行,上下楼梯,斜坡…… 每一步,程芜都亲眼见证着他的蜕变。 很快,季如洲的康复训练就进入了尾声,真假肢能够很好地配合运用,仅是正常行走,完全看不出有残疾的影子。 趁着天气好,两人到楼下走了走。 季如洲在前面大步走,动作飞快,好像极力要跟正常人一样。训练的时候,程芜就看出来了,他迫切地想要变得跟以前一样,哪怕痛得额头直冒冷汗,他也极力忍住。 未必是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残疾,只是他习惯了出类拔萃,如果有机会变得更好,他又怎么会错过? 程芜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很快就将视线投向周围其他散步的人,来这里有半个月了,她也很少有机会像这样闲情逸致地观察周围的人和事。 从a市出来之后,她便再也没关注过那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走后,林清漓怎么样了,还有薄靳司,找不到自己,会心急吗? 季如洲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发现人不仅没跟上来,还有心思看别人,于是双手抱胸,无奈地等在一旁,等着人什么时候发现他这个被忽视的存在。 对此,程芜还奇怪地问,“怎么不走了?” 季如洲见她本人没有一点自觉,干脆等她走近,主动牵起她的手,与她一起慢悠悠地走,就跟周围那些一起散步的老年夫妻一样。 绕了几大圈回来,季如洲脸上看不见丝毫痛苦神色,完全没有刚训练时的满头冷汗,想来适应得不错,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第二天医院方面就通知他可以出院了。 而此时,a市的几大豪门频频动作,已经找人快找疯了。 先是薄靳司声称要找自己的未婚妻,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人,几乎把a市翻了个遍。 再是林清漓发了疯似的找人,最后被薄靳司打进医院,要不是林峤松及时赶到,林清漓怕是已经没了命。 而就在林清漓出事的同时,秦砚风的人也出动了,开始找一个女人,据说还是他隐婚的妻子。 不知哪里来的消息称几家找的是同一个人,那人是个惯会花言巧语的感情骗子,不仅玩弄秦砚风的感情,还同时欺骗了薄林二人,现在事情败露,为免被几家报复,才不得不遁走。 流言到底是流言,传得有模有样的,但有关那人的信息却始终没有流出来,几家人也从未出面回应过。 对此,有人深信不疑,有人则是持怀疑态度,一来流言没有根据,二来他们几人都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被同一个人骗?又闹到这样难看的地步? 一时间,a市好不热闹,几家人出门都在被人看笑话,圈子里的人看热闹的心盛起,等着看他们如何收场。 从医院出来,两人住进了季明礼给他们准备的房子,独栋房产,环境优越,除了位置有点偏,远离市中心,几乎找不出什么缺点。 在别墅住了两天,程芜发现,自己被单方面囚禁了。 起因是她在别墅待得无聊,提出让人给她安排司机,管家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却一拖再拖,到最后程芜等得不耐烦了,提着包就往院子外面走,结果又被大门口的保镖拦住了。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信不信我去告你们?”程芜只当他们越俎代庖,欺上瞒下,然而无论她怎么威胁他们,甚至扬言要让季如洲辞退他们,他们都无动于衷,壮硕的身体未曾后退半分。 就在程芜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的时候,得到管家通风报信的季如洲从外面回来了,“怎么回事?” 经过方才的一番争执,程芜也看明白了,他们的态度如此强硬,明显是有人授意,如果不是季如洲吩咐,他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她质问道,“为什么不准我出去?” 没说两句话,眼泪已经先委屈地蓄了出来,季如洲有一种感觉,如果他的解释不能让她满意,她马上就能哭出来。想到这,他没有第一时间向她解释,而是先揽着她回屋。 程芜对他一昧逃避的态度很是不满,但碍于有其他人在,不好表现得咄咄逼人,等回了屋,隔绝掉外面的视线,她便毫不收敛,赌气地坐到沙发一头,把头扭到一边,坚决不去看他。 见状,季如洲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急着给自己点上,而是先解释道,“最近有人在这边找你,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 程芜自动忽略了他口中“为你好”的粉饰语,黑色瞳孔里闪过一抹心虚,含糊道,“谁找我?” “都到现在了,在我面前还有装的必要吗?”赤色打火机擦出蓝色火焰,烟头染上星星点点,季如洲狠吸了一口,又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透过袅袅的白色烟雾,他看向那道犹自强装镇定的身影,“难道你想被他们带回a市?” 她的事在a市闹得那样大,季如洲不是傻子,消息也比一般人灵通,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说,只是因为清楚说了不仅没有任何意义,还会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这对一个善于权衡利弊的人来说,是最不值当的做法。 程芜脸上刻意伪装出来的愤怒再也维持不住,讶异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季如洲没说话,隐在层层烟雾之后的面色复杂难辨,程芜读不懂其中的情绪,只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在身边?” 话一出口,程芜就有些后悔,因为她清楚地看到那只夹烟的手微微顿住,烟雾后的眸子变得幽暗晦涩,仿佛要吞噬一切。 季如洲无法解释自己的反常,原本完成假肢训练之后,他就应该回国,但因为她在国内闹出来的那些事,因为知道有很多人在找她,因为清楚一旦回国,他护不住她,他便迟迟没有提上日程。 这几天,与其说他在囚禁她,不如说他在给自己时间考虑两人的关系,以及以后要怎么面对她…… 思考至今,仍然没有一个结论,但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他是不会放手的。 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与她一同在国外生活…… 第66章 失忆 那天之后,程芜便安心在别墅住了下来,再也没提过要出门的事,而季如洲,则是每天早出晚归,见不到人影。 这天,季如洲午饭前就回来了,与此同时,别墅里也迎来了自他们住进来之后的第一批客人,或者准确而说,是这栋房子原本的主人——特朗夫妇。 “季夫人真漂亮。”特朗夫人由衷地赞美道。 出于某些特殊的交情,特朗先生将这栋房子出售给季明礼,由此换得某种承诺,而他们也只知道,房子目前是季明礼的弟弟和弟媳在住,理所当然的程芜就成了这位“弟媳”。 尽管并不了解前因,程芜依旧非常自然地代入了“季夫人”的身份,双方进行一波友好的互夸之后,迅速进入正题。 特朗先生率先点明自己的来意,“我有一位至交好友,最喜欢中式古画,常常做一些临摹仿作,近来他身体抱恙,自觉大限将至,便打算办一期画展,专门展出自己的仿古式画,供人鉴赏。我希望二位能够参加这次画展,一来是希望二位能够帮忙品鉴,二来,也希望能由二位出面,将他的画全部买下,也算是让他不留遗憾了。” “画展是什么时候?” “这不太合适。”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相视一眼,季如洲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程芜抿了抿唇,黯然垂眸,到底是没说话了。 特朗夫妇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们,不由出声道,“是有什么顾虑吗?” 季如洲拒绝道,“我夫人对这边不太熟,平常不太出门,而且我们对古画并没有太多了解,怕是帮不上忙。” 特朗先生露出些许失望,对方拒绝的理由都在点子上,他确实不应该强求。 程芜见季如洲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对方的念头,心中不免失望。 来这里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好好出去逛过,好不容易有人上门邀请,还被他轻易拒绝了,这让她如何释然? 季如洲多少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虽然有些心软,但到底还是没妥协。 特朗夫妇走后,程芜依然郁郁寡欢,中午的饭也没吃多少,晚上更是早早上床休息,接连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 又是一天早上,程芜从床上醒来,敛着眸子去拉窗帘,屋外亮眼的光芒瞬间刺入屋内,惊醒了在沙发上合眼的季如洲,他哑着嗓子咕哝了一声,程芜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季如洲没回答,只提醒道,“下午去画展,提前准备一下。” 说完便举步离开,身形还有些晃荡。 身后的程芜见状,隐约扬起了唇…… 下午在画展,程芜果然见到了特朗夫妇,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想来就是特朗先生的忘年交老友,程芜正要上前打招呼,季如洲一把拉住她,“你忘了我们要来干嘛了?” 除了“品鉴”这些画,更重要的是把他们都买走,要是让老头知道他们跟特朗夫妇认识,岂不轻易能猜到他们是特朗夫妇找来的“托儿”了? 程芜一时激动,差点忘了此行还有任务,闻言赶紧收回了踏出去的腿,跟着季如洲去看墙上的画。 趁着季如洲去谈画的交易问题,程芜去了一趟洗手间,恰好碰到特朗夫人在里面,程芜礼貌地问了声好,特朗夫人向她颔首致意,随着隔间的门被扣上,倒映在镜子里的脸愈发诡异幽微。 季如洲跟负责人谈好交易,留下了送画的地址,出了门正要给程芜打电话,特朗先生从身后叫住了他,两人就画作一事聊了更多的细节,确定了后续安排,特朗先生再次向他表达了感谢,随后两人便相互道了别。 目送特朗离开之后,季如洲再次拿起手机,给程芜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一直无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季如洲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程芜醒来的时候,已经坐上了回程的航班,她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a市。 身体里被注入了特殊的药物,手脚乏力,她浑身都提不起劲儿。 这时候要是有人提刀砍她,她估计也只能睁大眼睛以示给对方最大的尊重了。 她思绪胡乱飘飞着,在机舱内轻微的颠簸中,再次昏睡了过去, “病人神经衰退,出现记忆损伤……治疗……障碍……” 程芜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却不断有嗡嗡的叨叨声,吵得人心里发慌。 “闭嘴!”她大叫道,实际上却只是两片唇瓣微微相触,一触即离,发出了细若蚊蝇的声音。 一旁的护士注意到她的反应,立马提醒了医生,陆时雪回头,重新检察了她的身体状况,确认人是正常清醒之后便收起了听诊器,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护士目送了她的离开,一回头,对上了一双澄澈无辜的大眼睛,护士知道她记忆损伤,认知并不完备,所以并未在意她称得上冒犯的视线。 “薄先生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护士立马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迅速松开她的手,还连退了好几步,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程芜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有着茫然和不解,纯粹得像个天真稚童。 薄先生是什么人? 程芜期待地看着来人。 “乖乖,你终于醒了。”薄靳司不顾一众怪异的眼神,急切地奔向床边,牢牢地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看着男人激动得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程芜眼里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哭? 到了这时,薄靳司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乖乖,你不记得我了吗?” 程芜为男人的眼力见儿暗暗点赞,顺势道,“你是谁?” “我是你老公啊!”薄靳司像是无法接受这突然的变故,近190的大个子,伏倒在床上,哭得像个孩子,“我们是夫妻你忘了吗?” 程芜见不了他悲痛的样子,笨拙地用手去擦他脸上的眼泪,安慰道,“我的确忘了,不过我会想起你的。” 第67章 相守 程芜的承诺让薄靳司心里有了一丝慰藉,自己可爱的妻子不认得他,换谁都无法接受,他从桌上倒了一杯水,胳膊绕到她肩后,温柔地喂到她嘴边。 程芜迟疑着,奇怪的是,明明她不记得他,却对他的动作并不排斥,仿佛曾几何时,他们也曾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想到这,她倒是对他口中“老公”的身份信了几分。 从两人的交谈中,程芜得知自己在飞机气流中不慎撞到了脑袋,导致神经受损,记忆也受到阻碍,无法正常提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对什么事都感到陌生的模样。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薄靳司看出她的不安,宽慰道。 程芜张了张嘴,忍住没说的是,我对你也感到陌生。 中午医生来查房,程芜又见到了醒来第一眼见到的那位医生,干净的白大褂上写着她的名字:陆时雪,趁着她俯身给自己做检查的时候,程芜低声问她,“陆医生,我真的是撞到脑袋才失忆的吗?” 陆时雪按在她胸前的手一顿,目光平静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垂眸,正要说什么,文璿从外面走来,“陆医生,麻烦你出来一下。” 程芜记得他,上午跟薄靳司一起来看她的人,不知道他要跟陆医生说什么…… 一杯水的功夫,陆时雪再次推门进来,这次不等程芜继续问先前的问题,陆时雪主动道,“程小姐不用担心,只是暂时失忆而已,等瘀血散了就好了。” 一系列检查做好之后,陆时雪很快就离开了,程芜脑子里却乱得很,一会想的是薄靳司,一会又想着陆医生说的那句“暂时失忆”,连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在医院住了两天,程芜在薄靳司的陪同下出院了,黑色的商务车一路开向秋苑,程芜看向道路两旁的大红玫瑰,不免提起了几分精神,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选择在路边种玫瑰…… 薄靳司看她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喜悦,主动摇下车窗,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陪她一同欣赏窗外的景色。 两人的侧脸贴在一处,他的两片唇瓣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脸,有些痒,程芜不太明显地避开,这个动作太亲密了,她总觉得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车停到院子里,刘管家激动地喊了一声,“夫人,你回来了。” 程芜略感陌生地看着这个头发泛白的老头,自己不过是住了一趟院,正常回“家”而已,他为什么看起来要哭了? “好了,刘叔,别吓到她了。”薄靳司看她面有疑色,便开口替她解围。 程芜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一植一景,确实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以前有人很用心地在这里栽下一草一木,还不等她细究这种熟悉感,薄靳司静静地走到她身后,“乖乖,我们先回屋吧。” 程芜脸上升起一股热意,每次听“乖乖”这个称呼,都让她有一种羞耻感,自己以前真的能接受这种称呼吗? 还是说,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趣? 如果是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还是好羞耻。 程芜有一种要捂脸的冲动。 两人的卧室在二楼,里面无论是衣服还是洗漱用品,都是双份的,有明显的男女区分,想了想,她还是迟疑道,“我们一起住吗?” 薄靳司的表情好像在说,我们是夫妻,当然一起住了,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反问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住吗?” 程芜被他一脸受伤的表情惊住了,明明他看起来也不是这么黏人的人,为什么可以如此自然地做出类似“撒娇”的表情? 程芜最终还是跟他住在同一个屋,趁着他去浴室洗澡的功夫,程芜在房间里翻了翻,试图寻找自己以前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屋子里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女人,但却没有一个能代表她身份的东西,所以程芜也无法确定,住在这里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薄靳司一有空就会陪她到处熟悉环境,也会试图再现以前的场景,帮助她回忆从前,程芜也由一开始对秋苑的陌生逐渐变得熟悉起来,只是一直没有想起从前的记忆。 屋子后面种了一大片紫色鸢尾,紫色的花瓣形似鸢鸟之尾,颜色妍艳,煞是好看。 看着看着,程芜就觉得身体乏力起来,自从医院回来之后,她就总是提不起精神,常常感到四肢无力,精神不济,也不知道是从前就一直这样,还是发生这次意外的后遗症。 薄靳司了解情况之后,特意安排医生给她做了几次检查,却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身体的状况也没有好转,久而久之,程芜自己也不太在意了,只当是这次事故伤了神,亐了根本。 除了刚出院的那几天,后面的时间,薄靳司都因为要上班,没有时间陪她,担心她无聊,薄靳司就想花高价找人在身边陪她,不过程芜一天昏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要长,她便以自己精神不济为理由拒绝了。 这天,程芜无聊在二楼闲逛的时候,发现二楼有间房上了锁,于是便叫来管家,“这件屋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管家毕恭毕敬,“里面是夫人您以前的作品和工具,前阵子先生担心您看多了劳神,便命我将这件房上了锁。” 得知是自己的东西,程芜有些意外,忙让他将锁打开,里面果然摆放了一些作画工具和完成度较高的作品,有些还用画框装裱好了,足以看出主人的用心和专业。 程芜没想到自己不仅结了婚,以前居然还是搞艺术的,便愈发想要弄清自己的过去,重拾以前的工作事业。 当天,程芜在画室里待到很晚,薄靳司敲门的时候,她正捧着一幅油画,仔细观察里面的人物细节,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心里一紧,将手里的画框与其他框架放到一起,用红布盖了起来。 潜意识里,她不想让他看到这些东西。 做好这些,薄靳司已经推门进来了,正好看到她将画往布下藏的动作,他眼神一暗,主动忽视了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关切道,“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薄靳司也没有对她的行为表示任何不满,甚至在她提起时主动回避了这件事,给足了她私人空间,面对如此包容的“丈夫”,程芜反而愈发愧疚,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不是一位合格的“妻子”…… 第68章 故人 一大早,程芜就站在镜子面前,开始纠结地试衣服。 薄靳司说要带她出门见朋友,她心中忐忑,这还是她有印象以来,第一次见“老公”的朋友,怎么也该正式一点,不能丢了薄靳司的脸。 “别试了,就穿身上这一件挺好的。” 程芜身上是一件浅绿色的仙气长裙,两根细长的肩带勾在肩上,露出精致的锁骨,看起来活泼又减龄,两人站在一起完全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一本正经的帅气大叔牵着一位元气少女,主打一个年龄差。 薄靳司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将它重新挂回衣柜里,大掌强势扣住她的腰身,将她圈在自己身前,俊朗的面容上染上几分醋意,“再试的话,我可要吃醋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程芜已经适应了他时不时的亲密动作,眼下见他吃醋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便放任自己靠进他怀里,低哄道,“我是怕给你丢脸,可不是非要试这些衣服。” 回应她的是男人的一记深吻,带着难以言说的霸道…… 夜幕降临,薄靳司按约带着人到了几人相聚的包厢,推开门,里面三个长相各异,各有各的风采的人齐齐向门口望来。 “嫂子。”秦砚风的视线与薄靳司短短相触,率先称呼道。 程芜从薄靳司身后站出来,有些害羞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在薄靳司的介绍下,认识了其他两人。 互相打了招呼之后,程芜挨着薄靳司身边坐了下来。 除了角落里的男人,其他两人都对程芜的到来表示热切的欢迎。 程芜一边喝着薄靳司给她叫的热牛奶,一边回避着那个男人的视线,她总觉得角落里那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里面似乎有许多她读不懂的情愫。 “打麻将吗?”薄靳司看她昏昏欲睡,担心她觉得无聊,提议几人凑一桌麻将。 其他三人当然没意见,至于程芜,她虽然不会打,但她愿意学,只要他们不嫌她笨,愿意跟她玩就好。 很快一桌麻将就凑齐了,季如洲坐她左手边,林清漓在她右手边,对面是秦砚风,薄靳司则是坐她旁边教她玩。 规则有点复杂,程芜理清需要一点时间,不过还是很快就学会了,几局下来,竟然还能赢个一两局。 慢慢地,程芜越来越得心应手,胜负欲也被激起来了,丢牌丢得快,打牌也打得认真,其他三人则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并不在意输赢。 一时间,包厢里安静的只有丢牌和叫牌的声音。 “唔……”程芜突然一声惊呼,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 “怎么了?”薄靳司是知道她最近容易乏力的,还以为是她哪里不舒服了,连忙关切道。 “没事。”程芜不好意思道,但她的脸很快就红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人用脚在她腿上蹭,刚开始她还以为对方是不小心的,还特意调整了坐姿,直到对方接二连三地碰到她的腿,甚至不安分地往上走,她才意识到那人是故意的。 这样满含侵略性的动作让程芜感到羞愤,但在坐的都是薄靳司的朋友,她又一时无法判断那人到底是谁,一定要说出来的话只会让所有人难堪,所以她只好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以一种比较别扭的方式坐着,竭力避免给那人机会。 眼见程芜的脸越来越红,薄靳司意识到什么,视线从其他三人脸上一一扫过,试图看出一些端倪。 最终,程芜难以忍受那人的“痴缠”,借口上洗手间躲了出去,起身的一瞬间,还因为腿发软踉跄了一下。 人一走,薄靳司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你们要违反约定吗?” 其他三人都没回话,现在人是他的,他当然巴不得独占着她。 气氛一时凝重…… 到了洗手间,程芜撩起裙摆一看,两条小腿的内侧果然已经发红了,那人虽没用多大力气,但她的皮肤比较嫩,光是一点轻轻的刮蹭就会留下严重的痕迹。 用清水处理了一下痕迹,程芜又在洗手间站了一会儿,说实话,她不太想回去,但一直待在这也不礼貌,她叹了一口气,有些丧气地往回走。 在路过安全通道里,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她带了进去。 楼道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应该亮着的灯被人关了,黑乎乎的,连个影子也看不清。 黑暗中,程芜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趁着她回不过神之际,那人将她抵在墙面上,一条腿强势地挤进她两腿之间,逼得她不得不将一部分身体重量交附于他,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腕扣过头顶上方,另一只手则是在她腰间摩挲,灵活的唇舌在她唇间放肆游移,几乎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意识朦胧间,程芜甚至觉得这个称得上啃咬的“吻”带着一点熟悉的感觉…… 那人走了,在往她身上撩出一顿火之后毫不留情地走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程芜能感觉到他也不好受。 原本垂顺的裙摆被捏出了褶皱,腰间位置尤甚,程芜无力地靠着墙头,方才的舌头打架消耗了太多体力,导致她现在也没缓过劲儿来。 又缓了一会儿,程芜才理好身上的裙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出安全通道。 原本回包厢的打算不得不半途夭折,她仍是走向了洗手间…… 第69章 客居 回到包厢,里面只剩下薄靳司一个人了。 对上他略显怪异的眼神,程芜顿了顿,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唇角,却又在半空中停下,转而望向他,故作自然地道,“怎么了?” 出于某种直觉,程芜隐下了方才的事情,潜意识告诉她,如果薄靳司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 薄靳司摇了摇头,没有问她方才去了哪,只是替她拿上手包,揽着她往外走。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薄靳司比平日更加黏人,也更加疯狂,啃咬着她的唇角,一遍又一遍地问她,“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程芜无法回答,就像是心里下意识地回避一样。 面对她的沉默,薄靳司像是被刺激到了,侵略性的动作愈发凶猛,直将她嘴角咬破了一个口子。 最后程芜实在受不了了,哭了出来,他才慢慢回过神来,下巴亲昵地抵着她的发顶,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程芜朦胧着眼窝在他怀里,她不知道他的不安全感来自哪里,只是敏锐地感觉到,今晚的薄靳司有些不对劲儿。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薄靳司什么都知道。 那晚之后,两人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 程芜闲时就在院中照料花草,学着园丁的模样给花草浇水施肥,偶尔也会因为偷懒,少浇了些水,害得其中几株花草呈现出枯败的色彩。 看到那几片枯黄的叶子,程芜从心底升起一股心虚和愧疚感,之后浇水便不敢大意,实在懒劲儿上来了,干脆就不浇,全都交给园丁侍弄。 更多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呆在画室里,原以为自己失去记忆之后会对油画感到陌生,但当她拿起画刷的那一刻,身体的记忆就被唤醒了,几乎无需思考,手指已经有了它自己的动作,下笔自然传神,每一笔都带着奇趣自然的味道,程芜立时就爱上了这份自由创作的感觉。 又是一日傍晚,薄靳司陪她在餐厅吃饭,跟她商量一件事,“我最近要出差一趟,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所以我想把你送到阿砚家里,让他照看你,你觉得怎么样?” 阿砚就是上次开口叫她嫂子的那个人,处事有度,又有礼貌,程芜原本对他的印象还挺好的,但发生麻将桌底下的那档子事之后,程芜就有些排斥他这帮兄弟了,也不是讨厌,就是纯粹的膈应。 他们面上看着一人比一个正经,谁知道会做出那种事? 还因此让程芜对薄靳司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 程芜手上捏着筷子,试图跟他讲道理,“我在家就挺好的,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管家叔叔他们也都会照顾我的。” 薄靳司不赞同地看着她,“平常只有管家和做饭的阿姨在,他们年纪也都大了,让他们照顾你,我怎么放心?难道你想让我担心吗?” 程芜想说“难道她自己不能照顾自己吗?”但话到嘴边,却成了“我不能跟你一起出差吗?” 薄靳司露出温和的笑容,里面满是对她的关怀与包容,“这趟行程比较紧张,要跑好几个地方,我怕你的身体适应不了,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出差,这次就先听我安排好吗?” 他嘴上说着商量,一字一句却满是不容置喙,程芜心里不太舒服,总有一种古怪的别扭感,但想到他都是为了自己好,也一直在包容自己的不足,她就心软了,“好。” 最后,她妥协了。 薄靳司见她答应,眼底却并没有她想象的高兴,只有一汪幽深,程芜没有多少心思去探寻这种怪异的情绪,只满腹心事,连吃进嘴里的饭菜是什么滋味都感觉不出。 秦砚风,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薄靳司特意抽出半天的时间,与她好好温存了一番。 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程芜心头的阴霾已经散了不少,离别的不舍将她的心口堵得发涩,在面对他超强的掌控欲便展示出了异于平时的接受度,甚至主动配合他过于放肆的动作,试图填补内心的空缺。 “乖,我很快就来接你。”薄靳司将人送到秦砚风的别墅门口,向她承诺道。 此刻程芜心底的不舍已经达到了顶峰,面对同样不舍的薄靳司,她主动扬起笑脸,“嗯,我等你来接我。” 她眼底闪烁着泪花,坚强得惹人怜惜,薄靳司心神一动,俯身凑了上去,在她唇上留下重重的痕迹。 程芜闭着眼感受他强势的闯入,痛苦而甜蜜,所以她并不清楚,秦砚风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毫不避讳。 而薄靳司看向他的眼神则带着浓浓的敌意,警告之意明显。 两人之间隐隐弥漫着硝烟的味道,秦砚风心下对他宣示主权的幼稚行为感到不屑,不过想到什么,到底没上前打扰。 薄靳司把人交给秦砚风之后,又叮嘱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程芜迟疑地转过身,有些拘谨地面向秦砚风。 “别担心,我很好相处的,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秦砚风看出他的不安,主动开口拉近关系,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因为他的善意示好,程芜对他的好感度又提升了几分,不自觉地收起了浑身包裹的尖刺,她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相信薄靳司,也要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接下来的几天,秦砚风果然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平易近人,既不会过分亲近而显得用心不古,也不会过于冷淡而显得疏离冷漠,分寸把握得刚刚好,让程芜再次感慨自己的多心。 值得一提的是,别墅里的佣人都很有分寸,非常体贴地照顾到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厨师做出来的菜把她的胃拿捏得死死的,就像是完全按照她的口味做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薄靳司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 总之,这趟客居之旅让她格外舒心,一点也不会不适应,只除了一点—— 分别的时间太久,她想薄靳司了。 两人偶尔的几次视频中,程芜都能清楚地看到他面上的疲惫,让程芜又是怜惜又是自责,只恨不能替他分担。 晚上,程芜又一次跟薄靳司打视频,撒娇着讲述自己对他的思念,薄靳司在视频里心疼得不行,一再保证会尽管处理完事务赶回来见她,听完他的保证,程芜喜笑颜开,恨不得当即就飞过去见他。 两人的视频刚挂断,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第70章 暗藏祸心 在薄靳司的悉心照料下,程芜已经养成了睡前喝牛奶的习惯,这个习惯随着她住进秦砚风家里,也带到了别墅来。 知道佣人每晚都会固定时间给她送牛奶,她便没有锁门,而现在,秦砚风就端着牛奶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回应。 刚跟薄靳司打完视频,她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去,猝不及防看到他的脸,程芜心里一咯噔,她有种感觉,他已经在那站了有一会儿了。 “喝完牛奶早点睡吧。”秦砚风仿佛看不出她心底的微妙,举步进来,将牛奶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乳白色的液体在杯中震荡,晃起轻微的涟漪,在杯壁留下一圈圈细小的白色浊痕。 程芜收起面上的那份不自然,客气地向他道谢,秦砚风却并没有离开,“不介意的话,你早点喝完,我把杯子一起带下去?” 平常送上来的牛奶,程芜是一气喝完,然后让佣人直接把杯子拿下去的,但今天牛奶是由秦砚风送上来的,程芜不可能让他等着伺候自己,便想着晚会儿自己送下去,眼下他主动提出要把杯子带下去,程芜想了想,端起牛奶一饮而尽,“麻烦了。” 空杯被递到眼前,秦砚风一时没有伸手去接。 急着喝完一杯牛奶的程芜并没有发现,一小片白色液体残留在她唇边,欲落不落,配上她有些无辜的黑色浅眸,是怎样一种无声的诱惑。 秦砚风眼神微暗,抬手从她手中接过杯子,随后在没有任何言语的情况下离开了房间。 当晚,程芜睡得很沉,梦里有一只大熊,拼命地往她身上压,她努力想要逃离它的控制,四肢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甚至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天光大亮。 程芜睁眼的时候,眼皮十分沉重,不仅如此,身体也像是被重物碾压过,怎么也提不起劲儿。 强盛的太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透亮得如同夜晚的白炽灯,程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睡过了。 尽管她起得比平时晚,佣人也没有上来打扰她,从床上坐起,程芜拖着疲懒的身子,一步一步挪进洗手间。 镜子里,面色苍白的女人脸上有些微浮肿,眼角一圈青黑,活像话本里被吸干了精气的书生。 奇怪,明明睡得比平时久,为什么黑眼圈反而更重了? 程芜又试探着用手碰了碰明显肿起的嘴唇,一阵刺痛从手指触过的地方传来,原来嘴巴已经肿得没有知觉了…… 她不由地想起昨晚那个梦,梦里极尽荒唐,疯狂又淫靡,联想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她眸色发颤,会是真的吗? 程芜下楼的时候,秦砚风正坐在客厅里喝茶,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程芜心底有些怀疑,会是他吗? 昨晚要说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那杯牛奶是他端来的。 程芜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心惊,强自镇定地吃完了早餐,就迫不及待地回了房间。 有些事情经不起细想,程芜越想心底便越恐惧,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薄靳司的电话,“阿靳,我想回家。” 电话那端的薄靳司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不动声色地安抚住她的情绪,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昨晚的那件事,无论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确有其事,程芜都难以启齿,只能不断重复道,“我想回家。” 薄靳司问不出情况,只能先安抚住她,“好,我马上让人来接你。” 程芜很快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不安地坐在床上等着薄靳司的人来接她。等待的时间里,她一整个精神绷得像根琴弦,随便一点动静就会让她如惊弓之鸟一般跳起来,只差一点,这根琴弦便会彻底绷断。 不断加剧的焦灼在房间里流淌,又在房门被人敲响时有所缓和。 程芜眼神一动,从眸中绽放出希翼,她迫不及待地拉开房门,然而在看到门外那张让她难以自控的脸时,脑子里的琴弦彻底断裂,她捂着耳朵大叫起来,“你出去!你出去!” 听到她惊恐的声音,门口窜出另一个身影,将她发颤的身子揽进怀中,挡住了秦砚风骤然晦暗的视线,“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季如洲便是薄靳司安排来接她的人。 在他让人心定的安抚声中,程芜颤抖的身子逐渐安稳下来,被季如洲半搂半抱着离开了房间。 期间,秦砚风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嘴角的讽意莫名。 司机将行李放到后备箱,随后坐上驾驶座,季如洲带着人上了后座。 很快,车子驶离别墅,程芜的精神也随之变得松懈起来,那股笼罩在她心头的迫意消散得了无痕迹,她扭头看向窗外,却迟迟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建筑,“你要带我去哪?” 薄靳司送她来的时候,明明只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可现在,车已经开了远不止二十分钟了,却仍看不到秋苑的影子。 季如洲像是早料到她会问,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答案,“知道你在砚哥家住得不舒服,薄哥让你去我家住。” 一股被欺骗感涌上心头,程芜嘴巴一瘪,强忍着不哭,“我不要,我要回家。” 季如洲侧头,将她脸上的委屈与泪意尽收眼底,“薄哥现在还在出差,难道你想让他为你担心吗?”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去到陌生地方的不安,程芜最终还是选择让自己的丈夫心安,不过她还是对薄靳司生出了几分不满,明明说好了是要回家,为什么要骗自己? 车子一路往前开,驶进了一处环山别墅区…… 第71章 季家 这一片看起来有很多独栋的房子,实际上整个一片都是季家的。 司机把车开到一栋经典复古风格的小洋楼前,这里看起来像是主楼,周围其他建筑隐隐以它为中心,呈拱卫之势。 程芜以为这是季如洲一个人住的房子,进去才发现他的父母和哥哥都在里面,好奇地打量着刚进门的她,眼中的深意复杂得让人难解。 季明礼先一步收拾好情绪,对她的到来表示诚挚的欢迎,“小洲都跟我们说好了,你就安心在这住下吧。” 程芜忍住想往季如洲身后躲的冲动,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本来就因为要住进陌生人家里而心存芥蒂的她,现在要面对这么多不认识的人,更紧张了。 季如洲揽着她的肩往后带了带,漫不经心道,“我先带她到房间看看。” 程芜不想面对这么多人,顺从地跟着上了楼。 房间以蓝色调为主,温柔又清新,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里面很多东西都是新的,像是临时添补进来的。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我让人给你送上来。”季如洲带她参观了房间,对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很清楚,熟悉得像是自己亲手所布置。 程芜仔细看了,里面的生活用品齐全,连贴身衣物都有,根本没有缺的,虽然这些东西她自己都带了,但还是要为主人的用心表示感谢,“谢谢,东西挺全的,让你们费心了。” 季如洲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喜欢就好。” 因为楼下是一家人,程芜不想下去打扰,送走季如洲后便一直待在房间,直到吃饭才下楼。 “阿芜来了,来,快过来吃饭。”季母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将她往餐桌上带。 对面正好坐的是季如洲,程芜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 等人坐齐,管家也吩咐人上菜了,与刚才初次见面留下的印象不同,季母满脸笑容,热情地向她介绍桌上的菜式,还往她碗里夹了很多菜,让程芜无所适从,愣愣地支着筷子不知道如何下手。 “妈,你自己多吃点吧。”季如洲及时出声,打断了季母不停帮她夹菜的动作。 程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收获到他一个冷漠的眼神,程芜一愣,仔细想想,自己应该没得罪他吧? 随后,餐桌上便安静下来,只有细微的夹菜吃饭声,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 吃过饭,几人商量起下午出门的事,这个话题,程芜不好参与,便想借口上楼,把空间让给他们,结果被季母叫住,“阿芜要是方便的话,下午陪我出去逛逛吧?” 程芜起身的动作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走。 季母又道,“他们几个大男人,逛不了一会就说要走,咱俩去还能一起说说话。” 客随主便,况且也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请求,程芜便答应了。 约好下午出门的时候,几人便各自上楼休息,然后程芜就发现,自己的房间在季如洲隔壁。 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定好的闹钟一响,程芜便起床收拾,下楼的时候,距离约好的时间正好还有二十分钟,季母不在,倒是季如洲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妈在楼上,估计还要一会儿。”季如洲掀眸,懒懒地看了她一眼。 他家母上大人出门前一定会收拾很久,不到最后一刻是一定不会下楼的,怕她等得着急,他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臭小子又说我什么呢?”季母刚好从楼下下来,闻言嗔了一句。 出门前花点时间打扮怎么了?就她家这个混的,每次都要因为这点事说她。 “说你每次出门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今天这一身就挺衬你气色。”在一些小事上,季如洲不介意说点好话让她开心一下。 季母让他这张嘴说得心花怒放,心里受用得不行,亲亲热热地拉过程芜的手,拉着她往门口走,“我们走,不管他。” 程芜乖巧地跟着她出门,扭头看到季如洲已经收起了手机,抬腿跟在后面,一脸散漫。 一直到三人坐上车,程芜才状似无意道,“小洲也去吗?” 副驾的季如洲从后视镜中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季母则仍是一脸笑意,“他去帮我们提东西,不用管他。” 程芜便没再问了。 程芜还以为季母是打算出来添置些首饰衣物,没想到进了一家女装店,季母挑了几件时下流行的女装新品,全都让店员拿给她过眼,“进去试试?” 程芜受宠若惊,“阿姨,您挑就行,不用给我挑。” “不试也行。”季母没有强求,转而对店员道,“全都给我包起来吧。” 程芜还在试图阻止,季如洲已经先一步刷卡接过了包装好的衣服,“我妈难得有兴致,你就随她高兴吧。” 程芜想到自己寄居别人家,麻烦人不说,还让人家这样破费,心底便怎么也过意不去。 季如洲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倾身在她耳边道,“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洒在耳廓上的气息有点灼热,弄得人心底痒痒的,程芜正要退一步避开,季如洲已经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身子,仿若无事发生。 不远处,季母看着这一幕,眼神闪了闪,到底是没上去打扰。 逛了几家女装店,三人又进了一家首饰店,店员笑容热切又不让人反感,“几位要看点什么?” 程芜迎上店员灼灼的目光,忽地生出几分羞涩,“我们随便看看。” 店员不动声色地扫过落在最后面的男人,随即拿出一个包装完好的丝绒盒,“我看这款手链就挺适合你的。” 一根银制长链静静地躺在首饰盒里,链身点缀着细碎的闪钻,另一端还连接着一枚带钻的精雕银戒,精致又独具美感,彰显着设计者的独特用心。 看到它的第一眼,程芜就挺喜欢的。 同为女人,店员当然看得出她眼中浮现的惊艳,于是提议道,“我帮您试戴一下吧。” 程芜还在犹豫,店员已经先一步取出手链,见状,程芜伸出手,任由店员将手链缠系到她手上。 手链是缠绕式的,并没有很笨重,反倒轻盈有质感,尾端的戒指既可以戴在手指上,也可以自然垂悬,还可以嵌挂于链条上,与其他碎钻一起成为链条上的主装饰,极具设计感。 店员先是夸手链与她相配,又赞叹了设计师的巧思,见她眸底闪烁着愉悦,便知她是满意的,“要替您包起来吗?” 店员的声音拉回了程芜的思绪,她顿了顿,眸色突然变得有些落寞,摇摇头,“不了,麻烦你帮我取下来吧。” 店员还以为这单稳了,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明明喜欢,却不考虑带走,但还是遵照客户的意愿,准备帮她取下来。 季如洲脸色发沉,阻止了她的动作,“就这样吧,刷卡。” 最后,在季如洲的坚持下,程芜还是戴着这款手链走出了店门。 第72章 藏污纳垢 咖啡厅内装潢精致,环境清雅,服务员端着并不会引人反感的笑容,亲切地问候每一位进来的客人,并为他们送上各种贴心的服务。 听着大厅里悠扬的琴音,程芜内心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平静。 趁着季母去洗手间的空档,她搅了搅杯中的咖啡,状似不经意道,“我会让阿靳把钱转给你的。” 闻言,季如洲还算不错的心情彻底阴沉下来,“随你。” 程芜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但无功不受禄,她的确没有收下他这些东西的理由,所以钱还是要给的。 两人坐着等了一会儿,但季母迟迟没有出来,程芜不免有些担心,正想过去看看,季如洲的手机响了。 “妈。”季如洲对着手机叫了一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不要走。 程芜一听是阿姨的电话,便没有立刻离开。 季如洲姿态随意地听着电话,随后应了两声便挂了电话。 “我妈说大哥有急事找她,她先回去了,让我们先逛一逛,待会儿司机会来接我们。” 听着季如洲的解释,程芜心里升起淡淡的疑惑,什么事这么急,连跟他们说一声,一起回去的时间都没有? 纵然疑惑,程芜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询问他的想法,“那我们是在这里等司机吗?” 季如洲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了出去,见状,程芜连忙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季如洲怎么想的,竟然带着她又回到了隔壁的商场,直奔五楼。 五楼有一间很大的台球室,季如洲直接订了一个包厢,里面有一张台球桌,除此之外还有几张沙发,一个大冰箱,里面放了很多饮料。 季如洲从靠墙的杆架上拿了两根杆,将其中一根举到她面前,“拿着。” 程芜接过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还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他只是俯下身,以一种堪称严肃的口吻道,“看我的手势。” 季如洲的整个上身都俯在台面上,右手握杆,左手自然前伸,与球杆保持平行,腰部直挺而有力,眼神锐利,蓄势待发。 意识到他在教自己打球,程芜一改之前的散漫,颇为认真地盯着他的动作。 程芜不知道自己以前当学生的时候成绩怎么样,但至少就学习态度来说,一定是可圈可点的。 毕竟从她目前的表现来说,就算是面对自己不了解的台球,她也会拿出最好的态度认真对待,可以说是一名非常值得用心培养的好学生。 在季如洲这个“专业”老师的指点下,程芜慢慢掌握了技巧,很快,球室里就只剩下两人击球,球碰球,以及球进洞的声音了。 时间在两人的你来我往下,很快就过去了,一直到司机给季如洲打电话,两人才各自收杆,决定回去。 整整两个小时,程芜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不是在击球,就是在等着击球,以至于离开的时候,她明显感觉自己的两腿发酸,使不上劲儿的感觉,肚子也空落落的,想来是饿了。 回到季家,厨房那边已经准备摆饭了,两人没有多耽搁,洗了手就准备上桌吃饭。 “下午玩得开心吗?这小子有没有欺负你?”季母对自己半途抛下他们的事表现得有些愧疚,生怕因此影响了他们的心情。 “挺开心的,小洲也挺照顾我的。”程芜并不是在顾及她的颜面,她确实玩得挺高兴的,而季如洲除了脸冷了点,其他方面确实很照顾她。 季母见她说得认真,便放下心来,转而问她房间里还有没有缺的东西,可以让人给她拿上去。 程芜见她问了跟季如洲一样的话,便也同样回了她,同时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季母没有多问,房间是季如洲准备的,里面的一应东西都是季如洲亲自挑的,她这个儿子她清楚,什么东西上了心自然就会想得周全,根本用不上她操心。 玩了一天,程芜也累了,连跟薄靳司视频的精力都没有,在手机上发消息跟他说了一声,便早早洗漱完关了灯睡觉。 深夜,整栋楼都陷入了梦乡。 金属做的门把手被人轻轻拧开,做了消音设计的房门没有发出丝毫动静,以至于黑色人影的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蓝色大床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吸声,来人摒住呼吸,在床前伫立良久,仿佛能从黑暗中精准描摹床上的人形轮廓。 门把手再次被人握住,轻薄的窗帘随之舞动,随后最后一丝缝隙也被遮住,一切重归寂静,无人知道这发生在阴沉暮夜里的故事。 须臾,床上的人影微动,遮至脖颈的被面滑落至胸前…… 一夜无梦,因为昨晚休息得好,程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正好赶上季明礼兄弟出门晨跑。 “要一起出去锻炼吗?”季明礼摘了眼镜,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看上去愈发温和。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程芜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身体别说跑步了,走路都够呛,就不去拖后腿了。 两人也没为难,匆匆道了别便跑了出去。 第73章 冰释前嫌 用过早饭,季明礼便去了公司,季如洲也因为有课要提前回学校,只剩下季父季母在家,程芜自觉回到房间,把楼下让给他们。 手机上,与薄靳司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跟自己说晚安的那一句,想了想,程芜给他发了个视频过去。 “怎么了?”薄靳司似乎是在工作,虽然声音温柔,但一心顾着手里的文件,根本没抬头看她一眼。 程芜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打这个电话?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昨天跟阿姨逛街,买了很多东西,花挺多钱的,你替我还给小洲吧。”程芜没说季如洲也在,但薄靳司是人精,哪里猜不出当时的情况,拿文件的手一顿,掀眸看向她,“是我疏忽了,应该让人给你备张卡的。” 程芜想说不用,之前在家的时候,要什么东西都有人送来任她挑选,就是出门,也有人跟着拎包付钱,根本用不上她自己刷卡,但现在不知道还要在别人家待多久,想到昨天让人破费时的局促,她碾了碾指间的软肉,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薄靳司好像没多少心思跟她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程芜觉得心底发冷,说完道别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视频已经挂断了,薄靳司愣愣地看着屏幕,捏着文件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直到屏幕彻底黑了下去,他才拨通集团内线电话。 办公室里很快多了一个人,薄靳司从身边的抽屉里取出一张黑卡,“把这张卡送给夫人。” 夫人自然就是程芜,文璿心领神会,恭敬地接过烫金的黑卡,立刻下去安排。 办公室里很快就只剩下薄靳司一个人,手边的文件还在等着他的“宠幸”,他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手指微动,他拨出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了,两边谁也没有先开口。 薄靳司心里有所计较,“昨天你给阿芜花了多少钱?我给你打过去?” 季如洲还在车上,侧眸看向窗外的风景,黑色车玻璃内反射出一道冷光,他淡淡启唇,“我给她花的,用不着你还。” “要还的,阿芜不想欠你的。”修长的食指搭在手机背面,轻轻点触,“多少?你说个数。” 双眉微拢,季如洲清淡的黑眸中倒映出一片冰冷,随后不紧不慢地按灭了手机。 一天之内,被人两次挂了电话,饶是薄靳司再如何情绪内敛也不免生出几分不愉,希望季如洲是真的听懂了他的警告,不要再试图做一些无谓的举动…… 文璿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程芜正靠在床上刷小视频,之前的烦恼一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乐得不行。 一听说文璿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她连忙趿拉上自己的拖鞋赶了下去。 文璿没有进门,在门外等着,程芜从他手里接过黑卡,没忍住问,“阿砚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那边的事比较棘手,总裁的行程暂时还没定下来。”文璿扶了扶眼镜,斯文又儒雅,“夫人是有话要跟总裁说吗?我可以代为传达。” “不用了。”程芜像是被人浇了一桶冷水,黑眸中难掩失落。 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那些或搞怪或风趣的小视频还在不知疲倦地吸引网民的注意,她却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兴致缺缺地关了手机,躺回床上,一把拉起被子盖过头顶。 不知过了多久,程芜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 没什么精神地从床上坐起,她踩上拖鞋,动作疲懒地拉开门,正对上女佣望过来的视线。 “程小姐,小少爷说有事要跟您说,还麻烦您随我一同下楼。” 季如洲? 程芜不知道他又耍什么把戏,眉目间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不悦,低头扫了扫自己身上的衣服,见并没有什么不妥,头发也很柔顺地披在肩上,干脆直接跟着人下去了。 季如洲并没有待在客厅,而是站在院子里,颀长的身形靠在黄色的跑车上,单手插兜,一条腿踩在地上,另一条腿则是虚虚曲立,细碎凌厉的发尾遮住了眉眼,叫人看不清情绪。 听到声音,季如洲抬头,锐利的视线直直撞入程芜眼中,让她有一种灵魂震荡的感觉。 女佣将人带到便自觉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他和程芜两个人,莫名的,程芜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让她急切地想要逃离,这种感觉来得毫无缘由,却莫名迫人,让她不敢忽视。 “上车。”季如洲没有向她做任何解释,而是直接丢下这样一句。 程芜眉心微拢,在不理会他的话直接走人和乖乖听说之间,选择了后者。 出于礼貌,程芜选择了副驾驶的位置,让人意外的是,她虽然对性格怪异的季如洲有些排斥,却并不反感这辆车,甚至坐进副驾的时候还能找到一丝熟悉感。 安全带一扣,跑车缓缓驶进了附近的盘山公路。 这是季如洲提自己第一辆跑车的时候,季父出资让人给他修建的。 这条赛车道是属于他的,未经许可,没有人能够踏足这里。 程芜是除季家人之外,第一个踏进这里的人。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带来两侧葱郁林子里的树木清香,两人静静地感受阳光与风吹,谁都没有打破这难得的平静。 阳光晒得暖,风吹得舒服,程芜脑子里的那点睡意也被勾了起来,眼皮不自觉地就耷了下来。 正当程芜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急刹,程芜整个人差点撞上前面那块挡风玻璃,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惊魂甫定,她忍不住去看身边唯一一个活人的脸色,却见他右腿微颤,脸上冒出冷汗,两只手无助地抱着右大腿,眸中倒映着无限脆弱。 程芜一时顾不上自己还颤如擂鼓的心脏,担心起他的状况来,“你怎么了?” 他睁了睁眼,咬牙道,“没事。” 跟他现在的样子相比,他这句话可没有半分可信度,犹豫了下,程芜伸出手,搭上他大腿,感受着手下明显皱缩的肌肉,程芜有些怀疑,忍不住顺着腿面往小腿摸去。 “你干什么?”季如洲及时截住她的手,神色中难掩仓惶与羞恼。 没有在意他突然的过激反应,程芜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用的假肢?” 像是被人戳中痛脚,季如洲声音冰冷,“要你管?” 见他没有否认,程芜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神色凛了下来,“为什么不让司机来开?” 第74章 烟花璀璨 明知道自己的腿留有后遗症,还敢开这么快,明显就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 程芜不知道季家父母到底清不清楚他的腿还没有好全,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疯到不拿生命当回事儿,但她既然看到了,还坐在这样一个疯子的车上,她就不可能什么也不说,任由这样的危险存在。 不知道是腿疼得厉害还是被她说得难受,季如洲头上渗出的汗液更多了,接二连三地落下,有的落到程芜手上,让她忍不住收拢了手指。 眼中冷意更甚,程芜到底是忍住没再用谴责的口吻说他。 在车里缓了一会儿,腿上的疼痛逐渐消退,季如洲试着动了动腿,果然已经恢复如常了,看来是太久没开车,腿上的肌肉没法一下子适应,才导致了剧烈反应。 程芜没催他动,季如洲也没急着开车,两人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季如洲才慢慢发动车子往山顶开。 站在山顶上,太阳晒得烈,风吹得急,披散的头发被风带起,糊了程芜一脸,她目露幽怨地扫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不知道这货发什么神经,一定要往山上跑…… 季如洲若有所感地侧头,恰好对上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谴责目光。 手指微动,季如洲主动后退一步,将她微乱的头发尽数握在手里,同时五指一撑,将手里的皮圈给她扎了上去。 能随身携带皮圈的男孩子多半是有主儿的,而且多半看重感情,程芜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实在难以想象像他这样冷漠的人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模样,也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女孩儿会看上他。 季如洲带着人找到了山顶一侧的凉亭,凉亭也是当年建赛道时一起修建的,面积宽敞,两侧有护栏,里面还有一整套桌椅,经常有人上山打扫,所以里面的东西看着都挺干净, 两人没啥太大讲究地在椅子上坐下,从他们的位置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山下季家主楼还有一众附属楼,每栋楼的分布和排列都有讲究,有一种说不出的秩序感,可以说视野非常好了。 “带我来这干嘛?现在可以说了吧?” 季如洲握着手里的青花茶杯,语气凉凉,“想请你看一场烟花。” 程芜满头黑线,已经确定了,这货的确脑子不好。 看烟花在哪看不是看?犯得早冒着太阳跑到这山顶上来? 而且白天去哪看烟花?该不会还要在这等到晚上吧? 事实证明,程芜的担忧是正确的,季如洲的确打算他们两人在山顶一直等到晚上。 得知这个消息,程芜差点一口水喷出去,马勒戈壁了,她真是脑子抽了才会答应跟他一起出来,现在把自己架在山顶上,想下都下不去。 好在季如洲也没真想让两人一直饿着肚子等,到了饭点的时候,就有人将饭菜送到了凉亭,程芜当时是真想坐那人的车一起下去,但是一来人家是季家的下人,肯定听他们少爷的吩咐,二来看着季如洲仿佛即便一个人也要坚持在这看完整场烟花的落寞模样,她心底莫名就不忍心了。 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大概,也许,真的不太好? 夜幕下,凉亭上亮起了璀璨的霓虹灯,檐下灯光变幻,绚烂又夺目,程芜趴在桌面上,身上盖着薄毯,对此一无所知。 原谅她,她是真觉得两人干坐着有些傻,觉得无聊才想着眯一会儿的,谁知道一下就睡过去了。 季如洲望着山下的通明,听着耳边熟悉的轻微呼吸声,想着就这样静谧的夜晚,两人一坐一趴也能到永远。 八点整,烟花秀会准时上演,季如洲掐着时间,在七点五十五分叫醒了她,剩下的五分钟留着给她醒神。 程芜果然睡眼惺忪,抬起的脑袋蔫蔫的,语气也有点发粘,“要开始了吗?” “嗯。”季如洲最喜欢这时候的她,乖乖软软的,没有一点攻击性,让人忍不住想将她薅进怀里肆意揉搓,然后看她生气炸毛的样子。 程芜脑子里一团浆糊,看什么东西都模糊,更加没有注意到身旁那道略显诡异的视线,她伸了伸因为姿势扭曲而僵硬的手臂,身上的薄毯从背上滑落,一端落在地上,她顿了顿,视线从身旁的男人身上飘忽而过,随后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的毯子,从椅子上起身,站在檐下眺望着山下的一切。 月光微薄而星辰繁盛,一颗颗星星或明或暗,矜矜业业地照亮着大地上的一切,而两人,作为地上的一份子,同样享受了这份微弱的光华。 “砰——” 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仿若一场盛宴的前奏号角,吹响了一曲盛世恋歌,接二连三的烟花相继窜上空中,又在空中绽放,有的尽情释放余辉,有的迸出新的光芒……每一朵都不甘示弱,势必要将自己的能量发挥到最大。 烟花炸开那一瞬间的光芒璀璨,程芜转头,季如洲早在不知道的时候站到了她身旁,安静注视着她,斑驳的光辉柔和了他的棱角,让他变得没那么不近人情,而程芜,似乎从中窥见了他不为人所知的柔软。 那一晚,许多人都见证了城市上空那场盛大的烟花,并借着烟花转瞬即逝的光芒,畅想着余生惊艳的心中愿景。 夜里天凉,一场烟花下来,程芜感觉身上要冻僵了,所以等烟花一结束,她就赶紧催促着他,“快走,快走!” 一场烟花,悄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第75章 初露端倪 枝叶繁茂的老槐树干体粗壮,叶子呈羽毛状排列,两侧旁出,其下是暗沉的大理石树池,表面光滑透亮,倒映出来往师生的身影,而在这其中,有一道暗影久久不去,时而轻跃,时而慢旋,总之,没有静下来的时候。 这是程芜有记忆来第一次走进季如洲的学校,一道厚重的校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文字和思想自由驰骋的世界,这里充满了书卷气,满是知识和智慧的轻盈厚重感。 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她不由地脱下了身上无形背负的包袱,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小孩,即便她此刻行为幼稚,往来也大多是包容宽厚的目光,更甚至不会有人关注,她喜欢这里的气息,哪怕总有一些突兀的声音…… “你们看,那人好傻啊!”一个声音道,“多大年纪了,还装嫩?” 另一道声音接入,“该不会是来这里钓凯子的吧?” 满是恶意的声音充斥在一方角落,引起了路人的嫌恶,只默默加快了步伐,匆匆远离那群人。 程芜本不想理会这些声音,但架不住有人往她跟前凑。 “小姐。” 本是礼貌的称呼,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却有一股下流的味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画面,程芜恶寒地拢了拢眉。 “多少钱买你一晚啊?”为首之人脸上浅浅地浮着一层让人恶心的笑,嘴里吐着流氓之词,偏偏面上还故作绅士,试图以所谓的礼貌问询掩盖其流氓的本质。 程芜直接无视了这群人,从身后的树池上拿过自己的挎包挎上,抬步就要离开。 “干嘛走这么急啊?担心哥几个付不起钱?”那人拦下了她,神色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傲慢。 他本来也只是想戏弄一下她,但见她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骨子里的那点恶劣倒是被激了出来,非拿下她不可。 其他人见状,也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他们几个家里都有点小钱,平时被人捧惯了,行事自然有些张扬,圈子里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他们心里都有数,眼前这个人,他们可没听说过,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过是花点钱罢了。 叶锦跟朋友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几个人在圈子里的风评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妄为到光天化日调戏同学,眼下却分明是人家女孩不愿意,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 想到这,叶锦不悦地走过去,“你们在干嘛?” 几人被打断了好事,心头不悦,正想教训一下来人,一见是她,便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叶大小姐要帮人出头吗?” 叶锦看不惯这样油腔滑调的人,“你们是想在学校闹出新闻吗?” 为首那人嗤笑一声,新闻不新闻的无所谓,但叶大小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索性招呼身边的人,“我们走。” 几人哗啦啦全都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向程芜抛了几个油腻的wink,倒是叶锦,被人抛在一旁,忽视了个彻底。 等人走远了,叶锦的视线从这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女人身上一扫而过,她们没什么交情,自然没有寒暄的必要,便也准备离开,却被她从身后叫住,“谢谢。” 叶锦的教养让她无法对别人的道谢不作理会,索性转过身,别扭道,“不用谢,换作其他人也会选择帮你的。” 程芜不置可否,她从小姑娘的情绪中敏锐地察觉出一丝冷淡,似乎是因为她的关系,“你认识我吗?”热心的小姑娘脸上因为别扭而显得有些冷漠,这让程芜不由地好奇这股负面情绪的来由。 叶锦反倒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记得我?” 程芜露出一个“我应该记得你吗”的疑惑表情,随即解释道,“抱歉,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她说得坦然,叶锦一时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失忆了,还是单纯为不记得她这样一个曾警告过她的“恶毒”女人找的借口。 “不记得也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程芜却不赞同道,“如果我认识叶小姐你,一定不会想要忘记你这样一个热心的人。” 听着对方口中仿佛夸赞的话,叶锦轻笑,现在她倒是相信对方的确失忆了,毕竟如果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警告她的,她又是如何做出言语回击的,一定不会说出当下这番话。 “记不记得都不重要,我该走了。” 她的朋友还在一旁等她,见她望过去,立马呲着大牙笑了起来,叶锦也笑了,举步朝她走去。 “再见。” 轻声的道别从身后传来,仿佛风的呢喃,叶锦脚步微愣,没有耽搁,笑着回应朋友的呼吸。 季如洲走出大楼,一眼就看到了老槐树下的程芜,侧着身子,视线一直朝着某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母担心程芜一直待在房间会闷,便提议让她到季如洲的学校转转,程芜本来不想麻烦人,但确实在房间待得无聊,便想出来走走,就算季如洲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她自己也能到处逛逛。 不过经过那晚,程芜莫名觉得季如洲不会介意的。 果然,收到消息季如洲就表明愿意带她到处转转,只是他还在上课,需要程芜在楼下等他一会儿,本来一下课就能走的,但偏偏这个老师拖堂,她还得再多等一会儿。 程芜对他们学校挺好奇的,季如洲看她有兴趣,便准备带她去吃食堂。 学校光是食堂就有八个,每个食堂的装修风格都不一样,季如洲把人带去了最豪华的那一个,各式菜系都有,菜品也丰富,最关键是人少,不用多等,也不用担心会被挤到。 程芜不清楚这一些,只是光看着这一个食堂,便深感该学校的壕无人性。 就以这个装修来说,豪华大气,采用的吊灯也是精致通亮不可言,说是贵族宫廷也不为过,但它偏偏是个大学食堂,让程芜不由地怀疑到底是自己见识少,没见过什么高档的学校餐厅,还是这所学校本身底蕴丰富,背后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泼天财富。 第76章 危机 程芜从自助餐桌上取了一些糕点和水果,倒不是她看不上这里的饭菜,而是她看着那一盘盘色香俱全的精致菜式,突然就犯起了选择困难症,不知道选什么,干脆就不选。 等她端着餐盘回到餐桌上的时候,季如洲也踩着慵懒的步伐回来了,他没有选择让厨师现做,而是从自助菜式里挑了几个菜,身后的侍者推着餐车,将他选好的菜品一一摆上桌,还放上了一盆两人份的米饭。 程芜看得瞠目结舌,一双桃花眼眨了眨,仿佛在说“你怎么要这么多?” 其实真正说起来,季如洲要的菜也不是特别多,因为考虑到实际用餐需求,每个盘子里的菜都只有很少的分量,根本满足不了一个成年男人的胃口,所以几个菜加起来,大概也就是两三人份的样子。 虽然季如洲喜欢看她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但也还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帮你也一起点了,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程芜没有推辞,打眼一看,桌上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不知道怎么的,手上的筷子突然就下不去了。 “怎么不吃?”季如洲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程芜摇了摇头,避开他的视线,筷子径直伸向离自己最近的一道鱼,鱼肉鲜嫩,味道刚好,本该是她欣赏的一种口味,她却觉得嘴里淡淡的,提不起半点吃饭的欲望。 一顿饭程芜吃得心事重重,饭后也没了再逛的心思,早早告别了季如洲便准备回去。 季家的司机要下午才能来接他们,而程芜也没有要麻烦人再跑一趟的打算,便准备自己打辆车回去,还没走出学校大门,迎面跑来一个面容清隽的男生,浑身的书卷气,气质温和又干净。 “阿芜姐。”那人停在程芜面前,说话的语气难掩激动。 程芜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确认周身三米之内除了他和自己没有别人之后,迟疑地看向对方,“你在叫我吗?” 来人瞳孔猛缩,震惊地看着她,“阿芜姐,你在说什么?你不认识我了吗?” “不好意思,我前阵子撞到脑袋,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程芜没想到,自己只是进了一趟学校,就遇到了两个疑似与自己认识的人,看来自己真的忘了很多东西。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徐辰风并没有怀疑她失忆的说法,只是非常认真地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我叫徐辰风,你以前都叫我辰风的。” 从他的口中,程芜得知,他和李阿姨是自己在医院认识的,因为没有亲人便对他们生出了几分亲切之意,之前对他们多有照顾,不过她也有自己的事情,再加上结了婚,来往并不密切。 得知他竟然清楚自己有老公的事情,程芜表示惊讶,“你见过我老公吗?” 徐辰风迟疑着摇头,又点点头,“我见过你男朋友。” 程苑:? 她男朋友跟她老公不是一个人吗?不然为什么他脸上的神色这么怪异? “那我男朋友是谁?”程芜知道自己老公是薄靳司,也非常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脚踏两只船的人,所以迫切地想要从他口中得到验证。 徐辰风没有犹豫,直接告诉了她答案,“季如洲。” 程芜:!!! 程芜内心已经可以用狗血来形容了。 我老公的兄弟是我男朋友?!!!这是什么发展? 说不定是前男友!程芜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也解释了季如洲为什么时不时就会眼神晦暗地看着她,两人相处时那些诡异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这下,程芜对季如洲已经不是警惕而是尴尬了。 #论失忆时住进了前男友家是种什么体验# 也不知道薄靳司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以前跟季如洲谈过? 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避嫌还来不及,怎么也不会让她住进季如洲家里。 但,真的是这样吗? 程芜心里不确定了。 “方便带我去看看李阿姨吗?”程芜想着自己既然是孤儿,对李阿姨的感情必定是特殊的,这么久失联没见她了,理应去拜访一下。 徐辰风欣然答应,由于他今天还有课,没法直接带她上门,两人又重新约了时间。 聊到这,程芜不好意思道,“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徐辰风满心疑窦,怀疑她是不是被人控制了人身自由,不然为什么失个忆连联系方式也没了? 程芜一脸苦笑,她当然也知道这样说不过去,但没办法,她之前用的手机在飞机上摔坏了,里面的联系人和聊天记录都没法恢复,现在用的是薄靳司重新给她办的卡,里面的信息都是新的,不然她还可以翻翻以前的记录,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惜现在,不仅他说的这些程芜没法证明,就连联系方式也要重新更新。 想到这,程芜对薄靳司的怀疑更深了。 这些东西薄靳司不可能想不到,但他当时非但没提醒她,还直接给他注销了卡号,害得她后面就是想补救都找不到办法。 现在想想,薄靳司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单纯不想她跟其他人联系? 程芜不敢细想下去。 加了联系方式,两人便正式道别,程芜走出学校,站在了主干道一侧的绿化带旁,她已经从手机上约了车,现在只等车过来就行。 接到单的车开过来很快,五分钟不到,程芜身前就停了一辆白车。 核对车牌号码之后,程芜上了后座,向司机确认了手机尾号。 车子重新启动,戴了口罩的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那一带可不便宜啊,你是在那住?” 确认过眼神,这是一个自来熟的司机,程芜只想安安静静坐车,没有闲聊的心思,只简单回了一句就不开口了,但架不住司机是个话痨,天南海北啥都能聊。 程芜算是知道了,就算自己只是回些单音节字像“嗯”“是”“昂”这样的,委婉地表达了拒绝聊天的意思,也挡不住司机开口说话的激情,所以程芜干脆不开口了,等司机说累了,自然也就不说了。 果然,在看到程芜明显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时,司机也不说话了。 程芜的耳根子总算得以清静,她是在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发现不对的…… 第77章 绑架 耳边响起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身体提不上劲儿,有一种沉坠感,怎么也坠不到头,意识模糊中她感觉有一具身体朝自己压了下来。 “唔……”身体沉重得连手都抬不起来,更遑论推开身前这座大山…… 单薄的布料被人撕开,露出胸前一片沁凉,程芜再迟钝,这会儿也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因为屈辱,眼角沁出一些泪珠,却因为被细纱遮挡,没露出半分端倪。 大手在她瓷白的肌肤上阵阵抚弄,引得一阵颤栗,也激起了在场淫荡肆无忌惮的狞笑。 程芜死死咬住下唇,不让那些令人羞耻的声音从自己口中溢出,正当她为即将到来的命运感到灰暗无望的时候,身子突然一轻,上方的人被掀翻在地。 她看不见,却能听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拳拳到肉的痛呼声,仿佛大旱逢甘霖,她眸中绽放出希冀,眼泪欲落不落,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滚!”她听到一道声音如是说。 随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群人不敢怒不敢言地从地上爬起,屁滚尿流地跑了。 “没事了。”那道声音温柔不失怜惜浮在她耳边,仔细听还能听出其中的颤音和后怕。 眼睛上的布条被人解开,眼前一片透亮,程芜不适地睁了睁眼,入目是熟悉的皮衣夹克。 就在刚才,她还跟衣服的主人共进午餐。 视线轻抬,落在了他那张焦急却满含柔情的脸。 难道他还喜欢我? 刚从危险中脱离,程芜的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跑偏了。 见她不说话,季如洲误以为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再加上那群人的手段下作,很可能给她下了什么不干净的药,便不再犹豫,默默拢紧了她身上的夹克,将她打横抱起,向外面走去。 经过医院检查,程芜体内果然被下了一种降低神经反应的药,这种药会让四肢无力,无法迅速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同时部分神经高度活跃,敏感度提高,对身体的感受尤其敏锐。 这种药对神经的刺激比较大,使用时会模糊意识,阻碍大脑认知,用量过度还可能会导致整个神经系统瘫痪,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听到这个消息,季如洲反应激烈,一拳砸在医院墙上,后悔自己下手轻了,应该把他们打得半身不遂,不敢再出来害人才对。 要不是程芜身边还需要人照顾,他恨不得现在把那几个兔崽子拎出来再揍一顿。 程芜也不想让那几个渣滓逍遥法外,所以报警是必须的,不过她没看见那几个人的脸,恐怕无法提供太大的帮助。 “对了,你不是见过那几个人吗?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程芜没有问他是不是认识,毕竟随便碰到的几个社会渣滓,怎么可能正好认识? 没想到季如洲的答案出乎意料,“我之前见过他们,是几个名声不太好的家伙,也是我们学校的。” 程芜不可避免地想到在学校碰到的那群人,当时以为他们走了事情就算了结了,没想到他们光天化日敢这么嚣张。 如果真的是他们,想来就是有目的地找上她,也就难怪她会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了。 有了线索,现在就是等警察过来把消息告诉他们,他们会去处理的,程芜没有再纠结,而是看向他,“我看看你的手。” 刚才打了那群人,现在又拿手砸墙,真把自己当铁打的了? 程芜看着都疼。 没有麻烦护士,而是找他们要了酒精和纱布,程芜捧着那只砸破了皮还在渗血的手,用棉签一点点进行消毒,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因为担忧紧紧地皱在一起,看起来倒比他还疼。 “下次还敢不敢了?”程芜越想越气,棉签忍不住往他伤处戳。 在酒精的刺激下,季如洲手上一疼,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了淡定,手往回抽了抽,又被程芜以更大的力道固定在原地,“现在知道疼了?刚才砸墙的时候可是厉害得很?” 许是被他救了的缘故,程芜现在一点也不怕他,反而是一股火蹭蹭蹭地往上涨,为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季如洲听她埋怨也不生气,手也不往回缩了,倒是程芜自己,因为他不躲不避,反倒消停下来,一股酸意涌上心头,眼泪紧跟着冒了出来。 “是我受伤,你哭什么?”季如洲看不过去了。 程芜也不知道跟谁赌气,“谁哭了?是酒精太刺眼了!” “是是是,酒精太刺眼了。”季如洲也不跟她呛,从旁边柜子上抽了纸出来,仔仔细细地将她面上的眼泪擦干净。 病房里安静下来,程芜将他手上的伤口包扎好,又再三跟他确认他身上没有别的伤口,才消停下来。 没一会儿,警察就到了,给他们录完口供,又叮嘱了一些事情,才带着提取到的证据从医院离开。 下午,程芜身上的药性消解完,彻底缓过劲儿来便出院了,回到季家,程芜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季如洲为了她,忙前忙后跟了半天,程芜回到房间,认真向他道谢。 “不用谢,要不是来找我,你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事。” 季如洲没有多打扰,很快便提出了告辞。 程芜压下了把话说清楚的冲动,将他送到门口。 有些话他不说,她便没有立场开口。 如果他真的是自己前男友,还对她余情未了,那以他们如今的身份,再纠缠下去只会伤害更多人,还是希望他能看开吧…… 程芜关上门,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半小时后,她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放在床上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她拿起来一看,是薄靳司发来的视频,她没有犹豫,点了接听。 发生这样的事,她也希望能有个人说说话,如果那个人能是她老公,就最好不过。 第78章 拜访 薄靳司略显深邃的眼眸很快出现在镜头前,程芜控制不住,鼻头一酸,薄靳司察觉不对,慌忙道,“发生什么事了?” 程芜跟他把前因后果讲述清楚,略去了自己碰到徐辰风的那段。 听完,薄靳司心疼坏了,恨不得当即飞奔到她身边。 可上身刚抬起,他便又坐了回去,拳头死死攥着,紧闭的眼眸里倒映着数不清的黑暗念头,充斥着颓丧与无力。 现在还不行…… 还不行…… “身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薄靳司重新睁开眼,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关怀与温暖。 “医生说没事了,刚从医院回来。” 程芜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这些,说出来之后,她整个人都好多了,但薄靳司却放心不下,非要亲眼看着她才安心。 程芜拗不过他,便一直挂着视频,先去吹了头发,才回到床上,拉开被子准备睡觉。 她给床头留了盏小灯,睡觉前,对视频那头的他道了句,“晚安。” “晚安。”薄靳司在这头看她,回了个笑容。 程芜睡觉的姿势是很规矩的,不会踢被子,也不打呼噜磨牙,静静躺在那连翻身都很少,薄靳司贪婪地望着她恬静的睡容,一眨不眨,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他就不该答应那样荒谬的要求…… 他不止一次懊恼,但没有哪一次像这般汹涌猛烈,几近让他窒息。 程芜是真累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当她醒来看到视频里那个眼眶里泛着红血丝,胡子拉碴的人,差点都认不出来,“你一整晚没睡?” 薄靳司在椅子上僵坐了一夜,自虐似的不肯合眼,但他不想让她担心,便轻扯了下唇角,摇了摇头。 维持了一晚上的固定姿势,他的动作早就变得生硬而迟缓,笑得比哭还难看,程芜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你现在马上去睡觉,我看着你睡。” “好。”薄靳司表现出顺从,乖得让人担心。 一夜未眠,薄靳司几乎是沾床就睡,然而即便是梦中,他也睡得并不安稳,两条眉紧紧拧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为他抚平。 他睡着后,程芜主动挂了视频,给文璿打去电话,“阿砚那边是谁跟着?能麻烦他给阿砚备点温粥吗?他一晚上没睡,我怕他醒来胃里会不舒服。” 文璿听着电话,视线自然往房间一扫,嘴里还不忘道,“好,我让人准备。” 转眼到了周六,程芜跟徐辰风约好了要去看李阿姨,一大早先让司机送她去了超市,买了些养生补品和水果,然后才到小区楼下,徐辰风收到消息已经在那等着了。 “阿芜姐。”徐辰风主动接过礼品,拎在手上。 程芜走在前面,一口气上了7楼,不仅呼吸不匀,大脑还因为缺氧有一种眩晕感,险些因为没扶稳向后坠去。 幸好她及时抓住了扶手,又有徐辰风从后面搭了一把,才没闹出事故。 楼道狭窄,徐辰风扶着她在靠上楼一段的转折面缓了一阵,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 李桂芳一早就知道程芜要来,徐辰风下去接人的时候她便洗了水果,眼下正摆到餐桌上,听到动静,赶紧向门口走来。 “阿姨好,我来看您。”程芜一见到人,心底自然地生出一股亲近之意,好似两人已经认识许久。 不过她站在门口,犹豫着没有进门。 徐辰风见她低头看鞋,知道她失忆忘了很多事,便道,“不用换鞋,进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李桂芳总感觉这次见程芜,对方好像多了几分生疏,不过并不妨碍她的热情,“是啊,阿芜,随便进,不用换鞋。” 程芜应了一声,见徐辰风脚上也踩着外出穿的鞋子,猜测家里确实没有换鞋的规矩,便直接踩进了屋。 徐辰风从后面把门关上,随后进厨房把早上烧的开水端到餐桌上,一人给倒了一杯水。 早上烧的水放到现在刚刚好,喝起来不烫也不凉,程芜感觉脑子里的那股不适感又减轻了几分。 一杯喝完,徐辰风又给她添了一杯,李桂芳也把盘子里的水果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新鲜的水果,多吃点。” 盘子里摆了好些水果,像橘子,火龙果这些,看得出是很用心准备的。 他们家里也不富裕,沙发柜子等一些家具都能看出老旧的痕迹,估计是用了很多年的,想必平时生活也很是拮据,却能为了她买这样多的水果,大概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看吧。 眼角不自觉就湿润了,程芜将盘子反推了回去,“您也吃。” 三人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近况,竟然也不觉得无聊,很快就到了晌午,徐辰风最先起身,将准备起身做饭的李桂芳按了回去,“你坐着,我去做饭。” 李桂芳安心坐了回去,朝着程芜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这孩子……” 程芜知道,她是欣慰,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她大抵觉得很是满足,但也正是这份懂事,让她对自己的孩子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 程芜无法体会为人父母的这种复杂感情,但不妨碍她理解,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一份自己的支持。 自从李桂芳生病住院,徐辰风就学会了自己做饭,到现在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平常他住校,李桂芳就自己做饭,放假他回来的时候,就会负担起进厨房的任务,让她歇一歇。 徐辰风手脚麻利,手艺也不差,短短半小时就炒了三个菜出锅,个个瞧着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欲大开。 锅里还有一个素菜,汤已经做好了,徐辰风从厨房盛了饭让她们先吃,又把汤端了出来,才把素菜翻出来端上桌。 “趁热吃。”李桂芳热情招呼着。 程芜也没客气,食指大动,虽然都是些家常小菜,但味道的确一点也不差。 程芜一边吃一边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好吃!辰风的手艺真好!” 李桂芳听得开心,“好吃就多吃点,千万别客气。” 三人话不多,但吃得很热闹,饭后程芜和李阿姨在沙发上聊天消食,徐辰风在厨房洗碗,中途程芜的手机响了一次,但几人当时正在吃饭,她没接到,也就没看到那通来电。 第79章 回归 这边是老式小区,楼栋之间凑得紧,阴影正好打在楼下,徐辰风送程芜下楼,两人站着聊了一会儿,倒是不晒,就是有些闷热,还好起了阵风,微风吹动,散了那股躁热气。 “认识这么久我都没见过姐夫,改天介绍我们见一面呗。”徐辰风试探着说。 认人是次要,主要是徐辰风想知道她住在哪,不然别说知道她出什么事了,连她人在哪都不知道。 换作之间,徐辰风是不敢提要求的,因为程芜总是看着温和,但对他却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现在也一样,不过她失忆了,看着就更好说话一些,徐辰风觉得她应该会答应。 “好啊!不过他最近在出差,改天介绍你们认识。”程芜欣然应允,不过一股淡淡的疑惑萦绕在心间,以前的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让他们接触? 她敬重李阿姨,应该也把徐辰风当半个弟弟才对,把结婚对象介绍给自己的家人,不是应该的吗? 两人挥手作别,程芜向停在一旁的车走去,徐辰风在身后静静地望着她。 玻璃遮光,车内的光线有些暗沉,司机很快起步离开,程芜只来得及看到他有些发暗的眼眸,里面藏着程芜读不懂的情绪。 程芜深思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将它抛到了脑后。 车身从眼前消失,徐辰风正要上楼,一辆高调的红色跑车从他身边低速滑过。 徐辰风半转的身子愣在原地,转头望向已经驶离的红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里面的人似乎看了他一眼…… 程芜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发现有一通季如洲的未接电话,时间正好是他们吃饭的时候。 电话回拨过去,程芜单刀直入,“小洲,中午是有什么事吗?我当时在吃饭,没接到。” “没什么事,本来是想叫你吃饭,不过后来听阿姨说你出门了,才知道你中午不回来吃饭。” 季如洲捻了捻手指,手机上赫然是一个红点,正不停地向前移动。 上午的时候,这个红点就停在一处小区附近,一直没动过。 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个男人,季如洲本就阴郁的心往下沉了沉。 车里安静了一阵,正当程芜要把电话挂断时,对面道,“你现在回来吗?” 程芜偏头往手机看了看,心底疑惑,他心情不好吗? “嗯,我现在回。” “好。” 将手机拿开,季如洲颓丧地靠回椅背上,哪怕明知道她背着他去见了别的男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拿她怎么办…… 当天回去,程芜收到薄靳司的消息,他在外地的行程已经全部结束,订了第二天的航班,很快就可以来接她。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人高兴的消息,程芜心情激动,连梦里都是薄靳司那张冷淡的脸,看着一本正经,却会一遍又一遍地凑在她耳边叫她“乖乖”。 程芜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着,第二天一早起来脸上便有了一对浓重的黑眼圈,在细腻的白肤上格外明显。 季母见着给她剥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昨晚没睡好吗?” 程芜虽然没睡好,但却意外地精神,闻言摇了摇头,说起话来也是异常郑重,“这几天打扰大家了,阿靳待会儿过来接我。” 听到这话,季母与季父相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明显的奇怪神色,随后双双把视线投向季如洲。 而一旁的季如洲,则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拿筷子的手支着,没有半点动作。 季明礼最先反应过来,浅浅一笑,抚平了她内心的忐忑,“不打扰,我们两家关系好,有空常来玩。” 这几天在季家,程芜与季明礼的交流并不多,但相处下来,依然能够发现他是一个脾气温和,性子好的人,眼下听他这么说,也知道他是在让自己不要有太大压力,便重重点头,“我会的。” 这时季如洲也动了,倏地放下筷子,没看其他人一眼,伸腿把椅子往后一撤,起身离开了餐厅。 许是看出他心情不好,这回谁也没开口指责他不礼貌的行为。 程芜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心里不痛快,但不妨碍她吃完早餐,高高兴兴地回房间收拾东西。 衣柜的内部空间很大,除了几个划分层次的单格还有一根细长的金属挂杆,挂杆上面的衣服被她划分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季家人给她准备的各色衣裙,都是大牌新品,还有设计师的独家定制款,以青蓝两个色系居多,被她单独拢到一边,一次也没有穿过。 另一边则是程芜自己带来的衣服,薄靳司给她挑的,上衣下裤的套装明显多过裙子,以青绿色为主。 看着那些一次也没穿过的衣裙,程芜萌生了一种猜测,动作远比脑子要快,等她回神的时候,手已经翻出了衣服上面的尺码信息,果然是自己常穿的码数,某些定制款的三围大小也是合适的样子,目测都是自己能穿的。 程芜不动声色,将衣服整理好,一件件挂了回去,心里却远没有进房间时轻松。 正准备进洗手间收拾一些自己的小东西,她突然想起外面那个从住进这个房间就被自己遗忘的梳妆台。 迈着迟疑的步伐走过去,一步比一步沉重,因为没有人光顾的原因,桌面如来时一般空荡,只有一面镜子安静地伏在上面。 她伸手搭上镜子边缘,将它扣立起来,光洁的镜面中倒映出一道氤氲的身影,被冷落至今的镜子终于不负众望地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柜子,右边的柜门被轻轻拉开,里面摆了几盒发圈,有简单带蝴蝶结的,有带珠石的……从简单素净到复杂精致,无一例外,全都是蓝色的。 程芜蓦地想起了烟花那晚,男人随手从兜里掏出来的小皮圈就是蓝色的,后来被自己收到了几个常用的皮圈一起,只是再没用过。 现在她愈发觉得,这个房间是季如洲亲手布置下来的,大到房间的整体风格,小到那层滤光的窗帘,可能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难怪他会那样熟悉这个房间,难怪她会觉得房间安排在他隔壁不合常理…… 程芜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更多的,就没有了。 她没有资格同等地回应他,也无法不去计较后果…… 第80章 小别胜新婚 薄靳司的车在下午三点准时到达季家楼下,彼时季父和季明礼都去了公司,季母也跟小姐妹约了下午茶,只有季如洲陪着程芜在客厅等人。 从那些充满用心的布置中了解到季如洲不为人知的心思,程芜以为自己会难以面对她,但也许是内心早已做出了决定,再加上薄靳司归来在即,那份突如其来的冲击被淡化掉,她发现自己依然能够很平常地面对他,假装不知道他那些隐晦的心思。 薄靳司快步走进客厅,午后的阳光少了一些锋芒,多了一些暖橘调,给他硬朗的面部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模糊了那种逼人的凌厉感。 程芜不作他想,起身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像是要把自己这些日子的思念全部融进这个动作里,抱得激情而赤忱。 分别一日如隔三秋,薄靳司的想念不比她少分毫,同样恨不得把她融进骨血里。 “我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给她注入了无尽勇气,程芜默默抱紧了他,“嗯,我知道。” 一个拥抱便已胜过千言万语,便是天荒地老也丝毫不显单调,但眼下,在别人的家里,又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第三人,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收回手。 “小洲,这些日子阿芜便多谢你的照顾了。” 四目相对,两个男人进行了无声的视线交锋。 季如洲率先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他身旁的程芜,一如既往冷淡的声线中透着隐晦的不认同,“阿芜姐住得开心就好。” 程芜夫唱妇随,“多谢小洲的照顾,我住得很开心。” “那就好。” 将行李搬上车后,两人没有在季家久留,径直上了后座,踏上了回程之路。 车上的挡板自动升起,没了亮眼的电灯泡,两人立刻像连体婴儿一样抱在一起,耳鬓厮磨,恨不能时时黏在一起。 程芜本来有数不清的话想对他说,但等真的见了面,她却觉得只要两人在一起就很好,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说出来反而会妨碍两人增进感情。 只是她不说,不代表薄靳司不会问。 到了秋苑,两人又黏黏糊糊地腻歪了一阵,薄靳司从身后抱住她,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瓮声瓮气地问,“那几个人抓到了吗?” 程芜正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乍一听他提起这事还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想起他说的是自己那天进医院的事,不可避免地,程芜也记起来他当时因为担心一夜未睡,没想到这么久了,这件事在他这还没过去。 这件事的后续,程芜也是从季如洲的口中了解到的。 据说那几家联合起来,反说程芜诽谤,毕竟除了季如洲说亲眼见过那几个人之外,现场没有留下其他明显证据,目前已经陷入了僵局,暂时找不到突破口。 程芜从知道那几人的身份时,就猜到这件事没这么快有结果,所以并不是很失望,但薄靳司不同,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妻子受人欺负,更无法容忍那几个人因为其背后的家族势力逃脱罪责,所以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过这样的事,他自然不会跟程芜说,免得让她担心。 两人在家过了几天蜜里调油的日子,薄家那边突然派人上门,因为薄靳司态度强硬,下手也毫不留情,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薄靳司在集团里的地位不可动摇,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不得不妥协,表示愿意给两人一个机会。 这次就是希望两人能回去吃饭,双方达成和解。 毕竟是自己的家人,薄靳司也没想把事情做绝,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回去,不过要问过程芜的意思,如果她不反对,两人就一起回老宅吃饭。 “乖乖,爸妈让我们回去吃饭,你愿意去吗?” 这是薄靳司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父母,程芜微怔之后便欣然同意,“当然愿意。” 然而薄靳司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那样露出喜悦,而是沉闷地搂着她,似乎有什么顾虑。 比起跟自己印象中从未见过面的公婆吃饭,程芜更在意他的情绪,“怎么了?你不想去吗?” 薄靳司语气闷闷的,“他们一直不认可我们,我怕你去了受委屈。” 程芜明显意外,想不到她失忆之前竟然还面临着婆媳矛盾。 薄靳司夹在中间一定很为难吧…… 看他这么在意,想必父母亲情也是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为了让他不那么郁闷,程芜决定主动面对,等见了面看看问题出在哪再寻找机会化解矛盾。 打定了主意,程芜便主动道,“不会受委屈的,我们可以一定面对。” 见薄靳司还是不开心,程芜只好拿出杀手锏,故作委屈道,“我是你老婆,难道你都不想让我见你爸妈吗?” 薄靳司立马反驳,“才没有,你是我老婆,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 “那你就让我去!” 程芜将蛮横无理发挥到极致,非要他答应不可,薄靳司经不住她撒娇,最后无奈同意。 当天下午,两人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赶回了老宅。 苏红秋听说薄靳司要回来吃晚饭,一边欣赏着自己刚做的红色蔻丹,一边说着风凉话,“哎呀,人家阿砚有看上的女人,咱们做长辈的只管祝福他们不就好了吗?平白插上一脚,坏了好姻缘不说,要是生出什么嫌隙,那可不得了了。” 前阵子,薄虹间夫妻俩因为薄靳司在择偶一事上忤逆他们,便想要在集团整顿整顿,让他明白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没想到最后反而被薄靳司吃得死死的,一点父母亲情都不顾,让他们两口子在公司彻底闹了个没脸。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苏红秋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浑身舒坦,在一旁看戏乐得不行。 年轻时候处处被温碧霞压了一头,没想到人到中年,温碧霞阴沟里翻船,竟然被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落了面子。 这让苏红秋如何不开心? 怎么也做了大半辈子的妯娌,温碧霞如何听不懂苏红秋的揶揄,以前有多以薄靳司为荣,这些年就因为薄靳司听了多少冷嘲热讽的话,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忍住火气上涌,只是一向自制力强,才克制着没发出来而已。 苏红秋是不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的,见她不搭腔,反倒越发起劲儿,说话越来越不避人。 眼见再不阻止,妯娌之间的矛盾可能会愈演愈烈,薄闻远无奈抚额,正准备将她妈拉走,薄靳司已经带着人到了门口…… 第81章 财产转让 车从庄园入口进来便进了薄家的地界,驱车二十分钟后就会看到一座耸立的高大楼宅,平直分布,两侧翼出,色调整体厚重浓稠,显得古朴幽暗,让人忍不住心怀畏敬。 程芜秀眉微蹙,薄靳司不多言语,只是默默抓紧了她的手。 穿过曲形的大型喷泉,再往前开小半段,就到了大门前,门前略置几小台阶,两扇向内开的大门明晃晃地敞着,丝毫不介意里面的富贵堂皇暴露在外人面前。 管家亲自上前为薄靳司拉开车门,薄靳司长腿一迈,率先从车里下去,随后转身,一手护在车门上缘,从里面牵出程芜。 两人的到来打断了客厅里的暗流涌动,几人神色各异。 客厅里一共三张沙发,苏红秋侧身半倚在沙发扶手上,略有些不正经,温碧霞端着豪门贵妇的仪态坐在她旁边,另一侧是丈夫薄虹间,三人一同坐在主位上,薄闻远单独坐在一张沙发上,还有一张沙发空着。 温碧霞将脸扭到一旁,拉不下脸来主动求和,更不想在这个勾走自己儿子的女人面前落了下风。 薄虹间看了妻子一眼,随后主动赔笑道,“回来了,赶紧坐。” 薄靳司声线冷淡,嗯了一声。 早在来之前薄靳司就给她简单介绍了在场几人的身份,所以程芜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的父亲,不过若非事先知道,她会以为这两人是公司的上下级,而非亲生父子。 正思索间,薄靳司已经领着程芜坐到一侧的单张沙发上,对上薄虹间探究的视线,程芜乖巧地叫了一声,“爸。” 薄虹间轻咳一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随后视线投向自己的儿子,无声质问,怎么回事?你俩领证了? 薄靳司姿态散漫,并不作回应,反正要见面的是他们,要求和解的也是他们,他无所谓,至于要不要应这一声,相信薄虹间有自己的衡量。 薄靳司的冷淡让薄虹间很是不悦,不过想到集团里那些咄咄逼人的股东,那股气顿时就散了,他已经老了,经不起折腾了,不过向一个小辈低头还是让他历经大半辈子风霜的老脸一红,几乎是从嗓子里应了一声,气不足道,“小程。” 在程芜看来,她和薄靳司是结过婚的关系,那薄虹间自然就是她爸,又私心带了几分缓和关系的想法,所以这声“爸”她叫得情真意切,不过他的反应,还有其他人的表情是否太古怪了些? 她不免看向薄靳司,原以为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却发现一向主动为她答疑解惑的人这次主动回避了她的视线。 对面的薄闻远将几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总觉得这次再见,程芜看起来怪怪的,就连他哥也不太正常,不过他暂时还未发现这股异常的原因。 整个客厅在一股古怪氛围的笼罩下,气氛逐渐凝滞,直到管家的再次出现打破了平静。 “老爷子回来了。” 薄虹间最先坐不住,急匆匆向外赶,紧随其后的是温碧霞…… 很快客厅里只剩下薄靳司和程芜两人。 程芜听说老爷子长期住院疗养身体,这次突然回归应该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薄靳司同样情绪莫名,半晌才从沙发上起身,正要抬腿跟上众人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坐着轮椅,自己慢慢滑进了客厅。 看得出来,老爷子因为病痛受了很多苦,一双枯槁瘦柴的手上是松弛到挂不住肉的老皮,眼珠浑浊,眼白阴沉如雾,泪阜晶莹,像是含着泪珠,看着随时要落下泪来。 “爷爷。”薄靳司哑着噪子道,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旁人听不真切。 即便程芜站在他身边,也忍不住怀疑方才是否有人发出了声音。 薄文昌看着他,一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脸颤了颤,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律师提着公文包出现在他身后,与之一同出现的是文璿和薄靳司的私人律师。 众人重新落座,管家让人安排了椅子,供几位商谈接下来的事。 根据雇主本人要求,除了集团股份转入薄靳司名下,其他所有财产移交薄闻远名下,律师此来,正是为了处理财产交接工作。 在薄家所有人员的见证下,两位律师正式达成一致,签订了股权转让协议,并完成了相关股份转移手续。 至于薄文昌名下其他财产,由于财产类目丰富,相关细节的确定需要时间,将会在未来几天整理完善并移交到薄闻远名下。 老爷子这一出可谓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薄虹间夫妇脸色甚是难看,不顾薄文昌和一众晚辈在场,负气离开,丝毫没给薄文昌面子。 苏红秋也不甚满意,嘀咕了句,“老爷子就是偏心!” 薄靳司是有能力,但凭什么她儿子就一点股份也拿不到? 不过她也只是发发牢骚,她自己的儿子她知道,没那个管理集团的手腕和能力,真要争这点股份,薄靳司反倒留不下他们。 左右就其他财产目前的市值而言,未必比那些股份低,再加上还要靠薄靳司管理公司拿点集团分红,也不愿意为了那点股份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你爸是什么意思?把股份都给薄靳司?他是想把我们逼上绝路吗?”温碧霞赌气坐在床上,随手掀起枕头扔在地上,很快床上就剩一张床单了。 她就是气不过,当牛做马伺候老爷子大半辈子,到头来他宁愿把钱分给两个孙子,也不给自己的儿子。 实际上薄文昌手里的集团股份并不多,但对于目前本就处于弱势的薄虹间夫妇来说,便多少能够缓一口气,至少不会被薄靳司压得那么狠。 一想到日后要被自己的儿子骑到头上去,温碧霞就觉得心里堵着一股气。 “哪里就是绝路了?阿砚怎么说都是我们的儿子……”薄虹间对老爷子的安排也不满意,但事已至此,只能往好处想了。 温碧霞冷笑一声,“你看他现在还有半分把我们当父母的样子吗?眼里只有那个女人,哪里还把我们当回事?” 说到这,薄虹间也有些郁闷,不过他还是愿意往好处想,“那是因为我们不肯接受小程,如果我们不反对他们的事,他也不会这么对我们。” 薄虹间多少也能看出来,薄靳司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这次要不是触犯了他的逆鳞,他也不会出手对付他们。 温碧霞如何不知道?不过她还是不开心。“我看呐,那个女人迟早把他的魂勾走!” 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温碧霞可没忘记自己儿子是她已婚期间勾搭上的,想必手段了得,到时候别说把他们当父母,怕是恨不得把他们扫地出门…… 第82章 怀疑 今晚有薄文昌坐镇,一向嘴上不饶人的苏红秋也安静下来,两家人和和气气地聚在一桌,看似和谐地吃完了一顿饭。 用过晚饭,应老爷子要求,薄靳司和程芜在老宅住下,就住在薄靳司以前的房间。 两人刚回到房间,薄靳司就被老爷子请去了书房。 几排黑色经典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中外文献,其中不乏金融管理类书籍,原本像这样的书架,应该是很容易沾上灰尘的,但也许是常有人打扫的缘故,书架上一尘不染,看得出主人家的用心程度。 黑色唐山装的老人端坐在书桌上,面前摊着一本厚壳大书,上面注满了笔记,老人细细扫过那人为添上去的一字一句,字迹明显青涩,但所注见解却很有深度,越是沉浸到那些文字中,他脸上的落寞便愈是清晰。 门把手微动,老人似有所觉,在来人进门前,这份情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薄靳司走近书桌,薄文昌已经起身拿起了手边的木盒,木盒上雕刻着细巧精致的玉兰花,薄文昌一边走一边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对铃铛手环,花纹精雕,透着一种旧时代的厚重感。 薄文昌将打开了的盒子伸到薄靳司面前,“我给小程准备了见面礼,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转交给她。” 薄靳司不明所以,没有伸手去接。 薄文昌知道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而已,面上的疲惫又深重了几分,“是我的一片心意,就当卖我老人家一个面子,收下吧。” 薄靳司默不作声,程芜需要什么,他自然会差人去买,用不着别人施舍,更用不着拿前人的旧物。 这对手环是老爷子发家之后花重金为老太太打造的,因为材料珍贵,用量足,造型独特,放在今天也是一个叫得上价的物件,老太太过世之后便被老爷子收了起来,很少拿出来。 薄靳司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曾见老爷子私底下对着它念叨,说些心里话,恐怕也有着睹物思人的想法在。 见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薄文昌心知这件礼物大概是送不出去了,抱着他回心转意的侥幸心理,薄文昌将木盒放回桌子上,缓缓推至他手边。 薄靳司也不阻止,只是声音冷淡道,“还有其他事吗?” “我让你过来,只是想告诉你,小程是你看中的人,我很放心,我真心祝福你们,如果可以,我还想看到你们结婚的那一天。” 如果放在之前,薄靳司听到这番话大概还会有所触动,但现在他只觉得无动于衷。 有些坎,一旦迈过去了,某些人和事就都不重要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薄文昌回应,薄靳司长腿一迈,向外走去。 看着他挺拔孤傲的背影,薄文昌声音苍凉道,“别恨你爸妈他们,要恨就恨我……” 薄靳司脚步微顿,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薄靳司刚去书房没多久,房门就被人敲响了,程芜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心下暗忖,自己也没锁门啊? 拉开门,一张玩世不恭的脸映入眼帘,薄闻远正姿态散漫地靠在门边,唇角带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一副两人很熟的口吻,程芜不清楚两人之前的相处状态,一边在脑中检索可能的相处模式,一边略显迟疑道,“不太方便吧?” 薄闻远挑眉,不置可否,“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已经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了? 薄闻远似乎很不理解,但程芜却摸不着头脑了,“回来?我之前有离开过吗?”还是说她之前去了很远的地方? 如果是离开,那一定是因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才会让她的“回来”显得那么无法理解,可如果那件事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薄靳司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起过? 看她面上的疑惑不似作假,薄闻远心里的猜测得以验证,程芜消失那么长时间,还被曝出同时与其他几人有染,他堂哥找人都快找疯了,如今人突然出现,两人还表现得如此亲密,纵是他想视作寻常都不能够。 想来他堂哥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把人留在身边…… 现在的薄闻远只猜到薄靳司应该是篡改了程芜的记忆,但他万万想不到程芜不是被人篡改了记忆,而是干脆失忆全都不记得了。 “你之前突然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薄闻远如实说出自己已知的信息。 正当他还想再问什么,争取套出更多信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淬着寒冰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被盯上的薄闻远只感觉浑身血液倒逆,身子不可控地一缩,下意识摆正了身体,对着来人道,“哥。” 薄靳司没理会薄闻远的一惊一乍,担心他无意中说漏嘴引起程芜的怀疑,薄靳司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面上的表情,见她并不像知道什么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松,随即满含不悦地看向他,“你还有事吗?” 见薄靳司没再盯着刚才的事不放,薄闻远不甚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发光发亮的电灯泡,还是最大瓦数的那种,赶紧麻溜地提出告别,“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两条腿已经争先恐后地往外迈了,生怕慢一步就遭到某人的死亡凝视。 见到这样怂怂的薄闻远,程芜还觉得有些新奇,怎么碰上他哥跟老鼠碰到猫似的? “好看吗?” 幽怨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程芜似娇似嗔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他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连自己弟弟的醋都吃? 薄靳司并不介意自己在她眼中变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反而因为成功将她的视线拉回到自己身上而感到满足,黏乎乎地挂在她身上,拢着人回了屋…… 书房内,薄文昌一人孤坐,那对被人拒绝的手环还留在原位,年轻时候的记忆突然翻涌,不停冲撞着他早已负担沉重的心脏…… 第83章 回忆 老泪纵横,薄文昌的思绪彻底沉浸到过往的记忆中…… 薄家本身的家底并不差,在薄文昌接手到家里的产业之后,更是抓住机会,趁着东风,一举将薄家推上了a市第一家族的位置,自此名利双收,走上了人生巅峰。 外界对他的赞誉过盛,以至于薄文昌自己也生出了几分轻慢自满之意。 大儿子出生后,这份轻慢之心便表现在他对大儿子的严厉管教上,他事事苛求,吹毛求疵,力求让他变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不仅要有商人的头脑,还要有引领前沿的敏锐度。 他近乎走火入魔地想要在家庭教育里再造一份辉煌,可他忘了,家庭不是商场,也不是他自我证明的战场, 与对大儿子严苛的教育相比,他对小儿子则疏于管教,印象中那就是一个胆小怯懦的孩子,常常躲在他母亲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 他本能地不喜这个孩子,再加上对他没有管理公司的期望,便很少关注他,所以即便他后来选择从老宅搬出去,他也没有太大触动,直到小儿子的死讯传来,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原来还有个二儿子…… 薄文昌后来想,他的失败在于,无论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在他往后很多年的记忆搜寻中,即便是回忆的细枝末节,纵是搜肠刮肚,竟然也找不出一处父子坐下来随意浅谈、放松聊天的片段。 薄虹间结婚后,薄文昌便渐渐退居幕后,甚少出现在人前。 与薄虹间一样,温碧霞也喜欢权力,俩人没什么感情,但目标一致,倒是没什么龃龉,相处平淡而和谐。 薄靳司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出生的,他的到来是父母利益结合的产物,温碧霞和薄虹间一样漠视感情而更看重权力,两人的联姻是强强联合,却并没有多少感情基出。 薄靳司出生后,夫妻俩一致想把他打造成完美的继承人,花了很大心思培养他管理公司的能力,却不允许他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薄文昌见过最多的就是薄靳司被反锁在这间只有书册为伴的书房中,一盏灯,一只笔,除了吃饭睡觉,薄靳司不被允许走出这间房。 五六岁的孩子被关在房间里,铆足了劲儿拍门,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妈妈”,然而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不会对他的哭喊有任何不忍,反而因此变本加厉,发布更加困难的阅读任务。 当时作为爷爷的他,也是无数次路过那间房,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声音,再恍作不知地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也从来没有想过到他的父母面前为他说句话。 明明有更多温和的方式,他们却都偏偏选择了最冷漠的一种…… 夫妻俩习惯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薄虹间出面做那个强势独裁的“父亲”角色,不管不顾地做出安排,哪怕是违逆薄靳司内心意志的事。 而温碧霞则出演温柔劝解的“母亲”角色,在薄靳司表现出明显抗拒的时候,以一副为难受伤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就当是为了妈妈,好吗?” “就当是为了妈妈,好吗?” 这是温碧霞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也是这句话,困住了薄靳司二十多年的人生。 他变得越来越听话,也越来越沉默,甚至不需要温碧霞再装作委屈流泪,只要她表现出一点不开心,薄靳司什么都会主动答应下来,无论愿不愿意…… 还未成年,他便在管理公司上表现出了远超于常人的天赋,超强的商业嗅觉,思维缜密的分析逻辑,再加上果断狠厉的处事手段,说是一个商业天才也不为过。 就连薄文昌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天生的商业王者,注定要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果然,自接手以来,他便将薄氏带领到一个让同行望尘莫及的高度,成为业界不断追求的标杆。 薄虹间夫妇对此深感满意,至少在过去十几年里,他们都为薄靳司的存在感到骄傲。 然而在薄文昌看来,薄靳司似乎同机器也没什么分别,他只是一台以管理公司为职能运转的人体机器,薄文昌在他身上看不到属于人的七情六欲。 偶尔面对他那张几乎没有情绪的脸时,薄文昌也会忍一住想起那个会哭着闹着叫“爸爸妈妈”的小男孩,他似乎永远被留在了那间书房,再也没走出来…… 空荡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咳嗽,暗沉的红血溅上地板,迸出几点血花,璀璨夺目。 薄文昌拿起手帕拭过唇角,将视线轻移到书封页上,笔锋浅浅,勾勒出一个少年最初的真心。 随着书本被合上,那行字也被彻底掩藏起来…… 从薄家老宅回来之后不久,薄靳司受友人相邀,携程芜到度假岛小住,出发之前,程芜得知两人即将有一段浪漫的小岛之旅,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可等到了度假岛,见了所谓的友人,程芜内心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甚至还萌生了几分排斥。 “程小姐似乎不太想看到我?”一身休闲白衬衣加西装裤的林清漓出现在酒店大堂,单手插兜,唇角似勾非勾,戏谑非常。 程芜本就因为第一印象对他有些反感,见他当面揭人短处,连给她伪饰关系的情面都不留,更觉冒犯。 薄靳司则是觉得他言语太过逼人,当即维护道,“你别吓她。” 林清漓只笑笑,并不反驳。 几人乘私人电梯直达顶层,在交谈的过程中,程芜了解到这座岛上的项目刚刚建成,林清漓便邀了他们过来体验,也顺便过来视察,看项目的实际运行情况,查漏补缺。 顶层只有少许几间套房,隔音效果出奇得好,程芜两人刷卡进了其中一间房,而林清漓则住在他们对门。 第84章 离开 刚进屋,程芜方才还能勉强维持平淡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情绪转换之迅速让人望尘莫及。 “你不喜欢小漓吗?”薄靳司给她倒了一杯水,大有一种要与她促膝长谈的架势。 程芜摇摇头,表示自己的确不喜欢他,同时有些不满道,“你怎么没告诉我,咱们要见的朋友是他?” 薄靳司不免替自己叫屈,“我事先并不知道你不喜欢他。” 大概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程芜不仅不觉理亏,反而理直气壮道,“都怪你!” “对,都怪我。”薄靳司附和道。“下次我们不见他了好不好?” 程芜破颜一笑,脑袋瓜点了又点,对他妇唱夫随的态度满意得不行。 她本来就只是有些郁闷,被他哄了哄,那股气便散得差不多了,又听他做出承诺,心里甜丝丝的,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抵达小岛的第一天,两人并没有着急玩岛上的项目,而是窝在房间,颐养精神,为之后几天的四处游玩备足精神元气。 第二天一早,三人用过早餐便赶到了海边,沙滩上人不少,却并不显得拥挤,大抵还是跟岛上的主要消费群体是精英以上阶层有关。 最早一批看海边日出的人有一半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冲浪和皮划艇项目渐渐迎来了它的热度高峰,不少人正在穿戴防护衣具,还有一些人一边享受海风,一边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自己的脚印。 他们上午的主要活动是体验海上游轮,距离游轮驶离岸边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们并不急着上去,便成为了在沙滩上留下足迹的人群中的一员。 9点,观光游轮正式启动,航线是绕岛一周。 刚从岸边离开那一阵,众人大多待在各自的房间,一来是适应水上环境,二来不用出门,在房间里打开窗户,便能感受到海面上潮湿的海风气息以及激荡的海浪,波澜壮阔,白雾薄起,别有一番意境。 十点之后,大部分的人就会出来活动了,楼下大堂里为大家准备了红酒宴会,客人们饮食聊天,还有各种精致糕点和新鲜水果,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待在甲板上。 这会儿大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从船上望去能够看到岸边精心养护的各种观赏性乔木,还有远方的丛生山林,配合着氤氲雾气,颇有一种云中仙境之缥缈虚幻,让人旷神怡心。 三人沉浸在这种自然营造出来“海市蜃楼”景观中,渐渐地放松了心态,程芜心神缓和,连带着看林清漓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等几人从游轮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虽然在上面小睡了一会,但这会儿精神还是有些困倦,便决定各自回去休息,约定晚上再聚。 然而等程芜一觉醒来,床上却只有她一个人,床单上旁边的位置是冷的,预示着人早已离开。 在房间里没看到薄靳司,程芜还以为他先去了餐厅,便准备去外面找他,结果刚开门,正好碰上从对面出来的林清漓。 “好巧啊。”林清漓语气平平,听起来像是他完全不觉得幸运,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嫌弃。 程芜本就因为薄靳司的不告而别有些不快,眼下被他的语气一呛,更是没了好脸色,几乎将嫌弃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因而并不搭理他,而是率先向电梯走去。 私人电梯的空间宽敞,然而程芜与他待在一处,却是觉得空气稀薄,哪哪都狭窄逼人,电梯一到,她便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林清漓见状,抬步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程芜急着找薄靳司,并不理会他的跟随,然而等她在餐厅找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本应该出现在那的人之后,程芜面上染上浓重的失望之色,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薄靳司的电话。 “你在哪?”质问之声脱口而出,面上是隐忍的愤怒。 “抱歉,阿芜,公司出了点事,我不得不临时回去。”薄靳司开口说着道歉的话, “既然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抱歉,我看你计划的很多项目都还没有体验过,不想让你扫兴,就自作主张先离开了。” 道歉的话张口就来,像是已经事先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 然而接连的道歉却像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程芜内心的愤怒。 项目再多,没有他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要离开,为什么不带上自己?为什么不事先跟自己商量而是采用事后通知的方式? 程芜感受不到他道歉的诚意,满心都是自己被欺骗被愚弄的委屈和愤怒,“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既然选择丢下我,就别来找我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程芜的确是冲动了,然而薄靳司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坚定了分别的决心。 “阿芜,别说气话,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这件事。” 程芜气笑了,“既然这样,那你就慢慢冷静去吧!”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没有丝毫犹豫,程芜决定返回房间收拾东西,然而一转身,却又对上了林清漓若有所思的脸。 程芜一愣,径直略过她,朝外面走去。 回房间的路上,程芜就一直在思考她和薄靳司的关系,是她太想当然了,以为他身为丈夫,自然就会爱她,尊重并理解包容她,为她解决一切烦恼,所以她坦然地接受他的好,挥霍他的金钱,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她面对一个不爱她的丈夫要怎么办,又要怎么过自己的生活? 程芜自然地感到彷徨,未来的一切都让她忧惧,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决不会再退缩,只有面对才有处理问题的决心。 回到房间,她收拾了几件自己穿的衣服便离开了,那张属于薄靳司的黑卡被她留在房间,等待它真正的主人。 从酒店出来,程芜拖着行李上走在小道上,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景物,脱离了薄靳司,脱离了那个不愁钱花的身份,她是真的一贫如洗且渺小,周围的一切都让她恐惧。 身无分文,再加上中午在游轮上没吃多少,她现在是又累又饿,眼看着天上就要下雨,她却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程芜心里一片荒芜。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骄车停在了她身边…… 第85章 认识到自己的“渣” 车身通体沉黑,光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场景,程芜默默注视着车窗,有那么一刻,她无比期望薄靳司正坐在里面,那样她就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欺骗自己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臆想。 他没有不告而别,她也没有负气出走,不用去面对身无分文的窘迫,甚至随时都可能露宿街头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雨夜。 然而事与愿违,车门打开,一身矜贵白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天色暗了下来,他的到来却像是给这方世界注入了一抹鲜亮的色彩,让人无法忽视。 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碰上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饶是程芜表情再如何故作淡定,也不免脸上讪讪。 她平静地收回视线,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海风淡淡,吹来了身后人如隐云雾的暗哑嗓音。 “程芜。” 两个小轮在地上滑动的咯吱声戛然而止,林清漓目光沉沉,却没有等来她的回头。 “我不信你真的都忘了。” 男人隐含懊恼与希冀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无论是谎言还是欺骗,都至少给我一个结局吧……” 有始有终,才是故事该有的发展,不是吗? 许是那天的风声太大,勾起了人心底不该有的贪恋,程芜最终还是随他回了酒店。 刚回到室内,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各种室外项目不得不中途停止,被迫回来的人心情多少受到一些影响,但很快,餐厅和各种室内项目又变得受欢迎起来…… 程芜与林清漓相对而坐,外面淅沥的雨声混合着餐厅里低低的交谈声,嘈杂混乱,心绪难平。 “我们是什么关系?”程芜没心思吃饭,用筷子戳着米饭,不想去理会对面“灼灼”的目光。 饶是她再心大,这会儿也猜到大概自己失忆前,曾跟对面这个男人有过一段,那些她感受到的恶意针对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也许正是来自“前男友”对“前女友”的不甘怨念。 偷偷干坏事的秦砚风,隐忍情深的季如洲,以及眼前疑似暧昧的林清漓……薄靳司的这几个朋友,好像个个都跟自己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内心暗嗤,自己还真是挺“渣”的,竟然跟他们几个都有过那么一段…… 只是不知道薄靳司知不知情,大概是知情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刚好就跟他们几个再次产生了交集。 薄靳司还真大方,把自己老婆往别人怀里推,程芜不免想到,大概是不够爱吧。 怎么会爱呢?毕竟她给他戴了这样难堪的“绿帽子”。 “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话,你就当没听过吧。”与刚才的“真情流露”相反,现在的林清漓仿佛套上了一层假面,不肯承认两人的关系。 方才的质问已是直白放肆,但目前,他还不想打破平衡,毕竟他没有与其他人相抗衡的实力,也无法确信程芜一定会选择他,所以维持现状是他最好的选择。 真的能当没听过吗?程芜不知道,短短一天时间,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被颠覆了。 换作自己被当成备胎愚弄,怕是恨不得把人拖出来暴打一顿,他还能好端端地同自己说话,只是偶尔目露不愉地看着她,已经很克制了。 程芜在心底把自己说得一乐,当即轻松了几分,又狠扒了几口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一天,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大雨一连下了几天,程芜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门,吃饭都是叫服务员送上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程芜主动要求林清漓给她重新准备了一间房,原来那间房有薄靳司的痕迹,她一进去就会想到他隐瞒欺骗的事实,心里一阵反胃,一刻也待不下去。 所幸林清漓并没有问她原因,只是有一个要求,不管她想不想见他,至少他打的电话一定要接,让他知道她安全就好。 程芜没有拒绝,自从窥见了那道情感的裂缝,她便总能看出林清漓某些要求和言语背后的关心和在意,这样的关心让人动容,只是她无法回应。 许是知道程芜反感她的存在,林清漓的电话打得并不是很勤快,大都是在手机上叮嘱她早点休息,不要忘记吃饭,偶尔的几次电话都是程芜长时间没回消息,或是主动约她出去走一走,泡泡温泉之类的,免得在屋里憋坏了。 程芜对此通通表示拒绝,倒不是因为反感或无法接受,而是单纯的懒,下雨天人本就容易疲怠,再加上刚好碰上经期,身子沉重,她索性窝在房间里连门都懒得出。 一周后,岛上终于彻底放晴,程芜的大姨妈也走了,闷了几天,她正好出来沙滩上透透气,刚到没多久,林清漓也到了,还带了一件浅色披风,“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披风很长,在肩上裹了一圈还剩下不少,程芜又把它搂在身前紧了紧,“谢谢。” 这几天她都想明白了,既然是自己欠下的债,那就没有逃避的理由,虽然林清漓对两人的关系还无法释怀,但没关系,日久见人心,他早晚会明白,两人是真的结束了,再也没有可能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把他当成普通人对待,既不要过分警惕,也不要给他不该有的念想。 日光下两人的影子拖得有些长,莫名和谐。 下午两人一起去看了水上飞人表演,现场游客众多,还好林清漓提前预留了位置,是最佳观赏点,可以清楚地看到现场情况。 类似的水上节目都有很强的观赏性,再加上程芜之前没见过,是有些好奇在的,所以两人待了大半天,期间程芜还在教练员的辅助下亲自体验了这一项目,感受到了从水中一飞冲天的惊险和刺激,在强烈快感的冲击下,连日来的郁闷早就烟消云散了。 从飞行器上下来,程芜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幸好林清漓过来及时扶住了她,“别着急,先缓一下。” 程芜点点头,感觉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那股眩晕感缓解了不少,衣服在水里浸了一圈,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程芜觉得不舒服,便提出要早点回去洗澡,林清漓将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明显属于男性的衣身长了点,遮到了她大腿部位。 程芜洗完澡,把林清漓的衣服交到酒店做干洗,然后便准备出门赴约。 第86章 篝火晚会 为了驱散连日大雨留下的阴影,岛上特别准备了盛大的篝火晚会,热烈欢迎所有的游客参与,现场不仅有多种多样的节目,还有海边烧烤和自助饮食,足够大家彻夜狂欢。 夜幕降临,众人的激情玩乐时光才刚刚开始。 林清漓作为整个度假岛项目的总负责人,为了完善项目资料,今晚要提前到现场观察情况,这会儿程芜正到处寻找他的身影。 走了一圈儿,人没找到,倒是愈发被现场的氛围感染,人多热闹,再加上篝火烧得旺,一圈下来,她人已经冒汗了,脸也红扑扑的。 想着也许是错过了,程芜正准备回去再找一趟,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林清漓,对面说了什么,程芜没听到。 现场嘈杂得很,人群的狂欢声,音响声,乐队的声音……形形色色,程芜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有一遍遍地重复,“这边太吵了,我听不到……” 当然,由于现场太吵,对面能不能听到她的声音也同样是个未知数。 当她举着手机正要挂断的时候,右肩被人轻拍了一下,突然的身体接触让她下意识回了头。 “我看到你了。” 一张璀璨缱绻的笑脸猝然印入眼帘,那一刻,程芜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方才还喧闹沸腾的人群仿佛突然就不见了,现场只留下他们两人,他一贯干净清透的嗓音与电话里略有些失真的声音相继传来,一同在程苑耳边炸开。 蓦地,她心如擂鼓,绽放出同样绚烂的笑容,远胜天上繁星。 林清漓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越发让人沉迷。 “小心!”旁边看表演的人群拥挤,走动的过程中有人不小心撞上程芜的后背,她一时不防,向前跌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 衣服上熟悉的木质冷香顿时侵入四肢百骸,程芜脸靠在男人胸前,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没撞疼吧?”男人一脸关切地看着她,程芜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机械似的摇了摇头。 见她不似说谎,林清漓收起脸上的担忧,护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长发忧郁的吉他歌手正坐在麦克风前,眼眸深邃迷人,嘴里吐着悲伤的唱调: 如果离开是终点, 我希望你一切安好, 心动不是谎言, 只有我伪装情意, 错误的人无法缔造幸福的结局, 正如贫瘠的土地开不出绚烂的花, 祝你, 愿你, 如果离开是终点, 我希望你通向幸福, …… 听着歌词,林清漓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拉着程芜的手腕又往前走了走,直到彻底听不到那蛊惑人心的吉他音之后,才停了下来。 程芜不明所以,还以为他不喜欢听人弹吉他,于是刻意避开一些音乐节目,拉着人进了篝火圈。 火光照在周围一圈人的脸上,照亮了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一刻,他们真正地感到自由,无拘无束,喜悦和享受从他们明亮的眸中散发出来。 见到他们过来,立刻就有身边的人松开了交结在一起的手,将他们吸纳进了跳舞圈子的一员。 程芜对着旁边的人道谢,随后对着林清漓挑眉,大有一种“比比看,谁跳得更好”的挑衅意味。 在接收到林清漓欣然接受挑战的视线之后,程芜秀眉微弯,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抬腿踢出,两腿交替,一开始是笨拙模仿,后来便越发自如,甚至隐隐有放飞自我的嫌疑。 林清漓看着她脸上笑意飞扬的样子,竟然也从这略显无聊的节目中感受到一丝快乐,直到最后,彻底融入这个还在不断扩大队伍的篝火圈。 这场活动愈发热闹,直到半夜都还未散场,程芜是熬不住的那一批人,大概过了十点,就有些累了,两人穿过人群,渐渐远离篝火和喧闹,缓缓向酒店走去。 今晚两人闹得有点疯,林清漓身上的白西装染上了黑灰色和一些油渍,看得程芜忍不住想笑,谁叫这家伙出来玩还穿白西装?活该! 不过看到原本矜贵的人突然染上烟火气,程芜觉得解气的同时又有些看不过眼,清冷的月亮就该高高在上地挂在天上,不该跟他们这些凡人沦为一处,如果林清漓是月亮,他也该永远无所困,做一个自由的人,而不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终生不得解脱。 不过—— “你为什么喜欢穿白色西装?”夜色静谧,这条路上没什么声音,程芜忍不住打破平静。 “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想要什么,我也是一个俗人。”林清漓的嗓音清越,让人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 程芜揣测着他话中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自己属于黑色一系,所以才想要白色来证明自己是吗?” 林清漓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在你眼中,黑色代表什么?或者说你为什么无法接受黑色?” “黑色代表污浊泥泞,代表挣扎,代表一切丑恶的本源。”林清漓淡淡解释,随即又反问道,“这是大众的认知不是吗?” 言外之意,这种想法很普遍,他会这么想也并不奇怪。 程芜点头表示理解,随即神色一正,“黑色不好吗?” 林清漓一怔,下意识要给出答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污浊泥泞,困顿与挣扎,甚至丑恶的本源,这些是为人所厌恶的,但,它们本身的存在是错误的吗?它们不该存在吗?” 程芜沉思,“也许人们不希望它们存在,但当它们诞生的那一刻,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意义,并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不是吗?” “它们本身并没有错不是吗?” 程芜语气平平,却激得林清漓心底一震。 “所以黑色不好吗?”程芜还是问。 第87章 失踪 当晚,林清漓失眠了。 他问自己,真的讨厌黑色吗? 或许吧,但远没有到避之不及的地步。 月色下,程芜的声音依然振聋发聩,“虽然你穿白色挺好看的,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会因为喜欢而选择一套合身的白西装,而不是作为黑色的替代选项,你有选择的权利,它不是你的必选,也不该是你的必选。” 林清漓恍惚了,他有选择的权利吗? 一连几天的不规律作息,程芜的生物钟早就乱了,第二天一早,她没能起得来,等再从床上醒来,已经过了早餐时间。 前几天早餐都是服务员送进来的,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睡过了,没听到门铃声,正想着,门口传来动静,程芜还以为是来送餐的服务员,不知道是不是送晚上没底气的缘故,门铃只响了一声就停了。 程芜没多想,一边以手作梳理着头发,一边懒洋洋地去开门。 房门打开,外面却是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甚至记忆里都没有的人。 “好久不见。”女人一身黑色西装加包臀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久浸商场形成的强大气场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高不可攀,尽管她脸上带着让人亲近的温和笑容。 对方熟稔的语气让程芜意识到她并没有走错地方,记忆回溯,她试图找出属于这个女人的记忆,只是遗憾,并没有结果。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陆绮,薄靳司的朋友。” 一听是薄靳司的朋友,程芜下意识就要关门,她现在不想听到任何有关薄靳司的消息。 陆绮伸手,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你不想知道薄靳司为什么突然离开吗?” “抱歉,我现在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他的事情。” 陆绮颔首表示理解,随即又道,“那你失忆的原因呢?也不想知道吗?” 握在门柄上的手不自觉收紧,程芜害怕真相会让她难以接受,“我不是因为飞机气流撞到脑袋才失忆的吗?” “那只是薄靳司想让你知道的理由。” 程芜的心坠到了谷底,“那真正的理由呢?” “你被催眠了。” 催眠…… 陌生的一个词汇,奇怪的是,程芜竟然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多了,她将那个暂时被搁置到一边的行李箱再次拎上,简单收拾之后,便义无反顾地跟这个陌生女人走了。 飞机飞上云端的时候,程芜还在想,当林清漓打开门,面对那个空无一人的房间时会怎么想? 也许会愤怒吧? 毕竟两人昨天还走得那样近,今天她就不辞而别了,跟薄靳司不告而别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同。 程芜犹豫片刻,也许还是不一样的——她走了,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a市薄家老宅,一片白绸飘扬,哀声戚戚,肃穆异常,一团巨大的哀愁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就在今天凌晨,薄文昌没有捱过病痛的折磨,于睡梦中进入了天堂。 灵堂之上,一张老人遗像在香烛烟气中隐约可见,薄家众人身着缟素,面有郁色,尽管在医院下病危通知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还是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常。 前去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纷纷表示让他们节哀。 薄靳司独自坐在书房,老爷子的事有薄虹间操持,另外文璿也被他留在下面接待宾客,至于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只想静静。 那晚的玉兰锦盒还在桌上,铃铛手环静静地躺在里面,等着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的主人。 然而他现在还不知道,有一件事同样超出了他的控制。 另一边,林清漓发现程芜不见时,立马把手下的人散了出去,几乎把整个小岛翻了个底朝天,却依然没有程芜的下落。 林清漓很清楚,凭程芜一个人,根本没有能力避开监控,又逃脱这么多人的追捕。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带走程芜? 这个突然出现的第三人引起了林清漓的警觉,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两天后,一身黑色西装的林清漓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薄家老宅,眼下青黑,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 今天是薄老爷子下葬的日子,他来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同时,程芜失踪的消息也瞒不下去了,与其等他们事后问责,不如他主动交待。 “你说什么?!”季如洲将人掼到墙上,一手拽住他的衬衫领子,眼中的怒火像是要把人烧着。 “人在你那里,怎么会突然不见?” 他宁愿相信是林清漓把人藏起来了,也不愿意相信程芜再一次脱离了他的控制。 秦砚风同样怀疑林清漓话中的真实性,毕竟从一开始,林清漓就不认同他们的计划,表现也很不配合,甚至几次在程芜面前露出破绽。 所谓的失踪,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他的说辞,他故意把人藏起来,目的是要打破平衡,一人独占程芜。 林清漓的确藏有这样的想法,但眼下自己羽翼未丰,明显不是最好的时机。 人已经失踪了,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到,他只能尽力说服面前的两人,“她人不见了,我的确有责任,但她是被人带走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那个人,把她带回来。” 季如洲明显不信,“谁有能力从你手下把人带走?还不留下任何痕迹?” 林清漓不甘示弱地回望,眼底的狐疑明显,有这种能力的,眼前不就有两个吗? 季如洲和秦砚风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怀疑。 三人一时沉默,是啊,谁没有独占的想法? 最想这么做的,还是薄靳司吧—— 毕竟他是程芜名义上的“丈夫”,还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姗姗来迟的薄靳司敛着眉,神色不悦,“怎么回事?” 林清漓将岛上发生的事全盘托出,得知程芜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失踪,薄靳司比他们想象的要冷静得多。 薄靳司毫不客气地痛斥,“把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手底下的人都散出去,先确认她的安全。” 薄靳司警告道,“我不管你们对彼此有多少信任,一旦有任何消息,都要及时共享。” 如果因为他们内部的不信任,将程芜置入真正的危险之中,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其他人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不敢打马虎眼。 几波人大动干戈地找了一圈,连国外的人脉都动用了,却迟迟没有她的消息,饶是薄靳司再如何不动如山,此时也不免慌了神…… 第88章 成为人质 程芜想过陆绮找上自己的原因,也许是希望她离开,不要耽误薄靳司的未来,毕竟他们俩的身份天差地别,却没想过陆绮转身将自己带到了薄家丧礼上。 丧礼是为薄文昌办的,那个在薄家家宴上对她释放善意的爷爷,想不到是他去世了。 在意的亲人过世了,薄靳司一定很难过吧。 程芜忍不住担心他的情绪,同时作为晚辈,她也想为爷爷上柱香。 “你不能去,会被发现的。”在她做出出格举动,引人注意之前,陆绮阻止了她。 程芜疑惑,既然不想让她被发现,为什么还要带她回薄家? 陆绮并没有对此做出解释,只是低调地带着她远离了人群。 直到被人捂住口鼻,意识不清之际,程芜才意识到自己又被盯上了…… 彻底昏过去之前,她似乎看到了林清漓那张疲困憔悴的脸。 好像瘦了…… * 好吵…… 什么声音? “汪汪……汪……” 哪里来的狗? 意识逐渐恢复,程芜撑起上身环顾四周,自己的双脚被铁链拴住,连在一根铁柱上,脚一有动静铁链便哗哗响。 在身体的右后方角落有一只表情凶狠的恶狗,像是饿狠了,那狗喘着粗气,贪婪而专注地盯着她,眸光发绿,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程芜毫不怀疑,如果不是铁笼隔开了它,早在她昏迷之际,它就已经一口咬上她脖颈,将她当成食物啃食殆尽。 这里像是废弃的农仓,因为年久失修,屋子一角已经坍塌,受雨水侵蚀,留下了断壁颓垣。 从破损的一角向外望去,可以看到灰白的天光和隐约的树影,属于城市标志的斑斓霓虹在这里看不到丝毫踪迹,让人忍不住怀疑昨日的灯红酒绿究竟是不是一时的幻象。 耳边的犬吠声还在激情张扬,程芜却已经失了精神,两条胳膊边打颤边伏回了地面,肚子里空落落的,以至于她也分不清这份乏力到底是源自饥饿还是又被下了什么使神经疲软的药。 仓库荒废已久,地面积了多年的尘灰,程芜甚至能感觉她躺下的那一刻,身下隐隐下陷,然而她已经顾不得干不干净了,人质是没有挑剔的资格的,力气能省一点是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被人推开,“吱呀——” 程芜倏地睁开眼,脚步声渐近,来人用丝巾包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空气闷热而湿黏,她却穿着长袖衫和遮腿长裤,手上还戴着不透光的手套,一丝不露。 看到这装扮,程芜蓦地想到一个词——做贼心虚。 对方却远比她想的要坦然,甚至还有心调侃,“你倒是自在。” 语气莫名,似夸奖似讽刺,程芜一时难以分辨,然而联想到两人绑匪与人质的身份,程芜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秦砚溪的确在讽刺她,几乎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她便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废弃的仓库,任人宰割的脆弱女人,狠厉的犬吠声,还有燥动的空气……完美构建出她记忆深处那个永远无法逃离的噩梦…… 每出现一个疑似“熟人”的人,程芜都不免要问上一句,“你是谁?” 然而这次,对方的反应来得比之前任何一个人都要激烈,“哈哈……” “我是谁?”她语气突然变得凶狠,眼眸里射出怨毒的厉光,“你怎么敢忘了我是谁?” 她每日每夜都会被噩梦惊醒,仿佛活在地狱,始作俑者却问她是谁…… “我是来向你讨债的。”沙哑的嗓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她暗暗发誓,她要这个人死,一定! 程芜不知两人的恩怨,也无法理解她的恨意,只能看着她一步步朝铁笼走去。 秦砚溪握紧了手心,这个地方是她让人找的,没有让家里人知道,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程芜也尝尝被恶狗噬咬的滋味。 然而当她离铁笼还有一丈远时,却怎么也迈不开下一步。 那只恶狗没有发出声音,随着她的靠近一步步放软了视线,仿佛在蛊惑人心,教唆着人放它出笼。 然而一旦出笼,下一秒它就会露出锋利的爪牙,咬上人的脖颈…… 想到这,秦砚溪后退了一步。 亲手放出一条恶狗,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其实有想过带人来,但最近风声紧,哥哥又把人手都派出去了,她不得不亲自动手。 很快,秦砚溪回到程芜跟前,冷哼了一声,“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你可没这么幸运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芜不知道她从打算放狗到选择放弃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历程,但真要说“放过她”,至少也给她留点东西吃吧?不然不等被狗咬死,她已经先饿死了。 然而秦砚溪并没有听到她内心的呐喊,在听到她开口叫她之后,她走得更快了。 大门重新被锁上,从露天一角望出去,已然天光大亮。 好在秦砚溪并没有完全打算把她饿死,很快就让人送来了饭食。 送饭的人是附近的一个老妇,双耳失聪,眼睛也不大灵光,许是事先被交待过,老妇见到仓库的情况并没有多意外,也没有开口多说一句话。 程芜接过碗,顾不上自己手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整碗饭,还打了一个饱嗝。 期间程芜试图与她沟通,都被她无声拒绝了,摆明了不给她打探消息的机会。 就这样被投喂了几天后,秦砚溪终于再次出现…… 第89章 生死关头 这是程芜待在仓库的第三天,本以为会是又一个平淡度过的日子,却不想那天突然出现的女人会以一种狼狈且气急败坏的模样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与上次的“全副武装”不同,这次秦砚溪包裹得没有那么严实,露出的皮肤上抓挠撕咬的痕迹明显,有些甚至深可见骨,模样甚是可怖,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身衣服下也布满了这样的痕迹,也难怪秦砚溪上次会把自己包成那样了…… 秦砚溪上次是一个人来,这次却带了一群保镖,个个肌肉虬实,一脸横肉,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 这几天秦砚溪过得着实胆战心惊的,一边担心程芜会被外面的人找到,一边还要应付秦砚风的盘问,解释自己突然的离开。 原本秦砚风已经帮她预约了国内的修复手术,现在应该是她在医院做调养等待手术的时候,但她突然从医院消失,秦砚风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大发雷霆,幸好秦砚溪又回来了。 上次她被人绑走毁容的事,幕后主使到现在也没找到,这次又在手术前突然消失,秦砚风怎么可能不担心?便找人调查了秦砚溪的行踪,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秦砚溪忍不住面目狰狞看着她,“你有什么好的?凭什么所有人都看重你?” 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她哥哥不要的破鞋,怎么还成了香饽饽?一个个争着抢着被戴绿帽子? 程芜正想开口说什么,秦砚溪的电话一响,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看到来电,秦砚溪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随后当着她的面接通了电话。 正当程芜犹豫要不要向对面的人求救,秦砚溪的一句称呼断了程芜的念想。 “哥。” 秦砚风没时间跟她卖关子,质问道,“程芜是不是你让人带走的?” 秦砚溪一脸哂笑地看着程芜,嘴里却还在试图狡辩,“不是我,我连她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把她带走?” “你以为没有证据我会乱说吗?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找她?你怎么敢把人藏起来?” 秦砚风缓和了语气,“听话,告诉我人在哪,不然等他们先找到你,是不会放过你的。” 爱之深责之切,秦砚风无疑是在乎这个妹妹的,即便她做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是第一时间帮她掩盖证据,消除痕迹,甚至想要把责任揽下来,让她置身事外。 然而秦砚溪已经陷入了疯魔,她听不出秦砚风语气里浓浓的担忧,她只知道,她最敬重的哥哥,为了一个外人指责她,为了一个外人向她施压,也许还想要狠狠惩罚她去取悦一个女人,就像以前一样。 “你也要站在她那边?你也要为了她欺负我?” 林清漓是这样,他也是这样,明明从小跟他们一起长大的人是她,可在他们心里,她却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秦砚溪情绪激动起来,大叫着吼出声,“你们都欺负我!” “嘟——”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秦砚风双眸微沉,这件事说到底跟林清漓脱不了关系,要不是他,秦砚溪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不会决然到要去实施绑架。 要是她们两个人出了什么事,他不会放过林清漓的…… 另一边,秦砚溪心潮未平,门外放哨的保镖突然闯进,“有人朝这边来了!” 秦砚溪正是偷听到季如洲和哥哥的电话,知道季如洲很快就会派人搜查这片区域,才连夜赶来这边,没想到季如洲的动作这么快,竟然直接找到了这里,当即指挥保镖,“把人带上车!” 由于不熟悉地形,季如洲带人赶到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只剩下一地狼藉。 季如洲晚到一步,气得往门上踹了一脚,连忙带人追了上去。 对方不知道程芜身上有追踪器,倒是不怕把人跟丢,就是怕对方气急了做出伤害程芜的事来,只有把人放在身边才安全。 季如洲的大动作无疑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纷纷带人赶来。 两波人在崎岖的山路上竞逐,很快便正式驶上公路,视野一下变得开阔,秦砚溪从后视镜里看到死死咬着他们的几辆车,低咒了一声,“该死!” 山道上视野有限,又有岔道,竟然没甩掉他们? 秦砚溪忍不住往程芜身上看去,很快被她手腕上的链条吸引了注意,那上面是什么东西? 正是程芜在商场买的手链,买回来之后便一直戴在手上,基本没摘过,那枚银戒被她摘下嵌在手链上,此时正散发出细微的光芒。 秦砚溪眼中闪过了然,一把抓起那枚戒指,本来想把手链整根取下来,结果不知道是设计原因还是逃跑的过程太过慌乱,竟然没能成功取下。 眼看着后面的车越跟越紧,秦砚溪无法,只好退而求次把戒指一端从链条上剪了下来…… “少爷,被发现了!” 不用人提醒,季如洲也能发现导航上的红点不动了,而前面的车却还在试图逃离他们的视野,甚至速度还在不断回快,再这样下去,不等他们追上人,前车随时都有车祸坠亡的风险。 想到这,季如洲叮嘱道,“别跟得太紧。” “小姐,他们没跟上来。”保镖提醒道。 秦砚溪一直关注着后车的动作,闻言冷静道,“不用管他们,继续开!” 前后车的距离逐渐拉开,却也没被完全甩开,直到季如洲观察两边的景物变幻,又从地图上看到附近的整体空间结构,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对,他们要去的是……” “赶快将他们逼停!”季如洲几乎是吼出声。 冷汗一点点渗出,季如洲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害怕面对,即便与陈祈赛车面临生死关头,他也能姿态从容,坦然迎接自己的命运,然而现在,他一颗心却几乎沉到了谷底。 司机不敢耽搁,一脚油门踩下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