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小福妻》 第一章 惊变 “啧啧,这林晓还真敢来啊,这都大半年了,竟也不见她退缩!” “也是个可怜人,她父亲就是仵作,去岁摔断了腿,林家没收入,林晓只能女承父业了。” 栗山县衙门里,一众衙役围着一名年约二十上下的女子议论不休。 “一个女人来当仵作,实在是,有伤风化。” 有人急忙呵斥说这话的人: “小点声!这话要是被咱们大人听到了,又要罚你去做苦力了!” 想到上一次被罚清扫一个月茅坑的囧态,陆二终究是不甘心地瘪了嘴,没再吭声。 话题的主人公林晓,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把解剖刀使得飞快。 短短半年时间,协助本县县官——霍青山,破获了数起命案,是以很得霍大人的维护。 眼下那些不怀好意的议论声、探究的目光,似乎都不曾影响林晓的心情。 她还是平日 里那副从容的模样,接过账房手里的一钱俸禄,片刻都没停留,转身离开了。 脸上波澜不惊的林晓,其实心里正在MMP。 就这点俸禄,给老爹抓完药,连一块肉都买不起啊! 天知道!从前无肉不欢的她,从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朝代以来,都多久没开荤了! 她捏着荷包里的银钱,踌躇地往家走。 今日是端午,衙门放假,也是她穿过来之后第一次领俸禄,她得想办法改善一下伙食。 正厢房内,简单的书桌旁,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在看从京城传来的密信。 此人一头墨发如瀑布,双眉似刀锋般凛冽,丹凤眼似洗墨江的江水般深幽。 “查来查去,竟然是他。” 他抬手招来暗卫,吩咐下去: “去把人请过来。” 暗卫立刻领命离去。 按理说一个县官是不能养暗卫的,但霍青 山并不是真正的县官。 而暗卫的存在,是为了他能更快地完成当今圣上的嘱托。 …… 林晓骨子里是个乐天派,虽然俸禄低了点,但很快安慰自己,好歹也算是有钱了。 她按着大夫开的药方,去药铺给老爹抓了补身体的药。 路过包子摊时,犹豫了几瞬,最终还是掏钱买了俩包子。 肉包子也是肉啊,对不。 林晓这样安慰自己。 她喜滋滋地推开破败的家门,忍不住扬声道: “林老头,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若是往常,林震山听到这声,一定会探出头、昂着脖子骂: “没大没小的东西,叫爹!” 可今日,整个家里却静悄悄的。 以往这个点,林震山要么是起床打拳,要么在阳光下擦拭他那箱宝贝工具。 怎么今日这个点了,房内一点动静也无? 林晓又高声喊了 一句,还是没人应答。 她察觉一丝不对,迅速步入东厢房。 却发现房间内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入手没有一丝温度,看来已经起床很久了。 桌上留着一方信笺: “去好友家几天,勿念。” 字迹匆忙,收笔慌乱,还有一点墨汁溅在旁处,不像林父平时谨慎的作风。 林晓只觉得心头略过一丝不安。 她穿越过来时,原主发烧烧了两日,而那时林震山刚摔断腿,是以没有发现女儿的异样。 原主就是那个时候没了,让林晓捡了个空。 林晓和本尊的性格相似,平日都是大咧咧的,林震山一个大老爷们,愣是没发现不对。 林晓观察了一圈周围,桌椅凳整齐,被子也是林父平日的叠法,不像是被强行掳走的。 难道林父是心甘情愿跟来人走的?林晓有些不太相信。 县衙里,听完暗卫的报 告,霍青山眉头微蹙: “人被谁带走了?” 那暗卫深知任务失败的下场,是以冷汗直流: “属下,属下没追上。” 霍青山摸索着手上的黑玉扳指,这一刻,属于皇家的气度展现无遗: “下去领罚。” “是——” 暗卫如丧考妣,一脸愧色地退了下去。 林晓还在思考父亲可能的去向,冷不防自家大门被人“咣咣”敲响了: “林仵作,快开门啊!大事不好了!” 衙役因为顾忌着林晓的女子身份,很少大张旗鼓地上门找林晓去验尸。 仅有的两次,是因为出了两宗大案,不得不立刻来找人。 此刻听到这声音,林晓只觉得心里一沉。 门打开时,陆二泱泱地放下手,似乎是想到上午自己嘲讽林晓的事儿,脸上颇不自在: “西郊竹林发现一具。尸体,林仵作,快跟我们去看看吧。” 第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晓立刻把父亲的事抛诸脑后,拎着工具箱,上了陆二准备的马车。 待来到西郊竹林时,衙役们已经把看热闹的村民围在外头,里面空出一个圈。 这是林晓教他们的,叫保护案发现场。 下车时,陆二不自在地瞥了林晓一眼。 林晓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眼神,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上来了。 来的路上,陆二不像往常那样向自己汇报案情发现经过;尸体是男尸女也不曾言明,不像他平日做事的风格。 事有反常必有妖,莫非这次的尸体比那两次大案还要骇人听闻? 走进了,林晓一眼就看到霍青山负手而立,他穿着本朝官员的服饰,腰间一条莽纹式样的腰带,更衬得人长身玉立。 黑发如墨,高高束起。 此刻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尸体旁,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林晓弯腰向 霍青山请安,后者摆摆手,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莫名的情绪: “先验尸。” 林晓连忙应是。 一低头,尸体脚上那双千层布鞋纳入眼底。 林晓只觉得心头一凛,那双布鞋的针脚歪歪扭扭,怎么和自己的“针法”如此相似? 有衙役伫立在一旁,迟迟没有动作。 周围人正用或迟疑、或同情的眼神盯着林晓。 可当事人却浑然不觉,眼里只有尸体。 见旁人一直没有动作,林晓只得亲自动手,慢慢揭去那层白布。 等到那熟悉的、青灰的脸庞露出来时,林晓手里的工具箱“砰——”地一声,掉落在地: “爹。” 穿越之前,林晓是苏城一名金牌法医。 穿越后,林晓和林父在验尸上特别有共同话题。 林父得知女儿转变对仵作的偏见,高兴地两天没合眼。 林晓现在手里拎着的这套 工具,就是她和林父仿照现代解剖刀的样式,做出来的。 相处了一年多的亲人,骤然变成一具尸体出现在自己眼前,林晓只觉得心头巨恸。 “……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晓的声音低沉,一旁的陆二忍不住挺了挺脊背,低声报告: “是今日辰时左右,几个上山打柴的樵夫发现的,他们在那儿,要不要找来问一问?” 林晓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辰时,也就是说,她今日去衙门领俸禄之前,林父就出门了? 林晓一向浅眠,林父腿脚不便,他如果出门,必然会惊动自己,他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的呢? 正思索间,两名二、三十左右的樵夫被陆二带了上来。 两人都是附近的村民,平日最多猎杀一些野鸡野兔,今日骤然见到尸体,年纪小一点的,已经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小的已经说了一遍了,就,俺兄弟出门时多喝了点水,去林间,的时候,就看到了。” 似乎是顾忌到林晓是女子的身份,年长的那位,言语之间,颇有些顾忌。 霍青山在一旁,冷不防发问,嗓音中带着慑人的威力: “可有移动。”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动!” 年长一些的急忙否认,年幼一些的闻言,脸色更白,冷汗已经浸透了身上的短褂。 林晓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衙役立刻带人退下。 周围村民的议论声仿佛已然消失,林晓眼里只剩眼前的尸体。 林晓打开验尸盒,带上软手套,清冷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时,浑身的气息瞬间一变。 以往的温和淡漠褪去,专注和肃穆从她眼底浮出: “验——” 看到这样的林晓,霍青山心头闪过一丝异样。 林晓蹲身,先快速地 将整个尸身扫视了一遍。 脸部和头都没有变形,她素手轻轻将林父的眼睑扒开,略一皱眉: “记——” “下眼睑浑浊,死亡时间大概在2个时辰前。” 也就是说,天还没亮,林父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这里遇害了。 摸到脖颈处时,林晓猛然察觉一丝异样。 她急忙掏出镊子,小心翼翼将一块朱褐色、腐烂的皮肤轻轻揭下: “若是两个时辰前遇害的话,此时还不到腐烂的程度。” 霍青山悄无声息地走进: “是不是沾染了某种毒物?” 林晓小心地将那块皮肉放在一旁的盘中: “得等回到县衙,我才能好好验一下成分。” 林晓上一世跟着好友学过一些简单的化验技术,这点难度的活儿不在话下。 她用工具撬开林父的嘴,凑近用手扇了扇,一股若有若无的苦味飘至鼻端。 第三章 冤枉? 她精神一震,急忙用长镊子探入尸体喉头,小心翼翼地夹出了极少的血红色颗粒物。 轻轻用手一捻,就成了粉末状。 如此轻易就能溶解的药物,为何会有残留? 只有两种解释。 一是林父被喂下药物之前,已经身亡,凶手想要伪造林父被药物毒死的假象。 另一种则是林父本就是被此毒害死,林父为了给女儿留下线索,拼命留下的证据。 林晓眉头紧皱,要知道究竟是哪一种情况,还需要剖验才能知道。 可眼下显然不是剖验的好时机。 林晓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尸身,容易留下凶手毛发和皮肉的指端,并无任何残留。 腿部也无任何异常。 若不是林父喉头的残留物,以及他所躺的位置不对,一切看起来就像他睡着了而已。 霍青山看到放在一旁托盘上的粉状物时,眼底涌起了一 抹暗色。 林晓立刻捕捉到了霍青山的眼神,当下毫不迟疑地问道: “霍大人,此物您可认得?” 林晓所接触的案子,大多是凶杀案,毒物也比较常见,这次接触的,却超出了林晓在这个世界的认知。 两人曾经合作多次,霍青山略一沉吟,决定如实相告: “此物是宫内秘药,鹤顶红。” 林晓瞬间瞳孔放大,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鹤顶红! 只是这宫内的秘药,怎么会出现在这小小的栗山县? 不等她细想,有衙役急急忙忙地跑来: “大人,不好了!荷香村死了一个混子!” 霍青山微微蹙眉,那衙役只觉得一哆嗦,急忙把剩下的话说完: “那混子叫吴大山,平日游手好闲,昨天多喝了两杯马尿,回家竟然上吊了。” “可是村民都说,是吴大山的婆娘把吴大山勒死了,现在 要把他婆娘沉塘!” 且不说真相如何,大凤朝一直竭力推行律法清明,竟然还有人敢设立私刑? 霍青山看了一眼正在净手的林晓,沉吟片刻: “林仵作。” 毕竟是个女儿家,骤然失去父亲,一时之间走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林晓得知又有命案,明白林父的尸体眼下验不出什么来,于是示意衙役把林父带去义庄。 她眉目清远,声音带着特有的职业感: “去吧。” 等他们一行人走远后,不远处的小山坳中,探出两颗脑袋。 是片刻前在林晓等人面前作证的两名樵夫,小的那个声音还在发颤: “大哥,你,你没把东西给他们,会、会不会……” “闭嘴!” 大的那个早就没了刚才的惶恐不安,脸上是少见的贪婪和决绝: “不想惹事的话,以后把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 ” …… 林晓和霍青山等一行人赶到时,吴大山的婆娘,已经被人五花大绑,倒挂在一根竹竿上。 明明是个大活人,此时却像一头牲畜似的,毫无尊严可言。 四十不到的年纪,身材却微微有些发福,一张脸,因为昼夜劳作,早早布满了风霜。 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她嘴里一直在叫嚷: “族公爷,我冤枉!冤枉啊!” “你冤枉?吴大家的,昨儿夜里街坊邻里都听见你和你家男人吵嘴了!你还说要趁他睡着剁了他!我们可听得清清楚楚!” “对!我也听到了!后半夜你家大山就吊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就是!我们还从没听过男人会上吊自杀的,分明就是你这恶婆娘做的!” 吴家婆娘到底是个女子,平日里虽然泼辣,眼下却慌得六神无主: “我、我那只是一 时气话!谁知道他就真的上吊了!” “呸!还敢胡说八道!” 这一声怒吼,中气十足。 紧接着,一名油光满面、满脸横肉的男子从屋内走出: “明明就是你把你家大爷勒死,又怕担上官司,就把人做成上吊的假象!” “要不是我经验丰富看出来,今日就被你这个贼婆子躲过去了!” “你胡说!” 吴大家的气得双目爆红,声嘶力竭地怒斥道: “张屠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什么要冤枉我!” “哼!你做贼心虚!还敢狡辩!” 张屠子穿着一身粗布绸衣,学着平日看道的戏文,朝大家拱了拱手,才继续说道: “大家伙应当都知道,咱们吊死的人,舌是会伸出来的!” “可刚才我去看了吴大山,好家伙!嘴巴闭得紧紧的!分明是含冤而死!”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第四章 自缢 这吴大家的婆娘,平日嗓门就奇大无比,一身横肉比男人还多。 那吴大山又是个混不吝的,喝多了马尿,对着自家婆娘不是打就是骂,没想到这次他媳妇儿竟然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勒死了! 还好张屠子机智!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不然就被这贼婆子躲过去了! 见众人的目光充满了崇敬,张屠子得意地挺了挺胸,伸出一根手指,装腔作势: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还有一个证据,就是那勒死吴大山的绳套!” “绳套?什么意思?” 村民纷纷伸长了脖子问道,张屠子无比享受这一刻的荣光。 他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痛惜的表情: “说来也是作孽!吴大山脖子上的绳索套的可紧,取都取不下来!” “如果是自己吊死的,怎么可能死了以后取不下来?分明是被人活活勒死, 之后做成上吊的假象!” 众人立刻被张屠子有头有脑的分析震住了。 “看来果真是这样……” “我就说,这吴大山平日游手好闲,他婆娘早就恨他恨得要死,现在出了这种事,一点都不稀奇!” “没想到啊,张屠子竟然还会破案!” …… 张屠子听得满面红光,朝族公爷和保长一拜到底: “族公爷、保长,这种恶妇,不能继续留在咱们村里,按请祖宗法制,把她沉了吧!” 年老的族公爷摸了摸胡须,吴家婆娘看着被人制住的一双幼儿,哭得涕泗横流: “族公爷,我冤枉!冤枉啊!求你看在我两个孩子的份上,去找官府来,还我个清白啊!” 保长是个脸色极差的中年人,闻言怒斥一声: “闭嘴!万事自由族公爷决断,轮得到你说什么话?” 端坐在高堂的族公爷,须发皆 白,装模作样地摸了一把白须,正想开口定罪。 忽有衙役在旁,怒喝一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荷香村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设公堂!” 在场的村民顿时脸色突变,这是谁把官府招来了? 霍青山骑在高头大马上,不怒自威。 保长眼神咕噜噜转了两圈,立刻上前对着马背上的霍青山,做了个揖,谄笑道: “官爷,这是咱们荷香村的一点私事,就不劳烦您的大驾了。” 被绑着的吴家婆娘闻言,挣扎得愈发厉害: “官爷,求你们给我做主!求你们给我一个公道!我的一双孩子才6岁啊!他们不能没有娘亲啊!” 一片嘈杂之际,马车上的帘络掀开,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利落地翻身下车。 荷香村的村民顿时面面相觑,戏文里可没写,官差办案,还会带 女子的? 霍青山朝林晓点点头: “去验验。” 后者从容应下,陆二等人率先带着一帮差役将人群遣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有事汇报,无事回避!” 荷香村的人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讪讪地让开了路。 保长愤愤不平地上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我荷香村的私事!” 捕头赵毅将手里的挎刀一横,保长立刻吓得噤若寒蝉: “涉及到人命官司,就是我们官府的事!再啰嗦就带走!” 族公爷暗自捏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毕现,不悦地问道: “不知是何人把这件事捅到官府去的?此事其实是个误会,我们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赵毅在前,替林晓带路,闻言不耐烦道: “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鸟话!等我们林姑娘验过尸,才能下结论!” 族公爷被气了 个仰倒,他自18岁担任族长,在整个荷香村都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顶撞过?他白眼一翻,差点就这么过去。 好不容易忍着怒气,想再拿捏两句,冷不防对上了霍青山的目光。 那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周身却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威仪,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族公爷就吓得手脚冰凉,差点要去地下找前一任族公。 片刻后,林晓摘下手套出门,她眉眼淡淡的,说出的话也简洁: “自缢。” 简单的两个字,却是吴大娘子这辈子听过最重的两个字。 “太好了!听到没!县里的仵作都说我是无辜的!赶紧把我放下来!” 围观的村人们哗地一声,议论纷纷。 方才张屠子明明说得头头是道,吴大山应该是被他婆娘勒死,再吊去房梁的。 怎才不过个把时辰,就变成了自缢? 第五章 隔行如隔山 “你胡说!” 院子里忽然跳出来一个人,满脸不信。 正是张屠子! “这不可能!” 张屠子忿忿不平,“明明是吴大家的婆娘先把人吊死,再挂到梁上去的,我不可能看错!” 林晓站在屋檐下,循声望去,“你是仵作?” 张屠子一愣,把肥壮的胸一挺: “我是这荷香村唯一的屠户,十几岁就开始杀猪……” 不等他说完,林晓就打断了对方: “人是猪?” 张屠子一噎,人确实不是猪,但杀猪的来替官府看尸身,是自古就有的习俗。 没有仵作之前,屠户就是半个仵作。 张屠子家世代都是屠户,家境较之一般人家更为殷实,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性格便也有些张狂。 眼下听到面前这女子的讥讽,登时就忍不住了: “我虽是屠户,但是勘验尸身并没有违背 律法,倒是你,毛都没长齐,竟然敢来质疑我?” 林晓丝毫不怵脸红脖子粗的张屠子,前世她遇到过许多穷凶极恶的罪犯,眼前这个又算的了什么? 她淡淡地盯着对方: “隔行如隔山。” “你——” 张屠子一而再再而三被言语所激,气得双目赤红: “你既然敢说吴大家的是自己上吊的,证据呢?” “还是说,你压根就是在这里胡说八道!赶紧滚出荷香村!我们的事,不用外人掺和!” 话音刚落,人群果然有些意动。 有几个年轻一些的,不自觉捏紧了手边的锄头,悄悄上前一步。 刚刚还觉得颇没面子的保长,暗中挺起了脊背。 这个年代的人们,还是特别好煽动的。 衙役们闻言,大怒! 以赵毅为首的捕头,“嗖”地一声抽出了手里的捕头刀,刀锋直指 正在叫嚣的张屠子。 人群一片哗然,部分人开始蠢蠢欲动。 一场冲突一触即发。 熟料,霍青山清冷的目光遥遥看过来,赵毅等人立刻讪讪地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林晓上辈子经常跟受害者家属打交道,明事理者有,怪自己剖验了他们至亲的也有,形形色铯,林林总总,不知多少。 张屠子的话,并不能激怒她。 但眼下对方煽动了群众情绪,加上刚才的事,林晓决定多说两句: “不如你先说说看,凭什么判断屋内之人是被人绞杀,再吊上去的。” 张屠子闻言,立即得意地挺着脊背,大声反问道: “咱们谁不知道!凡是吊死的人,舌头没有不伸出来的!吴大家的嘴巴紧闭,舌头半分都没有伸出口外,分明是先被人害死的!” “谁跟你说一个人吊死舌头就一定会伸 出来的?” 林晓目光清冷,眼里的寒意令张屠子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再说话时,竟然觉得底气不足: “这,我们听老一辈的故事,都是这样的。” 林晓用一种你是不是白痴的眼神盯着对方,挥手打断道: “舌头伸不伸出来,跟绳索套住的位置有关。” “要是吊起来的时候绳索正好挂在喉咙下面,人才会伸出舌头。反之,舌便不可能伸出口外。” “屋内这具尸体,锁痕正在喉咙上方。” 张屠子开始自己掐自己,一会儿在喉咙上方,一会儿在喉咙下方。 没多久,果然发现林晓是对的。 他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人群中有一直在观察张屠子的,也有跟着林晓的话照做的,立即也明白了原委。 “不对!” 张屠子又想到了什么: “那你怎么解释那绳套?吴大山 脖子上的绳套结实得很,连我这大男人都取不下来!” “若他是自己吊死的,那他生前又是怎么把脖子伸进去的?” 林晓瞥了张屠子一眼,似乎有些诧异这人竟然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她随手从屋檐上方取下一截绳索,双手灵活地绕了一个绳结,往上一抛,一收,那绳子竟然紧紧地缠在了廊下! “绳子可以打死结,也可以打活结,两者是有差别的。” 林晓顿了顿,看着张屠子骤然变色的脸: “你既是屠户,怎会连这个都不知?” 张屠子确实知道,但他一进入现场,看到吴大山舌头未曾伸出,就先入为主,认定吴大山是被人杀害的。 这绳套的现状,也被他自然而然归为凶杀案的辅证。 大家都是做惯了农活的人,眼下林晓又说得清晰透彻,立即明白她是对的。 第六章 法理不外乎人情 这下,众人看林晓的眼光充满了崇敬,而刚才还在叫嚣的张屠子,脑袋垂落,如斗败的公鸡,面皮涨得通红,不敢再看任何人。 族公爷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手里的拐杖恨恨地在地上杵了杵,怒斥张屠子: “你啊你!行事竟然如此糊涂!” 吴大娘子已经被人解了下来,她的一双女儿也挣脱了村里人的束缚,一左一右跑到五大娘子面前: “娘,你没事吧娘。” “娘,娘亲。我害怕,呜呜呜……” 小的那个还未长开,稚嫩的脸上都是泪水,只知道哭。 大的那个身量修长,眉眼间竟然有股说不出的形态。 林晓见她一边哭泣,一面帮娘亲解开绳索。 心里暗道,看来是个懂事的。 母女三人过来,给林晓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林晓躲避不及,耳根泛红地搀起了面前的母女。 远 处的霍青山看到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临上马车时,林晓不经意间一回头,吴家婆娘左侧的大女儿,站姿竟有些奇怪。 不是伤了腿或是脚踝处有伤的模样,像是…… 察觉到车上林晓的目光,吴家婆娘急忙低下头,下意识将女儿往后拉了一把。 “停车!” 林晓等人本已驾离一段距离,听到林晓的话,陆二立刻将马车停下。 林晓眉目间一片肃然,低声向赵毅道: “劳烦赵捕头,将吴家婆娘和她大女儿请过来。” 赵毅经过前次两宗大命案,早就对林晓十分信服,闻言立刻大刀阔斧地走了过去。 哪知吴家婆娘见赵毅去而复返,竟然慌得想带着女儿直接离开。 “官爷,你们这是干什么……” 赵毅上前一步,将林晓嘱托给自己的话低声重复了一遍。 吴家婆娘重重地叹了口 气,叮嘱小女儿原地等候,带着大女儿上了林晓所在的马车。 林晓一早就叮嘱过众人,若吴家婆娘带着女儿上了车,众人就退出马车二十丈外。 马车里,林晓先替吴家大女儿号了脉,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吴家婆娘知晓再也瞒不下去,悲恸出声: “是,小芽十五岁那年,来了葵水,被那畜生看到了…….” 一旁的大女儿神色不见悲伤,只是不断地拍着娘亲的背。 林晓换了一副冷漠的神色,问道: “所以你就杀了吴大山?” 吴家大婆娘立刻否认: “不,我没有!是他自己喝多了马尿,要找绳子把自己捆起来!要我家小芽陪他……” 她驼着背,似乎一瞬间就白了华发,语气里饱含苍凉: “…….之后,我家小芽被打晕过去了,再醒来时,吴大山已经吊在 房梁上了!” 终于吐露了心底的话,吴家婆娘神情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林晓又单独审问了吴小芽一遍。 这丫头已经被吴大山折磨的只剩个人形,眼里只有吴家大娘子,其余时刻,就像个行走的人偶。 林晓通过一些审讯的技巧,断出吴小芽确实没有说谎,不由长叹一声,喉头发紧。 原来后世的那些亵童案,这时候就有了。 吴大婆娘再上车时,林晓已经开好了一张方子: “这方子里的药材都不贵,每月煎两次给小芽喝下,以后生育不成问题。” “真的吗?” 吴大婆娘简直难以置信,紧接着又高兴地拉过吴小芽,“砰砰砰——”地向林晓磕头。 吴小芽被自家娘亲拉着,直愣愣地学着娘亲向林晓磕头。 不远处,霍青山长身玉立,马车里的动静,自然逃不过他的耳力。 不 知何时,他眼底染上了一抹异色。 身旁忽然有暗卫靠近,低声报告: “主子,林姑娘放过了那对母子。” 霍青山没有多言,刚才事情一解决,他就以有事为由,提前离开了。 至于林晓怎么处置后续的事,只要不坏了他的大事,他并不会追究。 只是,想到林震山的身份,霍青山心头闪过一丝阴霾,也不知道,林震山有没有对他女儿提过此事。 暗卫见自家主子没有吩咐,立即有眼色地退下了。 不远处,林晓慢慢走近。 霍青山不用回头,就判断出了来人,一双眸子不辨情绪。 林晓三言两语就把内情说清了,见霍青山没有反对自己的决定,林晓觉得心头微松。 末了,她又旁敲侧击地问起其他事来: “不知咱们县衙里,有没有开设一些善堂什么的,帮助那些孤儿寡母的人家。” 第七章 你杀了我兄弟 霍青山看着林晓狡黠的模样,忍不住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善堂没有,倒是后厨还缺个做饭的。” 林晓立即眼睛一亮,整张脸都生动了许多: “真的?那我喊吴家婆子来做饭,可行?” 霍青山甩了甩袖子,上马离开。 林晓就当他答应了,立即通知陆二跑一趟腿。 前世,林晓就是单亲妈妈带大的孩子,深知世人对单亲家庭的揣测有多深。 这一次,她目睹了荷香村的愚昧无知,更能理解一个女人想要在村里独子将两个女儿拉扯大,有多不容易。 她能力有限,能帮多少是多少。 吴婆子那边,从陆二嘴里知道县衙的决定,自是千恩万谢,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这天晚上,林晓回到林家时,心头还记挂着明日去义庄看林父的事,辗转反侧,竟然一夜未能好眠。 刚到寅时,林 晓就堪堪转醒。 窗外有响亮的蛙鸣声,林晓盯着破旧的床帏,这里是大凤朝,她并没有穿回去。 奇怪得很,明明在现代,林晓碰到过不少案子,偏偏这次,她竟有些失眠。 她把这个现状归结于,林父是自己来到这个异世后,唯一和自己既有共同话题,又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好不容易挨到卯时,林晓起身洗了一把脸,去衙门打了招呼,就赶去了义庄。 经过西郊时,昨日的现场已经被收拾干净。 林晓将四周又仔细搜索了一遍,未能发现有用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直起身,准备离开。 却发现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两名蒙面的彪形壮汉,不知何时出现在林晓面前,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大刀,寒气逼人: “你是林震山的女儿?” 两名汉子长得五大三粗,个头一高一矮,看到林晓的 脸时,两人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惊艳。 林晓无视那柄大刀,直起身来,眉目清寒: “你俩过来之前,定金收了没?” “什么?” 矮个子的青衫汉子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你不是应该问,是谁派我们来的吗?” “呆子!” 身着紫色短褂的大汉,气得将青衫汉子一脚踹出老远: “上次咱们要把她爹带走,咱没做好!现在好不容易等他闺女落单,还不赶紧动手!” “问东问西!你也不嫌麻烦!” 青衫大汉揉了揉胸口,一脸愧色地站起身来,靠近高个子: “堂哥,我错了!” “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喊我堂哥!叫我的外号!” “黄大锤!叫我黄大锤!” 高个子大汉气得将手里的刀戳向地面,“砰砰——”嚯嚯出了好几个洞。 “没事,我不嫌。” 林晓好整以暇 地看着两人,脸上丝毫不见害怕: “上次你们赶到这里的时候,跟我爹交过手?” 自称是黄大锤的男人闻言,立刻转过脸来,目露凶光: “想知道吗?” 他掂量着手里的长刀,步步逼近: “老子送你去地下,你就知道了!” “大锤哥!不可以!” 青衫汉子急忙制止他,言辞恳切: “上头要我们带活的回去!死了就没用了!” 这下,黄大锤再也不想忍了,一个刀背拍过去: “你给劳资闭嘴!” 青衫汉子再也不敢多言,垂首立在不远处。 黄大锤满意地转过身来,一步步逼近林晓: “小娘子,咱们哥几个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要么乖乖跟我们走,要么跟我们。” 他目光朝一旁的小树林看了一眼,眼底的欲色再也忍耐不住: “跟我们哥几个快活过, 我会让你路上好过些!” 黄大锤的言辞越来越不堪,气息几乎要喷到林晓的门面上。 谁也没看到林晓是怎么动作的,只见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怪异的刀子。 刀身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冽的气息,看似薄薄的刀刃,插到黄大锤的胸口时,不听半分血肉之声,后者双目圆睁,直直地倒了下去。 “你,你杀了我兄弟!” 一直在旁观战的青衫汉子气得跳脚,怒不可遏地瞪着林晓。 林晓却淡淡地看着对方: “刀子上喂了毒,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给你解药。” 青衫汉子停下脚上的动作,迟疑地看着林晓: “你要问什么?” 林晓将手放在腰身一侧,不知不觉靠近对方: “谁派你们来带走我父亲的?” “你们到的时候,我父亲是死是活?” “你们带走他的原因是什么?” 第八章 味道 青衫汉子舔了舔嘴唇: “我只知道拿钱做事,其他的事,都是我堂哥做的。” “那第二个问题呢?” 林晓目光微动,她迫切地想知道林父生前遇到了哪些人和事。 青衫汉子低着头,呢喃了两句,林晓正要凑近细听,不妨对方忽然出手如电,撒了一大把奇怪的烟雾,林晓躲避不及,生生呛了两口浓烟。 不好!着了道了! 林晓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青衫汉子一手成爪,迅速钳住林晓肩头: “跟我回去领赏吧!” 那声音低沉嘶哑,宛若毒蛇般冰凉,林晓心头一凛,正要施展上辈子所学的贴身格斗脱身,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烈风。 下一刻,作用在她肩膀的手就自动松开了。 林晓眼睛被药物迷着,看不到来人,只能听声辨位,躲避两人的斗争。 悄悄摸向一旁的 巨石,把整个人藏进去。 耳旁只听得一声嗤笑,林晓整个人一惊,怎么会是霍青山? 那青衫汉子哪里是霍青山的对手? 不过几个回合,就彻底败北,要不是手里还有最后一颗烟雾弹,恐怕他和堂哥都要留在这里了。 林晓听到动静渐渐平息,霍青山的脚步越来越近,心里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霍大人,您没受伤吧?” 林晓关切地问道。 霍青山没有回答,随手将一个小瓷瓶塞到林晓手中: “鼻下嗅一会儿,片刻就能视物。” 林晓急忙照做。 霍青山抽手而去时,林晓鼻尖闻到一抹香气,她只觉得有些熟悉,一时片刻却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霍青山给的东西当真是好,没一会儿,林晓的眼前就恢复了清明。 这年头,当官的还真是负败,身上竟然藏着这种好东西! 林晓忍不住 在心里腹诽。 与此同时,霍青山也在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幕。 一个弱女子应对两名彪形大汉,沉稳机智,还知道套话。 贴身搏斗时,竟然隐约有军中人的风姿。 一个从没有出过栗山县的小姑娘,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 抵达义庄时,已经日头高照。 整座义庄看起来十分整洁,两间宽敞的屋内,并排躺着数十具白布盖着的尸身。 有些超过时间无人认领的尸身,早早被看门人送去乱葬岗。 倒是一些死于凶案的尸身,至今还停在义庄。 林父的尸体被单独放在一件厢房内,也许是衙役们私底下关照过,房内竟然还有一盘少见的冰盆。 即便如此,林震山的尸体也经过一晚上的停留,加上毒物的作用,也散发出一些尸身特有腐臭味。 林晓掀开白布时,林父的 脸较之昨天多了一层灰色,与此同时,尸臭味中,竟隐隐夹杂着一抹熟悉的香味。 林晓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袖中一把更精巧的解剖刀立刻递出,抵上霍青山的后背: “霍大人,关于我父亲的死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刚刚你给我解药的时候,我就闻到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只是一时间记不清之前在哪儿闻过了。” “现在我能够确定这个味道来自于哪儿了。” 林晓说着目光轻轻落在林震山身上,眉尖轻蹙,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她认识霍青山也半年了,虽然说没有什么深交,她也知道人不可貌相,可是林晓依旧很难把霍青山跟杀人犯联系起来。 只是林晓在栗山县生活一年了,她只在霍青山和现在的林震山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这应该是霍青山从外地买来得某种高档香料 。 林震山身上的香味到现在还没彻底散去,那他死前应该是和用了这熏香的人接触过很久才对。 那么,是父亲临死前见过霍青山?那封信就是他应了霍青山的约而留下的? 不对,林震山跟霍青山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谈得上是好友。 林晓想到那封字迹匆忙的信笺,越发这件事蹊跷了。 霍青山身子微微一怔,他也闻到这个味道了。 这个熏香是他常用的,也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在西郊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他也只觉得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但是现在这个味道夹着尸臭发出来,那来源便分外明朗了。 “霍大人,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晓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霍青山微微侧头道: “我上一次见你父亲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言外之意就是林震山的香味跟他没有关系。 第九章 坦白 林晓质问道: “那这香味是怎么回事?” “这个香料名为百和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在栗山县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用,可是在京城,用这种香的人随处可见。” 林晓自然不会轻易被这个答案说服。 林震山的死有太多古怪了。 霍青山微微一笑道: “或许,你知道我是谁之后会选择暂且相信我。” 霍青山小心从怀里掏出一块赤金打造镶嵌各色宝石的令牌放到一边。 林晓轻轻望去,上面有“清河长公主府”还有“霍青山”几个大字,另外还有几行小字。 “我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清河长公主。” 这个身份听起来贼牛的样子。 霍青山见林晓不说话,又道: “我若是想要一条人命,不至于这样大费周章。” 霍青山这个说法很合理,在古代这种没有网络舆情监控的大背景下, 长公主的儿子想要了结一条人命实在太简单了。 但是前提是,他的确是长公主儿子。 林晓小心拿过那块金牌。 纯金一立方厘米约有19克重,这“金”牌分量倒是货真价实。 林晓又看一眼,金牌花纹精致繁杂,制作工艺高超,上面的小字则是宫廷敕造等字样。 “没人胆敢假造这个,这是杀头的死罪。” 霍青山的声音又响起,带着点笑意。 其实林晓心内已经信了五分了。 剩下的五分不信,是林晓有些难以相信她竟然遇到了一个来头如此不小的人。 会不会过段时间又出来几个皇子王爷什么的? 她心里甚至还在想,是不是每个穿越者在穿梭时空的时候都带了buff,注定要在异世界发生一段传奇故事? 林晓最终还是慢慢把刀放下,略带歉意地说道: “得罪了。” 不过她放 开霍青山并不是因为这块分量十足的金牌,而是因为以霍青山的身手,他要是想对自己不利,反击是轻而易举的事。 西郊的持刀壮汉尚且不能把他如何,何况是拿着这么一把小刀的女流之辈。 林晓把金牌还给霍青山: “我只是想知道我父亲的死亡真相。” 霍青山转过身来接过金牌放好: “我也想知道。” 他顿一顿,又道: “就在昨天,我刚刚查到你父亲很可能跟一件宫闱密辛有关,就派人去请你的父亲,却只发现了你父亲的尸首。” “宫闱密辛?” 林晓惊讶,林震山怎么会跟宫闱密辛扯上关系? “我派人调查过了,你父亲从前在皇宫任职。十八年前先帝的惠太妃难产去世,同年他告老还乡回到了这儿。恰巧,你的父亲本是栗山县秀林镇人,和惠太妃是同乡。” 霍青山简单 解释一遍。 “这些事有什么很大的联系吗?我父亲只是一个小仵作。难产而死的太妃,应该轮不到他来验尸。” 林晓提出质疑,霍青山则道: “秀林镇多姓林和王的人,你父亲年岁和惠太妃也相当,又是同乡,我想或许你父亲会认识惠太妃。” “我只查到了这么一点眉目,正想问问你父亲,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霍青山诚恳地看着林晓,问道: “他可有跟你提起过跟惠太妃有关的事?” 林晓摇头: “父亲从未跟我提起过在京城的事。” 十八年前,林晓也才差不多两岁。 “而且我不明白,太妃难产而死,就算她的难产有蹊跷,也应该在宫里查御医、查宫女太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儿,查她的同乡?” 林晓微微讥笑,霍青山这是有意隐瞒她什么。 霍青山见林 晓如此,轻叹一声道: “惠太妃的难产当时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她死后,她的贴身宫女太监全都以殉葬为由上吊而亡。” “而给她接生的御医被褫夺官位贬为平民后人间蒸发了。” “这够蹊跷吗?” 林晓垂眸,贴身宫人全部自尽、御医人间蒸发。 是有古怪。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地到栗山县寻找蛛丝马迹。” 林晓看向林震山的尸首,想起林父嘴里没有溶解干净的鹤顶红。 霍青山说那是宫内秘药。 或许林震山的死当真和宫廷有关。 “林仵作,你知道,活人会撒谎,但死人永远不会。” 霍青山这是提醒她给林震山验尸。 林晓把工具箱打开,让义庄老头打水。 她把林父的衣服脱下,已经出现府败性腹部膨胀。 而从林父的死亡时间来看,他的尸僵好像软化得快了些。 第十章 验尸 死者皮肤发青,同时面庞、嘴唇、手指没有呈现紫黑色。 应该不是死于中毒。 那喉咙里的鹤顶红又是怎么回事? 霍青山帮林晓把尸体翻转,从背部尸斑程度来看,林父死时的确处于仰卧状态,这跟现场看到的尸体状态一致。 林晓敏锐注意到,林父背上有一个极小的红点。 这个位置,伤得是心脏。 霍青山也注意到了这个小红点,在一片紫红色尸斑中,若非眼力强的人轻易发觉不了。 林晓目光向上,落到林震山脖子右侧那块腐烂的地方。 她将葱白拍碎分别涂在红点和脖颈处腐烂的地方,再用醋蘸纸盖上去。 “等一会用水洗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晓说着继续检查林震山的尸身。 摸到林震山的左脚脚踝处,林晓忍不住皱眉。 林震山一年前摔断了腿从此落下残疾。 林晓推断 林父是踝关节骨折错位严重,导致骨折畸形愈合或者创伤性关节炎影响了行动。 可是林震山的脚踝摸起来很正常,不像是上述症状。 但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能仅凭自己的脑补想象进行推断。 林晓又仔细检查了林震山其他地方,最后确定他身上可疑的就是脖颈处的腐烂伤口、后背近心处的红点,还有摸起来没有严重创伤的脚踝。 “霍大人,有劳你帮我多准备一些酒糟、醋,还有一把红色的明油伞。” 霍青山直接挥手,让义庄看门老头去准备。 等东西准备好,林晓也揭开了贴在脖颈腐烂处浸了醋的纸,拿水清洗后伤口顿显,非常浅。 那就说明这伤口是尖刺摩擦表皮造成的,只是为什么会腐烂得这么快还得深入研究才知道。 至于红点是不是致命伤,那就得解剖了看了。 但在这儿之前 ,林晓需要弄清楚林父脚踝的玄机。 让人把尸首搬到大太阳底下后,林晓用酒糟、醋泼湿林父尸首,再撑起红伞盖上面。 这个方法还是林震山告诉她的,再没有x光的年代,这是检查尸首骨伤的最好办法。 林晓撑开红伞蹲下来观察林震山尸首,突然手上一松。 抬眼一看,霍青山在帮她撑伞。 于是专心盯着林父的脚踝,她很确定,林震山的脚没有问题。 他根本没有落下残疾,导致行动不便。 如此一来,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林震山走得时候她没有察觉了。 可是林震山为什么要装瘸呢? 林晓微微侧目。 林震山是在霍青山来了栗山县后才摔断的腿。 …… 接下来就是确认致命伤了。 林晓小心割开林父后背部那块皮肤,她能够感觉到肌肤底下藏了什么东西。 最后果然从林父心脏里 取出来一根约有两寸长、比寻常绣花针略粗的针来。 这根针深入林父的心脏,而且它扎得地方竟然是窦房结。 窦房结是心脏的正常起搏点,可以说是心脏里最重要的地方。 “这是用暗器打得。” 霍青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手动的话,是没办法把针全部刺入到这么深的地方的。 “还是个高手做的。” 林晓说道。 霍青山问道: “如何见得?” 林晓将窦房结指给霍青山看: “这个地方叫做窦结,是控制心脏正常跳动的重要部分。这个部位受重创之后是很难医治回来的。” 没想到林晓还知道这些,霍青山越发好奇于这对父女了。 林晓微微吐气,已经可以确定背部的红点就是致命伤了,死因则是窦房结被贯穿导致的心脏停跳。 最后林晓将林震山的伤口缝合,收拾好工具箱和霍青 山出了义庄。 路上林晓不断整理自己的思绪: “死亡时间约为寅正两刻。” 她在西郊验尸的时候从尸体温度、尸僵程度推断死亡时间约为两个时辰,当时是辰末了,倒推一下便是死亡时间。 “死亡原因:贯穿性刺伤导致的心脏停跳。” 这个没有疑问的。 脖颈腐烂原因有待深入研究。 这到底是死前造成的伤口还是死后造成的。 而且现在虽然是端午了,但伤口腐烂也不会这么快。 林晓猛然发觉霍青山也沉默了许久,而且看起来心事重重。 “霍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疑点。” 林晓直觉告诉她,霍青山有事瞒着自己。 霍青山摇头: “只是在想你父亲的死会是何人所为。” 林晓闻言为之一动,又道: “不知我在西郊和那两个杀手的对话,霍大人可都听见了?” 霍青山点点头。 第十一章 螳螂捕蝉 果然。 林晓心里暗道: 哪有这么巧的事,原来是霍青山在旁边袖手旁观了半天,等到时机成熟才出头的。 真是个为达目的可以无视旁人性命的人。 霍青山在林晓心目中的的形象一下子低了好几个档次。 “我问那青衫男子别的问题,他都一一看着我回答了,唯独问道我父亲当时是死是活,他便突然低头,声音也模糊不清了。” “他那是心虚了。” 再加上之前那两个人对话,说“上次咱们要把她爹带走,咱没做好!” 从这两句话,林晓几乎可以肯定: 林震山不可能是他们杀得,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这只黄雀会是谁呢? 林震山口中的毒药,会是黄大锤那两人放的吗? 他身上的香味又是怎么回事。 霍青山真的是清白的吗? 林晓默默地把刚刚和霍青山因为默契而拉近 的距离又给疏远了。 霍青山问道: “既然你父亲不是中毒而死,为何尸体腐烂的这么快?” 林晓神色一怔,沉思片刻后道: “霍大人,有劳你派人去捉拿发现尸体的那两个村民,我怀疑他们撒谎,他们可能动过了尸体。” “还有西郊应当不是第一现场,我父亲可能死在一个比较热的地方。” 一般来说,高温才能加速尸体腐烂。 说起高温的话,林晓首先想得是打铁铺之类的地方,但感觉又不太对。 倒是霍青山很快想起来一个地方: “西郊附近有一个硫磺温泉。” 硫磺…… 林晓心下一动,她怎么早没有想到! “高纯度的硫磺是可以造成皮肤伤口溃烂的。” 如此一来,林震山脖颈附近的腐烂也能够解释了。 二人立刻前往县衙,林晓研究那腐烂的皮肤,霍青山派人传唤昨 日发现了林震山尸首的村民。 不出林晓意料,那腐烂的皮肤里果然含有硫磺,另外她还发现了一点泥土渣子。 林晓推测,这个伤口是用沾染了硫磺的荆棘摩擦形成的。 现在只要审讯那两个村民就知道她的推测是不是真的了。 然而霍青山告诉林晓: 叫王狗子的村民今天已经在西郊摔死了。 是后脑勺磕在了石头上,就这么脑袋开花死了。 林晓略一皱眉,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另一个呢。” “王发财还活着。” 二人立刻前往西郊,已经有人围在那儿了。 死的王狗子是那个略小的目击证人,村民是巳时发现的他,当时尸体已经凉了。 林晓看到那王狗子躺在地上,脑袋枕在一块大石头上,旁边还飘散着纸钱。 旁边村民都道王狗子这是来祭奠死者的时候撞鬼了才摔死的。 可林 晓看王狗子面部鼻子嘴巴沾着尘土就知道这事有诈。 再看他的后脑勺处,林晓就知道这人是被人用东西给一下下砸死的。 人若是失脚摔倒磕头而亡,那后脑勺的伤口只有一处,伤口呈现树枝裂痕。 可这王狗子后脑勺的伤不止一处,而且骨碎有渣,再看后腰部有两处圆形淤紫红肿,手指指缝皆有泥,分明是被人以双膝压住腰部用石头给一下一下砸死的。 霍青山不等林晓说什么,已经派人去捉拿王发财了。 这个手法太过拙劣,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同为目击证人的王发财。 林晓用镊子夹起一片纸钱,上面还有霉痕,是陈年旧纸钱了。 “霍大人,让捕快留神看那王发财家有没有纸钱香烛和贵重物品。” 林晓想这二人定是发现林震山尸首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贵重物品,分赃不均起了冲突, 那王发财便发狠杀了这王狗子。 捕快果然在王发财家里找到了一些零散的纸钱,他说是清明祭拜老娘的时候剩下的。 林晓挑出其中有发霉的,跟现场的发霉纸钱一对比,霉痕形成时间是一致的。 更有捕快在王发财家床底下的一个土坑里找到了一个细长瓶颈的翡翠小瓶子来。 里面已经空了,林晓用沾了水的小刷子也刷不出来什么。 王发财跪在公堂之内,霍青山却是从大门直接进来的,先是观察了王发财的背影,又绕着他走了半圈才坐到堂上。 此时霍青山心内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要先诈一诈对方。 惊堂木响,可不论霍青山说什么,王发财一口咬定说自己昨儿回家后至今哪儿也没去。 至于发了霉的纸钱,那是昨晚王狗子问他要的。 “果真哪儿也没去吗” 霍青山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第十二章 黄雀在后 “是啊,哪也没去。” 王发财还加了一句: “碰上这么晦气的事,我想在家避两天。” 霍青山让陆二脱了王发财的鞋子。 他将王发财的鞋底亮出,用竹片子将鞋底上的湿泥拨下来。 “昨日是端午,太阳正烈,西郊泥土干燥。而今日清早下了场小雨,泥土比较湿润。” 这只是一个辅证,霍青山又奥秘另一只鞋上小心刮出一片沾血的纸钱。 “既然你一日未出门,那鞋上沾血纸钱何来?这鞋底湿润泥土又是哪儿沾来?” “更不用说你家一直贫苦,为何床底下会藏着一个翡翠瓶?” 面对霍青山的重重盘问,那王发财着急忙慌,结巴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霍青山命人打了他一顿板子,王发财便鬼哭狼嚎地全部招供了。 原来昨晚他和王狗子去硫磺温柔的别苑偷窥陈员外他们的 活春宫,到了清早才走。 到了西郊的时候他们看见有一个人在往林震山身上鼓捣什么,于是藏起来看了一会儿,等那人走了之后又上前去捡漏。 王发财再三发誓保证那时候林震山已经咽气了: “当时我用树枝敲了他好几下,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王发财说着还在自己脖子上比了比,位置跟林震山脖颈上的伤口一致。 “只是我看到他右手中有一个翡翠小瓶子,觉得值钱就拿走了,另外还搜了搜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我问你,当时那个瓶子里面可装了东西。” 霍青山猜那个瓶子里装的就是鹤顶红,因为这东西金贵且易溶解,毒性又强,宫内一般用这种玉瓶子装。 果然王发财说里面装了一堆红色的末,他拿水洗了好几遍才洗干净了。 王发财杀王狗子的理由也很简 单,却不是什么分赃不均,而是王狗子觉得王发财拿走了梗死直人手里的宝贝可能会遭报应,所以昨儿几次劝他把东西交出去,再把看见的事告诉霍青山。 可这王发财穷了半辈子了,眼下有这么个好事如何肯放过? 他素知王狗子胆小怕事,恐他说了出去,担心了一夜,决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王狗子杀了一了百了。 于是王发财今儿一大清早就从家里拿了纸钱去哄王狗子一起去祭拜死者,然后在西郊用石头将其砸死。 其中细节跟林晓推测的一样: 王发财打了王狗子一下后怕他死不干净,又用膝盖压着他的腰连砸了好几下,确定他没气了才算完。 霍青山听了后心中恨道王发财人心不足蛇吞象。 谋死人的财,害活人的命。 不过林晓更关心王发财在西郊见到的是什么人。 霍青山道: “那人穿着褐色衣服,身材细长,至于长相他没有看清。” 身材细长,那就不是黄大锤兄弟两了。 林晓推测道: “我怀疑那个人就是杀我父亲的凶手。” 只是林晓想不明白,王发财说那人在林震山身上鼓捣什么,大概是往他嘴里塞鹤顶红。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既然是暗杀的,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霍青山先是皱眉思索,然后眉毛又慢慢展开,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鹤顶红是宫内秘药,他这是要栽赃陷害。”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林晓还有所不解,正要问时,霍青山又补充道: “可是他手上能有这个,证明他的主子身份也不简单,想来也是一位人物。” 林晓心下一动,也就是说现在有两波人。 其中一方要活捉林震山从他嘴里撬出点 什么来,另外一方则是要杀人灭口。 “可要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不把我一块儿杀了。” 林晓喃喃问道。 她和林震山是父女,父女一体。 林震山知道的很有可能她也会知道,如果要杀人灭口,何不杀个干净? 林晓在思索这件事的不对劲的地方,霍青山却在心里排查要活捉林震山和杀林震山的人会是谁。 是圣上不信任他又派了人来? 那要杀林震山的又会是谁呢? 正想着,只见林晓双目如寒星正看着他: “霍大人,你可知道我父亲为何而死吗?是那惠太妃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林晓想得很清楚,可以精准射中人体要害的杀手、要活口的主子、还有宫内秘药鹤顶红。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将林震山的死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而阴谋核心所在,怕是跟惠太妃息息相关。 第十三章 人心 果然,霍青山微微一笑道: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杀你父亲的人在京城,跟惠太妃之死有莫大的关系。” “这鹤顶红是宫内的秘药,能有它的必是和宫廷走得极近的权贵。” 这点林晓也想到了,她不由得微微叹气。 林震山身上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能够引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而那惠太妃的死又有什么古怪,十八年过去了还有认锲而不舍地追查。 林晓现在内心有些摇摆。 她要是想查清楚林震山的死,只在栗山县怕是永远没办法知道事情真相的。 可是到了京城,她就真的能够找到想要的答案吗? 霍青山道: “眼下想要知道杀你父亲的幕后主使,只能到京城去查了。” “不过即使到了京城也是大海捞针,除非我们能够查清 惠太妃的案子,从她那儿下手才有那么一线机会。” “我说过,死人是永远不会撒谎的。” “但这事已经连累到你了,你若是去了京城定是凶险万分。依我看,你还是留在此处。我保证,待我查到线索,必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林晓微微一笑,她听得出来霍青山这是在试探她,看看她有没有胆子去京城追查林父之死。 “霍大人可听说过一句话?” 林晓笑问: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霍青山闻言也是微微一笑,看样子他没看错林晓。 她绝非寻常女流之辈。 “不管霍大人愿不愿意帮我,这件事我一定要查到底。” “莫说是京城,哪怕是龙潭虎穴,我都要闯。” 林晓目光坚毅。 她前世为法医,见得多警察用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去追查一桩桩疑难悬案,别说是蛛丝马迹,哪怕是 没有了希望他们也不曾放弃。 林晓清楚去了京城可能回遭遇到杀身之祸,可是她前世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匡扶正义,舍身不惜。 霍青山被林晓的目光感染,心中越发敬佩林晓,道: “好,既然如此我立马写信,请圣上准我回京。等调令一到,我们就走。” 林晓点头,心里有无限澎湃与忐忑。 霍青山看着林晓又微笑道: “我知道你心中无畏,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人心,远比洪水猛兽更加可怕。” 就在他们达成协议共同追查林震山和惠太妃之死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在紧锣密鼓地商议一件事。 太后端坐于白玉罗汉榻上,听完左宰相上官大人的禀报,修长的眉毛一沉,未有怒容却让人害怕。 上官宰相立马跪下道: “启禀太后,如今林海已死,已经是死无对证了。” “ 死无对证?” 太后冷笑:“未必见得吧!” 上官宰相只觉得头皮发麻道: “林海膝下还有一个女儿,如今二十了,只是不知道林海有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 “二十岁?” 那么十八年前的时候她已经出生了…… “父女一体,做父亲的心里有什么事,难道会不告诉女儿?” 太后声音冷冷,一字一句地砸到上官宰相头上: “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让林晓再活着了。” 上官宰相背后已经是沁出一层冷汗,他叩首,把头都磕红肿了。 “微臣这就飞鸽传书,令人杀了林晓。” 陆二灰头土脸地过来,只站在门槛外头,小心翼翼地道: “大人,义庄看门的老王头过来了。” 霍青山头也不回: “他来做什么。” 陆二又望林晓一眼道: “他说林仵作上午验尸的时候问他要了许多东西, 还没给钱呢。” 霍青山略一皱眉,什么样的事也值得过来惊动他: “他要多少,你去账房领了来给他就是。” 陆二悻悻去了,走得时候只觉得发麻的头皮松快了些,也总算敢吐气了。 林晓听到义庄的老头过来了,下意识回想起验尸的时候,当时她便觉得那个老王头好像总盯着她看。 现在想想,那种目光不是在打量,也不是猥琐,更像是一种带着复杂情绪的冷眼旁观。 林晓觉得那老王头是有话想对她说,正要出去会会他,霍青山又道: “我派人送你回去,这几天你好生待在家里,不要随意走动。” 林晓知道自己现在不安全,也能理解霍青山的安排,只是霍青山安排陆二来保护自己是几个意思? 他作为皇帝的侄子,身边难道不应该跟着很多高手吗? 林晓满头黑线的带陆二回家了。 第十四章 真假母亲 林震山的东厢房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 林晓整理了林震山的房间,又把被褥抖了抖,里面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了。 林震山的家当很少,唯二值钱的东西就是记录了他二十余年职业生涯心得的笔记和那箱子宝贝工具。 林晓更习惯于现代的解剖刀,而林震山的工具则要古朴得多。 在陆二几乎贴身的保护之下,林晓平安且无聊地在家过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霍青山派人来请林晓,却不是为了林震山之事,而是出了一桩“二母争子”案,霍青山想着林晓或许能帮他。 林晓匆匆赶到县衙,只见里头已经挤了一堆人了。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钻进去,林晓看去,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孤零零地跪在一旁抹眼泪。 另一边则是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妻,男的面色不好,正瘫坐在椅子里 任由两个丫鬟给他按摩胸口顺气。 女的则站在一旁,一边哭哭啼啼的抹眼泪一边紧紧揽着一个约六七岁玉雪可爱的小男孩。 林晓认得,这是县里的张老地主和小了他二三十岁的小夫人。 “怎么回事。” 林晓到了霍青山的身边问道。 霍青山目光落到那个落魄妇人身上,简单解释了一下。 这个妇人是大谷乡的白嬬妇,今天前来击鼓状告张地主,说他的儿子是她六年前被偷走的孩子。 林晓听说过这白嬬妇。 她六年前守了寡,又丢了刚满月的孩子,从此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见到一个年岁相似的男孩就说是自己的儿子。 霍青山道: “可是这次不一样。” 这次白嬬妇说张小公子手上有跟她儿子手上一模一样的黑色胎记,而且这胎记孩子他爹也有。 所以小公子一定是 她的儿子。 为此跑来击鼓鸣冤。 霍青山为了让白嬬妇安心,特意传唤张地主夫妻带着孩子来滴血认亲。 结果没想到,张小夫人、张小公子和白嬬妇三人的血都融合在一起了。 霍青山这下愣住了。 滴血、滴骨认亲是古书上记载的法子,可是眼下它失灵了。 霍青山以为是水有问题,亲自取了一碗水让他们分开再试一次。 张小夫人和张小公子的血、白嬬妇和张小公子的血都融合了。 这件事使得村民一片哗然。 情急之中霍青山想到了林晓,或许她有办法。 林晓听完这一切后忍不住叹气,并向霍青山投去了一个关爱的眼神。 滴血认亲根本是不科学的。 由于一切物质的分子都在不停地做不规则运动,所以别说是两滴人血,就是人血和鸡血都会融合。 可是她要怎么 说服村民相信这一点呢? 林晓让人多打几碗水来: “各位,滴血不能认亲,大家的血液都能够相融,不过有的快有的慢。” 她以身作则刺破自己的手指挤血入水。 林晓又对霍青山道: “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于是霍青山的手指也被林晓扎破了。 霍青山眼看着他和林晓的血液在水里慢慢融合。 林晓把实验结果展示给众人: “大家不信的话也可以试试看。” 有好奇心重的人已经尝试了,果然他们的血液都融合了,众人震惊之余不忘交头接耳。 白嬬妇哀嚎一声,拍着胸口哭道: “他真的是我的儿子啊,他真的是啊!……” 张老地主总算顺过气来,胸膛猛地一挺,“哎呦”一声拍着扶手站起来喝道: “霍青山!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眼下分明是这 刁妇假借找儿子,意图拐我的麒麟儿,好问我要银子!” “你不把这疯妇抓起来痛打八十大板关进监牢。还把我们拘来对簿公堂,当真是荒唐!” 别看这张老地主如今年过半百了,可是说话中气十足,看样子身子挺不错的。 他又捋着胡子冷笑道: “莫非是霍大人别有所图,故意找我的茬。” 他这分明是暗示众人,霍青山想收他的银子。 霍青山皱眉,看向林晓。 林晓却注视着张小公子的额头。 张小公子本来留了齐刘海,现在成中分了,露出底下一个美人尖。 林晓又看看张老地主和小夫人的额头,过去将白嬬妇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拢。 林晓越发缄默,回去背着众人在霍青山耳边道: “张小公子是不是白氏的儿子我不确定,但他一定不是张老爷和他夫人的孩子。” 第十五章 麒麟儿 霍青山问道: “如何见得?” 林晓道:“你看,张小公子额头中间有个美人尖,可是张老爷夫妻都没有。” 霍青山看去,的确如此。 林晓解释: “美人尖这种东西是遗传来的,父母都有孩子也未必会有,但如果孩子有,那他父母必有一方有。” “张老爷和张夫人都没有美人尖,他们生不出有美人尖的孩子。” 美人尖是显性遗传,林晓也是看到张小公子有美人尖,而张地主夫妻没有才想起来这件事的。 霍青山问: “你确定吗?” “我确定。” 林晓也不知道怎么跟霍青山解释,这种现代医学的问题她在古代要怎么证明? “我父亲见多识广,他告诉我的。” 霍青山则道: “世上人千千万万,总会有偏差的,不能一概而论。” 林晓只好问道: “那霍大人有何高见?” 张小夫人一边拿着手绢遮着脸哭哭啼啼,一边从指缝里看他人神色,心下只觉得不妙。 于是挥了挥水红色的丝绸帕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张地主腿旁,哭喊着道: “老爷!麟儿可是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儿子?” “老爷,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您就是不为我做主,您也为麟儿想想。” “您就是不为麟儿着想,也得为张家的列祖列宗着想啊!不能让张家的独苗苗被人抢走了!” 张地主听了这话身子抖动了几下,胡子也跟着飘了几下。 林晓越琢磨小夫人这番话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于是问旁边人: “张家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是啊,张家的独苗,张老爷五十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娃。” “别看张老爷女人多,可惜肚皮都不争气。” “要不然张小夫人怎 么能把原配给挤走了呢,还不是靠这一个怀胎十二月才生下来的麒、麟、儿。” 这群人聊起八卦来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精神抖擞。 信息含量巨大。 首先男人五十岁还有生育能力是正常的,可他们说张地主女人多,但是除了张夫人没有一个怀孕的。 这就说明有问题的很可能是张地主,他可能患有死精或者弱精症,要么就是输精管堵塞。 林晓又问张夫人有没有流产过,可这个他们就不知道了。 张夫人的大戏还在唱着: “老爷,麟儿真的是您的亲儿子啊!他是您的麒麟儿啊!不信各位看看,你们看看我儿子长得和我们老爷像不像,像不像!” 小夫人说着抓着儿子飞快地从家丁和围观群众面前走过,哭得伤心欲绝,喊得声嘶力竭。 不得不说,这位小夫人鼓动人心还是很有一手的。 经 过她这么一闹腾,不少人都道: “长得像,确实长得像。” “是挺像年轻时候的张老爷的。” “我觉得更像张夫人。” “眼睛像张夫人,额头像张老爷……” 在众人的认可之中,张小夫人总算得意安心了,又把已经被吓哭的儿子拽到张老地主跟前: “老爷您听,大家都说麟儿长得像您呢!” 张地主转身看看那群议论他的村民,又回头盯着自己的麒麟儿,又抬眼目光迷离地看着夫人。 张夫人推推儿子,让他快喊爹。 张小麟也迷惘了,在张夫人的连声催促中开口弱弱道: “爹……” 张地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忽然睁开眼又猛地一拍椅背,腿在地上一跺跺,指着霍青山等人喝道: “霍青山!你别在这儿搞鬼!我知道你们想让人看我的笑话!” “我告诉你们!这个就 是我儿子!是我夫人诚心求佛,吃了一年素,感动上苍得的儿子!是她辛苦怀胎一年整十二个月生下来的麒麟儿!” 他声音洪亮有震天响,听得在场人都忍不住掏掏耳朵。 林晓内心直呼唤道好家伙。 怀了十二个月生下的麒麟儿? 你咋不说是怀了三年零六个月生下了个肉球,你愤起拔刀一砍,结果里面跳出来个哪吒! 都说怀胎十月,其实是二百八十天,也就是九月多十天的样子。 一般孕妇早产或晚产一到两周也是正常的。怀十二个月?羊水都要没了,孩子在肚子里怎么活得下去? 要么张夫人当初诊脉出了问题,要么这孩子真的就不是张夫人生的。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兴许能证明张小麟是不是张夫人生得。 只是林晓刚向张夫人走去,就见张地主眼睛直了,胡子不飘了,身子也不颤了。 第十六章 招供 整个人抻得一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张夫人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扑过来喊道: “老爷!您这是被这群小人活活气死的啊!” 林晓的一只脚停在了半空,心想夫人你不是吧,不说还没请大夫来看看,你连你老爷的鼻息都没探呢,就这么盼着他死? 林晓过去摸张老爷的心跳脉搏,张夫人一把推开她,伸出一根指头冲着她点: “你别过来!我知道你没安好心,你们嫉妒我家有钱,巴不得我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霍青山过来直接让人把张夫人扒拉开,林晓检查了一下张地主: “应该是情绪起伏太大晕过去了。得请大夫来好好看看,他年纪大了可能会中风。” 情绪起伏过大可能会导致脑部供血不足,这样也容易引发中风。 听到张地主可能会中风,原本趴在一旁的张夫人哭声突然 断了一瞬。这一瞬间,她眼睛里不再是柔弱可怜,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狠厉。 霍青山派人去请大夫,张夫人要家丁把张地主送回去。 林晓伸出手拦住张夫人,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你想干什么。” 张夫人被林晓盯得心里发毛。 林晓目光下滑,落到对方的腹部: “张夫人除了张小公子外可还有生育或者胎大流产?” “当然没有了。” 张夫人强作镇定,先发制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耽误我家老爷治病,要害死他不成?!” 她现在心内有一个极好的打算,就盼着能早点回家,到时候可就由她说了算了。 “夫人别着急,就把大夫请到县衙来给张老爷看病。我敢保证,现在张老爷在县衙可比在家安全多了。” 林晓微笑道。 霍青山示意他们把张老爷抬到后面去请大夫医治 ,林晓对张夫人道: “既然张小公子真是夫人生得,那想来夫人身上必定有诞孕小公子的痕迹。现在夫人只要随我去后头验一验,就可以知道你有没有生过孩子了。” 林晓这话留了个余地,她猜想小夫人可能生过孩子,但那个孩子不是现在的张小麟。 张夫人嘴唇嗫嚅,手上的帕子抖得像是熊熊燃烧的火。 林晓双目微眯,目光如寒星,刺得张夫人下意识后退: “夫人,你害怕了吗?” 张夫人咽了口口水,眼睛看向大门口,下意识地想拔腿就跑。 陆二连忙摁住张夫人,霍青山道: “找两个女人来帮林仵作。” 霍青山下令让白嬬妇暂时住在县衙,让人看好她,别让她出去乱跑。 又让人去把当初给张夫人诊脉的大夫、接生的稳婆全部找来。 林晓在两个婆子的协助把张夫人的衣 服脱了验明正身。 怀孕的人身上或多或少会留下妊娠纹的,这年代也没个激光手术,张夫人要是真的生过不至于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张夫人被剥了个精光,两个婆子率先摇头道: “张夫人这不像是生过孩子的。” “是啊,哪有生过孩子的人身上这么光滑的,一丝纹路都没有的。” 林晓看去,张夫人肚子、臀部、大腿都没有妊娠纹。 而白嬬妇身上则有明显的妊娠纹,最起码证明她是真的生过的。 林晓问: “张夫人,你还打算嘴硬吗?” 张夫人身子颤抖个不停,连牙齿都哒哒作响。 林晓道: “你现在不说不要紧,等一会儿大夫和稳婆来了,霍大人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招供。” “拐卖小孩,男的嘛起码是个发配充军。女的嘛……你长这么好看,大概会被发配去做官妓。” “到时候啊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经过林晓一番言语恐吓,张夫人总算是招供了。 原来是这心娥在张家做小妾的时候,为了争宠上位假孕。结果张地主心眼也多,非得等儿子生了才让她做大房。 心娥为了圆谎就伙同自己亲娘老爹,先是收买了稳婆,又物色怀孕了的人准备买个孩子回来。 可是他们一连找了几个月,竟然没有合适的,不是月份太小就是人家不肯卖。 眼见月份越大,孩子还没找到,张地主又请了大夫来给心娥诊脉。 好在那大夫虽然医术不错,但是医德不行,很快就上了他们的贼船和他们编谎。 心娥招供后哭着求林晓: “我都招供了,能不能求霍大人从轻发落?再说了,我是让我爹买个回来的,是他财迷了心窍,吞了我的银子去偷了个孩子来,这本不关我的事啊!” 第十七章 母爱 林晓叹气: “怎么发落要看霍大人的意思。” 霍青山那边也捉拿了心娥的母亲和当年给她接生的稳婆和替她看病的大夫。 既然心娥是假孕,那么想来这些相关人员一个个都不干净。 霍青山都没有动板子,只是敲了两下惊堂木他们就统统招供了。 两个稳婆是收了他们的银子,答应替心娥作假。 但是稳婆也发誓道: “我们实在不知道孩子是偷来的,那张夫人娘亲说是买来的。要是知道是偷来的,我们说什么也不敢收这昧良心的钱。” 而给心娥诊脉的吴大夫在本地还小有名气,他自称是荆山袁景大夫的徒弟。 这个袁景大夫霍青山也略有耳闻。 不过袁景的名声不是靠着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得来的,而是他手上有什么回春壮阳的秘药,据说效果很不错,所以他便备受人追捧。 请这么个“名师”的徒弟给女人看喜脉? 吴大夫招得更加爽快,道他本是给张地主陈员外等人调养身体的。那日张地主要他给一个小妾把脉,他就顺便去看了。 结果没想到这个小妾是个狐狸精,光天化日地就勾他,事后还威胁他不帮忙她就去告诉张地主他奸污她。 吴大夫不住磕头道: “小人是被人陷害了,一时糊涂才替她撒谎的,小人真的不是有意害人,什么偷孩子的事小人真的一概不知情。” 然而心娥却招供道: “当日吴有仁一给我把脉就知道我没怀孕了。我本来想拿钱贿赂他,可是他却趁机威胁我和他偷晴,否则他把事情告诉了张老爷,我定会被活活打死。” 这几年来吴有仁一直拿这件事威胁心娥给他银子又供他消遣,心娥因有把柄在他手上只好任他作践。 “也 是他告诉我滴血根本没办法证明儿子是不是亲生的,我才敢大着胆子拉上张老爷和孩子上公堂的。” 等到审讯心娥母亲,霍青山本以为她会把罪责全部推到那个酒痨死的心娥爹上。 可是心娥母亲却平静地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假孕、买孩子都是她撺掇着心娥干的,最后偷孩子也是她狗急跳墙,心娥一概不知情,还以为孩子是买来的。 三份供词,霍青山问林晓怎么看。 林晓摊摊手道:“都不可尽信。” 吴有仁一个成年男子,还能被心娥强站了不成? 而心娥母亲的供词,那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至于心娥的话嘛…… 霍青山公开审讯真假母亲的时候,林晓就注意到了这个心娥不简单。 她不仅擅长演戏,还非常擅长鼓动人民群众,发展舆论声势,而且她很清楚张地主 的弱点在于“面子”二字。 张地主如今五十有六了,膝下就这么一个怀胎一年才生下来的麒麟儿,要是让人知道他替别人养了六年儿子?岂不是叫他颜面扫地? 他是绝不能吃这个亏的。 所以那天心娥拿住这点,不断暗示张地主要为张家着想,才会有张地主最后那一番气势磅礴的话。 更重要的是,张地主气昏过去后,心娥百般阻拦林晓查看他的病情,又要家丁先把张地主抬回去。 她怕是想拖延时间,把张地主耗死,到时整个张家就都是她的了。 其实张地主心里已经清楚小麟不是他亲生的了,不然也不会醒来后第一时间派人悄悄送来一千两银子,求霍青山“高抬贵手”不要抢走他的儿子。 霍青山把雪花白银放到林晓面前,林晓挑眉: “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霍青山看着 林晓道: “张家富裕,白家贫苦,那孩子在张家长大会更好。” 林晓盯着霍青山看: “真的更好吗?” “你也可以去问问那孩子愿意留在张家还是愿意回到白家。” 霍青山的话点醒了林晓。 张小麟在张家生活了六年,对张地主也有了感情。现在告诉他他母亲是白氏,他能坦然接受吗?他能做到放弃张家优越的生活去过穷日子吗? 霍青山道: “不如把这银子给白氏,让她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 可是白氏用不到这笔银子了,捕快来报白氏在房内自缢了。 二人连忙赶过去,白氏已经断气了,脖子上一片青紫,嘴唇上沾着血,却是把十个手指头都咬破了。 再看地上赫然写着十个大字: 我是疯子,儿子是张亲生。 林晓震撼,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被抽到了大脑之中,手脚发凉。 第十八章 如愿 霍青山站到那两行歪歪曲曲的写得很丑的字旁,眼里亦满是震惊。 出于职业本能,林晓前去检查白氏尸首,霍青山则盘问看守白氏的人,质问他们可是对白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 捕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霍青山皱眉示意带下去一人打五十大板。 这五十板下去搞不好会落下个残疾,捕快们顿时吓得跪地求饶,最后总算招供说白氏确实问过他们几次外头的情况,他们也透露了一些。 “我们只说张老爷托人过来送银子,要大人高抬贵手,其他的一概没说。” 听了捕快的话,林晓忍不住皱眉,眼中有悲伤之意。 “她确实是自尽。” 林晓验完尸后对霍青山说道。 她目光落在旁边暗红色的字上,古代有条件读书识字的很少,基本上都只会认写几个简单的字。 可越是这样,越发显出这 几个字背后白氏的良苦用心和母爱如山。 林晓忍不住侧过身去深呼吸两口,又小心揉了揉眼睛。 “霍大人。” 林晓看向霍青山: “现在可以让张老爷如愿了。” 霍青山也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一会儿示意人去买棺材收殓了白氏。 二人缓缓不出,林晓看着霍青山的背影,只觉得他现在也定是万分沉重的。 霍青山又审问了两天心娥等人,没有人改口供。 但是霍青山将心娥母亲招揽所有罪名的事告诉了心娥。 他在观察她的反应。 只见心娥眼中有一瞬的动容,转而坚定决绝地说道: “大人明鉴,我早就说过这件事与我没有什么干系。” 霍青山闻言深深叹气。 世间感情如此,有人愿意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女甘愿付出性命,亦有人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牺牲别人。 相比 于心娥和其母亲的坚决,吴有仁倒是开口了,说他一开始发觉心娥没有怀孕,心娥便贿赂他,后来两个人发展出私情。 霍青山也不管其他的,横竖两个人通奸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了,吴有仁还要多一条医德败坏的罪名。 而心娥因为其母亲一力顶下其他罪名,所以只要惩处一个通奸之罪。 可就在要定罪的时候,两个人都来找霍青山了。 张地主会再来找他,是霍青山意料之中的事。 因为一旦心娥通奸的罪名定下来,张地主想要保全的颜面又没了。 他呵呵一笑,又递出一千两银子: “既然麟儿是我的儿子,那么心娥和她母亲又怎么会有罪呢?大人何不让我尽早接他们回家。” 霍青山则让人取出张地主上次送得一千两,让他打包一块带走。 霍青山想劝白氏放弃孩子,是为了那个孩子的 未来着想。 但是他不会为了保全什么人的面子而放走了犯人。 可林晓来找他,就是为了犯人的事。 “你打算怎么处置心娥和吴有仁?” 林晓开门见山地问。 但是她早就熟悉大凤的律法了。 大凤拐卖也是重罪,不过得看将人拐去做什么。若是拐人卖去做奴婢,当判绞刑。可像心娥母亲这样拐卖孩子为自家子孙的,按律只会被判牢狱三年。 但是古代对于通奸罪有另外的判法。 纵然大凤律法有对通奸罪进行明文规定,可是古人对女人贞洁异常看中,通奸这种事一般都不会上报到官府,百姓会直接抓着奸夫吟妇去浸猪笼,哪怕官府知道也无济于事。 “你会怎么做。” 林晓很好奇霍青山的答案。 心娥、吴有仁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口供不一样。 一个声称这是威胁奸污,一个声称他们 是男女苟合。 霍青山拿出了一样东西: “口供不一致,但是他们从吴有仁那儿搜出来这个。” 林晓看去,是装着两络青丝的荷包,布料绣工都很面熟。 再一回想,这荷包布料绣工跟张小麟身上的一样。 “张小麟的荷包是乔心娥亲手做的,这点有很多人可以证明。如果是吴有仁威胁奸污乔心娥的话,乔心娥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东西送他。” 霍青山缓缓道。 林晓低头一笑: “看样子你已经有决定了。” “只是依法办事而已。” 霍青山道。 很快霍青山就判刑下来。 三人全部流放,心娥母亲流刑三年,心娥通奸罪流刑两年,吴有仁通奸罪两年、医德有损加判一年。 “让他们三个离开栗山县比什么都好。” 霍青山对林晓道。 要是心娥留在栗山县,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意外死亡”了。 第十九章 第一次暗杀 林晓看到判文竟然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觉得心娥母女拐卖走白氏的孩子这一点罪恶滔天,只判流刑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是他们既然已经决定让白氏如愿,让张小麟拥有一个好的生活,那就不能再大张旗鼓地惩治他们。 所以让心娥母女和吴有仁离开栗山县就是最好的选择。 霍青山头天判下刑,第二天就命人将三人全部押送走。 事情到这儿,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天。 白氏也已经发丧,随着白氏的棺椁入土,林晓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 现在她终于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了。 林晓马不停蹄地只身前往义庄,她要找那老王头问个清楚。 可是义庄却换了个老头看门,再一打听,原先那个老王头已经于两日前溺亡在回家路上的水塘,昨儿已经入土为安了。 “是喝醉了失足跌进去的。” 林晓不可置 信: “你们没报官?” “有什么好报官的。” 旁人不以为意道: “那几天他发了财了,天天有银子喝酒,每天喝的醉醺醺的,大家早都劝过他那么大年纪了少喝两杯,可他不听。” “这下好了,喝出事了。” 他们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在幸灾乐祸。 林晓道: “那也该请个仵作验尸才对。” “请了啊!” 林晓追问: “请得谁?” “荷香村的张屠户啊!” 林晓内心直呼一声“我去” 造孽啊! 林晓忙打听清楚老王头埋在哪儿,立马回家取工具箱了。 路上林晓忍不住想这几天她和霍青山都忙碌于“真假母亲”的案子,没有精力管其他的,那些捕快衙役竟然也松懈懒怠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家,林晓刚推门进去就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气息。 像是肃杀之意。 林晓下意识转身离开,可是 门脱离了她的掌控径直合上了。 一个强有力的大手捂住林晓的嘴,让她立马无法呼吸,更不用说大声呼救了。 林晓被那人拖着往后疾退了几步,她好不容易抖出手中的解剖刀向杀手腹部狠狠剜去。 那杀手也没想到林晓会有这么一手,而且林晓这下刺得位置极为精准,他吃痛厉害便松开了林晓。 林晓好不容易挣脱,拔腿就往门口跑,可是没出两步就被对方抓住肩膀往后一拧。 林晓被迫转身看着对方,只见他蒙着脸,露出的一双眼睛透着鹰一样的光。 林晓毫不犹豫抬腿就往杀手下盘踢去,可是对方训练有素,手往下一挡再抓住林晓的脚腕往上一提就把林晓整个人掀翻在地。 林晓忘记了在强大的力量差距面前,技巧是没什么用的。 杀手一脚踩在林晓腰上,几乎把她的腰椎要踩断了,痛得她尖叫 一声。 就在林晓绝望之际,门猛地开了,一个青衣男子闪身进来,抬手一挥那杀手便吃痛后退一步。 霍青山!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林晓狂喜,挣扎着爬起来到霍青山身旁。 杀手自然不会放过林晓,猛的上前两步将匕首刺向林晓后心处。 霍青山飞身过来抓着林晓往旁边带去,又以手中折扇为武器击打对方腰腹和腋下等位置。 两个人一时打得难舍难分,但是林晓看得出来霍青山是在有意拖延。 倏而,那杀手从袖中掷出一个烟雾弹来。 霍青山立马后退以袖掩面防止中了烟雾,那杀手却趁机逃之夭夭了。 “你没事吧。” 霍青山难得关心一次林晓。 林晓摇摇头,目光落到旁边还没散干净的烟雾上。 “跟上次黄大锤他们用的烟雾弹一个样。” 林晓喃喃道。 但是就冲他踩在自己腰上那一 脚来看,这次的杀手绝对比上次的黄大锤更具有专业素养。 霍青山则道: “是宫内的人。” 林晓问: “从哪儿看出来的。” “他的身手。” 霍青山道: “我从前在宫内受过几年教导,宫内的高手会练一种地煞拳,就是刚刚那个。” 宫内… 林晓又忍不住沉思,问道: “那这个地煞拳会不会跟鹤顶红一样,凡是宫外有权势之人一样有机会接触?” “就是有,那人一样与宫廷关系匪浅。” 林晓沉眉,看样子,她真的被宫廷权贵给盯上了。 先是林震山之死,有人往他喉咙里塞鹤顶红做出他人灌毒的假像。 然后是和林震山往来密切的老王头意外溺水而亡。 现在是对她的暗杀。 林晓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冲她布下天罗地网。 霍青山对林晓道: “你搬到县衙和我一块住吧。” 第二十章 一波未平 林晓左右看两眼霍青山,他微微笑道: “怎么,还不肯信任我吗?”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林晓问道。 “我听说义庄的王老伯溺水而亡了,命人将其坟墓打开,现在找你过去再验一遍尸。” 霍青山说着眸色一暗,他没想到不仅林震山死于非命,连和他关系密切的人都被盯上了。 林晓连忙收拾出工具箱去老王头的坟墓处。 说是坟,其实也就是一个匆匆挖出来的小土堆,碑也只是一块不规则的木头。 旁边围了很多人冲他们指指点点,无非是说些人已经入土为安了,还把坟墓掘开,怕是晚上老王要冤魂上门等等。 还有人阴阳怪气道: “我倒要看看这位林大仵作能不能验出什么蹊跷!不然,打扰死人亡魂,怕是要遭报应的。” 这个声音,是张屠户。 林晓给老王头验尸,确定是溺 水死的。 拿小竹签看他的指甲,没有组织残留物和布料碎屑。 再检测口鼻泥沙,拿凿子开颅看头部没有受到创伤。 加之有人作证老王头当天喝得酩酊大醉,可是确定他是溺亡的。 林晓沉默了,旁边人阴阳怪气的声音越甚,唾沫都快飞到林晓耳边了。 在捕快的喝声下,众人陆续闭嘴。 这一切都太巧了。 林晓拿着工具箱回家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一切。 霍青山又道: “这段时间你还是到县衙住吧,安全些。” 之前他和那杀手交手时处处都保留了三分,可是那杀手亦不敢对他下死手。 可见这个人还是认识并且忌惮他的。 “我已经写信向圣上请示了,不过需要点时间。” 林晓应了,但是她要回家收拾一下东西。 结果她刚进堂屋,就见桌椅板凳全部掀翻在地。 在进东厢房,已经 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了。 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人来过。 霍青山问: “可少了什么东西。” 林晓忍不住呵呵一笑。 林家真的挺穷的,除了两个工具箱和林震山的职业心得手记,剩下的就连四壁都快没了。 “没有。” 林震山去世后,林晓一直把林震山的手记贴身收着,至于工具箱里面也没有少什么。 霍青山让林晓住进自己隔壁房间,林晓久违地住到了一间上质量的房间,可是内心没有任何变化。 她坐在书桌前翻来覆去地看林父留下的东西,没有任何猫腻。最后林晓只能繁复看林震山的手记,里面除了各色验尸技巧还有很多妇科知识。 想来林家虽然穷,可是林晓这一年来葵水却没有问题,前世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痛经这世居然没发生过,这都是林震山的爱女之心了。 霍青山小心 斟酌了用词又写了一封信让人八百里加急送进京城。 做完这一切霍青山才松了一口气,邀请林晓用餐。 霍青山本想着这顿饭二人各怀心事,大概谁都吃不下去,所以提前嘱咐厨房把饭菜做得可口些。 而这样做得直接后果就是等林晓吃完第四碗饭后,桌上的菜盘空了,饭桶也见底了。 林晓看起来还能再吃两碗的样子。 林晓刚刚觉得有点饱意,但是见旁边人没有主动替她添饭就意识到什么,勉强挤出了个饱嗝做出一副很饱的样子。 “味道不错。” 林晓夸道: “就是水煮肉片花椒放得多了点。” 霍青山哭笑不得,花椒这样金贵的东西,寻常人能吃上一回都感激涕零的,林晓还嫌多了。 面对霍青山微微的忍笑,林晓道: “感谢你的厚待,明天我来做饭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好。 ” 霍青山一口答应,又想到不知林晓能做什么东西,估计也就煮碗面条了。 第二天早上林晓把她精心准备的东西摆了出来,看得霍青山瞠目结舌。 他猜到林晓的厨艺可能会比较别致,但没想到会如此的别出心裁。 霍青山曾在西边吃过肉夹馍,所以能理解林晓把馒头切开里面放上肉片的模仿行为,但是疑惑为何里面还要夹上菜叶和半生不熟的荷包蛋。 林晓道: “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林震山吃了一口,这样荤素搭配其实别有风味。 “你父亲还去过西边?” 霍青山一边吃一边问。 “没。” 林晓知道霍青山十有九八是把这玩意当成盗板肉夹馍了。 但这实乃是误会。 其实她做得是入乡随俗版本的三明治。 但是这个年代又没有烤箱,她鼓捣不出来面包,只好拿馒头代替一下了。 第二十一章 鬼火 还有一份蔬菜沙拉,不过这会子别说沙拉酱千岛酱了,就连番茄都没有。所以林晓伴得是香油陈醋,做出了个凉拌的口味。 最后则是林晓从前就尝试过的古风方便面,但是之前都失败在了林家没有闲钱买油进行油炸上,这一次倒让林晓实验成功了。 霍青山吃了两口面条,从他的表情来看,尽管这个古风方便面没能征服他的胃,起码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你还挺有想象力的。” 这是霍青山的最后评价。 林晓微微一笑: “尝个意思,你若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林晓前世忙于事业,也没什么机会锻炼厨艺,所以她会做的都是一些简单速食的菜。 再高难度的菜她也会做一点,就是发挥不太稳定。 霍青山道: “这肉夹馍和酸辣菜倒没什么,只是这面条吃起来新鲜。” 没想到霍青山真的被方便面吸引了,于是林晓道: “这是我独创的面条,也只有我和我爹吃过。” 这句话竟然让霍青山心里有了微妙的变化,可他也想不到这是林晓窃取的现代人智慧外加临时起意的装逼。 “那可有名字?” “当然有。” 林晓一边说一边脑海里迅速闪过各式名字,从“林氏面条”“林晓面条”等名字中穿梭。 最后,林晓在霍青山期待的目光中说出来“晓味”两个字。 霍青山默读了两遍这个名字,道: “知晓人生百味?好名字,和这面条的面汤很契合。” 要不您是文化人了,我随口胡诌的一个名字您都能解读出别样含义。 林晓一边心想一边微笑道: “你喜欢,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霍青 山道。 没想到霍青山这么个金尊玉贵的人能被方便面给打动到,林晓也只能默默感叹古人在调味方面的掣肘。 不过感叹归感叹,林晓也没有因此又琢磨着给霍青山再做什么现代化菜肴了。 因为有人给做饭的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在古代过了一年清汤寡水生活的林晓很乐意在县衙做个米虫等着人定时投喂,几天下来就感觉自己胖了那么一丢丢。 还没等来皇帝的来信,却有来福镇的陈员外派人来请林晓,说是听闻她女承父业知道的多,正好家中有一件怪事想请她前去帮忙。 “陈员外……” 林晓想了一会儿便道: “他是不是跟张地主关系不错。” 之前那个吴有仁就以他是给张地主陈员外调养身子的大夫给霍青山施压,逼他放了自己。 可没想到霍青山压根不吃这一套,那个张地主也因为这件事好些天没出来走动了。 林晓又听人说不是什么人命案子,就是家里有古怪,想请人去看看。 “那为什么得是我?” 林晓诧异,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家里有古怪不应该去求神拜佛,请个高人做法事吗? 请她这样成天和尸体打交道、做一些有损阴德的事的人,才是不合常理吧。 霍青山笑道: “你之前以身作则,让大家明白滴血认亲不可靠,现在大家都觉得你才高八斗学识渊博,所以遇事都想请你去指点一二呢。” 林晓摇摇头,再她的再三逼问下来者终于扛不住,道出了实情。 竟然是陈员外家闹鬼! 陈员外请了不知道多少道士高僧过去做法事和诵经都不管用,还是张地主提议请林晓过来帮忙看看的。 林晓一笑,却是 为这个。 那也好理解了。 仵作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 如今陈员外家闹鬼,请她这么个不怕死人不怕鬼上门的最合适不过的。 既然不是人命官司霍青山也不去了,让几个人跟着林晓过去。 路上林晓询问了一下陈家家丁,陈家闹鬼的症状。 家丁道: “就是这几天每到晚上家中都会莫名其妙的着火。而且不是那种红色的火,而是蓝色的绿色的火,阴森森的吓死个人了。” 林晓一听就知道,这哪是什么闹鬼,分明是磷化氢自燃形成的磷火。 这种磷火又叫鬼火,林晓以前在老家常见,其实就是人或者动物尸体腐烂生成的磷化氢。磷化氢燃点低,很容易自燃产生白色、蓝绿色火焰来。 这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在不开化的古代大家很难理解这个。加之磷火多在坟场附近出现,人就一传十,十传百地给它蒙上了神秘离奇的色彩。 就在林晓思考到了陈家要怎么给他们解释磷火的形成时,又听那家丁道: “每次着火的时候都会响起女人的哭声笑声还有各种奇怪的声音,大家都说这是鬼前来索命呢!” 这听着便确实有“古怪”了。 不过林晓既然知道鬼火形成的原因,那她就确定这不是闹鬼,而是有人搞鬼。 到陈员外家时天色尚早,但是林晓没见到他本人,只被管家招待喝了杯茶。 虽然林晓不太懂茶,但是这茶水的色香味俱全,感觉也就比霍青山喝得差那么一点。 再被管家带人去园子里逛了一圈,林晓只想感慨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老爷吩咐了,这几天就有劳林仵作和几位捕快住在这儿。” 陆二是奉 命保护林晓的,不肯离她太远,管家索性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小院里的两间房,还拨了几个小丫鬟过来。 这待遇竟然让林晓有些感动。 她问管家闹鬼的地方都在哪儿,管家干笑着往外头一指。 林晓刚刚的感动都给咽回去了。 原来管家是在闹鬼火的地方就近给她安排了间屋子。 林晓淡定地点点头,挺胸抬头道: “这样正合我意,待晚上再有鬼火我就可以一探究竟了。” 管家一笑,倒是有些佩服林晓的气度了。 林晓又问: “你家老爷呢。” 管家道: “老爷因为这鬼火的事身上有些不痛快,不能亲自来见林仵作了。哦。老爷特地吩咐我,一定要代他好好招呼仵作。” 林晓知道这是陈员外的推辞,她并不在意,只是她要查闹鬼案少不得把掘地三尺看看里面是不是埋葬了尸骨。 没有主人允许,她这么做有点不好。 很快暮色降临,天转眼就黑了,林晓吃饭的同时不忘和小丫鬟套近乎,问陈家待遇如何。 可是这两个丫鬟年纪虽小,可是嘴巴很严,几乎一问三不知只会摇头。 林晓索性拉她们坐下来跟着吃饭,二人不住拒绝,推辞之间露出两条骨瘦如柴的胳膊。 林晓怔了一下,连忙摁住她们胳膊把衣服撩起来细看,只见黄黄的皮肤上淤青叠着淤紫,看着怪瘆人的。 丫鬟连忙把手用力抽回来退到一旁。 林晓追问: “是谁打得你们?管家?老爷?” “我们做粗活的,一般见不到老爷。” 丫鬟喏喏道。 那就是管家了。 林晓又问陈家平时怎么对下人的,还有陈员外作风问题等等。 可是这两个丫鬟都不说话,问 到最后她们急了都哭出来了。 纵然如此,她们也不敢大声哭,憋着声音一滴一滴地掉眼泪,看得林晓心酸。 林晓把点心塞到她们手里,好声哄她们: “别哭,我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的,只是你们悄悄告诉我这府里究竟有什么事。” …… “不好了、不好了!” “鬼火!鬼火!” 下人边跑边喊,过来找林晓,又去请管家。 林晓闻声而动,刚出门就看到大池塘附近蓝色的火光冷森森的跳动着。 随着人员往来跑动,这阴冷的火还跳到他们身上紧紧的吸附着他们。 看起来确实像是冤魂索命。 “不要跑!不要害怕!这不是鬼!” 林晓压根劝不住他们,她到了鬼火密集的地方,只见脚下泥土松软湿润,旁边的树木花草开得茂盛。 她静下心来仔细侧耳倾听,好像真的听到了几声女子哭喊的声音。 虽然声音微弱,但是可以分辨出这个声音是从一个方向而来的。 林晓寻声找去,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她: “林仵作,你可看出什么古怪来。” 是管家过来找她了。 林晓沉着冷静,转身对管家道: “把闹鬼火的地方统统给挖开。” 管家愣了一下,没有反应。 “你们不是想查闹鬼吗?我现在告诉你们,鬼就在地下,只要你们把土挖开就好。” “你若是做不了主,那就去请你们老爷的意思。看他究竟敢不敢把这儿挖开。” 管家只得一边派人去请老爷一边笑着问林晓这是什么意思。 “林仵作兴许有些误会,我家老爷请你来,不是来锄地的,而是查闹鬼的。” “我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这个鬼火是从哪里来的。” 第二十二章 家规和国法 管家又笑道: “不知道刚刚仵作可听到了,在这鬼火起来的时候,有听到人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听到了。” 要不是管家打断,林晓都能找到声音来源了: “但是事情要一件件做,先挖地,再查事情真相。” 见人久久不来,林晓直接示意陆二他们把附近的地挖开。 “住手!” 一个彪形大汉过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在壮汉身后跟着一个竹轿子,里头端坐着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戴着员外帽、留着长须的男子。 陈员外在两个穿着不错的妇女搀扶下缓缓过来,目光在林晓脸上钉了一下,又扫视周围。 “呵呵,林仵作这是想做什么?” 陈员外笑问。 林晓正色道: “陈员外不是想查家中闹鬼的事吗?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难不成,员外您心虚了?” 林晓胸有成竹地微笑道。 陈员外看着林晓,目光逐渐放松,乐呵呵笑道: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来人,拿铲子来。” 不出林晓意料,那些冒鬼火的地方,底下都埋葬着尸体。 一具、两具、三具…… 其中不少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大部分人光是闻到味道都忍不住呕吐起来。 林晓强忍着呼吸查看了一下尸体,从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都不一样,有些死了还没多久。 “陈员外,你这儿为何会有这么朵尸体?” 林晓冷冷问。 陈员外处变不惊: “这些都是我府上死去的下人。” “为何要埋在这儿?” 林晓盯着陈员外问。 陈员外笑道: “他们皆是卖倒了死契给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如何处置 他们,任我高兴。” “那陈员外,这些奴仆是怎么死的?” 林晓眉目微眯,两道尖锐的光刺向陈员外。 大凤律法有规定,虐杀奴仆的可判刑一至两年,管他是死契还是活契。 陈员外哈哈一笑道: “基本上是病死了的,有的是得了顽疾去了,有的是犯了错挨了板子结果伤风去了的。” 林晓冷笑不止。 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些鬼火是底下的尸体发出来的。” 林晓目光一变,从刚刚的讥讽成了淡漠: “这些人含冤而死,身上怨气大,所以死后就会发出鬼火来。” 真相当然不是这样,不过林晓想要让陈员外内心煎熬一番。 “这鬼火有多久了。” 林晓又问。 管家答到: “有半个月了。” 林晓又问: “是不是一开始起这鬼火的时候就有女子哭诉声响起?” 管家想了一会儿道: “倒也不是,是起了鬼火两三天后才有人听到女子的哭声。” 为了这个,陈员外让管家挨个排查,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 可是翻来覆去查了好些天,就是没有头绪。 请林晓来还是张地主的意思,他说她有几分本事,而且成天和尸体打交道,不怕这个。 林晓找出死去约有半个月的尸体,一圈圈找下来这儿的尸体竟然有十余具之多,而死亡约半个月的则有两三具。 陈员外是不可能让林晓在他家验尸的,于是把尸体统统运出去,林晓又让人准备了苍术、皂角生姜等物。 因为天气炎热,这些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等尸体被运出来,不少人都被熏得头晕脑胀上吐下泻。 林晓让他们口含生 姜,又浓浓煮了姜汤给他们喝,自己坚持上阵进行验尸。 忙碌了一整晚,又过了一早上,直到午后才算是把尸体验完。 总共十八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女子。 死得最晚的至今也有半个月了,虽然尸体腐坏,但是依旧有地方可以看出赤色和青黑色。 这是生前被毒打过。 而且林晓发现有的人腹部肿胀似铁,再看胃里的残留物,里面有重金属。 可能是重金属中毒死亡。 可是林晓没有资格审讯陈员外,只能派人去请霍青山过来。 可是管家却笑着阻止了陆二道: “这样的小事就没必要惊扰霍大人了。” “小事?” 林晓冷笑问: “人命关天,哪来的小事!” 管家颜色一变,然后又赔笑脸道: “谁家还不死两个奴婢呢。更何况,这些人都是病死的,这陈家人人都可以作证,不信林仵作只管去问。” 林晓让伺候自己的两个丫鬟上来,将她们衣袖撸起来,露出底下的伤。 “谁家管教下人的时候还不打骂两下了,林仵作未免多管闲事了。” “若是你们将下人活活打死,那就不是多管闲事了。” 林晓极力压制自己道。 管家则道: “大凤律法规定,若是奴仆以下犯上、盗窃、通奸、伤害主人,皆可杖杀,亦可判绞刑!” 林晓反驳: “大凤律法一样规定,凡是主人不报官府而擅自杀奴仆者,杖一百,重则入狱。我问你们,你们可通报了?” 就在林晓要掘地三尺的时候,他们还诸多阻拦,怎么可能是提前通知过官府的。 林晓冷冷看着陆二: “还不快去请霍青山来! ” 陆二看林晓一眼,欲言又止地去了。 “小兄弟且慢,不着急,哈哈。” 陈员外的声音响起,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过来: “林仵作,我这管家嘴笨,想来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啊。” “证据确凿,还能有什么误会?” 林晓反问。 陈员外道: “这些奴婢可都是正常死亡的,可不是被活活打死的,更不是绞杀的。你是林震山的女儿,不会连这个都验不出来吧,啊?” 林晓一时沉默,这些尸体的确不是被活活打死的。 更准确的来说,从现在的科技来看是无法准确判断他们死亡原因的。 按照林晓的经验和尸体的症状来看,很有可能是尸体生前挨过打,身上破了皮伤口感染,或者内脏出血,最后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而亡故。 很遗憾的是,虽然林晓同情这些丫鬟的遭遇,但是如果她们真的是这样死的,那么打她们的人或者陈员外都不需要受刑。 虽然大凤有律法保护这些奴仆,可是究竟还是保护上位者的,这些律法里面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很多。 譬如大凤律法说,凡是奴仆有罪,主人不告官而杀之,则主人也要受杖刑。 可是这个“杀之”里面大有文章,具体实施下来则是要求奴仆必须是当场被活活打死或者绞杀才算主人杀了他。如果是当天打的,隔了一两天才死,那算是奴仆犯错挨罚重伤而亡,那主人就不用受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只要陈员外一口咬定,这些奴婢是犯了他陈家的家法受了责罚,结果他们扛不住又病死了,那么即使霍青山来了也拿他没有办法。 林晓 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腐尸熏得还是一天没吃饭饿的。 她睁开眼睛,对上了管家微微风的眼神和陈员外悠哉悠哉的表情。 “陈员外,只怕你家的奴仆死的没有那么简单吧。” 她给那些人验尸,发现她们身体里有大量重金属。 若是以这为切入口,治陈员外一个投毒杀人罪,那也说得过去。 可是说到这儿陈员外越发得意了: “我这可是为他们好啊,怎么能是害他们?林仵作,你这样可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林晓诧异: “为他们好?” 陈员外笑道: “自然,自然是为他们好。他们吃得可是我请高人制作的仙丹,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那层想,他们无福,消受不起这个。” 林晓想起来,在古代多得是人求仙问药,修炼金丹指望吃了之后长生不老羽化成仙。 这种金丹配料里面多是朱砂,高温加热就成了水银,也就是硫化汞。 这种金丹不仅不能让人得道成仙,还会让他们死于腹胀。 林晓沉思一会,在古代这种金丹真的不是害人命的东西。而且验尸结果来看,他们虽然死于重金属,可是古人没有这个概念。 面对沉默的林晓,管家越发得意了。 林晓却忽然一笑,带点邪魅: “既然这金丹是好东西,那有请陈员外当我面吃一颗,如此我便信你是真的为了那些奴婢们好。” 林晓说着眸中寒光一现。 陈员外吃了就等死,不吃就说明他心里“有鬼” 她倒要看看陈员外敢不敢吃! 果然,陈员外摇头道: “吃不了,吃不了了。” 第二十三章 有朋自远方来 “怎么,陈员外不敢了吗?” 林晓毫不掩饰地嘲讽道。 “不是不敢,是没得吃了。” 陈员外很是遗憾道: “我府里最后一颗仙丹已经于半月前给了一个丫鬟吃了。而为我做这仙丹的吴大夫也已经被霍大人于数日前发配充军了,他走得匆忙,未曾把药给我。纵然我求药心切,如今也是不能了。” 说着又长吁短叹的。 林晓听了如同被兜头兜脸地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她心中五味杂陈,像是被油炸后浸了各色调料。 林晓甚至觉得陈员外难道是和张地主串通好了要捉弄她?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还请陈员外重新安葬了他们。” 林晓说着起身要告辞,陈员外又命人拦住了她: “林仵作,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呢,你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还有什么事。” 林晓态度冷漠。 管家道: “如今闹鬼一事还没有了结呢,也不知道鬼火还会不会再起,也不清楚那女人哭声是什么。林仵作莫非是怕了不成?” 虽然明知道这是激将法,但是林晓还是决定把事情做完再走。 她很确定陈家的鬼火是尸体的磷化氢自燃产生的,可是女人哭声 呢? 总是有人作祟的。 于是林晓只好在陈家继续住下,可是接下来的两天鬼火没了,哭声也没了,她心里还纳闷起来。 林晓很确信哭声是人为的,可是这个人做哭声有什么用呢? 莫非是为了吸引人把尸体挖出来? 林晓把陈家这半个月的事联系了一下,心里有了个打算,于是又找丫鬟来问话。 经过两天的相处,这小桃小梅都很信任林晓了,于是竹筒倒豆子的把事情都告诉了林晓。 陈员外吃仙丹修炼求长生不老的事这儿不少人都知道。 “那陈员外也吃仙丹?” 林晓问。 小桃小梅都点头。 这就纳闷了。林晓心想,仙丹里面有重金属,怎么陈员外吃了就没事了。 “那那些死了的人,你们可听说过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小桃道: “只知道她们死得冤枉。” “此话怎讲?” 小桃沉思,苦着脸道: “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些丫鬟都是贴身伺候老爷的,但是伺候得时间不长就会……会死了。” 可是从验尸结果来看,她们真的不像是被活活打死的,更像是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和重金属中毒死的。 难道说陈员外心思缜密?弄死 个奴婢还要想办法逃脱法律制裁? 那为什么还要给她们吃金丹? 最重要的是为何要把那些人埋在自家花园? 这种找晦气的事,不像是一个求修仙的人做得啊。 林晓越想越发糊涂,偏生吴有仁已经被早早地押送走了,不然现在还能找个人问问。 “那你们可知道半个月前死的是什么人?” 林晓又问。 “我知道。” 小梅道: “是老爷的通房,叫什么马小燕和牛小云的,收了有快半年了。” 林晓问: “她们原本也是丫鬟吗?” “不,原本是一个杂技团的,半年前来这儿卖艺,让老爷看上了就买下来了。” 杂技团的……林晓想到什么,忍不住莞尔问道: “杂技团只把她两卖了进来不曾?” 小梅摇摇头道: “还有两个男的。大的已经几个月前就死了,小的好像还在呢。” 男的也死了……可是林晓并没有在后花园里找到男性尸体,除非埋到了其他地方。 到现在林晓内心的疑惑已经算是解开一个,还有几个得慢慢找。 与此同时,她也写信请霍青山来一趟,没曾想清泉村出了连着出了几宗人命案,霍青山去了清泉村一时半会来不了 了,让她自己看着办。 好随意的一句叮嘱。 不过林晓也很关心: “谁来帮他验尸?” 整个栗山县,都找不出比她技术更好的仵作了。 “听说霍大人京城一个朋友来了,他懂这个,可以帮霍大人。” 京城……这个词极大程度地引起了林晓注意力。 京城这么快就来人交接了? 她就要走了嘛? …… 京城自然没那么快来人交接,这次来得这位贾樟虽然是大理寺正,官位也高过霍青山一头,但是他是以私人身份来找霍青山的。 二人刚一见面,贾樟就开口笑道: “青山!好些日子没见了,别来无恙?” 霍青山本想着伸手过去抱抱贾樟,他却用折扇做抵挡笑道: “周折劳顿的,还是先免了这个礼好。” 霍青山闻言便放下手,笑着让人备水给他沐浴更衣,又笑问: “你怎么会来在这儿?” 贾樟道: “我说了啊,一年没见你了,想你了。” “那你的官职?” “嗨,我请假了,大假。专门来看你的,怎么样,高不高兴?” 霍青山现在满腹心事,如何高兴得,只是不想让贾樟扫兴于是点头。 二人叙旧,贾樟又笑问: “你还要在 这儿待多久呢?圣上也是,居然如此狠心。” 霍青山道: “用不了多久,很就能回去了。” 贾樟于是笑道: “那就好,我看这儿偏远艰苦得很,也不知道你从前是怎么样坚持下来的。” 霍青山微微笑道: “虽然偏远却也不艰苦,你住些日子就知道了。” 于是贾樟顺势问道: “那你多早晚能回去,我索性陪你回去好了。” 霍青山低头一笑,并不多说话。 贾樟豁得一声打开手中折扇,一股浓郁的香味散开。 霍青山正想问他何时喜欢上这样馥郁的味道了,又闻到丝熟悉的味道,心中一动,于是把话咽回去,改口道: “这儿虽然偏,但是茶叶味道却好,你尝尝。” 说着亲自为贾樟烹茶,贾樟却笑道: “不敢劳烦您,我自己来。” 二人接触得近些,霍青山又闻到贾樟身上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忍不住屏住呼吸。 很快热水好了,贾樟不多说什么就去沐浴。 坐在原地的霍青山目光却逐渐沉了下来。 他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多年好友,如今也不可信了。 次日,清泉村官差来报发生命案,请霍青山前去,贾樟闻言笑道陪他去查案。 第二十四章 第三宗命案 这已经是这三个月以来,清泉村的第三起人命案了,死的都是已婚女子,死法不一。 现在清泉村的未出阁的女子整日不敢出门,已婚女子每日提心吊胆,剩下的人谁看谁都觉得对方有鬼。 好端端一个清泉村现在是人人自危,众人走在路上行色匆匆不敢多说话,只隐隐约约听得山林间清泉石上汩汩流淌。 去清泉村的路上,霍青山将清泉村前两宗命案给贾樟看了。 贾樟翻看后忍不住夸道: “这卷宗写得漂亮,尤其是仵作验尸结果写得详细得体。” 霍青山闻言忍不住莞尔,贾樟又仔细看去。 清泉村第一宗命案发生于三个多月前,死的是一个打铁匠的妻子,死者被人用家中的一个铁锤击打头部给活活打死,且死者下面受伤,死前曾遭人强爆。 第二宗命案发生于一个多月前,死的是一个猎户的妻子,死者也是被家中打猎用得石器给打死,死前也遭到强爆。 后面还有总结,这两宗命案的共同点,除了死者都是已婚、被人用家中钝器击打死亡、遭到强爆、体内无残留元阳、还有就是二人生前都遭到了丈夫长期家暴。 “写得真好。” 贾樟忍不住感慨: “圣上将你调到此处,倒把你历练出来了。” 霍青山又忍不住莞尔: “这些可不是我写的。” 贾樟道: “这是你的字迹啊。” 他伸手指着上面一个名字: “是她。” 说着霍青山又忍不住莞尔,林晓别的都好,就是字写得不太好,不过现在也慢慢练出来了。 贾樟看去,是一个叫林晓的仵作,于是又道: “没想到这小小的栗山县也是藏龙卧虎。他可跟着去清泉村?我倒想认识一番。” 霍青山听到“藏龙卧虎”四个字,心上有微妙的变化,只淡淡道: “她去来福镇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贾樟深以为憾,又道: “没事,总有机会见的。” 到了清泉村,贾樟帮忙验尸。 这第三个死者也是一个农户的妻子,被家中的铁锹给重伤头部而亡,死亡时间约在寅时。且女子身上很多淤青和皮肉伤,生前也遭到过丈夫家暴。 这几点跟前两宗案子死者很是相似,可以推断可能系一人犯下的连环案。 霍青山盘问张农户,问他发现尸体的前后都在做什么,他和妻子平时和什么人往来密切等等。 张农户道昨晚他 在与几个好友喝酒,一夜不归,今儿回来便见到媳妇死在了屋里。 霍青山又问他在何处、与谁喝酒等等,命捕快前去挨家挨户地将任带过来。 贾樟验完尸道: “除了致死的工具不同,剩下的基本和前两个死者一样。尤其,她们虽然生前被人强爆,可是下面却没有元阳残留。” 霍青山问贾樟: “你觉得这里面可有什么古怪。” 贾樟道: “可能是凶手只进入死者身体,未做长时间停留,而且,从伤口来看,死者应该是死后才被强爆的。” “我觉得凶手于房,事上有些障碍,或者不举,是以工具替代的。” 贾樟说得都很有道理,可是霍青山也不可能去查清泉村谁有不举的毛病。只能先行审问张农户,问他家中平时可来过什么人,与谁亲近等问题。 但不论是铁匠、猎户,还是现在的农户,他们虽然平时与一些朋友来往,可是那些人在案发时间基本有不在场证明。剩下的朋友,也大多在案发当天和他们一起饮酒聚赌等等。 好像都没有嫌疑。 可是凶手能够登堂入室,还能够拿到家中物品,证明凶手是来过死者家中的。 而且从 家中完好的物品来看,死者生前是处于一个比较放松的状态,没有和人起过强烈搏斗,凶手是个熟人。 霍青山又重新提审了铁匠和猎户,让他们把来过家中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说出来,又去问他们的狐朋狗友,他们平日常做什么。 最后终于从一个小酒馆里的无赖嘴里问出些眉目。 无赖道: “他们不敢说,我却知道,他们几个平日里会去嫖。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怕人知道哈哈。” 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清泉村没有妓院,就是整个栗山县明码开张的青楼也没有几家。 “不是妓馆里的,是那种私底下做生意的。大人您是正经人,不知道那些看起来越正儿八经的女人,私底下越不干不净呢!” 霍青山正色道: “说正事。” 又问: “他们平时都和什么姑娘在一起。” 无赖说了几个: “一个是村尾的小嬬妇,她丈夫死了又没孩子,房子和地都被大伯收走了,自己一个人没有营生只好做这个。她只求活路,要价也不贵,人也好……” 贾樟有点听不下去了,道: “说正事。” 霍青山却抬手道: “没事,你继续说 。” 贾樟忍不住看霍青山一眼,挑挑眉,眼神示意“这有什么好听的?” 霍青山示意他稍安勿躁,于是无赖又琢磨着道: “小嬬妇人和善,我们也不议论她什么,我觉得她做不出这杀人的事。” “还有一个是土坳的张大娘,上了年纪的人了,价格虽然便宜但是也只有老人去光顾。” “还有一个是老牛家的女儿,啧啧,他的女儿虽然不说多漂亮,但是年轻啊!皮肤又白又嫩都可以掐出水来。老牛也看这女儿看得紧,每每出门不是自己跟着就是让他儿子傻大个跟着……” 霍青山就这样认真地听这无赖如数家珍。 “老牛家的女儿住在哪儿?” 霍青山问道。 “他们一家就住在刘家酒馆附近,方便姑娘揽客。不过大人,老牛不可能杀人的,他虽然人脾气暴了点,但是最是贪生怕死好享受的,怎么可能犯下杀人的罪呢。” 无赖越说越起劲,又说道: “老牛对他一双儿女都特别好,怎么可能忍心丢下他的儿女呢……” 贾樟便想到对儿女好?对女儿好还会让年纪轻的女儿做这个?有问题。 霍青山审问完无赖后就让人去提审老牛一家。 第二十五章 老牛家 老牛是个鳏夫,他的妻子两年前就去世了,一个大点的儿子今年二十多了,长得高高壮壮,可惜是个傻子。 女儿今年十七八岁,长得白嫩秀气,沉默寡言。 而老牛这个人虽然年近五十了,可是看着年轻得很,为人十分健谈,被霍青山问话毫无尴尬之意,不管霍青山问什么他都对答如流。 霍青山问起昨晚他人在哪儿,老牛则答: “昨晚我在酒馆和人喝酒呢,大概闹到天亮才算完。” 不仅如此,老牛还把喝酒的人有谁都说了,谁先走谁后走都说了,又道: “那个老张啊,他在酒馆又吃又赌又嫖的,天大亮了才走呢。” 霍青山问: “照你这么说,你也跟着他们赌了?” 老牛连忙笑道: “我就陪着起哄了一下,没敢怎么着,大人,这不犯事吧。” 霍青山道: “你在酒馆待了一夜,你的儿女不需要你照料吗?” 老牛道: “我女儿懂事着呢,她早早地就和她兄弟睡了,把门锁地牢牢的,除了我谁去也不顶用。” 霍青山则问: “昨晚你们众人聚赌,这是赚钱的好时机,怎么你的女儿不用做生意吗?” 老牛闻言略尴尬的哈哈一笑,手 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道: “她这两天身子不方便,在家休息呢。” 霍青山追问: “那你儿子呢?” 老牛愣了一下道: “也在家呢,他一般不出门的。” 霍青山很快便去审问老牛家的儿女,儿子叫大壮,女儿叫小秀。 他让人去查看过两个人的身体状态,小秀的确来了葵水,而大壮虽然笨笨呆呆的,可是身体也没问题。 他问大壮几个问题,大壮只说昨晚一直在家待着哪儿也没去。 于是霍青山又问他小秀呢?大壮就站起来手舞足蹈地说妹妹一直在家睡觉,哪儿也没去。 反正不管霍青山问什么,大壮只说哪儿也没去,最后干脆发起疯来,于是霍青山只好去审问小秀。 小秀看起来便不爱说话的样子,霍青山问她什么也只做点头摇头,还是霍青山安慰她不要紧张她才放松下来。 “昨晚你在家可听到什么异常动静没有?” 面对霍青山的询问,小秀只摇摇头: “我昨晚睡得很早,也睡得沉,没留意外头动静。” “你家离酒馆那么近,这么吵也睡得好吗?” 小秀则道: “爹一开始和他们喝酒,我被灌了好几杯,喝得醉了睡得就熟了。” 霍青山便问道: “你与他们喝酒时他们说了什么?你仔细想想,说了什么都告诉我。” 小秀想了想,摇摇头道: “没留意他们说什么。” 小秀容貌没有多出挑,可是胜在皮肤白皙又嫩,看上去也是个清秀的人儿,偏生生在这样的人家里,引得贾樟有些为之可惜。 “我听说你母亲两年前去世了,她是怎么去的?” 霍青山又问。 小秀低着头道: “是上山采野菜摔了,没钱治就这么去了。” 可怜! 贾樟忍不住心里感叹。 霍青山又问: “你父亲平日里对你母亲和你们兄妹如何?” 小秀咬牙道: “还好。” 霍青山目光落在小秀头顶上: “他可打过你母亲或者你们兄妹?” 问到这个,小秀就沉默了,霍青山又道: “昨晚你确定你哥哥没有出过门吗?” 小秀又是半天不动弹,然后才点点头。 霍青山让人带小秀下去好生照顾,贾樟看着小秀的背影,眼中又是可怜: “你怀疑大壮?” 霍青山不说话,而是让人把老牛的几个朋友亲戚邻居带过来问话。 说起来都说老牛人很健谈,为人也比较有本事,跟谁都能打上交道,家中 也有块薄田,每天也会带着大壮去种种地。 可是霍青山问起: “既然如此,为何他还要让女儿做这种勾当?” 问到这个,有些人答不上来,有些人则斥骂说是小秀是个贱骨头,另外有比较明事理又知道内情的一个妇人才道: “还能为了什么?为了钱呗!” 原来老牛虽然健谈也有点本事在,可是说到底他也是个好吃懒做,爱享受的命,从前年轻的时候也是吃喝嫖赌偷五毒俱全的人,家里一摊子事全推给了他媳妇,家里没钱了就让媳妇去讨要。 “如今上了年龄了,也吃不动玩不动了,脾气倒好了些,就爱喝喝小酒什么的。大人您是不知道啊,老牛年轻那会,脾气那就一个坏,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他的媳妇,多好一个人啊,被他打得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还有妇人道: “您别看老牛现在对儿子女儿好,还不是因为女儿能挣钱?想以前,老牛为了那个傻儿子没少打他媳妇,成天骂他媳妇生了个傻儿子。可是啊,那儿子刚生下来那两年是好的,后来得了热病,老牛又不带他去治病,硬生生病傻的!” “后来连着生了两个女儿,把老牛气得呀,他 媳妇还坐月子呢,他就把她打得半死。” 霍青山问: “生了两个女儿?另一个呢?” 那人道: “哦,大的那个两年前让老牛卖了,卖到了来福镇的陈员外家去了。” 陈员外家是林晓去的地方……霍青山心中一动,不知道两个案子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霍青山又问: “老牛的媳妇是卖女儿之前去的,还是卖女儿之后去的。” “当然是卖女儿之后没的了!” 那人说着还左右张望一下,生怕隔墙有耳: “大人,外头人都说老牛媳妇是摔死的,可我倒觉得是被老牛活活打死的!” “老牛媳妇是很爱孩子的,知道女儿被卖了还跟老牛大闹了一场,结果没几天就死了。大人您想想,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霍青山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于是又问: “那你知不知道,平时大壮小秀关系怎么样?” “他们关系好着呢,大人别看大壮傻乎乎的,他很护着两个妹妹的,大妹被卖的时候他哭了好久呢。小秀平时走夜路,他都跟在旁边的。” 于是霍青山又问了大壮平时生活的一些问题,心里有了主意,现在天色已晚,便让人明儿一早去买几个大肉包子回来。 第二十六章 老牛家 但是还没到明儿一早,捕快已经在老牛家搜到了血衣。 霍青山整理了一下这件半新不旧的血衣,血液集中在袖子上,衣领倒是没什么血。 他闻了闻,上面有股廉价的茉莉脂粉香,贾樟道: “这个跟小秀身上的脂粉味道一样。” 说完他便陷入思索之中,又道: “他们说小秀晚上出去做生意时往往是大壮陪着的,他的衣服上有小秀的脂粉香很正常。” 肉包子买回来了,而是还是从霍青山制定的那家专门做包子的店买来的。 霍青山拿着包子去找了大壮,香喷喷的肉包子往大壮面前那么一摆,大壮眼睛立马亮了。 霍青山笑道: “这是你妹妹买的,托我给你。” 大壮闻言激动的站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霍青山将包子给他,大壮狼吞虎咽的吃了。 “好吃吗?” 霍青山温柔的问道。 大壮连连点头,霍青山又道: “这李家包子铺的包子当真好吃,不过可惜这次小秀去的太晚了,排队的人多,包子都有些凉了。” 大壮吃得满嘴流油,包子里的肉汁沾了一手,他摇摇头道: “不凉不凉。” 霍青山又道: “虽然不凉,但 是到底没有刚出锅的包子好吃,尤其是第一锅包子,蒸得时间足,火烧得旺,那才真叫好。” 大壮又点头笑道: “好好。” 霍青山见他不上套,于是又道: “尤其是天刚刚亮,天还冷嗖嗖的,捧一个包子吃特别暖乎。小秀还让我跟你说,回头她还像昨天那样,一大早就出门给你买第一锅的包子。” 大壮笑道: “好,买包子,一起去买包子。” 霍青山耐心十足: “小秀妹妹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不陪她一起去买包子?你不怕路上遇到坏人把她卖掉吗?” 大壮闻言脸上竟然有些哭意道: “一起去一起去,我一直都陪着她的,不能……不能让人把她卖掉了。” 霍青山又道: “以前都是一起去的,那为什么昨天不一起去啊。” 大壮睁着大眼睛不知道看向哪儿: “因为……因为……妹妹说……”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哭着说: “因为妹妹说,爹会打我们……” 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霍青山又问: “那你记不记得妹妹出去的时候,爹回来了没有?” 大壮哭着摇头,接下来不管霍青山怎么问,大壮只说爹会打他们这句话 了。 霍青山让人好生照顾大壮,又和贾樟离开了。 贾樟有些不可思议: “你怀疑的不是大壮,是小秀?” 霍青山点点头,他洗干净手上的油渍,回忆起大壮刚刚的神态言语心里也颇觉得酸楚。 “李家人也说了,案发当天小秀早早的一个人过去等着买包子了。因为以往这个时候她身边都跟着大壮,他还纳闷地多问了一句。” 贾樟问: “可小秀是女的,她怎么能……” 霍青山道: “你忘了,死者虽然遭到了强爆,可体内并没有元阳。而且每个死者都遭到过丈夫家暴,身上伤痕累累,很可能行动受限反抗能力差。所以,不能以死者被强爆和现场保留完好认定凶手是个男的。” 说着又补充: “这还是林晓跟我说的。” 当时林晓发现清泉村两具女尸体内都没有元阳,就跟他道凶手有可能是女的。 当时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认为很少有男的会不完成奸污,除非他生理上有什么缺陷,无法分泌出元阳。又或者干脆不举,以工具代替这一过程。 但如果使用了工具的话,就不能排除凶手是个女的可能。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女子遭 受过创伤,或者喜欢同性不被理解,就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霍青山得知老牛家的情况后就觉得看似沉默寡言的小秀反而更有嫌疑,因为大壮这种个头高且一看就是行动不受控制的人,哪怕是正常人在白天遇到都会退避三舍,何况是半夜独自在家的女子呢? 要是大壮作案,死者一定是处于警觉状态,不会轻易让他接触到危险物品,更不会在死前没有剧烈反抗呼救。 而小秀,据知情的人透露,她除了在酒馆和家里接客,也时常到外留宿。 霍青山又去审问铁匠猎户农户,他们三个都是小秀的主顾,且时常让她到家中过夜。 霍青山不满: “之前几次三番问你家中可来过什么人,为何都不说出小秀来?” 三个人都是苦着一张脸,说什么她去的次数不多,且都是夜里来白天走。 但是霍青山清楚他们是不好意思说妻子在家,自己还招技的事,又恨又气,一人打了二十大板,罚他们不如实录供。 霍青山又去审问老牛,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小秀一开始外出都是老牛去接送,后来小秀自己回来,但是几个月前开始就是大壮负责接送了。 霍青山想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个老牛就来气,骂骂咧咧道原来是小秀一次做完生意回家路上,竟然被那铁匠拖到屋里奸污了。 “亏我还拿他当朋友呢!他竟然这么对我女儿!” 老牛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仿佛自己真是一个好女儿了。 当时老牛还到铁匠家里破口大骂,还是铁匠老婆拿了钱出来算作嫖资这事才算完。 后来铁匠又厚脸皮找了他喝酒赔不是,说他惦记小秀好久了,不好意思开口才犯糊涂。又因为他还出得起钱,老牛就做了他的生意。 不过从那以后老牛为了防止再出这样的事,就让力气大的大壮跟着保护小秀了。 “还有一个问题。” 霍青山盯着老牛,目光如寒星令人胆战: “你的妻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老牛吓破了胆,连忙磕头道: “大人冤枉哪大人,我媳妇的死真的和我无关,她是和小秀一起上山采野菜的时候摔伤了的,那会子我不在家呢!” 这是事实,老牛媳妇死的时候有人疑心是老牛打死的,所以族长来看过,可是当时老牛拿了卖女儿的钱去快活了,好几天没归家。 可霍青山怀疑的不是老牛。 第二十七章 小秀 霍青山带人找到了老牛媳妇的坟墓。 说是墓,其实是个小土堆,上面竖了块已经发霉腐坏的木板,木板上的字都已经模糊不可辨认。 那老牛对媳妇不好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媳妇去世甚至都没掏钱买副棺材,直接拿破草席一裹直接埋了。等尸体挖出来,尸身和草席都已经破败不堪。 贾樟为老牛媳妇验尸,尸体坏成这样主要是看骨头,他先是大体观察全身骨头看裂痕最多的是头部。 霍青山站在一旁看了半天就觉得不对劲。 他虽未学习验尸之道,但是这段时间在林晓身边耳濡目染了,也懂一些皮毛。 老牛媳妇的头骨裂纹不太合理。 果然,贾樟扶着头骨观详半天后摇头道: “骨头有问题。” 他指着老牛媳妇的后脑勺处: “你看这个裂纹。” 霍青山道: “这是被人用石头砸的。” 这个裂纹他很眼熟,之前西郊王狗子被砸死,他的后脑勺跟这个很相似。 贾樟道: “老牛媳妇的卷宗上写,她是失足从山坡上滚下来最后摔到石头上磕到头。如果是这样,她的头骨应该有多处轻重程度不一的裂纹,最后集中在某一处有严重损伤才对 。” “可你看这个骨头,后脑勺裂痕严重,根据裂纹形状可以推断出是伤了好几次的。而前额、太阳穴、脑侧几乎没有裂痕,跟卷宗上的不符合。” “她定是被人用钝器猛击头部而亡。” 贾樟最后下了推断。 霍青山沉默了,贾樟见状不由挑眉问: “你在想什么?” 霍青山抬眼看着贾樟: “她是死于重伤不治。” 老牛媳妇并不是当场摔死的,而是摔下山几天后才活活病死的。 而且老牛媳妇的朋友说,在那几天,老牛媳妇还是醒着的,能吃饭喝水说两句话,死之前还哭了一场。 …… 贾樟闻言也忍不住叹气: “可怜天下……为娘的心。” 接下来的时间霍青山又走了几个地方,问了一些人几个问题,这些问题帮他更好的认识了牛家的情况,还有小秀的为人等等。 可是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断案要讲究证据。 霍青山担心捕快搜证会遗漏什么东西,又去牛家一趟进行搜查。 可是除了那件沾血的衣服外,真的一无所获。 霍青山又独自思索了一夜,决定换个方式去审问小秀。 他坐到头发凌乱看起来很憔悴的小秀面前,带着 和煦的微笑道: “这两天睡得不好是吗?” 小秀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勉强点点头。 霍青山道: “那吃点东西吧。” 他示意人把东西端上来,却是一盘白糖糕。 小秀看到这个白糖糕,无精打采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异色。 “吃吧。” 霍青山将白糖糕轻轻推向小秀,可是小秀把目光往旁边一挪,不敢去看。 “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霍青山缓缓道: “很久之前,有一对母女相依为命,尽管日子穷苦,但母亲一直都拼尽全力供养女儿,哪怕她的女儿有多么不听话,母亲都极力包容她照顾她。母亲一生省吃俭用,哪怕临死前,哪怕她是死在自己最爱的女儿手里,临死前都要把本可以救命的钱拿出来,让女儿去买她最爱吃的白糖糕。” 霍青山说得令人动容,小秀听到一半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秀,你家一直生活贫苦,你父亲从前更是整日为了银钱的事殴打虐待你们。可是尽管如此,你的母亲却一直视你为掌上明珠。” “你最后买的那盘白糖糕,上面沾着的不是白糖,而是你母亲的鲜血!” 小秀泣不成声,趴在桌上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霍青山看着小秀的背,胸口好像有石头堵在那儿。 老牛媳妇一个朋友说,老牛媳妇手上明明还有几个钱,却不拿出来买副药吃,却交给小秀让她买一盘白糖糕回来说是自己想吃。 可是等小秀拿白糖糕回来,她已经咽了气了。 这盘白糖糕究竟是老牛媳妇想吃,还是临死前对小秀的最后一点温柔,也只有小秀知道了。 小秀哭得不行,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霍青山又命人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等小秀哭累了就沉沉睡过去,霍青山居然等她睡好了才又去审问她。 但是这次霍青山没有审问,而是直接道: “你可以出去了。” 小秀诧异地看向霍青山,他道: “你哥哥已经认罪了,你可以出去了。” 小秀惊讶得不行。 霍青山又道: “从你家搜出来的血衣是你哥哥牛大壮的,他也供认不讳了。所以,你自由了,可以出去了。” 这是假的,牛大壮不仅没认罪,还因为被关押得时间长了开始狂躁,打打摔摔了两天了,被灌药给弄睡着了。 霍青山说着起身亲自去扶小秀,小秀把手抽回来,又是一番沉默。 “这件事不是 我哥哥做的。” “是我。” 霍青山为小秀的坦白而感到一丝放松。 可这不是即将能够破案的轻松,而是对于小秀身上还没有泯灭的人性善良而感到的轻松。 小秀沉默了好长时间,霍青山一直耐心等她。 终于,小秀伸手抹抹眼泪,霍青山主动递上一方帕子给她。 “人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小秀一边淌眼泪一边道: “张嫂子、铁嫂子、赵嫂子,都是我杀的。” 小秀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杀她们的过程都说了。 其实跟霍青山推测的差不多。 小秀在不做生意的时候,趁着大壮睡着老牛去喝酒赌钱,半夜里悄悄出门来到几位死者家中。 因为时间很晚,村里的人基本都睡了,酒馆的人只顾着自己高兴,很难有人看见她的行踪。 只有杀张农户妻子的时候,她回去之时大壮醒了,于是她只好借口要出去给他买包子。 所以大壮眼里小秀是往外走,但其实小秀人回来。 现场完整的道理也很简单。 因为着三位死者的丈夫都是小秀的主顾,也时常让小秀去家中留宿,所以她过去,三位死者只道是丈夫让她过去的,也不做防备就让她进去了。 第二十八章 自欺欺人 真正让霍青山困惑的是,为什么? 小秀为什么要杀了她们三个。 在前两宗命案的时候,霍青山就跟林晓讨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霍青山从死者性别、作案手法来推测凶手是个男性。 林晓没有确认凶手性别,她认为凶手有潜在的暴力倾向,但是看起来是个软弱的人。 现在看来林晓是对的,小秀的确是再父亲的暴力中长大的,并且看起来是个内向软弱的人。 霍青山就很疑惑,小秀是在家暴中长大的,为什么她杀的人不是那些暴力殴打妻子的男人,却是跟她一样饱受痛苦的女子。 可是小秀却道: “我不是在害她们,是在救她们。” “她们这一辈子都在受苦,每天为了家里忙里忙外累死累活,明明丈夫有钱吃喝嫖赌,可是她们却连顿饱饭都吃不起。” 小秀说着还嗤笑一声: “更可笑的是,每每丈夫惹了麻烦,还要她们出来低声下气地收拾残局,受人指点被人嘲讽。” 她说最后八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冷漠,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无形的刀。 霍青山道: “你杀铁匠的妻子,并不是为了这个,对吧。” 小秀曾 被铁匠强爆,可是最后出来赔不是的却是他的妻子。 想来小秀是被这件事打击到了。 小秀眼神更加冷漠,还带着些狠厉: “她们没用!被丈夫当面侮辱成那样,还在自欺欺人。” 事情要从很多年前说起,在小秀有记忆时起,自己和她的哥哥姐姐娘亲就没日没夜地被爱喝酒的父亲殴打辱骂。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她饿得疯了,偷了一个肉包子吃被店家抓住要她给钱。 “他明明有钱的,他晚上还拿钱去喝酒去吃饭,却不肯替我买一个包子,任由店家把我打得半死。” 小秀说着又哭得不行,眼泪把手帕都给打湿了。 可老牛的钱又是哪里来的呢?竟然也是逼着妻子去卖身得来的钱。 没本事的男人就是这样,自己好吃懒做,什么事也不去做,靠女人吃饭却还要对女人朝打暮骂。 “我几次跟酿说过我们一起走,离开爹,可是娘不听,还骂我说那是我爹,日子还要过。后来,爹把姐姐卖了,我又求娘我们一起走。” “我说爹还想我卖了,可是娘只会哭。我看着她的背影,我觉得我好难过好痛苦……” 小秀说到这儿情绪激动 起来,双手握拳不断敲击些桌面,眼中似乎有把火在熊熊燃烧着。 她看到母亲那个样子,心中来气,觉得母亲已经无可救药,于是操起了一块大石头向她后脑勺砸去……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一年前,老牛赌钱欠了一大笔钱还不了,又想着把小秀卖了。可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主意,老牛就开始逼着小秀卖身赚钱。 之后的事霍青山也都知道了。 铁匠强爆了她,铁匠的妻子顶着脸上的淤青拿钱过来赔罪…… 小秀看到铁匠妻子那副样子,酒想起了自己母亲一边被父亲打骂一边又抹着眼泪在大冬天洗衣服的模样。 她觉得好无助,为那个女人可怜,又深恨那个女人的无能。 有一次她去铁匠家,看到那女人在吃已经有些馊了的饭。可是那会铁匠正在酒馆里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小秀问她为什么不走,可是她说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怎么过不是个过法…… “我是在帮她们。” 小秀擦干净眼泪后冷冷道: “她们活成这个模样,连条狗都不如,这样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死了,一了百了,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小秀说得 平淡,可是霍青山听了却觉得毛骨悚然。 铁匠妻子是这样,猎户妻子是这样,农户妻子也是这样。 她们一个个被丈夫欺凌,辱骂,活得不如一条狗,还在自我安慰说大家日子都是这么过下来的。 谁愿意这么过下去呢。她们分明是自欺欺人。 直到最后小秀还在坚持: “我是在帮她们。” 霍青山让人把小秀带回县衙大牢关押,整理着卷宗又忍不住为之感慨。 贾樟见了也忍不住道: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霍青山摇头: “不是这个道理,小秀也是个可怜人。”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现在小秀连杀三人,死罪难逃,也不知道日后大壮要怎么办,她那个赌鬼父亲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霍青山将卷宗整理完毕之日,也是林晓从来福镇回来的日子。 她听霍青山说完清泉村的来龙去脉,也忍不住伤感一番。 “小秀是从小活在父亲家暴的阴影中,她内心有一定程度的暴力倾向,说不定不为人知的时候虐待过小动物。她杀她的母亲,是临时起意,是内心暴力的催发。可是她绝对不是希望母亲能够获得解脱,而是将自 己生活的不幸转移到了他人头上。” 小秀被父亲家暴,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反抗父亲。 人往往倾向于将自己的负面消极情绪发泄给最亲近的人。 于是小秀选择把自己内心的怨恨给了最疼爱她的母亲。 “你刚刚说,你给小秀讲故事的时候她的情绪起伏很大。可见当时她只是想打母亲来宣泄自己被父亲家暴的怒火。所以母亲去世,她内心也是饱受煎熬的,自责的愧疚的。” “可是后来老牛为了赚钱逼小秀去卖身,她的生活更加痛苦了,加上铁匠的事,几乎击垮了她的内心。” 于是小秀内心的暴力种子渐渐长成一颗树,枝叶茂盛。 她杀了的是那几人的妻子,一样的是因为不敢反抗真正伤害她的、远比她强大的男性,只能把刀子伸向比她更加弱小的妇人身上。 霍青山又道: “但是猎户和农户并没有那样伤害过小秀。” 林晓道: “那是因为,杀人是会上瘾的。” 在小秀杀了铁匠妻子后,她就开始迷恋上杀人的这种感觉。 于是当她遇到了同样被家暴的猎户妻子和农户妻子,看到她们相似的遭遇后,就克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了…… 第二十九章 小百 林晓说完发现霍青山正注视着她,于是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霍青山道: “你懂得,真不少啊。” 林晓前世学过犯罪心理学,再加上做法医这么些年,接触过那么多案子,可以说是熟能生巧了。 但是这些知识在古代,好像就显得她有几分窥探人心的本事了。 于是林晓道: “谁让我是林震山的女儿呢。” 贾樟则看着林晓,带着分欣赏的态度道: “没想到青山说得人还是个如此年轻美貌的小姑娘。” 霍青山为二人引荐,贾樟还笑道: “我也颇通验尸之道,改日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切磋切磋。” 林晓却道: “我还是比较希望我们永远没有机会切磋。” 贾樟品了一番林晓的话,笑道: “林仵作果真不同凡响。” 林晓轻轻打量贾樟几眼,他个子跟霍青山差不多,身材看着没有霍青山的精致,腰粗了些,肩膀要厚一些。 当然,脸蛋长得也远不如霍青山好看,不过依旧是个翩翩公子了。 林晓忍不住想果然帅是要比出来的。 虽然她第一次见霍青山的时候惊为天人,可是时间久了就习以为常了,如今来了个各方面乍一看都不 错的,搁在霍青山身边这么一比…… 那就是相形见绌了。 但是林晓还是很势力地私底下问了霍青山一句: “这位贾公子还有没有别的身份?” 霍青山投来一个略带着好奇的询问目光。 林晓清清喉咙道: “比如说是皇帝王爷公主的儿子什么的。诶,你堂堂皇帝的侄子,好朋友不应该也是皇亲国戚什么的吗?” 大理寺正也是个五品的官了,且是审案官中品级很高的一个了。 这么年轻做这个官,不是天降神童就是背后有人。 霍青山却笑道: “你见过哪个皇亲国戚去做大理寺正的。” 林晓看着霍青山道: “公主的儿子还在这儿做知县呢,其他皇亲国戚做个大理寺正怎么了。” 霍青山哑然,但还是认真跟她解释道: “大理寺正是职官,寻常皇亲国戚都是做一个散官领一份俸禄罢了。” 原来如此。 林晓一边想一边问: “所以他是皇亲国戚吗?” 没想到林晓还很执拗,霍青山又笑道: “不算皇亲国戚,但也是身份显赫,他父亲是高安县子。” “好了说了这么多,你在来福镇陈家怎么样?陈家闹鬼究竟为何?” 林晓 道:“什么闹鬼,是陈家埋在地下的尸体发出来的火,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 “那着火的时候有女人哭是什么原因?” 霍青山又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 林晓从小桃小梅口中得知,半个多月前家中死去的马小燕和牛小云是杂技团的,就想到那女人的哭声很可能是口语技。 想到了这层就好办了,林晓把目光锁定在杂技团四人中最后的活口——一个年仅十二的小男孩身上。 这男孩名叫小百,真的白净声音也好听,陈员外看他顺眼就顺手买下来了,留在府中偶尔耍点杂技给人解闷。 林晓没把小百的事跟别人说,而是派了人悄悄盯着他,又借口外出烧香跟踪他。 果然发现小百偷偷把马小燕牛小云的尸首偷了出来另行安葬。 原来林晓差人把陈家的尸骨挖出来验尸后,陈员外竟然想把尸体原样埋回去,还是被林晓以冤魂作祟家宅不安为由把他吓退了才能够将尸体另外破土发丧。 可是没想到小百又偷出来两具尸体自己半夜给埋了。 林晓带着人从隐蔽处缓缓而出,把小百抓了个现行。 当时小百跪地求饶,哭哭啼啼地说: “ 我只是想把我两个姐姐好好埋葬了而已。” “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来抓你的,是来帮你的。” 林晓带人帮小百挖好土坑,甚至还抬了两口棺材来,小百感激涕零,把马小燕牛小云埋好后就吐露了实情。 原来他们是一个外地杂技团里的,来栗山县表演完后,马、牛二人被陈员外看上给买下来了。 杂技团也乐意做生意,临走的时候还把他哥哥和他也卖了进来。 小百原以为进了陈家以后就不用吃苦受累了,没想到陈家竟然比杂技团还要折磨人。 马、牛二人做了陈员外的通房,不出两个月就被打得浑身是伤,站不了坐不好,又成天的不给吃饭只让喝露水,饿得她们眼冒金星。 “后来看姐姐们被打得太厉害了,哥哥就想带我们逃跑,结果被陈员外发现了就将他活活打死给悄悄丢出去了。” 小百当时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哥哥的尸体,只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大概是逃跑的事件使得陈员外生气了,他对马、牛两个人的折磨变本加厉。 “马姐姐当时跟我说,陈员外逼她们吃什么东西,已经吃死了好多个人了,她们怕是也要死了,让我好好活着。 ” 小百一边说一边抹眼泪,白净的小脸抹成了花脸。 林晓知道这就是陈员外口中的“金丹”了。 “后来姐姐果然死了,我偷偷跟着他们,发现他们把姐姐的尸体埋在了池子旁边。” 而林晓最好奇的问题,陈员外为何要把尸体埋在后花园,这一点小百也知道。 “陈员外想成仙。” 这是小百着段时间偷听的来的,大概就是把多少尸体埋在花园内,可以借着他们的灵魂庇护自己早日飞升。 林晓几乎被这个荒唐的理由逗笑了,只能心中感慨古人在这方面的愚昧无知。 事情到这儿,员外家闹鬼的事也一清二楚。 小百学过一段时间口语技,当他发现埋了尸体的地方会起火,就决定用口语技模仿女子哭声,希望用这种办法引起人的注意,可以为马、牛二人的死讨个公道。 可是遗憾的是林晓并不能为小百讨个公道。 因为即使将陈员外押上公堂,只要陈员外一口咬定死去的人是犯了家规被他责罚,那么霍青山就拿他没办法。 看着林晓略带失望的样子,霍青山也颇为无奈,又道: “小秀也有一个姐姐被卖进陈府,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第三十章 观音下凡 “没想到栗山县这么个小地方还有人研究长生不老得道成仙这种事。” 林晓忍不住感慨。 霍青山则道: “陈员外也是栗山县的大户人家了。古往今来,多少人贪恋生时的繁华,不愿面对未知的死亡。” 没想到霍青山身居高位能有此想法,林晓倒还挺惊讶,就是不知道他愿意坦然面对死亡,还是贪恋繁华了。 可是这种问题,现在总不好问的。 林晓只想知道,真的没有办法惩罚陈员外这样的人了吗? “陈家花园的尸体你可都一一验过了?” 霍青山问。 林晓道: “自然都验过了。” 霍青山又道: “既然如此,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林晓闻言失落之意油然而生。 陈家花园的十八具尸体不少已经腐烂得无法辨别,尚好的两具虽然显示死者生前都受到杖责,可是她们身份是卖死契的家仆,只要没有证据证明她们是在陈员外禀报官府之前被当场活活打死,那陈员外就没有罪。 只怕他现在还打着主意,再弄十八具尸体过来助他成仙。 林晓临走前已经反复告知陈员外,那些金丹是没法使得人长生不老的,食用不当还会致死。 那些枉死的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陈员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林晓。 他不信。 要是因为林晓破获了“闹鬼”案,反而使得多十八个无辜的人丧命,那真是林晓的罪过。 她想不出办法,只能回来求助霍青山了。 而霍青山觉得如果林晓不希望因为陈员外追求长生而有人死亡的话,办法只有一个: “让他知道长生不老是不可能实现的。” 可是这个办法林晓试过了啊,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陈员外不听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可能阻止陈员外?那就任由他折磨死那些无辜的下人?” 面对林晓的质问,霍青山垂下了眼眸: “这世间本就有很多事是不公平的。” 林晓接受无能,她知道在封建社会是不可能用法律的武器公平地保护每一个人的。 可是如此直观地面对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令她有些难受。 林晓问: “我记得霍大人曾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霍青山心想,可是律法本身就做不到完全公平的啊。 那些奴婢枉死,他也很惋惜。 可是这世上又会有多少人为了几个奴婢的死要主子来偿命呢? 如果是 位高权重者杀了人,又有几人敢与之斗争呢? 一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可是也有说刑不上大夫。 在上位者眼里,人命如草芥,一条鲜活的性命没了也就没了,不会为之愧疚半分。 霍青山把这件事想得出神,又想倘若有一天自己也面临这样的难题该当如何,自己的几个皇子弟兄杀了人,难道他也要他们被问罪吗? “青山、青山……” 贾樟拍拍霍青山,笑道: “你想什么呢。” 霍青山摇头道没什么,贾樟又笑道: “我刚刚想出来一个主意,你听听。” 贾樟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给霍青山听,霍青山觉得很好,于是三个人当即约定悄悄前往来福镇教育那陈员外。 …… 天上一弯月亮尖尖,月光幽幽,星光也暗,风声潇潇,虽然是夏天却有一股秋意。 陈员外正在屋子里打坐冥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呼喊,忍不住蹙眉,心里一股火腾地一声上来了。 他本来就难精心,这么一吵刚刚的功夫就白费了。 正要去责罚那群不知礼数的下人,管家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员外……鬼火……” 鬼火又出来了!跟之 前的一样,还伴随着女子的啼哭声。 陈员外心里骂骂咧咧,真是见了鬼了! 可是他到了花园后,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只见花园上方来回地飘着十来个白衣白鞋、披头散发、煞白的脸血红的唇、身上散发阵阵恶臭的东西。 同时地上、屋顶上、空中还不断摇曳着淡蓝色的火焰…… “鬼……鬼……鬼……” 陈员外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摔倒在地气血上涌心跳加速,半天只说得出来这么一个字。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幽咽的女声不断响起,吓得陈员外无处可逃。 那些下人有胆子大的,拿根竹竿子上前去打,结果女鬼飘得太快他们压根打不着。 “还我命来!” 随着这尖锐的女声响起,一个长发女鬼伸出双手直直地冲向陈员外。 她目眦欲裂,五官狰狞,嘴唇好像还在往外渗血! 陈员外被吓得尖叫着向后爬,身旁的人早都没了影! 就在女鬼要杀了陈员外之际,一根柳条从天而降打中女鬼的头顶。 那女鬼发出极痛苦的一声惨叫,一个端庄的声音响起: “冤孽,还不快速速离去。” 女鬼们被这声音点化,凄惨的叫着离开了 陈家。 陈员外抬头看去只见对面树上并肩站着两个气质卓绝的人,一女子身穿红衣,一人身穿白衣分不清男女,但是他手持白净瓶,瓶中插了柳条,更兼二人身后白烟缭绕,更显得他们超脱凡尘不是凡人。 这不正是观音菩萨和善财龙女吗? 陈员外好不容易站起来,发觉自己不仅满头的汗,就连裤子都湿了。 他颤悠悠走了几步噗通一声跪下: “善男陈峰拜见观音,观音菩萨普度众生……” 那些躲起来的家丁见状也纷纷出来见过观音菩萨,口中不断念佛云云。 “陈峰,你可知罪。” 善财龙女道。 陈峰打了个寒颤: “善男不知罪在何处,请观音菩萨和龙女点拨。” 善财龙女道: “陈峰,你为求长生不老杀害无辜的人,冤魂投胎无门,告到阎罗王跟前,如今阎罗王,震怒特允冤魂前来索命。” 听到“索命”两个字,陈峰吓得抖了三抖,连忙喊冤枉。 善财龙女又道: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观音感念尔等素日拜佛心诚,此乃受奸人引导才误入歧途,特来救你一命,望你日后改过自新,回归正途,定能长寿平安,富贵连绵。” 第三十一章 观音面 陈峰这一番真是又吓又惊又慌又喜,连忙朝观音菩萨磕头求观音开化指教。 依旧是善财童女开口: “其一,务必摒弃从前诸多荒谬如炼丹修炼、以邪魔外道之术求长生之举。以免误伤他人,枉积攒冤孽。” “其二,多行善事,赈济穷人,行善积德,方得福报。” “其三,释放你府中受苦受难之人,厚待他们以偿还过往的罪过。” 善财龙女说一条陈员外应一条,结果她越说越来劲,又提了两条。 观音终于开口,声音悦耳庄重: “陈峰,人在做天在看,日后你若再有任何不善之举,本座定会将你的孽果算个清楚。你可知道?” “善男知道善男知道……” 陈员外统统答应道。 观音说完抽出柳条轻点众人几下,带着善财龙女腾云驾雾地走了。 剩下的人犹在那儿磕头跪拜,陈员外更是膝行了几下过去舔舔刚刚圣水落下的地方。 …… “哈哈哈……” 林晓的笑声放肆张扬,贾樟冲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林晓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可是她转头看到了一身白衣的霍青山,立马笑得眉不见眼的,又因为不敢发出声音,忍笑忍得身子直颤 ,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这红衣弄得不像样子。 贾樟笑道: “我这法子如何?不错吧?” 林晓冲贾樟伸出了大拇指: “不错,很不错。” 又看向霍青山: “刚刚那些飘来飘去的女鬼呢?” 霍青山道: “他们去换装了。” 刚刚在陈家花园上飘来飘去的,不是什么枉死的白衣女鬼,而是霍青山的暗卫伪装而成的。 至于那飘着的蓝色鬼火,则是林晓从硫磺矿挖来处理过的硫磺。 至于树上的观音和善财龙女,自然毫不意外的是霍青山和林晓。 起初林晓对这个计划的最大担心就是霍青山扮观音会不会那啥。 尽管林晓知道观音其实是男儿身,古代很多庙会也是由男子来扮观音,但是大凤的观音像是男身女相的。 而霍青山在林晓眼里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很俊美的男子,看着就是很有古典气质的浓眉帅哥,没有丝毫的柔弱气息。 可没想到霍青山这么一装扮,真有种超越了性别的美,让林晓想起了现代林青霞那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而且林晓刚刚和霍青山近距离接触后,发现他的眼睛很像是丹凤眼,只是眼尾没有那么上扬。 贾 樟也连声夸赞起霍青山的扮相来,只是霍青山本人好像没那么高兴。 “这是做好事,怎么还不高兴起来了。” 贾樟笑着对霍青山道。 霍青山情绪复杂,最后道: “她太重了,抱得我手疼。” 林晓极度无语,她哪里胖了?穿越过来后吃不饱穿不暖的,明明就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了。 于是她反驳道: “你咋不说自己力气小。” 贾樟又为霍青山辩驳: “他力气不小,大约最近没休息好哈哈。” 三个人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离开,到了和小百会和的地方,等了一会儿才见他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笑颜。 原来“观音菩萨”和“善财龙女”刚走,陈员外就召集了全府的下人,让他们想走的领卖身契走。 “要走的人太多,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拿到卖身契呢。” 小百把卖身契拿出来给他们看,又掏出点碎银子笑道: “他们还给了我回家的盘缠。” 林晓笑道: “这样很好,你现在自由了,赶紧回家吧,别在这儿久留了。” 林晓很担心小百留在栗山县,时间一长那陈员外反应过来,头一个遭殃的怕就是这个从杂技团出来的人。 他们又 目送小百离开,这下真的心满意足了。 连夜回县衙的路上,贾樟还贴心地拿出面镜子给林晓照了照。 林晓看了一会儿后得出结论,自己这一世长得还挺漂亮的。 “给。” 林晓把镜子给了霍青山,他略看一眼道: “不用。” 林晓轻笑一声: “其实你这样挺好看的,真的好看。” 霍青山不说话,看起来有几分傲娇的样子。 贾樟对林晓笑道: “他从小就这样,被惯坏了,一点委屈也受不得。你猜他为什么来栗山县做官的?” 林晓闻言好奇异常,问贾樟: “为什么?” 之前霍青山告诉林晓,他是来查惠太妃难产而亡的案子的。 当时林晓就觉得不对劲,可是再问也没有结果,现在的贾樟看起来是个善谈且大大咧咧的人,从他这儿下手比较方便。 霍青山抬头淡淡看贾樟一眼,贾樟笑而不语,过了会才摇摇手道: “还是不说的好,我听闻他在栗山县号称霍青天,免得说出去影响他名声。” 林晓笑道: “怎么,我们的霍大人还做过亏心事不成?那我更要听听了。” 贾樟又轻轻看一眼霍青山,笑道:“也不是什么事。” 林 晓不看霍青山,只看贾樟,又笑道: “我在霍大人手下做事,总得知道他忌讳什么喜欢什么,免得哪天得罪了他都不知道。” 霍青山想着你已经得罪我了,又道: “我不是做了什么事,而是没做什么事。” 林晓看向霍青山,霍青山则向贾樟丢去一个“你说”的表情。 贾樟笑道: “青山确实只是少做了一件本该做的事而已。” “究竟是什么事,你们这样打哑谜。” 林晓笑问。 贾樟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青山从前与右宰相慕容大人的独生女两情相悦,定了婚约。可是婚期将近,他却说什么也不肯成亲了,死活把婚退了。” 霍青山张张口想说他与慕容潇并不是什么两情相悦,只是林晓已经瞥他一眼露出一个打量的眼神。 “后来呢,慕容姑娘受不了这奇耻大辱,一怒之下剃发出家了。” 又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姑娘。 林晓一边感慨一边觉得身边这位霍青山更加神秘了,让她有一种好奇的感觉,忍不住想要多加了解。 “再后来圣上为了安抚右宰相,就只好将青山调来这偏僻的栗山县做官,略做惩戒,如今都一年的时间了。” 第三十二章 三人行 贾樟又说起这位宰相的独生女是如何的高贵大方、美丽动人、才智过人,是多少公子哥的洛神。 “当时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结果青山不知怎的,说什么也不肯成婚,这下桃花运成了桃花劫。” 贾樟将扇子往手上那么一拍,把这段故事说得那叫一个精彩。 林晓觉得他不去说书未免可惜了。 她忍不住微微看一眼霍青山,他会不会是是为了去调查惠太妃的案子所以退婚了的? “你不去说书当真是屈才。” 霍青山把林晓的心里话说了出来,然后补充道: “我从没有与她两情相悦过。” 这句话更加能吸引林晓的兴趣,她忍不住把目光更多的分享给了霍青山。 可霍青山也不知道为何要说这些话,仿佛刻意解释给什么人听一样。 贾樟则笑道: “没有?没有你还整天的和人家形影不离。” 霍青山不作过多解释,有些事真是几句话说不清楚的。 转眼间马车已经到了县衙,悄悄地从后门进去了。 霍青山径直进去让人给他打水沐浴,显然是对这身装扮很有些不满了,林晓却还有些舍不得。 贾樟笑道: “果然人要衣装,虽然你素日平常装扮也好 看,可是今日这样更加光彩动人了。” 林晓前世的时候醉心于事业也没怎么打扮过自己,上班白大褂,下班黑白灰。 到了古代,因为家穷也只能穿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衣服,现在换上这个红裙,她竟然有点心动了。 不过心动也只是暂时的,林晓还是尽快回归现实了。 但是贾樟却来了兴致,第二天还特意过来敲门要和她一起出去逛逛。 “我来了这儿这么些天,还没到处看看呢,你们也该尽个地主之谊才是。” 贾樟爽朗笑道。 霍青山也不多说什么,换了套常服就出来了,林晓翻箱倒柜的尽量把自己穿得整齐些出去了。 林晓在栗山县生活也一年了,去也去过好些个地方,不过她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事出有因,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逛过街。 而对于霍青山而言呢,栗山县则是属于风景上略有那么一分可看的,其他地方种种莫说跟京城比,就是跟他去过的其他地方比也不大不如。 贾樟倒是起了兴致,每个地方转了一圈,又吃又喝体验了一番农家乐来了。 又看到一家布料店,他道: “这次来得匆忙,没带几身衣服,陪我看看。” 霍青山想着贾樟明明带了 一箱子衣服过来,可是已经被他领进去了。 贾樟叫老板把这儿最好的布料衣裳统统拿出来,老板立马换了张谄媚的脸庞捧了各色衣服布匹来,还道他们这儿的张老爷也爱穿这样的衣裳云云。 贾樟选了一块红色的布料在林晓身上比了比,林晓错愕,贾樟则冲她一笑,目光狡黠。 贾樟这是想给自己买衣服? 林晓情绪复杂,贾樟已经让店家把女装都拿出来给林晓比划了。 “你这是要穿女装?” 林晓问。 贾樟笑道: “我穿什么女装,当然是给你买的了。” 林晓连忙推辞,贾樟道: “别跟我见外,再说了,我昨儿就说了今儿要给你买衣服了。” 林晓越发困惑地问: “你什么时候说过?” 她仔细回忆了一圈,确定贾樟没有跟她说过这种话。 贾樟又是一笑: “在心里说的。” 林晓觉得自己这颗万年如死水的心晃荡了一下。 林晓前世除了高中谈了个稀里糊涂的早恋和大学谈了一个时间长但是很失败的恋爱外就没有别的恋爱经验,后来成了工作狂彻底和桃花绝了缘,甚至都没和异性正常约会过。 现在陡然被贾樟这么言语一撩,顿时觉得有些受 不了。 不过林晓很快清醒过来,觉得贾樟这个人极不靠谱。 他们这才认识了几天?就这样? 林晓觉得和慕容大小姐从小两情相悦,长大后又变卦的那个人是他比较合理。 当然,林晓又忍不住自嘲了一句自己太自恋了。 她很要紧地想,没准人家只是单纯的心地善良,看自己衣衫褴褛于是善心大发呢。 “我觉得你穿红衣就挺好看的。” 贾樟说着又拿一块红布料给林晓比了比。 林晓笑着推辞: “不了,我用不着这些。” 贾樟道: “怎么不用?我看你身上的衣服,像是男子穿的。” 这件衣服确实是从林震山的衣服改编过来,不过林晓也不觉得别扭就是了。 于是林晓只好很难为情地说出了实情: “哈哈,还是等我发了俸禄再买衣服比较好。” 她现在何止不宽裕,压根就是没钱好吗? 从陈员外那儿拿的钱她都给小桃小梅了,让她两赶紧走,免得陈员外秋后算账。 贾樟则笑道: “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呢,哪能要林姑娘掏钱。” 林晓忍不住看向霍青山,莞尔道: “只怕霍大人不可以掏这个钱。” 霍青山开口淡淡道: “私底下可以不用 叫我霍大人。” 林晓还以为他开口要买单呢,没想到是说这个,脸上的笑容不知道如何处理。 她兴致盎然地问: “那我叫你什么好?” “叫你霍兄如何?” 林晓一开始就管贾樟叫贾兄,结果叫着叫着就开始笑个不停。 不过古人是无法get她一个现代人的笑点低的,最后贾樟让她直接叫自己的名字就好。 霍青山眼色微微变化,贾樟笑道: “这么叫就很好。店家,帮我把这些都包起来。” 林晓连忙阻止: “别了别了,我怎么能要你——们破费。” 她说着试图找出一件看起来不太贵的衣服买来凑数: “再说了,我这算是无功不受禄。” “谁说你是无功不受禄”。贾樟笑道: “你收了我的衣服,我还要向你请教验尸之道呢。” 这个理由还不错,不过林晓还是不能收。 霍青山淡淡道: “收下吧,他这个人惯是如此的。” 又补充道: “回头我们进京城,你也需要几身干净衣服可供换洗的。” 霍青山这么说了,林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是她坚持道: “回头我把钱还你。” 为了表达感谢,林晓次日还起了个大早给霍、张二人做了早餐。 第三十三章 美食不可辜负 这次林晓做得是精进版的三明治,在她的不断努力——和霍青山的厨子帮助下,终于鼓捣出了类似的她想要的面包,可以用来做三明治。 最大遗憾是没有沙拉酱和番茄酱,但是栗山县爱吃辣的,她索性弄了个辣酱让他们蘸着吃。 另外还有本土化的、也可以说是比拌方便面食材丰富的意大利面。 从霍青山表情细微的变化来看,林晓知道自己这次的烹饪跟上次比是更成功的,于是满足一笑。 贾樟亦赞不绝口: “没想到林仵作不仅验尸技巧高超,连厨艺也是一绝,真是叫贾某惭愧。” 林晓笑道: “你太客气了,不过一点小菜而已。” 霍青山也道: “的确,只不过弄了点花样,若说味道不过尔尔。” 虽然林晓觉得三明治这样的西式快餐,味道上的确不能如何惊艳,意大利面也是本土化版的。所所以霍青山说得是实话。 可是这样的实话跟在了贾樟的恭维后头,林晓听着就很扎心了。 于是她道: “那晚上我再给你们准备点别的。” 她说得极自信,引起了霍青山的注意。 他深深看一眼林晓,目光复杂,嘴角好似夹了一抹笑意: “那我等着。” 林晓表示心塞。 其实她话说完就后悔了,她压根没想到做什么菜,只是单纯地被霍青山针对了一番后吹了个牛皮。 按照她对霍青山的了解,他们会在自己说完之后推脱一番让她别太累。 结果霍青山今天不按套路走啊! 贾樟亦笑道: “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晓轻微地深吸一口气,囫囵吃了一个三明治后回去思索晚上给他们准备什么菜。 在县衙里想不出来,于是她又出去转了两三圈,对着菜市场各色蔬菜和肉摊上的肉愁眉苦脸了半天。 要说林晓前世最爱吃什么,她的答案坚定且唯一。 那就是——肉! 可是食材来回只有那么些个,变的就是烹饪方式。 而林晓这个工作狂会做的菜着实不多。 于是到了晚上,霍青山贾樟于桌前对坐,两双眼睛纷纷落到了桌上的炭盆上。 林晓从陈员外家里得知原来火锅很早就有了,所以这玩意对于霍青山贾樟两个人完全不稀奇。 林晓的致胜法宝在于火锅蘸料。 她精心调好了几碗蘸料一一摆好,挑眉笑看霍青山一眼,示意他尝尝。 肉下锅,轻捞起。 林晓准备 的还是鸳鸯锅,一边红油麻辣一边菌菇味鲜。 霍青山夹了一筷子放进清汤锅涮熟后蘸料食用。 从他那几乎可以略过的停顿来看,这个蘸料应该是很和他胃口。 后来霍青山又陆续试了几种蘸料,微微点头表示不错。 林晓得意: “怎么样,不错吧。” 贾樟笑着还没说话,霍青山则道: “这锅子寻常也有,不过难得见这种双汤的锅,还有这蘸料算你有心。” 这么说就还是不够打动你呗。 霍青山又补充: “只是如今酷暑,天气炎热吃这锅子到底有些不妥。” 古人讲究养生,林晓却不这么想。 她顾不上矜持,一筷子下去半盘肉进了她的碗里,吃得是满嘴流油,看得霍青山不忍直视。 “就是天热才好呢。这火锅不管春夏秋冬都能吃,天热有天热的好处。” 对于活在现代的林晓而言,夏天吹着空调吃着火锅再喝一口冰可乐,那真是太满足了。 可惜她鼓捣不出冰可乐,否则定能叫霍青山对自己佩服地五体投地。 看林晓吃得这样高兴,霍青山的食欲也好了不少,吃得多了些。 贾樟则问林晓这蘸料是如何配制的,林晓一一介绍,贾 樟不住点头。 美食当前,林晓都顾不上霍青山了,他没说那句“食不言寝不语”她就谢天谢地了。 最后林晓一个人吃了三盘肉。那叫一个心满意足了。 霍青山问: “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看样子霍青山是被自己的厨艺征服了,林晓极其骄傲: “怎么样,被我的手艺征服了?” 霍青山道: “只是想看看你有几分本事,不过我看你已经黔驴技穷了。” 林晓知道这是激将法,但还是忍不住上套了: “那你等着。” 霍青山莞尔: “那你这回可得有真正的心意了。” 林晓头一回发现做饭如此难,比她大学啃医术还难。 只能说现代点外卖太方便了,太太降低了人的厨艺水平。 林晓翻来覆去想了各种各样的饮食,并且对县衙的厨子进行了长达半夜的骚扰,最后终于定下了明天的早餐。 三大碗面条。 接下来林晓发挥了她的毕生口才: “别看这只是三碗普普通通的面条,但我保证,你们绝对没吃过这种面条。” 这三碗面条分别是甜水面、热干面和羊肉烩面。 经过林晓昨晚半晚上的盘问,她很确定这个时代没有这几种面条。 好在前世她因为工作繁忙曾经有一段时间热衷于寻找各色方便速食的东西,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霍青山把三中面条依次尝过,林晓得意笑道: “你别看这三样都是面条,可是面条也有许多不同的吃法。你就说,这三种味道你以前吃过没有吧。” “从来没有。” 霍青山如实道。 林晓又笑问: “那好不好吃呢?” 霍青山点了点头,林晓高兴地鼓掌,又不客气地吃起来。 贾樟感叹道: “将来不知道谁有福娶了林仵作这样好的姑娘。” 林晓光顾着吃面都来不及第一时间回答,把面条咽下去后才道: “什么有福没福的,感情这种事讲究缘分的。” 贾樟笑道: “不知林仵作的生辰八字多少,回头遇上好的,我帮你留意。” 贾樟为人着实太热情了,但是林晓觉得和他投缘,于是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 贾樟笑道:“你才小我两岁呢,那不如以后我们省去那些繁复称呼,直接以名唤对方,这才显得彼此亲厚。” 林晓都没多想直接答应,贾樟又笑道虽然三个人年龄不同,但是出生的月份却是一个紧跟着一个的,还挺有意思的。 第三十四章 星座 于是林晓便问他们是什么时候生日,这才得知霍青山小贾樟一岁,至于生日嘛…… 林晓读大学时受室友影响也看过个星座啥的,所以她忍不住心里算算日子看看三人是什么星座的。 前世林晓是射手座,但是这一世的林晓本人算日子应该是个摩羯。 贾樟应该是天秤座,而霍青山不出意外的话,他居然是处.女座! 好家伙,林晓现在知道为啥霍青山对于她的创意诸多挑剔了。 闹半天原来是个处.女男。 林晓现在原谅了霍青山之前的诸多挑剔,并且表示以后他爱咋咋地。 虽然林晓心里吐槽,但是她也知道星座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她不会真的傻到以星座识人,所以她依旧抱着和平的心态和霍青山聊天相处。 总算用面条征服了霍青山的挑剔的林晓,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进行知识深造,等着京城来人和霍青山进行交接了。 霍青山很爱读书,他的书房里各色书籍琳琅满目,林晓拿了自己最感兴趣的看,时不时还能和霍青山贾樟研究几句。 跟文学相比,贾樟更爱武功,每天天刚刚亮就能听见他在院子里比划拳脚的声音,霍青山也会加入到其中。 只是林晓 看得多了,渐渐发觉贾樟的身手好像和那天来暗杀她的人有些像。 林晓觉得那个人不会是贾樟,可又放不下这件事,于是装作无意间问霍青山,他们练得是不是地煞拳。 霍青山答到: “不是。” “是吗。哈哈,我看你们练得招数和那天的杀手有点像。” 林晓笑道。 霍青山道: “是有些像,不过地煞拳出招更狠厉些。” 过了一会儿霍青山又道: “你是不是觉得,那天的杀手和贾樟的身手相似。” 即使霍青山这么问了,林晓也不多做解释,坦诚地点点头。 霍青山道: “宫里训练出来的人,招数相似正常。” 说罢又霍青山往贾樟的方向轻轻看一眼: “你放心,那个人绝不可能是贾樟。” 如果是的话,霍青山当时就能认出来。 更何况,贾樟是他多年好友,二人的父母也是友情深厚。 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贾樟不可能像那个杀手那样,对他下那么狠的招式。 那林晓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她想着多年好友变成敌人这个情节未免太过狗血,所以要提前排个雷。 不过林晓还是有所疑惑: “你都来栗山县一年了,他既然是你的多年好友 ,为何现在才来看你?” 霍青山道: “他也是有公务在身,大理寺正哪里是闲着的。” 其实霍青山心里清楚,贾樟一定有事瞒着他,贾樟此行来栗山县目的不仅仅是看他。 因为初见贾樟的时候,霍青山就从他身上浓郁的香味里闻到了一丝熟悉的臭味。 是硫磺的味道。 这儿一带只有栗山县这个硫磺矿,所以霍青山猜测贾樟再见他之前已经到了栗山县一段时间,并且住的就是硫磺温泉山庄。 那儿装修的豪华,可以说是栗山县最好的别苑和客栈了。 栗山县这样偏远的地方,贾樟来了之后别的落脚点看不上才会选择硫磺山庄小住几日。 怕被他发现,贾樟还特意熏了味道重的香。 可是贾樟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霍青山并不知道,也不好去问。 至于贾樟背后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霍青山想,最好的莫过于是自己的母亲让贾樟过来看望他的。最坏的莫过于,贾樟和高安县子一家都投靠了别的势力。 …… 经过上次的甜水面热干面大获成功,加上最近栗山县一片太平,无所事事只能读书的林晓开发出了新的爱好。 做菜。 经过数次的尝试,林 晓做出了一道麻婆豆腐来。 林晓发现原来现代很多菜都是很晚才出现的,古代压根没有。 于是她心安理得的大展身手,让霍青山看看什么叫做无所不能。 林晓相信,以她的学习能力和钻研精神,就是霍青山想吃满汉全席她也能弄得出来。 这一点霍青山还挺佩服林晓的,想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还很有探索精神。 这样好学,他有时候都自愧不如。 只是霍青山不好表达出来,于是每天都能看到贾樟和林晓有说有笑的。 贾樟笑道: “你这个主意很好,下次我得试试。” 林晓摇摇头道: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缺乏佐证。要是想用做证据,得实验多次才行。” 贾樟道: “这就难办了,上哪儿找那么多尸体去。” 林晓道: “慢慢来嘛。” 原来两个人又在一起说起仵作验尸之道了,聊得还很开心。 霍青山只能在旁边多听听他们的心得,后来有一次他看见林晓穿了一身粉衣,头上戴着簪环在院子里和贾樟有说有笑的,终于克制不住开口: “林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在守孝。做什么这样花红柳绿的装扮。” 林晓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 来古代丁忧要守孝三年的,期间穿麻戴孝不能这个不能那个的。 现代这些习俗已经淡化,林晓也没经历过类似的白事,更何况她是穿越过来的。 虽然感念林父对自己的好,也想要追查杀害他的真凶,可是说起心底,林晓并没有要为林父的死痛不欲生,披麻戴孝三年的想法。 她当时情绪激动,事后就已经冷静如此了。 所以现在面对霍青山的责问,林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霍青山越发动怒: “你父亲走了不过两个月,你就这样,你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吗?你还想要找到杀害他的真凶吗?!” 林晓咬着嘴唇不说话,贾樟有些尴尬,急促地摇了几下扇子试图帮腔打圆场。 “这件事是我疏忽了,不该给在守孝的林姑娘买这些鲜艳的衣服。青山你别……” 霍青山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可是林晓呢?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你父亲?!” 面对霍青山接二连三地逼问,林晓几乎把嘴唇咬破了。 她盯着霍青山,一字一句地道:“有劳霍大人关心,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就是到了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至于其他的,儿女祭奠父母在于心诚,不在于形式。” 第三十五章 鬼婴 林晓回房把身上的衣服簪环都去了,换上了最朴素的衣服,头发松松扎里几下才出来。 贾樟犹有些不好意思,对霍青山道: “这是我疏忽,你何必对林晓这样一个姑娘家如此。” 霍青山无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林晓与贾樟这样亲密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父亲去了不满百日,我见她已无伤心之色,只怕再这样和你厮混下去,用不了几日她便彻底不把这件事放心上了。” 霍青山告诉自己,惠太妃的案子需要林晓,他需要林晓和他进京城给惠太妃翻案。 可是林晓这样沉迷儿女情长,日后可如何是好呢。 “你也是的。” 霍青山把话锋转向贾樟: “父亲去世,未出阁的女儿要守孝三年。你这样撩拨人家,岂不是要她担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贾樟闻言低头一笑,他轻轻看霍青山一眼,又道: “我可不是在撩拨人家,只是看她一个姑娘家,青春年华这个打扮,心下不忍罢了。” 霍青山转头看去,林晓已经换了衣服出来,面容沉静,心下只道是林晓为了自己的话生气了,匆忙摇了两下扇子。 贾樟莞尔对林晓道: “林晓,你也别觉得 青山迂腐。你不了解他,我们都知道,青山从小就是极孝顺的。” 林晓微微点头,不多说什么。 三个人尴尬了一会儿,霍青山转身要走,贾樟忽然道: “对了,都这么多天了,不如我们去来福镇看看,打听打听陈员外是不是真的变好了。若之前只是他一时的善念,那岂不是浪费我们的心血了。” 霍青山知道贾樟是想化解彼此的尴尬,但是他也想看看陈员外家究竟如何,于是点头道好。 林晓自然乐意去的,三个人一夜无话,第二天共乘马车前往来福镇。 路上霍青山远远看着硫磺温泉的山庄道: “你来这么些天,也忘了带你去那温泉逛逛。” 贾樟道: “那儿味太冲,你不会喜欢,就免了吧。” 霍青山于是不语,林晓看着温泉山庄的飞檐,想起林震山之死,又回忆起昨天霍青山的话,越发不乐意说话了。 其实关于这件事,林晓还有诸多疑惑的。 此前她被皇宫内的高手暗杀,那就说明是有人想要她性命的。 既然如此,对方为何不趁之前就把她和林震山一块抓走,一起杀了一了百了? 林晓越想越不对劲,在脑海里画了张思维导图。 之前她就和霍青山推断,绑走林震山的黄大锤兄弟两,和用暗器银针杀了林震山的是两伙人。 前者想从林震山嘴里套出消息,要活口。 后者只要林震山死。 其实,严格意义来说,杀林震山的和往他嘴里倒毒药的未必是一伙的。 前者目的只是要林震山死,后者是要祸水东引进皇宫。 那么,之前想要杀她的人又会是谁呢? 会是杀林震山的人吗? 没有证据之前,林晓不能下定论。 但是她清楚,这件事牵扯众多,背后之人一定隐藏在京城里。 而且林晓相信,只要她离开了栗山县,杀她的人就会继续出现。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进入了来福镇。 林晓看去,路上有许多人手持香火等物,想来是要去祭拜的,于是笑道: “是不是我们上次弄得阵仗太大,现在来福镇人人都知道陈家菩萨显灵了,所以要赶着来给菩萨上香。” 贾樟笑道有可能,霍青山这个活菩萨却道: “你看他们走的方向。” 林晓看那些村民走得不是陈家方向,来福镇虽然有庙,但不是那个方向,他们去的好像是…… “他们在往山里走。” 林晓道。 霍青 山又看了两眼,道: “他们不是去拜神,而是去祭奠。” 后面有的人手里不仅捧了香,还有纸钱,这分明是去祭拜先祖的。 与其坐在马车猜测,不如下马车打听。 林晓拦住一个村民问他们这是去哪儿,村民道: “我们是去拜山神的,他们,他们是去祭奠鬼婴的。” 鬼婴? 林晓大为震惊,好端端的怎么出来了个鬼婴。 村民又解释,原来自从陈家“菩萨显灵”后,陈员外性情大变,变得和善好施,又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晚上进山祭拜先祖,要把菩萨显灵的好事告诉先人,结果没想到撞了邪,在山里遇到了鬼婴! 据陈家管家说,那鬼婴浑身冒着蓝色鬼火,面目丑陋,在茔地里钻来钻去的,还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声音。 久经鬼火骚扰的陈员外当即就被吓得七魂没了六魄,也来不及告诉先人这个好消息了,直接被人抬下了山,大病一场如今还没好呢。 现在陈员外为了病好,正往外发钱,还要修缮祠堂、修土地公庙,还要盖观音庙呢。 村民道: “都说是陈员外从前作孽太多,如今那些人投不了胎,化作鬼婴出来报复他呢。” 反正从那儿 之后,鬼婴越发猖獗,众人都不敢上山了,于是他们只好每天白天去山里上香烧纸以求鬼婴早日超生。 林晓听完这些觉得很不对劲。 首先她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有什么投不了胎的鬼婴。 其次她知道所谓蓝色鬼火是磷火,只不过当初她为了震慑陈员外说那是死者怨气。 现在林晓很后悔,总觉得是当初自己的一时冲动导致现在的“鬼婴”事件。 她看向霍青山,他道: “事情有异,要不要查。” 林晓道: “自然要查。” 于是他们先进了镇找了地方落脚,霍青山又派人去打听陈家现在如何、陈员外如何了。 林晓觉得她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鬼火的真实原因,不然这样的事以后会越来越多。 霍青山道: “不如我们晚上上山一趟。” 林晓直接答应,贾樟笑道: “若是真有鬼婴,我们直接把它抓了送它去投胎。” 林晓闻言莞尔。 一会儿霍青山的手下回来了,道陈家最近除了陈员外大病一场外再无比的不妥,陈家的下人少了一大半,都是自己拿了银子和卖身契走了的。 霍青山对林晓道: “我记得你会点医术,要不要去帮陈员外看看。” 第三十六章 不敢看观音 林晓笑道: “这个病我可不会治。” 她的医术都是从林震山那儿学来的。 说来也怪,林震山一个大男人,做得又是仵作这一行,结果医术上居然擅长的是妇科。 贾樟笑着对霍青山道: “你在这儿谦虚什么,我记得你很擅长医术的,难道在这儿一年,退步了不成。” 林晓还不知道霍青山会医,于是忍不住看着他,霍青山不语,看样子是不想去治陈员外了。 于是她笑道: “杀鸡焉用牛刀。陈员外哪里是病了,分明是被什么鬼婴吓破了胆子,把这件事解决了他自然就病好了。” 说话间林晓想到了一个主意,狡黠一笑,拍拍霍青山的肩膀: “反正你就要走了,临走之前不想让栗山百姓深深记住你吗?” 霍青山看到林晓这个表情就知道她有什么猫腻要耍。 果然,林晓说了她的主意后,贾樟笑得前仰后倒的。 只有霍青山一人面如青山。 当天晚上,观音菩萨再度显灵,降临到了陈家。 陈员外闻言顿时激动得爬起来,一不留神摔门槛上了,最后是被人用担架抬着去花园拜见观音的。 这一次观音说鬼婴作祟其实是人为的,眼下 已经有人过来着手调查这件事,让陈员外不用害怕云云,又提醒他多做善事,后面的福分还长久着等等。 说完这些观音又飘飘然而去,激动得陈员外是痛哭流涕,恨不得跟着观音去了。 再度扮演了龙女的林晓非常满意地打量着一身白衣略施脂粉的霍青山,脸上的笑意都掩盖不住。 霍青山青着脸去把脸给洗了,林晓还在跟贾樟笑道: “如此一来,等我们把这个案子破了之后,观音庙也得变成青山庙了。” 霍青山道: “那也得你把这案子破了才行。” 林晓正色道: “怎么是我?你才是县令。” 霍青山深吸一口气,林晓又道: “不过我也会帮你就是了。” 霍青山有种自己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感觉。 贾樟提议要不现在上山看看,林晓道: “不急,这会子陈员外估计派人去请青山了。我们先回客栈再说。” 果然他们前脚到了客栈,后脚陈员外就派了八抬大轿亲自过来接霍青山去陈家破案。 霍青山摆手,表示自己就住客栈就好,至于鬼婴案他会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上了山,去鬼婴曾经出没的地方查找线索 。 陈员外把那天的事情详细且啰嗦地说了一遍,还指出了鬼婴当时出现的地方。 霍青山看了看,这儿一带是陈家的墓地,只是陈家好像没有什么早殇的婴儿。 “他们走得可快了,跟飞的一样。” 陈员外手舞足蹈地说道。 林晓却道: “婴儿的话,能走这么快吗?” “所以说是鬼婴啊!” 陈员外道。 林晓觉得陈员外说得很有道理。 霍青山又问: “你是在哪儿发现鬼婴的?” 陈员外又往回走了几步,又绕了半圈走到一个小土坡上。 霍青山到了鬼婴出现的地方,目测了一下和陈员外的距离,心中估算了一下。 再回头,林晓和贾樟都不见踪影了。 霍青山要去找,陈员外又拉住他说鬼婴的模样。 “那个鬼婴这么高,这么点大,身上冒着鬼火……” 陈员外在腰部以下的地方比划,又说: “虽然是婴儿,但我看面容,好像不像是小孩子。定是这婴儿修炼成精了!” 霍青山道: “世间并无鬼怪。” 陈员外立马反驳: “怎么没有了!大人有所不知,观音已经下凡来我家两回了,两回!” 于是霍青山又听陈员外吹捧 了半天观音下凡到他家的事,霍青山只得转身摇着扇子四处转悠。 结果霍青山走到哪儿,陈员外跟到哪儿,直到林晓贾樟从林子里回来,陈员外还在讲观音。 霍青山觉得起码他两年的时间不会进观音庙看观音了。 原来他问林晓刚刚去哪儿了。 原来二人刚刚都进林子里头小转了一圈,没有什么线索。 霍青山却想到什么,只是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 好不容易摆脱了陈员外,回了客栈,霍青山才道: “陈员外当时处于高处,以他的视角看过去,东西会变得矮小,所以鬼婴应该比他目测的要高一些。” 那就不是婴儿,而是什么身材矮小的人。 “你们在树林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霍青山又问。 贾樟摇头道: “什么异常都没有,没发现人生活的痕迹,要不加派人手进行搜山?” 霍青山不同意: “太过大动干戈,还是先查一查比较好。” 霍青山的意思是先去排查一些小孩子,最好是无父无母的,或者父母无赖、家里贫穷的。 林晓也很赞同霍青山这个提议: “很有可能是有人挟持逼迫了一些孩童在山里装神弄鬼,以 达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后又补充: “最近都没有什么人报案,说孩子走丢被拐,那极有可能是一家作案,或者是从外地来的。” 至于做什么,林晓想到一个可能: “可能是盗墓贼。” 鬼婴出现的地方是陈家祖坟,正常人谁没事去哪儿啊。 除非是盗墓贼。 所以今天林晓特地往林子里头走了走,是想看看有没有盗墓贼出没的痕迹。 虽然前世林晓也看过相关小说。 但可惜的是,看小说虽然开阔了她的脑洞,但是在现实里却没什么襄助,传说中的盗洞她是一个没发现。 霍青山道: “很有可能。” “不过如果是盗墓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只盯着陈家才是。” 栗山县的富庶人家也有好几户,如果其他人家的祖坟也有问题的话,那就是盗墓贼作案了。 霍青山立马派人去询问其他人家,看看他们的祖坟有没有什么异常。 林晓不愿意在客栈里干等,它宁肯出去找找线索。 霍青山道: “不如去当铺看看有没有生人去当东西。” 要是盗墓贼的话,他们偷来了东西肯定是要脱手的。 林晓摇头道: “他们不至于在这儿当东西。” 第三十七章 盗墓贼 盗墓贼怎么可能在哪儿盗得墓又在哪儿当东西呢?太容易被发现了。 而且值钱的东西在栗山县应该也当不出什么好价格来。 霍青山却有点不一样的看法,他笑道: “要不要和我赌一把,看看当铺有没有线索。” 林晓笑着看霍青山一眼,点头应允。 贾樟坐在中间只觉得自己多余,笑问霍青山接下来该怎么办。 霍青山道: “他们不可能只在来福镇作案的,这样风险太大。不过现在他们已经被盯上了,很可能会逃跑。我觉得我们分头行动比较合适。” 三人商讨一番,霍青山觉得林晓不应该单独行动,提议他们一块去别的地方进行调查。 贾樟笑道: “我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居然让我一个人行动?” 霍青山看着贾樟迟疑一下,林晓道: “那不如我们一块行动。” 贾樟一口答应,又道: “不如我们留在来福镇,青山回县衙进行调查。” 林晓觉得这样很好,毕竟霍青山是知县,除了他也没人有这个权力。 与此同时,林晓提议要再上山一趟。 盗墓贼一般不敢太出来晃悠,山上是最适合他们待的地方。 而且鬼婴案 是在来福镇发生的,众人都道是鬼怪作祟,虽然再待在来福镇风险大了些,可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主意。” 霍青山道。 …… 又过了两天,在来福镇逛了几圈却毫无线索的霍青山林晓等人硬着头皮打道回府了。 众人皆道这件事的确是鬼魂作祟,所以他们查不出线索来。 可就在当晚,林晓贾樟二人又悄悄地回了来福镇。 林晓坚持认为盗墓贼还在来福镇一带,但霍青山觉得还要去别的地方查找线索,所以他们分头行动。 贾樟认为林晓一人单独行动不合适,主动提出和她一起。 霍青山回到县衙后第一时间带人排查了几个大户人家,看看他们的祖坟有没有什么损失。 首选便是张老地主。 因为上次真假母亲风波,张老地主自觉无颜见人,借口犯冲已经很长时间不出门了。 现在霍青山来访,把张地主吓得一步三磨地出来迎接。 霍青山开门见山,表示要去张家祖坟看一看。 因为事关先人,所以他特地来问过张地主本人的意见。 但是不管张地主心里同不同意,他都得答应。 于是又去了张家祖坟 查看,霍青山带人在几个坟头转了一圈,地毯式搜查了一遍,终于发现几处不对劲。 赵捕头道: “这儿的土比较松软,而且周围杂草都有被断裂过的痕迹,看样子像是被翻动过的。” 霍青山命人把这儿挖开一探虚实,旁边的张地主见状脸色铁青,心想自己最近真是倒霉运。 铁锹不过挖了三四下,就出现一个小小的洞来,原来这儿的土是新埋上掩人耳目的。 这洞口不大,但身材瘦小的人也勉强钻得进去。 张地主瞠目结舌: “这、这……” 霍青山捻了一点洞口边的土,又观察了上面的杂草和周围的草长势,估计了一下这个盗洞已经有些日子了。 众人又重新细搜一遍,发现了许多个盗洞,看样子每个坟都被盗墓贼搜刮了一遍。 张地主捶胸顿足,心想怪不得近日来家中频繁遭事,原来是先人不得安生! 需得挑良辰吉日重修一遍,好好祭祀一番才行。 霍青山等不了那么久,他必须尽快知道墓里头缺少了什么陪葬品,好去追查线索。 可是张地主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定,一口一个: “事关先人,马虎不得。” 纵然霍青山无奈,可是 他也得考虑百姓的感受,只道到时候必须把详情告诉他,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奔赴下家了。 不出霍青山意料,县城里的几个大户人家都已经遭到盗墓贼光顾了,从泥土和植物生长痕迹来看,坟墓被盗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但是各个客栈都盘查过一遍,虽然有带孩子来居住的,但是没有可疑人员。 霍青山百思不得其解,又想会不会是栗山县本地的半大孩子结合起来作案,于是又去查那些孤儿之类的人,抓了几个有偷鸡摸狗的前科的人回来审问。 其中一个为首的名叫王四儿,如今十六了,生得瘦瘦小小,人却跟猴儿一样精,身手也不错,从前因为偷盗还被霍青山抓过一次,他底下还有几个小弟。 霍青山着重审问了王四,可是王四道: “自从上次被大人抓来打了板子,又被送去读书后,我真的不敢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了。” “那你现在和你的那帮子兄弟靠什么营生。” 霍青山问。 “现在?” 王四不好意思一笑,摸摸头道: “我们现在有空就帮那些没力气的老人上山干活,砍砍柴浇个粪什么,也不收他们银子,给点吃的就成。” 看起 来他们是一心向善了,但是霍青山依旧用话术套了套他们。 不过王四却是个很机灵的,不出几句就听出来霍青山在试探他,于是笑道: “大人,您有话直问就是了,不必拐弯抹角的。” 霍青山莞尔: “我近来发现了几宗盗墓案,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盗墓?” 王四诧异: “大人您这可就误会了,我哪有胆子去盗墓啊,这么缺德的事。” “你可是那群孩子的头头,纵然你不做这个,难保有别的人一时糊涂去做了。” “他们?嗨,他们更不可能了。” 王四打包票,看起来很有信心: “他们那些人,比我还小呢,一个个平时夜里在山上看见个小人都吓得屁滚尿流的,哪有胆子去盗墓啊。” 又补充道: “我们这群无父无母没人管的,平时也就凑一起偷个鸡摸个狗混口饱饭吃,哪里还做得了其他的。” 霍青山问道: “你刚刚说,夜里在山上见到小人,是怎么回事?” “嗨,就前两天,我们去东边的山上挖野菜,下山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个小人来。” 王四说着比划了一个高度: “把他们吓得差点尿裤子了。” 第三十八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林晓独自一人从当铺里出来,这已经是她走访得第三家当铺了,依旧是一头雾水。 近日来在当铺当过东西的人也不少,可都是上了年纪的佝偻老人,都是拿了一些家里的旧瓷瓶来卖。 伙计还道: “这样的老人很常见,多是没有子女或者儿女不孝顺的,老人年纪大没有营生就会拿家里的东西来卖,若是保存得好的他们也会给几个钱出来。” 这跟林晓想得出入有点大。 她去到一家饭馆吃饭,其实现在她已经离开了来福镇的范围了。 因为贾樟说想带人再去山上看看,可是林晓想要四处查访,二人就分开了。 不过贾樟比霍青山靠谱的地方在于,他把自己的一个手下送来保护林晓了。 只是林晓觉得别扭,又因为近来无事索性让对方帮忙打探消息了。 林晓一边吃饭一边下意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她现在觉得身边人人可疑。 等到她吃饱喝足了,也早就过了她平常吃午饭的时间点。 穿越到古代后林晓才知道古人是一天只吃两顿饭的,但是林晓这个现代人始终适应不过来这个习惯,好在林父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林晓如今迷上了仵作一行需要好好补充体力。 一个矮小的老太太过来,掏钱买了几样酒菜,伙计笑道: “老太太,又给您儿子买酒喝啊!” 老太太不说话,只吭声点点头,从灰尘扑扑的荷包里掏出银钱来买酒买菜。 林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老太太。 寻常老人会因为上了年纪,骨质疏松或者椎体退化导致驼背、变矮,这是很正常的。 可是这个老太太实在太矮了些,矮得有些不正常了,而且她的背也没有很驼,所以林晓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等老太太离开饭馆后,林晓问伙计: “这位老太太最近经常来店里买东西吗?” 一个伙计道: “是啊,来了好些日子了,每次都要买不少酒肉回去呢。” 另一个伙计笑道: “你别看她穿得这样脏,一脚的泥,还挺有钱的。” 那个伙计道: “她有个屁钱。我前儿路过当铺,还看见她从里头出来呢。” 于是伙计又叹道: “又是个可怜的老人家,为了不争气的儿子一把年纪了还要这样,也不知道买回去的肉能进她嘴里几块!” 林晓闻言忍不住皱眉,又问道: “这老太太是本地的吗?” 伙计挠挠头: “听口音不太像是本地的,从前好像也 没怎么见过。” 另一个道: “像是隔壁县的口音。” 栗山县一带多山岭,几乎是翻个山过个村就变了种口音。 林晓心下又是一动,脑海里闪过一个思绪。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又全不费功夫! 她怎么没有想到,那身材矮小的鬼婴,除了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外还有一种可能——侏儒。 刚刚那个老太太看起来很像是侏儒症,这种病很可能遗传的。 林晓想着就结账去跟着那个老太太了,老太太走得慢她很快就跟了过去。 走了一段路,林晓果然见她上了山去,于是心下又是一喜。 可是再往山上走,地广人稀,林晓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她稍微犹豫了一番。 因为旁边有老人手持香火纸钱等物,她灵机一动,掏钱把东西买了下来跟上山去。 到时候就算被察觉了,她也可以谎称上山祭拜的,且林晓自信会格斗术,所以胆子越大。 一路尽量自然地跟上山,步伐不紧不慢。 然而林晓不知道的是,在山上的高处,已经有人蹲守在树上注意到了她。 霍青山赶到了来福镇,可到了之后发现林晓贾樟二人都不在,但是贾樟一个守卫留下来了。 他道两个 人分头行动了,贾樟上山去了,林晓去哪儿他不知道。 “不知道?” 霍青山怒了,目光扫过守卫的脸,他立马跪下请罪: “主子的事属下不敢过问。” 守卫只觉得头顶一座泰山,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心想得罪霍青山不划算,于是又道: “但是属下偶然听见一句,林仵作好像说要去什么龙山镇……” “小龙山镇?” 霍青山问道。 守卫连忙道: “对对对,就是小龙山镇……” 可是他话没说完,霍青山已经转身离开,又丢下一句: “让他过去找我。” 霍青山取马快马加鞭地前往小龙山镇,随着天色越晚,他心里越发焦急。 怎么会这么巧,王四他们之前遇到小人的山就是那座小龙山。 栗山县多山,这儿好几座山相连,其中小龙山介于来福镇和栗山县之间,也是这儿最大的一座山。 若是林晓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也罢,若是发现了只怕她孤身前往,到时候就不妙了。 …… 一个隐蔽的地下洞穴里,一口大棺材旁边,几位身材矮小的男子正贪婪地盯着地上躺着的林晓。 一旁的老太太见了发慌,连忙上来摁住为首的人道: “儿啊,你可别做傻 事!” “滚一边去你个老东西!” 为首的侏儒一把推开自己老娘,伸着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要不是你个老货不小心,把人引上来了,会是现在这样吗?!” 旁边的人也附和: “这个妞已经看到我们过了,不能留!” 老太太急得跺脚直哭: “儿!不能杀人!” 又罗里吧嗦地道: “横竖我们挖了不少好东西了,趁现在赶紧跑,换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男人直接呸了一口又踹了一脚过去,把老娘踢得心口疼。 男人心里又想到,他们盗得坟墓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什么事没有干过?也就是这老太婆蠢,还以为他们没杀过人呢! 不过嘛…… 他看一眼地上的林晓,目光落到她微乱的领口上。 “老大,这么漂亮的妞就这么白白死了,未免可惜了。” 一个侏儒凑过来猥琐笑道。 老大也狞笑了两下,随即板着脸道: “你们几个带着我老娘出去吃酒,没我声不许进来!” “老大……” 手下哭丧着脸委屈喊了一声,这么好的肉,他们也想尝尝。 老大连忙半是安抚半是怒喝道: “急什么!我哪次没让你们吃上肥羊肉了不成?还不快滚!” 第三十九章 从天而降 老大盯着林晓,兴奋的搓搓手,眼里是止不住的激动。 他们这种生来带有残缺的人,旁人都看不起他们,就是去青楼都会被人嘲笑。 如今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他伸手先是揉了一下林晓的脸蛋,手顺着她光滑的皮肤往下滑,眼睛一转就把林晓拖进旁边的棺材里。 这儿本是一处墓穴,被他们挖通后见这儿隐蔽,干脆住这儿了。 好不容易把林晓放好,老大迫不及待地跳入棺材去解林晓衣服。 老大摸到林晓腰部的时候,手突然就被扼住了。 林晓睁开眼睛,目光冷冷,看得他心里一慌。 多亏了这个侏儒把她往棺材里拖,正好把她给弄醒了,虽然她此刻还是有些头晕,但是一打一足够了。 还没等老大反应过来,林晓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对方下盘,把老大疼得龇牙咧嘴。 结果老大还没喊出口来呢,林晓一个扼喉就桎梏住了他,反把他狠狠压倒。 挣扎间棺材板被踢开了,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外头立马起哄声响成一片。 林晓皱眉,她能制服这个老大,可其他人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林晓打晕老大起身匆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计划下一步。 要是霍青山这 时候带人出现就好了。 林晓在路上做了记号,但是哪有这么巧的事。 林晓心里想着,慢慢挪到了洞口附近。 外头人正在笑谈老大此刻正如何丰流呢,不时还有人来洞口处想一窥春色。 林晓艰难地躲着,正苦于没有出路,就听到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林晓困惑之中,只见一个人从洞口迅速下来。 霍青山! 林晓满脸满眼都是笑意,霍青山见她无事也是松了一口气。 二人相视一笑,还没有说出话来霍青山就抓住林晓,二人立马交换了位置。 一只细长的竹箭刺进霍青山背后。 林晓看去,那老大竟然已经从棺材里钻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细长的竹筒。 他狞笑着对林晓道: “小样,你以为就你会装晕不成?” 霍青山身子微微一抖,他中了老大的吹箭了,只怕上面还淬了毒。 老大正得意地从棺材里钻出来,就被霍青山隔空一掌给打飞了,五脏六腑俱疼,躺在地上起不来。 “快走!” 霍青山低声道。 林晓扶着霍青山转身走,结果眼前突兀一个竹筒。 林晓心下一惊,一根竹箭已经射中她心口。 “我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林晓 说着腿一软,跌倒在霍青山怀里。 这玩意比麻醉剂还有用啊,要是用在手术上…… 林晓还没想完呢,就又晕过去了。 霍青山连忙将她抱起,可是身上麻药发作,他也忍不住跪下了。 动作间林晓身上的衣服开了,露出底下的粉色小衣来。 霍青山只觉得自己火烧云似的,红霞从耳朵根烧到脸上。 一个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下来了,又敏捷地爬向老大。 侏儒老大目光凶狠,掏出一把匕首给老太太: “快,把他们杀了!” 老太太不忍心,目光落在匕首上犹豫不决。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侏儒老大吼道。 “儿啊!别糊涂了!娘带你走!” 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侏儒老大索性狠狠推开老太太,一步三摇地爬向霍青山林晓二人。 霍青山努力想把林晓的衣服弄好,可是她衣服的系带已经被扯坏了。 于是霍青山反手把反手把背上的竹箭拔了出来,又脱下外衣给林晓盖上,然后将竹箭狠狠地射向那个侏儒。 他这一下下手极狠,竹箭几乎没入侏儒的喉咙。 那侏儒还挣扎着走了几步,终究是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儿!” 老太 太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几乎哭死过去。 做完这一切的霍青山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林晓身上。 …… 霍青山恢复得比较快,醒得时候正处于客栈内,贾樟在旁边守着他。 见霍青山醒了,贾樟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说话,霍青山就道: “林晓呢?” 贾樟看起来心情有些复杂,他道: “在隔壁。” 霍青山从床上坐起来,贾樟道: “你们都中了蒙汗药,不过你还好,睡会就没事了。” “那林晓呢?” 霍青山又问。 贾樟又深深看霍青山一眼道: “你自己去看吧。” 霍青山立马起来穿好衣服到去林晓房中。 林晓额头上缠着纱布,膝盖受伤包扎了,其他的便没什么了。 等中午天大亮,林晓也醒了,除了头晕也没觉得别的不妥。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那些侏儒用得是什么麻药,见效如此快。 霍青山道: “不过是寻常的蒙汗药而已。” 林晓困惑: “蒙汗药的药效这么强吗?” 霍青山解释: “这种蒙汗药有毒,还好我们中得不多。” 林晓调动大脑的知识,古代的蒙汗药麻沸散的主材料是曼陀罗,那的确是有毒的。 可 发作那么快的毒,她能平安醒来也挺不科学的。 正想着呢,霍青山又道: “不过大夫说了,你晕倒更多的是因为头部受伤了。” 林晓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还真疼。 “原来如此啊。” 林晓傻笑,她还以为蒙汗药那么能呢,原来是后脑勺的伤导致的。 霍青山略带责问道: “怎么一个人上山去,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林晓也是委屈得很: “其实一开始好好的,那几个人压根不是我的对手,我一打三完全没问题。” 这是真的啊,一开始那个侏儒被她三两下就摁倒了,接着又是两个侏儒,她也应付自如,可是紧接着第三个侏儒出手了,林晓这才觉得勉强了些。 问题是有一个侏儒搞背后偷袭,拿着一把锄头往她膝盖窝砸。 林晓一下子就跪下了。 纵然如此,林晓还是用了一招扫堂腿撂倒对方,结果一块板砖就猛地砸到了她后脑勺。 林晓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 什么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什么叫膝盖中枪了! 霍青山听完这话眼角带了丝笑意,他略一低眼,发现林晓还松松穿着那件黄衣来,突然想起夜里的场景来,便坐立难安起来。 第四十章 避而不见 林晓盯着霍青山的眼睛: “你怎么了?” 霍青山尴尬,挥扇掩面咳嗽两声: “那些侏儒中,为首的已经死了,剩下的全部伏法。” 林晓道: “那就好。” 说着又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着问道: “我留下的记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 霍青山闻言也笑道: “挺厉害的。” 林晓用纸钱和香做了记号,虽然隐蔽了些,但是霍青山很容易认出来。 林晓想要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散了。她愣了一下,努力回忆昨晚的事。 霍青山一下站起来道: “我先去忙了。” 贾樟就在门旁,他随口问: “林晓没事吧。” “没有大碍。” 霍青山径直向前走,贾樟跟在后头。 霍青山随口问道: “我看你之前很林晓很上心,还特特让你们单独相处,怎么你反倒又把她落下了。” 贾樟一笑,这种试探太小儿科了,霍青山这是关心则乱了: “她自己要分开的,不信你问她。” 霍青山转身看着贾樟,贾樟目光坦荡: “没想到会这么巧,偏偏让她发现了线索。诶,我还派了守卫跟着她,没想到她把守卫也支开了。” 贾樟说着又自我安慰地笑: “还 好她没事。” 声音轻柔,好像在对一片会飞走的羽毛说话。 还好?真的还好吗? 霍青山对于贾樟的话很是质疑。 就凭贾樟身上的硫磺味道,霍青山知道贾樟这次来栗山县一定是有某种任务在身的。 只是霍青山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会在这时候背叛他。 …… 林晓很快就能下床了,只是后脑勺和膝盖的伤还没好,走路还得人扶着,时不时的就头晕。 这群人下手太狠了。 林晓一边喝药一边想。 陆二听了林晓以一敌三,结果脑后中砖的事,旁边吹捧道: “林姑娘,你胆子真大,居然敢一个人上山跟踪他们!” 林晓道: “这不算什么。” 当然这是林晓嘴硬了,这次着实是她轻敌了,没想到对方个子不高力气挺大的。 陆二笑道: “林仵作,论智慧,你和霍大人不相上下。不过论武功嘛,还是霍大人更强。” “霍大人不仅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外头的侏儒都点了穴,又在中麻药的情况下杀了侏儒老大。啧啧。” 林晓心里很受伤,她一打三尚且勉强,霍青山这武力值逆天了啊。 她又问: “霍青山是怎么查到小龙山镇 的。” 她是偶然发现了那个侏儒老太,觉得有点不对劲才追过去的。那霍青山呢? 陆二道: “说来也巧,霍大人抓了几个混混,从他们口中察觉到的。” 林晓正感慨呢,陆二又正色道: “林姑娘,回头你可得好好报答霍大人。” 林晓道: “这是自然。” 陆二又道: “那群盗墓贼除了盗墓,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事也没少做过。这次要不是霍大人在,你肯定难逃一死的。” 林晓也感慨自己这次是和死神擦肩而过,体验了一把被英雄救美的玛丽苏情节。 不过她不知道陆二的这番话还“另有玄机” 当时他们赶到时,霍青山林晓两人衣衫不整相拥而眠的场景至今还震撼着他们。 只是被霍青山贾樟轮番警告了后,于是他们连私下八卦都不敢了。 林晓卧床休养了两天,总算把头上的纱布拆了,膝盖上的伤也愈合了。 贾樟亲自送了一瓶药过来,说是可以治愈伤疤的,还很愧疚: “那天不该让你一个人走的,你如今这样,我很过意不去。” 林晓则表示: “这算什么,查案嘛,总归有点危险的。” 前世她见过太多因公殉职的公务人员,内心 很受震撼,即使身为法医,林晓内心也做好被人盯上的准备。 “案子告破了就好。” 林晓还是更关心这个。 贾樟道: “他们是一伙作案多年的盗墓贼,专门挑偏远地区的大户人家下手。” 不仅如此,他们还挑选那些看起来年轻的侏儒装作小孩迷惑妇女进行拐卖。 林晓闻言感慨,死人的债尚且难以追究,活人的案子又该何从查起呢。 她去找霍青山,想知道那些侏儒拐卖人口的案子该怎么查,到了他的书房正好撞见他往外走。 霍青山看见林晓,下意识回头把门关上。 “霍大人,霍大人?” 林晓困惑地敲门,霍青山怎么看见她就跑啊。 霍青山在屋内徘徊里两步,尴尬不已,干咳了两下道: “我在换衣服,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林晓道: “没什么,我只想问那些盗墓贼拐卖人口的案子该怎么处理。” 霍青山道: “已经审问了他们,等问出具体去处,我会写信给地方官府,再派人去追的。” 林晓相信霍青山的办事效率,于是安心了,又听霍青山咳嗽两声: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走吧。” 林晓当然没什么事,道: “霍大人,我 只是来特地谢过你的救命之恩的。” 霍青山又是两声咳嗽: “举手之劳罢了。” 林晓自顾自地点头,霍青山又道: “你不救过我吗?” 林晓诧异地“嗯”了一声,霍青山道: “第二根竹箭。” 林晓呵呵一笑,她该怎么跟霍青山解释,那根竹箭是意外,并不是她舍己为人。 霍青山又咳嗽两声,林晓下意识关心他一番。 霍青山只道: “没什么,可能要换季了,所以嗓子痒而已。” 于是林晓告辞。 等林晓走后霍青山才出门,远方只剩下对方一闪而过的衣角。 他忍不住深呼吸两口,心里七上八下的。 自从那天过后,他总觉得对林晓,自己有些不忍直视了。 每每看到林晓,霍青山便会想起那天的场景,想起林晓不经意滑开的衣裳。 霍青山只觉得身上有些热热的,不停地摇着紫檀木的扇子。 那样的林晓和他素日见识的林晓差得太大了,而且霍青山总觉得自己趁人之危,有种奇怪的负罪感。 他又想,幸好自己到的及时,要是再晚些就大事不妙了。 到了晚上,下人送来了饭菜,结果霍青山一开门看到的是微微一笑的林晓。 慌得他立马把门关上。 第四十一章 关心则乱 由于惯性,林晓脸上的微笑还保持在那儿,但内心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霍青山,你大爷来。 还没等林晓开口,霍青山又把门打开,脸上是一个官方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林晓把手中托盘举高,上面放着一壶茶和一碗汤。 “我听你今天总是咳嗽,所以给你煮了壶罗汉陈皮茶还有碗鹌鹑玉竹百合汤来。” 林晓道。 霍青山目光落到茶壶和汤碗上,这茶和汤都是润肺止咳的,林晓如此贴心,他心里大为感动。 他往后退一步请林晓进来,林晓身后的下人低着头把菜端进来放好后又闪身离开了。 林晓把茶汤放好,又看着霍青山,看得他直咳嗽。 林晓有种错觉,霍青山是被她给看咳嗽的。 她见霍青山尴尬,于是笑着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后就走了。 看着林晓亲手烹的茶熬的汤,霍青山忍不住莞尔,可是心里又怪怪的,这种情绪好像是有虫子在咬,又不知道咬得哪里。 接下来的两天,霍青山和林晓的相处都让他有些坐立不安,总是忍不住干咳。 林晓道: “你是不是得请个大夫瞧瞧。” 霍青山摇头道不用,只是咳嗽而已。 于是林晓煮了更多润肺止咳的汤,结果霍青山 又得了食欲不振的毛病,什么山珍海味摆出来他都吃不下了。 林晓又提议请大夫来看看,霍青山依旧表示不用,说自己是牙疼,药石无医。 林晓闻言冲他眨眨眼睛,目光狡黠。 到了晚上,林晓给霍青山端了几碗果蔬泥来: “吃吧,这玩意不废牙。” 霍青山拿小勺子挖了一口尝尝,味道挺特别的,咸咸甜甜的,关键是入口即化。 真的不废牙。 林晓还准备了水果沙拉,虽然没有番茄酱,但是她惊喜的发现古代有酥酪,酪比较像是酸奶,酥则是奶油。 于是她用酪做酱淋在水果沙拉上,水果酸奶就成了,还做了水果汁冰淇淋球。 “不过你牙疼,不能吃这个。” 林晓道。 霍青山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眼睁睁地看着林晓把东西分享给了贾樟。 不仅如此,霍青山晚饭后照例去散散步,发现林晓把那果蔬泥、水果酪和冰酥都做了一大盆,县衙上下几乎人人都有份。 他不仅不是特别的那个,还只是捎带着的那个。 霍青山走不下去了,默默回到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又做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几乎把县衙上上下下一干人等都吃服气了。 林晓这才明白,什么叫想征服一个人的心, 就要征服一个人的胃。 又想着以后要是仵作的事业不好做,可以改行开饭馆,以她的现代头脑必定能赚得钵满盆满了。 趁着霍青山“生病”的这几天,贾樟和林晓关系又亲厚起来。 霍青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了贾樟一眼,他只笑道: “之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不会再让林晓一个人了。” 又诚恳道: “我之前当真对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忙照顾她而已。” 之前没有别的意思,那就是现在有了。 见霍青山还是不说话,贾樟只得笑道: “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是知道我的,你这都不肯信我?” 霍青山是知道贾樟的,尽管之前贾樟添油加醋,把他说得仿佛辜负了慕容潇一般。 可是他们两个,贾樟更像是那个花花公子。 霍青山也忍不住质问自己是不是关心则乱,心里记挂什么便看什么像什么。 又这么耗了两天,新任的栗山县令到了。 林晓心里五味杂陈。 小小的栗山县已经是危机四伏了,京城又会有怎样的危险风云等着她呢? 新任县令姓朱,也很年轻,不过比霍青山大个五岁而已。他还是去年的一个新科进士,虽然未能入殿试,但也是英年才俊了。 朱县令还笑道: “下官临走之前,圣上还吩咐,让下官提醒霍公子尽早回京,好入宫过中秋。” 林晓终于意识到了霍青山的来头究竟有多大,皇上是如何重视他。 难道穿越而来的福利和标配就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大帅哥,一个离奇曲折的大阴谋吗? 不过要是没有这些待遇,林晓穿越过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晓思索了三天这个问题,同时收拾了三天家当。 为了防止有所遗漏,林晓被霍青山要求把家里的被褥拆洗了一遍,桌椅板凳和那四面墙都给拆了,院子里的地也掘了一遍。 林晓觉得倘若霍青山魂穿,那没有什么比哈士奇更适合他的了。 交接完毕后,他们便一同出发前往京城,林晓还特意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裳。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出远门。 必须得打扮打扮纪念一下。 不料霍青山看了后扭头就道: “把衣服换了。” “换了?” 林晓诧异: “为什么?” 霍青山说不出理由来,只是他一看这粉色衣裳就想起那天地下洞穴的事。 霍青山心下忍不住唾弃自己,怎么成了这种小人,如此冒犯之事还不忘却,偏偏要一直记着! 贾樟过来问道: “怎么了?” 林 晓把刚刚的事说了,贾樟看看霍青山,笑了一下: “他大概是怕你把衣服弄脏了吧。” 林晓道: “我们不是坐马车吗?” 贾樟挥挥扇子,笑道: “难道你不想骑马吗?” 林晓忍不住睁圆了眼睛,小心翼翼笑着问: “可以吗?” 诚然,骑马这件事对她而言是新鲜而刺激的。 不论前世今生,她都没有骑过马。 贾樟一口答应: “当然可以。” 林晓跃跃欲试又小心克制: “不过我不会骑马。” 贾樟则笑道: “没关系,我教你。” 于是林晓立马从行李里拿出一件半旧不新方便行动的绿色衣服来换上,这边贾樟也让人牵匹温顺的马儿出来。 霍青山正色道: “我们要赶路。”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瞎胡闹耽误时间。 贾樟道: “没事,出了这座山,我们可以转水路,如今多雨水,河水暴涨,走水路可比走陆路快多了。” 霍青山还想说什么,只是林晓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贾樟也乐意手把手地教她骑马。 二人言笑晏晏,看起来其乐无穷,直接后果就是半天了,还没走出栗山来。 霍青山气得出了马车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贾樟还道: “青山你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第四十二章 又一次刺杀 “就你这样,到了年下她都学不会骑马。” 霍青山过来让林晓上马,指导她骑马: “腿夹,紧,夹,紧。腰板挺直,手抓紧缰绳。你得跟着马儿一起动,不然会伤到腰……” 指点好林晓后,霍青山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马儿立马撒开蹄子欢快地向前跑了。 林晓被颠得腰疼,吓得直叫,攥着缰绳的手都被磨红了。 贾樟在后头道: “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霍青山道: “不这样是学不会骑马的。” 贾樟道: “不过我刚刚并没有教她怎么样停马。” …… 林晓坐在马车里,龇牙咧嘴地往手心上抹着药膏,其实她大腿也受伤了,但没好意思说,毕竟旁边还坐着两大男人呢。 霍青山轻轻挥动着扇子,侧脸对着林晓: “这样也好,你这么快就学会骑马了。” 林晓苦笑着想,就是代价大了点。 霍青山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么,道: “不过谁骑马不摔跤呢,你摔得算轻的了。” 林晓自顾自地缠上纱布,霍青山又道: “看样子今晚我们得扎营了。” 为了教会林晓骑马,他们愣是耽误了一天时间。 贾樟道: “不要紧,再往外一 百里换水路,走得很快的。” “山外就有河。” 林晓虽然没出过栗山县,但是听人说起过附近的水路状况。 贾樟道: “那儿的河太小了,我们人多,得坐大船才行。” 到了夜间,霍青山与贾樟到外头扎营,林晓则在马车中住宿。 她从前只道马车就是马拉着一个木头仓,但今天这辆马车豪华程度真的超出林晓想象。 按现代的话说,这简直是辆房车了。 林晓悄悄把衣裙解开,大腿还好,磨破的皮已经结痂了,主要还是从马上摔下来的伤严重些。 她把贾樟送得药膏擦了,不得不说,贾樟送得药膏是真好用,她膝盖和后脑勺都没有留下伤疤。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舒痕胶? 林晓上好药后就在马车里躺下。 这马车舒服是挺舒服的,就是隔音效果太差,她可以听到外头风吹树叶的声音,簌簌的悦耳。 营帐中,霍青山道: “你出来这么长时间,当真不要紧吗。” 贾樟道: “不要紧的。圣上知道我是来瞧你的,即刻就允了。” 霍青山顿了一会儿,好像要睡着了,然后又问: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起来看我了。” 贾樟笑道: “什 么好端端的,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因为京城了出了几件案子,我走不脱。” “之前也告诉你了,一个放出宫的内侍省的老宦官,还没出城就横死了。还有兵部的马侍郎猝死。更吓人的是,北衙禁军的羽林卫左将军醉酒堕马而亡……” 北衙禁军是皇帝的亲兵,左将军本是善骑射之人,醉酒堕马而亡怎么看都离奇。 可偏偏查不出线索来。 “为了这件事,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御史中丞都主动请罪了。” 贾樟说着又补充: “这么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查出什么线索来没……” 霍青山把一条胳膊压到了贾樟身上,他登时不语,帐子一下子寂静无声了。 霍青山闭目倾听,只觉得外头的簌簌声中多了一丝不对劲的声音。 霍青山摸出贴身防身的匕首来,只等杀手进来…… 不好! 霍青山心中低呼一声,翻身出帐,只见一个黑衣人蹲在马车上,持刀刺向里面。 对方见霍青山来了便迟疑一下,便是这刹那的功夫给了霍青山一个反击的绝佳时机。 他飞身上了马车踢翻黑衣人,对方滚落在地。 林晓被这动静惊醒,一下子翻身起来打开窗户看外头。 这 窗户一开,正好对上那黑衣人的眼睛,黑衣人举起手来,月光落在他手指间,反射出亮晶晶的光。 有暗器! 林晓立马低头弯腰下蹲,便听外头铮铮几声。 却是霍青山用扇子做武器打退对方暗器,对方见情势不好已经跑了。 林晓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霍青山捡起地上的暗器观察。 “寻常的柳叶飞镖。” 贾樟环顾周围一眼,那些潜藏的暗卫守卫纷纷出来请罪。 贾樟道: “是来刺杀你的?” 霍青山摇头: “是来杀林晓的。” 贾樟看着林晓,目光复杂。 霍青山道: “今晚我们别睡了,等天亮立马启程。” 这种地方活不见人死不见鬼的,实在危险。 他转身对那些跪着的暗卫道: “接下来的日子,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待回了京城,我将你们统统发配西北充军。” 暗卫告罪后立马退下。 林晓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她知道离开栗山县后会遇到很多危险,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连一天都等不了,这么快的想要了她的命。 她半夜无眠,众人等天亮后匆匆吃了点干粮就又上路了。 没有林晓和贾樟在那儿胡闹,他们的速度快了很多,那几 座包围着栗山县的山迅速离他们而去。 林晓意识到,自从刺杀的事后,贾樟看她的目光好像都有些奇怪了。 于是一次趁总算只有她和霍青山二人的时候,林晓问: “贾樟也是奉圣上的意思来栗山的?” 霍青山摇摇头,惠太妃的事事关重大,圣上即使另外派人也不会派贾樟来。 这才是他担心的地方。 霍青山道: “你对贾樟?” 有时候,话只需要说一半就够。 林晓诧异: “嗯?” 她没懂霍青山的意思。 霍青山道: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林晓道: “还挺好的。” “大方热情,开朗善谈,比你强多了。” 霍青山先是不语,又道: “除此之外呢。” 林晓想了想,她看霍青山与贾樟关系亲密,不知道该不该把心里对贾樟的疑虑说了。 “本事也不小,在仵作验尸上还挺有见解的。” 霍青山好像叹气了,林晓笑道: “你们不是从小认识到大的好朋友吗?怎么你还不了解他吗?” 是啊,从小认识到大的好朋友。 霍青山忽然很迷惘,他来了栗山县一年,对外界很多事都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认识多年的朋友,也变得陌生了。 第四十三章 霍青山! 埋头赶路之下,他们很快到了水路交通处。 果然如贾樟所言,这儿的河流水流量很大,水位都涨到了码头处。 码头的船家笑道近日来划船都不用桨了,全靠浪。 霍青山他们自己的行李不多,但是他们的手下很多,于是包了一艘最大最豪华的船。 贾樟站在甲板道: “走这水路,直到洛水港,很快就能到京城了。” 又笑道: “不过你的生辰怕是得在船上过了。” 霍青山不在意: “一个生日罢了。” 船走了几日,虽然时不时地下雨涨水,可是这船开得很稳,林晓也不觉得晕船。 只是一天晚上,林晓忽然辗转反侧,寤寐难眠,穿上衣服出来想吹吹风。 甲板上月光冷冷的,天上的月亮已经是下弦月了。 林晓吹了会风,拢拢衣服向船板靠近,只见月亮在水中也不得平静。 她低头踮起脚尖往下看,忽然想起来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场景。 你跳,我就跳。 可惜她不是露丝,这儿也没有杰克。 卡尔倒是有那么两个。 林晓越想越笑,正出神之际,只见数个黑衣人噗得一声从水里窜了出来,窜天猴似的到了林晓头顶。 林晓目瞪 口呆,心想不是吧大哥,又来! 而且比之前两次都来势汹汹! 林晓连忙后退几步,惊得说不出话来。 几个飞虎爪落到甲板上死死地咬住,除了那几个腾空的黑衣人,还有更多的黑衣人顺着飞虎爪爬了上来。 这这这……为了杀她?下这么大手笔? “霍青山!” 林晓总算从胸口里挤出三个字。 她也没想到,自己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喊救命啊,而是喊霍青山。 林晓虽然会格斗术,但是这么多人,她还是逃命比较要紧。 黑衣人纷纷掏出武器,这一次他们必须要杀了林晓才行! 林晓回头,只见一把飞虎爪向她飞来。 这玩意刀刃上带着锯齿,要是被抓一下不死也得废,林晓下意识地闪躲,可是那玩意却出奇的灵活,林晓躲到哪儿它跟到哪儿。 又是一个闪身,飞虎爪落到了林晓旁边的木板上,直接豁出来一个大洞来。 林晓腿软地摔倒在地,这应该是她目前为止和死亡最接近的一次了。 数把飞虎爪向林晓袭击而来,林晓又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霍青山!” 一阵风袭来,林晓胳膊上一痛,却是被一只手抓住狠狠地往旁边一拽给 拖走了。 霍青山把林晓拎起来,目光冷冷地盯着对面的黑衣人。 “快走。” 霍青山低声道。 林晓退了两步,可是放心不下霍青山独自在这。 紧接着众多服绿衣的人从船里头出来和黑衣人厮杀在一起,他们是霍青山的暗卫。 霍青山牵着林晓的手往回走,步伐匆匆。 贾樟亦闻声而出: “怎么了?” 霍青山沉着脸道: “杀手。” 贾樟闻言皱眉,霍青山转头对林晓道: “你先回去……” 话音未落,霍青山一把把林晓甩开,然后仰身后退。 一把飞虎爪直直地向二人席卷而来,贾樟亦旋身躲过飞虎爪。 原来有两名黑衣人过来偷袭,贾樟道: “你带她走。” 霍青山想到什么,推开贾樟道: “你带她走。” 林晓怎么感觉出来二人之间的一丝不对劲? 可是她不明白霍青山心理,霍青山是觉得那些人未必敢对他下杀手,但是贾樟的话就不一定了。 霍青山抽出剑来和对方的飞虎爪纠缠在一起,铮铮声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飞虎爪适合远战,而且活动范围大,但是由于链条长所以它耗时也长。 霍青山趁对方转动飞 虎爪的时候逼近对方,贾樟见状将林晓给了身边守卫道: “照顾好她。” 说着就去帮霍青山了。 就在林晓被二人的友谊感动时,发现自己危险了。 更多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到了他们这边,守卫连忙拉着林晓往安全的地方去,林晓却还关心霍青山的安危。 守卫也发出一声惨叫,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 一把长刀贯穿了他的胸腔,一个黑衣人飞身过来抽出那把刀,鲜血喷涌而出。 血腥味直冲而来,林晓现在真的是孤立无援。 求人不如求己。 远战不行,近战她还是可以的。 一把解剖刀从她衣袖中滑落。 黑衣人迅速逼近她,林晓闪躲,对方的刀砍在了木门上。 解剖刀顺势递出,向对方腰间割了一刀。 等黑衣人反应过来,血液已经渗透染湿了他的衣服。 可是这位黑衣人显然是专业的杀手,这点伤压根阻止不了他杀了林晓,反而越战越勇。 林晓被逼得快要摔下船去,她会游泳,但是她不确定睡下是不是还藏了什么样的危险。 又一个黑衣人过来援助他,二人势如破竹,不把林晓逼上绝境不罢休。 林晓一个跳跃踩上了舷墙, 稳住步伐后快速在上面移动起来。 她的方向是霍青山那边,他们的守卫首要保护目标是他们,林晓现在应付不了这些杀手,只能去寻求他们的保护。 但是黑衣人肯定是不想林晓去和别人会和的,已经挥刀砍向她的双腿。 林晓顺势跳下来在地上迅速滚了两圈,她顺手操起一块木板抵御跟过来的双刀顺便打向他们双足。 又是一个滑铲,林晓眼见要被逼近死角,但是想这两个黑衣人手里没有别的暗器,于是用尽全身力气踩着墙往上爬。 林晓抓住飞檐努力往上攀爬,躲避了下面两个黑衣人的攻击。 可是黑衣人往上爬要比她容易得多,林晓只得拼命找路逃跑。 她连滚带爬,又两个黑衣人窜到了顶上四方追杀她。 又一个黑衣人用刀撬起一块板来打向林晓小腿,林晓吃痛,单膝跪下后头顶一阵寒光直直地冲她而来。 林晓咬牙一滚,直接摔了下去。 生活果真不是偶像剧,哪怕是传说中的穿越者。 林晓这么一摔,没有人双手抱住她,她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上,把头震得眼冒金星。 霍青山! 这下林晓真是挤都挤不出话来了,只能心中呼唤。 第四十四章 错觉 林晓目眩之中看见那四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手中的刀光明晃晃的。 林晓心想自己这下真的要死到临头了。 胳膊又是一痛,林晓完美地躲开了黑衣人的攻击。 抬眼看去,真的是霍青山。 他目光冷冽,脸颊沾血,身上带有林晓从未见过的冷血残酷。 霍青山以一打四,一把剑抵抗了对方四把刀。 对方好像既不想伤害霍青山,又像是要神挡杀神。 霍青山一手护着林晓一手持剑与杀手对峙,不断地往后退。 再退就要入水了。 之前林晓就预感水里有埋伏,果不其然,此刻从水里飞出两个黑衣人,他们手持一张大网向他们兜来。 林晓定睛一看,网上竟然还有刀片! “小心!” 林晓下意识把霍青山推开,独自面临那张可以把他们凌迟的大网。 霍青山转身竟然徒手抓住了那张网,手掌立马鲜血淋漓。 霍青山抓住网反攻回去,那两个黑衣人顿时作茧自缚。 林晓! 霍青山想着回头看向林晓,只见她手中也多了一把刀和黑衣人苦战。 林晓终究是敌不过这些专业杀手的,很快手臂中伤败下阵来。 霍青山想也不想,伸出右手替林晓 挨了一刀,又握拳打在对方刀上震得杀手虎口裂开。 现在霍青山双手都负伤,仍旧一个扫堂腿过去打翻两个黑衣人。 林晓站着想要帮霍青山,可是身形一晃又摔了下来。 霍青山连忙鲤鱼打挺过去接住林晓。 她之前后脑勺就受伤了,刚刚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林晓半睁着眼朦胧看去,只觉得霍青山的目光好像有些黏黏糊糊的,关怀、不舍…… 这是爱吗? 不,错觉,这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林晓想着头晕脑胀,胸闷气短,肯定是刚刚摔出脑震荡了,身子剧烈一抖扭头呕吐起来。 霍青山抱起林晓让她舒服些,同时伸手稳稳地接住了打过来的刀刃。 血液顺着他光滑的小臂一路往下流淌,看得林晓心都纠结在一起了。 一声惨叫响起,但是黑衣人发出来的。 原来是贾樟带人过来支援霍青山了。 霍青山松开手,那沾满鲜血的刀哐当一声跌落: “没事了。” 他声音轻柔,嘴角带着抹笑容,看起来跟平时那个假正经的他特别不一样。 很和煦很温暖很有安全感,看起来很有爱的样子。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林晓内心不断对自己说道,这一定是她刚才把脑子摔坏了产生的幻觉。 贾樟站在一旁,目光在霍青山林晓二人身上转圜,不轻易被察觉地叹息一声。 霍青山将林晓公主抱起来往房里走。 林晓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是没有完全昏厥过去,她还是能够意识到身边大概发生了什么的。 贾樟道: “你去包扎,我来看着她。” 霍青山先是不说话,然后道: “把大夫叫来。” “我就在这儿看着她。” 林晓从霍青山的口气里听出来些,他对贾樟的不信任。 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青山,你是不是……” 贾樟欲言又止。 是不是什么?林晓困惑。 霍青山看着贾樟,目光沉默,然后道: “通知船家靠岸。” 贾樟看着霍青山往后退着离开了。 霍青山转头俯身,伸出手想要摸林晓额头,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手血淋淋的,又放了回去。 “没事了,你睡会吧。” 依旧是轻柔的声音。 错觉,一定是错觉。林晓对自己道。 或者是对一个病人的关爱。 这场刺杀来势汹汹,甚至都不是暗杀了,而是明杀。 船上的船工等人被吓得瑟瑟发抖, 以为自己遇上了水贼不敢出来。 船家还把自己的妻子和财产交出来让他们尽管拿去,千万别客气,只是放他一条命就好。 妻子在旁边哭哭啼啼的,嘴里不停喊饶命。 贾樟亮出令牌,只说了四个字: “停船靠岸。” 这次刺杀,对方竟然有二十多人,且个个都是高手,霍青山的暗卫和贾樟的守卫都损失惨重。 更不用说霍青山自己也身受重伤。 船家得了命令立马停船靠岸,一番折腾天已经大亮了。 霍青山一直守在林晓旁边,大夫道林晓是从高处摔下来,伤到了脑袋所以昏迷了,喝了药好好休息就能醒过来。 “只有没有后遗症,那就不好说了。” 大夫小心道: “只是以后务必小心,千万不能伤到脑袋了。” 霍青山自己给自己的手掌擦干净、上药、缠纱布: “有劳了。” 大夫寒暄一番下去,霍青山伸手摸摸林晓额头,有些发烫。 他又给林晓掖好被子,但是看林晓身上的衣服又脏又乱又薄,这么睡很不舒服。 于是他出门,吩咐守卫找一个干净的女人过来。 守卫愣了一下。 霍青山说完话又进屋了,守卫思索了一番霍青山 这句话的意思。 干净的女人? 霍青山这是大战完后想找个女人安慰一下自己? 他还有这个力气吗? 守卫心情复杂的去找女人了,问题这艘船被霍青山包下来了,除了他们和船工外还有什么女人? 于是问船家这船上可有什么干净女人,贾樟在旁边投来一个不悦的目光。 守卫立马道: “是霍大人要的。” 船家见状立马把妻子月娘推了出去,笑道他媳妇干净着呢,天天都洗澡,长得也漂亮。 考虑到船上确实除了船家的一妻一妾好像没别的女人了,守卫就把这月娘带走了。 月娘心情忐忑地进了屋子里,见到长身玉立的霍青山又忍不住激动了一下,伸手捋捋髻边散落的头发。 “公子……” “帮她擦干净身体,把衣服换上。” 霍青山指着旁边的热水和衣服,说完就出去了。 月娘惊呆了,原来要女人来是为这事? 她心里有所不满,嘴里嘟囔着把被子揭开给林晓脱了衣服擦身体换衣服。 同时心里又感叹,这女人生得一副好皮囊,皮肤水灵身材也好,长得也很标志。 这样的艳福,那公子居然不自己享受,还眼巴巴地让人过来做。 第四十五章 望你平安 霍青山看着众人打扫船上的狼藉。 船靠岸之后就有人报了官,当地官立马派人过来询问财产丢失情况。 原来是将这件事当做了水匪作祟。 贾樟表明身份,官员立马给他请安问好说多有得罪云云。 他们什么钱财都没有丢失,人手上却损失众多。 霍青山的暗卫都是圣上指派的,不说绝世高手也是个中翘楚了。贾樟的守卫是他父亲安排的,高安县子也是有名的武将。 对方这样来势凶猛,背后来头不小。 他们只在岸边停靠了三个时辰不到,收拾干净了船只,补充了粮食果蔬就又启程。 船家几乎被吓破了胆,说什么都不敢再开,但是知道了霍青山的来历,又多收了一笔银子,这才继续拔锚而起。 霍青山又去看望林晓了,她因为摔到头发了烧,之前还吐了一回,现在睡过去了。 贾樟默默出现在门边,看着霍青山这样目光中带点叹息: “青山,你一晚没休息了,去睡会儿吧。” 霍青山给林晓掖好被子,微微侧目: “昨晚你去哪儿了。” 贾樟微笑着露出点困惑。 霍青山继续道: “我让你保护林晓,可是她却落单了,你去哪儿了。” 霍青山 声音不怒而威,带着压迫感。 贾樟道: “我更担心你的安危。” 霍青山道: “可是你抛下林晓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来支援我。” 既然是担心他的安危,那贾樟应该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才对。 可直到霍青山看到林晓从船顶摔下来,自己又苦战一回,贾樟才姗姗来迟。 “还有之前来福镇,我明明告诉过你,林晓需要人保护,你却让她单独行动。别说什么你派了守卫的话,你的守卫若不是得了你的指示,怎么真的敢一个人走?” 霍青山起身走向贾樟: “你自见到林晓起,便对她嘘寒问暖,百般亲密。你这么做,看似是对她有意。可是当她信任你,愿意与你一同行动后,你又反其道而行之,将她落下。” “贾樟,你是故意的。” 贾樟想要让林晓死,而且死得顺理成章,看起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贾樟收敛了笑意,眼中带有一丝悲哀。 霍青山又问: “你究竟是为什么来的栗山县,来做什么,又是谁让你来的。” 还有一个问题,霍青山一时之间不敢问。 那就是贾樟为何明明早就到了栗山县,宁愿一声不吭的在硫磺温泉山庄住着,也不 肯来见他。 硫磺温泉山庄…… 林震山的死,跟贾樟有没有关系? 半晌,贾樟才抬眼道: “青山,我这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 霍青山困惑。 贾樟道: “藏宝图的事,长公主已经告诉我了。” 霍青山微微惊讶。 藏宝图。 先帝曾遗留下来一笔巨大无比的财富。 都说那藏宝图被先帝给了他之前最为宠爱的惠太妃,可是惠太妃去世后,便无人知晓这藏宝图的去处。 纵然将宫殿掘地三尺,这藏宝图已经不翼而飞了。 如今国库空虚,圣上出于无奈,才命霍青山来到栗山县查找线索。 这样事关国祚的大事,霍青山自然不能轻易告诉了林晓去。 贾樟道: “你母亲让我来帮你。” 霍青山一颗心落定,既然是母亲让贾樟来的栗山县,那就不要紧。 “母亲怎么说得?” 霍青山问道。 贾樟道: “殿下道,此事关系重大,她不想你以身涉险。” “我也不希望你牵扯其中。” 贾樟又叹气道: “有些话,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或许,你回去问过你母亲就知道了。” 说罢,贾樟深深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林晓: “青山,我只是希望你 平安。” 贾樟说完转身就走了,霍青山思索了一番贾樟的话,心想这件事母亲竟然也知情的,而且知道的比他还多。 霍青山思绪复杂,他看着平静的林晓,有些难以面对她。 他叹气,又给林晓掖好被子出去了。 待他走远,林晓才敢睁开眼睛。 眼前依旧有些迷糊,头依旧有些晕,可是不妨碍她把刚刚霍青山和贾樟的话听个大概。 果然啊,天上不会掉馅饼。 穿越不会有桃花。 她居然做梦贾樟对她有意思,之前还在那儿春心萌动。 现在看贾樟做那些,居然是为了要她命。 林晓一边心里默默流泪,一边又恍然大悟。 怪不得之前霍青山那样保护她呢,是怕她死了之后彻底失去那什么藏宝图的线索吧?!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什么藏宝图啊,从来没听林震山提起过。 或许林震山跟真正的林晓说过,但是现在的她并不知情。 林晓躺了一会儿,眼前逐渐清晰了,脑子也清醒过来,开始思索一些疑点。 最大的疑点莫过于刚才贾樟说得藏宝图了,想来霍青山来栗山县就是为了查藏宝图的事。 可是林晓很不解,圣上已经富有天下了,还需要什么宝藏呢 ? 难道,这笔宝藏贵如天下不成? …… 船靠岸的时候,船家和船工趁机买了不少酒肉上来,此刻都在舱里喝酒压惊。 一个船工骂骂咧咧的,说送完这趟船后回去一定要去求个佛,真是把他胆子都要吓破了。 “船上就有真神,还去拜哪门子佛?” 一个船工笑道。 众人都被这人的笑话逗得大笑,又是一番痛饮。 “诶诶,壮子你去哪儿?不喝酒了?” 壮子往外探头探脑了半天,提着裤腰带猫眼往外走,被人给叫住了。 壮子顺势摸着肚子道: “去方便方便。” 另一个船工唾了一口过去: “拉屎就拉屎,说那么文雅做什么!” 又是哄堂大笑。 那壮子迅速离开这拥挤的、一股子汗臭味的船舱,到了外头却不去方便,而是悄悄到了一间极干净的、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房间。 房间里撒着软软的红色纱幔,铺着厚厚的红色被褥,里头坐着的也是穿着红色肚兜的美人,一副新婚之夜洞房的装扮。 不过洞房里的美人不是他的新娘,而是船家的老婆月娘。 “我滴乖乖,可把我给想死了。” 壮子流着口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抱住月娘就猛亲。 第四十六章 祝你生日快乐 月娘申吟两声,推推壮子,娇喘道: “猴急什么,你说得好东西可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 壮子说着从裤腰里掏出一块纸包来: “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保管你吃了以后,日日夜夜都想着我……” “讨厌!” 月娘一边撒娇一边从里头拿了一丸药来吃了。 壮子却有些担忧,扯扯红色纱幔道: “你收拾成这样,回头海老大回来看到了,不会察觉不成?” “怕他做什么?!” 月娘怒道: “不说他十天半个月也不来我这一趟,就是他来了我也不怕!” 月娘说着心里越发狠了。 她虽然和海老大早就没了情谊,都是各玩各的,可是今儿海老大为了活命把她推了出去,这着实让她心恨不已。 从前她还是偷偷摸摸的,但是今儿过后,月娘见海老大如此无情,她索性也发了狠,越发光明正大起来了。 红烛烧得越旺,红纱下人影纠缠越炽烈。 …… 林晓躺在床上,感觉眼前的东西在一晃一晃的,跟她坐火车似的。 短时间内连着伤了两次后脑勺,林晓甚至猜测有朝一日她要是死了,仵作验尸看到她的后脑会不会疑惑。 霍青山则 道: “好端端的,胡说什么。” 林晓竟然觉得霍青山这句话很苏,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错觉错觉,这是错觉。 霍青山指望着她帮忙找藏宝图呢,可不得对她好点。 于是林晓眼泪汪汪的,委屈兮兮地说: “头晕、恶心、想吐。” 霍青山又摸了摸她额头: “烧已经退了。” 林晓揉着胸口道: “胸闷,恶心。” 霍青山道: “我让大夫再给你开副顺气的药来。” 林晓噘着嘴很不开心: “不想喝药,太苦了。” “人家想吃酸的。” 霍青山微微睁圆了眼睛,略带诧异的看着林晓。 刚刚,她是在冲自己撒娇吗? 林晓还眨眨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好吧,你想吃什么菜,我让人去做。” 霍青山心软道。 “我想吃酸辣鱼,没刺的那种。” 林晓内心坏笑道。 霍青山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吩咐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来人给林晓上菜,是一碗酸辣鱼球,一份鱼肉饺子,一份鱼片羹还有一碗鱼粉来。 林晓迫不及待地尝了尝鱼球,就是鱼肉打成泥揉成球,做成酸辣的口味。 “烫烫烫……” 林晓刚咬一口就又吐 出来,但是很不舍得,晾一晾后又嚼回去了。 还挺好吃,而且真的没有刺! 霍青山就这样静静看着林晓把这几道菜都尝一遍。 “好吃吗?” 看林晓这样胃口大开,霍青山也忍不住笑问。 “好吃。” 林晓道。 没有刺的鱼肉吃起来就是很爽啊! 林晓决定不能吃独食,于是夹起一个鱼球送到霍青山嘴边。 霍青山垂眼看着那个鱼球,又看看林晓。 就在林晓尴尬之刻,霍青山低头把鱼球吃了。 “好吃吧。” 林晓笑道。 霍青山道: “比你的手艺好。” 林晓呵呵一笑,她的现代化手艺也不是古代厨子能比的。 只不过她可没功夫花半天时间给鱼挑刺。 只能说,不论在哪个时代,有钱都是好事啊。 林晓激动地泪流满心,痛快地把鱼都吃了。 接下来两天,风不平浪不静,又下了两天大雨,河水又涨了,但是船走得也更快了。 霍青山的生辰也快到了,如果是之前的话林晓可能还想着要给他准备什么生日惊喜。 但是现在林晓只觉得霍青山对她也是有所图的,他们属于等价交换。 霍青山想要找到藏宝图立功,她想要查出林震山的 死亡疑案。 但是他们付出的并不对等,因为霍青山有专人保护,后面有长公主有皇上保护他。 可是林晓却随时面临生命危险。 想通了这层的林晓,对于霍青山的生辰她只想着蹭饭。 八月很快就到了,为了给霍青山过生辰,贾樟特意命令船靠岸一会儿,采买些食物。 霍青山也下船走动了一会儿,林晓也想下船,不过被要求卧床修养。 船坐久了,再上陆地也觉得有些不适应,霍青山没有走很远,但是大船停靠所以来贩卖货物的也多。 若是想买什么,也很方便。 霍青山逛了一圈又回到了船上,贾樟笑道: “如今不方便,只能将就给你办桌酒,待回到京城,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份绝佳的礼物。” 霍青山一笑,到了晚上酒席都备好,菜色齐全,酒分两种,一味是女儿红,一味则是竹叶青。 林晓换了一身鲜艳的衣服,可以说是盛装出席,然后两手空空大大方方地坐了过来。 霍青山微笑看着林晓,目光很认真。 林晓无辜地回看过去。 贾樟意味深长地笑道: “今天是青山生辰,你没准备点什么吗?” 嗨,礼物啊。 “没有。” 林晓 理所应当地道: “这不怪我啊,我压根没机会下船,哪儿有机会给他买礼物啊。” 霍青山不说话,放在桌子下的手不由握紧了。 手里还攥着一个盒子,那里装着他今天给林晓买的东西。 霍青山本想着,要是林晓今天给他准备了什么,他就能顺势把这个送给林晓,做为一点回报。 可是现在这样,很难送出手啊。 酒菜很快送上来,林晓不擅长饮酒,只喝了一杯女儿红助兴,然后把目光都放在了肉上。 一番大快朵颐,贾樟忽然冷冷道: “要是有人在菜里下毒,那岂不是……” “咳咳……” 林晓被呛到了。 自从那天霍青山和贾樟打开天窗说亮话后,贾樟对林晓的态度就隐隐约约的冷下来了。 也不是立马冷落了她,林晓知道目前她对于贾樟和霍青山而言都是有用的。 但是对于贾樟而言,他不用装得那么辛苦了,只要和林晓保持友谊就好。 霍青山道: “有人试过毒了,你别吓她。” 要不是知道自己对霍青山有用,林晓就被他感动到了。 眼看霍青山贾樟推杯换盏,林晓忽然清清嗓子道: “不如我唱首歌祝你生辰快乐好了。” 第四十七章 船上风云 “好啊。” 霍青山看起来饶有兴致的样子。 林晓润润喉咙唱道: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霍青山贾樟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林晓估计二人已经是满头黑线了。 “不好听吗?” 林晓硬着头皮问。 这可是现代生日必备的生日快乐歌啊,过生日不来首这个就没了气氛。 要是有个生日蛋糕就更好了。 霍青山笑道: “挺有意思的,不错,你有心了。” 贾樟看一眼霍青山,叹气不语。 这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 霍青山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但是贾樟作为旁观者,以他对霍青山的了解是能够感受到霍青山对林晓有些不一样的。 说来也真是稀奇,京城里那么多名媛闺秀,霍青山都看不上眼。 就连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慕容潇他都能强硬拒绝。 可是却对这个林晓动了心。 虽然林晓长得也是很好看。 可是贾樟还是理解不了霍青山的感情。 林晓饱餐一顿,期间船家海老大路过,见他们饮酒过来询问,得知是霍青山生辰于是祝贺他。 霍青山知道他们此行风云很多,给船上的人也添了麻烦,虽然他们拿钱 办事,但到底是局外人,于是请海老大也痛饮了几杯。 海老大喝了几杯后便去笑着督船了,剩下三人依旧在哪儿慢喝。 不知不觉竹叶青的酒壶已经空了,霍青山贾樟在那儿干喝,醉意已然上涌。 林晓吃饱了犯困,起身道她先走了,霍青山目送她离去。 贾樟笑道: “流水不去,落花无情啊。” 霍青山道: “你喝醉了。” 贾樟道: “我没醉,你才醉了。” 他伸手揽着霍青山问道: “青山,我问你,那林晓究竟哪里好了?” 哪里好? 霍青山也说不上来,你现在问他林晓哪里不好,他反倒能说上几句。 “论美貌才情,她哪里比得上慕容姑娘?为何那么些名门闺秀你看不上,却中意她?” 贾樟笑着撇头指向林晓消失的方向。 霍青山笑道: “你胡说什么。” 这是不承认他喜欢林晓了。 贾樟笑道: “你不承认?不承认,之前我给她买东西,让她打扮,和她一起走,你为何那样生气?你不喜欢她,我教她骑马,你为何吃醋。” “我说过了,她刚没了父亲,这样做不好。” “不好?” 贾樟又是一笑,拍拍霍青山: “你就这样自己骗 自己吧。” 他伸手去抓霍青山的手: “你看看你身上的伤,都是为了救她受得……” 霍青山下意识推脱,两个人拉扯之间掉下来一样东西。 霍青山伸手去捞,贾樟却快他一步捡了起来。 是一个装着珍珠项链的盒子。 借着灯火,贾樟细细把珍珠项链看了。 珠子不算大,但是还挺圆润,大小也差得不多,散发着淡淡光泽。 在这样的地方,这也算是难得的东西了。 毕竟最上等的珍珠都会进贡入皇宫。 “给她买的?” 贾樟笑问。 霍青山无言以对。 他今天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买了这串珠子,想着林晓戴好看。 可是现在他也送不出去了。 贾樟叹气,要是京城那些恨嫁不成的女子得知,她们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此刻被一个偏远小县的女子勾得魂牵梦绕。 那不知要闹出怎么样的事呢。 “青山,我劝你,想开些。” 贾樟语重心长道: “你母亲清河公主,还有圣上,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霍青山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拍拍贾樟的肩道: “回去歇息吧。” 他们各自回房,一宿无话。 第二天外头却人声嘈杂,乱哄哄的,人跑来跑去 的。 霍青山被吵醒之后,头疼欲裂。 他太久没饮酒了,昨儿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意。 贾樟清醒得比他快,过来疯狂敲他房门: “青山,快醒醒,船家死了。” 霍青山一个鲤鱼打挺下床,迅速整理好和贾樟走了。 他们到的时候林晓已经在海老大的尸体旁边验尸了,看得霍青山不由莞尔。 林晓检查海老大的尸体,他尸体呈淡红色,口鼻附近有淡红色泡沫,双手双脚都向前挥舞的样子,双手紧握成拳,腹部鼓胀。 眼睑有淤点出血,手指间有水草,指缝间有木屑,脚趾间也有泥沙。 “确实是溺水身亡的。” 林晓对霍青山道: “死亡时间约为子时。” 尸体被泡了太长时间,水又冷,尸斑尸僵出现时间都会延缓,很难具体分辨出死亡时间。 林晓又探了海老大的口腔,里面也有泥沙和少量水草。 一个船工道: “老大昨儿夜里喝多了酒,定是喝多了失足掉下船淹死的。” 又一个人道: “海老大水性好着呢,怎么会淹死!” “莫不是,水猴子?” 有人小心提出一个可能。 他们行船的,最忌讳水里这种东西。 现在提出了这个,剩下的都 不敢说话了,只盼着赶紧烧香祭水神去。 林晓被提醒了,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海老大的脚腕,不见淤痕。 可见海老大死的时候,没有被什么东西束缚了手足。 手上有伤痕,可是溺水的人往往会不顾一切抓住任何东西,他在水里,手滑抓不住船体很正常。 林晓示意他们把尸体放好,暂时沉默不语。 按理说出了人命要停船靠岸,可是林晓目前验尸结果是溺水而亡,那就算做意外。 贾樟为这艘船支付了大笔的银子,既然是意外,只要他们不介意,是不能停船的。 海老大妻子在旁边抹眼泪,一个船工过来道: “大嫂,如今老大出了事,我们心里都难过。可是再难过日子也要过下去,老大死了,您可得撑住啊,不然我们这群兄弟可怎么办啊!” 月娘抽噎着答应: “兄弟们放心,我是一直拿你们当兄弟的,如今你们老大是去了,但是只要这艘船在,大家伙还是能吃上饭的!”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各有各的算盘。 林晓知道,在古代,一个女人没了丈夫,倘若膝下再没个孩子,日子会很难过。 想想之前的白寡妇,林晓深担忧月娘的处境,便留下多听了两耳朵。 第四十八章 船上风云二 “现在船还得往下开,总得有个人把着船。” 月娘道: “水来,你是船上的老人了,这些日子得辛苦你照顾船上的客人了。” 水来连忙应道,月娘又道: “壮子,你来了也有一段日子了,老大之前就看中你,说你年轻力气大,人又厚道聪明,是个可用的。我也不知什么,只是老大看中你,想来错不了,这些日子,这艘船就交给你了。” 壮子连忙道: “嫂子你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了老大对我的厚望,也不辜负了你的栽培。” 月娘又道: “我刚刚看有两艘货船在后头卖东西,回头我自己掏钱买些酒肉来,大家吃些,压压惊也敬敬老大。大家往后可都得小心,再小心。我定不让大家委屈了去。” 壮子也道: “嫂子对我们这样好,我们一定不让嫂子失望。” 说着又鼓励大家附和起来。 林晓见月娘处事不惊,很镇静地拿住大局,心里也很是欣慰。 又听了两句,林晓见月娘已经震住场子,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又离开了那儿。 霍青山和贾樟在找海老大落水的地方,在甲板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 霍青山对林晓道: “怎么样。” 林晓道: “确实是溺亡的,其他的,还不好说。” 霍青山笑道: “我是问船家娘子怎么样了。” 林晓亦笑道: “挺好的,我看她能撑得下去。” 霍青山莞尔,他知道林晓是不会放心不下船家娘子的。 “你不再去看看船家的小妾如何了,我看她的处境才会不好呢。” 贾樟笑道。 林晓困惑: “海老大还有侍妾啊。” 她压根不知道。 贾樟一笑: “是有一个,今早还是她先发现海老大死了的。” “不过后来海老大妻子出来了,就让人把她带回去了。” 林晓才坐下,又站起来出门要找那个海老大的妾。 霍青山跟了出来,林晓诧异地回头看向她。 霍青山道: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林晓道: “我不知道,你知道?” 霍青山也摇头,他是不会关心他们住在哪儿的。 林晓回头嘟囔道: “我看你就是看上海老大的小妾了。” 语气中很是不屑嘲讽。 霍青山疑惑的“嗯?”了一声,像是没听清。 林晓清清喉咙道: “不知道,问人不就行了。” 林晓问了一个船娘,她大方地带路了。 路上林晓问海老大的妻妾跟他多久了 都。 “我也不太清楚,大嫂跟老大好几年了吧,这乔娘跟老大半年多了。” 船娘道。 林晓又问月娘乔娘是怎么跟海老大好上的,船娘不清楚月娘,但是乔娘本来是岸边卖菱角的,被海老大看上买过来了。 林晓道: “我看你们的嫂子还挺厉害的。” 船娘笑道: “能不厉害吗?” 林晓见船娘这个表情,好像有什么内情,又问道: “月娘平日和海老大感情怎么样,我看她挺有本事的,刚刚船工都听她的。” 船娘“嗨”了一声: “她能有什么本事啊,不过这艘船有她的一份在,我们都是靠船吃饭的,所以大家给她点面子。” “她跟海老大感情早就没了,但是她手里还攥着船契呢,手里又收着厨房的银子。” 林晓又问: “那船工怎么都听她的?” 船娘笑道: “这不还做着你们的买卖吗,银子还没结,当然得先搭伙过日子了。” 林晓闻言又是感慨,只怕他们到了目的地后,月娘日子不好过。 船娘又随口抱怨道: “月娘也不容易,海老大喝多了酒爱打人,昨晚我还听见海老大喝多了在那儿骂骂咧咧的砸东西呢。” 林晓问: “ 昨晚?具体什么时候?” 船娘道: “子时吧,那会我上夜听着了。” 林晓脚步一顿: “这艘船是彻夜不停的,昨夜督船的人是谁?行船的又是谁?” “行船的人多着呢,有水来、大鱼、小龙……督船的是壮子,他们一个舱里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乔娘住的地方,那是在船舱的里头。 船娘笑着在他们耳边道: “海老大怕乔娘偷汉子,藏得结结实实的。” 然后又笑道: “他盯乔娘盯得紧,月娘怎么样,他一点也不管。” 林晓注意到点猫腻,船娘又嚯一声,吐吐舌道: “门被锁了,得去找月娘要钥匙。” 林晓看向霍青山,示意他去问月娘要钥匙。 霍青山原路返回,林晓敲了敲门,问有人吗? 门被人狠狠地一扑,乔娘扒拉着门缝往外打量: “你是谁。” 林晓特意退后两步,让她看清楚: “我们就是包了这艘船的人。” 林晓介绍了一下他们的身份,分别是栗山县前任知县,大理寺正,和一个仵作。 乔娘道: “你们也觉得海老大死得蹊跷,对不对?” 林晓道: “你知道什么?” 乔娘先是沉默,然后道: “我不 知道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这边月娘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过来开门了,林晓还能听到月娘说: “关着她是怕她出事。” 月娘有些不情不愿的把门开了,乔娘立马从屋子里钻出来。 林晓趁机打量了一下她的屋子,收拾得还挺好的。 乔娘长得也很漂亮,穿着葱绿的抹胸襦裙,外头罩着绿色的外衣,露出的皮肤白皙滑嫩又蒙着点黑,显然是晒的。 乔娘收拾得漂亮,一双眼睛微微上翘,有点像丹凤眼,很是风情。 霍青山道: “我们有些问题要问你,不用紧张。” 乔娘哪里会是紧张的,不慌不忙给霍青山行了礼,林晓甚至觉得她是不是还给霍青山抛了个媚眼。 月娘过来道: “大人有话问你,你可得好好说,别满嘴极胡浸。” 乔娘斜看月娘一眼: “我自当有什么说什么,半点话不藏,横竖我光明磊落,半夜没有人敲门,不怕!” 林晓敏锐地注意到月娘好像有刹那的心虚,但是很快镇定下来,又冷笑道: “那你就好好说,我看你现在能说多少,以后又能说多说。” 月娘的“以后”两个字,读音很重。 林晓想了想,抬眼和霍青山目光对上了。 第四十九章 船上风云三 林晓问乔娘,霍青山问月娘。 霍青山问得不过是海老大平时的习惯,昨儿是谁行船,谁负责看着,问船上的值守。 月娘先是回答了,然后又问: “大人怎么问起这些来了,可是跟大郎的死有什么关系。” 霍青山道: “没什么,还不能断言海老大的死是意外,需得问清楚。” 月娘含蓄笑着,霍青山又问她的房间在哪儿,要去看她的房间。 霍青山又提起昨晚他还见过海老大,请他喝了两杯酒,可是那会子他精神得很,没有醉意。 月娘又笑道: “大人不知道,他这个人,一喝起酒来就没完没了了,他定是被大人的酒引起了馋虫回去又喝了几杯。” 霍青山道: “听夫人的意思,您昨晚没见过他?” 月娘迟疑片刻,道: “没啊,他成天不是和兄弟们行船,就是去找乔娘。” 霍青山微笑。 那之前船娘说昨晚听到海老大在那砸东西,是在哪儿砸的? 到了月娘房间,月娘又怪不好意思的说她和海老大成婚十年,现如今海老大一门心思只在乔娘那儿,好久不和她一个被窝了。 “你们成婚十年,没孩子吗?” 霍青山又问。 “有一个女儿,不方便带出来,养在公婆那儿。” 月娘道。 霍青山观察月娘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香味,被褥纱幔都朴素整洁。 看起来月娘是注重生活的人。 有人来报,说是找到海老大落水的地方了。 霍青山便去看,林晓也和乔娘赶到了。 海老大落水的地方是船的下层甲板,正好处于中间位置,前后都有浆,后面是众人的房间。 贾樟在那儿发现了一处剐蹭,没有布料碎片,但是他让人顺着绳子下去看了看,船体有些许抓痕。 海老大很可能是喝多了酒,失足从这儿摔下,然后挣扎着想爬上来,可是因为醉酒水性发挥不出来,溺亡了。 林晓仔细检查了一下剐蹭处,又让人把她放下去检查船体。 然后又去看海老大尸体,把他的衣服整理出来看有没有哪儿有残缺。 霍青山问道: “你和乔娘说了什么。” 林晓道: “她和海老大半年多了,海老大平时爱喝酒,也爱赌。不过,海老大行船的时候,是会控制自己不多喝的。” 这就有问题了。 既然海老大行船的时候会控制酒量,他们昨晚见他的时候 ,他也是清醒的。 那些船工也说昨晚没怎么见过海老大,那海老大上哪儿喝醉的? 林晓重新检查海老大的尸体,他身上没有什么淤青,只有手部有伤痕,但是这对于溺水身旁有依附物的人很正常。 但是林晓仔细检查海老大的口腔,好像门牙有松动的痕迹。 林晓觉得海老大溺亡可能并非意外,可是没有更多的证据。 林晓忍不住叹气,这要是搁在现代,验个指纹查个监控,多方便。 没有技术的古代,靠着众口相传的古法,不知有多少冤假错案乃至无名案被草率处理! 林晓只觉得一口气压在胸口,可是发泄不出来,和着夕阳的光坐在甲板上吹风想让自己清醒。 一件衣服轻轻盖到她身上,她抬眼,竟然是霍青山。 “才好,别着凉了。” 霍青山道。 林晓这才觉出有些冷,可是身上却是热热的,她裹好披风看去,太阳已经沉入水中水面上犹带着瑟瑟橘红。 “你觉得海老大是被杀的?” 霍青山问。 林晓摇摇头道: “不好说。” 就是因为不好说才烦,你说他是意外,好像有点猫腻。 你说是被人谋杀,做得太过自然了。 就因为这模棱两可,进退两难,才会让林晓深恨自己的无能! 可是她又能做出什么改变来呢? “月娘可能有点问题。” 林晓又道: “我今天听乔娘说话,好像是在暗示我,月娘……” 和谁有什么苟且。 霍青山道: “可是没有证据。” 是啊,没有证据,说什么都白扯。 林晓想说什么,霍青山突然伸手按住她示意她噤声。 女人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响,还有女人哭泣的声音。 他们立刻闻声而去,果然是月娘和乔娘在那儿吵得不可开交,旁边有船娘船工在劝架,还有拱火。 他们很快在旁弄清楚状况,原来是月娘要收走乔娘屋子里的东西,乔娘不肯就吵起来了。 别看月娘外表端庄,骨子里还挺泼辣,吵起架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什么稀奇古怪的土词黑话一溜一溜地冒出来。 虽然林晓不懂,但是从部分船工暧昧的表情来看,估计不是啥好词。 林晓过去劝架,乔娘一下子跪到霍青山旁边死死抓住他的袍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大人!您要为奴家做主啊!这个黑了心的人要把我扔进海里陪那个被她害死了的当家的啊!” 哭 得声泪俱下,霍青山伸手要扶起她,结果乔娘反抓住他一只手不肯松。 月娘身子一哆嗦,指着乔娘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 然后又赔笑脸道: “大人不知道,我是见老大死了,我得对得起这船子兄弟,得先把船上的烂账理理清。这不一查,查出好几两的亏空,我就过来看看海老大是不是把那笔银子放乔娘这了。” “谁想到,这蹄子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死活不让我带人进去。” 霍青山耐心哄乔娘一会,最后威胁道: “你再这样,我也不能替你做主,回头你下场如何,你自己负责。” 乔娘果然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于是抽抽噎噎的站起来,她斜眼看月娘一眼,冷笑道: “什么做贼心虚,我是天天都要等当家进屋的,可不敢做贼。不像别的人,做了不知道几回新娘子了。” 乔娘这是在说月娘和别人有猫腻啊。 乔娘又哭哭啼啼道: “也不知道当家的是不是知道了,气得跌脚了!” 船工顿时对乔娘破口大骂,月娘和乔娘扭打起来。 什么叫清官难断家务事,霍青山面临这个场景也不方便出手干预,只能让人把他们分开来。 第五十章 船上风云四 等月娘乔娘这场闹剧勉强平息,又快到了半夜。 林晓愣是累出了满头大汗,随手扯衣服擦擦汗,原来霍青山的衣服还在她身上。 林晓也是穿越过来后才知道,古代是没有现代古装剧的那种披风斗篷的。 斗篷也有,但是不是古装剧的那种,穿法用途也不太一样。披风倒是有,但是分男女,样式差的也很多。 这件衣服是男生穿的外套,袖子很大只有系带,应该是叫罩衣大氅什么的。 “谢谢。” 林晓把衣服还给霍青山,他垂眼看着,林晓道: “我洗了再给你。” 霍青山收下道: “不用。” 他们各自回房,第二天壮子过来请示他们,说是想在下一个港口停船靠岸,把海老大的尸体处理了。 “不然回头坏了,恐怕熏着你们。” 壮子又立马保证,不多停留,处理好立马启程。 霍青山答应了,还问他们打算怎么对待乔娘。 壮子笑道: “大人,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霍青山不语,壮子又觑着霍青山,问道: “难不成大人有意?” 霍青山摇头,壮子连忙下去了。 只是霍青山听壮子这意思,是要把乔娘卖了,林晓听了估计又要不高 兴。 壮子得了指示后,把船行驶得更快了,这么大的船本该很稳,结果不仅头伤未愈合的林晓觉得晕,就连霍青山贾樟都有些不适应了,乔娘每天都在那儿冷嘲热讽,说月娘是心虚,怕海老大半夜上来找她赔命等等。 林晓觉得胸闷,问霍青山要酒喝: “要烈酒,最烈的那种。” 霍青山心想林晓哪里喝得了烈酒,但还是陪她去厨房拿酒喝了。 林晓趴在酒坛子旁边,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还没喝她就醉了。 或者怂了。 “怎么就这么点。” 林晓嘴硬: “贾樟有点抠啊。” 霍青山看了看酒坛子,又看一眼厨房的人,目光具有压迫感。 贾樟是不可能这么抠门的,他女儿红竹叶青起码买了十坛子,分了一部分出去,但是最好的两坛酒是留给他过生日的。 想来是旁人贪杯,自己得的不够喝,还暗偷了两盏去。 厨房的人连忙过来磕头道: “大人,这这……小人知罪,小人不该如此。” 霍青山还不至于对这么坛酒小气,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厨子起来后估计是为了脱罪,又道: “小人本不敢喝的,那天大人生辰,是那去了的海老大过来 鼓捣我们喝的。” 海老大死都死了,自然是随他们说去了。 霍青山问: “那天海老大是在这儿喝了很多酒?” 厨子应道,又说海老大海饮,一个人哐哐喝了三大碗,还打了一葫芦走。 霍青山问: “他往哪儿走?当天可有说什么?” 厨子道: “出门往哪儿走了,没说什么,哼的小曲。” 霍青山又仔细盘问对方几句。 他在海老大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就要求当天见过海老大的人都出来,可是这些厨子估计怕亏空的事被发现,没有出来。 但是霍青山没有治他们,算了。 林晓却道: “葫芦呢?” 海老大打酒的葫芦呢? “估计早漂到不知哪儿去了。” 霍青山道。 林晓摇摇头,霍青山这才发现她刚刚居然趁自己不在意,把酒喝了一大口,现在脸上已经红了,估计是醉糊涂了。 霍青山扶起来她,林晓却把手抽出来看向他道: “他哪来的葫芦?” 二人纷纷看向厨子,厨子立马道那葫芦是海老大自己带过来的,还说当时他身上就有了酒气云云。 又形容了一下那个葫芦,就是普通葫芦。 霍青山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 他们在初二 晚上见到海老大的时候,他腰间是没有葫芦的。 那他的葫芦是从哪儿来的? 海老大中间应该还见过什么人才对。 二人立马出去,又重新整理思绪。 林晓一直喃喃道: “葫芦葫芦。” 她觉得葫芦一定是个关键线索,要找船上的葫芦。 林晓去问乔娘,有没有海老大平时用的葫芦。 乔娘直接把海老大的葫芦拿出来给她: “初一晚上海老大在我这儿喝了酒,直接把葫芦留下来了,还说明儿他得看着点船,不喝酒了。” 林晓看海老大的葫芦,挺精致漂亮的,还挂了个乔娘做的红穗。 乔娘又道: “这船上的船工几乎人人都挂一个这玩意,装水装酒方便。” “那有人有两个葫芦吗?” 林晓又问。 乔娘这下犯了难,说这葫芦不过几文钱,平时大家都混拿混用的。 不管了,霍青山已经查起了船上众人的葫芦,看谁缺了。 还真有好几个人没有葫芦,不是没有就是不记得丢哪儿了。 月娘关切问道: “大人,这个葫芦有什么用不成?” 霍青山深深看一眼林晓,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后霍青山又道: “没什么,只是我身为父母官,遇到人 命案子,不论是意外还是谋杀,都要查清楚,不能放过蛛丝马迹。” 月娘好像放了心,林晓冷眼看去,然后就双眼发直了。 醉了这是。 霍青山哭笑不得,把林晓打横抱起送回房。 这场提心吊胆的搜查总算过去了,月娘松了一口气,和留到最后的壮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壮子连忙过来扶起她,二人悄悄走到僻静处。 月娘揉着胸口道: “可吓死我了,这两个人眼睛跟老鹰一样,看得我心慌得很。” 壮子涎笑道: “心慌?没事,我来给你摸摸。” “去你的。” 月娘拍了一下壮子手掌: “等这件事过去了,你想怎么摸怎么摸。只是现在,咱得避避风头。” “唉,明儿船就靠岸了。到时候,把那小溅人卖了,把海老大尸体烧了,还有什么事啊。别慌,先让我亲一口。” …… 霍青山把林晓刚安置好,她就手舞足蹈地挣扎起来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霍青山。 林晓愣了一下,然后起身在屋子里找来找去,找去找来。 “你找什么?” 霍青山温柔耐心地问。 林晓一边摇头一边出门,继续左右张望,霍青山就跟在旁边,时时伸手扶着她怕她摔跤。 第五十一章 兜兜转转 “你是不是想喝水?” 霍青山温柔耐心地询问。 林晓疯狂摇头,继续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转。 霍青山又问林晓是不是饿了?可是想到什么线索了? 林晓只是摇头,脸色越发着急起来,在船上兜兜转转的。 霍青山说什么她都听不清楚,眼前东南西北前后左右也不分了,满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茅房” 霍青山哪里知道,林晓这是内急了。 房间里有马桶,可是林晓的房间就在霍青山贾樟隔壁,而且马桶都是下人收拾的,她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船上这些日子,林晓都是去的茅房,问题是现在她找不到茅房在哪儿了。 林晓越转越远,眼前的事务都陌生得很了,霍青山依旧安静耐心地跟着她。 林晓迷茫地停下来,耳畔的风声里传来了几声人声,她追随着声音越走越里头。 女子的欢笑声响起,又说了一句: “死鬼。” 霍青山耳朵一动。 这个声音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 霍青山不动声色地拉住林晓,林晓哼哼两声,霍青山恐人听见连忙捂住林晓的嘴巴。 霍青山听这女子声音有点暧昧,为了避免尴尬还是赶紧走比较好。 结 果他们刚转身,就又听到一个模糊的男声: “什么死鬼,海老大才是真的死鬼……” 对方声音比较小比较沉,但是霍青山耳力很好。 他顿住脚步,想想这声音竟然像是月娘和壮子的。 霍青山决意做回小人,把这番话听仔细了再走。 于是他拉住林晓到了一个角落蹲下,手还不忘捂住林晓的嘴,仔细侧耳倾听。 女子喘吸道: “回头船靠了岸,你赶紧把乔娘那蹄子卖了,卖得越远越好,我看着她就心烦。” 要卖乔娘,那便是月娘了。 男子一边答应一边遗憾道: “就这么卖了多亏啊。” 月娘阴阳怪气道: “怎么,你还舍不得了?” 说着又冷哼一声,骂了又嘲讽几句,内容不堪入耳。 男子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老板走得急,肯定不让我们久留,到时候肯定要被人杀价的。这能赚多少钱?不如留着她,回头我们船上又多了一笔大生意。” 月娘冷笑道: “我看是你的狗眼早就惦记上她了,什么大生意,只怕到时候只落到你一个人嘴里了。” 又说了几句不堪的话,听得霍青山直皱眉。 男子连忙哄月娘,又道: “ 我没有我没有,我壮子的心里只装着你。” 果然是他。霍青山心想。 月娘又道: “不把她卖走,回头她再吵囔起来,把海老大的事抖搂出来,咱两可都得死!” 霍青山想,海老大的死果然有问题! 壮子又道: “你看这样,回头我上岸弄点哑药把她弄哑巴了不就不怕了吗?到时候,好处多着呢。不说坐船的,就是开船的,也是好大一笔买卖呢。” 两个人在那儿有商有量的,月娘时不时嘲讽壮子几句,壮子都小心应承着。 霍青山皱眉,觉得接下来的内容也不需要听了,小心转头要带林晓走。 林晓双眼莹莹蒙着一层光,是一汪薄薄的美酒,脸颊泛着两片红,是两朵浅浅的桃花。 看得霍青山想要过去抱住她,亲她一口。 林晓挥挥手,示意霍青山把手挪开。 霍青山怕她不受控制,扶着她小心走开才松手。 林晓带着哭腔道: “茅房……” 她快要扛不住了啊。 人有三急啊! 霍青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晓刚刚一系列的举动是做什么。 眼看林晓快要哭出来了,霍青山不多说什么,把她打横抱起迅速回了自己房间让她在屏风 后方便,自己则出去回避了。 霍青山在外头等了许久,林晓始终不出来,他敲了敲门唤了她两声,没有动静。 “我进来了?” 霍青山说着小心推开门,见林晓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空了的茶杯,地上一滩水。 原来林晓拿茶水洗手,洗着洗着睡着了。 霍青山见状一笑,小心把林晓抱到床上。 林晓自己手脚并用地找到了被子,又扑腾了几下便把被子全部卷到了身上,身子一翻便整个人埋进被窝里沉沉睡去。 一早贾樟见霍青山未起,过来敲门,见无人答应便推门而入,赫然见霍青山坐在桌旁单手拖腮闭目休息,床上被子卷成了桶。 贾樟进退两难,思索一会儿后还是悄悄退出去关了门。 霍青山又睡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醒了,见林晓还睡着,想起昨晚的事就静静出门了。 贾樟看一眼霍青山就明知故问: “你怎么没换衣服。” 霍青山道: “何必如此讲究。我有正事跟你说。” 他把昨晚的事说了,贾樟却问道: “你何时有了听墙角的爱好。” 霍青山则道: “为了断案,做点出格的事又有何妨。” 贾樟一笑 ,看着霍青山道: “即使如此,你还有别的证据吗?难道就凭借你的几句耳闻,就给人定了罪不成?” 霍青山也苦于无法,和贾樟苦思之际,林晓睡眼惺忪头发凌乱地从霍青山房里出来了,正找他们呢。 “我好像有线索了。” 她昨晚喝醉后,于睡梦中得了灵感。 她带二人去看海老大的尸首,主要看对方的牙齿和手部。 “他的手上有伤,牙齿也有些松动。倘若是意外溺水的话,手抓船体受伤很正常,这点也无法作为疑点。” 林晓道: “至于牙齿松动,他嘴角人中鼻子都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几处看起来,他的确像是意外溺亡。可是昨晚,我好像听到了月娘和壮子在说杀海老大的事。” 林晓一边说一边想,露出点疑惑的目光来。 她好像有这个印象,但是又不太确定。 贾樟闻言一笑,瞥眼看霍青山。 林晓仔细检查海老大的尸体,可恨手上没有个放大镜。 要是有放大镜显微镜,血液检验仪器,林晓要那杀人凶手无处遁形。 “我猜,凶手把海老大推入海中后,拿了竹竿船桨之类的物件击打海老大的手和口腔,防止他呼救攀爬。” 第五十二章 夜来 贾樟心想,很有道理,可是没有什么用。 海老大出事后,他们已经排查了船上的可疑事务,找落水点,查可疑血迹。 可是没有什么用。 而且他们在海上行航,又要转河运,就是有什么可疑物品,凶手丢进水里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明早船就要靠岸,他们会在港口停留几个时辰,到时候尸体一烧,什么都剩不下了。 而且事情比他们想象得还要严峻,那壮子毁尸灭迹心切,船竟然提早靠岸了。 天好像被人泼墨皴染了,壮子指使人把海老大的尸体裹了搬出去烧了。 他们本提心吊胆,生怕霍青山林晓等人阻拦,不料霍青山只道: “抬远了再烧。” 壮子谄媚道: “您放心,您放心,绝不污了您老的鼻子。” 于是海老大的尸体被顺利烧了,而乔娘则被他们堵住了嘴巴锁起来不让出来发疯。 壮子看着尸体全烧起来就立马去找道上的人买了哑药和秘制椿药,然后兴高采烈地回了船上。 尸体已经烧了,再没有好害怕的事了,他可以筹谋下一步计划了。 壮子特意多买了两包哑药,他想着先哄住月娘,过段日子想法把船契弄到手,就把月 娘毒哑卖了,以后这艘船就是他的了! 到时候他就再买一个比乔娘还妖娆的女人回来。 夜色深了,壮子径直去了月娘房里准备和她厮混。 结果正亲热着呢,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长长的低吼。 集愤怒、怨恨于一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窗子上诡影闪过,吓得壮子当即就腿软了,月娘也被激出了一声冷汗。 门被咚咚地敲响,两个人几乎吓得心脏骤停了。 “谁。” 月娘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敲门声越烈,月娘脸色苍白,颤抖着推了一把壮子,嘴巴也哆嗦了: “你去看看。” 壮子不挪坑,敲门声突然停了,两个人心刚刚安了一点,门又剧烈地响了起来! 一阵阴风吹过,屋子里的烛火戛然而灭! “啊!……” 月娘被吓得直接滚到了地上,瑟瑟发抖。 壮子吼了一句: “你叫魂呢!” 这句“叫魂”正中月娘心事,她越发蜷缩着身子了。 壮子干咽了一下,月娘正要爬起来,那窗子忽然洞开,冷风嗖嗖地灌了进来。 一个巨大的,披头散发的人出现在窗子外,他几乎一动不动,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还我命来……” “还我 命来……” “还我命来……” 月娘被吓得尖叫不止,壮子听得心烦,直接踹了一脚在月娘身上。 “月娘……壮子……偿命来!” “海老大”说着从窗外飞了进来,月娘几乎吓晕过去,壮子则尿了裤子。 海老大伸出双手像是要掐死他们,可是他却在屋内飞了一圈,又落到窗子上,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他娘的!” 壮子呸了一口,也不知道吐在了那儿,他掏出一把竹子削成的刀来。 人他都杀了一遍,还怕什么鬼? 大不了再杀一次! 壮子呕吼着向海老大冲过去,结果不到一半就腿软地趴了。 心地歹毒,奈何腿软。 海老大双手一挥,顿时狂风大作,他飞到了床上,一把抓起月娘的后脖颈来,把她硬生生地痛醒了。 “不要……杀我……” 月娘哭道。 海老大道: “毒妇,还我命来!” 月娘挣扎,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极了当时被他们推进海里的海老大: “不怪我,不怪我……是他,是他把你推进海里的,是他!” 海老大一下松开手,把月娘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向壮子伸出手要取他狗命。 壮子连忙向后蹬,最后拼尽 全部力气跳窗而逃。 结果壮子迎面撞上了几个人,一个身量高挑纤细的人为首向他冲了过来。 壮子来不及多想,从腰间掏出一包粉末撒给了来者,又掏出竹刀要给对方来一刀。 结果掏了半天竹刀也没拿出来,这才发觉竹刀落在了月娘房间里。 林晓被粉末呛了几口,内心疯狂,这是啥玩意,不会是海老大的骨灰吧! 一边内心挣扎狂草,一边凭借记忆抬腿一个飞踹正中壮子心窝,把他踢得四仰八叉。 后头的人立马过来制服了壮子,林晓还在清理脸上的不知名粉末。 她扭头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可是眼睛被迷得睁不开了。 “别动。” 是霍青山的声音。 霍青山捻了一点林晓脸上的粉末,林晓道: “不是石灰,洗洗就好。” 于是霍青山拿水给林晓洗脸漱口,同时贾樟带人分别审问月娘壮子。 林晓好不容易洗干净粉末,结果身上越来越热起来,她只好回屋喝了好几杯冷茶压压自己。 霍青山看林晓脸颊通红一片,担心那粉末是什么毒药,让人去问壮子这是什么。 结果是壮子弄来的什么强效椿药,男女通用。 霍青山愣了一下 ,问这个药有什么办法解。 暗卫道: “椿药无非就是那样解。” 霍青山连忙去找林晓,她已然药效发作,难受得原地打转,身上领口也乱了。 霍青山按住林晓,林晓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你怎么来了,不用去审问吗。” 霍青山垂眼,脑海中又回忆起那天地下洞穴的事: “林晓。” “嗯?” 林晓躁动得开始原地跳动,霍青山抬眼正色道: “那包粉末是——椿药。” 让霍青山对一个姑娘说这个词到底有些难为情。 林晓闻言愣了一下,心想她这又造得是哪门子孽。 难道是上天看她穿越以来日子过得太苦,所以借机送她一个美男子。 林晓想着上下看了一遍霍青山,反把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可是林晓又想起来,她看得起霍青山,霍青山未必看得起她啊。 还有种种思绪,林晓想着推开霍青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不就是椿药吗,生活在现代的她深刻地明白没有什么可以直接刺激人的椿药存在。 这应该只是某种会使人身体发热、或者延迟功能的药物。 发热嘛,这还不好办。 林晓没头脑地到了船边一股脑跳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不吃亏 冰冷的海水让林晓打了几个寒颤,她在海水里挣扎两下,脑子和身体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旁边“咚”的一声响起一个水花。 霍青山竟然也跟着跳了下来了。 霍青山一手按着船,一手抓住着林晓防止她溺水。 “你疯了。” 霍青山道。 林晓晃晃脑袋,她竟然觉得霍青山的身体很舒服,忍不住想要贴近他: “这船是停着的。” 不过林晓也是跳下来才意识到这船是靠岸停了的。 她在跳下来的那一瞬间,想着的是完了完了,这可是大海,同时脑补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好在虚惊一场。 霍青山却厉声质问: “你跳船做什么!” 林晓理直气壮道: “解毒啊。” 霍青山诧异道: “解毒?” 林晓道: “不然呢?” 霍青山都蒙了,又问: “这样解毒?泡海水?有用吗?” 林晓反问道: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霍青山本来有,现在没有了。 林晓突然又问道: “你跳下来做什么?” 霍青山现在很想爬回去。 林晓忽然整个人陷进了水中,霍青山以为她溺水了,连忙潜水把林晓抱出来。 林晓吐了一口水出来,挣扎道: “你干什么! ” 霍青山紧紧抱着林晓道: “我在救你。” 林晓一时间哑口无言,道: “你这是在救我吗?是在害我。” 她刚泡了水清醒了一点就被霍青山突然抱了出来,水里冷外面风大,这样反反复复,她会感冒的。 霍青山看着林晓,目光温柔而坚定道: “回了京城,我娶你。” 林晓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抬头看着霍青山,目光诧异惊讶。 霍青山这是在说啥?她怎么听不懂? 霍青山胸膛起伏,心跳强有力。 林晓冷不丁道: “娶……娶我?……取我狗命?” 霍青山也被林晓的话震惊了。 取我狗命。 林晓怎么会想到这个上头。 霍青山正色道: “明媒正娶地娶你。” 林晓眼睛都睁大了,满满地不可思议。 林晓忍不住问: “为什么?” 难道是美男计?就为了个藏宝图至于吗?难道皇帝会把宝藏分他一半不成? 霍青山却忍不住嘴角上翘了: “因为我……” 喜欢你啊。 这后四个字是林晓自己脑补的,事实上霍青山说得是: “我知道你方才害怕什么,女子名节为重,你我今日如此,回头传出去对你名节有损。但你不用担心,我会娶你 的。” 林晓内心无语,反过来安慰霍青山道: “我当什么事呢,就为这个。嗨,我不在乎。” 林晓真的不在乎,古人有这个规矩,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可问题是,她是现代人啊! 她才没有这个观点呢,不就搂搂抱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卿卿我我,那也没关系。 于是林晓豁达地拍拍霍青山道: “没事,我不吃亏。” 这下换成霍青山震惊了。 不吃亏,这三个字从林晓嘴里说出来,让他有一种意料之外,又合情合理的感觉。 因为自从认识林晓以来,她就给自己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起初霍青山只觉得林晓可能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可是后来,霍青山觉得林晓好像是一个超脱于世俗,乃至于超脱这个尘世的人。 面对尸体,她有着近乎冷漠的冷静。 对于活生生的人,她又有着天生的慈悲热忱。 虽是女子,却思想豁达境界超群远胜于男儿。 虽然她生于贫穷,却对富贵权势没有谄媚之色,她对正义有着使命般的向往,事关公道,她无谓艰险强权。 如此心胸气魄,霍青山自愧不如。 总之,霍青山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男.男女女他都见 过不少。 可是像林晓这样的,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霍青山想得热血沸腾,心胸澎湃,林晓又泼他冷水: “我刚刚的意思其实是,就是我刚刚只是想进水里让头脑冷静下,结果你一下把我捞出来,我就说你是在害我。” 又道: “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觉得要对我负责,我不需要人对我负责的。唉,可能你们很难接受这种观念,但是……” 林晓很想给霍青山科普一个全新的观念,但是觉得这样做也只是白费口舌。 于是她索性道: “你就当我放.荡不羁爱自由好了。” 又补充道: “其实你换个方向想想。凭什么你们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可以逛青楼,女的就要三从四德从一而终,就要守妇道守贞节,很不公平对不对?” “我只是想公平自由地活着,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你能理解吗?” 林晓说得口干舌燥了,抱着她的霍青山早没了声音。 “林晓。” 霍青山开口。 “嗯?” “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吗?” 林晓闻言深吸一口气,脑海乱如麻。 她疯狂眨眨眼,问: “刚才我说得,你都听进去了吗?” 霍青山道: “听进去了。 ” 他甚至还重复了一遍,记性不错。 “所以,你很不愿意嫁给我吗?” 霍青山又问。 林晓咽了咽唾沫,心脏怦怦跳。 她看向霍青山,又迅速把目光挪开。 林晓不知该如何回答霍青山,她穿到古代之后就没有想过嫁人的事。 但是要说喜不喜欢霍青山嘛…… 林晓突然挣脱了霍青山的怀抱,重新把自己埋进水中。 有了之前的经验,霍青山便跟着林晓进入水里,小心地守护林晓。 林晓在海里的时候,回想起了初见霍青山时的惊为天人,那时候每次见面她都是激动的,期待的。 后来她意识到自己和霍青山是两个阶层的人,与他相处就有种刻意的生疏。 再后来,生了一系列的事,她又和霍青山亲近起来。 那段日子里,她亦是感到欣慰的踏实的有安全感的。 林晓浮出水面,惊讶地发现天边已经现了一抹鱼肚白来。 他们竟然在水里待了这么长时间。 而且林晓感觉自己真的清醒了,身子和头脑全都清醒了。 霍青山跟着出了水,他头发湿漉漉的,沉静的面容上挂着水珠。 美得不像话。 林晓忽然心中一动,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霍青山问。 第五十四章 风平浪静 林晓笑着摇头,她刚刚只是想起来,她被刺杀后搬到了县衙,那段时间和霍青山的相处来。 尤其是贾樟到了之后,林晓看似和贾樟相处得很好,其实她更关心霍青山来。 每每说笑谈论,她都会忍不住看向霍青山。 有些事情,往往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她身为当局者,很难看清自己内心深处。 可是刚刚从水里钻出来的那一刻,她看见霍青山,忽然就心动了。 说实话,面对霍青山这样的人物,是很难有人不心动的。 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相信霍青山会喜欢上她。 林晓想着又笑了一下,霍青山也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只是看见林晓笑了,他也就开心了。 “我……” 林晓低低的说了不知道什么,霍青山诧异,林晓又低声说了什么,霍青山靠得更近了: “你说什么?” 林晓趁其不备,吧唧一口亲在霍青山脸上,然后就哈哈的笑了起来。 霍青山随着一笑,他抱住林晓的腰,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哈哈哈……” 林晓大笑起来。 看她笑得这样开心,霍青山又忍不住笑道: “这么开心吗?” 林晓 点点头。 开心,当然开心了,这么大个帅哥成她男朋友了,她能不开心吗? 其实林晓想得很简单,不管霍青山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藏宝图跟她又有怎样的联系,她喜欢霍青山不就够了。 人生在世,怎么活都是活着,与其瞻前顾后,担惊受怕,不如痛痛快快地活着。 要是可以,林晓恨不得现在就扒了霍青山,那样就更美好了。 林晓美滋滋地想着,霍青山摸了摸她额头道: “你的毒好像已经解了。” “解了?” 林晓连忙摸摸自己,好像确实不热了,而且还挺冷的。 于是她心下懊恼,这药解得不是时候啊! 霍青山把林晓抱起来往岸上走,林晓伸手扒拉着霍青山的领口,霍青山不做声,只是把林晓抱得更紧了。 鱼肚白划破了长空,在那抹曙光来临之际,一只信鸽煽动翅膀飞向远方。 …… 林晓沐浴过后特意换了一套鲜艳的衣服,不过她不会梳什么漂亮的发型,虽然林晓本身也只是梳寻常的双丫髻,但是她的手在死人身上大有用处,到了活人这只会扎高马尾。 于是林晓勉为其难地扎了两个高高的麻花辫在头顶上盘成两个丸子。 霍 青山见了,脸上立马露出一个笑容,为了不伤林晓的心,他还特意转过身去笑。 林晓问: “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 霍青山转过身来笑着打量林晓的头顶: “特别可爱。” 霍青山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来,里面装着一串珍珠。 他给林晓戴上,林晓问: “你什么时候买的。” 霍青山道: “前两天就买好了。” 现在总算能送出去了。 “谢谢。” 林晓道。 霍青山道: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又道: “这儿只有这样的,到了京城,我再给你更好的。” 林晓道: “不用,这个就很好了,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霍青山闻言一笑,正想俯身亲林晓一口,旁边就传来一声: “好啊。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地在这儿干什么呢。” 霍青山道: “我们可没有偷偷摸摸的,倒是你,在这儿窥探我们。” 贾樟看一眼林晓,目光在她脖子上微微停留,又揉着眼睛低头一笑,伸手点点霍青山: “你这话可是冤枉了好人,我替你在这儿审了一夜的犯人,好不容易出来喘口气就撞上了你们两个大闲人。这下好了,你不谢我,还扣 我一个窥探的帽子。” 林晓抓重点: “犯人审完了?” 贾樟点头道: “他们两个有了首尾,苟且之时被海老大撞破了,海老大要把他们沉船,于是他们就索性把海老大给推下海里。” “卷宗我都写好了,你们不看看?” 他们看了贾樟写得卷宗,原来八月初二这天晚上是壮子那个房间里的人负责守船。 当天海老大告别霍青山等人后便去了壮子房间想要休息一下,遇上了拿着酒准备去会月娘的壮子。 壮子就把葫芦给了海老大,忽悠他喝酒好去和月娘相好。 当时他们是在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幽会的,不曾想喝醉了的海老大误打误撞进了房撞破二人,登时就要抓二人去沉海。 推搡间,海老大摔倒在地,月娘就让壮子将海老大推入海中,还示意壮子拿木板击打海老大的手和嘴好让他死得更快。 这样子看来,主谋是月娘,壮子是奉命办事了。 林晓有些惊讶: “他们就这么招了?” 又笑道: “我还以为他们会互相赖一番呢。” 贾樟亦笑道: “他们还真的赖了,不过我有办法让他们说实话。” 见到月娘和壮子后,林晓才知道贾樟 说得“有办法”是什么意思了。 月娘和壮子都受了刑,手指头血肉模糊是被夹棍伤得,脸上红肿不堪是被打得,臀部血迹斑斑,脚也被打得站不起来,被人拖着走的。 林晓想,这样算不算屈打成招? 现代社会,警察审讯是绝对不能搞什么严刑逼供的,会被处分。 即使穿越到了古代,霍青山也是那种极少用刑的人。 现在乍一看这两个人几乎被打得不成人样了,林晓都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 贾樟道: “我已经通知本地官府了,把他们移交之后我们就转河运赶路了。” 林晓点头,又问: “那这艘船和船工怎么办?” 贾樟笑道: “这可不归我们管。” 林晓心情复杂,霍青山道: “这个你不用关心,船契在月娘那儿,如今船工们可以凑钱买下船,回去依旧能开船做营生的。” 林晓勉强放下心来,贾樟看着二人又是一笑道: “青山,我忙活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得补我点什么。” 霍青山道: “我请你喝酒好了。” 贾樟推手笑道: “不了,回头又喝出一桩人命案子就不好了。” 霍青山道: “回了京城我再请你,保管万无一失。” 第五十五章 误入贼船 结果转河运的第一天就出事了。 林晓和霍青山刚刚确认恋爱关系,正是一个要难舍难分的时候,霍青山白天和林晓研究字画,晚上就在甲板上看月亮。 结果转身就冒出了四个肃肃的杀手来,手中皆持有飞虎爪,目光凶狠。 霍青山立马将林晓护到身后,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他吹了个口哨,暗卫立马从四面八方出来护他周全。 可是暗卫赶来需要时间,杀手已经挥舞着飞虎爪抓向林晓。 霍青山以一打四,林晓在他身后跃跃欲试。 贾樟丢了一把剑给霍青山,两个人和杀手纠缠起来。 霍青山道: “留活口。” 他非要知道这群人究竟是谁指派来的不可。 可尽管他们手下留情,那杀手见招架不过纷纷水遁了,霍青山派暗卫前去追捕。 贾樟阻止道: “别,他们这次不成,下次肯定还会再来,还是多留几个人在旁边安全。” 霍青山道: “不要紧,分派两个人出去不碍事。” 但是霍青山对于杀手的出现有些疑惑: “他们怎么这样眼疾手快,我们才转河运,就来追杀我们了。” 贾樟道: “海运转河运就属这条航线最快,他们也不难料到 。” 贾樟说得没错,这些杀手一次不成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很何况这已经是他们的第二次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每日都不得安生,各路杀手层出不穷。 林晓发现: “最开始的两波凶手武器是飞虎爪,但是后面的凶手有用匕首的,还有用刀剑的。” “会不会是不同人派来的凶手?” 霍青山道: “有可能。” 贾樟神色有些凝重,道: “没想到,越到京城反而越凶险。” 霍青山道: “看样子,是有人不想我们回京城。” 刺杀实在太多了,林晓笑道: “这样下去,只怕船家都要敢我们下船了。” 霍青山道: “他们收了银子,不会这么做的。” 林晓道: “赚了钱没命花,也是白赚。” 她还特意去问船家船工,这艘船因为他们惹了这么多是非,他们不害怕吗? 船家笑道: “怕也怕,只是我们收了二位大客官这么多银子,总得把生意做下去。” 林晓笑道: “若是这笔生意平安做成了,你们是不是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船家笑呵呵地应道,林晓看他们手忙脚乱地扬帆起航,又划船桨。 林晓笑道: “不过我们船行 得快,很快你们就能平安拿银子了。” 船家又是呵呵笑道,接下来又和林晓寒暄,问起林晓是哪里人氏,去京城做什么云云。 林晓回去后又跟霍青山说了一通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又是一晚,又是一样的刺杀,这会对方也是声势浩荡,结局依旧是铩羽而归。 霍青山贾樟等人杀得是筋疲力尽,甲板上是一片狼藉,可依旧得没有留下活口来,他们反倒损兵折将不少。 这样下去,再来两次刺杀他们就要孤立无援了。 霍青山擦擦额头的汗,身子被冷风吹得瑟瑟了。 他们让人拿酒过来。 船工拿着酒过来,霍青山接过后笑而不饮,晃了晃酒壶道: “船家,你们也是被历练出来了,见到如此场景,竟也稳如泰山,酒都没有洒出一滴来。” 船家本来脸上陪笑,闻言脸色慢慢变了。 霍青山将酒慢慢倾倒在地上。 并没有出现影视剧中那种毒药倒在地上会出现的腐蚀性泡沫,这玩意是砒霜是鹤顶红,又不是浓硫酸,怎么腐蚀得了甲板呢? 但是那些船工被霍青山犀利的目光给吓得退后一步。 霍青山只将弯曲着的腿用了力,就将整个人撑起来,干 净利落地起身,手中血迹半干的剑指向他们,目光胜剑光: “说,谁派你们来的。” 他们见已经露馅,再也不装了,从腰间抽出匕首等物来,为首者又狞笑着吹了个口哨在和谁接应。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能抽身是最好的,不能也无所谓了! 可没想到的是,活生生的林晓缓缓从一旁步出,面色从容淡定。 她旁边是一个女装打扮的暗卫,他手持长剑抵着一个船工的喉咙。 “你们刚刚是在叫他吗?” 林晓笑道: “你们的计谋不错,这个人身手也很好,可惜眼光不行,男女不分。” 林晓又笑道: “怪不得那些杀手吓不跑你们呢,原来你们就是贼船上的贼啊。” 杀手们都懵了,见状不好赶紧掉头就跑,可是霍青山的暗卫和守卫已经包围他们了。 之前林晓和他们聊关于钱和命哪个更重要的时候,发现他们扬帆的手法好像不太专业。 之前海老大他们开船,那叫一个熟练,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当然这只是件小事,更关键的在于他们的手。 林晓发现他们手上的茧子不太对劲。 之前给海老大验尸的时候,她留意了一下船工的手。他们手上都 有一条很明显的横着的厚茧——是长期拉帆绳留下的,同时手心的茧子也很硬,是摇船桨形成的。 但是这些人,他们手上的茧子是纵向为主的,指头下方和手背也有明显的茧子。 这更像是长期握拿东西和操练的手。 林晓回去后就和霍青山分享了这点,想讨论这会不会成为日后验尸断案的一个重点。 没想到这么一讨论,竟然得出他们可能上了一艘贼船的可能。 现在看来,果然是贼船。 霍青山又问道: “你们从实交代,我饶你们一命。” 为首的杀手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好似犹豫了两下。 “啊!” 那被挟持的杀手竟然自己抹剑死了,倒在地上血溅三尺。 为首的杀手好像受了刺激一般,立马拿匕首捅穿心脏,霍青山阻拦不及,剩下的人都用各式各样的方法自尽了。 林晓下意识地去检查他们的尸体,霍青山关切问道: “你没受伤吧?” 林晓摇头,贾樟在旁边道: “能动用这么多专业杀手,动用这么大力量,绝对不是一般人。” 要杀林晓的人可以说是处心积虑,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了。 这个霍青山自然知道,所以他才越发困惑究竟会是谁。 第五十六章 坦诚布公 贾樟又道: “尤其,你的母亲是长公主,那些杀手虽然出手狠厉却对你诸多留情,他们是知道你身份的人。” “会忌惮你身份,又不顾及你当着你面杀人的人,不多。” 难道会是……霍青山皱眉。 他想到了一个人,襄王。 襄王是一个富贵闲王,可是大家都只道他只是为了暂避风头才韬光养晦。 因为襄王是先帝生前最为疼爱的一个皇子,当时封齐王,期间几度有大臣以他乃贤才提出易储。 好在有太后和母族宇文家保驾护航,不然只怕当今圣上无法顺利登基。 但是也有传闻,先帝为了护襄王周全,给他留下了一支极其彪悍的可以以一敌百的麒麟军。 襄王手上虽有兵却无实权,他会不会是想要得到先帝的宝藏,好为日后谋反做准备呢? 又或者,这个宝藏会不会就是先帝为了襄王而留下的呢? 霍青山五味杂陈,这件事如果真的事关前朝争储之事,又涉及当朝斗争的话,好像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了。 更何况,他的母亲似乎也牵扯其中了。 贾樟示意人停船靠岸打扫干净战场,霍青山回了房静思了一会儿,林晓端着她亲手熬得 白粥过去。 霍青山喝了两口,林晓道那酒里没有毒,但是下了迷.药。 “看样子他们是不愿意伤害你们的。” 林晓道。 霍青山忽然就没有了胃口,放下勺子见林晓静静地看着他,于是又大口吃了起来,还笑道好吃。 林晓笑道: “你真是的,我们还没成亲呢,你就成妻管严了。吃不下不要勉强自己。” 霍青山闻言笑着看林晓,眼睛亮晶晶的。 仿佛在说:你同意嫁给我了? 林晓低头捻捻手指,问霍青山关于这几天的杀手追杀,还有贾樟刚刚的话有没有什么想法。 霍青山摇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晓道: “青山,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霍青山道: “你说。” 林晓深吸一口气道: “我想知道,你追查的惠太妃难产案后头究竟还藏着什么事。” 霍青山眼睛轻眨,林晓莞尔问: “我知道,这个问题你或许不愿意说,我也不该问。可是既然我们在一起了,彼此难道不应该坦诚点吗?” “从我父亲去世后,我所遭到的刺杀大小有了将近十次,每次都凶险万分,这一次对方更是处心积虑,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 “难道仅仅是为了惠太妃难产一事吗?” 林晓道: “就是惠太妃之死果真有蹊跷,可是已经时隔十八年,先帝都去了这么久,惠太妃更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民女。” “而且,并没有证据证明我父亲和这件事有关联。谁会为了一件不确定的事费这么大周章。” 林晓果真思绪清晰,霍青山也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了林晓多久的。 见霍青山不说话,林晓笑了一下道: “既然这样,那我先坦诚布公好了。” 她抬头看着霍青山笑道: “那天,你和贾樟说得话,我听见了。” 霍青山目光一滞,林晓又是一笑道: “我知道藏宝图的事了,其实你查得不是惠太妃的死亡疑案,而是藏宝图对吗?” 她正视霍青山道: “青山,你还是不愿意对我说实话吗?” 霍青山却释然一笑,道: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了。” 他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林晓。 霍青山前来栗山县,表面上是安抚右宰相慕容达一家,其实是为了查清当年惠太妃之死。 诚然,惠太妃的死亡是不会让圣上牵肠挂肚的。 皇上是要查得是先帝遗留下的藏 宝图。 传闻先帝曾经给惠太妃一份藏宝图,可是随着惠太妃身死,这藏宝图也不翼而飞。惠太妃的宫人又都离奇死亡,藏宝图的下落更是无人知晓了。 如今圣上恐怕这藏宝图落入他人之手,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做什么危害国家社稷之事,所以托霍青山前来秘密调查。 林晓平静问: “那这件事跟我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霍青山道: “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怀疑你的父亲很可能是当年给惠太妃安胎接生的御医。” 林晓越发惊讶了。 御医? 仵作和御医,这差得是不是有点远? 当然在现代,法医是要学基础医学临床医学的。可是古代,仵作给活人看病,还是给女子安胎接生? 霍青山道: “我查过,当年惠太妃身边的御医名叫林海。惠太妃难产而亡后他被革职贬为平民了,很快消失不见。同年,你的父亲林震山带着你从京城回了栗山县。” “还记得你父亲留下的手记吗?除了验尸经验外,还有大量医术记载,尤其以妇科为主。” “林海和林震山籍贯年龄都一样,林震山无兄弟姐妹,所以我怀疑他们可能是同一个人。” 林晓也觉得林震山一个仵作,对于妇科有那么多深刻研究很诡异,还想过会不会是她的母亲留下的。 现在看来,如果林震山是御医的话好像也能说得通? 霍青山舒了一口气,笑道: “好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林晓下意识笑问: “真的吗?” 林晓保证,她只是无意一问。 但是霍青山的脸部肌肉好像轻微地抽动了一下,眼睛的光好像也有瞬间的变化。 这种变化很微妙,可是林晓察觉到了。 霍青山,还有什么瞒着她吗? 二人对坐一会儿,林晓又问: “那你有查到我母亲的什么事吗?” 她的记忆里,林晓真身几乎没有对母亲的只言片语,就是问林震山他也不说,久而久之林晓就不问了。 霍青山摇头: “林震山离开栗山的时候是未婚的,等他再回栗山时身边就多了一个你。” 说完这话二人又沉默了,那白粥面上都结了一层皮。 贾樟过来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他们可以扎穿了。 霍青山站在岸边,看着平静水面上几只飞鸟掠过芦苇笑道: “我们现在回去也赶不上中秋宫宴了,不如让我们慢一些欣赏沿途风景好了。” 第五十七章 朝凤 贾樟笑道: “我们改走陆路本就更加危险,你还要慢一些?我是无所谓的。” 他笑着看向林晓: “林晓可就不好说了,那些杀手都是冲她来的。” 船上开阔而且在水中,杀手想要靠近不容易。 可是走陆路的话,对方在路上设下埋伏陷阱,或者用弓箭等物袭击,纵他们有三头六臂也难招架。 霍青山笑道: “你顾好你自己就好,林晓我来保护。” 林晓感动,内流满面。 贾樟笑道: “反正他们不敢伤我们,我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们改乘车马前往京城——朝凤城。 这些天,霍青山像个导游一样跟林晓介绍沿途风景和朝凤城。 朝凤,顾名思义,百鸟朝凤的意思。 一是寓意君主圣明而天下依附,二是指大凤朝国力强盛,四海皆拜倒前来朝奉。 “又因为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所以这朝凤城里家家户户门前种梧桐,院中有翠竹。又因为凤凰与牡丹最为相配,所以人皆爱牡丹花,每年一到四月这朝凤城牡丹花开,香溢满城,艳惊天下。” 林晓道: “可惜现在已经是中秋了,无缘欣赏这牡丹了。” 霍青山笑道: “不要紧, 明年看也是一样的。” 贾樟一笑,正想说什么,却见霍青山一个眼神,立马改口道: “林晓到了朝凤城住哪儿?” 林晓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霍青山肯定会给她安排好的,霍青山则道: “住我家啊。” 贾樟道: “公主府?” 霍青山点点头,贾樟一笑,以一种自求多福的目光看一眼林晓。 林晓也很紧张,这交往才十来天就去见家长会不会太快了? “这样不太好吧。” 林晓惴惴不安道。 霍青山道: “没什么不好的,你不用紧张,我母亲人很好的。” 人很好。 林晓莫名觉得这会是个flag。 考虑到霍青山的母亲是公主,林晓已经紧张得不行,想着自己会不会惹公主不高兴被赐死吧? 霍青山却百般安慰她不用担心,还亲自教她各种规矩,到时候见了公主怎么行礼,若是见了皇上又怎么行礼。 林晓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是学起东西很快,这些规矩林晓很快学好了个差不多。 同时霍青山还详细地介绍了一下他家的情况。 林晓看过几封皇帝和霍青山的往来书信,一直很困惑,清河长公主是皇帝的姐姐,那霍青山应该是皇帝的外甥,怎 么他管皇帝叫舅舅,皇帝却管他叫起侄儿来了。 霍青山解释了林晓才知道,原来清河长公主备受宠爱,她的驸马是招赘的,所以霍青山是随国姓,管皇帝叫舅舅,皇帝叫他侄子。 林晓想起来她看过一部电影里的一句名言“咱两各论各的” 不过电影里是爸爸哥哥,这儿是舅舅侄子。 “本来我还有个亲妹妹,小我三四岁名叫做溪儿,只是她三年前病故了。” 霍青山道。 “另外我还有两个异母弟妹,年纪都小,你也不必挂心,回头介绍你们认识就好。” 林晓更加困惑了: “异母弟妹?你爹还能纳妾啊。” 做入赘的驸马还能纳妾? 霍青山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朝哪代也没有规定过驸马绝不能纳妾的。何况我母亲也是开明的人。而且,母亲儿女双全后就不想生育了,便允许我父亲纳妾了。” 说着又笑道: “那两个姨娘也不是外人,是我母亲身边亲近的丫头。” 看样子古代的观念真的跟现代与众不同啊,林晓虽然乍一听冲击力很大,但是还接受了。 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 “你身边有没有贴身丫鬟,就是通房丫鬟什么 的。” 霍青山愣了一下,林晓问道: “有还是没有啊。” 霍青山道: “这个问题重要吗?” 林晓道: “当然重要啊!” 实不相瞒,林晓挺馋霍青山身子的。 她可不想等到结婚后才和霍青山开花结果呢,况且能不能结婚还两说呢。 不能好不容易谈了一个大帅哥,结果只能望梅止渴吧! 要是霍青山是处.女座不是处.男身的话,那林晓也没什么好矜持的了。 于是她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霍青山,等他一个答案。 霍青山张口说不出话来,旁边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便是贾樟来了。 “哈哈,青山,这回你可碰上克星了。” 贾樟大大方方地从一旁冒出来,笑得眉不见眼的: “你瞧瞧,娘子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管起家来了。” 霍青山笑道: “偏你好管闲事。” “没办法。” 贾樟挥挥手: “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得不好管闲事,你做父母官的应该更有体会才是。” 贾樟来了之后,霍青山就自然而然地和他聊起了别的话题,而林晓的问题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林晓从霍青山那欲言又止的神色,还有贾樟及时雨的打岔来分析,霍青山身边应该是 有什么通房丫鬟的,搞不好不止一个。 又因为贾樟之前说过霍青山是如何招女孩子喜欢,为人如何风流。林晓甚至脑补出了霍青山和二三好友一起逛青楼的浪荡公子哥样,越脑补越气。 最后气到她吃不下饭,整天无精打采的。 于是霍青山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挑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跟林晓坦白从宽了。 霍青山委婉表示自己从前身边的确有两个人在,但是他又保证既然爱上了林晓,那心里只有林晓,往后身边绝不会有旁人。 霍青山又道: “待回朝凤后,我就将她们放出去。” 林晓先是低头不语,看起来还是不高兴。 霍青山又坐得靠近她一些,伸手拍拍她的背哄着她。 林晓忍不住发出去噗嗤一声,抬起头来露出点狡黠可爱的笑容来。 霍青山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林晓“骗”了,于是笑着敲敲林晓额头。 林晓摸摸额头,也笑着捏捏霍青山的鼻子道: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能理解的。你是公主的儿子,身边有两个人也正常。” 倒不是林晓很能融入封建社会,只是她前世爱读红楼梦,所以能理解这些。 贾宝玉尚且如此,何况身份更尊贵的霍青山呢? 第五十八章 朝凤二 霍青山又问道: “那你这几天生气做什么?” 林晓支支吾吾,霍青山再三逼问,甚至还撒起了娇,林晓被他逗得又是发笑又是鸡皮疙瘩,最后架不住了,在他耳旁问道: “你有没有去逛过青楼啊。” 霍青山看着林晓,眼中带着点淡淡的笑。 “有没有嘛……” 这会子换林晓撒娇了,她摇着霍青山的胳膊问了两三遍,对方只笑而不语。 林晓一下子把他胳膊丢开,气鼓鼓地双手叉腰道: “不说话,那就是有了。” 霍青山又来哄林晓,然后犯难道: “这个怎么说呢……” 林晓道: “这还怎么说?去过就是有,没去过就是没有。” 霍青山道: “有是有……” 林晓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像是要打人。 “但是……” 霍青山来了个大翻转,很无辜很纯洁地看着林晓举手发誓道: “我只是去喝了两杯酒而已,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做过,我发誓。” 林晓回了一个呵呵的表情,眼神示意他“你觉得我会信吗?” 霍青山委屈: “我说真的。” 林晓唉声叹气,拍拍霍青山肩膀道: “去过也不要紧,只要你以后不去就好了。” 霍青山声音越发软了,笑道: “我真的只是喝了几杯酒,要我怎么说你才信?” 林晓道: “那是真是假我又不得而知啦。” 霍青山无奈笑道: “那我以后不去了总行吧?” “嗯,这还差不多。” 林晓满意地拍拍霍青山笑道。 “好了,我没问题了。” 林晓心满意足地靠在霍青山肩膀上笑道。 霍青山趁其不备伸手去咯吱她。 林晓一边求饶一边笑道: “好啦,别这样,回头他们看见多不好。” 霍青山道: “你还会怕这个不成?” 林晓道: “我不怕,我怕你会怕。” 霍青山道: “我有什么好怕的?” 林晓先是笑而不语,然后又对霍青山道: “我怕你又用什么名节的理由,说要娶我的话。” 霍青山先半是不解半是微微失落,然后又强言笑道: “你不情愿嫁给我吗?” 林晓正色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说,我希望我们有朝一日是因为情投意合难分难舍,认定了彼此就是此生唯一,所以才成亲的。” “但如果是为了所谓名节,你就要出于负责娶我,我就要维护声誉嫁你,这样的婚姻注定 是无趣且不幸的,我不要。”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虽然我们认识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可是我们定情到现在不过十来天,说这个不太快了吗?” 霍青山笑道: “你想得实在豁达。” 林晓还有更豁达的呢,没好意思说。 毕竟林晓和霍青山来自不同时空,林晓知道很难把自己的观念灌输给霍青山。即使她说了,霍青山也未必能理解,只能先这样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依旧不紧不慢地赶路,中秋这天也在路上过了。 月圆之夜,林晓看着天边满月,想起她现代的家人朋友同事,不知他们如今如何了,会不会想她,爸妈身体还好吗…… 林晓鼻子一酸,低头揉揉眼睛。 她穿越已经一年多了。 尽管林晓是个乐天派,可是她刚刚穿过来那段时间也是茶不思饭不想,每天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都在想她死了,她的家人朋友会怎么样。 她是独生女,往后谁来照顾她的父母…… 霍青山过来给林晓披上外衣,见她眼圈有些红便问道: “想家了?” 林晓胡乱点点头,背过身去擦了下眼泪。 霍青山从背后抱住她: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 他吐气如兰,暖暖的气息落在林晓耳侧,撩得她心里痒痒的。 林晓转身抱住霍青山,在他唇上吻下。 …… 又过了几天,他们终于赶到了朝凤城。 这朝凤城气派繁华,远胜沿途风景,关是城门就高不可攀,城后的主街道开阔有百余米宽,就是东西市坊也繁华地不得了。 林晓曾试图通过大凤朝百姓的穿着来判断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然后栗山县那样的偏远地区,百姓大多穿着粗布短衣,即使富贵一点的人家,那衣服也让林晓看不出端倪。 林晓对汉服的了解不多,她看到过女子穿齐胸襦裙便觉得这大凤朝兴许跟历史上的唐朝有关联。 结果来朝凤城的路上,林晓惊喜地发现齐胸裙仅仅是大凤时装的一种,另外还有许多款式的衣服任君挑选。 看着这堪比现代大卖场的各色风格不一样的服饰,林晓坚定了这应该是平行宇宙的某个空间,所以她可以可着劲大展身手了。 进了朝凤城后,贾樟就回了高安府,霍青山则把林晓带进了公主府。 林晓被公主府震撼到了。 远远看去,光从朱墙就可以看出公主府占地不小。 再走近些,这 大门修得那叫一个气派,什么叫朱门大院林晓今日才算见识到了。 霍青山并没有提前告知长公主他今日回家,此刻带着林晓悄悄地从西角门进府,还特意跟管家等人说先不要通知公主殿下。 林晓越发紧张,脚步也变得不情不愿了,亏得霍青山始终牵着她的手,不然她早掉头跑了。 一是要见家长她心里紧张,二来是眼前的这座府邸实在太壮观了。 公主府的景致很美,花草亭台众多,修得跟公园似的。 不对,公园大大小小都是那样的千篇一律,哪里有这个公主府别出心裁呢? 什么陈员外张地主的家,加起来还不如公主府的门口的一对石狮子。 公主府的奴仆打扮得都很体面漂亮,众人都管霍青山叫郎君,管林晓叫娘子。 虽然知道这是大凤朝对男女的称呼,尤其公主府规矩可能森严点,但是林晓依旧听得很别扭。 霍青山问曾管家公主在那儿,笑着跟林晓道先带她去见过她母亲。 曾管家却道: “殿下正在满芳丘和何夫人跟何娘子赏桂花。” 霍青山对林晓笑道: “可不巧,今儿有外人在。” 林晓不安地搓手手,又干咽了一口。 第五十九章 晓雅 清河长公主正跟何夫人、何慧儿品桂花酒赏桂花,桌上还摆着蟹黄酥等物。 何慧儿执筷慢慢地吃了一口蟹黄酥,动作优雅漂亮,就连低头的角度也恰到好处,看得清河暗暗点头赞赏。 清河笑道: “慧儿这孩子当真是心灵手巧,这桂花酒本宫喝着不比宫里的差。” 何夫人笑道: “殿下可别这么说,回头孩子当真了就不好了。” 清河笑道: “本宫说得可是真心话。” 她又牵着何慧儿的手笑道: “慧儿这孩子长得美手又巧,人孝顺心底也好,本宫瞧着真是万里挑一的孩子。” 何慧儿闻言低头一笑,心中越发得意高兴。 公主这么说,想来是看上了她,要她做儿媳了。 若能嫁给霍青山,那真是要羡煞众人了。 有人过来上新的点心,因为说起孝顺,清河跟何夫人又说起霍青山没能赶回来过中秋的事。 清河语气宠溺笑道: “这孩子玩心重,只怕贪图哪处风景不肯归家了。” 何夫人正要搭腔,说男孩子还没成婚自然是贪玩的,回头娶了娘子,有人在旁劝诫就知道收心了。 不曾想旁边一个低着头的男仆开口笑道: “孩儿虽贪图沿路风景, 却不敢不归家。” 何夫人何慧儿又惊又喜,清河长公主却笑着抬头,气度从容,不慌不忙地笑看霍青山。 霍青山给清河公主行礼问安,清河笑道: “你这孩子。” 她刚刚一眼就觉得这男子不对劲,只是不表露出来。 她的宝贝儿子,她最了解不过了。 “快见过你伯母妹妹。” 霍青山又跟何夫人何慧儿问好,何慧儿连忙起身给霍青山行了个福礼,霍青山回礼。 清河公主让霍青山先去见过他父亲,稍作休息,晚上给他洗尘。 霍青山笑道: “不急,我先给母亲介绍一个人。” 清河公主微微一笑道: “什么人。” 一抹倩影从山坡下出来,一身月白色衣服的林晓缓缓到了清河面前,按照霍青山教得给清河公主行礼,又见过何夫人。 霍青山道: “林晓是我在栗山认识的很要好的朋友。她是栗山县的仵作,这一年来多亏了有她帮助,我才能轻松破获许多案子。” 何慧儿闻言忍不住屏住呼吸微侧过头去,还拿帕子轻拭口鼻。 仵作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人。 这样的人不仅地位卑贱,还污秽得很,和他们站在一块地上都觉得晦气。 其实霍青山 知道何氏母女在后也迟疑了一番。 他知道,赏花饮宴必得人多些才热闹,清河公主这样单独请何氏母女过来必是有事。 而这件事十有九八就是他的终身大事了。 但是霍青山很快坚定了信心,把林晓带来见过众人。 他毫不觉得仵作这一行有什么忌讳的,相反,他很欣赏敬佩林晓这种不惧世俗的勇气和豁达。 林晓如此坦荡,他怎能反瞻前顾后的? 清河公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林晓,长得确实不错,身姿挺拔,穿得衣服素净飘逸,加之林晓身上有些英气,看着竟然有两分名士风流了。 “你这孩子也是,带朋友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春兰,赶紧让人打扫房屋出来让林娘子住下。” 霍青山道: “不用了。不用那么麻烦,让她住晓雅斋就好了,那儿一切都是现成的。” 清河公主一笑: “你既然早有了主意,那就去罢,记得见过你父亲。” 霍青山便带林晓走了,清河度何氏母女神色,笑着和二人说了几句话。 何夫人听出清河的话外之音,又对林晓的出现摸不着头脑,于是带着何慧儿请辞了。 …… 晓雅斋离霍青山住得蓝玉台很近,有一条曲径小路 直通,不过晓雅斋位置更加幽静。 正因如此,霍青山有时会来这儿读书小憩,晓雅斋也算是他半个书房了。 “正好这地方名字里有一个晓字,你住这儿最合适不过了。” 霍青山笑道。 林晓观察了一下晓雅斋,外头幽静里头文雅,书架满满的摆了许多书籍,书桌上是笔墨纸砚。 她翻看了几本书,里面一堆她不认识的字,原来是比这个时代还古的古文。 霍青山指挥人把屋子的陈设换了,窗纱换成云霞一样的颜色,被褥换成藕荷色跟粉色,青纱帐换成了水墨画的珍珠帐。 就连瓶子中供奉的桂花都给换成了百合。 他忙得兴高采烈,扭头一看,发现林晓正兴致勃勃地盯着那水运海兽使浑仪旁看。 他轻手轻脚地过去,轻轻打了一下林晓的背。 林晓抬头,笑意盎然。 “你对这个有兴趣?” 霍青山道。 林晓点点头,她对那些象牙木头玉石的陈设不感兴趣,但被这占地极大水力运转的大型钟表吸引力法则注意力。 这圆钟乍一看像是雕刻艺术品,顶上是星辰日月和一个球体,中间是镂空的亭台楼阁,底下则是海浪花纹。 中间有开数个小门,一个小 门里可见一个怀抱着写了“未时”的牌子的活灵活现的大鱼。 这钟随着水流运转,这大鱼慢慢移动,期间时间分格详细,一看就知道现在几点。 还有两个小门,一个门里是一个持磬子击鼓的海龟,时间每过一刻钟它就敲一下鼓。 另一个门里则是一个长发异瞳的美人鱼。林晓看她的时候,她突然张口发出清脆的铃铛声来。 再一看旁边的门,原来时间已经到了申正,也就是下午四点。 林晓被这钟表的工艺震撼了,甚至想动手把它拆开研究它是怎么运转的。 正思考可不可以和霍青山开这个口的时候,霍青山已经把图纸找出来给她看了。 林晓更加惊叹了,原来这钟表里有着跟现代机械钟表非常类似的擒纵器系统! 只不过现代钟表是电磁运转的,这个钟表是用水力和重力的。 林晓对古人的智慧叹为观止。 霍青山也惊艳于林晓的好学: “这样的东西我这儿有很多,你若喜欢,回头我一并搬来给你。” 林晓直接答应,霍青山又笑道: “不过当务之急,是你得赶紧沐浴更衣,晚上还要见我父亲。” 林晓脸一红,锤了霍青山胸口一下便去洗澡了。 第六十章 赤子之心 霍青山还给林晓安排了丫鬟伺候,分别叫做书颖、玄香、玉砚,是取笔墨纸砚之意。 林晓笑问: “笔墨砚,怎么还缺了一个纸?” 书颖笑道: “文宣早几日被调到别处当差了。” 玄香又笑道: “郎君说要开恩放她出去呢。” 林晓点头,那三人便过来伺候林晓沐浴。 林晓连忙躲开笑道她不用人帮忙,让她们出去等着就好。 林晓沉在撒满了各色花瓣的浴桶里泡澡,洗着洗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劲。 霍青山之前好像过说回城后要把他的通房丫鬟都放出去? 那这个文宣会不会就是……? 林晓深吸一口气。 好家伙,怪不得霍青山一路上磨磨蹭蹭的,看到片林子就要停下来观赏片刻,感情是为了拖延时间方便他提前打发掉身边人。 真是心机深不可测啊。 想到这层,林晓迅速洗好澡准备出来和霍青山澡后算账。 可她刚开门,书颖就指着外头两个盆栽笑吟吟道: “娘子,这牡丹是郎君之前特意写信让花房催发的,现在给娘子送来了,不知娘子是想是摆在屋外头还是里头。” 林晓本来满腹心事,看到这两盆娇艳欲滴的红 白牡丹,顿时气都消了,取而代之的是甜蜜欣喜。 她把牡丹摆在卧室里,触目可及的就是倾城国色。 “郎君还道,娘子有什么需要,尽管打发人去蓝玉台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书颖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林晓止不住地嘴角上扬。 玄香出来道: “奴婢给娘子梳妆罢。” 她们给林晓盘头发化妆,又有人过来请林晓去长荣院赴宴,她们便加快了速度。 最后林晓看着镜中人都有些不敢认了,并且感叹自己拿解剖刀的手不配拿梳子和化妆刷。 霍青山就在蓝玉台外等着,带林晓一同去长荣院。 长荣院是整个公主府中位置最好、占地最大、景色最怡人的居所,清河独住于此。 而霍青山的父亲蓝柏则住在外院。 林晓见过蓝柏,不得不说一个人能成为驸马还是有原因的,这个蓝柏虽然已经是中年男子了,可依旧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年轻的时候应该更帅。 怪不得能生出霍青山这么帅的儿子。 而且父亲叫蓝柏,儿子取名青山,岂不是青出于蓝之意? 这名字也很用心啊。 饭桌上,清河问了林晓年龄和爹娘的情况,得知她父母双亡后 还感伤一回。 “这些日子林娘子就先在这公主府好好住着,万不要担忧,也别太思念家乡父母,缺什么只管打发人来找春兰姑姑就好。” 林晓从清河公主的话提炼出一个信息。 “这些日子先好好住着” 那就是住完这些日子就赶紧走呗。 公主,您人真好。 一时间饭吃完了,蓝柏先告退,林晓也硬着头皮独自回晓雅斋了,只有霍青山还留着。 清河看着霍青山,脸上带笑道: “我看林晓那丫头长得是不错,通体的气度也好,只是身份太卑微了些。罢了,既然你喜欢,就先收做通房放着……” 清河那句“待你日后大婚,让她做姨娘”的话还没说出口,霍青山就开口打断道: “母亲。” 他平复自己的呼吸: “我带她来见您,不是要收她做通房的。” “我要娶她为妻。” “胡闹!” 清河呵斥霍青山。 霍青山跪下,清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人?!一个仵作生的女儿,本就卑微不堪,更何况她自己也做这个,那就更加低贱了。你娶她做妻子,传出去真是叫天下人笑话。” 霍青山道: “孩儿 不怕人笑话。” 清河越发气恼了,怒道: “这林晓是有什么邪术迷住你了不成?” 霍青山道: “没有。母亲,林晓她不仅不会什么邪术,相反,她还非常善良,热情好助,可以说是有颗赤子之心,是个普天之下都难得的女子。” “我与她之间,是我先对她有了倾慕之心。她也表明,婚姻事关一生的幸福,希望和我慢慢相处,不急于一时的情动就定下终身。” 其实霍青山可以察觉到,林晓对他的感情似乎没有那么深刻,她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人欲本性和他在一起。 可是霍青山不介意,他相信自己能用实际行动让林晓放下戒备真正的打开心门。 但前提是,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母亲,或许你觉得她身份卑微,可请您相信您孩子的眼光,林晓实乃世间少有的人物。” 霍青山又道。 清河见霍青山如此袒护林晓,心里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连慕容潇都看不上执意要退婚的霍青山,怎么出去了一年反倒看上林晓这么个丫头。 清河好一会儿才平复呼吸,让霍青山起来。 霍青山开口: “母亲……” 清河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揉了揉太阳穴后无可奈何地道: “远来便是客,你们这一路也辛苦了,先让她好好住着,其他的事以后再议。” 霍青山点头下去了,过了一会有人来报说霍青山直接去了晓雅斋。 春兰闻言皱眉,对公主道: “郎君和那林晓如此不避讳,只怕会做出点什么不妥的事来。” 清河却道: “这个我倒不怕。” 一来她清楚霍青山的为人,既然他口口声声是倾慕林晓,那就不会对林晓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事。 二来,倘若霍青山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那她正好可以利用林晓不洁身自好这点,断了林晓做正妻的路。 清河真正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霍青山到了晓雅斋,林晓已经把头上的簪环去了,头发也改成了她平日的高马尾束发,看起来自在潇洒极了。 “你要休息了,还是……” 霍青山笑道。 林晓摸摸脑袋笑道: “那发型勒得我头皮疼,首饰也沉,我戴不惯。” 林晓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她可能没有享福的命。 霍青山一笑,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林晓。 他示意旁人都下去,要和林晓单独说会话。 第六十一章 一个人 霍青山说道他明天要入宫面圣,让林晓在府中好好休息等等。 林晓道: “你入宫是要告诉圣上惠太妃的事吗?” 霍青山点头,他揉了揉林晓的头发道: “这些日子我还有几件事要做,待弄好之后,我们一起彻查惠太妃的案子,还你父亲一个公道,好不好?” 霍青山的声音那样温柔,林晓不自觉就被他感化了,二人拥抱一会,林晓都能感觉到霍青山强有力的心脏跳动。 “你先好好休息,每日饮食,若我娘没有让你过去,你就在晓雅斋吃,想吃什么要什么只管让他们去蓝玉台说一声就是。” 林晓笑着揉揉霍青山的脸: “知道啦。” 两个人腻歪一会儿,霍青山就回蓝玉台了。 夜里,林晓迟迟不能入睡,在脑海里整理着惠太妃和林震山的关系。 林震山跟林海是不是一个人还有待确定。 可即使林震山真的是给惠太妃接生的御医,藏宝图一事和他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惠太妃难道会仅仅因为他们是同乡,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吗? 这背后究竟还藏着什么玄机? 还有,他们回朝凤的一路上,遭遇刺杀不断,那些杀手真的都效忠于 同一个人吗? 还有贾樟,他为何要来栗山县?仅仅是看望霍青山吗?在来福镇的时候,贾樟对她的一些举止就很不合常理。 他会不会也是这天罗地网中的一环? 可霍青山看起来与贾樟,真的感情十分地好啊。这一路上,贾樟也是极力保护霍青山的安危。 他真的会加害于霍青山吗? …… 青梧宫中霍青山将栗山县的事大致地告诉了皇上,请罪道自己无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线索,藏宝图一事恐怕要石沉大海。 霍青山很自责,皇上倒好生安慰他: “这件事过去了太多年,查不到线索也不能怪你,你不必太过自责。” “不过你数月前曾写信要求调查当年给惠太妃接生的御医,难道也没有用吗?” 霍青山道: “还不能确认那位林海御医跟栗山县死去的林仵作是不是一个人。” 皇上一笑: “不是有画像吗?难道那位林仵作被毁容了?” 霍青山一愣。 画像?什么画像? 他只收到了林海的户籍,拿去和林震山的对比了,没有拿到什么画像啊。 圣上连忙传召调取林海档案的内监和跟霍青山通信的暗卫出来,要审问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暗卫吃了不知多少道刑罚都坚称自己将画像送了出去,而内监也凭着记忆将林海的模样画了下来。 虽然隔了十八年,林震山苍老了些,可是依旧能够看出来他和画像上的林海是同一人。 那究竟是谁截走了林海的画像? …… “截走画像的人,就是杀我父亲的人吗?” 林晓道: “可我记得,我父亲是被黄大锤兄弟两抓走的,他们要的是活口。杀我父亲的,另有其人。” 霍青山不安地磨损着手指,轻轻叹息一声。 “画像只有一张,究竟是被哪一方截获的,还不能确定。” 林晓说着站起身来: “更重要的是,我是在父亲去世后几天才遭到人刺杀的。而且他们杀我父亲,用得是暗器,杀我却是真刀实枪。” 林晓越想越疑惑,对方有如此厉害的暗器,能精准地刺中人的窦房结,那也一样可以不动声色地杀了她,那为何杀她却要如此大动干戈? “我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件事背后应该有三方势力。其中一方只想活捉我父亲,从他嘴里得知藏宝图的消息。另一方只想杀了他,目的还不得而知。” “最后一方心狠手辣,想要赶尽杀绝。” 林晓每说一句霍青山心情就沉重一分,最后他焦虑地走到窗边扶着窗沿。 林晓看他背影很是不安的样子,过去问道: “你怎么了?” 霍青山摇头道: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林晓莞尔: “我现在在公主府,有你在,不是很安全吗。” 霍青山转身看着林晓道: “我倒觉得,现在你住别处更好。” 林晓看着霍青山的眼睛,低头一笑笑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留在公主府的话,杀手不敢进来,但我出去他们就会伺机而动,更方便我们查案。” 霍青山勉强扯出个笑容,他拉着林晓的手道: “你能理解我的心意就好。” 林晓又道: “不过我不想无所事事的留在京城,之前不是说要我帮忙查惠太妃的案子吗?现在我们该从何查起?” 霍青山道: “惠太妃是妃嫔,跟她有关的记载都在掖庭局和奚宫局。” 林晓道: “那我要入宫不成?” 霍青山思索一番,林晓入宫也很是不妥。 虽然他相信林晓能够应对周全,只是宫规森严,她眼里向来是没有尊卑上下的,只怕到时候她太过体恤宫人,不知有多少事出来。 何 况,清河公主时常入宫陪伴太后,要是林晓入宫,清河就有办法针对她了。 “我有一个主意。” 霍青山道: “我写封信推荐你去大理寺当差,再请圣上把跟惠太妃有关的卷宗统统送去大理寺,这样就方便我们查案了。” 林晓笑道: “这样很好。” 反正她在公主府住得也不习惯。 霍青山当即就写信给大理寺卿,林晓在旁边看了之后笑道: “这算不算你寻死啊。” 霍青山道: “大理寺卿尚杰为人铁面无私,但是个极爱才之人。我这一年上交的卷宗上基本都有你的名字,他知道你的本事,定会对你欣赏不已。” 林晓莞尔一笑,又道: “去了大理寺后我住哪儿?” 霍青山道: “大理寺住起来怕是不便,我让贾樟帮忙在大理寺附近给你物色一个居所好了。” 听到贾樟的名字,林晓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她怎么就那么信不过贾樟呢。 霍青山道: “怎么了?” 林晓笑着迟疑一下,道: “你和他感情真好。” 霍青山笑道: “你不是连男人的醋都要吃吧。” 林晓一笑道: “我只是觉得他有些行为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 第六十二章 大理寺风波 林晓又在公主府住了几天,期间公主还宴请了贾樟过来,答谢他一路上对霍青山的保护照顾。 霍青山顺势道回头林晓进了大理寺,还要贾樟帮忙照顾。 贾樟笑道: “这是自然。” 清河道: “怎的,林娘子要去大理寺当差不成。” 霍青山道: “是啊,林晓不仅验尸技艺高超,还头脑聪明,才思敏捷,有她在大理寺破案想来都会轻松很多。” 清河笑笑不说话。 既然做仵作,去京兆府当差不是更好。 林晓去大理寺是为了别的事。 吃过饭后霍青山私下跟贾樟说给林晓安排住所的事。 贾樟思索一会儿道: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在大理寺不远处有一个居所,原是供我小憩的,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霍青山道: “你住的地方,我当然不介意。” 贾樟道: “只是你不怕林晓在外居住,会惹来杀手吗?” 霍青山道: “我自然会安排好人保护她。” 贾樟以一个奇怪的眼神打量霍青山,又笑道: “你难道不应该和她一块住,贴身保护她吗?” 霍青山笑道: “这个嘛……” 贾樟“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你是想支走 她,好方便你风流快活。” 霍青山打了贾樟一下道: “别胡说,我不和她一块住,是有事。” 贾樟问是什么事,还不能告诉他的。 霍青山笑道: “以后再告诉你吧。对了,你父母近来如何。” 贾樟道: “挺好的啊。” 霍青山低头一笑: “你父亲何时去操练兵马,带我去看看。” 贾樟道: “这你得等着了,中秋之前刚练过兵。” 霍青山一笑,两个人又说起几句闲话,然后他转头一看,目光逐渐冷下来。 贾樟道: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霍青山道: “你到栗山县之后,来见我之前,究竟都做了什么。” 贾樟脸上淡然笑道: “你何不去问殿下,我早就说过,很多问题你问你母亲就能得到答案。” 霍青山道: “我更想从你口中知道答案。” 贾樟笑道: “你是不敢问你,娘对吗?” 他起身与霍青山擦肩而过: “青山,不论你遇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怀疑什么,我都能很坦诚地告诉你,我做得很多事都是为了保护你,为了你好。” “但是有些事,并不是我能左右决定的,我也有我的苦衷和顾虑,希望你能 理解。” “我是希望你能平安顺利的。” 贾樟话只能说到这儿,能不能理解要看霍青山自己的了。 待贾樟走后,霍青山又陷入纠结的思考和痛苦之中。 他和林晓所知道的信息并不对等,林晓却依旧能够判断目前有几方势力在做角逐。 林晓甚至不用接触到皇宫,等她进了大理寺,得到了一些关键信息就能推断出很多事。 而略领先林晓几步的霍青山,他已经猜到了当日栗山县的三方势力究竟来源于何处了。 可是他不敢开口,不敢触碰。 他害怕,一旦事情真相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霍青山还心存一丝侥幸,他觉得清河公主没有必要牵扯到其中来。 在林晓的催促下,霍青山终于放她去大理寺当差了。 林晓笑道: “我来第二天你就说让我出去住,现在又不让我走,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霍青山笑道: “没不让你走,只是我想等我闲下来的时候和你一起去大理寺。” 林晓道: “那你说说你这几天忙什么呢。” 霍青山笑而不语。 第二天林晓带着霍青山的推荐信去了大理寺,大理寺非常的大,林晓先被人带着 到了一处喝茶休息等候佳音。 坐了很久林晓终于又等到人来,他们说大理寺卿先抽不开身,但是他知道林晓,也知道她很厉害,不过大理寺暂时不需要仵作,要是林晓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大理寺帮着录事整理档案。 若是京城出了什么凶杀案,他们可能也会派林晓去帮忙验尸。 林晓一口答应,她来大理寺主要目的是等着查惠太妃案,帮忙录事正好。 于是林晓就在大理寺整理了一天的文书档案,还帮忙端茶端水的。 大理寺的主簿和录事大约看林晓是个女子,虽然是霍青山举荐来的,到底有些轻视她,于是问了她好几个验尸问题。 比如发现一具无名尸骨如何判断男女。 林晓笑了,根据尸骨分辨男女那是法医基础了。 最简单的一个方法就是看骨盆角度了,男子骨盆狭小且高,耻骨弓角度较小,在70到75度之间,闭孔长椭圆形髋臼较大。 而女子骨盆宽大,耻骨弓角度在90到100度之间,闭孔长椭圆形髋臼较小。 这本是一个很基础的知识点,同时还能根据女子尸体或尸骨来判断她有没有生育过。 没想到林晓竟然因为这个问题和那些人 争论起来,对方压根不认同林晓的骨盆论,反而说起了其他有的没的。 比如男女骨头颜色不太一样,男女肋骨数不同等等。 林晓认真解释成人的骨头数量都是一样多的,没有区别。 但是男子骨头确实比女子骨头重一些,骨骼要粗一些,这是性激素不同导致的。 还有男性颅骨,骨面粗糙,骨质较重,还有喉管也有不同,这些都可以分辨男女尸体。 可是那些人却说林晓这是胡说八道,没有根据,还拿出一些古书籍来证明他们说得是对的。 至于林晓说得,古书没有记载便做不得准。 林晓几乎气出内伤,这些东西古书上当然没有记载,这些是现代解剖学的知识点,古代讲究死者为大不会有人吃饱没事干解剖尸体或者研究白骨,当然不知道这些了。 于是林晓又跟他们解释了一通,不是书上记载的就一定对的,又引发了大规模讨论。 最后干脆有人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林晓深吸一口气,当时站到椅子上想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女儿当自强” “我敢以性命保证我说得一定是对的,不信的话,我们去找两幅尸骨来验证就是了。” 第六十三章 实践出真理 此言一出,更是引发了惊涛骇浪,众人纷纷指责林晓离经叛道,上演了一出林晓以一敌众的大戏。 最后一位大理寺少卿都被惊动了,过来平息战争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林晓继续整理档案,其他的主簿录事没少明里暗里地刁难她,但是林晓都一一忍下了。 君子不与小人争。 等到了下班时间,林晓的怒气早就已经消失于无形了,她伸了个懒腰出了大理寺,霍青山就在外面等着她。 刑部现在复核完了栗山县的卷宗,皇上也没有指派新的差事给他,所以霍青山正处于一个极为休闲的时刻,每天早出晚归的,只是林晓都不知道他去干啥。 霍青山带林晓去了贾樟的小苑,这屋子位置很好,独立的居所,地方宽敞样样俱全。 最重要的是后院里摆满牡丹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开得娇艳欲滴的,有的开得富丽端庄,有的俏丽明媚。 尤其是有两盆黄紫色的牡丹,虽然林晓没有很多研究,但也知道牡丹中姚黄魏紫的珍重。 霍青山温柔笑问: “喜欢吗。” 林晓点点头,这儿真的太美了,花团锦簇又不紧促,收拾得明媚亮丽。 霍青山的 心意还不只于此,客厅卧室厢房统统布置得很温馨,还放了很多跟医术和验尸术有关的书籍。 “我听说,你今天因为验尸的问题,跟大理寺的人吵起来了。” 霍青山笑问。 林晓笑了: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没办法,这种知识点属于代沟,而且还是千年的鸿沟。 霍青山却一笑,把她带到另一间房里道: “这是我给你布置得书房,采光极好。” 里面还有一个大惊喜。 迎面一块红布盖着什么东西,霍青山揭开红布,底下赫然是副骨架。 林晓惊喜不已,冲过去上下左右看个仔细,确定这玩意是货真价实的人骨,不是什么东西仿造的。 霍青山笑道: “这是我从一个仵作哪儿得来的,费了我不知道多少口舌,他才肯给我。” 林晓忍不住地傻笑,在古代想要弄到一副骨架太难了,连解剖都不被允许的时代,谁会同意把家人的尸骨捐献出来呢? 霍青山道: “你可能从这幅尸骨里看出什么门道来不可?” 林晓笑道: “想考我?这可难不倒我。” 她仔细观察了骨架后道: “这副尸骨是位女性,年龄在四十一岁往上, 有生育过起码两个孩子,左手骨头有裂纹,死者生前有轻微的骨折。” 林晓抱着教人教到底的原则,告诉了霍青山怎么根据颅骨和骨盆来区分男女,成年人还可根据耻骨联合面判断大概年龄,还能从耻骨联合的瘢痕判断女子有没有生育过等等知识点。 霍青山真是大开眼界了,在他表示惊叹的时候,门口也传来鼓掌声。 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笑着走进来,目光如炬,欣赏地看着林晓。 霍青山给林晓介绍道,这就是他刚刚说得那位仵作秦师傅。 林晓与他问过好,秦师傅看着林晓笑道: “此前霍郎君跟我说,他这儿有一个在仵作行上有奇才的女子,对于骸骨研究颇有一套,所以想向我求一副骸骨过来。” “我本不信,可刚刚听林仵作说了一番,竟然分毫不差。没想到是我眼皮子浅,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年轻人里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啊!” 林晓闻言不好意思一笑,霍青山自豪道: “秦师傅你看,我没说大话吧。” 秦师傅频频点头,又赞赏地看林晓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又跟霍青山夸起林晓不仅经验老道 ,长得也是标志等等。 “难道林娘子如此气派,还肯入仵作这一行,更显得你心底开阔了。” 林晓道: “行业无高低贵贱,何况若无仵作,又有谁来帮死人申冤呢?” 秦师傅闻言更加是竖起了大拇指,十分敬佩,又忍不住感慨: “林仵作这番话,让我想起了我的师父,他老人家若是在世,当引林仵作为知己了。” 林晓便好奇问起秦师傅他师父的事,秦师傅道: “我师父原也是京城的一个老仵作,姓萧,这骸骨便是他的收藏。可惜后来,他的女儿病重去世,他老人家经不起这个打击也跟着去了。” 林晓闻言也觉得失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个女儿怎么去世的。 秦师傅又忍不住感慨: “真是造化弄人,我的师母本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稳婆,师父师母都通医术,可谁能想到,偏偏他们的女儿是因为产后失调久病不愈去世的呢。都说仵作冒犯死人,不积阴德,没有善报,又何尝没有几分道理呢。” 林晓忍不住反驳,说这话是无稽之谈,又道: “我们给死人验尸,判断他们的死法,帮助县令找到杀害他们的真凶,让他们不含 冤而死,九泉之下得知亦能瞑目。这分明是积善积德的好事,怎么会是罪孽呢?” “生死祸福本难人力扭转,更多的是医术上的局限,如何能怪罪到我们的行业上呢。” 听完这番话秦师傅更加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就连霍青山也满眼钦慕地看着林晓。 秦师傅又跟林晓介绍起这骸骨生前的情况,道: “这是一名四十二岁的农妇,生前生过两个孩子,因为伤风去世的。” 跟林晓说得几乎一样。 三个人便围着这骸骨讨论地热火朝天,饭店都快过了也停不下来。 霍青山笑道: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林晓笑道: “验尸就得这样,得多了解才能知道其中玄机。书上写得不一定就是对的。” 她这是暗戳戳抨击大理寺的那些人了,按照他们以书籍为真理的做法,真不知道过去的日子里有多少冤假错案出现呢。 霍青山笑道: “不如这样,以后你写一本书,就专讲验尸的,把这些对的道理统统写下流传于世,也是造福后代了。” 林晓觉得很有道理,她甚至现在就想写了,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这人体骨骼篇得先写出来。 第六十四章 熟人 有了这个想法的林晓亲自动手把那副骸骨搬到了自己房间里,每天研究,在图纸上把骨架画下来进行标注,还有如何根据骨盆分辨男女,以及根据头颅骨、骨盆、胸骨、股骨等骨头计算死者身高。 林晓甚至想后人种树开花,她这个“古人”摘果,把现代法医学等书籍上的知识点写下来,也能推动古代刑法健全了。 霍青山前来拜访,进了林晓的闺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停在门槛处迟迟不能进一分。 林晓从图纸和书籍中钻出来,睡眼惺忪,看到霍青山还萌萌地“嗨”了一声。 霍青山看到眼前事务又是忍不住一笑,过来揭下林晓头顶的一张纸: “一晚没睡?” 林晓点了点头,忙得兴起,废寝忘食了。 霍青山随手拿了林晓桌上的一页手稿,是她画得人体骨骼图,还用胭脂花黄进行了标注。 林晓揉揉眼睛问霍青山来做什么,霍青山笑道: “本想带你出去散散心,不过我看你还是先在家睡会好。” 林晓道: “这不碍事。” 从前她上学和工作的时候,为了背书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日夜,又持续工作过多少个小时,这还困不到 她。 霍青山看着林晓的黑眼圈笑道: “出去玩什么时候都能玩,你还是再睡会吧,我在旁边看着你。” 林晓还真的觉得熬夜多了左胳膊疼,这表明她的心脏可能有点超负荷运转了,于是决定去休息一会儿。 等她睡醒之后已经是下午了,霍青山已经整理好她这几天的图纸书稿,还拿红布把那骨架给盖上了。 霍青山道这骨架子放在这儿,他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闹得他坐立不安只好盖上。 林晓笑话他一个大活人还怕什么骨头架子。 霍青山道: “就这东西,除了你们,谁来看了都得被吓一跳。” 林晓轻哼一声,心想自己天生就不怕这东西,真是生来就是当法医的料。 霍青山让人给林晓打水洗漱,过后又接来一个食盒,从里面取出一小碗白粥和四碟精致小菜来。 “吃些东西,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话说回来,林晓到了朝凤城之后确实都没出去逛过街。 之前住在公主府,为了不多事她的活动范围只有晓雅斋蓝玉台和长荣院,搬到这儿之后她的全副心思都在画骨骼图上了。 今儿出来逛逛,才领悟了这朝凤 城的繁华美丽。 林晓走了没两步肚子就咕咕叫了,不过她知道霍青山肯定会带她去吃好吃的。 霍青山已经提前在追月楼订好了一间包厢,只是没想到他们刚进去就撞上了熟人。 “你看,那不是贾樟吗。” 林晓一眼认出一身蓝衣,正在三楼护栏内往下看的贾樟,他好像在和谁说笑呢。 霍青山抬头冲贾樟一笑,贾樟又回头跟谁说了什么,一个穿着金碧辉煌的人过来探头往下看。 林晓眼睛一亮,这个公子长得也很帅嘛。 她甚至忍不住拿霍青山跟他比了比。 好像还是霍青山更帅,不过霍青山的天青色衣服虽然很清新,但是跟楼上那个金灿灿的衣服比,到底没那么扎眼了。 霍青山道: “这是宇文集,太后的外甥孙,也是宇文家直系现在唯一的嫡公子。” 这身份听起来就很金尊玉贵了,刚刚那一眼看起来长得也很有偶像剧男主风范。 霍青山带林晓上楼,楼上也下来人过来请霍青山过去一聚。 霍青山脚步一顿,他笑道: “我今日有人要陪,还请告诉宇文兄一声,今日不便,来日再会。” 对方倒也没多说什么,立马回去 回话了。 霍青山又让小二把他订的房间改在二楼。 林晓问霍青山和宇文集熟吗? 她没问两个人关系好不好有多好,只问熟不熟。 因为刚刚霍青山的那番说辞真的太客套了,毫不亲密。但是贾樟和宇文集看起来关系很好,宇文集又派人来请霍青山,平时关系应该还不错。 “还行吧。” 霍青山道: “说到底都是亲戚,偶尔也会聚聚。” 林晓感慨自己真的是没白穿越一趟,认识了不少皇亲国戚。 她又跟霍青山问起宇文家有任什么官职的问题,霍青山都一一作答。 太后的兄长宇文敦从前是太子太傅,圣上登基后尊其为太师,太后的甥男宇文珍现任户部尚书。 至于宇文集,现在跟他一样,领着虚职而已。 说话间上了几道甜品,林晓尝去味道清甜可口。 然后上了一道烤乳鸽,看到有肉,林晓咽了咽口水。 霍青山笑道: “还是那么爱吃肉,吃不腻吗?” 林晓正色笑道: “这怎么会吃得腻呢?” 两个人边吃边说笑,不知不觉间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林晓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又笑了一下,照她这个吃法下去不多几 时她就要变胖了,不过林晓本尊由于生活艰苦,身材可以说是堪称皮包骨了,她这三个月以来跟着霍青山吃香的喝辣的算是胖了一点,还是瘦得可怜,也就肚子圆润了点。 所以霍青山虽然觉得林晓吃得多,但是想到她以前的日子,就经常带她吃好吃的。 两个人下了楼,林晓看楼下走来走去的人有点奇怪,正思索哪里奇怪呢,就听楼上一个娇俏的女声笑道: “郎君,奴家看这朵粉色牡丹稀罕,郎给奴家射下可好。” 林晓觉得这个女子在说自己,因为她头上正带着一朵粉色的牡丹花。 再看向前方,发觉一楼来来往往的人头上都戴了花,怪不得她刚刚觉得哪儿不对呢。 林晓感觉到身后的风像是被抽真空袋一样地收紧了,什么东西刺破长空过来。 霍青山没有回头,伸手抓住一支箭来。 楼上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 “青山,扫兴了。” 林晓忍不住皱眉,会这么对霍青山说话的只有那位宇文集了。 冲人射箭。 这太过分了吧! 林晓有些生气地抬头看向三楼,宇文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两,目光落到林晓脸上,玩味地打了两个转。 第六十五章 猴儿 霍青山回头看去道: “平之,过分了。” 宇文集一笑道: “青山,你可看清了。这箭是没有箭头的,顶上抹的是呵胶,伤不了人,只是玩笑罢了。” 林晓看宇文集旁边站着一个打扮得很香艳的美女,顿时领悟了七成。 那美女娇笑一声,眼光落到霍青山身上: “真不巧,奴家眼皮子浅,只看到这娘子头上这美丽的牡丹,没看到娘子身边比牡丹还美的霍郎君。” 林晓心里哎呦一声,心想这美人明晃晃的吃锅望盆啊。 “只是奴家也没想到,传说中清贵出尘的霍郎君,也会做出带美人夜游的事呢。” 说着又轻轻看霍青山一眼,这眉眼抛得,林晓都觉得身子骨酥了,忍不住去看霍青山的反应。 霍青山没什么反应,倒是宇文集脸好像沉了。 也对啊,美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换谁都会不乐意的。 霍青山伸手揽着林晓肩膀转身: “我们走。” 宇文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青山,你不会生气了吧。” 林晓听这个声音,感觉更像是宇文集生气了。 她示意霍青山等一等,然后把头上的牡丹摘下来请人给宇文集送上去。 “名花倾国两相欢 ,常得郎君带笑看。既然宇文郎君是青山的朋友,我又是青山的好友,那我就将花赠送给这位美人,望宇文郎君看着能够赏心悦目,心情也就跟着好了。” 宇文集把玩着那朵粉色牡丹,好似冷哼一声。 林晓说完莞尔一笑,和霍青山出了追月楼。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宇文集目光逐渐阴鸷,他慢慢把手中的牡丹蹂成一团,丢在脚下踩了上去。 出了追月楼后,霍青山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林晓跟着笑问: “有这么好笑吗?” 霍青山道: “一番话同时揶揄了两个人,从前是我小看你的口才了。” 林晓闻言微微得意,不过霍青山很快正色道: “只是你此番得罪了宇文集,恐怕以后他不会轻易饶过你了。” 林晓皱眉道: “不会饶过我?这怎么说?” 霍青山道: “他可是朝凤城里有名的纨绔公子,刚刚你不也看见了吗?这种命人头戴鲜花四处游走,他于高处拿箭射花的游戏,他不是第一次玩了。” 而且,这在宇文集的游戏里,已经算是玩得轻的了,最起码一般没有生命危险。 林晓哑然,张了张嘴后道: “你不会保护我吗?” 她比较了一下,霍青山是太后的亲外孙,宇文集是甥孙,霍青山地位应该比宇文集高啊。 霍青山对林晓一笑道: “你放心。” 林晓真的有些放心了,紧接着霍青山又道: “他看不上,你的。” 林晓闻言色变,双手叉腰道: “我怎么了?我哪里差了?我比刚刚那个女的差很多吗?” 林晓觉得自己画个浓妆应该不比那女的差,霍青山看着林晓道: “你太瘦了。” 林晓道: “瘦难道不好吗?” 她看朝凤城虽然有丰满美人,但还是以瘦美人占多数的,并没有以肥为美的风向。 霍青山低头一笑,又忍不住哈哈笑着向前走去。 林晓云里雾里的,追着霍青山问: “瘦不好吗?难道要我吃成个大胖子你才满意?” 霍青山憋笑着摇摇头,指着一边道: “那儿有糖人,我们去看看。” 霍青山问林晓的属相,林晓下意识道属牛,于是霍青山买了一个糖牛又要了一个糖羊。 林晓心下突然一慌,霍青山也转头过来困惑地看向林晓: “你不是应该属猴的吗?” 林晓冷汗直冒,支支吾吾一会儿。 真林晓是属猴的,但是她本人是属牛的。 她抬眼扯出一丝笑容来,脑海里飞速运转笑道: “牛比猴大,划算……” 霍青山哑然失笑道: “你可真是个猴。” 这算夸还是算贬啊? 霍青山又道: “这糖画用量都差不多的,你喜欢多吃一个就是了。” 林晓道: “不用了,这个糖容易腻,偶尔吃吃就行了。” 她小心翼翼地握着糖画,食不知味,倒是霍青山看起来还挺有兴致的。 林晓默默在脑海里重复真林晓的生辰八字,心想回去翻翻老黄历,看看能不能对照出她的阳历生日来。 霍青山又带着林晓买了珠花等物,还买了许多画画用得颜料,也算收货多多了。 很快霍青山又被皇上封为宗正寺少卿,管理皇族事务整理外戚谱牒。 霍青山整理时以惠太妃宗谱资料不齐为由,要求追溯其生平,将惠太妃的卷宗从奚宫局调到宗正寺,最后名正言顺地送进了大理寺。 皇城里的人人皆会闻风知事,他们都晓得,圣上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想重查当年惠太妃之事。 可惠太妃去了十八年,为何要查呢? 知道的不过数人罢了。 林晓看惠太妃卷宗,她是死于难产大出血,但是她觉得这个难产 有些疑点。 感谢于这个卷宗写得详细极了,标明惠太妃生产时有撕裂大出血等症状。 林晓本来推断是胎头过大导致撕裂,可是没想到后面还标注了小皇子的情况。 皇子未满月而殇,卷宗上标明了他出生时的体重大小,甚至还有头围手足尺寸,比现代出生证明还详细。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皇子的体重大小尺寸标准得不能再标准了,一般而言不会造成大撕裂才对。 而且惠太妃生产时二十五岁,处于优生优育的阶段,应该挺好生育的? 于是林晓询问: “这个卷宗造假的可能有多大?” 霍青山严谨道: “基本没可能。” 受宠的妃嫔去世了,牵连的人很多,宫中会请稳婆仔细检查她的尸体的。 所以撕裂出血是真的,皇子的标注也不可能有假。 霍青山道: “除非是你父亲……” 有动什么手脚。 看过宫斗剧的林晓瞬间脑补各种阴谋,可是她想起林震山从前对自己的那些“做仵作要无愧于心,要对得起公道正义”的话来,又犹豫一番。 这样的林震山,会在两条人命上动手脚吗? 林晓道: “惠太妃的难产案有疑点,我想开棺验尸。” 第六十六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霍青山思考过后道: “开棺验尸,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们得先等等。” 林晓问: “等什么?” 霍青山道: “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惠太妃去世多年,她一布衣女子没有任何根基,现在为她的死翻案总要有理由才行。” 林晓不解: “难道我父亲的死还不能成为理由吗?” 林震山的死明显是外人所为,而且那个人还跟皇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又证明林震山是给惠太妃接生的御医。 这样还不够吗? 霍青山看着林晓,他该如何解释,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小县城一个不知名的仵作的性命而大动干戈,甚至要去开惠太妃的棺椁呢? 尤其,当这个杀人凶手涉及到皇室的时候。 霍青山知道这种理由是很难让林晓接受的,于是只能道: “林晓,你相信我,再等等,很快就会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的。” 他目光很诚恳,林晓终究还是答应了。 现在一边是林震山的死亡疑案,一边是惠太妃的难产之谜。 明明知道二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不能将他们立案调查。 林晓不免叹气,坐下来继续看资料。 霍青 山早已经打探清楚过惠太妃的身世来,本来是栗山县秀林镇人士,到了朝凤城卖身入宇文家做奴婢。 有一次先帝圣驾亲临宇文家,偶然就看中了这惠太妃临幸了,过后派人接了她入宫。 林晓问: “那惠太妃跟太后娘娘关系应该还不错?” 霍青山一笑: “我不清楚。” 惠太妃去世的时候他也才三四岁,对于后宫很多事并不了解。 惠太妃的卷宗上显示她没有别的亲人了,霍青山在栗山县也只查出一个林震山来。 林晓道: “惠太妃的案子没有头绪,我父亲的死也难以追究。现在想要突破,我看只有一个办法了。” 霍青山问是什么办法,林晓答: “找。” 找啊找,找找看有什么线索。 林晓就不信了,惠太妃和林震山没有别的亲人,不至于连朋友都没有吧?就是没有朋友,打过交道的总有吧。 她就不信找不出蛛丝马迹。 霍青山道: “可是当年跟你父亲共事过的御医我都查了一遍,没人对林海有什么印象了。” 御医的家庭住址又不在掖庭的管理范围内,想在朝凤城找到当年林震山留下的痕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林晓道: “或许是你查的方向不对。” “难道你不好奇吗?我父亲从前明明是宫里的御医,结果告老还乡后居然成了仵作,而且做得还很不错。” 都说隔行如隔山,虽然仵作也需要通医理,可是林海在宫里是从事妇科的,这到底不太通啊。 霍青山道: “你的意思是去找朝凤城的仵作吗?” 林晓道: “眼下只有这个方法了。” 于是霍青山又去查访京城里的仵作,他最先找的就是那个赠送林晓尸骨的秦师傅。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位秦师傅真的与林震山有瓜葛,而且可以说是千丝万缕的。 霍青山问秦师傅可知道一个叫林海或者林震山的人,没想到秦师傅反问道: “那位林海可是林仵作的父亲?他的夫人是不是姓萧?乳名丽娘?” 统统都对上了。 秦师傅叹气道: “我初看林仵作便觉得眼熟,没想到她真是丽娘的女儿。” 霍青山知道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于是立马带了林晓过来听秦师傅说话。 秦师傅道: “丽娘的父亲就是我的师父,这两幅骸骨都是他留给我的。” 他指指屋子里的 男性尸骨道: “师父他老人家原本有一儿一女,可惜儿女都前后脚去世了,他也经不住这个打击病逝了。” 林晓道: “可此前你只说他因为女儿病重,悲伤过度去世的。” 秦师傅道: “之前我看你长得有些像丽娘,但是不好开口询问,所以提了句想看看你有没有反应。” 林晓知道是自己多心了,忙赔罪一笑。 霍青山问起二人都因为什么病去世的,秦师傅道: “儿子是因为心痛而死,丽娘则是产后失调去世的。” 林晓下意识推断萧家是不是有遗传高血压性心脏病,可是她活蹦乱跳的没有心脏病的问题啊。 霍青山又问从前萧家人住哪儿,林海又住哪儿等问题,秦师傅便带他们前去。 萧家住得比较偏远,都到郊区了,但是房子还在,只是年久失修了。林震山住得地方倒是近,可那房子早已经给卖了,现在被几个人合租了去。 霍青山觉得林震山倘若要给林晓留下什么东西,不会在这儿。于是他们直接前往郊区萧家。 林晓问秦师傅可知道她的爹娘是如何在一起的吗? 秦师傅道: “说来也巧,你的外婆也是一个有名 的稳婆。那时你的父亲大约还在学医,时常过来请教她,一来二去便和你母亲熟络了。” 霍青山又问: “可为何我几番调查,都没有人知道林海与萧家的关系?” 秦师傅一笑道: “这件事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郎君你也知道,仵作这一行不被外人瞧得起,我们的儿孙都不被允许科举。师父他看林海是个人才,将来前途光明,又和丽娘相爱所以让丽娘跟了林海。师父不想自己的仵作身份带累了他们,所以并没有声张也没有让丽娘入林家户籍,只盼林海在宫里得了恩典让丽娘能够成了良民再成亲。” 这么说来,林震山跟萧丽娘其实是未婚先孕的,萧丽娘甚至没能上了林家的户籍。 而林晓也是出生一段时间才得了籍贯的。 霍青山感慨,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查到萧家,原来两家明面上根本就没有关系。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萧家,这是个不大的木屋,旁边是些养猪养羊的人家,一股子浓郁的牲口味。 这屋子虽然很长时间没住人,但是秦师傅偶尔也会过来打扫一番,所以还算干净,只是门锁锈得厉害,开起来费劲些。 第六十七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屋子里有淡淡的灰尘,被褥什么的都没有了,其余的桌椅板凳都很周全。 林震山会在这儿留下什么东西吗? 林晓抱着这个想法在屋子里展开地毯式搜索,结果一无所获。 霍青山传唤暗卫,让他们动静尽量小,动作尽量大,把这屋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翻一遍。 林晓已经有些动摇了,她觉得林震山即使有什么难言之秘也不会留在这儿。 因为他走得时候,萧家已经没人了,他也不能确定这间屋子能不能保留下来。 她和霍青山询问了一下邻居,他们对萧家都没有印象了,有的则是搬过来没多少年的,压根不知道萧家。 林晓道: “或许我父亲对于藏宝图的事一无所知,他跟惠太妃也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所以他并没有什么秘密留给我的。” 霍青山深吸一口气,要是林震山跟惠太妃果真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那么线索到这儿真的就断了。 “可是你父亲和惠太妃是同乡,二人都是秀林镇的人,年纪也差不多,他们难道就不认识吗?” 林晓道: “认识又怎么样?一个镇大大小小也有千人,难道个个都要认识不成?” 霍青山听林晓说话好像有些生气了,于是先沉默一会,让她消消气。 霍青山又问秦师傅还知道什么其他信息,秦师傅想了半天,陆陆续续说了很多。 “我依稀记得,那阵子师母好像有帮林海照顾一个产后失调的病人?其他的,真的没有印象了。” 时隔太多年了,要不是秦师傅还记着丽娘,只怕也记不得林海这个人了。 二人表示了对秦师傅的感谢,然后思索着回去了。 两边的暗卫都悻悻回来,一边连萧家的房顶都拆了也没找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另一边都快把鞋底和嘴皮子磨破了也没从屋主那儿问到什么跟林海有关的。 林晓道: “或许,我父亲真的跟藏宝图没有关系。” 那林震山为何会惹来杀身之祸呢? 仅仅因为他是惠太妃的接生大夫? 那岂不是只能说明,惠太妃确实死得不明不白,而且她的死跟林海有很大关系? 可是林晓不敢相信,林震山一个把人命关天挂在嘴边的人会为了钱或者迫于权势所迫,害了一条人命? 霍青山深深看了林晓一眼,林晓问他想到了什么。 霍青山先是摇摇头,其实他想到林震 山会是谁下手杀的了。 不是襄王,而是……只是这个人太大,他暂时不好跟林晓开口。 霍青山道: “我真的觉得,如果惠太妃的死真的另有玄机的话,你父亲不可能完全不知情。焉知这么多年他一直隐姓埋名地生活在栗山,不是在躲避什么。” 林晓有些着急道: “可是你都快把我家拆了,也没找到什么线索,现在萧家也没有。” 霍青山心平气和道: “你慢慢想想,你父亲可还留有别的东西给你。” 林晓有些无力地摇摇头,林震山留给她的不就是仵作验尸用的工具箱?还有一本笔记? 她再度把工具箱拿出来,里面的东西她已经摸过无数遍了。这箱子也是朴实无华的很,没有机关暗格。 除非这笔记里留有什么密码等着她破译。 霍青山把笔记摸了个遍道: “这书皮还是牛皮做的。” 林晓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这么珍贵的笔记书面做得牢靠点也很正常。 霍青山盯着封面看了半天道: “还用针线缝合过。” 林晓突然直起身来,心想不会吧不会吧…… 霍青山严肃起来,拿了小刀小心将针线挑开。 书皮 果真是有夹层的,前后各掉出一封书信来。 林晓瞠目结舌,内心汹涌澎湃。 万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震山竟然把秘密藏在了笔记里,确实,这是林晓绝不会丢失的东西! 霍青山迫不及待地展开第一封书信,上面是林震山的字迹: 晓晓,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离开了人世间。 我自问一生问心无愧,可是有一件事却困扰我许久,令我迟迟不能忘怀。 从前我并非一名仵作,而是一名大夫。我自幼学医,先到了昌南后来朝凤,只望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后来我果然如愿进宫,我本以为能够凭借一手医术出人头地,不曾想宫中波云诡谲,我陷入其中左右为难。 那时候我与你的母亲丽娘相恋,可你的外公是名仵作,外婆也是名坐婆。倘若我与丽娘成婚,我们的子孙便不得科举入仕。 我心有担忧,你的外公萧石便提议不办婚礼,待我在宫中效力求个恩典,让丽娘得良籍再成婚。我欣然同意,更是和她有了你。 可是没有想到,你母亲生你之后身子难调,久病不愈,需要一味奇药 调养。 我向当时的惠妃求助,可是她也无能为力。 这时候我才发现,苦学多年医术又如何,世间上太多的病痛光是用医术和钱是治不好的。 而这时候有人向我伸出了援手,愿意把药给我,条件是要我帮其做一件事。 我左右为难,每日痛苦不堪,你的母亲也看出我的苦恼,劝我不要把她放在心上。 我不愿看你的母亲受苦,于是答应了对方。可没想有到的是,你母亲为了不让我有后顾之忧,喝了大量冰水导致下红越重,不久便去了。 我心痛不已,开始思索自己学医的真正意义,最终决意辞官离开京城。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有心离开,对方却不肯放我走。 对方知道了你母亲的身份,拿你威胁我,逼我帮她做一件事,作为报答她愿意给你一个良籍。 而这件事,就是在惠妃生产之时略施手段,让她一尸两命。 这第一封信到此就结束了,林晓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惠太妃的确难产而亡了,皇子未满月而殇。 难道林震山果真…… 霍青山伸手摁住林晓的手,给她一点力量。 在霍青山的鼓励下,林晓慢慢打开第二封信。 第六十八章 人心险恶,公道何寻 说来很巧,我与惠妃还有一段渊源。 那时候我在昌南学医,偶然认识了惠妃姐弟两,当时她病重,我治好了她又带他们进了朝凤城。 只是没想到,昔日的小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惠妃。 惠妃当时只信任我,只要我一人为其把脉帮她接生,所以对方找上了我。 随着惠妃生产日子越近,对方逼得越发急切,还派人抱走了你。 我越发急躁,已经下定决心帮助其害惠妃。可是真的到了惠妃生产的这天,我看到辛苦生产的惠妃,想起了你去世的母亲,我又犹豫了。 你母亲去世前,告诉我说: 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而不是害人。 我终究不忍心害了惠妃母子,于是安心帮她接生。 可是没有想到,惠妃生产的时候会出现很大的撕裂,我极力医治她也无力回天。 惠妃没能熬过这次生产,对方觉只觉得我办事有力对我大加赞赏,称以后会重用我。 可我对天发誓,惠妃难产而亡与我无关,我的的确确是尽心为她安胎接生,绝无半点不妥。 我百口莫辩,走在宫里,旁人低头说话,我只觉得他们是在议论我,说我为了前程害了惠妃。 我始终过不去心里这关,正好 先帝因为惠妃之事迁怒众人,我自请有罪被褫夺官位贬为平民。 为了赎罪,我带着你和惠妃的弟弟王富回了栗山县,从此隐姓埋名安度此生,并且改行仵作再不行医。 活人的病有医不得治,不如为死人申冤。 这些年来我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如今我发现霍青山在调查我的身世,我就知道这件事绝不会轻易过去。 现在我把当年事情的真相告诉你,若是有缘,便帮我洗清冤屈。若是无缘,也无需难过。 晓晓,世间太多艰难险阻,公道正义自在人心,可是人心险恶,公道何寻? 这世间太多不值钱的命,太多难申的冤,我身死亦无悔,只盼你平安。 人心险恶,公道何寻? 这句话在林晓脑海里不断徘徊,还有那句“世间多得是不值钱的命” 林晓狠狠咬了一口嘴唇,就是再险恶,她也要寻个公道正义! 霍青山也没想到林震山和惠太妃还有这段渊源。 “王富?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林晓道。 霍青山道: “王富就是栗山义庄那个溺毙的老王头。” 林晓惊讶了,居然会这么巧。 林晓道: “那看来王富的死也不是单纯的意外了。” 溺亡这种 事,只要做得好是看不出来谋杀的,更何况当天王富还喝了许多酒。 林晓又看了看信: “这个让我父亲害惠太妃的对方是谁?” 霍青山已经有答案了。 后宫之中,能够给林震山一味奇药,还能绑走年幼的林晓,又能给她良籍甚至重用林震山的。 只有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了。 …… 公主府中。 霍青山去了长荣院给清河公主请安,清河道: “又是从小松枝巷子过来的吧。” 小松枝巷就是林晓现在住的地方。 霍青山点头,清河叹气: “我原看林晓那丫头是个懂规矩的,没想到竟然如此,如今还在守孝呢,就与你胡来。” “母亲。” 霍青山开口,声音淡淡: “我知道你不喜欢林晓,觉得她是个仵作身份卑贱。可是在我看来,仵作并没有什么不堪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而且林晓心底善良,她远比有些看似高贵的人更加值得我们去尊重。” “虽然这些日子我与她往来亲密,可我们一切都在礼仪之中,没有任何不妥的行为,你无需担忧我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 没想到霍青山为了林晓这样忤逆自己 ,清河越发生气,她有些着急道: “青山,你这么说竟然是要活活气死我了。” 霍青山也很无奈: “母亲,你何不放下你心中的偏见呢?” 清河叹气: “罢了,不多说什么,你先去沐浴更衣吧。回头我要和你说过些天重阳节的事。” 再过几天就是九月九重阳节了,到时候惯例是要登高望远,佩茱萸赏橘花的。 圣上早就定好那天要去山上的行宫游玩的,霍青山自然少不了要随行的。 清河道: “此番去行宫可能要多住些时日,我已经让他们给你打点好了行李。” 霍青山略蹙眉,清河又道: “到时候去的人多,你不仅要陪我们,还得多顾着点其他人。” 其他人…… 霍青山道: “母亲,我已经跟圣上表明,今年重阳,我就不去行宫了。” 清河惊讶,霍青山道: “我有事要忙,圣上已经允了。” “你有什么事要忙的?” 清河道: “是不是为了陪那个林晓?” 眼见清河已经动怒了,霍青山连忙道: “真的是有要事,母亲,从前你可记得宫里有一个名叫林海的御医?” 听到林海这个名字,清河脸上的怒容慢慢消了下去。 “林海 ?” 清河思索一番,摇摇头道: “没什么印象了。” 霍青山道: “他从前是给惠太妃接生的御医,惠太妃难产而亡后他被贬为平民出宫了。” 清河道: “惠太妃我倒是还有些印象。” 霍青山道: “那位林海御医便是林晓的父亲。” 清河道: “怎么会是这样?林晓父亲不是仵作吗?” 霍青山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只是那位林御医已经死了。” 清河饮茶,霍青山又道: “是被人杀害的。” 清河道: “你现在就是为了查这件事成天忙得脚不沾地不成?” 霍青山道: “是为这件事,也不止为这件事。我怀疑林海的死背后还有一个极大的阴谋,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所以行宫我是不能去了。” 清河思虑一会儿,霍青山又道: “还请母亲谅解。” 清河道: “你都跟圣上请示了,我谅不谅解也没什么用的了。” 她看着霍青山又道: “只是查案归查案,别的统统免了。” 霍青山知道清河很不喜欢林晓,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临走之前回头问道: “母亲,你可知道一个叫做林震山的人?” 清河看着霍青山想了一会儿,缓缓摇头。 第六十九章 辗转反侧 其实霍青山不说,林晓也能猜到,这个要挟林震山的“对方”十有九八就是当今太后了。 可是这两封书信上只写了丽娘和林晓的身世和林震山被威胁的事,什么藏宝图一点也没提到。 倒是惠太妃还有个弟弟,这是霍青山没想到的,因为掖庭的卷宗上没有提到惠太妃还有弟弟。 霍青山的目光落到了“昌南”上,此处离栗山县不算很远,也是一个富庶的地方,很多人会来这儿打工谋生计。 或许这儿还会有什么线索。 虽然现在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林震山和王富被杀害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藏宝图若是在他们手上,他们这些年何至于穷困潦倒至此? 难道对方只是为了掩盖他曾经谋害惠太妃的事,就不惜派人千里迢迢追杀林震山林晓吗? 太后是圣上的生身之母,宇文家又权倾朝野,怎么可能因为惠太妃之案受到牵连? 藏宝图里究竟藏着怎样的宝藏,林震山的死背后又意味着什么? 林晓几乎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偏偏这两天,霍青山也忙于应酬不能亲自来看她,林晓有什么也只能憋在心里。 …… 霍青山到的时候,寿康宫中已经到了不少人,他粗略 看去,最显眼的就是一身灿烂的宇文集了。 清河冲霍青山招招手,他便坐到清河下首,何慧儿笑道: “许久没见过青山哥哥了,不知哥哥近来过得如何,可忙不忙。” 霍青山简洁答到: “还好。” 宇文集轻笑一声道: “慧妹妹,刚刚我来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我近来过得好不好,可忙不忙。啧啧,看样子,你的眼里心里只有青山,没有我啊。” 何慧儿小脸一红,低下头羞涩一笑。 太后笑着让人把给霍青山的重阳节礼端来,霍青山又起身谢恩。 太后笑道: “你看看可喜不喜欢。” 霍青山看去,无非是锦缎古董等物,也没什么稀奇的。 霍青山谢恩,太后又笑道: “青山,哀家听闻过两天的重阳节,你不陪我们一块去行宫了,可是真的?” 霍青山道: “有公务在身,实在抽不开身。” 太后一笑: “有什么要紧的公务,不能交给别人去做的。哀家看,你是有私事要忙才对。” 看样子林晓的事已经很多人知道了。 霍青山笑道: “的确是公务,不敢瞒着太后。” 太后微微叹气笑道: “罢了,你如今年岁也大了,凡事有自己的较 量,哀家也不说你什么。” “只是有一点,青山你身份尊重,可不能让人带坏了你才是。” 霍青山听了这话很不是滋味,笑道: “打铁还需自身硬,我自己一心向善,谁也带不坏我,我若不好,谁也教不好我。” 太后笑道: “知道你这孩子懂事,哀家不过白说你一句。” 宇文集发出一声嗤笑,有人问道: “宇文郎君,你笑什么。” 宇文集笑道: “我在笑青山年纪也不小了,还得像个孩子一样懂事,可见归根结底是他不懂事了。” 太后轻唤他一声,在制止他的放肆。 宇文集微微一笑,看霍青山一眼。 一会儿院子里的橘花都已经摆放整齐,太后起身带领众人出去一块赏橘花。 太后笑道: “哀家如今年纪大了,不爱动弹,你们不要拘束,一起热热闹闹地说笑才好。” 太后喜欢热闹,寿康宫邀请了不少人过来,现在得了太后的令都纷纷聚在一起说笑。 更因为席上有霍青山宇文集两位公子,一些姑娘更是想方设法地引起二人注意。 何慧儿端来一盘糕点,冲霍青山笑道: “这糕点是我亲手做的,请青山哥哥尝尝。” 霍青山道: “ 多谢妹妹好意,只是我觉得妹妹应该先请太后尝过才好。” 何慧儿连忙道: “太后已经尝过了,青山哥不肯赏脸吗?” 霍青山不动手,宇文集过来笑道: “慧妹妹,你青山哥留着肚子等着去小松枝巷吃好吃的呢,自然没空吃你的糕点了。” 霍青山闻言色变,他看向宇文集。 宇文集这是想做什么。 何慧儿闻言疑惑: “小松枝巷?那是什么地方?” 宇文集一笑: “那是你的青山哥逍遥快活的好地方啊。” 霍青山道: “平之,你想做什么。” 宇文集一笑,打嘴道: “哎呦,不好。我舍不得看慧妹妹伤心,一不留神把青山你的私密事说出来了,该打该打。不如这样,回头我摆一桌酒给你和你的红粉知己赔罪。” 霍青山道: “不用了,你还是留着你的酒填你的口好了。” 霍青山憋着气大步离开了,何慧儿越发委屈,旁边人见霍青山这样反倒偷笑,对何慧儿指指点点的。 一个人笑道: “从未见过她这样上赶着的,真是丢人。” 另一个人笑道: “霍郎君连慕容娘子都看不上,还能看得上她不成。” 又有人笑道: “就她那德行 ,若不是仗着有个好爹,谁看得起她呢。” 倒是有二三男子见了却为何慧儿惋惜,这个道: “难为何娘子如此体贴入微,可恨霍青山不识货。” 那个道: “你们听说了吗?那霍青山在外头养了个小娇娘。” “我也听说了……” 他们在那儿窃窃私语,何慧儿偶然听到一句,越发委屈地落下泪来。 宇文集拿出帕子给她擦拭,何慧儿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味,心情都愉悦许多。 “好妹妹,别哭了,再哭我可要心疼了。” 宇文集温柔哄道。 何慧儿问道: “集哥哥,你刚刚说的小松枝巷子是什么地方啊,为什么青山哥听了之后这么生气。” 宇文集一笑: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只不过霍青山在那儿置办了一所宅子,金屋藏娇了。” 何慧儿听到金屋藏娇四个字如雷轰顶,她瞬间想起一个人来。 不会吧……何慧儿心里嘀咕,那个林晓身份如此卑贱,霍青山还真能看上她不成。 “集哥哥可知道那人是谁吗?” 何慧儿又问。 宇文集道: “好像是叫什么林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这个人身份卑贱,公主殿下容不下她,青山才让她住外头的。” 第七十章 案情分析 林晓总算见到了霍青山,她见霍青山身后还跟着人,想说的话都没有继续说。 霍青山给她送来了一些重阳节过节的东西,衣服香囊等物。 霍青山笑道: “重阳节我不用去行宫了,到时候可以陪你了。” 林晓道: “好啊,这样我们可以一起查案了。” 霍青山顿了一下道: “你只想着查案?不想着我吗?” 林晓没想到,霍青山平时看起来不苟言笑的,说起情话还挺撩的。 她一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青山也笑了,林晓改口道: “那我们可以一起过节了。” 霍青山道: “那我们过节做什么?” 林晓本来想说“做什么都可以”但又觉得这句话暗示意味太强,于是道: “去查案?” 霍青山眨眨眼睛: “你眼里只有查案吗?” 林晓笑道: “那你想做什么?我都行。” 霍青山问: “你会做重阳糕吗?” 林晓摇摇头: “听都没听过。” 霍青山又问: “糍粑呢?” 林晓道: “听过,不会做。” 霍青山又问: “羊肉面总会做了吧。” 林晓坚定地点点头,霍青山又道: “螃蟹呢?” 林晓道: “螃蟹不是蒸 熟了就可以吗?” 霍青山哈哈一笑道: “好,你等着。” 林晓道: “那我们现在可以商量惠太妃的案子了吗?” 霍青山低头一笑道: “当然能。” 林晓道: “我总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他跟藏宝图实在看起来没什么关系。” 霍青山却问道: “不如你先想想,那个指使你父亲谋害惠太妃的人会是谁?” 其实林晓已经有答案了,可是她不好跟霍青山说。 霍青山道: “你可以直说的。” 林晓道: “会不会是当今太后?” 太后是霍青山外婆,她说出来会不会让霍青山觉得尴尬? 霍青山道: “我也这么想。” 霍青山远比自己想得豁达,林晓便放心了。 林晓道: “那太后会是背后主使吗?” 霍青山道: “我原本也这样以为。” 林晓竖起耳朵来,霍青山又道: “可我又想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曾向圣上写信调走林海的卷宗,可是林海的画像被截走了,所以我并没有及时知道林海林震山是一个人。” 林晓点点头。 霍青山又道: “可是太后乃是后宫之主,而且当年她就是皇后, 掌管六宫。” 林晓领悟了: “太后是认识我父亲的。” 她既然能够指使林海,不可能对林震山没有印象了。 而且她可以直接跟掖庭局拿到林海的卷宗,没必要派人私下截走。 林晓又道: “可如果她是想抢在你之前下手呢?” 霍青山摇头: “就算如此,她也没必要派人截走画像。” 霍青山拿来几个杯子在桌子上摆开: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分析的吗?栗山县有几股势力在,其中之一就是我。” 他放下第一个杯子: “我自以为在暗中调查,其实我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盯上了。当我写信跟圣上求助的时候,有人伸手截走了林海的画像。” 他放下第二个杯子道: “这是第二股势力,我认为这伙人对于这整件事是不太知情的,所以只能采用这种手段。” 林晓心中一动,霍青山又放下第三个杯子: “至于太后,她可能是第三股势力。” 林晓道: “但她未必是杀我父亲和追杀我们的人。” 霍青山不说话,在思索什么。 林晓用黄色的颜料在第二个杯子上蘸了一下: “我怀疑这第二股势力,就是雇佣黄大锤兄弟两绑走我父亲的人。 ” 林晓道: “这个人对于藏宝图的事知道的不多,但是他知道你在查这件事,所以派人截走了画像,先你一步找到了我父亲,抓走了他。” 他们之前就分析过,黄大锤兄弟两的目的绝对是活抓林震山,可没想到他却半路上死了,于是只能转移目标去抓林晓。 她问: “你知道这人可能会是谁吗?” 霍青山道: “可能是襄王。” 襄王? 霍青山跟林晓解释了一遍襄王,他是顺太妃的儿子,亦是先帝很宠爱的一个孩子。 “顺太妃在先帝时期,是被封为珍妃的,珍贵的珍。” 林晓能从这个字里感受到先帝有多爱珍妃。 当年甚至有大臣提议立襄王为太子,只是在宇文家的力保之下没能成功。 不过都传,先帝驾崩之前给襄王留下了一支极其神秘的、可以以一敌百的麒麟军,以庇襄王周全。 林晓明白了: “你是觉得,襄王手上有军队,他很有可能想获得这笔宝藏作为他谋反的资金?” 霍青山一边感慨于林晓的聪慧,一边补充道: “我甚至怀疑,这笔藏宝图就是先帝留给襄王的。” 林晓咋舌。 她目光落到黄色杯子上道: “如此一来 ,杀我父亲的,和这一路上追杀我们的,绝不是襄王了。” 他要是想拿到这笔宝藏,必须是得抓活的。 来的路上,那些杀手一个个下手如此凶残,就连霍青山都差点受伤了,哪里是要留活口的样子? 林晓在第三个杯子上抹了红色的颜料道: “真的会是太后吗?” 霍青山心里希望杀林震山的和追杀林晓的,都是太后。 真心的希望。 他甚至忍不住想去寺里上香祈祷。 林晓忽然敲敲第一个杯子,笑道: “差点把你忘了。” 她在杯子上抹了绿色的颜料: “你呢?” 霍青山捏着一口气笑道: “我怎么了?” 林晓道: “你还知道什么没有告诉我的吗?” 霍青山笑道: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呀。” 林晓笑道: “好吧,既然这样……” 她拿了第四个杯子在手上旁边: “你帮我选个颜色。” 霍青山目光在颜料上转过,从群青色和红色上掠过,最后选了白色。 林晓也觉得这个颜色适合自己,她把白色抹在杯子上,把这第四个杯子放在第一个杯子旁边。 “那我们以后要携手共进退了。” 霍青山一笑道: “好,携手共进退。” 第七十一章 上门 何府中,何慧儿正绣着香囊,这香囊只差最后几招就好,可是她心不在此,总是绣得不好,只得不停拆了重做。 丫鬟欢天喜地地过来禀报: “娘子。” 何慧儿眼前一亮,只盼是自己想得人来了。 “宇文郎君来了,夫人让你过去呢。” 何慧儿顿时泄气: “你去跟我娘说,我身子不快不想出门。” 丫鬟小心翼翼地道: “这样不好吧,宇文郎君还特意说了要看你呢。” 何慧儿翻白眼道: “我又不稀得看他。” 丫鬟道: “娘子,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宇文郎君啊?” 明明宇文郎君长那么好看,风度翩翩的对人又温柔,才华也不错。 何慧儿道: “你懂什么,宇文集这样的公子哥多了去了,他不过比别人生得好些罢了。像青山哥哥这样的,才是绝世少有呢。” 丫鬟弱弱道: “可奴婢也没看出来霍郎君强在哪儿呢。” 何慧儿怒道: “那是因为你笨!” 说着又眼冒星星,一脸向往: “你看看那些公子哥,哪个不是走狗斗鸡喝酒玩乐的,仗着祖辈的功勋,只知道不可一世。可是你看青山哥哥,他就不一样。从小读书练武,无所不通的,要不是为了避嫌 ,只怕还能考个状元出来呢。” 何慧儿又道: “而且他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的。若换做别人,见我这样殷勤,早不知怎样了,偏偏只有他,正人君子。” 何慧儿越说心里越喜欢,丫鬟道: “可是……可是……” 何慧儿道: “可是什么?” 丫鬟道: “可是我听说,霍郎君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呢。” 何慧儿怒骂道: “你别胡说,青山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她说完就心虚了,因为就在不久前她就从宇文集口中听到了这件事。 于是脾气软了下来: “你听谁说的?” 丫鬟道: “大家都这么说,他们还说霍郎君没事就去那儿,成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做什么。” 何慧儿狠狠把绣花针往香囊上一扎,把手指扎出一滴鲜红来。 丫鬟连忙给何慧儿上药,何慧儿道: “给我备衣服,我要去前头一趟。” 她非要问清楚霍青山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 霍青山派人送来一娄螃蟹,还有橘花酒等物,说明儿要和林晓一起过节。 看着那大个头的螃蟹,林晓已经口水直流了,又想着这螃蟹光是清蒸,虽然能保留螃蟹的原汁原味,但是也挺乏味的。 要知 道,从前,她超级爱吃香辣蟹的。 一想到香辣蟹的那股子辣味,林晓就口水直流。 这么多螃蟹,拿来做一点香辣蟹应该没什么吧,说不定霍青山会被她的香辣蟹给馋到呢? 说做就做,林晓看厨房里材料不全,就出门去采购了一番。 结果路上她看见有地方卖烤鸭,顿时馋了,买了只大鸭腿边走边吃。 到了家门口,赫然看见一个妙龄少女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这背影有些眼熟,走近了发现人也很眼熟。 对方盯着她看,林晓认出来了,张口“啊”了一声: “何慧儿?” 妆画得那么浓,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何慧儿挑眉道: “放肆,我的名讳也是你可以说的吗?” 又看林晓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拿着鸭腿吃得满嘴流油,一副粗鲁模样,看得她直犯恶心。 林晓一口咬住鸭腿,腾出手来开门: “进来坐?” 何慧儿看到林晓的样子,几乎被吓得逃跑,真是想象不出霍青山能看上这样的女人。 这女人定是会什么妖术,迷惑住了霍青山! “你来找我吗?” 林晓问,她见何慧儿皱着眉进来两步,笑了一下。 这屋子挺干净的,每天都有人打扫,而且收拾得也很漂 亮。 可能尚书令的千金过得日子不是她能想象的。 “你不会是来找青山的吧?” 林晓道。 她跟何慧儿只有一面之缘,对方不可能跟她一见如故。 那么只能是为了霍青山来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林晓又问,难不成是清河公主告诉她的? 何慧儿打量了一眼这间屋子,冷哼一声: “青山哥哥对你还挺好的,这屋子虽然不大,但是这里面的陈设也值不少银子了。” 林晓一边道这屋子还不大吗?这可太大了,一边又道: “花不了多少钱,这都是他从家里搬过来的。” 何慧儿闻言更加气出内伤了,冷冷道: “你还真有本事,能把青山哥迷惑成这样。” 林晓把鸭腿吃完,把骨头丢在一边的盆子里预备一会喂给邻居家的狗。 她自己打了水来洗手,闻言笑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要送我的。” 其实林晓虽然觉得这些东西很好看很贵重很喜欢,但也没有非要拥有的意思林晓最喜欢的还是那副骸骨,也是霍青山用心了。 林晓还想,要是一会儿何慧儿赖着不走的话,她就把那骸骨拿出来吓唬她哈哈。 何慧儿道: “我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你无非是想着怀上青山哥的孩子,好嫁入公主府。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清河公主是不可能让你嫁给青山哥哥的。” 林晓不说话,何慧儿又冷笑道: “我劝你识相点,见好就收,赶紧离开这儿,免得回头丢人现眼。” 林晓笑道: “大小姐,你觉得咱两现在谁更丢脸点?” 何慧儿一愣,林晓又笑道: “见好就收……我跟霍青山还没好到头呢,我才不走。” 何慧儿又气道: “青山哥哥不过对你一时兴起罢了,等他玩腻你了,就会把你抛之脑后,到时候你什么也得不到,只会被人骂做娼妇。” 林晓一笑: “亏你还是大家闺秀呢,这么厚脸皮的话也说得出来。” 何慧儿闻言脸一红,林晓又笑问: “谁教你的?” 她知道这样的大家闺秀管教很严,这种话在现代来看没什么,可是在古代,对于一个大家闺秀而言已经是很大的忌讳了。 而且她发现何慧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很紧张的,于是激她一激。 没想到何慧儿反应还挺大的,嘴巴嗫嚅两下,浑身发抖。 林晓道: “不会是……” 林晓做了个口型,何慧儿看了之后又气又急又羞,竟然捂着脸跑了。 第七十二章 真香 霍青山到小松枝巷的时候,林晓正忙得满头大汗,整个院落里都弥漫着葱姜蒜和辣味。 霍青山本来已经用过膳了,闻到这个味道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光是他,屋子里的下人都忍不住向厨房看去,左邻右舍都馋哭了,狗狗都围在林晓家门口等着投喂。 “你做什么好吃的呢。” 霍青山到了林晓身后笑道。 林晓道: “香辣蟹。” 霍青山看着锅里那原本极大极肥美的螃蟹被这样用葱姜蒜和辣椒黄酒炮制一番后,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吃螃蟹就是吃它的鲜甜,林晓这么一番折腾损失螃蟹原味,有些得不偿失啊。 林晓夹了一块出来吹了吹: “尝尝,小心烫啊。” 霍青山咬了一口,没想到这螃蟹壳也酥脆可口,里面蟹肉鲜嫩。 这香辣蟹外头香辣,里头蟹肉甘甜,加上汤汁,多重滋味在嘴里绽放。 “怎么样?” 林晓笑问。 霍青山频频点头,眼睛冒光: “好吃。” 他把这半个螃蟹都吃了,意犹未尽,盯着锅里的螃蟹咽咽口水。 还想吃。 霍青山庆幸今天晚上急着来看林晓,晚上没吃多少,现在能留着肚子尝这美味。 林晓把 螃蟹盛出来,又做了一荤一素,霍青山已经摩拳擦掌等着开饭了。 可惜没有冰可乐,这香辣蟹搭上冰可乐那就是绝配了。 不过虽然没有可乐,但是林晓买了柠檬过来做了酸酸甜甜的柠檬水,也很搭配。 霍青山还是第一次这么吃,几乎停不下筷子来,又让人取来黄酒小酌两杯,还让林晓也喝一些,又让人准备姜茶。 林晓笑呵呵道: “好吃吧。” 霍青山实诚地点头,太好吃了。 林晓又道: “香不香?” 霍青山道: “长。” 林晓又道: “那我们明天也这么吃好不好?” 霍青山笑着点头: “好。” 林晓看霍青山笑得跟个孩子一样,也满意地笑了。 都说要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拴住他的胃。 虽然林晓觉得霍青山对她是不是死心塌地不要紧,但是看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被她做的美食哄得这么开心,还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的。 林晓又道: “那你要不要奖励我什么呀。” 霍青山笑问: “你想要什么?” 林晓噘了噘嘴,霍青山道: “胭脂?” 林晓摇摇头,霍青山又拿起手帕给她擦了擦嘴,然后露出困惑的表情 。 林晓气道: “我是让你亲我~” 霍青山哈哈大笑,然后过去亲了林晓一口。 结果两个人都只亲到辣椒酱,于是纷纷一笑。 两个人继续吃吃喝喝,酒足饭饱之际林晓才开口: “跟你说件事。” 霍青山道: “怎么了。” 林晓道: “今天,那位何娘子来了。” 霍青山略一皱眉: “慧儿?”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忽然紧张起来: “她来为难你了?” 林晓迟疑一下,何慧儿的确是抱着为难她的想法来的,但是结果好像是她为难了何慧儿。 霍青山道: “她带了多少人过来。” 林晓看霍青山这样,好像是要替她找个公道,于是呵呵尴尬笑道: “她一个人来的。” 霍青山道: “一个人?” 林晓点头: “我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在外头站着。” 她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当然省略了部分不雅的词汇。 听到最后何慧儿反被她吓跑了,霍青山不由一笑。 不愧是林晓,没什么人能刁难到她。 但是有一点,霍青山有些担忧: “你就让她一个人走了?” 何慧儿到底是个女孩子,平时备受人保护,一个人走有 些不太好。 林晓道: “你放心,我特意跟出去了,我看到她上了一辆马车才回来的。” 林晓还补充: “我确保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自愿上的马车,而且那辆马车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那霍青山就放心了,要是何慧儿出了什么意外,那林晓怕是要百口莫辩了。 他们洗净手,两个人慢慢喝着姜茶驱寒。 夜色越重,院子里支起了升降的落地纱灯,灯光在他们头上落下,幽黄的笼罩着他们。 林晓端着柠檬水一笑道: “要是这杯子是透明的就好了。” 霍青山张口说了什么,林晓没听清“嗯?”了一声,霍青山又说了什么,林晓依旧没听清。 她想着霍青山可能醉了,就把凳子挪到霍青山的旁边,伸手摸摸霍青山的脸: “醉了?” 霍青山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林晓过去想扶他起来,可霍青山伸手把林晓拉到怀里然后迅速在她嘴巴上嘬了一口。 霍青山爽朗的笑声在林晓头顶响起: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海里,你就是用这个方法偷亲的我。” 林晓点点头,伸手抱住霍青山的脸过去亲了霍青山一口。 现在两个人,一个人身上是姜 茶味,一个是柠檬味,都还挺清香的。 这个吻引起了两个人的热情来,他们旁若无人地亲了一会,霍青山将林晓打横抱回房。 林晓的背接触到床的那一刻,浑身好像有电流经过,身体不由自主地就颤抖了一下。 林晓可以肯定,她这是激动地颤抖了的。 其实她期待这一天好久了,虽然她和霍青山在一起也就一个月。 林晓睁着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霍青山。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等着霍青山脱下衣服。 霍青山向林晓伸出手,在林晓期待的目光中,他伸手揭开了一旁的被子,轻轻盖在林晓身上。 就这样? 霍青山隔着被子俯身抱了一下林晓,他在林晓耳边轻声道: “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明天是重阳节,我母亲要一早伴驾前往行宫,我得送送她。” 霍青山又亲了林晓额头一口,揉了揉她的脸: “早点睡。” 林晓目送霍青山离开,心里沮丧得很。 其实霍青山不用和她这么守礼节的啊,或许她下次可以主动点? 想了一会儿,林晓又爬起来洗漱,看到屋子里的骸骨,忽然想起霍青山觉得这玩意瘆人的话,于是把它挪了个地方放着。 第七十三章 慧儿之死 霍青山送清河出门与大部队回合,清河路上不忘叮嘱他要好好保重自己。 又道: “别出去喝得一身酒气回来,每天早早地回府休息,保养身体,我可让曾管家盯着你呢。” 霍青山知道是昨晚自己带着酒气夜归的事让清河误会了,于是道: “母亲放心。” 等到了皇宫外头后,圣上太后还没有出来,旁人已经差不多全了。 清河撩开帘子一角,有些纳闷: “青山,你去看看你慧妹妹一家到了没。” 霍青山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去找了,结果逛了一圈打听得何家还没到。 清河早就想好路上要接何慧儿过来亲近一番的,没想到何家一家都没到,不由奇怪。 等到圣上太后的銮驾都要出来了,何家才姗姗来迟。 清河派人去请何慧儿,结果何慧儿没有出来,好像是病了。 清河忍不住皱眉,这下换成霍青山心里泛起了嘀咕。 何慧儿不会是昨晚被林晓一番话给气病了吧,不至于吧。 “青山。” 清河又道: “回头你记得去何府看看慧儿。” 霍青山这次没有推辞,很快应下来。 清河略开心了些,很快车队动了,众人的车轿开始向前移动。 霍 青山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走,他要等车驾都远去了才回去。 不料车驾还没有远去,又有数匹马远远地赶过来,被侍卫给拦下,他们下马拿出令牌说明情况后急匆匆地跑到何望的车驾旁。 霍青山见状,直觉觉得有大事发生,忍不住蹙眉盯着他们看。 过了一会儿,何家的车马都停了下来,何望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由于站不稳差点还摔了,幸好人扶得及时。 真的出大事了。 何慧儿死了。 何慧儿并没有生病在家休养,她昨天傍晚悄悄从何家出去,然后整整一夜都没有回来。 何家急得要死,却不敢声张,只得悄悄派人去寻找,所以到得晚些。 可没想到,找到的确实是何慧儿的尸体。 霍青山只觉得五雷轰顶,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兴许是误会,何慧儿其实还活着。 哪怕是被人拐了骗了,都比现在要好。 可是希望很快就破灭了,何家的下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何夫人已经看过尸首,确确实实是何慧儿没错。 圣驾不会因为一个女子的性命而停下,圣上太后照常要去行宫过节,只不过传唤了何望过去当面安慰了几句,让他不要伤心过度 云云。 何望还得强撑着,把脸上泪抹干净在那儿谢主隆恩。 圣上又叫来霍青山,表示这件案子交给他来办,务必查出真凶还何家一个公道。 霍青山立马赶去大理寺,路上他得知何慧儿的这件事好像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何慧儿的尸体于今早的一处大柳湾附近的一处水沟中被发现,那时候她全身上下1丝不挂…… 霍青山再三询问何慧儿尸体被发现的位置,发现那个地方离小松枝巷不远。 霍青山命人去找林晓过来,今天重阳节他们不用当值的。 大理寺中何夫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人搀扶着在旁边休息,何望也仿佛转瞬之间苍老了十岁。 何慧儿的尸体被好好地安置着,上面盖了一方白布。 “青山啊,你一定要找到杀了慧儿的凶手啊!” 何夫人见到霍青山,立马哭着过来拉扯他。 “伯母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霍青山扶着何夫人坐下。 贾樟也过来,神色凝重道: “是被人掐住脖子窒息而死的。” 何夫人闻言又放声痛哭了一声,贾樟走近了霍青山压低声音道: “死前遭人奸污……” 尽管他已经很小声了,可是何夫人 还是听到了,握拳不断击打自己的心口,哭得肝肠寸断。 霍青山道: “是林晓验的吗?” 贾樟摇摇头: “林晓还没来,是坐婆验的。” 其实林晓来了也只能演出一样的结果,何慧儿死因真的非常简单,很容易看出来。 她面部呈现紫青色,眼球突出,眼睑出血,最重要的是她脖子部有非常明显的勒痕,上有指印是被人用手狠狠扼住脖子活活掐死的。 而且何慧儿下面受伤明显,脸上手上腿上胸口都有大大小小的青紫色,或者是被人打得、掐得、咬得。 这是被人奸污的痕迹。 何慧儿的手指甲里没有什么组织物,但是手腕上也有明显勒痕。 林晓推断何慧儿当时是被人绑住了双手,而且从尸斑来看她死得时候可能没有很大的挣扎。 何慧儿脖子上的手指印是左手的,所以她应该是被人压住了身体给慢慢掐死的。 林晓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是一边奸污何慧儿一边掐着何慧儿脖子,慢慢把她掐死的。 而死亡时间嘛,她在水沟被发现的,那儿温度低会影响推测。 林晓预估她是在亥正到子正遇害的。 这个时间很晚了,那时候霍青山都已经离开了 一段时间了。 林晓跟霍青山道: “我真的很确定,我当时是亲眼看见慧儿上了一辆马车之后我才回去的。” 她甚至还能描绘出那辆马车的大致样子。 “马是棕色的,马车很大,看起来很漂亮但是没有非常豪华。” 林晓拿了纸笔凭借着记忆把那马车画下来,霍青山安抚她: “你不用着急,没人怀疑你。” 可林晓怎么能不着急,何慧儿从她家离开之后没有回到何府,又被人奸。杀。 这叫她怎么能不着急呢? 贾樟愣了一下: “你昨天见过慧儿?” 林晓点点头,说何慧儿昨天过来找过她,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 “青山。” 贾樟走到霍青山面前。 霍青山道: “你不是要怀疑林晓吧。” 贾樟道: “我当然不会怀疑她,可是何大人何夫人呢?他们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放过林晓的。” 贾樟对林晓道: “不要说出这件事,不管谁问都不要承认你见过何慧儿,否则后患无穷,何家肯定会把气撒在你头上。” 贾樟说得不错,知道了这件事的何家第一时间就把怒火撒到了林晓身上。 他们堵住了大理寺,一口一个林晓是凶手,要让她偿命。 第七十四章 慧儿之死二 何夫人恨不得扑上来把林晓活吃了,霍青山紧紧护着林晓,又让人拦住何夫人。 何夫人目眦欲裂,哭道: “就是你杀了我女儿!” “青山!你还维护这个溅人!就是她害死的慧儿。” 林晓极力解释,昨天她见到何慧儿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而且她们根本没有说几句话何慧儿就走了。 可是有没有人作证呢? 并没有。 霍青山安排了人来照顾林晓,可是林晓不习惯让人跟着伺候她,于是弄了一个钟点工示的打扫时间,每天早晚两遍过来帮她整理一下屋子就好。 昨天林晓见何慧儿的时候,还不到人过来打扫屋子的时间。 何夫人痛哭流涕,她连林晓的杀人动力都想好了: “你知道公主看中慧儿,要她做青山正妻,你心生嫉妒就杀害了她!” 林晓道: “夫人你冷静啊,我一个女的怎么奸。杀你女儿。” 她从何慧儿体内发现了元阳,证明何慧儿的确是被男子奸污的,不同于栗山县的那个小霞。 没想到何夫人听了这话,被刺激得更厉害了,捂住心口直往后倒。 霍青山下意识去扶她,可是怕自己过去没人护住林晓,于是又退了回来。 丫鬟连忙扶住 何夫人,却一股脑地跟着摔到了地上。 整个大理寺现在已经乱哄哄一片的了。 贾樟叹气: “我都说让你别承认你见过她了,你看看,现在乱成什么样了。” 林晓道: “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何慧儿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不承认我见过她!” 霍青山听了这话突然一愣,呆呆地看一眼贾樟。 贾樟也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 为了避免有什么闪失,何家把何夫人抬了回去,可何望还撑着一口气向他们要个明白。 霍青山道: “何大人,青山知道您痛失爱女,心如刀割。但青山更知道,您是个明白人,不会因为林晓昨天见过慧儿就一口咬定她是杀人凶手的。” 何望喝了口参汤,慢慢顺过气来道: “青山,我姑且信她。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因为和她的私情,就让我的慧儿枉死。” 霍青山道: “您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杀害慧儿的真凶的。” 何望杵着拐杖慢慢离开了大理寺,霍青山看着林晓,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先送你回去吧。” 林晓知道自己现在是嫌疑人,不便查案,于是放下手中东西跟霍青山回去了。 不曾 想小松枝巷那里也堵满了人,左右邻居都禁闭了大门。 霍青山皱眉,他会照顾何望何夫人的情绪,但没必要照顾这群人的情绪,直接示意人把他们打走。 结果林晓一看大门,上面已经被人写了斗大的“杀人凶手”四个大字。 她沉默一番,听到附近有人冲她指指点点乃至隔空吐唾沫。 “你跟我回公主府吧。” 霍青山道。 林晓摇摇头,开了门里面更是一地狼藉。 那些人拿了鸡蛋、石头、土块等物隔着门丢了进来,弄得一股子腥臭味。 霍青山又道: “跟我回去住吧,我娘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林晓接着摇头: “不用,收拾下就好了。” 她拿起笤帚自己打扫起来,霍青山夺了过来: “林晓。” 声音很是无奈。 他觉得林晓这是在怄气,别人越是冤枉她,她越是要强。 “青山。” 林晓也有些无奈: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其实她在说出前天见过何慧儿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会被折磨的准备了。 泼墨而已,比她想象得泼粪好多了。 林晓拍拍霍青山的手道: “你要是担心我,就赶紧找到杀害慧儿的真凶,还我一个清白。” 霍青山道: “这是自然的,只是我更担心你的安危。” 林晓道: “这有什么好担忧的。” 霍青山又是叹气,林晓道: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霍青山伸手想抓住林晓,可是她抽手迅速离开了。 下人立马过来收拾屋子,擦门的擦门,洗地的洗地。 霍青山到了厨房,只见林晓站在那儿对着一堆锅碗瓢盆发呆。 “林晓。” 霍青山伸手牵住了林晓,发现此刻她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些还生动的螃蟹,呆板地摇了摇头。 林晓无力地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 诚然,她对何慧儿没有什么好印象,可也没有什么坏印象,她们不过是情敌关系而已。 林晓心里千百次告诉自己,何慧儿的死与她无关,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何慧儿是上了马车她才回去的。 可是上了马车后,她被带到了不知什么地方,然后被奸。杀了。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 霍青山又抱住林晓,轻轻拍她的背道: “林晓,她的死与你无关的,你无需自责。” 林晓道: “我知道。” 霍青山道: “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今儿重阳,得登高的。” 林晓摇摇头,她没心情。 霍青山扶林晓回房歇会,林晓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 “那辆马车应该是关键线索。” 霍青山道: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那种的马车其实很常见,查是很难查的。 “何家的人知道慧儿是什么时候离家的吗?” 霍青山道: “正在审问何家下人。” 林晓又问: “何慧儿平时有和谁结仇吗?” 霍青山道: “不知道。” 林晓轻叹一声,何慧儿现在最大的仇人可能就是她了。 “你有什么仇人吗?” 林晓突然又问。 霍青山想了想道: “应该没有。” 他能和什么人结仇?虽然不是知交遍天下,但是他从不主动与人结怨。 林晓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 “你觉得我会不会得罪了谁?” 霍青山摇头: “”你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到了朝凤城认识的人也没有很多。大理寺的同僚总不会因为验尸分歧做这么一桩案子来陷害你。” 林晓又问: “那何大人可有什么政敌?” “这个倒是有,可是政敌也不太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 林晓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霍青山统统耐心温柔回答,不知不觉间林晓就睡过去了。 第七十五章 慧儿之死三 林晓睡醒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她想到昨天这个时候何慧儿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门前,手足无措地等她回来。 霍青山让人煮了碗羊肉面过来,林晓勉强吃两口就吃不下了。 霍青山又让人端了蒸螃蟹过来,他给林晓剥好,可林晓吃了两个也吃不下了。 霍青山耐心陪伴林晓,他相信以林晓的精神,很快就能走出来,现在她只是有点自责而已。 贾樟匆匆赶过来,他没想到松枝巷外头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这院落,弄得他还以为是来接头的。 霍青山出去见他,林晓跟了出来,问可有什么线索。 贾樟道: “何大人请了新的坐婆过来给慧儿验尸。” 这事是情理之中的,既然林晓有嫌疑,那么她的验尸结果也不可信了。 “但是验尸结果是一样的。” 林晓道: “这是自然。” 她还不至于在验尸上犯糊涂。 “另外,何大人还写了加急奏折送去行宫。” 贾樟道: “不知道写了什么,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另外还有人说,见过她从你这儿哭着离开。” 林晓叹气: “虽然何慧儿当时是捂着脸从我这儿跑的,不过我很清楚何慧儿当时没有哭。” 估 计是对方添油加醋了,可这也没有办法。 贾樟又道: “不过有人见过那马车往哪儿走了兴许能查出什么线索来。” 林晓闻言眼前一亮,要是能从马车那儿找到什么线索那再好不过了。 霍青山留贾樟吃饭,贾樟道: “不用,我还有事要回去处理呢。” 他又对霍青山道: “这事只怕已经传到行宫去了。” 言外之意,皇上和清河公主都可能已经知道林晓有重大嫌疑了。 霍青山点头,目送贾樟离开。 林晓活动活动筋骨,又道: “何家只有慧儿这么一个女儿吗?” “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在青州一个在徐州,赶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霍青山道。 林晓洗了个冷水脸,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震山和惠太妃的事还没有丝毫头绪,偏偏又出了一桩人命案子。 霍青山道: “我总信不过他们,不如我们一起出去找找看有什么线索。你忘了,你外公外婆的事,还是我们找出来的。” 林晓答应,立马换了衣服跟霍青山出去。 今天重阳节,街上随处可见开得盛大的橘花,还有人叫卖各种重阳糕花糕的。 林晓路上仔细回忆了昨天见何慧儿的场 景,回忆她的穿着打扮。 除了衣服没了,和少了点首饰就没什么了。 那些首饰也可能是关键线索,林晓不能说出首饰名称,但记得大致形状花样,可以去当铺那些地方调查。 “会不会是何慧儿回家的路上被人掳走的?” 林晓又否决了这个提议: “她坐了马车,就是有人接应她,从这儿去何府也不用经过什么犄角旮旯,不至于被掳走。” “更关键的在于,她是怎么从何家出来的。” 霍青山道。 这一点何家的下人还没有招供的,但是再打下去应该能问出点什么来了。 林晓走到昨天看见何慧儿上马车的地方,这儿附近也有摊贩人家,早就被问过一遍了。 他们走走停停,问得口干舌燥,都没有什么线索。 霍青山道: “你不饿吗?” 林晓这才发觉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个不停了,嘴巴也渴得厉害。 霍青山道: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林晓嗯了一声,其实霍青山内心有些奇怪,林震山去世都没见林晓这么失态过。 霍青山没有带林晓去追月楼,他知道林晓这时候是想要冷静的,于是带她去了一个小酒馆两个人并排坐着。 林晓问: “你 觉得会是谁杀了何慧儿的?” 霍青山也没有思绪,在他看来,何慧儿是一个挺正常的大家闺秀,有时候有点小姐脾气,这都很正常。 即使她和人有矛盾,也是女子间的口舌之争,不会闹到这份上。 如果是何大人的政敌,为了羞辱他的门楣,这么做虽然下作了些但是也挺合理的。 两个人分析不出什么线索来,林晓微微泄气,心想要是搁在现代,采样经子唾液指甲残留组织物,再调个监控多方便。 偏偏在古代,这种发生在三更半夜的案子,就算有经液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真是令人憋屈绝望。 原来霍青山还是没懂,林晓今天的反常失态,不是为何慧儿的死而自责内疚,也不是恐惧自己的冤屈。 而是对于破案难度太大的无力。 霍青山送林晓回去后让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子,生怕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 “我明天再来看你。” 霍青山道。 林晓道: “你路上小心啊。” 霍青山低头一笑: “不要担心我,我的身手好得很。” 林晓苦笑一下,目送霍青山离开。 第二天霍青山接了林晓去大理寺,结果何家的人就堵在大理寺呢,何望看见霍青 山跟林晓在一起,气得拿拐杖直戳地板: “青山,你怎么还和这女人待在一块。” “你现在要避嫌!” 霍青山道: “我相信林晓,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女儿的事,我们无需避嫌。” 何望都快被气出一口老血了,他见霍青山油盐不进,索性挑明了: “老夫昨日已经加急递了奏折进行宫,最快今儿下午,最迟明晚,圣旨一定会到的。” 霍青山道: “不知何大人想要什么旨意。” 何望冷哼一声: “既然青山你执意不肯避嫌,也不肯将这嫌犯压入大牢,那老夫只好请圣上另派人来替慧儿沉冤昭雪了。” 原来何望写得奏折是为这个,霍青山道: “既然如此,那青山就等着圣旨好了。” 这道圣旨在第二天的下午,由清河公主带了回来。 她宣读了圣旨,圣上依旧让霍青山来办这件案子,让他秉公处理,不能有私心,否则他知道了定当严惩不贷。 而这样的结果,是霍青山早就预料到了的。 何望憋着一口气,他不服也无可奈何,只得对霍青山道: “青山,你也听到了,秉公办理,不能有私心。那老夫问你,论理现在该如何处置林晓?” 第七十六章 慧儿之死四 “论理,林晓现在并没有嫌疑,我不能将她收监也不能对她用刑。” 霍青山不卑不亢道: “何大人,我说过了我一直是秉公处理的。” 何望又被气到了,他的拐杖在地上戳个不停,几乎要把地板打出个洞来: “青山,老夫已经设法去找线索了,要是被老夫找到什么证据,你可要记住你今天的话。”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望的设法就是重金悬赏,凡是能提供线索的赏银百两,上交证物的赏银五百两,交出犯人的则赏银千两。 一时间,何家门口挤满了人,都是赶着给线索的,但是基本都没有用。 与此同时,他们也搜查了京城各大当铺,没有找到何慧儿的首饰。 这几天霍青山都没来看林晓,倒是贾樟来了一趟,道: “他这几天忙,没空来看你,让我转告你好好休息,不要忧思过度。” 林晓道: “我知道了,你也让青山多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其实林晓能够想到霍青山正在公主府里接受清河公主怎么样的压力,清河一定是三申五令不让霍青山再和她来往了。 林晓坐在院子里,抬头是四四方方的天,身旁是枯萎了一半的花 草。 这样的日子着实有些压抑,一半是因为何慧儿的案情凝滞不前,一半是因为和霍青山的关系。 林晓自问当初和霍青山在一起,多少是因为馋他身子,可是这么一个多月下来,霍青山对她真的挺好的,可以说是体贴入微了。 很难想象,霍青山一个平时看起来很冷的人,在谈恋爱的事上还挺暖的。 林晓估计,何慧儿的案子过后她和霍青山也差不多就要断了。 其实仔细想想没什么可惜的,林晓理智分析过,她和霍青山地位差距实在太大了,要是她是公主也未必乐意儿子娶一个身份这么低的女人。 要是给霍青山做妾的话,林晓又实在受不了和一群女人等着霍青山宠幸。 林晓认真想过,自己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可以做一辈子仵作,要是没人容得下她,她可以改行开饭馆嘛! 林晓的乐天精神在这时候完美体现出来。 可是林晓又突然灰心,眼睛也跟着一酸。 她想了和霍青山分开的种种理由,还做好了未来的各种打算,可是扪心自问。 她舍不得霍青山啊。 …… 距离何慧儿之死已经整整十天了,圣驾都回宫了,城里早就戒 严了,集市都没什么人了,当铺都要没生意了,青楼的客人都少了许多。 林晓笑着听魏娘子说完这些话,魏娘子忽然又叹气道: “也就是死得是尚书令的女儿才这样大动干戈的,若是死得是平常农户的女儿,只怕化成灰都没人管哩!” 林晓听完这话心情复杂,她想起林震山留给她的信来。 这世上太多不值钱的命,太多难申的冤。 穷活人的病没得治,穷死人的冤谁又去管呢! 林晓只觉得一口气压在心口,出不来下不去的,几乎要化作一团血。 第二天,捕快上门来找林晓了。 他们一个个沉着脸,看起来就不像是有好事的,大喝一声: “林晓呢?!” 林晓一出来,就被他们给戴上镣铐枷锁了。 “你们……” 林晓惊讶不已,这怎么回事? “辛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对方不由分说,直接拖着林晓就走。 林晓忙问道: “怎么回事?你们抓我也要个理由吧!什么罪名?!” 为首的捕头喝道: “你还装傻,昨晚已经有人招供,说是你指使他掳走尚书令的女儿奸。杀了的!” …… 朝堂之上,何望已经顾不得体面,哭得一把 鼻涕一把泪的,求圣上给他做主,还他女儿一个公道。 旁边人也道: “人证物证确凿了。” “真是恶毒啊。” “同为女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青山怎么看上了这样的女人。” “红颜祸水,所言不假啊。” 霍青山知道何望这一番话多多少少有说给自己听的成分在。 当初他答应了,秉公办理,绝不有私心。 霍青山敢这么说,是因为相信林晓。 即使现在有人捧着何慧儿的首饰衣服过来认罪,他还是相信林晓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霍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支持何望的人替何望发声,质问霍青山。 皇帝看一眼霍青山,他依旧如山一样,伫立在那儿看起来很有力量感,脸上不悲不喜的。 又有人惋惜道: “霍大人,你可不能被这样一个歹毒的女人迷惑了心智,枉费了大好前程啊!” 霍青山听到这句话,脸上突然染上了淡淡笑意。 林晓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很多事情她一眼就能看透,可有一件事她看不出来。 她一直觉得他的地位要比宇文集高,理由是他是公主的儿子,是太后的亲外孙, 还有皇上庇佑。 而宇文集,是个外戚。 可是她错了,事实上宇文集地位是比他高的。 霍青山得益于公主之子的尊荣,也输在这一点上。因为做驸马的人,他们手上往往不会有实权。 尤其是给清河公主这样备受宠爱的公主做驸马,蓝柏的任务就是让清河开心,其他的不需要他做。 公主府看似风光无限,清河在宫中地位很高,可是这都只是暂时的。 要不然清河也不会执意让霍青山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好确保他前程无忧。 而宇文集就不同了,他是外戚,看似地位危险,可是却能权倾朝野。 所以此刻朝堂之上发声的,一半多都是含沙射影地指向霍青山色令智昏,不堪大任。 “圣上。” 霍青山缓缓出列,他脱下自己的官帽,向圣上行了个大礼。 圣上开口: “青山,你这是……” 要做什么。 霍青山道: “启禀圣上,微臣愿以性命担保,林晓绝不是杀害何慧儿的凶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霍青山又道: “微臣恳请圣上,再宽恕些时日,让微臣与林晓一同查明案件真相。倘若林晓果真是凶手,微臣愿与林晓一同领死罪!” 第七十七章 戴罪立功 林晓被押送到大理寺,来了为大理寺正对她一通审问,问她可知罪认罪。 林晓道: “我没有罪,何慧儿的死与我无关!那天晚上她离开后,我就没有离开家了!” 大理寺正道: “那你可认识一个叫张黑子的人?” 林晓道: “从来没有听说过。” 大理寺正一笑: “你都不用想,就这么肯定回答了?” 林晓也笑着回答: “极其确定的事,当然不用再想!” 这位大理寺正也是经验老道的,懂很多审问技巧,他来来回,回问了林晓许多问题,话里话外给林晓设了不少圈套。 可是林晓也非常冷静,回答自如,没有中他的计。 大理寺正也没了办法,有主簿提议要不用刑。 大理寺正估算林晓家里也是仵作行的,见多了尸首锻炼出了一身的胆量勇气,自然不怕人审问的。 如此一来,那就只好用刑了。 大理寺正道: “既然你不肯招供,那本官只得对你用刑了。” 林晓反驳道: “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打我?难道就凭借一人之言便说我是杀人凶手?!我不服!” 他们已经开始给林晓上刑具了,林晓一边挣扎一边道: “你们休想屈打成招! ” 大理寺正道: “且慢!” 林晓感慨这位大理寺正还是有良知的,大理寺正道: “本官对你用刑在法理之中……” 林晓内心无语了啊,她还以为大理寺正要和她继续言语交锋呢,没想到他是在给自己开脱。 “照你这么个审法,大凤朝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错案!” 林晓怒道: “且慢!我有话要说。” 大理寺正示意他们先不要用刑,林晓道: “我的手还要验尸用,若你执意用刑,请换个地方。” 他们要给林晓上夹棍,但是手对林晓而言太重要了,她不能让手受伤。 大理寺正没想到林晓会提出这种要求,他盯着林晓的眼睛沉思一会儿。 旁边人继续劝他用刑,大理寺正却道: “放了她,先关入大牢,容后再议。” 林晓被关进了女牢里,这里阴沉沉的,空气中有着很重的湿气,弥漫着一股腥臭和骚味,地上铺着的稻草都发了霉。 林晓刚坐一会儿,就感觉身上被咬了几口,是虱子。 林晓连忙站了起来,心想霍青山或者贾樟会来看她的,到时候她要再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林晓在牢房里站了许久,腿都麻了,身上又被咬了好几口,终于等来 了霍青山。 牢头连忙给林晓打开了牢门。 “青山……” 林晓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还发生了什么,霍青山却一把抱住了她。 霍青山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厚重的,带着凛冽气息的香味,隔着官服林晓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铿锵有力。 霍青山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看到林晓没事他就放心了。 林晓连忙推开霍青山: “这儿有虱子。” 霍青山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不怕。” 林晓发自内心地笑了,霍青山道: “圣上已经答应我了,让你戴罪立功,半个月内查清事情真相。” 林晓问: “那要是我查不清楚真相呢?” 霍青山道: “那我跟你一起领罪。” 林晓真的很感动,她知道这半天一定是霍青山极力为她争取而来的! 霍青山现在还能想起,当他说出愿意和林晓一起赴死的时候,众人那不可思议的目光,就连刚刚还在哭的何望此刻都忘了眼泪。 霍青山带林晓回去,林晓看到刚刚审问她的大人,不由回报以一个微笑。 “刚刚是那位舒大人审问的你?” 霍青山问。 林晓道: “是啊,他还挺厉害的,问了我好多问题,我想知道 的他愣是一点没透露出来。” 林晓现在回想那段审问,还有点心有余悸,但凡她心理素质差点,没做都能被折腾得做了一样。 霍青山又问: “他打你了吗?” 林晓道: “没。他本来想打的。” 霍青山脚步一顿,有些不乐意地挑挑眉。 林晓道: “后来我跟他说,要打的话别夹我手指,我以后还要验尸呢。” 林晓举起双手道。 霍青山看着她的双手突然笑了出来,伸手刮刮林晓的鼻子: “你真是个猴儿啊。” 林晓嘻嘻一笑,突然原地蹦跶起来,还转了两个圈。 霍青山问道: “怎么了?” 林晓皱着眉,很不好意思地道: “被虱子咬了……” 林晓洗了个大澡,头一回不是在澡堂还有人给她搓澡梳头发上药的。 洗完澡后林晓感觉自己起码轻了三斤,皮肤也白了一个度。 她散着头发从霍青山的专属澡堂子出来,穿上了素白色的里衣,被人围着给她绞干头发。 松枝巷的宅子被人看守起来了,里面的东西都不能动用,霍青山只得派人去问春兰姑姑拿一套公主没穿过的旧年的常服来。 春兰最后派人送了几套衣服来,颜色都还鲜亮,也不 过分奢侈。 林晓问霍青山的第一个问题是严肃而认真的: “那半个月是从今天开始算,还是明天?” 霍青山想了一会儿道: “今天。” 林晓点点头,那时间还是很急的: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张黑子,那人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我压根不认识这样的人。而且,何慧儿死的那天,她走之后我一直在家待着,后来你来了,我根本没时间找人杀她。” “这根本是有人在栽赃嫁祸给我。” 可恨这么明显的事情,竟然把人给蒙蔽住了,非要拿她治罪。 霍青山道: “何望一向疼爱慧儿,如今她受辱而死,他自然急于讨个公道。” 霍青山又补充道: “当然,有些人知道你和我关系密切,所以想通过给你定罪来害我。” 他蹲在林晓身边牵起她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对不起,连累你了。” 林晓摇摇头,这件事明明是她连累了霍青山。 不过她现在确定了一个答案,杀何慧儿的人一定是和霍青山有仇的人。 对方没有陷害霍青山,而是害她,是想通过她来伤害霍青山。 林晓道: “对方有没有可能是位女子?” 女子? 霍青山下意识想到一个人。 第七十八章 慕容潇 霍青山和慕容潇的故事说来话长。 两个人是一样地从小模样出挑,才智过人,又因为年纪相仿就时常一块玩耍,周围人都笑道他们是天生一对。 随着他们年纪越大,渐渐的,真的所有人都当他们是一对,称他们两情相悦青梅竹马。 霍青山那会子情窦未开,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和慕容潇在一块会得人艳羡的目光,就天天和她在一起。 而慕容潇也是一样的。 直到清河跟右宰相慕容达给他们订了婚约,霍青山还云里雾里的,只是众人都恭贺他,他就受着了。 事情的转变,要从霍青山的妹妹溪儿说起。 “那时候溪儿才十来岁,却想得比我深远得多,成天问我究竟爱不爱慕容潇,问我以后娶了她会不会一辈子对她好。” “我虽然被她问得烦了,可也因此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我究竟爱不爱慕容潇。” “我想了很久,没有答案。” 霍青山看着远方,眼中回忆点点升起: “溪儿看这个问题看得很重,几乎每天都要问我,我问她小小年纪想这些做什么。” “她说,她害怕以后成亲了,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对她不好,两个人 在一起很不开心。” “其实那时候我娘的确已经在给她物色如意郎君了,或许她是听到了风声,又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爹娘感情已经淡了,她深受影响。” 霍青山说到这儿,目光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林晓从来没想过,原来驸马和公主的感情原本也是如胶似漆的,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淡了远了,他们甚至还可能争吵过,给当时还年幼的溪儿留下了阴影。 “因为溪儿的事,我开始认真思索和慕容潇的婚事。可是我们的婚事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了,母亲、皇帝舅舅、太后都极其认可这门婚事。退婚,我真的说不出口。” 再后来,清河为溪儿定下了一个好夫君,笑道等霍青山成婚后就让溪儿成婚。 溪儿很害怕成婚,说怕以后有了孩子教不好他,怕以后和夫君吵架会让孩子伤心等等的话。 为了让溪儿宽心,也为了自己有一个答案,霍青山恳请将自己与慕容潇的婚期推迟。 可没想到,溪儿因为担忧婚事竟然思郁成疾,缠绵病榻,最后竟然病故了。 这件事给霍青山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霍青山道: “你可能想不到,溪儿临死前 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这样我就不用嫁人了。” 霍青山被这句话困扰了许久,溪儿竟然会为了终身大事苦恼成这样! 他开始认真地审视和慕容潇的关系,回忆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和慕容潇相处时的心情。 霍青山道: “此后我和慕容潇详谈了几次,问以后我们要是感情不合怎么办。” 慕容潇道: “哪家夫妻是一辈子和和美美的呢?我们成亲以后,只要外头体面了,里头再怎么样那也是关起门来好商量的事。” 霍青山又问要是他们成亲之后,又各自碰上了自己真心爱慕的人呢? 慕容潇道她不介意霍青山纳妾,只要妾室安守本分,听她管教就好。 霍青山又问: “那你呢。” 慕容潇则笑道: “我有你,哪还看得上别人?天底下不会有别人比你更好了。” 林晓感慨,慕容潇真的是一个封建社会培养出来的“完美”女性。 她不在乎霍青山纳妾,只要霍青山能和她对外保持体面就好,让人看了他们人人艳羡。 霍青山对林晓道: “那时候我才发现,我们之间的婚约感情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我们谁也不爱 对方,都只是觉得和对方在一起能够得到别人赞赏才天天在一块,我们甚至根本不了解彼此的喜好。” 慕容潇喜欢光鲜亮丽的东西,这本无可厚非,可是她成天缠着霍青山换套光彩的衣服,最好是绣了金线的。 霍青山只觉得慕容潇烦,连他穿什么样的衣服也要管。 他那时候才体会到溪儿的担忧,随着婚期越近,他越发寝食难安,脑海里全是婚后两个人争吵不休过不下去的样子。 最后他梦到了溪儿,梦里溪儿解脱笑道她不用成亲了。 霍青山最终决定退婚。 霍青山对林晓道: “我在提议退婚前跟慕容潇商量过,她不愿意。可是我真的、真的不能娶她。那样我们谁也不会高兴,只会让彼此一生活在痛苦当中。” 霍青山此刻看起来也很痛苦,很纠结。 他知道这样做对慕容潇的名声很不好,但是他还是当众坚决提出退婚,不容商量。 退婚这件事前前后后闹了大半年,从母亲父亲开始,好友皇上太后等人纷纷过来劝霍青山不要胡闹。 可是霍青山很清楚地说: “我不是在胡闹。” 皇上见霍青山心意已决,甚至绝食明志, 最终下令解除婚约。 而慕容潇受不了如此折辱,一怒之下削发为尼出家了。 “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圣上为了安抚慕容家,也为了查清藏宝图一事,把我调到了栗山县。” 所以霍青山认为,要是存在什么女人对他恨之入骨的话,可能会是慕容潇。 “那也有可能是慕容宰相一家?” 林晓道。 霍青山强行退婚,导致慕容潇削发为尼,如今他一边与林晓打得火热一边又传言要和何慧儿订婚。 慕容达气不过,为了报复他选择了这个极端的方法? 霍青山道: “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证据。” 林晓道: “不如我们去一趟慕容家,再去看看慕容潇。” 霍青山对此有些疑虑,他再去慕容家可能会吃闭门羹。 而慕容潇应该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了。 林晓道: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总要去见一见的。” 霍青山又想,他们现在去,对方肯定猜得出是为什么来的,只怕不会给什么好话。 所以,若是要去的话还得想个合适的理由,找个合适的时机。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机最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到了他们面前。 第七十九章 第一天 张黑子触壁自尽了。 林晓霍青山赶到大理寺的时候,张黑子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负责看守张黑子的狱卒都被问罪了,此刻正在挨板子,惨叫连连。 这竟然是一个死局了。 林晓仔细整理了何慧儿的衣服,这件粉红带金线的衣服的确是初八那天,何慧儿上门时穿得衣服,只是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了,还脏兮兮的。 张黑子的口供上说,林晓在初八那天示意他去跟踪何慧儿的马车,伺机掳走奸污她,再把何慧儿剥光了丢在大街上。 张黑子使绊子把马车摔了,趁马夫检查车马的时候把他打晕然后掳走了何慧儿。 这衣服本来是要给林晓看过证明他得手了的,首饰是他想风声过后偷偷当了。 可是张黑子下手重了,把何慧儿掐死了,他害怕了,就把这些东西留下来,再加上这几天城里戒严的厉害,林晓又被人监视了,张黑子扛不住就过来报官了。 林晓问霍青山: “你知道这是什么布料吗?” 霍青山道: “是很常见的花绫,里面挑了金线。” 林晓问: “贵吗?” 霍青山想了想: “料子不算贵,但是这绣花和金线很费功夫。” 林晓又看那些首饰,两根不大的金簪子几个珠花,她在日头下看了觉得做工很好,上头的宝石颜色纯净。 林晓道: “你能估算出这簪花的价钱吗?” 霍青山道: “簪子大概百来两吧,这金子应该没多沉,顶上的宝石值钱。这珠花里头的珍珠倒是很好的东西。” 然而这些东西都不是何慧儿的首饰,何夫人没见过,丫鬟也不认识。 林晓想起何慧儿初八那天是偷偷从何家出来的,那么必定有人在外面接应她。 这些簪花是不是接应她的人送得? 林晓又觉得这个幕后主使是个男的了。 “这件事还有疑点,接慧儿的马夫和马车都找不到,张黑子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霍青山道。 林晓却想她要做个实验,于是问霍青山: “能找到一样布料的衣服吗?最好一模一样。” 霍青山道: “这个不难,找不到我让人现给你织。” 霍青山先是让绣娘和绸缎庄的人看过,这布料是花绫,金线是织布的时候直接织进去的,但是绣花的时候又在里面加了金线,在日头底下看会有很漂亮的粼光。 于是霍青山又让人从公主府的库房和各大绸缎庄 找类似的衣服来,到了晚上真的找到几件可以说是九八成相似的衣服。 林晓选了一件换上,对霍青山道: “不用武功,把我摁到地上撕开这件衣服。” 林晓还让人挑了一斗土洒在地上,想模拟出何慧儿遇害的场景。 霍青山摇头道: “慧儿力气没你大,这样行不通。” 霍青山找了一个身量跟何慧儿相似的丫鬟过来让她把衣服换上。 林晓道: “我来演张黑子。” 霍青山闻言莞尔,那扮演何慧儿的丫鬟原本瑟瑟发抖,听了这话也放松下来。 林晓安慰她,让她不要紧张: “你就想象我是一个坏蛋,要对你图谋不轨,你尽全力反抗,不要担心伤到我。” 丫鬟看一眼霍青山,后者点点头又遣散了左右,于是丫鬟也点头配合林晓。 林晓抓住丫鬟把她往地上摁,然后突然停下道: “你被人这样了,难道不应该大喊大叫拼命挣扎吗?” 丫鬟闻言愣了一下,林晓又道: “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反抗,最好是能把我杀了的那种,懂吗?” 丫鬟点点头,然后按照林晓说得开始大喊大叫,冲林晓拳打脚踢。 林晓先是捂住丫鬟的嘴,膝盖压 在她腰部,丫鬟挥舞着手去打林晓,林晓抽出腰带束缚住丫鬟的双手。 丫鬟依旧尽力反抗,林晓则伸手撕开她身上的衣服。 折腾了半天,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了。 林晓扶起丫鬟,检查她身上的伤痕和衣服裂痕。 林晓道: “你发现什么不对劲了没有。” 霍青山点点头: “何慧儿的衣服上有泥土,可是她的头发和身上只有水沟的污渍,没有土痕。” 身上还好说,头发这种极其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没有泥土或者泥水就很不可思议。 张黑子不至于有那个闲工夫给何慧儿洗澡之后才抛尸的。 “还有,何慧儿手上的勒痕是完整的一个圈,她的手是被用布条分开绑住固定起来的。” 这显示何慧儿遇害时应该是被固定在一个比较干净且足够宽敞的地方,应该是在床上。 “还有,张黑子的身上没有什么抓痕。除非他用眯药迷晕了何慧儿,不然她挣扎的时候要么伤到张黑子,要么伤到自己。” 林晓道: “如果刚刚是我的话,我还会抽出头上的簪子刺向强奸我的人。但是慧儿可能想不到做不到这点,无可厚非。” “不过还有 最重要的一点。” 林晓拿过丫鬟的衣服,整理了上面的裂口: “你看,同样是撕开衣服,这件衣服上面有很多刮蹭的痕迹,绣花还因为剧烈挣扎抽丝了,而何慧儿的那件衣服只有裂口没有这些。所以……” 林晓呼吸: “何慧儿的那件衣服,是被完整脱下来后才撕开的。” 霍青山道: “对方也算是处心积虑了,可惜碰上了你。” 林晓一笑,又道: “从慧儿手上的尸斑来看,她死前剧烈挣扎过,应该没有中药。” 霍青山道: “是熟人作案。” 又道: “不论真凶是男是女,这个人跟何慧儿一定很熟。他先把慧儿接出来找你,然后又把慧儿带到别处,然后突然发难。” 林晓问: “慕容潇跟何慧儿熟吗?” 霍青山点点头。 林晓心想,真的会是慕容潇吗? 她并不了解这个人,可是为了抢一个男人就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霍青山道: “明天我就带你去找慕容潇,她在静虚庵修行。” “至于慕容府上,我找人去问问慕容潇最近有没有回府过。” 他们便洗漱休息,林晓睡觉的时候都在想何慧儿的案子凶手还有可能是谁。 第八十章 第二天 林晓见到霍青山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觉得凶手应该不是慕容潇。” 霍青山哭笑不得地把她摁下让她边吃边说,早餐有她最爱的香菇瘦肉粥,还有她喜欢的烤肠。 这个烤肠也是林晓折腾出来的,就是加了淀粉的没有风干和熏过的猪肉更瘦切得更细的腊肠,然后用碳火烤熟。 感谢公主府人多,可以近乎无底线的满足林晓的味蕾。 林晓道: “慧儿连我这种和你门不当户不对的人都不放过,怎么可能轻易信了慕容潇的话跟她偷跑出来挑衅我,她难道不应该多留个心眼吗?” 霍青山觉得林晓说得有理,不过一切还得问过慕容潇才行。 他们前往静虚庵,可没想到刚抵达他们就收到一个噩耗。 慕容潇死了。 今早丫鬟们给慕容潇送早膳的时候发现她不在屋子里,于是四下寻常,最后在后山的小竹林里发现1丝不挂尸体已经僵硬了的慕容潇。 尼姑们已经报官了,看到霍青山还以为是过来查案的。 这个消息真是犹如晴天霹雳,霍青山退后两步有些不可置信。 二人去检查慕容潇的尸体,丫鬟拿了夹纱被盖住了慕容潇,要不是有老住持拦着,她们还要 给慕容潇擦洗干净身体。 “我们发现莫愁的时候,她的脖子已经断了。” 住持圆智道。 林晓拿帕子垫手检查了慕容潇的喉咙,的确是被人拧断脖子而死的。 霍青山去看了案发现场,那儿虽然是泥地,可是尼姑们手忙脚乱的,已经把现场破坏地差不多了,不过霍青山还是找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根据大小推断了一下对方应该比他矮一些。 他们行动间,慕容达一家人和大理寺的人都到了,林晓直接借过仵作的工具检查慕容潇的尸体。 慕容达认出来了林晓,道她是杀何慧儿的凶手,抓着她不让她碰慕容潇的尸体。 “慕容大人。” 霍青山出现: “让林晓来吧,你也不希望林晓死得不明不白。” 结果慕容达看到霍青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还是慕容夫人发话,她不让男的碰慕容潇的身体,只能女子来。 仵作行极少有女子,有也是一些粗通技巧的坐婆,不可能比得过林晓。 林晓戴上手套检查慕容潇的尸体,死亡时间大约在亥时。 脖子上有勒痕,对方应该是先掐住慕容潇喉咙,然后又拧断她脖子。 指甲内有些微组织残留物,看样子慕容潇还是 挣扎过的,只是对方力气很大,容不得慕容潇反抗。 身上没有其他明显伤痕,下面没有撕裂伤,没有遭到侵犯。 但是…… 林晓摸到慕容潇小腹的时候愣了一下,又仔细摸了摸,扭头看了一眼慕容夫人等人。 慕容夫人哭着问道: “出什么事了?” 林晓有些不可思议,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慕容潇的尸首,下定决心后去了手套道: “慕容大人,慕容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霍青山愣了,慕容潇的尸体有什么异常吗? 慕容达夫妇满头雾水,跟林晓去了单独的屋子,三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紧接着霍青山就听到打砸东西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他立马冲进去,林晓半边脸已经红肿了,慕容夫人还要上前去撕打她。 霍青山把林晓护在身后,抓住慕容夫人: “伯母冷静。” 又问林晓: “出什么事了?” 林晓道: “慕容潇怀孕了。” 慕容达指着林晓怒骂道: “你休想坏我女儿名声!我要换人给我女儿验尸!” 慕容夫人捂着心口对林晓唾骂了几口,哭喊着嚷声道: “快去请坐婆来!” 霍青山道: “你确定吗?” 林 晓道: “大概三个多月了。” 慕容夫妇听到这句话闹得越发凶了,林晓知道这件事的确很难令人接受,毕竟慕容潇来这儿出家的,结果怀孕了,对于古人而言实在是伤风败俗。 可是林晓作为一名法医,她有义务告诉他们这个事实。 来了新的坐婆和仵作给慕容潇验尸,慕容达还把其他闲杂人等赶出去,至于林晓霍青山,他也无心去管了。 霍青山拿了湿帕子给林晓敷脸,林晓见坐婆在查慕容潇是不是少女,于是忍不住给霍青山科普一个小知识。 “这样验是不是少女没什么意义的。” 霍青山给林晓摁着帕子,应了一声,林晓忍不住又道: “少女膜其实很容易破的,做剧烈运动像骑马之类的都会导致破裂,所以很多时候第一次也不会流血。” 霍青山没有说话,林晓又道: “其实不存在少女膜这种东西,它应该叫做音道瓣,是一层有孔的黏膜,一般呈环形,剧烈运动会导致破裂出血。但是长时间不剧烈运动的话,它是会慢慢愈合的。” 林晓发现霍青山一直不说话,难道是接受不了她的科学小知识? 唉,林晓理解,这些知识在现代也没很多人 清楚,何况是古代呢? 可事实上,霍青山是不好意思了。 不过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认真听林晓说完了。 那边坐婆也验出结果说慕容潇已经非处子之身了,至于有没有怀孕,她不敢明说,只说慕容潇肚子有些不寻常,她经验不足不敢妄论。 即使是林晓,要证明这点必须剖腹检查。 可是对于慕容达一家而言,这样对待慕容潇的尸体,是极其难接受的。 霍青山开解慕容达: “令爱是被人杀害的,我们这样也是为了能够尽早找到杀害她的真凶。” 好说歹说,直到了晚上慕容达才松口愿意让林晓打开慕容潇的肚子。 慕容夫人还怒道: “要是查出来我女儿没怀孕,我非得让你给她偿命不可!” 林晓不说话,她能理解慕容夫人的心情,于是洗干净手给慕容潇开腹。 血腥味扑面而来,慕容夫人的哭声一直没停过,最终林晓从慕容潇肚子里取出一个不过十公分大的、四肢和头脑已经初具雏形的小胎儿来。 至于男女,还不太明显。 慕容达夫妇纷纷被气晕过去,霍青山让人把他们送回府,又让人把慕容潇的丫鬟都关押起来回头好进行审问。 第八十一章 不愧是你 林晓霍青山二人都陷入沉默之中,这件事带给霍青山的冲击太大了,他实在想象不出慕容潇会和别人有私情并且怀孕了。 他们回到公主府,长荣院的灯火还璀璨着,霍青山让林晓先回晓雅斋休息,他去见过清河公主。 清河果真在等着他。 “潇儿的事我都知道了。” 清河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虚弱,毕竟慕容潇也是她很中意的女孩,现在被害她也十分心痛: “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青山道: “是被人拧断脖子而死的。” 清河闻言越发伤心,捂着胸口为慕容潇落泪。 霍青山顿一顿又道: “而且她已经身怀六甲三月有余。” 清河闻言大惊失色,她只听到慕容潇身死,可是不知道慕容潇还怀孕了。 清河又追问了一遍,想确定是不是真的。 霍青山道: “真的,林晓从她胞宫中取出了胎儿。” 清河骇然,霍青山又道: “慕容潇跟何慧儿一样,被发现的时候都是赤身果体的,慕容潇的尸体在静虚庵的后山竹林里一个土坡下被发现。” 而何慧儿则是被掐死后丢进水沟里。 霍青山道: “现在我怀疑,她们两个是被同一人所杀。” 清河还在为慕 容潇怀孕而惊讶,听到慕容潇何慧儿可能被一人所杀更加恐慌了。 究竟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霍青山宽慰清河两句,让她好好休息后径直去了晓雅斋,林晓果然还没睡。 霍青山问: “可想到什么了?” 林晓道: “你确定你没得罪过什么人吗?” 她想了半天,何慧儿慕容潇之间的共同点有年轻漂亮,家世优越,然后就是喜欢霍青山。 就是有变态杀人狂,也不敢轻易杀害她们这样家世的人。 除非是什么人,恨霍青山入骨,杀了跟他有关系的两个女子。 霍青山深思熟虑一番,最后无奈叹气道: “或许我无意中伤害得罪过什么人,但我不知道吧。” 他真的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死对头。 林晓问: “你再想想,以前有没有哪个姑娘对你表白,你拒绝了的。” 霍青山想了想道: “有是有。” 林晓让霍青山把那些姑娘名字住址统统写下来,霍青山一边写一边道: “你还是觉得凶手是女的吗?” 慕容潇怀孕了,又是被拧断脖子,对方应该是个力气很大的男子才对。 林晓道: “我觉得应该是情杀,所以女的可能性很 大。” 但是霍青山的话提醒她了,林晓又问: “你再想想,有没有可能是哪个男的对你有意思,但不好意思表白,于是思念成魔了的。” 霍青山闻言手一顿,笔尖的墨滴在纸上: “可能有,但我不知道。” 林晓都被自己的想象力震撼到了,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去看霍青山写得名字,结果第一行字就深深吸引了她的注意。 林晓疑惑地拧着眉道: “群芳院……红珠?” 这这这,这是不是传说的那啥? 霍青山凝着一口气道: “她是我们之前在追月楼见过的那位,应该也算?” 林晓觉得那位姑娘勇于冒着得罪身边顾客的风险勾搭霍青山,那应该很算了,于是点头问: “你跟她好过?” 霍青山道: “好过我就不写了,得不到才会思念成魔嘛。” 好有道理。 于是林晓又问: “那你一会儿再把好过的也写下?” 霍青山看着林晓道: “我没有相好的。” 林晓心想,你觉得我会信吗?不说没事,明儿我自己去查。 “那我们明天就去群芳院看看?” 林晓道。 霍青山道: “好。” 林晓看霍青山也不怎么心虚的样子,专心把名字写完。 结果林晓一看,群芳院、莳花馆、藏珍阁,红珠、翠缕、兰香、山茶、珍珠、玛瑙…… 她尴尬笑道: “去过那么多家呢。” 霍青山则道: “但我去的次数不多。” 林晓道: “光看,没试试?” 霍青山差点笑出来,道: “我只是作陪罢了。” 林晓又问: “谁那么大面子,让你作陪?” 霍青山道: “宇文集。” 哦~林晓恍然大悟,她看一眼长荣院的方向问: “你的娘不管吗?” 霍青山略抬头道: “劝过我要爱惜身体。” 林晓: “……啊哈哈哈……” 林晓真的尽力了,但是真的憋不住。 她笑得前倒后仰,最后趴在桌子上笑得身子一颤抖的。 霍青山也忍不住笑道: “有那么好笑吗?” 林晓笑得根本说不出话来,霍青山只好微笑道: “你小点声。” “呵呵呵哼嗯哼……” 林晓把头埋在胳膊上尽力压制自己的笑声。 霍青山看林晓笑得这么开心,也撑着头笑着看她。 林晓好不容易抬起头,憋笑憋得身子都在抖,又忍不住笑了两声: “怎么都是这些地方的,没有什么世家小姐吗?” 霍青山道: “世家小姐一般不 会这么直白地表白。” 哦~林晓再度恍然大悟: “那我们明天先去群芳院好不好?” 霍青山微笑着点头。 不过这些地方没那么早开门,他们先去大理寺处理慕容潇的案子。 他们怀疑慕容潇和何慧儿两案的凶手是同一人,现在要把两件案子并做一案调查。 大理寺的人知道圣上素来宠爱霍青山,于是依他所言将两案都交给他来查。 林晓道: “既然如此,能不能先把松枝巷的守卫撤了。” 慕容潇死的时候她在晓雅斋呢,有足够的人证。 “这……” 大理寺少卿犹豫一番,撤守卫容易,只怕到时候何望过来施压。 霍青山道: “撤了吧,倘若何大人有什么问题,我去解释。” 于是大理寺少卿下令撤了松枝巷的守卫撤了,出了大理寺后霍青山问: “你要回松枝巷去住?”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想了一想,小心问道: “公主府住得不习惯吗?我们一起查案,早出晚归,我娘也见不到你。” 林晓道: “不是因为这个啦。” 霍青山道: “那么你是想自己引出那个杀人凶手了?” 林晓也没想到霍青山这么快猜中她的心意,只能说不愧是你,霍青山。 第八十二章 想象力 林晓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杀慕容潇与何慧儿的凶手可能是爱慕霍青山的人,那么跟霍青山的绯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她,更应该会被盯上才对。 林晓和霍青山先去了松枝巷,那儿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两个人整理了半天。 林晓看着自己的人体骨骼,这东西安然无恙才是她最在意的。 霍青山在旁边笑道: “回头你把这东西放在床头,就是有人来杀你,看到这东西被吓了一跳,就失败了五成了。” 林晓笑道: “主意是很好,不过我可不舍得这宝贝受伤。” 霍青山又是一笑,两个人在屋子里又收拾一会儿。 霍青山道: “我饿了。” 看样子是想让林晓给他做饭。 林晓笑道: “那些螃蟹都死了,不能吃了,其他的菜啊肉啊也都坏了。要不我们上街去买?” 霍青山答应,两个人手拉手地出门。 林晓还不忘叮嘱霍青山一句: “留意看附近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们看。” 霍青山笑道: “放心。” 结果他们惊喜地发现,街上到处都是人在盯着他们看。 霍青山问: “你猜那个人是美是丑。” 林晓道: “应该长得还挺好看的。 ” 要是对方长得不好看,又因为爱慕霍青山成狂,在杀何慧儿慕容潇的时候可能会对她们进行毁容,甚至残害她们的身体。 霍青山道: “你坚持认为真凶是女的吗?” 林晓道: “不一定,只是你没印象有哪个男的爱慕你,只能先把重点放在女的身上了。” 林晓又道: “你是觉得杀慕容潇的凶手是男的对吗?” 霍青山“嗯”了一声: “你不知道慕容潇的性格,她是一个要强的人,凡事都要拔尖。以她这种性格,是不可能随便和什么人产生感情的。” 林晓道: “那你具体分析一下慕容潇的情夫会是什么人。” 霍青山道: “首先容貌得好,气质得好,其次要有文采,最后文武双全。” 林晓选了几样菜,然后问道: “京城里这样的人应该挺多的吧。” 霍青山点头: “世家子弟里这样的人也不少。” 林晓俏皮笑道: “跟你不相上下的呢?有吗?” 慕容潇毕竟是差点就嫁给了霍青山的人,要是差他太多的话,慕容潇应该很难看得上。 霍青山还没想出答案,林晓就笑道: “我知道你是独一份的。” 霍青山低头莞尔: “嗯……其实还挺多的,不过慕容潇能看得上的话……程磊?不过他去年初就去西北了。” 这位程磊就是之前溪儿的未婚夫,也是一个英年才俊。 “从还在京城里的选,喜欢吃这个吗?” 林晓道。 霍青山道: “喜欢。从京城里的选的话,贾樟也挺不错的。” 林晓一笑,然后想起一个人: “宇文集呢?” 她看他长得也挺好的。 霍青山一笑: “你对他印象还挺深的嘛。” 林晓笑着看向霍青山: “吃醋了?” 霍青山道: “我吃他的醋做什么。他嘛……” 霍青山耸耸肩,林晓觉得他好像不太想评价宇文集。 “论外貌文采,宇文集也是很好,只不过可能因为他是宇文集的独子,自幼备受宠爱,所以有些骄奢放逸。” 宇文家太后这辈原本有兄妹三个,哥哥宇文敦是当今太师,弟弟宇文敬原本也身居要职,可惜病重去世了。 现任户部尚书宇文珍是宇文敦的独子,他膝下两个女儿都进了宫,小的那个便是当今皇后,如今不过十来岁。 宇文集便是宇文敬的孙子,而宇文敬的儿女早就于多年前去世了。 另外宇文家还有别的旁支 ,与上官宰相等人联姻,可以说是根深树大了。 “因为宇文家本家就只有宇文集一个儿子,他的父母祖辈都去世了,舅姥爷也不好严加管教于他,舅姥姥又很是溺爱他,便把他宠出了几分纨绔子弟的味道。” 然而林晓听了霍青山的介绍,心想宇文家的基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以及皇上娶得是表外甥女,这属于三代以内近亲结婚,帝后生的孩子可能会出现智力问题,也会增加显性或隐形遗传病发病的风险…… 霍青山见林晓面色凝重,问道: “你想到什么了?” 林晓摇摇头,他们一路聊着回到了松枝巷,全然没注意到后头还有人盯着他们。 林晓给简单做了两道菜,重头戏在于一道奶油蘑菇汤,是霍青山闻所未闻的菜。 他抱着好奇心把蘑菇汤喝完了,味道很新奇,但是不怎么合他胃口。 霍青山问: “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些菜的?” 林晓笑道: “就突发奇想嘛,哈哈,我们这行的没点想象力怎么行呢。” 霍青山刮刮林晓的鼻子: “有想象力是好事,不过我们破案可不能凭空想象。” 林晓笑道: “知道啦。” 有人给他们送来关于 静虚庵审问的结果,庵里的大小尼姑和慕容潇的贴身丫鬟都道不见慕容潇有什么越矩的行为。 慕容潇的贴身丫鬟审问得尤其久,在慕容达的施压下已经对她们用了刑,可是也没问出来什么。 但是有一点,慕容潇今年二月下旬的时候提出要一个人清修,把丫鬟都迁出院子,只在辰时到酉时间伺候膳食。 因为她身份尊贵,也没人敢有异议。 霍青山估计,倘若慕容潇有情郎的话,他们就是今年二月的时候好上的。 还有就是静虚庵交了自从慕容潇来之后,所有到访过静虚庵的人。 其中以慕容家来得最多,其次是清河公主府,但是清河公主去年去得频繁,今年只在春天去过几次,然够小半年都没去过了。 林晓莞尔,看样子清河是今年相中了何慧儿做儿媳,便直接放弃了慕容潇。 另外还有几个妃嫔、太妃、宦官世家都去过,可是到访记录基本是按府记录,把哪家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到访写下,剩下的随行人员不会写得那么详细。 霍青山觉得这就足够了,一般的随行人员慕容潇也看不上。 林晓摇头道: “你这就不严谨了,就不许有出类拔萃的随从吗?” 第八十三章 群芳院 到了晚上,霍青山带林晓去了群芳院。 林晓还问自己要不要换一身男装,结果霍青山认真想了一会儿道: “不用,你怎么方便怎么穿就好。我们是去查案的,不用忌讳这些。” 于是林晓大大方方地跟霍青山去了群芳院,群芳院的姑娘看到霍青山眼睛都放光了,要不是霍青山紧紧抓住了林晓的手,林晓怀疑自己会被直接挤出大门。 群芳院的方妈妈送二人上楼,笑着让姑娘招待他们。 林晓直接问: “红珠翠缕姑娘在吗?” 方妈妈用帕子捂着嘴笑道: “哎呦,可不巧,红珠已经被人给赎走了,翠缕再陪客呢。” 林晓问: “被谁赎走的?” 方妈妈送二人入了雅间,笑道: “被宁远将军赎走了。” 霍青山对方妈妈道: “可石平月初就已经去兰州了。” 方妈妈笑道: “是啊,想来石将军在兰州寂寞,所以买了红珠去排忧解闷呢。” 林晓问: “那翠缕在陪谁?” 是一个林晓没听过的公子哥,霍青山让方妈妈去把翠缕和红珠从前的丫鬟叫过来,期间告诉林晓: “石平就是宁远将军,大我四五岁,现在兰州驻守。” 林晓飞速搜 索大脑中的记忆,石家中秋之后也去过一次静虚庵。 很快几个丫鬟就到了,霍青山开门见山问丫鬟红珠的常客是谁,私底下可有和别的什么人来往。 丫鬟道红珠近来的常客就是宇文集,石小郎君等人。 又有宇文集吗? 林晓困惑。 至于私底下有没有和谁来往的话,丫鬟想了一会儿道红珠近来私下和贾樟来往过几次。 林晓霍青山纷纷想到上次追月楼,贾樟和宇文集在一起的事。 林晓问霍青山: “他们关系很好吗?” 霍青山没有说话,他还在想什么更加要紧的事。 过了一会儿翠缕也过来了,打扮得很是漂亮。 “霍郎君请用茶。” 翠缕给二人奉茶,林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手腕上,感叹一声好白。 霍青山拍了她一下,心想林晓一个女孩子怎么比男的还爱看这些。 霍青山问了翠缕几个问题,无非是最近的主顾是谁,私底下可有和谁来往。 以及,九月初八初九两天的行程,还有二十一日见了什么人,当晚在哪儿。 何慧儿慕容潇的死已经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翠缕闻言愣了一下: “郎君这么问,岂不是在怀疑奴家。” 霍青 山一身正气: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就是了。” 说着还拿了银子出来。 林晓觉得霍青山这样正儿八经地掏银子审问嫌疑人的样子莫名好笑。 翠缕笑道: “初八一整天奴家都在群芳院呢,陪得是孙二郎。初九这天重阳,姐妹们都一起出游了,因为这天京城里许多世家公子都去了行宫,所以姐妹们无事玩了一夜的双陆,这些都是有许多人作证的。” 二十一日晚翠缕也在群芳院陪客,倒是二十二日酉时就被接到了宇文集的别苑去。 当天在别苑的人不少,还有贾樟和石小郎君等人在。而姑娘也不止群芳院一家的,藏珍阁和莳花馆的花魁红牌都去了。 又有贾樟…… 林晓在想,贾樟的私生活挺丰富的,怪不得之前撩起她来得心应手。 还好她没中计。 霍青山示意让翠缕下去。 林晓道: “怎么感觉哪哪都有贾樟宇文集。” 霍青山道: “宇文集就是这样,喜欢热闹。” 林晓震惊,这是喜欢热闹的问题吗? 林晓道: “那贾樟呢?他看起来跟宇文集比跟你还熟。” 霍青山一笑: “大概是因为他不好意思打扰我们两吧。” 林晓莞尔: “宇文集二十一日就从行宫回了京城,第二天就找了许多人作陪,精力还挺旺盛的。还有贾樟。” 霍青山又道: “不用去剩下两个地方了,她们这几天的行程应该差不多,不会有太大异常。” 林晓已经找了纸笔整理得到的线索,然后一脸凝重地问: “宇文集跟你有仇吗?” 霍青山摇摇头。 林晓道: “这么肯定?” 霍青山道: “我们也算从小玩到大的。” 林晓道: “可你们看起来很生分啊。” 霍青山一笑道: “那是因为宇文集太爱热闹了,我有些接受不了。” 林晓笑道: “没想到你还很正人君子嘛。” 霍青山一笑,其实林晓觉得霍青山他一定是想到什么事了,这件事跟贾樟或者宇文集有一定联系。 林晓道: “那你觉得,我们明天上哪儿去查线索比较好?” 霍青山道: “再去静虚庵看看吧,有慕容达在,他们可能不敢搜得太仔细了。” 于是林晓起身说走,只是出了房门后她又拉住霍青山道: “好不容易来一次,先别着急走嘛。” 霍青山有些无奈笑道: “你想做什么。” 林晓道: “反正这么晚了,哪儿 也去不了,就在这儿看看喽。” 于是两个人在二楼的走廊看一楼中心台子上美人的歌舞,林晓时不时指着一个人笑道: “你看这个怎么样,啊,这个小姐姐好漂亮,那个身材也不错。” 霍青山真是头一回看到林晓这么特立独行的女子: “有这么好看吗?” 林晓傻笑着点点头。 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儿,不时还有人过来跟霍青山打招呼,请他去喝一杯。但都被霍青山拒绝了。 霍青山又笑道: “看够了吗?可以走了吗?” 林晓拍手笑道: “可以了,走吧。” 出了群芳院,霍青山道: “已经第三天晚上了。” 林晓却心态很好: “没事,还有十二天呢,别着急。” 走了几步她又苦笑道: “反正他们不会杀你的。” 霍青山伸手牵住林晓: “林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晓叹气,慢慢把手抽出来。 其实她知道霍青山一定还是知道什么的,只是不想告诉她,偏偏她还不好问。 又或者他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杀慕容潇的和杀何慧儿的不是同一人,那是模仿作案? 二人一路无言,霍青山送林晓回了松枝巷后就回公主府了。 第八十四章 第四天 他们早就搜查过静虚庵了,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霍青山还需要确认几件事。 比如,慕容潇有情郎的话,他们平时是怎么私会的,又是怎么确认相会时间的。 最重要的是,她和那个神秘情郎是怎么好上的。 霍青山把重点放在后山上,静虚庵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占地很广,慕容潇因为身份特殊一直住在内里头的院落,但是不接近后山的。 后山那一块住的是小尼姑,平时做粗活累活多。 霍青山在后山转了许久,那儿有一处清潭,地势较高旁边有怪石盘踞,附近还修了一个留仙停。 据慕容潇的丫鬟所说,慕容潇此前很喜欢在这儿,有时会在这儿沐浴更衣。 霍青山道: “以她的性格,不会在什么简陋的地方幽会的,必定得是浪漫些的去处。” 看霍青山这么了解慕容潇,林晓心里竟然在冒泡。 难道是吃醋了吗? 林晓镇静: “所以你觉得是在这儿?会不会太空旷了?不冷吗?” 丫鬟说慕容潇二月底的样子要求独住不让人伺候的,那最起码那时候她就和人私会了。 山里昼夜温差大,又有蚊虫,这个四面通风的亭子,未免太刺激了吧。 二 人在留仙亭看了一会儿,远眺也有几栋亭台楼阁飞檐走壁。 霍青山盯着远处观察了许久,又往旁边的石阶石桥走去,有尼姑介绍这儿的石景也是一绝。 最后霍青山站到一个小小的石桥上,旁边是狭小山道。 林晓没有跟着霍青山走,而是绕了一圈路,到了霍青山斜对面招手道: “这儿过去有一条宽敞的山路,不过和你那儿不通,中间是岩壁灌木,这儿又太窄了。” 眺望了一会儿道: “现在被封了。” 霍青山爬到树上尽可能在高地观察地形,却见林晓竟然试图通过攀岩爬树越过中间的阻碍。 霍青山担忧喝道: “别乱来!” 林晓已经手脚并用得爬过来了,听霍青山这么一说,真是进退两难头皮发麻。 霍青山微微退后一步,气势飞身到了林晓身边抱着她的腰下来。 “你吓死我了。” 霍青山犹未松手,略带责怪地对林晓道。 林晓道: “我也只是想看看这条路行不行得通嘛。” 霍青山道: “会武功的可以,慕容潇不行。” 林晓道: “为了爱情呢?努努力不行嘛?” 霍青山哭笑不得: “你看你,这才爬了多少就弄得手黑鞋 脏还灰头土脸的,慕容潇才不会允许自己如此狼狈呢。” 林晓有些失落地低头: “你还真了解她啊……” 霍青山闻言一笑,在她耳边道: “吃醋了?” 林晓轻轻推开霍青山: “才没有。” 霍青山一笑,林晓站得位置也是小路,离大路虽然不远,可是间隔是低地中间又是大树,有些难以逾越。 但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要是身手好的人就会很轻松,或者林晓努努力应该也能过去。 林晓笑问“那你属于哪种呢?” 霍青山笑着低头看林晓,又将她打横抱起飞身而过到了大路上: “我还能抱着你过。” 林晓的心怦怦跳,她知道霍青山一定感觉到了。 林晓跳下来: “那么,京城里跟你身手差不多的、能让慕容潇看得上的,有多少?” 霍青山道: “不多,我们可以一个个查。” 林晓莞尔,霍青山示意人沿着这条山路下去进行盘查,林晓回头道: “你刚刚还发现了什么。” 霍青山道: “我抱你去看。” 于是二人原路返回,霍青山带她上了一个高地往旁看去: “你看这儿。” 霍青山指得方向地势开阔,那儿有许多建筑物, 再远处就是飞檐走壁钩心斗角的华美建筑,近一些就是深宅大院,各类别苑。 静虚庵地处清净,可是从这儿看去便是满目繁华。 慕容潇当年更多地是因为一时置气和被退婚后颜面扫地,羞愧和坟墓下削发为尼。 这样的她,凡心未净,看到这景象有所思也很正常。 倘若这时候再来个俊美少年郎撩拨,很难不心动。 弄清楚慕容潇幽会的可能路线后就好办了,霍青山记住了几处宅院,再去审问那些小丫鬟和尼姑。 这块地方一般不会轻易让小尼姑上来的,怕得是她们思凡。 但是霍青山不信,她们住得这样方便,会没有人忍不住。 一番审问后,果然有人招供自己偷偷到了那块地方去,至于异常嘛好像没有。 只是有个小尼姑道: “有几次我上后山石道那儿玩,偶然发现有人在放烟花,还有。” 霍青山道: “具体时辰。” 小尼姑道: “白天是孔明灯,晚上是烟花。” 另外还有一个小尼姑说自己曾经在下午的时候看到过烟花,还纳闷什么人不过年过节又在大白天放烟花的。 霍青山知道了,想来这烟花和孔明灯就是慕容潇的情郎放得,用 来和慕容潇传递时间。 那个情郎定好时间后,就会坐马车从后山山道上来,然后再飞身过来和慕容潇幽会。 现在就是确定那个情郎是谁的时候了。 林晓展开哈士奇式搜家,把慕容潇的院子挖了很久,想找找有没有荷包香囊扇坠之类的定情信物。 虽然有几个新旧程度不一的香囊,但是旧的里头装得是驱蚊虫的草药,新的里面装得是茱萸,而且也没什么花纹,就连竹子都是孤孤单单的。 还有被褥床帐,还有镜子烛台佛珠…… 林晓就不信,一个恋爱中的女生会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出来! 大汗淋漓的林晓认真地问霍青山: “能给我一把锄头吗?” 她打算把慕容潇房间的地给掀开。 霍青山哭笑不得地扶林晓起来: “倒也不必如此。” 他环顾四周: “或许,她真的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林晓道: “又或许我们想错了。慕容潇的情郎可能会武功身手不错,但是他并不是什么真的惊才绝艳之人,慕容潇只是了解寂寞,并没有几分感情,所以她不会留下关于那个男子的一丝一毫来。” 霍青山摇摇头,他坚持认为,慕容潇不会看上什么一般人。 第八十五章 遇险 林晓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那个人可能长得还不错,身手也挺好,但是没你那么帅……” 霍青山微笑着看向林晓。 林晓默默咽口水,心想霍青山的微笑简直迷死人了。 她快要按捺不住寂寞了。 林晓道: “你觉得有可能吗?” 霍青山道: “有一定可能。不过你忘了,之前那几个小尼姑说,她们能在遇仙亭那一块看见烟花和孔明灯。孔明灯还好,可是她们描述的烟花,非有一定财力是不能长久地放得。他还要有机会入频繁入静虚庵。这样的人,不会太普通到哪里去。” 林晓补充: “他还要知道慕容潇喜欢什么,怎么做能让她动心。” 霍青山点点头。 林晓道: “这样一来,有可能的人好像也不多了哦。” 二人又在静虚庵待了一会儿,林晓索性把慕容潇房间里的被褥烛台等物统统带回去松枝巷,想要晚上再好好研究一番。 霍青山笑道: “别忙得太晚,早些休息。” 林晓笑道: “知道啦,你也早点回去吧。” 霍青山走后林晓又对着那些东西研究,她在想是不是自己恋爱谈太少了,所以弄不清女孩子心思。 毕 竟她和霍青山交往这么长时间也没交换什么信物,霍青山送得珍珠项链她原本还戴着,现在嫌麻烦给摘了。 至于她,压根就没送过什么给霍青山。 要不把自己给他得了? “嘿嘿……” 林晓居然犯花痴的笑了,然后下意识拿佛珠的手捂着嘴,又想起这是证物连忙放下。 这个恋爱谈得,她都把正事忘了。 林晓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无心想这些,不如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于是收拾了一番,就盖上被子睡觉了。 夜色越深,街上打更的喊着三更半夜,小心火烛,敲锣路过。 人已经走远,锣声还停留在街道上徘徊了两下。 在这余音中,一个黑衣人轻轻跳进了院落里,小心翼翼地推开林晓房门。 林晓静静地躺在床上,月光落在珍珠帐上,映出柔和的光。 一把弯刀祭出。 今晚,他就要将其人头带回去领赏。 一个东西咕噜噜滚落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担心有诈,下意识听了一耳朵。 就在这儿片刻之间,一副骷髅骨架狰狞地出现在他面前!月光之下更显得森森透骨! 黑衣人被这凶神恶煞的东西吓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后退。 就在 此时,林晓起身掷了暗器打向黑衣人。 黑衣人壮着胆子提刀要把面前的骷髅架子砍个稀巴烂,结果那个骷髅又自己转着圈跑了,头上两个空洞幽幽地盯了他一眼,一阵冷风吓得他有些腿软。 又是一把暗器趁其不备伤了他胳膊,但是黑衣人立马反应过来提刀冲上前去要杀了林晓。 他就不信,他还杀不了一个女子了。 不料有人破窗而入,一下挡在林晓床前一刀劈在黑衣人胸前。 更多的人涌入房间,他们迅速出手制服了那个黑衣人。 林晓懵了,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人过来跪下道: “属下乃是霍大人的暗卫,奉命来保护林姑娘。” 没想到霍青山还安排了,人保护自己,林晓一时间情绪复杂,问: “你们在这儿待多久了。” 暗卫道林晓住进来的第一天他们就在这儿了。 林晓心情越发复杂,她上前去揭开那黑衣人的面巾,不认识的。 他的嘴已经被麻石堵住,防止他咬舌自尽。 林晓道: “先把他关起来吧。” 暗卫将黑衣人带下去严加看守,另外有人过去设法通知霍青山。 林晓检查了黑衣人身上,发现他没有带 有什么可以辨认身份的东西。 霍青山踏着天边的一点熹微的光赶到,见到林晓无事他也放心了。 霍青山示意他们去严加审问这个黑衣人一番,然后拉着林晓回房休息。 林晓道: “我觉得他不是杀慕容潇的凶手派来的。” 霍青山问道: “何出此言。” 林晓道: “我们现在还没查到什么关键线索。” 霍青山指着桌子上的那些东西: “这些不算吗?” 林晓道: “可我觉得,他更像是来杀我灭口的。比较像是我们来时,路上一直追杀我们的人。” 霍青山思索一会儿,林晓又补充道: “而且,我们到了朝凤城后就再也没遇到追杀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或许对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他们放松警惕。 林晓道: “但我有一点很奇怪。” 她起身指着那个用来吓人的骷髅架子: “那个杀手的心理素质不太行啊,会被这个吓到了。” 她之前听了霍青山的话,特意把这骨架固定住,然后做了两个机关,机关的头就在她的枕边。 这样一来,晚上要是有不速之客到来,林晓就能用这骷髅吓他一吓,为自己多争取点时间。 但是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只是想着争取点逃生的时间,没想到杀手会被吓一跳。 林晓还疑惑问: “有这么吓人吗?” 霍青山认真道: “有。” 林晓哈哈大笑: “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霍青山过去牵住她的手道: “就没见过你这么胆大的女子。” 林晓道: “可能我生来注定就是要吃这碗饭的。” 直到天色破晓,那个黑衣人也没说出一句话。 林晓道: “我有个想法,你们问他是来做什么的,如实说出来放他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就……” 她低头一笑道: “就阉了他。” 霍青山挥手示意他们照做,又过了一会儿暗卫来禀报,说那黑衣人是奉命来取林晓性命的,至于是奉谁的命,他不肯说。 林晓道: “仅仅是杀我吗?没有点别的了。” 暗卫道: “他要做的事只是杀了林姑娘,再将姑娘人头带回去复命。” 林晓明白了,暗卫下去后霍青山道: “如你所见,果然是追杀你的,不是杀人凶手。” 霍青山看着桌子上的东西道: “你知道他们为何非得挑在今天动手吗?” 林晓摇摇头,这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第八十六章 招摇 今儿是何慧儿的生祭。 何夫人早就命人准备好了纸钱元宝以及何慧儿生前爱吃的食物,要好好祭奠她。 何慧儿的两个哥哥也赶回来京城,一家人为这条早逝的生命哀恸不已。 门房过来禀报,说是霍青山带着林晓过来了。 他们听到霍青山还没有什么,听到林晓的名字,一个个纷纷眼睛发红,怒意上涌。 何望道: “他们可能是来祭拜慧儿的,也是一番好心。” 何夫人却不信,怒道: “他们哪里有这么好心!分明是来奚落我们的。” 话虽如此,可是霍青山的面子他们还是得给两分,于是让人进来。 但是他们给霍青山面子,不会给林晓面子。 林晓一进来,就被泼了一种闻起来味道怪怪的水。 霍青山冷着脸问: “这是什么。” 气势很强,看起来可以把人活吃了。 何夫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是我特意去求得符水,驱邪用的。” 当然,这不是什么符水,而是她临时命人赶制的,就是为了羞辱林晓。 林晓嘴角扯了扯,驱邪。 就不怕把何慧儿的鬼魂也驱走了吗。 霍青山道: “驱邪?今儿不是何娘子生祭吗?夫人于今天驱邪,不怕把何 娘子的鬼魂驱赶走了吗?” 林晓震惊。 默契啊,什么叫默契。 这就是默契! 何夫人被气得直颤抖,指着霍青山道: “青山!你、你……” “霍青山!” 一声中气十足地怒喝传来,是一个林晓没见过的二十多岁的男子,想来是何慧儿的一个哥哥。 何启智怒道: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慧儿好歹与你相识一场,如今她生祭你竟然上门这般折辱!” 霍青山冷冷道: “何启智,你们也知道今天是何慧儿的生祭啊。她的生祭,你们不做善事,还要这般折辱人,就不怕这笔账被算到慧儿身上吗?!” 何夫人几乎快被气死过去,被何启智扶着坐到一旁顺气。 何望道: “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对,只是慧儿被害多日,至今没能找到凶手,所以我们一时情绪激动。青山,望你体谅。” 霍青山看一眼何望,冷冷一笑: “所以你们就把怒火撒到了林晓头上?” 几人沉默,霍青山继续道: “我看你们今日泼什么符水,不是为了驱邪。是因为见你们昨晚的阴谋没能得逞,所以心虚了吧。” 何启智冲过来,何望阻止他道: “青山,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刚刚说什么阴谋诡计,这里面可是有什么误会?” 霍青山冷冷道: “昨夜,你们派杀手去刺杀林晓,务必要他提头来见,现在装什么糊涂!” 何望震惊,下意识看向何夫人。 何夫人还在被揉着背顺气呢,虽然听了几耳朵,但是压根说不上来话,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青山看向何启智: “启智,这是你安排的吧。” 何启智目光刮了林晓一眼,冷冷道: “我可做不出这样不见天日的事。青山,你小心被人蒙骗了。” 霍青山道: “如今那个杀手还在我那儿,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何启智也被气得不行,何望道: “青山,想来是误会,我们并没有派杀手杀林姑娘。” 霍青山道: “我亲耳听到杀手说是奉何家的命来杀林晓,用她的项上人头祭拜何慧儿,难道还有假不成?怎么,莫非你们觉得我会骗你们。” 何望跟何启智面面相觑,何夫人突然从胸腔挤出一声嚎叫。 她好不容易站起来指着林晓道: “你、你……我今天非杀了你给我女儿报仇不可。” 说着就上来要撕打林晓。 林晓轻轻一躲,何夫人扑了个空摔 倒在地上。 “娘。” 何启智连忙过来扶起何夫人,何望也忍无可忍了,质问霍青山究竟想干什么! “既然杀手说是受我们指使的,那你就带他过来与我们对峙好了。” 何望道。 霍青山道: “不用了,我已经将他移交大理寺了。” 他莞尔看向何望何启智: “贾樟一会儿就会过来询问二位的,还请你们做好准备。” 这下好涵养的何望也忍不住吹胡子瞪眼了,他堂堂尚书令,竟然要被大理寺的人提去审问! 何启智过来道: “霍青山,你别太过分了。” 霍青山道: “过分的是你们。我早就在圣上面前以性命担保,林晓绝不可能是杀害慧儿的凶手,圣上也允准她半月内查清楚真相。你们为何要做下这件事!” 何启智气得不行: “既然你这样糊涂,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请回吧。” 霍青山道: “我也不想再在你这儿多做停留。” 霍青山说完带林晓去了,何夫人被气得在后面直道: “我一定要杀了她!” 林晓听到了这句话,对霍青山道: “他们不会真的派杀手杀我吧。” 霍青山道: “你方向,何望何启智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林晓道: “何夫人呢。” 霍青山道: “她请不来那样的杀手。” 以霍青山的估计,要是何夫人请人杀林晓的话,为了给何慧儿报仇,她应该会找人毁林晓清白,这样方能解她的气。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霍青山相信,等今天的事被传出去后,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会更快地出手掳走林晓。 霍青山实在想不通,倘若两个命案的真凶是同一人的话,他究竟想做什么。 是为了报复他吗? 他根本不喜欢何慧儿跟慕容潇啊。 但是现在只能这样冒险试一试了,看对方会不会真的掳走林晓。 现在霍青山要带林晓去查一下静虚庵对面的别苑楼阁了,顺便招摇过市惹人注意。 结果没走访几家,就有公主府的人过来找霍青山,说太后传他立刻进宫。 霍青山看了看附近,林晓道: “你去吧,我自己找也行。” 林晓知道附近有霍青山的暗卫,安全问题还是不用担心的。 霍青山道: “那你小心。” 霍青山走后,林晓又走访几家,看看这儿有住着什么公子哥,只是好多宅子是有的人安置了但是不住的,也不太清楚主人。 林晓下意识想到这莫非就是古代的炒房。 第八十七章 第五天 霍青山到寿康宫的时候,宫中只有清河陪着太后,但是他能够从空气中残留的味道感觉到刚刚还有几个人在这儿作陪的。 太后见了霍青山喜笑颜开,招手示意他坐过来,又让人端了他最爱吃的点心上来。 太后笑道: “皇祖母可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青山了,你怎么都不来看看皇祖母。” 霍青山笑道: “忙着查案,日夜奔波,竟然没能顾上给皇祖母请安,青山这就给皇祖母磕头赔罪。” 霍青山说着就给太后磕头,太后立马拦住他: “傻孩子,皇祖母怎么舍得怪罪你你,皇祖母是心疼你。你瞧瞧,这些天不见的,你都憔悴了。” 霍青山是黑眼圈略重了些,这几天睡得不太踏实,日子每过去一天他就心跳加快一分。 太后又嗔清河一声: “瑾儿你统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也不好好照顾着。” 清河公主笑道: “但凡他好好待在公主府里,我也不能让他这么着,偏他成天早出晚归地往外跑。这不,今儿天不亮就出门了,也没个忌讳。” 霍青山知道他们要说何家的事了,于是沉默不语。 太后道: “皇祖母知道你立下了誓,发狠要半个月内查出真相, 可你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哪里真的会有人因为你破不了案就要你赔命的呢。” 霍青山道: “青山只是想还死者一个公道,也不冤枉了一个好人。” 太后道: “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啊皇祖母怕你被人蒙蔽欺骗了去。” 霍青山道: “青山不会被人蒙蔽了的。” 太后道: “话可别说太满了。我知道你从前虽然性子狂了些,可终归是个沉得住气的,何故今日上何家理论争执?” 霍青山解释: “那是他们做得太过分了,竟然买凶杀人,我气不过才去的。” 太后道: “胡闹。” 清河公主道: “你说他们买凶杀人,可有证据。” 霍青山道: “杀手都落网了,他都承认是何家干的了。” 清河公主道: “又是胡闹,他说你就信了?怎么也该拷打一番才行。我看指不定是谁栽赃嫁祸呢。尚书令可不是这样买凶杀人的人。” 太后阻止清河说下去: “你的娘说得对,这件事的确不该这样。且不说杀手的话是真是假,就是他说得是真的,你抓到了人移交给大理寺审问不就好了?何苦亲自去何家理论。” “今儿是慧儿的生祭,你这样的 大张旗鼓,回头他们气坏了,指不定连你都要遭殃了。” 太后又道: “依我看,这些天你就待在宫里陪着我,别出去了。” 霍青山断然拒绝,表示不仅何慧儿的案子还有许多疑点,慕容潇的案子也正在紧要关头,他万不能把案子移交给别人。 太后则道: “你是不是担心,案子交给别人,便不能庇佑那林晓了?” 霍青山委屈地看着太后,太后唉声叹气: “那林晓有什么好的,你这样护着她?你别是被人迷了心窍吧。” 霍青山道: “没有,皇祖母,林晓真的是一个好姑娘,您相信我。” 太后道: “好好好,我信你她是个好姑娘。你这年纪,偶然看上个姑娘是好事,可是怎么能为了这么一个人,失去理智呢?你这样我就要不喜欢她了。” 太后又道: “现在何望跟启智都在大理寺接受盘查,你闹得这样大,传出去多不好听啊。到时候那个姑娘名声也会受损的。” “依我看,不如这样,你索性把事情放一放,别时时刻刻跟着她,安排旁人去查案。这样,等案子查出来还她一个公道也好。不然你这样上下忙碌,到时候就是查出什么真凶,别人也 不会信服的。” “更何况今天何家丢了颜面正在气头上,你又百般维护林晓,只怕他们又做什么不好的事来。你也不希望林晓出事,对吧?” 霍青山点点头,太后揉揉他的脸道: “那就听皇祖母一句劝,这两天先冷一冷,派人保护林晓就够,千万别自己出去惹眼了。” 霍青山又是点头,太后便夸他是好孩子。 三个人说笑一会,有太监过来禀报,说圣上传唤有令,若是这儿无事便让霍青山过去见他。 于是霍青山就去了,寿康宫又只剩下太后公主这对母女了。 太后道: “依我看,你还是赶紧为青山好好物色个媳妇。有人在旁边管着,让他收收心,你统共这么一个儿子,可别被狐媚子勾了去。” 清河叹气: “难道女儿没好好物色吗?潇潇多好的姑娘呀,也不知道青山怎么想的,非要退了这门婚事。我相中了慧儿,结果呢?他倒好,给我领回一个仵作娘子来。” 她看过去,京城拔尖的姑娘当属慕容潇,何慧儿也很不错,结果两个人都红颜薄命了。 太后闭上眼睛养神: “潇潇倒是不错,我看慧儿差了些,她爹哥哥虽好,只是太过正直,想来你就 是撮合了他两,对青山也没多大助益。” 清河公主自然知道何望为人,也是因此才看中慧儿觉得她人不会差。 只是霍青山看不上。 太后道: “我却有几个人选。” 清河便问是谁家的姑娘,太后道: “上官家的。” 清河道: “可上官家的女儿如今不过十岁呢。” 太后道不是上官霆的亲女儿,是他的表侄女,那女儿生得也好,几年才十五。 清河觉得有些不妥,可不好直接拒绝,于是道: “生得再好也没用。青山如今一门心思都在林晓身上,怕是来个天仙他也看不上。” 太后道: “小孩子家年轻,不过贪个新鲜,过不了三五日就忘了。” 太后闭目思索一会儿又道: “实在不行,我物色了几个美人,你回去给青山安置上。他有了新的,自然不把旧得看在眼里了。” …… 话说,霍青山去见了圣上。 皇帝见他也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母后找你必是说何家的事,想着你麻烦,特意把你喊来解围。” 霍青山先是谢过皇上,然后又求他一个恩典。 皇上道: “你想要什么恩典?” 霍青山道: “求圣上悄悄把那个杀林晓的杀手给放了。” 第八十八章 斡旋 林晓走得腿都快断了,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揉揉腿,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可是附近没有什么买好吃的地方,她还是想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 于是又转过一个圈,惊觉那个追月楼就在附近。 虽然林晓想犒劳自己,但是没必要如此奢侈,于是林晓决定在追月楼附近吃点啥填饱肚子。 一碗茶刚刚入口,还没来得及点菜就有人过来找她。 “林娘子。” 一个打扮得挺正式的小厮过来: “我家郎君请你到追月楼一聚。” 林晓问: “你家郎君是哪位?” 小厮道: “宇文郎君。” 宇文集…… 林晓心里一动,跟着小厮去了追月楼。 宇文集依旧坐在三楼的雅间,只是这次他身边只有几个随从,见林晓进来,多余的人都悄然无声地消失了。 林晓对宇文集做了个福礼,宇文集起身回礼,又对林晓笑道: “我与青山自幼相识,关系很好,林娘子对我不必如此见外,你可以像他一样管我叫大哥的。” 又伸手让林晓坐下。 林晓被宇文集刚刚那个笑容冲击到了。 宇文集的笑容跟霍青山那种微微的,带着点温润和 疏离的笑容不太一样,有点魅惑的意思。 林晓见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挨着宇文集的地方摆着一张凳子,于是自然地将它抽得远了一些。 这个小动作逃不过宇文集的眼睛,他只看着林晓笑道: “林娘子今日何故一个人在此?青山没陪着你吗?” 林晓道: “他入宫了。” 宇文集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说呢,若不是有极其要紧的事,怎么舍得让佳人独行。” 林晓觉得宇文集的话风有点耳熟,怎么让她想起贾樟来了? 林晓只一笑,宇文集斟酒笑道: “追月楼的琥珀酿乃是一绝,林娘子尝尝。” 林晓道: “我不会喝酒的。” 宇文集笑道: “这酒不烈,很甜的,不信你尝尝。” 他说话实在太温柔了,太好听了。 简直跟做了她男朋友前的霍青山是完完全全两个人。 霍青山取名青山,但很多时候,他更像是雪山顶上的一朵雪莲。 可林晓不会轻易被温柔乡迷惑的,她垂眼看向白莹莹杯子里黄中带红的酒,直觉告诉她这酒不能喝。 宇文集见状笑了几声,拿起一杯一饮而尽,将杯底笑着展示给林晓看。 目光在说: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林晓心想,这要是搁在现代,我就说一句我刚吃过头孢了,可是这是古代。 见林晓浑然不动,宇文集又是一笑: “林娘子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戒心,我虽然平时风琉了些,可还不至于冒犯朋友的身边人。” 林晓一笑: “宇文郎君多心了,实在是我不能饮酒,喝一点就全身泛红,多饮两杯还会起红疹子。” 宇文集把玩着那个白玉杯看着林晓笑道: “既然林娘子不愿意饮酒,那就直接用膳吧。” 说着鼓掌,门被无声打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 林晓倒茶笑道: “既然如此,我以茶代酒敬宇文郎君一杯好了。” 宇文集拿过林晓面前的酒,和林晓对饮。 林晓和宇文集用膳,两个人交谈了几句,气氛逐渐和谐了起来,宇文集非常善谈,而且他举手投足都极其优雅,这种优雅跟霍青山的又不太一样。 霍青山做事是正经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股正气,这一点倒像一座巍峨高山。 而宇文集,他的动作里更多带了一份水的柔和随性,真有种风琉潇洒的感觉。 林晓于是和宇文集慢慢交谈起来,宇文集笑问她和霍青山怎么认识的等等。 听到林晓父亲去世,宇 文集又是感慨一番,看着林晓的目光温柔中带着些怜悯。 宇文集感慨道: “没想到林娘子身世如此曲折。” “不过好在林娘子如今苦尽甘来,有青山在,你不会吃苦的。” 林晓苦笑叹气: “什么苦尽甘来,我的苦还多着呢,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宇文集道: “林娘子何必妄自菲薄,我看你的福气大着呢。” 林晓苦笑: “难道宇文郎君不知,尚书令何望之女何慧儿的案子,如今我是头号嫌犯,再过十天,若是案子查不出来,我就要被杀头了。” 宇文集笑道: “林娘子多虑了,这件事只是看起来大罢了,若青山有心,也能帮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晓眼中一动,宇文集一笑道: “到时候实在找不到凶手,就找个人出来顶罪,不就万事大吉了。” 林晓震惊: “这……能行吗?” 宇文集道: “这有什么不能行的。除非……青山他不愿意。” 林晓思索犹豫,她一边在想怎么和宇文集套话,一边突然想要是她真的破不了这个案子,霍青山会不会真的采取这个方法。 宇文集笑着给林晓倒茶道: “不过我劝林娘子一句,若是有这个想 法,最好趁现在赶紧劝青山为你安排,否则……” 林晓问: “否则什么……” 宇文集又是一笑: “否则等过些天,青山被这件事折腾得烦了,对你无意了,只怕到时候就再无人管你了。” 林晓闻言大惊失色,看着宇文集推过来的茶微微颤抖。 林晓道: “他不会这样的。” 宇文集一笑: “看样子林娘子是个痴情的人啊,只是……” 他又是一笑: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宇文集这摆明了是吊林晓胃口,林晓岂有不追问的道理? 于是宇文集道: “其实没什么,是我多嘴了。” 林晓着急追问宇文集: “宇文大哥刚刚不还和我不见外吗,这会子何故有事瞒我。” 宇文集有些为难道: “其实真的没什么,只是我近日在家听说他们正在着急为霍青山物色美人呢。” 林晓问: “什么美人?” 宇文集道: “就是通房什么的,大约是为了分散他在你身上的心思吧。” 林晓心里有些冒泡,她觉得宇文集说得是真的。 宇文集道: “其实青山也不算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了,只是美人当前,很难有人不动心的。” “就像现在的我。” 第八十九章 相拥而眠 霍青山离宫的时候是跟清河公主一起走的,路上都没有什么机会让人去看看林晓如何了,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清河看出来了,道: “还想着那个女仵作呢。” 霍青山知道清河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林晓身份的,索性沉默的转头看着脚下的木板。 清河道: “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潇潇慧儿这么好的姑娘你看不上,对一个林晓这么上心。你进朝凤城之前,写信要曾管家把文宣浣纱她们挪走,就是为了不让她吃醋吧。” 清河到底是了解霍青山的。 清河道: “这两天你给我好好在公主府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霍青山自然不会听,他到公主府后就问人林晓的情况,却得知晚上她和宇文集在追月楼待到很晚才离开,被宇文集一路送到了松枝巷。 尽管曾经豪言宇文集看不上林晓,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霍青山还是没由来的一种慌张。 可是他想要出门,又被人拦住,他们道: “公主吩咐了,这几天不许郎君出门。” 可是这拦不住霍青山,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想出门还不容易吗? 于是到了夜里霍青山任六悄悄出门,路上遇到巡夜的便出示了金牌,一路到了松枝巷。 霍青 山忽然想调皮起来,拿手帕挡住脸,又示意埋伏的暗卫不要出声,悄悄翻身进院子里。 他到了窗子旁边先确认林晓睡了,才小心推开窗子进去。 林晓睡得安静,双目紧闭。 霍青山莞尔,伸手迅速点了林晓的穴道。 “霍青山你干什么。” 林晓睁开眼睛怒问道。 她早就察觉到这个不速之客是霍青山了。 霍青山笑着取下手帕: “不错嘛,竟然发现了是我。” 林晓道: “你身上那么香,一闻就闻到了。” 蓝玉台是每天都要熏香的,霍青山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 林晓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道: “解开。” 霍青山摇头,微笑着看林晓。 林晓忽然春心萌动,笑问: “公子是想劫财还是劫色。” 霍青山好奇又兴奋地睁大眼睛: “劫财——我看你这儿穷得很。” 林晓更加兴奋道: “那你劫个色,也不虚此行了。” 霍青山一笑: “劫色的话,好像我更亏啊。” 林晓: “……” 她睁大了双眼,略带怒气地看着霍青山。 霍青山笑着给林晓解开了穴道,又扶她起来给她捏肩捶腿。 “今天可查出什么线索来没?” 霍青山问。 林晓摇摇头,那一 带房子太多了,豪宅也多,查起来很难。 “太后让你进宫是为了什么。” 林晓扭扭脖子道。 霍青山道: “为了何家的事,在我意料之中。” 林晓道: “宇文集今天请我吃饭了。” 霍青山道: “听说了。” 林晓笑道: “你确定他看不上我吗?我怎么感觉他对我有意思呢。” 霍青山笑道: “你那么好看,他对你有意思很正常。” 被夸好看的林晓先是一笑,霍青山又道: “不过他也只是撩拨你而已,你是我的人,他还不至于这般无耻。” 林晓哈哈一笑: “我怎么觉得他今天在挑拨离间我们呢。” 于是她把在追月楼的事告诉了霍青山。 “宇文集先是告诉我你有办法给我脱罪,又暗示我你会变心,最后说……面对我这样的美人他也难以把持。” 听到这句话,霍青山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林晓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说是玩笑话,可是我觉得这摆明了是想从你手上抢走我嘛。” 霍青山道: “他这人就这样,你不用理他,以后和他少接触就好。” 他心想,宇文集或许把林晓当成那种见钱眼开的女孩子了,可以任他玩弄。 林晓道: “可你们不 是一起长大的吗?关系也不错。朋友妻不可欺啊,他这样做明摆不把你放在眼里。” 霍青山还没说话,他轻轻看林晓一眼。 有些话他不好跟林晓说。 他尊重林晓钦佩林晓,真心爱慕林晓。 可是别人很难理解他这种想法,他们很多人都觉得他对林晓只是一时新鲜,没人觉得他是认真要娶林晓为妻的。 林晓见霍青山不说话,便问: “怎么了?困了?” 霍青山点头,林晓笑着往里头挪了挪,拍拍旁边的空位示意霍青山上来休息。 “别不好意思,我不介意的。” 林晓已经率先躺下来了。 霍青山便笑着躺林晓旁边,两个人面对面的聊天。 “宇文集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听家人说他们在给你物色美人呢,要把你的心思从我身上转移出去。” 霍青山闻言一笑,林晓凑近点问: “是不是真的。” 霍青山道: “大概是真的吧。” 他伸手捏捏林晓下巴: “吃醋吗。” 林晓不说话,默默转过身去。 一想到现在这个跟她柏拉图的男人可能回去就会和漂亮小丫鬟在一起,她就一阵别扭膈应。 霍青山凑过去轻轻抱住林晓的腰轻声问: “生气啦?” 林晓 没说话,霍青山道: “你放心,我不会要她们的。我到朝凤后就把从前的人放出去了。” 林晓闻言有些心动,转身近距离看霍青山那张俊美的跟仙人一样的脸: “真的?” 霍青山道: “当然是真的了。” 林晓笑问: “为什么要这样啊,我又没说过不许你有通房。” 霍青山闻言道: “那……我回去让她们再回来?” 林晓伸手拧了一下霍青山的胸口: “你想得美。” 霍青山哈哈一笑,伸手握住林晓的手: “我有你了,足够了。” 林晓笑问: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霍青山道: “因为你很特别,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追求正义不畏强权,不惧生死,豁达善良。反正我这辈子,见过的人很多,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林晓心想,当然特别了,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 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叹气了。 霍青山问: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林晓道: “第一你长得好看。” 霍青山闻言一笑,林晓又道: “而且你很正直,很聪明,很——尊重人。” 说着两个人纷纷傻笑起来,笑完又开始聊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九十章 第六天 两个人一觉睡到天亮,直到有人敲响松枝巷的大门。 林晓迅速睁开眼睛,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 是又出事了,还是公主过来抓人了。 霍青山不紧不慢地醒来,双手悠闲地枕在脑后。 他的随从来报,大理寺来人了,说是昨儿移交进大理寺的杀手消失不见了。 那林晓还松了一口气,再看霍青山,他正笑迷迷地看着她,气定神闲。 霍青山腾出一只手拍拍枕头: “再睡会?” 林晓道: “不睡了,还得查案子呢。” 霍青山笑道: “查什么案子,你有线索吗?” 的确,现在他们什么线索都没有。 张黑子死无对证,林晓要找的那辆马车现在都没有浮出水面。而慕容潇那边呢,压根不知道她的情郎是谁。 林晓不甘心: “正是因为没有才要去查啊。” 霍青山又道: “你这样查,别说十五天了,就是十五年也查不出什么来。” 林晓道: “那你说怎么办,或者你已经有什么线索了?” 霍青山笑着摇摇头,关于何慧儿慕容潇的案子,他没有什么线索,倒是关于暗杀林晓的人他倒有些眉目了。 这个人不仅要林晓死,他还和何望一家有仇。 不然为何偏偏挑在何慧儿生祭前一晚下手?这分明是想陷害何家。 林晓道: “那跟何望有仇的又有谁呢?” 霍青山道: “还挺多的。” 何望可是朝中重臣,从二品的尚书令,眼红他的人数不胜数。 林晓问: “那你这说了跟没说没啥区别啊。” 霍青山道: “加起来看就有用了。” 有可能知道藏宝图事情的,并且想要拉何望下马的人,并不多。 霍青山慢慢查,总能找到线索的。 林晓揉揉掌心,看样子何慧儿的案子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凶手会对自己下手了。 她还挺好奇,要是何慧儿的凶手和藏宝图事件的幕后真凶同时下手,谁会得手。 林晓推推霍青山: “你先出去。” 她要换衣服了。 霍青山道: “何望那边的线索可都得我来查。” 林晓道: “所以呢。” 霍青山起身展开双臂,笑着对林晓道: “还不快给我更衣。” 林晓打量一眼霍青山,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霍青山昨晚压根没脱了衣服…… 林晓把霍青山连推带打的弄出去,然后自己换衣服。 二人迅速前往大理寺了解情况,霍青山很快推理出,杀手是趁大理 寺换防的时候逃出去的,那就意味着大理寺里有内鬼,对方来头不小等等。 然而这不过是走个过场,这杀手失踪便是霍青山一手安排的,目的是为了钓出幕后的这条大鱼。 贾樟看到霍青山,疑惑问道: “你怎么穿成这样?” 霍青山穿得着实简朴了些。 林晓替他回答道: “他想换个风格。” 霍青山让人审问换防的相关人员,林晓私下问: “他们会挨打吗?” 毕竟人是他们放的,要是连累无辜她心里过意不去。 霍青山道: “不用担心,没人会为难他们的。” 这一切都是他和皇帝布好的局,每一步他都提前算好了。 现在就看那个幕后真凶的动作了。 公主府派人过来,说清河公主急召霍青山回去。 霍青山无声叹气,林晓道: “你回去吧,别和你的娘起冲突啊。” 霍青山只叮嘱林晓道: “你小心。” 霍青山回去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带进了长荣院,清河已经屏退了左右,一个人不留。 屋内气氛十分严肃,霍青山规规矩矩地给清河行礼,半天她也没反应,只是捻着手里的檀香珠串。 霍青山听着佛珠在清河指尖转动,可以感受 到清河内心极度的紧张。 半晌,清河才停下手道: “起来吧。” 清河让霍青山坐到她身边来,又转了几下佛珠,缓缓开口: “儿啊。” 短短两个字,透出无限悲凉来。 霍青山心下一酸,他知道清河理解不了他为何这么喜欢林晓。 可是同样的,他也理解不了清河为何如此不喜欢林晓。 仅仅因为身份卑微吗?可是那些衣着光鲜的人里,又有几个人的内心配得上他们的皮囊呢?远不如林晓,内心赤诚坦荡,向往正义光明。 而且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地位尊荣,不需要再靠一门好婚事来巩固地位。他也自信,他能用自己的能力光大公主府的门楣。 清河又道: “就算为娘求你了,不要和林晓来往了。” 霍青山道: “娘,我对林晓是真心的。” 真心? 清河闻言一笑: “什么真心,不过是一时的头疼脑热罢了。随着时间推移,曾经再真的心也会慢慢变得灰了。” 她说这话时也有些伤感,她想到了自己。 她和蓝柏也是有过真情实意的,可是这点感情早就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淡薄了,如今他们两个的夫妻情分不过是多年积攒的一点熟络,和在 外人面前保持的面子。 清河道: “你不过是在栗山县待太久了,对那林晓一时新鲜罢了,等我给你物色了几个人,到时候你慢慢就会忘了她了。” 霍青山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很难说服清河,道: “我知道娘你不信,我只能用时间证明给你看了。” 清河道: “什么时间不时间,我不想等了,你立刻就把她给我忘了。” 霍青山道: “我做不到。娘,即使你不同意我娶她也没关系,我不和你在这个问题上争执。日后我会不会移情别恋,那是后话了。但是现在,我不能离开她。” “慧儿的案子,她是嫌犯,我知道她是无辜的,我要帮她,不论外人怎么形容我都不在乎。” 清河有些心软,退了一步道: “那等慧儿的案子结束后,你就和她分开好不好?到时我会给她一笔金银,送她去一个远远的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霍青山先是沉默,然后疑惑又带着些微震惊的目光看着清河: “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眉毛微动,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追问: “藏宝图的事,你也知道对吗?” 第九十一章 真相 清河也疑惑了,问道: “什么藏宝图?” 见清河不知道,霍青山便简单把惠太妃和藏宝图的事说了一遍。 清河明白了,微微叹气: “什么藏宝图,那是圣上哄你的谎!” 霍青山震惊,瞳孔一缩,他有些不敢相信,圣上会骗他。 清河道: “儿子你想想,天下都是皇上的,普天之下的财宝都是皇上的,先帝有什么理由要藏宝呢?” 霍青山道: “会不会是先帝为了给襄王……” 有些话没必要说太明白,彼此清楚就好。 清河道: “其实这件事我也知道一些,不光是我,知道的人并不少,只是当时你年纪还小,不了解罢了。” 霍青山越发好奇,追问清河究竟怎么回事。 清河道: “青山,你好好想想,天底下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先帝藏起来,又值得让圣上费心费力去寻找的呢?” 霍青山想不通,摇摇头。 清河抓着霍青山的手,看着他道: “青山,圣上让你找的并不是什么藏宝图,而是先帝留下的传位圣旨。” 霍青山内心震惊! 清河道: “这件事我当年也知道一些,当时先帝抱恙,有人撺掇着先帝废后改立新后,前朝又有 人提议立齐王为太子。你的外婆可以说是处境万分凶险。” 可是有宇文集暗中集结许多大臣,极力维护了太子之位。 后来随着惠太妃的去世,先帝身体越弱,这件事也告一段落。 可事情远没有结束,当时先帝曾给惠太妃一道圣旨,上面写得则是他百年后传位给谁。 清河语重心长: “都道那圣旨上写得,传位给当今的襄王,而非圣上。” “估计圣上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了这件事,为了万无一失,所以才派你去调查这件事。” 霍青山忽然想起来之前林晓说得话,天下都是皇上的,有什么样的宝藏值得他去追寻呢?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要是天下不是皇上的了,那确实值得他去寻找了。 霍青山有些坐立不安,这件事超出了他的想象。 事关江山社稷,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 清河拉着霍青山的手道: “儿,听我一句劝,趁你还没有接触得太深,尽早抽身。就对圣上说,你无能为力,圣上不会怪罪于你的。” 霍青山坐在原位,脑子里乱哄哄的。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他不能再干预了,这不是他能插手的。 可是另一个身影 又闯入他的脑海里,一个声音响起来,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查出真相。 “不行、不行!” 霍青山先是摇头,然后又坚定道: “这件事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我的傻儿子!” 清河咬牙切齿地恨道: “我这是为你好。” 霍青山道: “为我好?” 清河道: “你仔细想想,倘若那圣旨写得是传位于圣上还罢,可要是那圣旨果真是传位于襄王,圣上岂会还容你存活于世!”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打在霍青山头上! 霍青山头脑一片混沌。 他和圣上年纪差得不多,两个人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圣上还经常笑道要是他以后能有个像他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霍青山想,要是他真的找到了那个圣旨,圣旨上写着传位于襄王霍璇的话,圣上会怎么办? 圣上会怎么处理知情的人? 会怎么处理他? 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这片刻功夫,霍青山已经嘴唇发白,面无血色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向他袭来,像是被冰冷的海水包围…… 清河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没有一点暖意。 清河连忙捂住霍青山的手,安慰道: “孩子 ,你不用怕,趁现在你还没有查到什么立刻抽身还是来得及的。” 霍青山摇摇头: “不行、不行。” 清河道: “没什么不行的,圣上不会怪罪你的。” “不行。” 霍青山抬头看向清河,喃喃道: “林晓怎么办?” 清河几乎气死,敲着桌子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林晓!” 霍青山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 “娘,我可以抽身,林晓不行!” 他到了清河公主膝下,看着清河道: “娘,你可知道,我们从栗山县到朝凤城的这一路上,一直在被人追杀!那些人不是冲着我来的,他们要杀的是林晓!” “包括前儿那个杀手。” 霍青山道: “林晓的父亲林震山,他就是从前惠太妃的接生御医林海,惠太妃去世后他被贬为平民消失了。数月前,我好不容易查到林震山跟那个林海的户籍一样,还没来得及确认他就被杀了。” 圣上让人从掖庭局调取了林海的资料给林震山,可是里面的画像被人给截走了,霍青山没能第一时间确认林震山林海是否同一人。 就这一点的时间差,对方先他一步抓走了林震山又杀了他。 霍青山道: “对方是冲着藏宝……不,圣旨来的。惠太妃的宫人都没了,所以他们把矛头对准了林家,务必要赶尽杀绝。” 霍青山道: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林晓不管,否则她一定会死的!” 霍青山说着就想爬起来,他要去找林晓,他现在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哪儿也不能走。 清河没想到,如此紧要关头霍青山想着的还是林晓,忍不住叹气。 霍青山回头道: “娘,你知道会是谁派人追杀林晓的吗?” 其实霍青山心里已经隐隐有个答案了。 藏宝图的事,事关圣上、襄王。 圣上对这件事知道的不多,所以派了霍青山查案,他应该不会再派杀手了。 而襄王,他一定有插手这件事,可是他要的一定是活口。 那么会派人追杀林晓的,最有可能的就是…… 清河看着霍青山道: “派人追杀林晓的,想来是太后了。” 毕竟当年这件事,牵扯最深,知情最多的就是太后了。 霍青山心想,果然如此。 霍青山想起一件事,声音沙哑地问: “娘,我还有一个问题问你。” 清河看向霍青山,他开口道: “林震山林海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第九十二章 逗狗 林晓第不知道多少次吃闭门羹了,尽管手里拿着大理寺的令牌,可是那些深宅大院的小厮因为主人不在家,又因为林晓人微言轻,没有几个肯配合她的。 林晓又累又渴又饿,坐到一个小摊子上喝着茶吃着大饼补充元气。 也不知道霍青山现在怎么样了,他昨儿夜不归宿,清河八成是要劝他爱惜身体了。 一只白色的小狗一溜烟地跑到林晓腿边磨蹭着她的小腿,又旺旺叫了两下。 这狗生得很可爱,脸圆圆的,五官又扁平,像是被平底锅砸了一下,身上又干干净净,林晓便忍不住逗了逗它。 这狗不怕人,还挺会卖萌的,林晓就把它抱起来左顾右盼想找主人,这狗就舔着她的手。 “小白、小白……” 一个悠闲惬意的声音响起,一抹璀璨的身影出现。 林晓定睛看去,竟然是宇文集。 “宇文郎君。” 林晓笑道: “好巧。” 宇文集见到她也眼前一亮,快步向她走来。 林晓怀抱中的狗也探出身子向着宇文集汪汪叫,林晓道: “这是你的狗?” 宇文集笑着把小白抱过来: “是啊,我养的,叫小白。” 林晓道: “好名字。” 简洁明了,朗朗上口 。 不像公主府养的狗,起得什么拗口名字。 林晓又问是什么品种,宇文集道: “巴儿狗。” 这是什么品种的狗?林晓没听过,于是问道: “是狮子狗吗?” 公主府里就有养狮子狗,不过她看这两条狗长得不太一样。 宇文集笑着摇头: “这巴儿狗是国外进贡来的,原本叫什么拂菻狗,也叫巴儿狗。” 林晓恍然大悟,小白又探出身子伸出爪子想勾搭林晓,宇文集便将小白给了她: “看样子它很喜欢你嘛。” 林晓逗着狗笑,说这狗很可爱云云。 宇文集看向林晓左右,疑惑问道: “青山呢?怎么不见他人。” 林晓道: “他有事回公主府了。” “所以……他又让林娘子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宇文集笑着凑近林晓道。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闻得林晓有点微醺,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宇文集看向林晓身上的摊子,略皱眉道: “林娘子就吃这个?” 林晓笑容凝固,宇文集又向旁边看道: “青山怎么变这么抠门了,换我可不舍得让心上人吃这些。” 林晓道: “他倒是挺大方的,只是我一个人吃没什么胃口,随便对付两口就好。” 宇文集笑道: “既然如此,正好我的别苑就在附近,林娘子要不赏个脸,我们一起喝杯茶。” 林晓一边逗着小狗一边笑道: “要是有点心那就好了。” 宇文集哈哈笑道: “林娘子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莫说是点心,就是熊掌驼峰也不在话下。” 林晓转身问老板多少钱,宇文集已经笑着掏出一锭银子结账了,然后请林晓去别苑。 路上林晓道: “我这两天一直在这儿转悠,这儿好多房子都是空着的,都是别人买来闲住的,没想到宇文郎君在这儿也有别苑。” 宇文集道: “这儿一带位置好,清静,风景也不错,所以很多人在这儿置办房屋,偶尔三五好友过来饮宴。” 林晓笑问: “那想来宇文郎君在这儿置办房屋也是为了方便和朋友相聚的了,那怎么今儿一个人来了?” 宇文集笑道: “我说我是特意为林娘子来的,林娘子可信吗?” 林晓脸红,不回应他。 宇文集哈哈笑道: “林娘子不必害羞,我今儿是来遛狗的。” 林晓疑惑地看向宇文集。 有钱人都这么嚣张吗?买个别苑来遛狗? 他指指小白道: “我那别苑还养着狮子狗 ,还有其他它的好朋友,特意让它们相聚的。” “原来如此。” 林晓又问: “宇文郎君何不一并在府养着它们,这样跑怪累的。” 宇文集笑道: “我阿翁年纪大了,怕吵,府上连鸟雀都得远远地避开他养,这狗爱跑爱动,不好多养。” 林晓感慨: “宇文郎君当真孝顺。” 宇文集道: “我再孝顺也比不上青山啊,林娘子你大概不知道,青山是出了名的孝顺听话。” 林晓笑道: “我听人说起过,只是他没说得详细,宇文郎君可否告知一二。” 于是宇文集便把从前霍青山的孝顺事告诉了林晓,譬如从前在哪儿吃到什么好吃的,眼巴巴地踹在怀里带给清河,又亲自去山上采药给清河等等。 说着到了宇文集的别苑,这宅子外头看起来跟别的地方差不多的气派,就是不知道里头景色如何。 进去后林晓才是大开眼界,虽然这宅子跟公主府比可以说是很小了,可是里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花草树木争奇斗艳,孔雀仙鹤优哉游哉,还有个大池塘可以撑个小船。 宇文集问林晓喜欢哪儿,他们就去哪儿喝茶。 林晓笑道: “我也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地方 ……” 她目光一转,笑道: “那个楼也是你家的吗?” 宇文集笑道: “是啊,听风楼,我特意建的。” 林晓露出向往的表情,宇文集便请她过去了。 这听风楼本就在高地,盖得又高大,登上去后真的有几分听风的意思了。 宇文集又让人把那狮子狗抱来,笑道: “这狮子狗叫做青云。” 这个名倒是挺特别的,林晓把小白放下,这两条狗果真热闹的玩在了一起。 林晓道: “它们关系还挺好的。” 宇文集没说话,林晓抬头,发现他正有些伤感地看着这两条狗。 林晓拿了绣球逗着两条狗,不一会儿茶水端了上来,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漫在风中。 林晓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又嗅一口笑道: “宇文郎君也喜欢喝乌龙茶吗?” 宇文集笑着请她饮茶,林晓喝了一口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乌龙茶是潮州那一带的特产茶叶,霍青山在栗山的时候就常喝乌龙茶。 他从栗山走的时候也带了很多好茶叶回来送人,可是宇文集泡得这个不是霍青山带的那种。 而是…… 宇文集笑道: “林娘子离家久了,想必对家乡很是想念,这栗山来的茶叶想来会合你胃口。” 第九十三章 是个好人 林晓笑道: “宇文郎君费心了。” 可惜她不爱喝茶。 要是奶茶的话就好了。 对哦,回去可以弄个奶茶给霍青山尝尝。 各色茶点上来,二人闲谈。 宇文集问道何慧儿的案子如今怎么样了,林晓泄气地摇头: “一头雾水,毫无线索。” 宇文集又问: “那慕容潇的案子呢?” 林晓苦笑: “一潭死水,没有出路。” 宇文集哑然,林晓无可奈何。 何慧儿的案子过去这么久了,几乎是全城搜索,可是没有丁点线索。林晓估计那辆马车已经被销毁了。 至于慕容潇,他们已经审问了静虚庵里所有的尼姑和丫鬟了,可是没有人提供慕容潇情郎的线索。 这样下去,这要成为悬案了。 宇文集道: “你们觉得慕容潇的情郎可能是什么人?” 林晓道: “我没什么思绪,青山觉得会是一个风琉倜傥的公子哥,不然一般人也打动不了她。” 宇文集低头一笑,林晓又道: “可我觉得也不一定。” 宇文集饶有兴致地看向林晓,林晓有些话不好意思跟他们说,她只是觉得慕容潇这个年纪,要是春心突然萌动的话,对方未必得是什么英俊潇洒的人才 。 但是林晓只是多做了一个打算,她对慕容潇一点也不了解,很难判断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宇文集道: “这世上太多人表里不一了,有些事外表光鲜亮丽,像个仙女,但是内里却……” 说着又讽刺一笑。 林晓忽然好奇问: “那不知宇文郎君觉得我是哪种人?” 宇文集抬头笑看林晓,道: “林娘子应该更想知道青山是怎么样的人吧。” 林晓微笑颔首,宇文集道: “他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轻狂傲慢,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呢。” 林晓越发好奇: “他都得罪了谁啊?” 宇文集笑着想了想道: “这很难说,他从前那个性格啊,身边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看不顺眼他。” 林晓笑道: “那宇文郎君是不是也看不惯他?” 宇文集哈哈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林晓又道: “那贾樟呢?” 她知道贾樟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譬如说他一开始出现,就对她表现出了强烈的热情,可是等霍青山一消失他的热情就冷却了。 在回来的路上,贾樟干脆有自知之明的隐形了。 有时候林晓甚至有种贾樟暗恋的是霍青山的感觉。 “他嘛……” 宇文集笑道: “八面玲珑。这一点,林娘子日后就会知道了。” 林晓心想她已经知道了,又笑问: “那宇文郎君又是什么人呢?” 宇文集笑道: “这个得林娘子来领悟了。” 林晓心想,我来领悟?我觉得你是一个有花花肠子表里不一故作玄虚的人。 但是她肯定不能说出来。 于是笑道: “我觉得宇文郎君是个……好人!” 宇文集哑然失笑道: “好人?为什么?林娘子为何会觉得我是个好人。” “很简单啊。” 林晓道: “我是一个仵作家出来的女仵作,旁人都瞧不起我,觉得我卑贱晦气,见了我恨不得躲了三丈远。唯独宇文郎君你不嫌我晦气,我们几次见面你都和和气气的,请我吃饭还请我喝茶。” 宇文集哈哈大笑,举杯敬林晓道: “那是因为世间太多表里不一的人,所以才显得林娘子弥足珍贵。” 林晓回敬宇文集茶,两个人相谈甚欢。 林晓因看听风楼远处风景甚好,宇文集便带她到了楼顶开阔处欣赏。 楼顶中间是通的,里面摆了几张桌椅,四面开了大窗,可以方便看四面风景。 林晓凭栏远眺,秋风卷着清香抚在 脸上,惬意舒适。 林晓道: “诶,那儿就是静虚庵在的那座山吧。” 宇文集道: “是啊。” 林晓又道: “其实静虚庵风景真的很好,要不是上面盖了尼姑庵,我倒想时常去走走。” 宇文集笑道: “有尼姑庵也不妨碍你去走的,进去烧香也不费事,就是不想烧香,避开也行,不碍事。” 林晓道: “说得也是,我上次和青山去静虚庵的时候就在那儿发现了几条小路,我当时还想爬过去呢,差点摔下去。” 宇文集一笑,又道: “那可不好,爬山讲究得是闲情逸致,可不能伤到自己,得不偿失哦。” 林晓笑道: “哪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我全当强身健体了。” 宇文集笑道: “林娘子果然不简单,想法与众不同。” 林晓闻言大笑,她侧过头去,她脸上散落的几缕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宇文集忽然伸出手提她整理耳畔碎发,二人目光相对又纷纷退却。 宇文集尴尬地咳嗽一声,道: “我失礼了。” 林晓轻声道没关系,她在屋子里走了两步,然后道时辰不早了,她该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楼顶风太大,还是刚刚茶喝多了,林晓下 楼的时候头一晕,跟着脚就软了。 还好宇文集及时扶住了她,搀她去休息,又道: “林娘子可是身体有些不适?” 林晓迷糊地道: “头晕……疼。” 宇文集便让林晓先休息一会儿,别急着走,又各种细心照顾。 林晓喝了点汤药睡了一会儿,醒来时一头细汗,再看外头天色已晚,她便起身出门,宇文集正在屋外看着天边残血。 宇文集忙扶着林晓道: “林娘子怎么起了,再回去好好休息就是了。” 林晓摇摇头,道: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宇文集却道不着急,实在不行在他这儿住一晚也好的。 林晓尴尬笑道: “我饿了……” 宇文集闻言哈哈一笑,道: “这有什么难的,你回屋待着,我让人备膳。” 林晓不肯回屋,宇文集伸手摸她额头道: “你还没好呢,快回去休息,” 林晓却摇头,她抬头看着天际,目光伤感,道: “之前我……爹还在的时候,我一生病他就会给我放孔明灯祈福,说把灯放走了,病也就会好了。可惜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我放孔明灯了……” 说着,竟然流下泪来。 宇文集道: “今天我来给你放。” 第九十章 四做戏 霍青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松枝巷的,他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心情沉重,手半天才抬起来。 还没敲门,他安排的暗卫就出来了,恭恭敬敬给他跪下道: “主子。” 霍青山警觉: “出什么事了?” 暗卫道: “林娘子还没回来。” 霍青山道: “她去哪儿了,你们没跟着她?!” 暗卫战战兢兢道: “林娘子去宇文郎君的别苑了,我们跟不进去……” 宇文集?! 霍青山惊讶,他是想做什么? 宇文集的别苑霍青山也去过几次,他立马去找林晓,路上一辆马车迎面过来了,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霍青山身子一顿,回头看那马车在林晓家门前停下。 林晓在宇文集的护送下缓缓步出,两个人又说笑一番,林晓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应该是请宇文集进屋歇息一会。 霍青山飞快走过去,面色阴沉,把林晓吓了一跳。 林晓有些尴尬地唤了他一声,宇文集倒是很大方地笑着跟霍青山问好。 霍青山开门见山地问林晓: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晓不好意思回答,宇文集道: “她在外面查案忙碌,我怕她一个人危险才送她回来 的。” 还补充一句: “你不要多心啊。” 多心? 霍青山冷笑,他伸手抓住林晓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屋里拖。 林晓吃痛叫了两下,挣扎着想要挣脱霍青山的桎梏。 宇文集在后头叫住霍青山: “青山,对女孩子别这么凶,温柔一点。” 他说“温柔一点”四个字的时候,语气轻柔,好像春风化雨。 霍青山只冷冰冰丢下一句: “不用你管。” 然后大门被轰地一声关上了。 宇文集又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传来林晓和霍青山的争吵,还把茶壶杯子给摔了,于是微微一笑离开了松枝巷。 屋内,霍青山听到外面车轮滚滚,宇文集应该走了。 林晓戏瘾还没过足,又摔了一个烛台,屋里顿时黯淡了。 等她摔过瘾了才小声问: “走了吗?” 霍青山一笑,指着地上的狼藉: “你摔东西声音太大了,我听不清。” 林晓几乎被气吐血,道: “我现在没摔了。” 霍青山又听了听,道: “应该走了。” 林晓道: “别应该啊,你听仔细点。” 霍青山挖挖耳朵,林晓道: “不行我出去看看。” 说着蹑手蹑脚往外走,霍青 山笑道: “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卷舌成哨,发出几声近似鸟叫的声音。 很快几声鸟叫回应,霍青山正色道: “走了。” 林晓松了一口气,重新点了两根蜡烛,屋内便亮堂起来。 她的桌子上还摆着从慕容潇那儿拿来的东西,什么佛珠烛台等等……她已经研究过好几遍了,可是没有什么发现。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怀疑的重点对向了宇文集。 不论是霍青山口中可以跟他相提并论的世家公子,还是林晓自己肉眼观察,她都觉得宇文集是一个很有嫌疑的目标。 可是霍青山不觉得这样,林晓只好自己行动了。 林晓跟霍青山分析了宇文集的几大嫌疑: “你看他长得帅,为人又风琉,而且出身高贵,会武功,可以进出静虚庵自由。这很符合我们之前分析过的慕容潇情郎特征啊。” 可是霍青山还是质疑,理由则是: “宇文集没必要做这样的事。他跟我们也是从小认识的,倘若他喜欢慕容潇,早就可以让人上门提亲了。慕容达虽然是宰相,可是宇文家势力很大,他们也是很难拒绝的了这门婚事的。” 林晓却反驳道: “可是慕容潇早就已 经跟你定亲了呀,你们还两情相悦呢。那宇文集自愧不如你,不敢和慕容潇表白很正常啊。” 霍青山又问: “那后来呢?我们退婚了,慕容潇也已经削发为尼了,宇文集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怎么没必要?” 林晓反驳: “按照你之前说过的话,慕容潇应该是很要强很好面子的人,她不好意思还俗,就和宇文集发展出了私情。” 霍青山摇头道: “可宇文集没必要这么做,他风琉不羁惯了的,怎么会甘心和人如此。” 林晓却道: “我看你是不舍得怀疑宇文集。” 霍青山笑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林晓道: “你总说你很了解宇文集?你真的了解他吗?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对我嘘寒问暖的?凭什么他就做不得这些事了。” 霍青山道: “因为他没必要啊。” 霍青山耐心跟林晓解释: “你看,我们之前分析过慕容潇跟何慧儿的案子可能是一人所为。可是宇文集,以他的人品地位,什么样的女人他没有?何必犯下奸。杀这样的案子?” 林晓道: “万一他有这样的爱好呢?” 霍青山哑口无言,林晓继续道: “你忘了,之前追月楼他是怎么做的了。” 霍青山解释道: “追月楼的人,如何能跟何慧儿慕容潇她们相比。” 林晓不解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懂。 霍青山也有些不好意思,然后道: “那天追月楼戴花的人都是普通平民,收了宇文集的银子甘愿陪他游戏。而慧儿慕容潇是大家闺秀,宇文集就是再放肆,也不能轻易招惹他们。” 林晓却拍手道: “正因为如此,宇文集才会剑走偏锋啊。” 霍青山不说话,林晓估计他是有些被自己说服了。 林晓又道: “我跟何慧儿虽然只打过一次交道,但是可以感受到她这个人是比较跋扈的、张扬的。很可能宇文集对她示好,可是她不领情,所以宇文集恼羞成怒,就那样了。” “至于慕容潇……可能是她怀孕了要逼宇文集娶她,结果宇文集不愿意就杀了她。” 霍青山道: “这不对吧,既然语文喜欢慕容潇,应该巴不得早日娶她。” 林晓又道: “或许宇文集的目的不是娶她或者慧儿,而是为了你呢。” 霍青山越发糊涂: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第九十五章 盖棉被 “还是我们之前分析的。” 林晓道: “我问过你啊,有没有什么男子对你有特殊感情的。” 霍青山哭笑不得: “这不太可能吧。” 林晓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想啊,何慧儿慕容潇的共同点里最特别的那个不就是和你有瓜葛吗?慕容潇被你退婚,何慧儿想嫁给你。” 霍青山正经道: “宇文集不大可能对我有意思。” 林晓忍不住笑出声,喝水都差点呛到: “其实意思也不一定非得是爱慕之情嘛,可以是别的,比如说是羡慕嫉妒,因爱生恨,因恨生爱。” 林晓仔细分析过,何慧儿慕容潇的死法中带有很多羞辱的意味,对方是恨她们吗?还是恨什么人。 她一通分析,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恨霍青山。 “那个人对你抱有某种复杂的情绪,可是他不敢对你下手,于是将目标转移向了跟你有关的何慧儿与慕容潇。” 这点很像是之前清泉村的小秀案,小秀饱受欺凌,内心积满了仇恨,可她却不敢对那些欺凌她的男人下毒手,只敢杀害那些无辜的女人。 于是林晓决定拿自己作为目标吸引凶手上钩,可是钓了两天,她只吸引来了宇文集。 林 晓道: “你知不知道,宇文集还特意买了栗山县的茶叶说安抚我的思乡之情。还有,他对我的很多举动都很暧昧。” 霍青山认真听完,可还是不敢置信,他觉得宇文集可能只是好奇心起想逗逗林晓而已。 “最重要的是。” 林晓拍着霍青山的肩膀: “今天我说从前我病了,父亲会给我放孔明灯,他二话不说就给我放了。” “还记得我们从尼姑那儿得知,静虚庵对面有人放孔明灯和烟花吗?” 虽然当时他们拿的孔明灯是很平常的,没有什么特别,但是林晓从孔明灯上闻到了股积压的腐朽味道。 可以确定孔明灯是库房里存放的。 但是林晓没想到放烟花的好理由,不然还能确定他家里有没有烟花。 霍青山道: “可这些依旧只是你的推测,没有证据。” 林晓道: “最起码我们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这总比之前一头雾水的强。” 林晓看霍青山依旧是不可信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那么不愿意怀疑宇文集。” 霍青山答不出来,林晓道: “还是说你不怀疑宇文集,不是不愿意怀疑他,而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什么东西得不到,什么事做不 了,根本没必要如此犯险。” 霍青山答不出来,林晓道: “你是不是觉得,即使宇文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他也有的是办法解决,根本不用对慧儿慕容潇这样的人家下手?” 林晓说得没错,霍青山不觉得宇文集或者哪个世家公子有必要做这样的事。 林晓微微叹气: “人性是很复杂的,不能光凭觉得就定论。” 霍青山道: “我们也不能光凭一句人性复杂就定了宇文集的罪,还是得讲证据的。” 而这个证据,在两天后,被林晓找到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霍青山跟林晓讨论完宇文集的事后就要离开,林晓忽然问: “公主今天跟你说什么了。” 霍青山身形一顿,林晓又笑问: “不会是劝你保重身体吧。” 霍青山转身笑着刮刮林晓鼻子: “你个鬼机灵,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林晓一笑: “那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破坏霍青山和清河的母子感情。 霍青山想到了什么,笑道: “没关系,我……我说服了她。” 林晓眼前一亮: “真的?你怎么说服她的?” 霍青山微笑道: “就那么说服的 呗。” 林晓脑洞大开: “你不会跟你的娘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吧。” “嗯……差不多。” 此刻的霍青山看起来还挺傲娇,他又笑道: “其实也不难,我娘没同意我们成亲,但是不反对我们来往了。” “这很好啊,这就够了。” 林晓笑道。 对她而言,她没有必须和霍青山成亲的意思。 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这种观念对于古人而言太超前了,但是对于林晓而言,她开心就好。 现在能和霍青山高高兴兴在一起,将来即使合不来也好聚好散,这样就够了。 至于什么麻雀变凤凰的事,她不会去想的。 霍青山又笑问: “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林晓笑道: “这个嘛……我们交往才不到两个月呢,没必要讨论这个问题吧。” 霍青山一笑,林晓道: “好了,你先回去吧,很晚了。” 霍青山却不想走了,道: “是很晚了,那我干脆住这儿好了。” 林晓惊讶,霍青山笑问道: “不欢迎?” 林晓愣了愣,然后笑着拍手道: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你的娘会不会不高兴啊。” 霍青山道: “不会的。” 林晓道: “那就好。那你住哪间房。” 霍青山颔首一笑: “还能住哪儿,就住你这间。” 幸福来得太突然,林晓都有些站不住了。 林晓强忍着欣喜道: “那你在这儿坐会,我去收拾一下屋子。” 霍青山道: “不用,放着明天让人收拾就好。” 林晓道: “用的用的,你坐,坐着别动,我去布置一下房间。” 于是强行把霍青山摁下,然后飞快地进了内屋寝室。 她按照现代款式制作的内。衣什么的还在床上摆着呢,这要是让霍青山看见了得多尴尬…… 迅速把衣服收拾好的林晓把帘子拉起来,清清嗓子道: “公子,请。” 霍青山笑着进去,两个人迅速滚到一起。 同样是盖棉被纯聊天,今天给林晓的感觉跟昨天不太一样。 准确来说,是今天的霍青山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之前沉迷于演戏给宇文集听,没怎么发觉,现在凑近点林晓就感觉到了: “你喝酒了?” 霍青山道: “喝了一点。” 林晓笑问: “跟谁喝的?” 霍青山道: “独饮。没喝多少,就几杯而已。” 林晓笑道: “我还以为你跟谁喝花酒去了。” 霍青山笑道: “我要是去喝花酒了,今儿就不来找你了。” 第九十六章 第十天 霍青山这话说得有点暧昧啊。 林晓伸手摸摸他的嘴角,霍青山笑着抓住她的手,又搂住她: “睡吧。” 林晓摇头,她睡不着,于是在霍青山脸上亲了一口。 霍青山回礼了两下,两个人亲了一会儿,霍青山又道: “睡吧。” 林晓道: “睡不着,你哄哄我嘛。” 霍青山笑道: “我怎么哄你。” 林晓道: “你想嘛。想办法哄我。” 霍青山笑着又亲林晓一口: “这样行吗。” 林晓道: “不行,不够。” 霍青山叹气: “那没办法了,睡吧。” 林晓不依不饶地踢着被子,霍青山用腿压着她的腿: “睡觉了,别闹了。” 又补充道: “再闹,我就要欺负你了。” 林晓内心狂喜,心想求之不得。 但是她还得矜持点,于是乖乖安静下来,趁霍青山不备又亲他一口。 霍青山翻身把林晓整个地盖住,开始对她又亲又咬,林晓都快喘不过气来,大脑皮层极度兴奋,整个人处于缺氧状态。 霍青山伸手在林晓腰上揉了两下,林晓好不容易才呼吸上口新鲜空气,大脑空白不知道跟霍青山说什么好。 霍青山忽然停了下来。 他扭过头去 大概是冷静了一下,然后又低头深深地吻了一下林晓,翻身躺下。 林晓心想,这就结束了? 霍青山侧身,一只手放在林晓身上轻声道: “睡吧。” 他声音柔柔的,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林晓还沉浸在霍青山的热吻里没有走出来,过了一会儿才往他怀里钻了钻两个人相拥而眠。 经过这场热吻,两个人的关系又有着明显的升温,接下来的两天霍青山就没离开过林晓一步。 林晓道: “这样那个凶手就没机会来抓我了。” 霍青山道: “没关系。就是破不了案子,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有力量,给林晓一种安全感。 虽然知道霍青山神通广大,可是林晓更希望能够把案子破了,还两个死者一个公道。 可是距离何慧儿的案子过去已经快一个月了,没有什么线索,这种案子越到后面越是难办。 而且霍青山寸步不离的,这样要找藏宝图的人也不敢来抓林晓了。 面对林晓的这些疑问,霍青山只道没关系。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第十天,已经是十月份了,何慧儿的案子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天。 何家的人几乎天天派人到大理寺, 但是他们不闹事不惹事,甚至话也不说,只是来门口转悠,一看见林晓就用两个眼珠子盯着她看。 好像要用目光把她给烧了一样。 因为已经进了寒月,霍青山让人给林晓做了几件厚衣服。 他现在几乎是住进了松枝巷里,每天饮食起居都跟林晓在一块,每天下人有条不紊地打扫着,原本清净的院子因为多了他便整个的热闹起来了。 林晓一开始还担心霍青山这样长时间不回家,公主会找上门来呢,不过见风平浪静也就放心了。 不过霍青山也没想到,林晓和邻居相处得也挺好的,左邻右舍见到她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平时还会互相送点东西。 林晓一笑,她在现代的时候是不怎么和人来往的,但穿越后发现古人比她想象得有人情味多,于是也爱和邻居来往了。 北方的雪来得比林晓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猛,前两天还只落了点细碎的雪花,转眼就飘起了柳絮。 霍青山接到公主府的来函,表示太后要办宴赏花赏雪,让他今儿务必回府准备明天入宫。 林晓见霍青山面色有些凝重,问道: “你不想去。” 霍青山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这个宫宴有些 古怪。” 林晓自然要问一句哪里怪,霍青山道: “时间太仓促了。” 往年太后也会在冬天设宴的,只是通常在天气好的时候聚聚,又或者雪下得浓烈的时候赏雪。 现在的雪才下了两天,太后这未免着急了。 林晓笑道: “会不会是公主想叫你回去编的?” 霍青山摇头,公主要让他回去直说一声就够,不必弄这东西。 林晓道: “那大概是太后想你了,或者老人家爱热闹。” 霍青山表情依旧严肃,林晓提议: “要不然你就不去了?” 霍青山也想,可是他知道不去的话,林晓怕是会更加危险。 于是笑道: “我明儿去赴宴,这两天你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用去。” 林晓听话点头,霍青山便回去了。 林晓不由感慨,谈了恋爱的男人比女人还缠人,霍青山这几天干什么都要粘着她。 然而,白天粘人粘得紧,晚上又没有什么表示。 现在霍青山走了,她就在房间里继续她的大作。 因为这几天和霍青山形影不离,宇文集也没什么表示了,她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线索没了,现在只能继续整理她的仵作学知识点。 写了一会儿,林晓停下笔来 看看远方。 天上蓝澄澄的,几片白云淡淡,雪花纷扬。 现在已经是第十天了,皇上给的期限已经到了晚期,她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让霍青山找个替罪羔羊?她做不到。 可是她也不想死啊。 匆匆吃了午饭,林晓趁着还没犯困又在研究何慧儿留下的珠宝和慕容潇的遗物,想看看有什么发现。 仍然一无所获。 林晓睡了一会儿,等醒来的时候正好霍青山派人来给她送东西。 林晓心想,霍青山掐时间还掐得挺准的嘛,一边美滋滋的打开盒子。 里面装得是一条紫色宝石的链子,林晓先是戴在脖子上,觉得有点小然后反应过来是套在手腕上的。 林晓看着白皙手腕上晶莹剔透颜色沉郁的紫色手链,心想还挺漂亮的。 霍青山时常夸她皮肤白,戴这些好看,可是林晓职业病不习惯戴。 但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做一点不常做的事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只是林晓看着这手链,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把慕容潇那串佛珠戴在了手上不断调整。 林晓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但是这个方法她一直没尝试过,也很少有人会用这种方法检查证物。 或许能被她找到什么呢? 第九十七章 爱作 天已经放晴,地上积攒的雪被人踩成了泥巴,宫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打扫着地面,轻轻呼吸便是一腔子冷雾。 雪化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冷,然而无论天气如何,受苦的都是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苦不到锦衣玉食的主子。 清河公主扶着太后,与她说笑道今年开得兰花橘花很好云云。 又笑道: “再过一个月,青山带来的水仙就要开花了,到时候再赏水仙就更好了。” 太后笑着拍拍清河的手,又道: “青山呢?他不会没来吧。” 清河笑道: “青山就是不给我这个母亲面子,他也不敢不赴母后的约,他正底下和贾樟平之他们说话呢,一会儿就来给母后请安。” 果然不一会儿霍青山宇文集等人一起到了,给太后请安。 因为天气冷,这场宫宴就在室内举办了,众人相聚说笑。 霍青山喝了两杯酒,有些坐不住,他担心林晓的安危。 他觉得林晓是不会老实待在家里的。 他忍不住看向宇文集那个方向,宇文集表现得很正常,大方跟人说笑,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酒过三巡,太后笑道: “今儿有佳人的特别演出,大家可要用心看啊。青山,尤其是 你。” 突然被提到的霍青山心里很慌,只见扬琴声起,曲调轻快,两行舞女推着素白的纱屏缓缓进入殿中。 太后说得佳人还挺眼熟,霍青山认出来这是上官培的表妹,从前他见过几次,就是不大记得叫什么名字了。 这表妹以水袖为笔,沾着各色颜料在屏风上做画,舞技高超,画功了得,更加两者结合实属精彩。 太后笑问青山觉得王柔这表演如何,可精彩不精彩。 霍青山笑着客套地夸奖了一番。 同时霍青山心想,要是林晓在这儿,一定要感慨一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女生敢嫁给他,真是勇气可嘉。 霍青山往宇文集那儿看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着他,两个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王柔舞毕,四扇屏风上都已经落了画,分别画得红梅墨兰绿竹黄橘四君子。 太后率先拍手称赞,道王柔不光长得美,心也巧,真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太后又招手把王柔叫上来,跟左右人夸赞她。 霍青山面带微笑地看着清河,结果清河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 原来这王柔虽然是上官霆家的表亲,但是她的父母只是普通书香门第,父亲读书做了个小官,也就是有 上官霆这个大树给他们撑腰了。 如果王柔是上官霆的亲女儿,那清河也就高兴了,偏偏只是个表亲。 这样的身份和霍青山结亲,那是抬举了他们。 霍青山叹气,心想王柔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这样有个好处,就是不用他自己出马,清河先替他婉转拖延了这门婚事。 宇文集举杯到了太后跟前,笑着说太后偏心,有什么好的都只想着霍青山不想着他。 太后笑道: “我怎么会偏心呢,谁都知道我啊最疼你跟青山了。” 疼霍青山是因为他是外孙,疼宇文集是因为他是宇文家的后续支撑。 可无奈的是霍青山这个外孙太狂,宇文集这个娘家的独苗太浮。 宇文集笑道: “我还没娶亲呢,姑奶奶也不想着我。” 太后闻言竟然叹气了,其实给宇文集娶亲比给霍青山娶亲更难。 霍青山的前程可以不靠结亲来巩固,但是宇文家属于外戚,他更需要靠一段强有力的联姻来巩固地位。 所以太后也发愁,给宇文集娶谁比较好。 宇文集说笑间又逗了王柔几句,太后拉着脸示意宇文集不能这样轻浮。 “年纪一年大过一年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的。” 太后嗔他道 。 宇文集笑着赔礼,旁边他的奶奶宇文诰命夫人出来笑道: “平之这是皮痒痒了,想惹太后不高兴好出去呢。” 太后疑问: “怎么,平之你有事要出去吗?” 宇文集连忙道: “我哪有什么事能比哄姑奶奶高兴要紧的,只是……只是原本今儿约好和白学士他们一起去商老鸿儒那儿讨论文章的。” 白学士和商老鸿儒都是朝中赫赫有名的文人,写得一手好诗词好文章,更是进献了几篇好策论,颇得重用。 听到宇文集如此上进,太后自然高兴,笑道: “这酒随时都能吃,这商老鸿儒却不是随时都能见的。既然如此,今儿你去罢,回头写了好文章,可别忘了给姑奶奶看哦。” 宇文集笑道: “姑奶奶放心,平之此去定是要留几篇存世佳作的!” 于是笑着离开了宫殿,霍青山看着他坦荡的背影,心里一阵发慌,后背发凉。 他也起身想走,结果清河一下子看穿他的心思,一个眼风过来示意他乖乖坐着哪儿也不能走,霍青山无奈,坐在那儿食不知味。 他给贾樟招手示意他过来,问道: “宇文集今天真的约了白学士和商老鸿儒吗?” 这两个人可 不好约啊。 贾樟道: “这我哪知道。” 他家武将出身的,跟那些文人天生的合不来。 霍青山道: “你跟他不是很熟吗。” 贾樟道: “这几天忙着给你查案呢,哪来的空和他熟络。” 霍青山转着酒杯,贾樟看得出来他很心急,笑问: “不是吧,这才多久没见,就那么想那个林晓了。” 霍青山倒不是在想这个,两个人喝了几杯酒勉强压住他内心的慌张。 这宴席从早上办到下午,众人又要在宫里用晚膳。 霍青山好不容易得空见了清河,清河一见面就怪他: “心里想着什么呢,坐立不安的。” 霍青山尴尬: “很明显吗?” 清河道: “谁都看得出来!” 霍青山无奈: “早知道我也提前约个大学士了,或者约尚大人也行。” 清河拿手点了一下霍青山,又道: “你呀你,好的不学偏跟宇文集学这个。” 清河气呼呼的。霍青山又笑着安慰她,清河又道: “不过说来宇文集也真是爱作,自己撺掇着太后办宴会,自己又提前走了。” 霍青山惊讶: “娘,你是说这个宴会是宇文集让太后办的?真的吗?” 清河道: “这还有假。” 第九十八章 虎口 宇文集如愿以偿地在追月楼见到了林晓。 当时林晓正靠着窗户往下看,见到宇文集的身影便兴奋地招手和他打招呼。 宇文集笑着上楼道: “林娘子,好巧。” 林晓低头羞涩一笑: “不巧,我是特地来等宇文郎君的。只是没想到,真的能等到你。” 宇文集一笑: “是吗?我何尝有这个荣幸,值得林娘子等我。” 林晓一笑,转移话题道: “我听说今天宫里有宫宴的,宇文郎君没有去吗?” 宇文集笑道: “去了。只是我感应到有人在等我,所以特地溜出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心有灵犀呢?” 他说话的时候轻轻凑到了林晓耳边,说得林晓脸都红了。 林晓看着宇文集,目光朦胧好似披了一层月光,羞答答的、楚楚动人的。 林晓又低下头轻声道: “原来是可以偷偷溜出来的啊,我还以为这种宫宴不能半途出来呢。” 宇文集一笑: “林娘子说得可是青山?那林娘子不用等了,青山在那儿有佳人作陪,今儿断不能来陪你的了。” 林晓闻言露出伤感之意,坐到一旁徒留一个悲伤的背影: “可见天下男人都是薄情的。” 宇文集到林晓旁边笑道: “ 林娘子这话就不对了,我就不是这样的人。” 林晓一笑,手纠着衣服,一副含羞带臊的表情。 宇文集一笑,邀请林晓去他的别苑坐会。 路上林晓笑问: “宇文郎君只那儿一个别苑吗?” 宇文集笑道: “有是还有,不过其他的都没那处弄得好。” 他轻轻牵起握住林晓的手放在腮旁,笑道: “林娘子,你相信我,那儿是最好的,不会让林娘子失望的。” 林晓看着宇文集的笑容,心里一阵发毛。 …… “那上次呢?上次太后召我入宫讨论何家的事,跟宇文集有没有关系?” 霍青山追问。 清河想了想道: “可能有吧,这件事是你舅姥姥提起来的,说你带人去何家闹事不像个样子。” 舅姥姥就是宇文敦的夫人,她年岁也大了,哪里有闲心管这个?十有九八是宇文集提的。 霍青山只道宇文夫人素来是宠爱惯着宇文集的,就像太后宠他一样。 霍青山转悠了两圈,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此前林晓一直说觉得宇文集有嫌疑,可是霍青山不相信。 他对宇文集不说有多了解,可是从小认识到大,在霍青山的认知里宇文集没必要做这种事。 可是现在想 想,宇文集几次三番把他弄进宫,然后他前脚进宫或者回府,宇文集后脚就能和林晓碰上面。 实在是太巧了。 霍青山起身: “我得先走。” 清河叫住他: “你想去哪儿,回来,今儿你必须得在宫里好好待着。” 霍青山道: “林晓可能有危险!” 清河道: “她就是有危险你也不能去,在这儿好好待着。” 清河巴不得林晓死了呢。 清河喝道: “你站住,你回来!青山,你不能这样胡闹!” 在清河的厉声下,霍青山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对清河道: “娘,这是我们欠林晓的。” …… 宇文集带着林晓慢慢地参观他的别苑,路上介绍这些布置有什么用意。 林晓耐心地听着,不时地露出“好厉害”“佩服”“太棒了”等表情。 林晓笑问: “你平时住哪间房。” 宇文集道: “没有定数,我很少在这儿过夜,就是过夜也是因为和朋友喝酒喝醉了,那就随便到走到哪儿住哪儿了。” 林晓点点头,那这样有点难办啊。 宇文集指着几间屋子和建筑道: “你看这儿,我设宴的话通常会在这儿,还有那儿。” 林晓道: “那湖心亭呢。” 宇文集 一笑: “湖心亭也好,不过现在天太冷了。要是天热的话就好了,可以在周围设船让人在船上歌舞,借着水光看着更好了。” 林晓道: “也可以你们在岸上饮宴,让他们在亭上表演。” 宇文集笑道: “这很有意思,我下次会试试。” 宇文集又带林晓逛了逛,走得两个人腿都酸了。 林晓在花圃里歇了会,道: “现在橘花开得很好,不过除了橘花也没别的好看了。” 宇文集道: “其实兰花开得也好,不过我不太喜欢兰花,这橘花不过应应景罢了。” 林晓笑问: “为何不喜欢兰花橘花?” 宇文集道: “我觉得这些花假清高。” 林晓道: “这个说法倒有意思,郎君详细告诉我?” 宇文集笑道: “都说梅兰竹菊是君子,清高无尘,不入世俗。可是这君子也需要人的心血来供养,人气越多它开得越盛。尤其兰花娇弱,你不细心供养它是开不好的。你说,这算不算是假清高。” 林晓觉得宇文集说得很有道理,频频点头。 宇文集笑道: “所以我更喜欢牡丹芍药这样的花,开得轰轰烈烈浓墨重彩,直言不讳地说它就是需要金银栽培才能漂亮艳丽 。” 林晓一笑道: “原来你喜欢富贵花。” 宇文集又问: “不知道林娘子觉得自己是属于什么花。” 林晓笑着张开口,顿了一下笑道: “我觉得自己算是朵……” 她差点就说自己是朵野花了,开在野外顽强生长: “你觉得我像是什么花?” 宇文集笑道: “我觉得你像是玉兰,花开似荷洁白如玉清丽优雅,气味芬芳又带着点春日的孤寒。” 林晓微微一笑,这评价很高嘛。 宇文集又道: “同时也像是朵玫瑰花,可以艳丽多姿惹人爱,让人想伸手去摘,只是刺太扎手。” 林晓笑道: “这么说来,我还挺有魅力的嘛。” 宇文集只是笑着。 室外狂风大作,林晓不由双手抱胸,又适时打了个哈欠,宇文集道: “你累了?我带你去歇息会吧。” 宇文集把林晓带到一个布置地很精致的房间,让她休息。 林晓开始在房间里找来找去,她相信要是何慧儿在这儿挣扎过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林晓趴在床上找床头柱子痕迹,正沉醉其中呢,门悄然无声地打开了。 宇文集缓缓进来,面带微笑: “你在找什么?” “是在找何慧儿挣扎留下的痕迹吗?” 第九十九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晓的背僵了,她转身缓缓下床看着宇文集,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宇文集道: “看样子你已经发现佛珠上的秘密了啊。” 林晓不解道: “你说什么?” 宇文集一笑: “我最讨厌笨的人装聪明,但我最喜欢的就是聪明的人装傻。” 宇文集微微一笑: “你真的是很聪明,可惜遇上的人是我。” 林晓心想,这句话好耳熟啊。 宇文集已经不给她机会反抗了,上面就要将林晓制服,林晓没有地方躲藏,只能迅速踢腿踹他一脚。 宇文集身手比林晓想得好得多,一下子回击打得林晓腿疼。 林晓被宇文集摁在床上,林晓拿着那把小巧的解剖刀在宇文集身上刺了几下。 宇文集吃痛松开林晓,林晓趁机逃跑。 她在画人体骨骼图的时候跟霍青山请教过中医穴位的问题,霍青山也倾囊相授。 虽然林晓没学会点穴,但是她知道刺哪儿最疼最麻,同时也知道刺哪儿不会出人命。 林晓一出门就看见外面站了几个壮汉,一见到她纷纷包围了过来。 林晓深知打架是打不过他们的,只能转头试图爬上屋顶。 结果林晓还没上去呢,他们已经跳上屋 檐准备围捕林晓了。 林晓只能向后跑,结果宇文集已经从房里出来了。 他捂着伤口,脸色因为剧烈疼痛而苍白。 宇文集冷冷道: “抓住她,我重重有赏。” 林晓伸出手阻止他们: “等等等等……让我死可以,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不然我做鬼也不会甘心的!” 能拖延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时间吧。 结果宇文集却冷笑道: “你都要做鬼了,那就跟阎罗王要个明白吧!”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宇文集显然没那么蠢。 林晓只能撕开一个口子,勉强地挣脱出去在这个别苑里躲藏。 冬天的夜来得很快,这对于林晓来说即是不利也是一个好处,她不熟悉别苑但是也能拖延更多的时间。 宇文集养的家丁很快就找不到林晓的踪迹了,宇文集道: “她出不了这儿,给我搜,把每一处都搜个干干净净。” 宇文集眼睛微眯,找到林晓后他一定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她。 他们提着灯笼四处搜捕林晓,路上看到她的绣鞋,显然是匆忙逃跑掉下来的。 这个方向是湖心亭,他们立马追过去,结果又在一个小岔路口看到了另一只绣花鞋,他们立马兵 分两路去追。 结果在有绣花鞋的那个岔路,他们看到了林晓的外衣。 宇文集示意他们下水去池塘搜,理由很简单,这个外衣肯定是林晓故意丢下来扰乱他们视线的。 此前两个绣花鞋都是丢在林晓逃跑的路上,这最后一件他们肯定会觉得林晓会反其道行之。 但是那是林晓的想法,而宇文集却知道,现在没有那个池塘更适合林晓躲藏了。 而且宇文集没有狂妄的把目光放到一个地方,他还是拨了两个人去别的地方找林晓。 这儿就这么大,林晓不可能从门逃跑,她只能躲起来的。 而宇文集这个精心计算,正好算错了。 林晓还真就是往另一条路跑过去了,外衣是她提前解开的,顺手一丢就弄好了。 她之前跟宇文集逛别苑的时候发现这儿除了池塘,还有几个大的水缸,应该是用来救火的。 林晓就躲在其中一个水缸里,求天求地,希望这些搜捕她的事把注意力放在池塘之中,别看水缸。 她小心在水缸里换气,喝了好几大口脏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只有两个人。 一个人道: “这儿没有。” 另一个道: “肯定躲在池塘,那儿大 ,或者躲进屋子里了。” “那我们赶紧去前头看。” 两个人赶紧往前走了,林晓强撑着探出点头来换气,看到不远处有灯火在移动,有水声响起。 林晓又躲进水缸里,她现在身上都湿了,走是不好走了,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 等他们搜池塘没有结果,林晓就能从这儿出去躲进池塘,最起码那儿换气方便。 宇文集看他们半天没有搜出人来,知道自己上了当,立马让众人换地方继续搜查。 正在此时有人来禀报: “霍郎君来了。小的已经禀明您不在了。” 宇文集示意他们下去,带人继续搜林晓。 他为了办事方便,所以府里没留多少人,都是衷心可靠的人,但是他知道林晓躲不了多久的。 感觉到他们转移目的地后,林晓就从水缸里爬出来,顶着一身的冷风又钻进了池塘。 这儿是最合适的地方,没有之一了。 林晓觉得她的计划已经很严密了,可当她的身体全部沉入池塘中漂浮的时候,林晓知道自己还是中计了。 宇文集果然心思缜密,他竟然在池塘里放置了渔网。 只等林晓这条鱼儿落网。 等林晓发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了,网已经收了,林晓拼命蹬水也没能躲过去。 等林晓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被溺得几乎奄奄一息了,趴在地上疯狂地咳嗽,要把胸腔里的积水全部吐出来才算完。 几个大灯笼照到她身上,宇文集缓缓踩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上带了一丝冷笑: “我说过,你的确很聪明,可惜遇上的是我。” 林晓咳嗽出水来,挣扎着道: “我死了,青山不会放过你的。” 宇文集不在怕的,笑道: “他就算不放过又怎么样?他有证据吗?难道仅凭一张嘴就定我的罪吗?” 林晓道: “你别忘了,那串佛珠还在我那儿,上面有你和慕容潇的名字。” 昨天她戴那佛珠的时候意外发现佛珠上的划痕好像能拼接到一起,几次调整终于让她拼出来一个“集”和一个“潇” 宇文集和慕容潇。 宇文集轻笑一声: “佛珠上有字吗?那可以是你自己刻来陷害我的呀。你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个,才决定以身涉险的不是吗?” 林晓懊恼不已,她正是想到这个才不通知霍青山,以免打草惊蛇的。 只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宇文集比她还要多计划了一步。 第一百章 反派死于话多 宇文集缓缓踩到林晓身边,他用指腹揉了揉被渔网勒出印子的林晓: “其实你长得很漂亮,只可惜……” 宇文集轻笑一声: “我没兴趣玩霍青山玩剩下的女人。” 他缓缓站起来: “便宜你们了。” 林晓挣扎着怒吼道: “等等!先别动手!让我把话说完!” 喊完这句话,林晓嗓子都劈了。 宇文集看她可怜,给她点喘吸的机会。 林晓道: “慧儿跟慕容潇的案子,青山一定会查下去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就不信你万无一失!” 宇文集哈哈一笑: “车被我烧了,马被我吃了,就连睡过慧儿的那张床都已经被我当柴火了。证据?你去找阎罗王要吧!” 林晓得意一笑,踢腿指着旁边人道: “那他们呢?他们已经知情了呀,除非今晚过后你把他们杀了灭口!” 此言一出,旁边人俱是面面相觑。 纵然他们此前有多么效忠于宇文集,生死关头,没有人不是自私的。 林晓却笑道: “来啊,你们杀了我啊,等我死了,你们也活不了多久!” 宇文集变色,下令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林晓继续挣扎,宇文集道: “杀 了她,从今往后我重用你们!” 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可是当他前途渺茫的时候,利益就成了比生死更让他们痴狂的东西。 已经有人领命出来要处理林晓了,林晓做着最后的挣扎道: “何慧儿跟你无冤无仇,你杀了她不怕遭报应吗?!” 宇文集道: “我敢杀她,就不怕遭报应。” 林晓道: “那慕容潇呢?她还怀了你的孩子,你还有没有良心!” 宇文集怒道: “那是她活该!” 林晓忽然冷静道: “所以,你承认是你杀了她们了?” 宇文集盯着林晓,目光冷得像是手术刀: “是我又怎么样,你已经没机会了。” 他的声音冷冷的,像是手术刀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有着令人骨寒的恐惧。 林晓一笑: “送你一句话。” “反派死于话多。” 而主角的任务,就是千方百计地让反派话多。 几个暗器嗖嗖几声打了过来,那几个拖着林晓走的壮汉全都僵在了原地。 林晓看着对面屋顶,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就打了个喷嚏。 “宇文集。” 霍青山站在屋顶,冷风吹着他的袍子,真是一个玉树临风: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飞身下来 ,宇文集的这几个打手压根不是霍青山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撂翻在地。 宇文集一愣,霍青山明明已经走了啊,他的手下跟着他走的。 霍青山一笑: “摆脱一两个人很难吗?” 霍青山脸色骤变,目光冷冽,带着肃肃的杀意: “锦衣卫已经在门外侯着了,你还想负隅顽抗吗?” 锦衣卫很快在贾樟的带领下冲进别苑里拿下宇文集,林晓在霍青山的帮助下从渔网出来。 好在宇文集点了这几个大灯笼,要不然她还看不见趴在屋顶上的霍青山。 她嗓子都喊哑了,就为了争取这点时间,哄宇文集把事情说出来。 他已经承认了他杀了何慧儿慕容潇了,没有证据?那算什么。 反正这是古代,验不了指纹血迹,也就不用讲究那么多证据。 霍青山把袍子脱下来包住林晓,抱着她往外走: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自己行动了。” 林晓道: “我怕打草惊蛇。” 霍青山无奈: “你这样就不打草惊蛇了?” 林晓忍不住小声道: “我没想到宇文集早就看穿我了。” 这个人实在是聪明,而且家世显赫,怪不得这么久了没人查到他上头。 因为根本没有人敢 查到他这儿。 林晓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感觉胸口有东西堵着,估计是呛水的后遗症。 林晓道: “你别管我,快去审问宇文集吧。” 霍青山道: “没事,尚大人会亲自审他的。” 尚杰? 林晓有些不安: “管用吗?” 宇文家势力这么大,还有太后在。 霍青山道: “尚大人可以放心,他不会包庇宇文集的。我先送你回晓雅斋。” 还没到公主府,林晓就呕吐了起来,把积水都吐了出来,这下才觉得胸口畅快很多,但是头又开始晕晕的。 这是感冒了。 霍青山给她把脉道: “不要紧,回去喝副药就好。” 林晓不忘叮嘱他道: “你记得去大理寺啊。” 霍青山叹气: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盯着的。” 回到晓雅斋,霍青山拿毛巾擦干净林晓。 林晓被渔网勒得厉害,又被拖了好长一段路,身上不少地方都破了皮。 霍青山给她上了药,又道: “伤得有些厉害,不过我不嫌弃你就是了。” 林晓傲娇地抽回手,霍青山笑着捏捏她。 林晓道: “没关系,之前贾樟送了我一盒药,特别管用,真的不留疤呢。” 霍青山笑道: “这种药 我这也有,不用别人的。” 林晓噘着嘴道: “那你刚刚还说那些话,是不是想抛弃我?” 霍青山笑道: “还不是想给你长点记性,哪知道你……” 林晓笑道: “哪知道我不吃这一套,对不对?” 霍青山真是拿林晓没办法,只得道: “不过你以后还是得长点心吧,要是这次我没能及时赶到,你早就没命了。你是聪明,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林晓叹气,又道: “不过你也得长点记性,你看,你之前一直说宇文集不是这样的人,事实证明你错了。” 霍青山道: “我们两个都得长记性了。” 林晓想宇文集这个对手真是可怕,他几乎什么都料到了,并且快他们一步。 亏她还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周密呢,其实宇文集早就看穿了她。 不过有一点,林晓还是很满意的: “我就说慕容潇的那些东西里一定有线索,我就不信,一个陷入在两情相悦的人身上不会留下关于对方的一丁点东西。” 霍青山想到什么,笑道: “我身上就没有。” 林晓道: “我还没准备好,回头送你。” 霍青山道: “不能是普通的香囊荷包,得是特别的。” 第一百零一章 拉锯 林晓道: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弄一个一看就知道是我的定情信物,贼明显的那种。” 霍青山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还想问是什么,书颖已经端药过来了。 霍青山喂她喝药,林晓喝完药后就犯困睡下了,霍青山便在旁边一直守着她。 等到了天亮,这件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宇文集竟然是杀害何慧儿慕容潇的凶手,震惊朝野。 何家慕容家纷纷带人围住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两位少卿放下了手头工作,过来劝说他们“稍安勿躁” 可是压根劝不了,因为整整一夜过去了,宇文集一句话没说,只是端坐在那儿连茶也不喝,神情倨傲。 可是有什么办法?纵然尚杰铁面无私也不能拿宇文集怎么样,只能渴着他饿着他,让他主动开口。 好不容易等到了上朝,尚杰便把这件事奏给了圣上,皇帝听了也大为惊讶,问可有证据。 尚杰硬着头皮道: “昨夜霍青山在别苑里,已经亲耳听到宇文集承认了,只是现在他拒不开口,一声不吭。故而微臣特地请圣上的旨意,可否批准用刑以及搜查宇文集的别苑和……” 他看一眼宇文太师,道: “太师府邸。” 宇文太 师年纪大了,他头发胡子花白,背也佝偻些了,但是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皇上道: “太师,你意下如何。” 宇文敦则道: “老臣管教不严,没能教好宇文集,这实属老臣过错。只是有一点,昨夜宇文集是如何承认的?他都说了什么,可是有人刻意做局引他入套?” “圣上,并非老臣刻意包庇宇文集,人命关天,若是宇文集有错,老臣定要亲手杀了这孽障。只是人一旦受了他人的言语刺激,很容易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来。至于话真话假,并不可辨。更何况宇文集自幼被拙荆宠溺坏了,口无遮拦,行事鲁莽,他很有可能受人挑拨,一时失言也是有的。” 虽然宇文敦话说得很漂亮也很有道理,可是他想包庇宇文集也是真的。 尚杰把昨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通,就是宇文集想对与林晓不利,结果林晓挣扎着问宇文集杀了慕容潇跟何慧儿不怕遭报应的。 宇文敦道: “这就是了,宇文集当时很可能受了林晓刺激,一时激动说了些过分的话。” 刑部尚书讽刺道: “宇文太师,你这话还说不是在包庇宇文集吗?” 另外几个大臣也纷纷加入口诛宇文敦的队伍当 中。 这些早就在宇文敦的意料之中,慕容达负责兵部刑部工部,何望是尚书令。 现在他无异于是得罪了大半个朝野,剩下的小半个则是隔岸观火。 宇文敦很镇静,道: “启禀圣上,老臣绝不是在包庇宇文集。只是凡事都要讲证据。若是此刻证据确凿,摆在我们大家面前,我还为他开脱,那才是包庇。但此刻没有证据,仅凭几句话,实在难定罪。” 尚杰道: “既然如此,臣恳请圣上恩准臣带人搜查太师府邸和宇文集的别苑。” 皇帝道: “准奏。” 退朝后,寿康宫那儿传来消息,道太后身上不好,问圣上可要过去看看。 换做平时,皇帝一定会去看望太后的,可是现在嘛…… 皇上道: “让御医好好照顾太后。” 又命人传霍青山入宫。 长荣院中。 清河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宇文集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她实在不敢相信宇文集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清河道: “他何必做这样的事呢?” 这个按照林晓的推断,凶手要么是个变态,要么是个对霍青山有某种特殊情绪的人,积压久了成了变态。 如果是前者 的话,宇文集没道理对何慧儿慕容潇下毒手。 所以…… 霍青山道: “大约是因为他恨我吧。” …… “宇文集恨你?” 皇帝也很惊讶: “他恨你做什么,我们可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 他们之中,以皇帝最为年长,一直充当一个大哥哥的角色,皇帝自认他们几个关系都很好,像是兄弟,他甚至还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有时候他还充当了半个爹。 宇文集怎么会恨霍青山呢? 霍青山道: “也有可能,宇文集喜欢慕容潇跟何慧儿,结果她们不从,宇文集便恼羞成怒了。” 可是慕容潇怀孕了,那这个理由不攻自破了。 具体还是得问宇文集本人了。 霍青山问: “太后可还好吗?” 皇帝道: “你自己去瞧瞧吧。” 寿康宫里静悄悄的,原本脸上带笑一派喜兴的宫人脸上都跟结冰一样,脚下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霍青山一进去就闻到股人参味,喝得是补气平肝火的参汤。 宇文集现在是宇文家的独苗,他出事了太后自然焦急不已。 霍青山担心自己进去了,太后问起林晓的事,到时候有是一笔糊涂账,只跟太后身边的姑姑说自己来过一趟便 走了。 到了前头,尚杰又派人过来请他去大理寺作证。 昨晚别苑中的打手都被上刑了,可是还没有几个人吐露心声,而且宇文敦今天在朝堂之上的话不知道被谁送进大理寺了。 眼下只要拿不出证据,那就不能给宇文集定罪。 所以,现在只要他们咬住不松口,那么宇文集就不会有事,他们的锦绣前途也就有了。 更让尚杰生气的是,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趁他上朝给宇文集送水洗漱,还给他备了饮食。 现在的宇文集一扫之前的颓废,看起来生龙活虎炯炯有神。 霍青山坐到宇文集对面,他轻轻抬了下巴,用目光挑霍青山一眼,满满的得意。 霍青山道: “我做错了什么。” 宇文集目光轻变,霍青山道: “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宇文集冷笑,霍青山又道: “不想说,那就换个问题。” “我有这么厉害吗?让你这么讨厌我却不敢对我下手,只敢杀害那些弱女子。” “慧儿、潇潇,她们最大的特点就是爱慕我。你看不惯有人如此倾心于我,却不敢动我,转而杀了她们。” 霍青山目光冷冷,注视着宇文集: “宇文集,你真是个窝囊废。” 第一百零二章 心理战 宇文集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靠在椅背上: “霍青山,激将法对我不管用的。” 霍青山注视着他,宇文集这个嫌犯跟他过往遇到的嫌犯都不一样。 此前在栗山,他遇见过最凶狠的就是那群侏儒盗墓贼。 而剩下的无非是群贪财好色之徒,做贼心虚的惊弓之鸟,被他们略一吓再一诈就竹筒倒豆子地把真相吐出来。 可宇文集呢?他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心思缜密。 可以说是巅峰版的小秀。 最重要的是,宇文集应该没有什么软肋。 现在宇文集只要死撑着不开口,他们搜不出确凿证据,那他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霍青山出来后又在外独自思考一会儿,他们已经清点了人去搜查宇文集的别苑还有太师府了。 可是霍青山知道,宇文集一定已经把罪证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过了两个时辰,霍青山带着一个浅浅的笑容进来再次和宇文集交流。 霍青山坐到宇文集对面,挺直腰板: “我知道何慧儿慕容潇都是你杀的。” 宇文集嘴巴发白,他很长时间没喝水了: “证据呢。” 霍青山道: “你真的很自信我们没有证据啊。可惜,这个世上只 要你做过一件事,那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这句话是林晓跟他说过的,可是林晓跟他说这话,那是建立在现代痕迹学和血液检测指纹提取等科技的基础上。 就古代的技术水平,他们就是从何慧儿慕容潇手指甲里找到组织残留物,那也不能证明是宇文集干的。 霍青山道: “何慧儿慕容潇的案子都需要用到马车,你总不可能亲自赶马车吧,所以还有个车夫。你把车夫也杀了?没关系,你府上下人那么多,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认识他。” 宇文集笑着看霍青山表演。 霍青山刚刚又提审了几个人,翻阅了之前的口供,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找到了几个之前忽略了的疑点。 其实何慧儿的案子,他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重点。 他们当时一直根据林晓提供的马车画像找马车,却忽略了林晓当时对何慧儿的外貌形容。 重头戏来了。 霍青山道: “当时何慧儿是把头发都梳起来的,妆画得也浓,你是把她伪装成你的丫鬟带出来的对吧。” 宇文集面带笑容,一脸镇静地看着霍青山。 霍青山继续分析道: “你带去何府的丫鬟不是普通丫鬟吧——是个青楼女 子——红珠。” “呵,你把她也杀了,心够毒的。” 霍青山眼睛微眯,身上的压迫感越盛。 他当然没那么厉害可以从处变不惊的宇文集身上看出什么端倪,但是他可以用自己的分析不断击破宇文集的防守。 霍青山此前派人打听得知石平并没有带红珠去兰州。 石平的弟弟素来和宇文集交好,石平卖一个人情给宇文集也是极正常的。 而且宇文集恨霍青山入骨的话,那么曾经公然向霍青山示好过的红珠也很可能会成为他的一个毒害对象。 好在目前看来他的推测对了。 宇文集的表情已经有变化了。 霍青山又道: “慧儿不可能那个样子回何府的,她肯定带了自己的衣服首饰出来。” 宇文集目光依旧轻松。 霍青山微笑道: “衣服可以烧了,那首饰呢?” 宇文集的目光逐渐沉了下来,如同积年的井水。 霍青山笑问: “首饰丢了还是埋了?不过不管是哪种,你觉得那群小人,能忍得住不昧下吗?” 何慧儿的性格,她的首饰肯定价值不菲。 宇文集的目光越发阴冷。 霍青山微笑地注视着宇文集,他推测宇文集一开始没想过杀何慧儿, 毕竟第二天就是重阳节了。 以宇文集的缜密心思,他把何慧儿带出来肯定做了一套详细计划,保证不有一丝破绽,这样何慧儿以后才会更加信任他。 所以就有这些关于衣服首饰的推断。 当霍青山说到这些时,宇文集内心就出现了动摇。 霍青山继续居高临下地看着宇文集: “至于慕容潇,她都怀了你的孩子了,你们来往应该很频繁吧,感情应该很好。” “其实我很好奇,既然感情那么好,慕容潇为什么和你约会的时候没把佛珠戴在身上。” 还是林晓的那个说法,她不相信处于热恋中的人,尤其是女人,能够忍住不在身上留下关于情郎的一丝痕迹。 除非他们并不爱彼此。 霍青山又是一笑,他刚刚又看了口供。 在林晓把目光集中在慕容潇的首饰上时,他们曾反复盘问过丫鬟尼姑慕容潇佩戴饰物的事。 慕容潇曾经天天戴一串佛珠在脖子上,后来不见了,慕容潇说是在后山参禅的时候掉了的。 后来慕容潇就换了一串戴在手上的佛珠。 现在霍青山终于想通了这里面的玄机: “你送过慕容潇不止一样东西吧,之前还有一串大紫檀木的佛珠 。慕容潇很喜欢那佛珠,天天戴在脖子上,戴着去和你幽会,结果不小心把佛珠掉了对吧。” 霍青山身子前倾,眼睛盯着宇文集: “那串佛珠就掉在了你们约会的后山那儿对吧。” 宇文集看着霍青山的眼睛,呼吸不自觉的沉重了起来。 霍青山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春风得意的角度: “还记得我刚才的那句话吗?” 这个世上只要你做过一件事,那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就是把那座山翻过来。我也会找到那串佛珠的。” 霍青山坐回原位,他不小心把毛笔摔到地上,弯腰去捡的时候发现宇文集的腿在轻微颤抖。 看样子,他赢了。 霍青山惬意地坐下,挑衅地看着宇文集: “其实我觉得你挺可怜的,真的。慕容潇何慧儿都是我看不上的女人,你却这样上赶着,尤其是慧儿,你那么主动她都看不上的你,一心只盼着我。” “哼,宇文集,你永远都比不过我。” 宇文集果然被霍青山激怒了,他猛地拍着桌子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霍青山。 霍青山毫不畏惧地用目光回击他。 宇文集忽然笑了一声,得意中带着轻蔑,悠闲释怀地坐了回去,脸带笑意。 第一百零三章 秉公处理 霍青山忽然从宇文集的笑容中府出什么事来,目光一沉: “你对林晓做了什么。” 宇文集的笑容越发灿烂,最终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他笑得前仆后仰,放肆癫狂。 霍青山丢下一句: “看好他,谁敢给他吃喝,我杀了他。” 他回到晓雅斋的时候,林晓还歪在塌上休息,她昨晚泡在冷水里又吹了半天冷风,着实有些头晕脑热的,嗓子也哑得厉害。 即使如此,林晓见到霍青山,第一时间关心的还是案子的进程。 霍青山把她摁下休息,又给她仔细把脉,眉头紧蹙。 林晓问: “怎么了?” 霍青山凝眉,林晓的脉象没有中毒的痕迹,可能是一种慢性毒药。 他已经请了御医过来给林晓诊脉,林晓揉揉太阳穴道: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宇文集给我下毒了?” 霍青山惊讶地看向林晓,又了然的一笑。 什么事都逃不过林晓的法眼。 林晓微微叹气,也不是她有多聪明,是霍青山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林晓觉得嗓子干得厉害,上颚又疼,处于一种内心戏极多,但是不想说话的状态。 霍青山坐在旁边,表情 严肃,两个人就这样干坐着直到御医来了。 三个御医围着林晓转悠了半天,又是把脉又是扎针又是取血,直到天色已晚都没有结果。 王御医硬着头皮道: “林娘子的脉象的确有异,可是林娘子现在病着,除此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微臣不能断言娘子中毒了。” 也就是没有结果了。 霍青山道: “辛苦了,诸位慢走。” 林晓道: “会不会我们中计了?” 霍青山道: “我还请了一位大夫,他在路上,应该过两天就能到了。” 林晓自然要问是什么大夫了,霍青山道: “华无医华大夫,你听说过吗?” 林晓摇头,霍青山道: “他很厉害,是我爹的朋友,此前我跟他学过两年医术。” 林晓感叹一声,心想霍青山真是无所不能啊。 虽然林晓头晕脑热,但是一点没影响她的胃口,看见晚饭没有肉还有些不高兴地噘噘嘴。 然后把目光放到了霍青山的肉上。 霍青山笑着夹一块肉喂林晓吃: “你现在病着,需要饮食清淡。” 林晓道: “那你们可以做清淡的肉嘛。” 霍青山道: “你病着,吃肉上火不消化。” 林晓道: “ 其实病人更需要补充体力,需要多吃肉补充营养。” 这又是一个现代和古代的知识点冲突,霍青山笑笑不说话,又喂林晓吃一块肉。 到了第二天,去搜查静虚庵的人总算发现一点东西。 他们在后山那条大路和遇仙亭之间的岩壁和底下深谷里找了一天一夜,真的挖出了十来颗佛珠。 最重要的是那些佛珠穿孔处附近都刻有一个小小的集字,这样慕容潇捻佛珠的时候就会摸到宇文集的名字。 林晓听了都忍不住感慨,一边用佛珠念佛一边触摸着宇文集的名字,身处佛门却心系红尘,真是会玩。 再加上宇文集时常在别苑放烟花给在后山参禅的慕容潇观看,时间一久慕容潇想不动心都难。 他们严刑拷打了宇文集的所有下人,他们又供出了其他的人,一通酷刑下来终于招供了。 宇文集凡事都可以亲力亲为,但有几件事他不行。 一是赶马车,宇文集有两个车夫,其中一个是聋哑人。他们都在慕容潇的案子不久后病死了,但是没人证明他们是不是正常病死的。 第二是抛尸,宇文集可不会自己去搬运尸体。做这件事的人是宇文集心腹,可惜那个心 腹没能熬过酷刑。 第三则是灭迹栽赃。宇文集处理掉了跟何慧儿有关的一切东西,可是他不会自己去劈柴烧马车的。 这些事只要他做过,总会留下证据的。 有人承认了曾经帮宇文集处理何慧儿的尸体,那个张黑子也是他找来陷害林晓的。 至于慕容潇的事,车夫已经死了,但是有下人负责帮宇文集放烟花和孔明灯,日期跟静虚庵的小尼姑看到的基本吻合。 不仅如此,还有人招供宇文集将群芳院折磨而死,尸体被埋到了野外等事。 再加上宇文集意图杀害林晓,是很多人看见的,宇文集现在可以说是罪行累累了。 震惊朝野。 而一直病着的太后忽然病好了,且精神抖擞的。 宇文集是宇文集嫡系独苗,关系着宇文家的未来,她不可能不保着他。 她亲自派人去大理寺看望宇文集,让人给他食物,又取水伺候他梳洗。 霍青山曾下令不许特别关照他,可是太后派人,霍青山又怎么敢对太后下手呢? 太后还把霍青山叫过去斥责了一番,说他胡闹,不知大体,为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这样对待自己的表哥。 然后又抹着眼泪帮他们回忆了童年 一起玩闹的时光。 霍青山默默承受,等太后发泄完情绪后道: “青山知道了。” 他在进宫之前就被人千叮咛万嘱咐,说太后现在身体不好,不能让她情绪起伏太大,所以不管太后说什么他都要应着。 但是口头上应了,不代表他会这么做。 一切都要秉公处理。 林晓的感冒还没好,不过症状只有鼻塞咽痛和轻微头晕,已经不影响她出门走路了。 所以她毅然地和霍青山一起去大理寺审问宇文集。 不得不说,宇文集的心理素质真的很强,这么久了都能抗住不说话,可能也是自信于宇文家族会保住他吧。 林晓看过宇文集手下的口供,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受过酷刑后才招供的,她悄悄问霍青山: “这样算不算屈打成招?回头他们会不会以此为由翻供?” 霍青山道: “只要能找到何慧儿的首饰,那就不怕他们翻供了。” 林晓道: “那他们有没有说,给我下的毒是什么毒啊。” 毕竟中毒这件事还挺让人担心的。 又过了两天,他们终于找到了何慧儿的首饰,好在对方为了卖高价没有把它拆了。 同时,华无医也赶到了京城,给林晓把了脉。 第一百零四章 匪夷所思 华无医留着漂亮的黑长须,年过四十看起来很精神很健康,身上带着蓬勃的朝气。 他给林晓把脉,又检查她的眼睛舌,然后扎针。 跟之前一模一样的流程,然后华无医又拿出了一颗药丸让她吃下,过了半个时辰看她有什么反应。 林晓身上发烫发红,有起红疹的症状,还隐隐约约的发痒。 华无医给她开了药,道: “林娘子中了一种火玉的毒。” 火玉并不是指什么宝石,而是一种发红的白色毒药,中毒的人通常会浑身发烫看似伤风,然后开始疼痛难耐,是一种很折磨人的慢性毒药。 而且这个毒药的关键在于它毒发的关键不在于时间,而是需要一味药引,而这个药引可以根据火玉配方的改变来变化。 听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林晓霍青山只关心毒好不好解,华无医道: “解毒没什么问题,但是火玉的配方比较活动,如果想要完全清除毒素可能最好弄到毒药才好。” 霍青山觉得这个应该不难,宇文集那儿还有剩下的,只要搜出来就行了。 可是他们从宇文集那儿搜出来的毒药不是火玉,而是一种从植物提取出来的汁液,也算是慢性毒药,发作需要一点时间,毒发的症 状则是陷入昏睡。 从宇文集那儿找到的毒药只有这种,剩下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药了。 霍青山又审问了一遍霍青山,从他的反应来看,他给林晓下得是那个“睡美人”的毒药。 当然,睡美人这个名字是林晓给取的。 事情到这儿便发展出了一个玄幻的事,华无医惊奇的发现林晓体内中了两种毒,一种是火玉一种是睡美人。 只是刚巧火玉里有一味药压制住了睡美人,两种药产生了相生相克的反应。 那么问题来了,林晓又是什么时候中的火玉?谁给她下的毒? 这个问题还没解开,朝堂之上又出了更大的问题。 在太后的懿旨之下,宇文集被释放了,已经住进了寿康宫。 慕容家和何家纷纷上奏,斥责太后的包庇罪。 皇帝左右为难,太后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宇文集杀了何慧儿慕容潇又如何,他的命必须保下来。 大不了先送他去边关待几年,待到事情平息之后再调他回来。 大臣因为这件事快吵翻天了,支持慕容霆和何望的大臣纷纷对宇文家一派的发起攻击,称宇文集泯灭人性,无法无天,罪不容诛。 而宇文派的人则称宇文家劳苦功高,看在太师太后的份上,放过宇 文家的独子。 最后太后怒对皇帝道: “你身上还有宇文家一半的血。” 不料皇帝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一变,起身径直离开了寿康宫,徒留愕然的太后。 现在的局面是近半个朝廷的人要求严惩宇文集,半个朝廷的人要求放过宇文集,还剩下一群人左右不是人。 皇帝把霍青山叫到跟前,问这件事他怎么看。 霍青山道: “秉公处理。” 宇文集杀人罪行证据确凿,且事态恶劣,不严惩很难平息。 皇帝道: “可太后那边……” 他看起来很是为难。 而且现在宇文集被太后藏到寿康宫了,他们也不好带人进寿康宫拿人吧。 霍青山也是叹气: “那些大臣们还说,宇文集至今没有开口认罪,算不得真。” 皇帝看起来很是生气,又无可奈何,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大约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最后冷静下来道: “这件事那位林晓林娘子功不可没,待事情解决,你带她入宫一趟,我重重赏她。” 霍青山只低头一笑,现在的情形,他哪敢把林晓带出来。 “藏宝图的事也跟她有关,是吗?” 皇帝又问。 霍青山道: “是,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林震山从未跟她透露过有 关藏宝图的一丁点事,至于那两封信也只写了惠太妃的死与他无关。” 皇帝道: “但是未必跟太后无关,对吗?” 霍青山不好说什么,其实他能感觉到,倘若换做以前,皇帝会为了照顾太后而放了宇文集的,但是他现在却不那么想给太后面子了。 可是又不能完全地狠下心来。 皇帝坐在龙椅上,他看起来孤独而又无助。 最后皇帝道: “我就是想不明白,宇文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其实跟宇文家族这个身份相比,皇帝更不能接受,从小到大的玩伴,会是这样的杀人狂魔。 对于这个问题霍青山也很困惑,他想着何慧儿可能是宇文集逼,奸不成恼羞成怒杀人了。 那慕容潇呢?莫非是因为慕容潇怀孕了要嫁给他,宇文集不愿意却杀人灭口了? 而林晓却提出了一个新的解题思路: “会不会是因为,慕容潇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这个答案让霍青山消化了很久,比宇文集是个变态杀人狂和慕容潇有情郎更让他不能接受。 林晓又道: “或者慕容潇还有别的情郎,被宇文集发现了,他一怒之下把人杀了。” 林晓看霍青山的反应不由叹气: “你不要总是一 副不可能的样子好不好,你查案那么久,遇到的不可能变成可能不多吗?” 听完林晓的话,霍青山郑重地抬头道: “我想明白了。” 他大概知道宇文集杀慕容潇的理由了。 他要去见宇文集,可是太后压根不让人接触宇文集。 但是华无医找到林晓身上火玉之毒的来源了。 是林晓之前用过的药膏,用来促进伤口愈合避免留疤的,林晓左思右想,觉得这个药膏可能会有问题。 还真的是这个药膏有问题,里面加入了火玉,华无医一验就知道了。 而这瓶药膏是贾樟送的。 霍青山第一时间带着药去问清河公主要解药了,因为贾樟就是清河派过去“保护”霍青山的。 可是清河气得发誓,说她不知道下毒的事,她根本就没授意贾樟对林晓下手。 霍青山愣了,拿着药找了贾樟。 贾樟看着药膏,一脸平静,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贾樟痛快地把解药给了霍青山,又道: “青山,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但我还是要说,我这么做真的是为你好啊。” “不管林晓知不知道藏宝图的事,他们都不会放过她的。” 霍青山问: “除了我娘,你还在替谁做事。” 第一百零五章 圣上 襄王来朝凤城了。 当皇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襄王的船队已经过河了。 皇帝勃然大怒,立刻要求高安县子点兵前往渡口,等襄王一靠岸立马捉拿他。 没有他的圣旨,藩王私自离开封地,那便是谋逆罪! 可是贾恪去了之后又回来了,他道: “襄王是奉太后懿旨,过来给太后贺寿的。” 皇帝闻言诧异、紧张、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如洪水袭来。 他早在半年多前就开始筹备太后的六十大寿,命户部工部整修了行宫,还准备把被送去和亲的公主接回来,同时海航的船队也在回来的路上,各国也会派使者来贺寿。 当时他也会恩准部分藩王进京给太后祝寿。 可是他不可能让襄王进京的。 太后想做什么。 太后道: “璇儿这孩子也是命苦,母亲早早就去世了,虽然只大你几岁,可是从小聪慧好学又懂事,看得惹人心疼。他去了封地那么多年都没回京,如今便趁着哀家生辰,让他回来瞧瞧故乡也好。”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手微微地颤抖。 太后若有所思地带着点疑惑看向皇帝: “皇帝,莫非你不希望母后过个有福寿有排场的六十 生日,不想让母后可以看到子孙满堂,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快快乐乐团团圆圆的?” 皇帝道: “母后,您的子嗣只有朕和二姐和六姐。” 太后则道: “哀家是大凤朝的太后,大凤朝的所有王孙都是哀家的子嗣。” 皇帝看着太后,目光透着一种极力压制的痛苦愤怒来。忽然,他露出一个笑容: “既然如此,太后是不是还希望借六十大寿的名义赦免宇文集那个孽障!” 太后道: “如此甚好。” 皇帝道: “好。好。” 这第一个好字还像是片轻薄的云,轻轻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这第二个字便像是一颗圆滑的石头,看起来小,其实有千斤的重,落在地上又很快被吞没了声音。 第二天皇帝降旨,念宇文家劳苦功高,衷心待圣,又逢太后六十大寿,太后望能阖家团圆,释放宇文集。 这个圣旨一下,满朝震惊,何望一家和慕容霆一家直接称病不上朝了,拥护他们的人有为了表忠心跟着不上朝的,还有的照常的。 宇文敦依旧上朝,风雨无阻。 林晓得知这个旨意,比何望慕容霆还要生气,直言: “凭什么?” 就凭他是太后的侄孙? 就凭宇文敦是太师? 就凭宇文这两个字吗?! 人命在他们眼里,就如此儿戏吗?! 霍青山只能叹息一声,林晓冷笑一声。 真是荒唐。 霍青山道: “圣上要见你。” 林晓道: “圣上见我做什么。” 如果是为了藏宝图的事,她是一概不知的,哪怕他们用遍酷刑把她折磨一遍,她也只有“不知道”三个字。 现在林晓处于一种很极端的情绪里,连带着看霍青山都不顺眼了。 而那个皇上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十足的恶魔了,为了藏宝图可以把她扒皮抽筋,生吃活吞了她都有可能。 看她这样咬牙切齿的样子,霍青山忍不住一笑,拉着她的手道: “你别激动,皇帝人很好的。” 林晓龇牙咧嘴地看着霍青山,用表情表明: “我不信” 事实证明,她不得不信。 皇帝人还真蛮好的。 林晓刚跪下皇帝就让霍青山扶起她来,还让她抬头。 林晓从人那儿得知,臣子百姓是不能直视皇帝的,虽然抬着头但目光还看着地上的板砖。 皇帝哈哈一笑道: “你不用这么拘谨,大大方方的就好。喏,你看青山,他怎么做你怎么做。” 于是林 晓又看一眼霍青山,他微笑示意她放松,林晓才大着胆子看向皇帝。 皇帝长得还不错,年纪比霍青山大不了多少岁,但是因为已经留了胡子,便看着多了两分和蔼。 皇帝上下前后看了看林晓,笑道: “从前总是听青山提起你,如今总算见到真人了。” 林晓只能微笑,不敢说话。 之前她生气归生气,但是真的见了皇上,让她咬牙切齿她还是不敢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皇帝带他们到了暖阁坐下,让人上了茶点,笑道: “今日叫你过来只是因为我想看看,能让青山魂牵梦萦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晓笑道: “圣上言重了,林晓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皇帝道: “可我看你一点也不普通啊。一个女子敢做仵作就已经很厉害了,尤其你心思缜密,头脑灵活。我听青山说,他在栗山的时候,你帮了他很多忙呢。” 看样子霍青山真的跟很多人夸过自己,林晓忍不住一笑,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 皇帝道: “而且你还说了许多新奇的东西,尤其是那些古书,被你批判了个一无是处。” 皇帝这说得是滴血验亲和验骨的事。 皇帝道: “我看了那真假母亲案的卷宗后,还特地找人做了实验,果然这滴血认亲是做不得真的。看样子古书误人啊。” 林晓笑道: “古人写得也未必是全对的,我们要不断学习,对那些书也不能全信,要勇于质疑。” 皇帝笑道: “说得不错。可见你心胸宽广,志向高远,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被皇上这么一夸,林晓都觉得自己即将走上人生巅峰了。 三个人又说笑一番,皇帝问起他们在栗山的事,问他们怎么熟络起来的,又是如何定终身的。 还有他们都喜欢对方什么,霍青山说了很多,把林晓夸得天花乱坠。 林晓都不好意思说一开始喜欢霍青山是因为他长得帅了,笑道: “青山是我上辈子加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男人。” 皇帝闻言哈哈一笑,直言林晓风趣幽默。 林晓心想,不不不,我说得都是真的,真的是上辈子加这辈子。 皇帝又笑道: “这样吧,你立了功,我还没有赏过你。今儿你说你要什么,我统统允了。” 林晓笑着看看霍青山,他投来一个鼓励的笑容。 于是林晓笑着对皇帝道: “我想给惠太妃开馆验尸。” 第一百零六章 小秘密 霍青山和皇帝都没想到林晓会提这么一个要求。 皇帝愣了愣,还追问了一遍: “你要给惠太妃开棺验尸?” 林晓笑着点点头,道: “是的。” 惠太妃的死与林震山并没有关系,但是人人都觉得是他的失职或者收了谁的好处害死了惠太妃。 林晓不为别的,只想证明林震山的清白。 这也是林震山最后的遗愿。 听了林晓的话,皇帝深有感触,他又看一眼霍青山,霍青山好像有些失落,但没有别的意思了。 林晓其实心里也很紧张,开先人棺椁这种事是很受人忌讳的,尤其还是皇室。 皇帝起身道: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事,我允了。” 他轻轻拍一下霍青山的肩膀,道: “你们去歇会,晚上陪我吃饭。” 出了青梧宫,林晓也松了一口气,冲霍青山露出一个笑容来: “皇帝人确实蛮好的。” 而且皇帝私下也不像影视剧里似的,一口一个朕啊寡人的,而是你啊我啊的,唠家常一样。 可是霍青山却笑不出来,看起来心情很沉重。 林晓小心问道: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是不是不应该要求开棺验尸啊。 可是皇上不是想找藏宝图吗?那他或许也好奇惠太妃的死? 霍青山道: “没有,你做得很好。” 林晓又问: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霍青山看着林晓道: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 说着他干笑了一声,牵着林晓的手道: “这样就好了,我们终于能做了你心心念念的事了。” 林晓被霍青山牵着去一间宫殿休息了,她心里还在琢磨霍青山的那句“只是”后面本来要接什么话。 安顿好林晓后霍青山又去见了皇上,皇上一见了他就又笑了起来,道: “你找的这位姑娘啊,真是……” 皇帝想了半天,笑道: “与众不同。” 霍青山也一笑: “我说过了,林晓就是这么特别。” 皇帝又道: “你们这是提前串好了供,还是忘了串供?这么好的机会,居然用在了公事上。” 霍青山笑道: “惠太妃的事,既是公案,也涉及了她的家事,她自然想要弄个清楚。” 皇帝又道: “不过她是个孝顺的孩子,这很好,很好。” 霍青山知道林晓触及了皇帝的心事,皇帝一向是孝顺的,可是太后为了保宇文集下旨让襄王进京,这着实伤了他的心。 皇帝道: “本想借着这个机会给你们赐婚,这下好了,你啊还得给我立个大功,我方能 允了你们的婚事。” 霍青山笑道: “青山定当加倍努力。” 林晓在殿内休息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又得重新梳妆打扮换衣服。 她和霍青山穿得还是情侣服,除了有点厚重外都挺好的。 皇宫里的菜跟公主府里的又有点不一样,看着特别精致,还装饰了金箔和玉石珍珠,看着就是玉盘珍羞四个字。 林晓抱怀着万分期待尝了一口羊肉,肉质很好一点也不膻,很嫩,有种入口即化的感觉。 好吃到哭了要。 皇帝笑着让林晓千万别拘谨,多吃点,不够就让御膳房再做。 林晓看着一大桌子的菜,笑道: “够了够了,多了吃不完浪费。” 皇帝又说起他们在栗山的事,说到兴起时,太后派人送菜来了。 太后送的是一整只的蒸羊羔,取的是三月份的小羊,用果木慢慢烤熟,里面填了各色果子,外酥里嫩滋味可口。 皇帝直直地看着这道烤羊羔,道谢过太后美意就让太监下去了。 可是皇帝只和二人说话,对这羊羔一点下筷的兴趣都没有。 皇帝道: “对了,我还听说你们在栗山的时候,还扮观音破案了。有趣。” 林晓笑道: “是啊,那陈员外着实可恨,偏偏律法拿他没办法。” 其实林晓很希望能通过结识皇上来改变律法,可是皇上对修改法律没有兴趣,只笑道: “我猜是霍青山扮得观音,对不对。” 林晓还有些惊讶,道: “是啊。” 她看看霍青山: “青山没说吗。” 皇帝笑道: “他不肯跟我说这个,所以我只好问你来了。诶,青山的观音扮相美不美?” 林晓不假思索地道: “美。” 绝美。 有一种跨越了性别的美,真的是观音相了。 皇帝笑道: “难为霍青山肯帮你做这个,可见你在他心里地位不一般。” 林晓看一眼霍青山,只见他低头捂着眼睛露出一个带着羞涩的笑容来。 林晓问: “这有什么问题吗?扮观音怎么了?” 皇帝笑道: “他没告诉你吧,我就知道他不好意思跟你说。” 霍青山无奈道了一句: “舅舅……” 感觉像在撒娇,林晓好奇心大起,问皇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帝看着霍青山哈哈一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啊青山他从小到大都长得特别好看。尤其是小时候,白白嫩嫩,连名字都像个女孩子。所以那时候我们都拿他当妹妹看,天天哄他穿粉色的衣服让他扮女孩子。” 林晓震惊.jpg。 她 忍不住看向霍青山,他已经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想到霍青山还有这么个历史,可恨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要是能拍下来给她看看该多好。 不过林晓又注意到一个问题: “青山的名字也不像女孩名啊。” 皇帝道: “你不知道?青山是他的字,他还有个名。” 林晓好奇询问霍青山的名是什么。皇帝刚要开口,霍青山道: “舅舅。” 他急了他急了,他在撒娇! 皇帝见状哈哈一笑,道: “好了,这个人留着你自己跟林姑娘交代。” 霍青山松了一口气,林晓又问他: “你的大名叫什么?我都不知道呢。” 交往了这么久,他们之间居然还有小秘密! 霍青山夹了一筷子鲜口蘑喂进林晓嘴里: “多吃饭。” 下一句就是少说话。 吃过饭后霍青山林晓又陪着皇上看了会他们在栗山的卷宗,然后才告辞了。 刚出青梧宫,林晓就追问霍青山: “你的大名叫什么?” 霍青山抬头道: “你看今晚的月色很美呢。” 林晓抬头笑着道: “是啊,风也温柔。” 收回目光,只见霍青山已经离她十多米远了,且越来越远…… “霍青山你别跑!你的大名叫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开棺验尸 给惠太妃开棺验尸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林晓做事心切,都不愿意等一个上上签的大吉之日,差不多的好天气就行。 霍青山还道: “的亏惠太妃没有陪葬进帝陵,否则真是痴人说梦了。” 林晓道: “惠太妃生前不受宠吗?为何没进帝陵啊。” 霍青山解释,惠太妃本来是进了帝陵的,可是先帝去的时候太后又借口惠太妃身份太低把她挪了出来,换了另一个妃嫔进去。 林晓心想这太后控制欲还挺强的啊。 她跟先帝肯定不合。 林晓又问: “那太后要是薨了,也要进帝陵吗?” 霍青山道: “不进,先帝先去世,棺椁进了帝陵地宫门就封了。太后的陵墓已经在另外修建了。” 没想到古人入葬还那么多讲究。 林晓准备了工具给惠太妃验尸,给皇妃验尸规矩很多,林晓要在众人的注视下完成全部动作,防止她搞什么猫腻。 惠太妃的尸体竟然保存得还很不错,让 林晓想起了之前在博物馆的辛追夫人,却比辛追还要生动鲜明许多。 林晓仔细检查惠太妃的尸体,她知道惠太妃的死因不出意外是大出血,可是验尸要有章程,她坚持从头开始。 惠太妃的头部没有伤痕,头发都保存得很好,身上还散发着淡淡香味。 身上也没有青黑色,没有中毒的迹象。 胳膊、腿、后背,脚底。 可是有一个问题,惠太妃死了那么多年了,再查她的身体不够明确。 林晓需要打开她的尸体,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她知道这点对于皇室来说是极其难接受的,皇帝听到后也有点为难。 太后更是派人来斥责林晓,称她要祸乱朝堂,更是要陷皇上,害他落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太后派来的姑姑说话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 林晓觉得自己的想法是玄了,皇帝却道: “朕准了,只要能还惠太妃一个公道,还林海一个公道,朕就是背 上一个不敬不孝的罪名也无所谓了。” 林晓都忍不住想冲皇帝竖起个大拇指,心道,难怪是你当皇帝呢! 有了皇帝撑腰,事情就好办多了,林晓打开了惠太妃的尸体,检查她的骨骼和身体。 惠太妃是产后大出血死的,所以她的宫颈口形状肯定是变了的,还有耻骨联合也有分娩瘢痕。 可是惠太妃的耻骨和阴.道…… 林晓有些诧异,她仔细清理惠太妃的组织,小心检验。 一直从太阳高照忙碌到日薄西山,围观的人都坚持不下去了,林晓还精神抖擞。 忙到了晚上,林晓终于把东西清理干净,收拾好工具箱离开了。 皇帝对于验尸结果是很好奇的,可是现在林晓身上一股味,自然要去洗漱一番才行。 结果林晓刚验尸完,又一头扎进了笔墨当中。 霍青山问林晓结果如何,他看林晓验尸到后头一直蹙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晓道: “惠太妃应该生过孩子。” 霍青山道: “她的确生过孩子。” 她就是难产死的。 林晓摇头: “我的意思是,她在这之前就生过孩子。貌似还不止一个。” 霍青山诧异,林晓道: 林晓叹气,惠太妃的死因就是生产时的大撕裂导致的大出血。 她从前就生育过,留下了很重的撕裂伤,生皇子的时候是旧伤加新伤。这以古代医学水平很难挽救,再加上伤口感染。 华佗在世都难妙手回春。 他们第二天就把验尸结果如实禀报给了皇上,皇帝听了也有些吃惊。 皇帝问道: “那惠太妃的死是意外?” 林晓点头道: “是的,她这种情况再生育是很危险的,即使大夫再细心照料风险一样很大。” 林震山是清白的,他没有害惠太妃。 皇帝道: “没有可能有人给她下了大出血的药,让她雪上加霜?” 这个嘛…… 林晓道: “这我就不能确定了。” 霍青山道: “宫里每次问诊用药都是 有记录的,只要调取太医院的记录,看林海用的药合不合理就可知了。” 皇帝又问: “那暗中下药呢?譬如偷偷放点红花桃仁,又或者熏香里动手脚。” 林晓愣了一下,皇帝这可是宫斗高手了吧,什么手段他都了解。 林晓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人人都有了嫌疑,那就不能说明是我父亲导致惠太妃难产而死的。” 她只是想证明林震山没有害死惠太妃,可是皇帝转身落座,留了个有些伤感的侧影给他们。 半天后皇帝才道: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吧。” 二人告退之时皇帝又叫住了林晓,霍青山便留他们单独说话。 皇帝问林晓: “之前我们聊过,滴血并不能认亲,那可还有其他的法子能确认血缘关系的?” 林晓坚定道: “没有。” 皇帝苦笑: “你就这么肯定?” 林晓点头: “但如果是父子兄弟的话,可以看身上有没有胎记,或者看长相是否相似。” 第一百零八章 公主换太子 “圣上真的问你这个?” 回了晓雅斋,霍青山便问皇上都和林晓说了什么。 林晓点头,又问: “那个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霍青山思考着不说话。 林晓说得传闻,是几天前襄王进京的时候,清河告诉霍青山的。 当年宫中有一个流言,当今圣上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而是已故庄太妃的儿子。 疑点则是,当时庄太妃是足月生产的,而太后才怀孕八个月。庄太妃胎动生了足足一天,太后才开始生产,结果两个人居然同时生下孩子,庄太妃生的是女儿,太后生的便是当今圣上。 因为当时的皇帝原配薨了,太后还只是贵妃,皇帝许诺她生下皇子就封她做皇后,儿子封为太子。 这要是生的都是儿子或女儿倒好,偏偏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出生的时间又那么有猫腻,便有了“公主换太子”的传言。 这个传言当时在宫里很是盛行,就连清河都忍不住问了一嘴,还被太后给斥责了几句。 后来太后如愿以偿当了皇后,许多传过这流言的人都没了,这个流言便渐渐地消失在宫闱里。 清河公主猜测,可能先帝对这件事也有疑心,所以当 初会想要改立襄王为太子,防止他百年后宇文家撕破这所谓的骨肉亲情。 先帝驾崩前改封齐王为襄王,并送他去晋州,不许回京奔丧。而圣上正常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宇文敦、宇文敬等大臣辅政。 林晓看霍青山神色有些不对,于是宽慰他道: “可能是我们多心了,皇帝或许只是好奇而已。” 霍青山心想,如果只是好奇,那么皇帝就不会特地单独问林晓了。 霍青山扯出一个笑容道: “你说得对,是我们在宫里待太久了,成了惊弓之鸟,听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其实霍青山想得还有很多,藏宝图其实是传位圣旨的事他没有告诉林晓,这件事谁知道谁就有风险。 霍青山觉得,两件事或许有点联系? 先帝怀疑当今圣上并非太后之子,恐百年后江山社稷有变,所以留下诏书传位给襄王。 而圣上得知了这件事,心有疑虑,于是派了他去打听。 公主换太子的事不管本来是真是假,现在太后召襄王入京,它就是假的也要成真了。 霍青山有些焦虑,他不知道太后是想做什么。 为了保护宇文集吗,为了保护这个狂魔竟然要挑拨 起皇位之争? 这简直丧心病狂。 林晓看霍青山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些宽慰,反而神情越发严肃了,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种事她不懂,但是如果真的有事,是不是会死很多人? 霍青山回过神来,他喝了一大口冷透了的茶,林晓见状给他倒了茶。 霍青山笑着拉林晓坐下,林晓道: “其实我还有问题不明白。” 霍青山道: “你说。” 林晓道: “按我们的推测,黄大锤兄弟两可能是襄王派来的,他们劫走了我父亲是为了问藏宝图的线索。” 霍青山点点头,林晓道: “那么杀我父亲和路上杀我的有可能是太后,对吧。” 霍青山依旧点头,林晓道: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太后想让我死,她何不在杀我父亲的时候就把我杀了,再把我家烧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呢。” 霍青山咽了口口水,林晓见状把茶杯递给他。霍青山喝了一大口水,林晓已经自己领悟出答案了: “会不会杀我父亲的,并不是太后?” 霍青山呛了一口,林晓道: “你想啊,要是有第三个人杀了我父亲,但是他觉得这件事跟我无关。然后太后知道 了这一切,为了以防万一派人追杀我,这不是更合理吗?” 霍青山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又问: “那那人为何要在你爹嘴里放鹤顶红?你可想通了?” 将鹤顶红放入林震山口中,是叫人知道这件事是皇宫里的人做得。 林晓道: “为了陷害太后,或者陷害别人。” 霍青山直直地看着林晓,对方坦诚地看着他。 霍青山道: “那陷害的理由呢?” 林晓想不明白,露出点失落来。 林晓道: “可我还是觉得,杀我爹的和追杀我的不是一路人。你看嘛,追杀我的人到了京城后反倒收手了。还有啊,我在京城里唯一一次遭到刺杀,却是在慧儿祭日之前,你说京城那次会不会路上的那伙也不是一路的?” 霍青山起身,林晓愣了一下。 霍青山又叹气坐下来,道: “这件事太复杂了,我想不通。” 林晓也想不通,霍青山道: “其实……你现在也很安全了,不如把这件事先放一放。” 林晓诧异地看着霍青山,霍青山有些结巴道: “我的意思是……额……你不妨好好休息一段日子……我们来朝凤城两个月了,还没有带你好好 逛逛。” 林晓道: “你……” 是不是不想追查林震山的死因了。 林晓默默把这句话咽回去了,道: “也好,我来这么久,除了查案时走过几条街爬过一座山,都没去过哪儿呢。” 霍青山道: “好,我们明天就出去吧,你先休息会。” 林晓看着霍青山离开晓雅斋,心情有些低落。 霍青山刚刚情绪古怪,可能是不想她再把案子查下去了。因为杀林震山的,无非是太后皇上他们,可无论哪一个都身份尊贵得很,即使查出了证据,难道能叫他们赔命吗? 林晓又想到,这二人和霍青山都有血缘关系,霍青山会不会担心他们的感情因此生分? 其实这也没什么,林晓不搞连坐这一套。 他们是他们,霍青山是霍青山,她是她。 只要林震山不是霍青山杀的,那她就不会恨到他身上。 林晓比较关心,如果林震山真的是太后或者皇上杀的话,她能怎么办? 为林震山讨这个公道?可能吗?讨得到吗?这条人命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吧,谁会为踩死一只蚂蚁而谢罪呢? 那就不再追查了吗? 林晓很纠结,心里想了种种说服自己的理由。 第一百零九章 画中画 次日一早霍青山就过来找林晓了,林晓也早早地起了。 她前世熬夜熬习惯了,到了这世睡眠也浅容易被吵醒,加上来朝凤的路上遇到的危机太多,她现在有点创伤后遗症了,即使睡在再好的真丝被上也不安稳。 林晓梳好了头发,裹着袍子出来看两眼霍青山,然后丢下一句: “你先坐会。” 霍青山坐了会,林晓却是穿了套和霍青山一样的颜色衣服出来。 林晓笑呵呵地转个圈: “好看吗?” 霍青山笑道: “好看。” 两个人手拉手出去了,到前院的时候还遇到了蓝柏和华无医。 虽然林晓在公主府住了挺长一段时间,可是她就只见过蓝柏一面,公主也只见过那么几次。 这让林晓有一种,虽然是光明正大,但是金屋藏娇的感觉。 蓝柏笑问: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玩?” 霍青山道: “现在腊梅开得正好,我想带她去看看。” 蓝柏笑道: “好,不过得早点回来,路上小心。” 霍青山笑着答应,两个人便去看腊梅了。 朝凤城一年四季不缺花看的,冬天要看腊梅最好的是城南,但是林晓要求霍青山半路上拐个弯,她去取个东西。 林晓去的是一个铁铺,她 让霍青山坐着,自己下去了一会儿便乐呵呵上来。 霍青山问: “你拿了什么。” 林晓道: “回头你就知道了。” 结果等到了城南,林晓把荷包拿出来后,霍青山便笑道: “不妨让我猜猜里面是什么。” 林晓笑容凝滞,她觉得霍青山应该知道了是什么。 霍青山却连猜了几次,什么铁锁铁链都出来了。 林晓笑着把荷包打开,里面是现代的解剖工具,但是大小适当缩小了,然后在尾部做了穿孔,又用金丝弄了个钥匙圈出来可以把刀给挂上。 林晓道: “你看,是不是一看就能想起我,特别符合我的身份。” 霍青山细细的摸了一遍解剖刀,点头笑道: “见物如见人。” 林晓看着霍青山道: “你早就猜到我给你准备的什么了吧。” 霍青山一笑,林晓叹气道: “男朋友太聪明就是这点不好,什么惊喜都没用,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霍青山道: “没办法,你这么聪明,我不聪明点怎么配得上,你呢。” 林晓忍不住一笑,别看霍青山看起来挺严肃的,说起情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可会哄女人开心了。 霍青山认真把解剖刀都串了起来,又笑道: “回 头找根红绳把它挂腰上,以后要是有人谋害我,我就正好有了防身的东西。” 林晓道: “这样挺好的,别看这玩意小,伤人还挺厉害的。” 霍青山把东西收好,两个人继续看梅花。 来城南看腊梅的人很多,霍青山本想带她上酒楼慢慢欣赏的,林晓却要贴近大自然,在腊梅树旁转悠着。 这腊梅生得高大,开得也很香,黄澄澄的在雪地里很是招摇,林晓道: “要是有红梅就更好了。” 白雪地里红梅花,看起来视觉效果应该更好。 霍青山道: “公主府里就有红梅花,只是还没到红梅开花的日子。” 林晓又很遗憾,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她前世工作后几乎没时间出去旅游了,就连去公园都是因为公务,风景再美也拍不了照片。 霍青山道: “你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林晓被戳穿了,道: “风景很美,只是留不下来。” 霍青山恍然大悟,笑道: “你等着。” 林晓原地等了一会儿,只见霍青山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他们抬了一张桌子过来,又铺纸摆碟子准备火炉子,要不是看见了颜料林晓还以为要做饭。 霍青山笑道: “你随意坐着站着,放松自然就 好。” 原来是要给她做画,林晓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尴尬地看着霍青山。 霍青山笑道: “怎么了。” 林晓道: “我想和你……额……” 霍青山又懂了,原来林晓是想和她一起入画。 霍青山笑道: “我先给你单独画一张。” 林晓于是找了个满意的角度抬头看腊梅,她怕影响霍青山作画,于是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霍青山埋头作画,然后笑道: “好了。” 林晓: “就好了?” 霍青山点点头,林晓过去看,原来霍青山只画了她大概轮廓,然后再仔细画。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围人都换了好几波,旁边的小火炉的炭都加了一次。 霍青山停笔: “差不多了。” 林晓觉得很美了,不能说一模一样,因为她觉得画上的人比她还美。 霍青山道: “还需要再润色,不过这得多费点功夫,回去再慢慢弄吧。” 林晓道: “可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不用再润色了。” 霍青山道: “我把这树一模一样的画下来留作纪念,你一看就能想起今天,不好吗?” 林晓道: “也不用一模一样啊,有时候留点空间,让人更有美好的想象嘛。” 霍青山道: “这 就是留白了。” 林晓一笑,又道: “能不能把你也画上去啊。” 就她一个人怪孤单的,霍青山哈哈一笑,指指旁边: “已经有人画了。” 林晓顺势看过去,旁边还埋头坐着一个青衫的书生,他画得则是水墨画,内容是林晓站在树下,霍青山在一旁抬眼笑看林晓,手中落墨作画。 林晓笑道: “这就叫,画中画。” 这位书生是寥寥几笔就画出了人物精髓,林晓觉得很厉害。 再看他本人,生得干净端正,很有文人气,就是穿得有点单薄,手上结了好几个冻疮。 林晓下意识问: “你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吗?” 霍青山微微一笑,书生自我介绍道: “娘子说得不错,小生李言,是阳兰城人,来进京赶考的。” 林晓道: “可是今年的科举已经结束了啊。” 林晓记得他们到朝凤城的时候科举已经结束了。 “你是等着明年会试吗?” 李言不好意思一笑: “我也希望能参加会试,可惜我秋闱便名落孙山。” 林晓又问: “那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李言笑道: “我听说明年太后六十大寿,届时会加开恩科,便想着留下来备考,替人写字作画赚点笔墨钱。” 第一百一十章 古代骗局 林晓道: “那你这么久不回家,你家里人不担心你吗?” 李言苦笑: “我父母早已经去世了,我守孝期满了,便变卖了家产来考试了。” 林晓听到他父母双亡还挺伤感,可是听到他变卖家产又有些担心: “你变卖了家产?那要是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下你。” 栗山县有个林老相公,以前还教过“林晓”读书呢,他把家里的田都卖了去考试,结果考了二十多年都没能考上举人,现在只能写对联糊口。 一想到这个前车之鉴,林晓就忍不住为眼前的李言捏把汗。 李言哈哈爽朗一笑: “不怕,我既然敢卖了家产,就自信一定能考上。” 这就是破釜沉舟吧,林晓还挺佩服这位李言的,于是道: “那祝你早日高中。” 李言把画收好给林晓: “也祝娘子与郎君有情终成眷属。” 林晓用胳膊肘撞撞霍青山,他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林晓咬牙低声道: “愣着干啥,给钱呐。” 霍青山道: “我给过了。” 于是林晓从荷包里掏出两小个银元宝放在桌上,笑道: “林晓在此提前祝贺李郎君桂榜提名,这点银子就作为贺礼好了。” 李言大为感动,起身给林晓作揖: “小生多谢林娘子襄助,来年若是高中,必登门拜访,不知道林娘子家在何方。” 霍青山笑着把林晓拉过来: “你我有缘必会再见,何必拘束于在何方。” 两个人拿画走后,霍青山道: “你还挺大方的。” 林晓笑道: “你是心疼了呢,还是吃醋了呢。” 霍青山笑道: “我才不心疼银子。” 林晓道: “那你就是吃醋了!” 霍青山笑道: “倒也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如此热情,为了这李言几句话就送了贺礼。” 林晓只是看李言那样有点可怜: “可你看他手都冻成那样了,而且他为了进京考试把家产都卖了。” 她又问霍青山还记不记得栗山县的老相公的事。 林晓又道: “我看他豪言壮语的,说不定回头真的考上了,还要来谢我们知遇之恩呢。到时候我们手上的这幅画就值钱了。” 霍青山犹豫了一番,想着要不要告诉林晓,这城内外有很多等着“考试”的落魄举子在那儿写字卖画,要是有几个心生怜悯的赠银,那他们目的就达成了。 霍青山想着林晓也是一片好心,还是不告诉她好了。 结果他们一路走,又遇到好几个落魄书生在那儿写字卖画,路过的时候林晓听到他们跟买画的人说自己父母双亡,为了进京赶考变卖了家产只好写字卖画赚几个笔墨钱…… 林晓睁大了眼睛看向霍青山,霍青山想笑又忍着笑,还得想方法安慰林晓。 林晓道: “我们刚刚是不是遇上骗子了?” 霍青山真的忍不住了,笑了一声,连忙止住,但是张着口还没遍好词。 林晓哑口无言,气得原地打了好几个转。 这就是古代的街头骗局吗? 是不是相当于现代马路旁边的没钱吃饭和火车站旁边的没钱坐车,街边立个牌子诉说自己身世如何凄惨和地铁站的残疾人? 林晓几乎要气吐血了,她想到自己前世的时候也曾因为心软借过别人几次钱,可惜结局无一例外是石沉大海。 万万没想到,林晓好不容易修成的金刚心在古代破防了,又被骗了。 谁说的古人都淳朴善良的?! 林晓颤抖着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霍青山极力掩盖自己的幸灾乐祸,正色道: “没有,你看那人作得画,水平很高,人看着也干净正直,手上的冻疮也是实在的,的确像 是个寒窗苦读的书生。” 顿一顿又道: “说不定,他说得都是真的呢?没准明年他高中了,我们手上的画就值钱了。” 说着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他差点肚子抽筋。 林晓无地自容,真想找个板砖钻进去,她又醍醐灌顶: “怪不得,他居然不认识你。” 霍青山道: “不认识我算什么。” 林晓道: “你可是公主的儿子啊,他不认识你不奇怪吗?你刚刚为嘛拦着我不让我告诉他我们住哪儿。” 霍青山笑着解释: “这京城里多的是公主的儿子女儿孙子的,不值什么。至于报家门,这有什么好报的。” 林晓道: “告诉他我们是谁,他就不敢骗我们了啊。这样……” 她模糊了声音: “我们就不丢脸了嘛……” “可是……” 霍青山若有所思: “让人知道公主的儿子儿媳被人骗了,更丢人了吧。” 林晓心情那叫一个崩溃,转身就跑。 霍青山笑着在后面追,林晓闷闷不乐,指着一开始霍青山看中的酒楼道: “去吃饭。” 结果到了楼下一看,发现酒楼上写着“李家酒楼”四个字,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走。 霍青山在 后面抱住她,笑道: “放心,这酒楼开了好些年了,老板不是骗子。” 林晓欲哭无泪,被霍青山拉着上楼了。 结果霍青山还要怄她,把李言的画展开来煞有介事道: “画得准时不错,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林晓都快哭了,求霍青山把画扔了。 霍青山道: “这画花了我们十两银子呢,丢了多可惜。” 林晓一听十两银子,更加想哭了。 她真的是和霍青山在一起后,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了,腰包鼓了,开始不知道茶米油盐贵。 要知道她以前在栗山的俸禄少得可怜,连肉包子都只能偶然买,现在居然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 给了骗子! 林晓想到这个,连肉都吃不下了。 霍青山还笑着给她夹菜: “再不吃就凉了。” 林晓把手撑在桌子上,正襟危坐道: “你刚刚怎么不拦着我。” 霍青山又是一笑: “我不是说我给过钱了吗,你看我像是小气的人吗。” 林晓用手捂脸,伏背发出痛苦的哀嚎,霍青山笑道: “没事,吃一堑长一智,咱以后不上当就行了。” 霍青山又笑道: “才五两而已,咱有的是钱。” 林晓的哀嚎听着更痛苦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尴尬人 林晓回去后才知道今早出门的时候,蓝柏为何提醒霍青山早些回来了,因为襄王要进城了,就在明天。 襄王本来早就要到了,结果因为高安县子过去堵了他一回,他便称病晚了两天。 宇文集还在寿康宫躲着呢,何望慕容霆还撑着不上朝,只是跟他们一块称病的已经病愈了。 皇帝有心安慰何家慕容家,可是苦于没有办法,何家还有人丁可以加官进爵安抚,可慕容家只慕容潇这一个女儿,现在可如何是好。 但好在有一点,慕容霆当年也是在圣上手上得到重用的,即使皇上施恩不成,慕容霆家为了保住地位也会主动“释怀” 果然在襄王入京的第二天,慕容霆病好上朝了,何望还病着。 襄王入京后先去拜见的太后,在寿康宫感谢太后一番,还主动叙旧缅怀了一下童年,说自己幼时没有母亲,幸而得太后关照,才知晓了什么是母子亲情,他待太后就如同自己的亲生母亲。 太后也抹着眼泪,说许久没见过襄王了,如今一见真是让她高兴。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才是亲母子呢,反把皇帝落个尴尬了。 太后还要为了迎接襄王而设宴,让人都过去, 霍青山和清河也得去。 霍青山有些为难,太后要他们去,不去不好,去了的话皇上那儿又不好交代。 林晓则问道: “能不能带我一块去。” 霍青山微带诧异地看着林晓,林晓想了会儿道: “你带个丫鬟赴宴应该不难吧。” 霍青山道: “你想见襄王?”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迟疑一下,他想着林晓还想着查林震山的案子。 可是这种话他怎么好说出口。 还是林晓先放弃了,道: “还是算了吧,要是我见到了宇文集那太尴尬了,对你也不好。” 霍青山伸手拉着林晓,她却下意识把手抽了出来,两个人尴尬站在那儿。 霍青山道: “主要是没有带丫鬟入宫的规矩。” 林晓吸气,霍青山左右为难,林晓道: “那你路上小心啊。” 林晓心想着,尴尬,实在太尴尬了,现在两个人怎么相处怎么尴尬。 霍青山道: “那你这几天在这儿好好休息,可以让书颖带你在公主府多逛逛,公主府风景挺好的。” 霍青山迅速地走了,林晓坐下无力叹息。 看样子霍青山已经不想在追查林震山的案子了。 第二天霍青山一大早就出门了,至 于去哪儿他也没说,林晓在房里整理了一会儿笔记之后坐不住,决定听霍青山说得在公主府走走。 虽然住了很长时间的公主府,但是林晓还真没把公主府逛遍,因为怕遇见公主尴尬。 在林晓心目中,清河公主依旧是不喜欢她的,哪就少见面好了。 林晓在公主府走了一会儿,突发奇想想去前院看看,她记得霍青山在前院也有个书房的,不过一年到头也待不了几次。 公主府真的挺大的,不过即使是公主活动的范围都在后院,前院是蓝柏的活动范围。 林晓还真的在前头遇上了蓝柏,他笑着跟林晓打招呼: “今儿没有跟青山出去吗?” 林晓摇摇头: “他有事出去了。” 蓝柏一笑,心想霍青山现在能有什么事啊,道: “八成是去找贾樟的了。” 林晓反倒愣了一下,霍青山和贾樟关系还是这么好吗? 上次从他送的药膏里发现火玉毒的事也不了了之,霍青山给她解毒后就不提这件事了,林晓也只好装傻。 可是再怎么装,也改变不了他下毒了的事啊。 贾樟究竟想对她做什么……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蹦哒哒地过来蓝柏身边叫爹,女孩看 起来更大一些。 蓝柏笑道: “你还不认识他们吧,这是我的两个孩子。” 蓝柏介绍了一下他们,女孩叫蓝宛,今年十岁了。男孩叫蓝恕,今年八岁了。 这两个孩子生得都很可爱,白白净净的,见到林晓便乖巧地叫她姐姐。 林晓还是第一次见这两个孩子,蹲下来和他们聊天,想着身上没有带东西,不然可以给他们两颗糖。 林晓笑问: “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他们呢。” 蓝柏笑道: “恕儿一直跟我住前院,平时没机会到里头去。至于宛儿,她平时跟她姨娘在一块,很少出来走动。” 林晓笑道: “孩子应该多出来走走才对,多运动这样才能长得高。” 虽然她之前也没多高,但是林晓惊喜地发现自己好像二十岁窜一窜了,也可能是跟着霍青山饮食好了所以长个了。 蓝柏笑道: “你说得很对,宛儿听见没有,以后要多出来走动走动。” 蓝宛拉着蓝柏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林晓没有要偷听的意思,但是她还是听到了蓝宛说得是“公主见到我会不高兴” 蓝柏则摸着她的头道: “那你就来前院玩。” 蓝柏起身笑看林晓,林 晓本有问题问蓝柏,但是不好开口,又道: “伯父不出去走走吗。” 蓝柏笑道: “我倒是经常出去走走,只是最近京城事多,我还是不便出去的好。” 蓝柏说得大概是襄王的事,现在京城估计变动很大了。 蓝柏道: “再过些天就是殷儿的祭日了,你可以和青山一起祭拜她。” 殷(嫣)儿就是霍青山的妹妹。 林晓倒不知道霍殷是冬天去世的,道: “我会的。可是……公主她……” 公主她会乐意吗? 蓝柏道: “这个不难,我们到时候见。” 等霍青山回来,林晓才知道,原来这么几年,蓝柏和清河一直是分开祭拜霍殷的。 林晓也没想到,清河和蓝柏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这个地步了,连给孩子一起上香都不肯了。 可是她却不好问霍青山,蓝柏清河的关系为什么会这么不好。 霍青山道: “离殷儿的祭日还有些日子。”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又笑道: “不过我父亲想让你和他一块祭拜她,可见他是满意你这个儿媳的。” 林晓惊讶,她甚至只和蓝柏说了几句话,蓝柏就对她满意了? 霍青山又问道: “还想进宫叫襄王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要见她 霍青山果然把林晓带进宫里了,而且不是以丫鬟身份,是以朋友身份。 这种事对他而言也不难,只要皇上同意了就行。 而皇上现在只要是能膈应到太后的事,他统统同意。 他还叮嘱霍青山: “把林晓打扮得漂亮一点。” 又补充道: “你两打扮得都漂亮点。” 于是到了当天,霍青山特意穿了一身紫色的华服,头戴金冠,林晓见到他的时候几乎失声惊叫出来。 实在是太好看了。 紫色衣服衬得霍青山皮肤很白,金冠显得他贵气,而且绝不会让他看起来气质阴柔,而是整个人玉树临风熠熠生辉的感觉。 林晓只恨自己之前嫌紫色太老气没做一身紫色的衣服,她的衣服是霍青山选的,红色上衣配蓝色裙子,上面织了金,在灯光下看很美。 林晓心里很激动,她知道襄王一定在藏宝图事件中有至关重要的地位,所以一直在想见到襄王后会发生什么。 不过事实证明她又一次想多了,她压根没能近距离接触到襄王,只混在人群里给襄王行礼见过他一面。 襄王看着比皇帝明显大个几岁,胡子也浓密些,身材要比皇帝壮,感觉是个比皇帝更加 杀伐果断的人。 林晓想,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请黄大锤那两个逗比兄弟来绑架林震山和他? 这画风实在太不符合了。 虽然林晓没能近距离见到襄王,但是她亲密接触了宇文集。 宇文集出来的时候,林晓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女眷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也挪了挪,好像想要逃离。 宇文集好像一点没受命案影响,穿得那叫一个金碧辉煌,身上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林晓回忆了一下,发觉宇文集很爱穿织金的衣服,不是她身上这种上面有金色花纹的,宇文集的每一件衣服都是从布料开始就织了大量金线,整个人只要旁边有点光,他就能璀璨夺目。 林晓想起来,霍青山曾经说过慕容潇为人好强,并且爱引人注意,喜欢光鲜亮丽的东西。 就冲宇文集这一身衣服,他两看起来就是可以有共同话题的。 宇文集看到了林晓,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得意一笑潇洒的离开了。 林晓内心愤懑,难道就真的治不了宇文集这个变态了吗?! 旁边有人笑问林晓: “你就是青山的那位好朋友?” 林晓笑着应道,她们又问道听说是她破了慕容潇何慧儿的 案子等等。 原来林晓已经因为这件案子小有名气了,可是也有人道: “你居然还敢来这儿。” 林晓听这语气,不像是为她担心,而是嫌弃,觉得她不应该来这儿,对方心里估计恨不得离她八丈远。 林晓看过去,说这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子,打扮很漂亮,从头发来看未婚。 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位不会是…… 果然,旁边一个女人笑道: “柔儿,这林娘子有青山保护,还用得着怕什么。” 柔儿…… 王柔又瞪林晓一眼,看起来有些敌意。 这种目光太熟悉了,林晓觉得又是一个要和霍青山结亲不成的女子。 对于这种人,林晓只想说“快跑”,那个看霍青山不顺眼的宇文集还在那儿呢,你也不怕他把你给那啥了。 林晓笑道: “我当然不用怕了,因为那人。” 林晓看一眼宇文集的方向: “他只对爱慕青山,可青山不爱的女人有兴趣,我没事。” 她又坏笑道: “姑娘小心。” 旁边人闻言有些生气,道: “你这说得什么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林晓道: “没办法,谁让我胆子大呢。” 旁边人语噎,又有人冷冷 嘲讽: “你要是真胆子大,不如去跟他对峙,这儿逞什么威风。” 她说得显然也是宇文集。 这不巧了,林晓还真想和宇文集对峙一番。 可应该不是现在。 她不想给霍青山惹麻烦。 其实关于慕容潇的案子,她又有了新的想法,或许可以激一激宇文集。 林晓想得入神,目光不由自主地对准了宇文集,宇文集感受到了林晓的目光,摇摇地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这个笑太过可怕,让林晓打心里一寒,手不由自主地往哪儿一拍,却恰好把酒壶摁到了。 酒顺着桌子流淌了下来,林晓立马起身躲开。 宫人立马过来道带林晓前去更衣。 古代更衣其实是上厕所的意思,只不过讲究的上层古人上完厕所一般还会换个衣服,所以有了这个文雅的说法。 其实林晓的衣服没怎么弄脏,就湿了一小块而已,而且她不知道霍青山给她带来的备用衣服放哪儿了。 更衣,去哪儿换衣服啊。 结果这个宫女带她左拐右拐,到了一个很幽静的地方。 林晓停下脚步问: “你要带我去哪儿。” 宫女转身道: “娘子还请跟我来。” 林晓傻吗?她 转身就走。 宫女追在后头让娘子留步,林晓只想赶紧回去。 结果迎面走来霍青山,林晓一下安了心抓住他的胳膊: “是你要见我?” 霍青山道: “谁要见你?我是见你离席来找你的。” “是我要见她。” 林晓转身,宇文集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笑着看他们二人道: “跟得够紧的啊。” 霍青山把林晓护在身后,盯着宇文集道: “你想做什么。” 宇文集道: “没什么,就是想和老朋友叙旧罢了。” 林晓闻言呵呵,心想我们算是什么老朋友。 霍青山道: “这就不用了,你们也没有什么交情。” 宇文集笑道: “怎么没有了,我还请她吃过饭呢,对了,那茶可还好喝,我这儿还有,要不要带点回去。” 霍青山道: “你下得毒已经解了,不劳你操心。” 宇文集也愣了一下,林晓在霍青山背后露出半张脸来冲他吐吐舌。 估计宇文集做梦也想不到,他下得“睡美人”居然和火玉毒起了反应,被化解了一大半没起到效果。 宇文集冷冷看着林晓,又笑道: “林娘子刚刚不还说自己胆子大吗?怎么这会连见我都不敢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孕症 林晓走了出来: “我只是太过体贴人,怕你受刺激,所以一时半会不见你罢了。” 宇文集哈哈一笑: “现在受刺激的不该是你们吗?嗯。” 他两是挺受刺激的,好不容易破了案子,结果犯人还逍遥法外了。 宇文集笑着展开双臂: “我早就说过,人是我杀的又怎么样,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吗?” 还真是嚣张啊。 宇文集道: “林姑娘,你这种聪明人应该最受不了自己的聪明被人拆穿吧。” 林晓道: “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炫耀一番你现在这法外狂徒的模样吗?” 宇文集笑道: “不然呢?我说过,没兴趣玩青山玩剩下的女人。” 林晓想翻白眼,她微微一笑道: “宇文集,我跟你说个你一直误会的事吧。” 宇文集看着林晓,林晓道: “你是不是以为,慕容潇除你之外还有别的情郎?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你的。” 宇文集目光一变,林晓又笑道: “其实你错了,慕容潇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她只有你一个人情郎没有别人。” 不光是宇文集,霍青山也露出了点疑惑看着林晓。 情郎这件事,林晓想过很久,慕容潇 号称京城第一才女,以才名美貌出名。 按照霍青山对她的了解,一般的男人是吸引不了慕容潇的,所以她的情郎是宇文集这样就比霍青山差一点的男人,再差的她应该看不上了。 但是林晓猜测宇文集的认知里,慕容潇应该是还有别人的。 因为他们之前几次交谈,宇文集都说了有些人看着光鲜,背地里不堪的话。 颇有一种被戴绿帽子的感觉。 至于孩子的事嘛……林晓又是一笑: “虽然你有不孕之症,但也不是一定就不能让女子受孕了。幸也是不幸,慕容潇怀了你的孩子,但是,你亲手杀了他。” 宇文集有些震惊,没想到林晓居然知道他无法让女子受孕的事。 林晓感叹道: “你们宇文家近来人丁凋零的厉害,你现在更是家里的独苗。可惜啊,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还被你给杀了。” “宇文集,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宇文集还是不能接受林晓说得话,冷笑着看她: “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林晓道: “我也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不过是一个不愿意听真话,接受不了事实,心胸狭隘,见不得人过得比你好 的小人罢了。” 林晓道: “怨不得,你有如此显赫的家世,这么好的皮囊,偏偏那些大家闺秀都看不上,你,从小那些长辈也都更偏爱青山。论内在,你可是一点也比不上他。” 宇文集看向霍青山。 诚然,这些话都不是霍青山告诉林晓的,可是她说得没错。 林晓盯着宇文集: “像你这种人,从小嫉妒青山比你更受人关注,更讨女孩子欢心。你不思索着如何胜过他,却只想着拉他入地狱,可是最后害人害己,下地狱的只会是你。” “你敢说,这些日子以来,你从没有在梦中见过何慧儿慕容潇。” 宇文集冷冷道: “激将法对我没用的。” 林晓道: “你早晚会受到惩罚的。” 宇文集哈哈一笑道: “那就到了那天再说吧。” 和宇文集分开后,霍青山问: “你怎么知道宇文集不孕的。” 林晓道: “猜的。” 霍青山: “……” 林晓一笑: “之前无事,就弄了点宇文家的资料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林晓严重怀疑宇文家的y染色体有问题。 宇文家从太后这一辈,生育能力明显有了问题。 先说宇文敦,别 看他膝下有子宇文珍和孙女两个,可是他夭折的孩子和孙子更多。现在宇文珍是他仅存的一个孩子,孙辈也只活了皇后和贵妃两个。 然后就是已经去世近二十年的宇文敬,他去世得也很早,不过他是一个将军,因为受伤久治不愈去世也算合理。但是宇文敬的三个儿子,都是病逝的,倒是女儿活得还好好的。 可是林晓打听过,宇文敬的女儿宇文媛的生育能力也有点不行,只生了一个多病多灾的女儿。为了这个女儿能平安长大,宇文媛已经吃斋念佛很多年了。 剩下的太后可以说是子孙缘最好的,有清河公主、安宁公主和皇上。可是太后中间也夭折过一个皇子。 另外,宇文家的旁支也是差不多情况,健康长大的男丁很少。 于是,宇文集便是宇文敬的长房长孙,也是宇文家现在仅存的南孙。 怪不得他那么自信呢,这么金贵的一个香火,宇文家必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住的。 从宇文家早死的基本是男孩,女孩活得还不错的情况下,林晓大胆推测宇文家y染色体有问题,又从他们的生育情况推测他们可能有遗传的生育能力问题。 林晓道: “你不是说过 宇文集为人比较风琉吗?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少,可是到现在没娶亲,也没个庶出的孩子。” 林晓仔细研究过,宇文集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宇文家的孙男只有他一个了。 古人结婚早,宇文家为了香火继承肯定是要宇文集早早留后的。 结果宇文集都二十多岁了,膝下一个娃儿都没有,也没娶亲。 加上宇文集之前说得那些话,林晓便猜测宇文集可能早就知道自己有不孕之症,所以放心大胆的和慕容潇幽会。 于是当他得知慕容潇怀孕了,便多疑地想她另有情郎,一怒之下杀了慕容潇。 霍青山感叹一声: “你这个猜测实在大胆了些。为了避免求亲时麻烦,都是尽量避免先走有庶出之子的。” 林晓道: “可是宇文集到现在都没娶亲,而且宇文家男丁凋零得这么厉害,为了长久之计他们不可能不提前做打算的。” 林晓推断宇文集应该患有弱精症,虽然概率低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让女子受孕。 霍青山没想到会是这样,感叹一声。 林晓道: “他可能因为发现了这件事,心里便有些扭曲,又受了点刺激,最后发展成了一个杀人狂魔。”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工人 林晓没能在皇宫里和襄王有什么接触,他两最大的交际就是临走之前襄王送了她一盘子礼物,上面是首饰和金银花生。 但是这只是襄王的一点心意,林晓看了看,基本人人有份,她拿得还算是少的。 回去的路上林晓还道: “襄王这是收买人心吗?” 霍青山点头,林晓道: “那他还挺有钱的。” 说着又一笑: “怪不得他得费心找藏宝图了,他这么收买人心,手上没有钱怎么行呢。” 霍青山心里忐忑一下。 林晓又道: “惠太妃的棺椁里也没有藏宝图,你说这玩意究竟在哪儿呢。” 霍青山道: “或许压根没有藏宝图。” 林晓惊讶又赞同地看向霍青山,霍青山道: “一切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他把这句话同样的告诉了皇上,皇上的反应有些复杂,好像有些不甘心、失落和疑虑。 皇帝道: “你确定吗?” 霍青山怎么能确定,他道: “我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线索,林震山没有留下关于藏宝图的只言片语,惠太妃那儿也没有证据。藏宝图或许只是当年惠太妃死后,一些多嘴的宫人的揣测,并不是真的。” 皇帝的手指轻轻敲打 着桌面,霍青山告罪,说自己无能。 皇帝摇摇头道: “这一年多来,你辛苦了。” 霍青山道: “都是我应该做的。” 皇帝道: “或许这真的只是个传说。” 霍青山不说话,皇帝走过来拍拍他肩膀道: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件事不用再管了。” 霍青山抬头看一眼皇帝,目光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皇帝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 霍青山纠结一番,他也不想再管这件事了。 可是…… 林晓的父亲因为这件事死了,她路上也遇到了大量追杀。 以林晓的性格,她应该不会放弃追查这件事的。 皇帝道: “待过些日子,我封那林晓一个县主,也方便你们成婚。” 可霍青山压根不敢把这话告诉林晓,仿佛是告诉她,林震山的一条命就用这个县主之位做弥补了。 林晓却道: “既然藏宝图很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出门了。” 她快要在公主府里被憋死了。 林晓问: “之前大理寺那个仵作工作,我还能做吗?”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林晓热爱工作,需要工作。 霍青山道: “你就那么喜欢做 仵作吗?” 林晓自然而然点点头,不太理解地看向霍青山。 霍青山一笑: “如果不做仵作的话,你想做什么。” “比如开个饭馆?” 林晓迟疑一下,霍青山这是连仵作都不想让她做了吗? 可是她就喜欢做这个啊。 林晓道: “在我干不动仵作之前,暂时不考虑转行。” 霍青山笑道: “好,回头我跟尚大人和白大人说一声,以后有什么疑难杂案就找你来验尸。” 林晓便高兴了。 结果第二天霍青山就让林晓带上工具跟他出门,说有尸体了让她去验尸。 林晓那叫一个兴奋啊,摩拳擦掌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 霍青山忍不住笑道: “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那么喜欢验尸。” 林晓道: “没办法,我就是干这个的,你让我不做,我岂不是失业了吗。” 霍青山带林晓检查的尸体是一具男尸,今年三十多岁,身体无明显创伤,口有鲜血。 林晓摸那男人胸口就知道,心脏破裂,再加上胸口的关节淤青就可得知,他是被人用拳头一下一下给打死的。 林晓再看男子其他地方,手脚粗大有后茧,手上还有细小的伤口,腿有新伤,是摔的 。 林晓道: “这是个樵夫对吗。” 旁边点头道: “娘子猜得果然不错,这人的确是樵夫。” 林晓一笑: “我可不是猜的,是验出来的。” 这人手上有后茧是常年劳作的,再看鞋子的磨损程度是走了很多路,最重要的是他手掌上的伤口,是被树枝划伤的。 至于腿部的伤就更好验了。 林晓又道: “打他的人手上有个扳指,但是不是戴在大拇指上,而是……” 她仔细比对了一番道: “食指。并且那个扳指上有圆的凸起。” 林晓又根据尸体上的关节印子推断出他的手大概有多粗,让他们根据特征去抓人。 捕快去了约一个多时辰,抓回来一个完全符合林晓要求的人。 据死者邻居说,这人曾经向死者借过钱,死者死之前催他几次还钱,他都不还,另外又在嫌犯家搜出来了一个铁扳指。 林晓拿扳指对比了一下,完全符合。 于是他们便把嫌犯带下去仔细审问,接下来的事就不关林晓事了。 做完这一切的林晓认真地问: “还有吗?” 霍青山看着林晓,眼睛都快直了,道: “以后还会有的。” 霍青山带林晓出去逛逛,又忍不 住笑道: “你还真喜欢验尸啊。” 林晓反问: “那你是不喜欢查案吗?” 霍青山先没有回答: “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更希望天下太平,再无牢狱。” 林晓道: “你的想法很伟大,可是着实难了点。倒不如希望天下无冤狱,还可能些。” 霍青山笑道: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两说得都很难实现吗?” 林晓无奈一笑,霍青山牵着林晓的手在街上慢慢走,旁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让林晓刹那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们走到了一个比较清净的地方,就连霍青山的随从都自觉退后三丈远。 霍青山转身看着林晓,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道: “你是不是想住在外面?其实我觉得你住公主府更好。” 林晓微微意外: “你要跟我说得是这个?” 霍青山点点头,林晓一笑,像是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道: “住哪儿都行,只是我觉得公主府出门不太方便。” 霍青山道: “这不要紧,可以从角门走,回去我给你找块令牌就是了。” 林晓一笑,她还以为霍青山是要劝她不要再查林震山的案子呢。 虽然她觉得,霍青山只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山如黛 很快到了冬月,到了霍殷的祭日。 清河早上便带着霍青山去上香了,林晓蓝柏也去了,只是清河好像没有和他两一块的打算。 林晓有些尴尬,不过她主要是替蓝柏尴尬,明明是夫妻却如此生疏。 可是蓝柏却不这样,他穿着灰蓝色很素净的衣服,虽然没有表情却不沉重严肃。 林晓本想和蓝柏说话,可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和男朋友相处她还是头一回,蓝柏微笑着看她一眼,道: “殷儿去世已经三年了。” “我们这几年,每次祭拜她都是这样,各走各的。青山得护着清河,我便默默跟在后头。” 林晓终于忍不住壮着胆子道: “伯父,你与公主二十多年的夫妻,何故会到此地步。” 蓝柏笑道: “你还是真直接啊。” 林晓惭愧不已,蓝柏道: “我与清河本也是如鱼得水,携手同心。只是世间夫妻大多如此,开始得时候如胶似漆,时间一久便相看两厌了。” 林晓闻言心止不住地往下沉,蓝柏道: “其实我和清河之间,是我有错。” 林晓下意识想到蓝柏纳妾的事,不会因为这个。 蓝柏笑道: “我从前放样不羁, 喜欢自由,那时候清河也是一样,向往广袤的天地。我们两个借着我外调的便宜,经常大江南北地游玩。把青山和殷儿丢给太后抚养,我们乐得自在。” 蓝柏说完就神色逐渐失落。 林晓自然问: “那后来呢?” 蓝柏道: “后来,青山渐渐长大了,他越发优秀,周围人时常过来夸奖他。” 那时候宇文敬和他的几个儿子都去世了,宇文家的兵权旁落,朝堂之中便有了些闲言碎语。 他们回了京城,清河便时常入宫,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再后来,有一次蓝柏跟清河提议去西北一带游玩,但是清河却拒绝了。 她说她要留在朝凤城,好好抚养青山。 蓝柏在青山的教育上和清河有了很大的分歧,蓝柏主张让霍青山好好读书就好,不要强迫他做什么。 清河的意思是霍青山天资聪颖,必须要让他成为人中龙凤才行。 霍青山那时候也不算大,处于一个爱玩的阶段,被清河逼了一阵子就闹得不行。蓝柏见了不忍心,还是劝清河不要把孩子看得太紧。 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最后他们的争吵在霍青山的“懂事”之下 自动化解了,霍青山乖乖读书练武,在清河的期盼中成为大凤朝的人中龙凤。 而蓝柏和清河也因为数次争吵,感情越来越淡了。 蓝柏苦笑着看向面前的霍青山,道: “其实清河是对的,你看,在她的教导下,青山现在的的确确是这大凤朝极其优秀的男儿,对吗。” “如果按照当初我的想法来,那么青山现在也只是一个跟我一样,空有凌云志,一身狂傲,却没有任何本事的人。” 林晓从蓝柏的话里听出一点失意来,道: “可你的方法也没错啊。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健康,这并没什么不对。” 林晓已经明白,清河当初的转变,大概是因为宇文家男丁凋零,太后维护家族心切,这种焦虑转嫁到了清河头上。 于是清河为了维护公主府的荣耀,为了巩固家族地位,必须要把霍青山培养成一个很优秀的人。 这也怪不得,清河一开始看中慕容潇,后来又相中何慧儿,也是希望用婚姻来帮助霍青山。 这件事只能说谁都没错。 只是…… 林晓道: “你们可有人问过青山的想法。” 蓝柏沉默,看着眼前正扶着清河上山的霍青山,眼中 神色沉寂: “他大概只希望家庭和睦。” 林晓也忍不住叹气,没想到霍青山的童年还有这样的遭遇。 他们到了山上的龙华寺,清河先带着霍青山祭拜霍殷,蓝柏在外头和寺中的和尚说话。 他们说得东西听起来很有玄机的样子,什么因果的,林晓听不懂。 看样子她是个没有慧根的人。 清河上过香后就被霍青山扶着去歇息,一会儿好用斋菜的。 蓝柏对林晓笑道要不要去求个姻缘,林晓本来很心动的,但是旁边和尚道: “娘子现在已经有了一门好姻缘,何必再求呢。” 听他的口气是不好再去求的,林晓就放弃了。 过了一会儿霍青山又出来了,他们才一起进去上香。 林晓都忍不住感慨,明明是一家人,共同的女儿,却要分开两次上香,这关系着实是…… 林晓看到霍殷的牌位,也为她上香,希望她来世能活得开心点。 只是林晓偶然看到了一纸被烧剩下的祭文,其他的基本烧光了,只有一角留着“霍黛”两个字。 林晓下意识问: “霍黛是谁?” 霍青山的哪个堂妹吗? 霍青山身子微微一震,蓝柏也投来一个古怪的目光 。 林晓想,我说错话了吗?不就问了问霍黛是谁吗? 林晓突然意识到什么,紧张地问道: “这不会是公主的名字吧……” 她是不是犯忌讳了? 霍青山神色复杂,他咬了一下嘴唇,蓝柏过来解围地拍拍霍青山的肩膀道: “你不知道?黛儿是青山的名字?” 林晓惊讶地看向霍青山,只见他神情复杂,带点羞涩,然后一声不吭地转头走了。 林晓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了。 霍黛居然是霍青山的名字?! 霍青山的大名是霍黛! 我滴天! 这个名字! 未免太……像个女儿了吧! 林晓谨记这是一个严肃的地方,绷着脸追出去,她连忙到了霍青山面前,却忍不住笑了一声,气得霍青山转头就走。 林晓又快步追过去,正色道: “你去哪儿呀,我还有话跟你说嘛。” “一个名字而已,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怪不得你之前不肯说你的名字,还真的像个女孩名。” 霍黛,让林晓想起了林黛玉,不知道霍青山小时候是不是跟林黛玉一样弱柳扶风的。 最后,林晓抓着霍青山的手腕笑道: “青山如黛,你这个名字意思蛮好的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布施 霍青山居然脸红了,活像是深秋里,被枫叶染红的山头。 霍青山咬一下嘴唇,道: “我就知道你要笑话这个名字的。” 听起来还傲娇了。 林晓笑道: “谁说我在笑话了,我只是、只是……哈……” 林晓止住了笑声,道: “太出乎意料罢了。唉,公主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啊。” 是误把青山当成女孩子了吗?这误会未免太大了吧。 蓝柏跟在后头笑道: “清河生他的时候,梦到了画眉,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林晓忍不住盯着霍青山的眉毛看,急得霍青山转了过去看着山林。 林晓又转到霍青山面前: “你的眉毛长得挺好看的嘛,不画而翠。” 霍青山又默默地转了过去,蓝柏笑道: “你别笑话他了,为了这个名字,他小时候没少跟我们怄气呢。” 林晓闻言点点头,又道: “那青山这个名字是伯父取的吗?” 蓝柏笑道: “是啊,我给他取的,希望他能像座山一样,高大坚毅,健康长寿。” 林晓道: “是很好的名字呢。” 但霍青山显然不这么认为,此刻的他看起来很是委屈,可怜又可爱,林晓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揉揉 他的脸了。 蓝柏也离开了,给二人留下相处空间。 林晓看着白嫩软萌的霍青山,终于抑制不住地伸出邪恶的双手拍了拍他的脸蛋。 手感真的很好。 于是她又捏了捏,好像rua一口。 霍青山被林晓揉的,嘴巴成了一个“O”字形,林晓看着又忍不住笑了: “可爱。” 说着又捏了两把霍青山的脸,这才心满意足。 霍青山也伸出手要捏林晓的脸,结果林晓率先跑了。 下午他们便下了山,路上天很冷,林晓探头出去,看见路边不少衣衫单薄的人在那儿赶路。 林晓心生怜悯,她在栗山的时候家境贫寒,冬天也是只能挨冷受冻,好在栗山的冬天很短,挨一挨也就过去了。 结果马车再走到前头的时候,林晓发现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地往一个方向走去,脸上有说有笑的。 然后就看到有的人捧着新衣服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林晓猜是不是有人做善事,心里顿时一阵感激,心想世上还是好人多。 可没想到这件事却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浪。 因为那天做善事的是襄王。 他在城外亲自布施,给穷苦百姓发放棉衣,每个领棉衣的人都会对襄 王说上一句吉利话。 于是便有人道襄王这是收买人心。 更重要的是,这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襄王的确是在收买人心,偏生他还打着为太后祈福的理由,谁都那他没办法。 真叫人气愤。 皇上知道了,也道要让霍青山去开仓赈粮,被霍青山连忙阻止了。 霍青山道: “这种事一旦做了,就得一直做下去,否则,升米恩,斗米仇,那些百姓不会体谅圣上的难处,只会怨恨圣上。” 皇帝也是被气得糊涂了,冷静下来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青梧宫中地气烧得很暖,皇帝又心烦气躁,脸已经燥红了,他端起茶杯,偏偏茶滚烫得不行,气得他将茶杯一下子摔在地上。 宫人立马过来领罪,皇帝道: “去取冰来,朕要饮冰。” 冬天用冰显然是伤身体的,宫人连忙跪着劝圣上爱惜身体。 霍青山上前去拦住皇帝发怒,道: “我知道一个新茶喝法,滋味不错,圣上要不要试试。” 皇帝是不会对霍青山大发雷霆的,便道: “你吩咐他们去做就是。” 霍青山道: “既然是新喝法,自然要我亲自来才有那个滋味。” 霍青山下去了一会儿,端了一个 琉璃象鼻吸杯过来。 皇帝接过来,这杯子冰冰凉凉的,是用冰镇过的。 皇帝喝了一大口,这茶里面加了牛奶水果和酥,滋味甜甜的冰冰的,一口下去真的解渴又过饮,一解他胸中闷气。 这玩意就是林晓吸收了古代的正统茶文化炮制得奶茶。 皇帝放下茶杯,心满意足,对霍青山道: “青山,你自幼在皇宫长大,我们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虽然在朝堂,我为皇帝,你为臣子。私底下,我们是舅甥的关系。可是我一直拿你当亲弟弟一样对待。” 霍青山听到这话,就知道皇帝是有重任要交给他。 皇帝深思熟虑过,他现在不知道能信任谁。 本来慕容霆何望和他关系亲厚,可宇文集的事已经导致他们君臣离心,他现在只信得过霍青山了。 霍青山跪下道: “青山但凭圣上吩咐。” 皇帝让霍青山起来,道: “我有两件事,你务必要做到。” “第一件事,便是那藏宝图。没错,先帝的确没有留下什么藏宝图来,因为他留下的是一道圣旨。一道传位的圣旨。” 霍青山惊讶,他没想到皇帝会把这件大事告诉他。 皇帝道: “我也不确定,先帝 是否真心传位于我,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能掉以轻心。青山,你接触这件事最久,现在也只能让你继续查这件事了。” 霍青山听到皇帝捅破窗户纸反倒放松下来,答应了这件事。 皇帝见霍青山答应,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道: “这件事可能万分凶险,我有心保护你,但只怕给你带来更多危险。” “第二件事是,我决意让你做羽林卫将军。” 霍青山大为惊讶,下意识拒绝道: “这件事不可。” 羽林卫是北衙禁军,相当于皇帝的私兵,这个职位和责任实在太大了,霍青山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皇帝道: “我不会直接册封你为将军,我会把兵符给你,你有权直接调动羽林卫,关键时候,保护我的安危。” “但是这件事倘若被人知道,你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皇帝已经把兵符准备好了,就看霍青山接不接受了。 霍青山看着那个黑漆漆的虎符,仿佛面前站着一只千斤重的猛虎,正在对他咆哮。 看样子事情已经到了很危急的时刻。 霍青山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那沉重的虎符。 皇帝道: “青山,不要辜负我的厚望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珍馐阁 “我来迟了,扫了诸位的兴!” 沈清风大步流星地入了雅间,立马大笑着跟众人赔罪。 在座的人立马起身迎他入席,纷纷笑道: “不迟不迟,我们也才刚到。” “沈将军是大忙人,自然有要紧的事要先做了。”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该罚几杯酒才行。” 沈清风道: “使不得使不得,忌讳。” 众人会意,那说要罚酒的立马轻掴了自己两巴掌,笑道: “是我疏忽了,该我自罚三杯才是。” 另一个人笑着夺下他的酒杯道: “还是高侍郎有心眼子,这珍馐阁的女儿红最是有名,一坛值百两,可不能给你做了罚酒。” 另一个人笑道: “如今天冷,沈将军虽不贪杯,喝两杯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沈清风笑道: “喝两杯也好,只是没有菜下酒,怪容易醉的。” 又有人笑道: “这个不急,我们已经让店家准备好了。” 高侍郎笑道: “这儿的白乳猪和鹌鹑羹可是一绝,沈将军待会可要好好尝尝啊。” 还有人道: “这菜再好也只能满口腹之欲,这珍馐阁的绝味还在后头呢!” 林晓听他们接下来说得话都没什么营养了, 就蹑手蹑脚到了霍青山旁边,翻了翻这儿的菜牌惊吓道: “这白乳猪这么贵呢,还有这鹌鹑羹。” 霍青山微笑着点茶,甘甜的香味从他指尖溢出来,让林晓想起新鲜饱满的水果来。 林晓咽咽口水问道: “这儿的菜为什么这么贵啊。” 虽然这儿的菜每一道都很贵,林晓点菜的时候都不好意思了,好不容易才咬牙点了一荤一素两道菜。 霍青山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不然她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霍青山莞尔: “想吃就点吧。” 又安慰地道: “咱们有钱。” 林晓心里对他竖起了个大拇指,道,豪横! 林晓道: “那我们点个乳猪?再来个羊肉?” 霍青山不说话,看表情是默认了。 林晓高兴地问小二点了菜,还要了个果盘。 为了报答霍青山的大方,点好菜的林晓又去听了墙角。 林晓听了几耳朵后道: “这高侍郎听起来挺贪心的。他是户部的吗?” 霍青山道: “兵部的。” 兵部之前的马侍郎意外猝死了,新补上来的就是这高恩。 林晓道: “这个沈将军,是管哪里的兵啊。” 霍青山道: “羽林卫,他是左将军 。” 林晓知道羽林卫是皇帝的私兵,闻言大骇,立马跑到霍青山旁道: “这还了得,你回去得赶紧告诉皇上,这沈清风不能留着了。” 她伸手指指隔壁道: “一听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霍青山微微点头,林晓又轻手轻脚地过去偷听。 霍青山忍不住一笑,其实林晓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这藏珍阁的隔音其实挺不错的。只是他们听力很好,加上这群人聊天真的没个忌讳。 林晓又把嘴巴张成个圆蛋过来,在霍青山耳边道: “他们刚刚提到襄王了。” 霍青山毫不意外,他们要是和襄王没联系才意外呢。 霍青山泡好一杯茶递给了林晓,林晓细细品尝一口,茶香甘甜,回味悠长,真是好茶。 林晓又拿着茶杯过去听墙角,霍青山把泡好的第一壶茶倒了,泡了第二遍。 林晓这回没听到什么有用内容,只是知道他们的烤乳猪上了,个个都在赞好,惹得她流了口水。 又听一个人鼓掌三声,立马有人推门而入,丝竹管弦响起,原来是在歌舞表演。 有音乐的影响,林晓听不太清了,只知道他们在拍手叫好。 一听就知道是一群色狼! 林晓回去痛饮了一杯茶,霍青山剥了一颗葡萄送进林晓嘴中。 好甜。 林晓下意识问道: “是西域的葡萄吗?” 霍青山笑着点点头: “他们能施法让葡萄在这个时候才熟也是有本事了。” 林晓感动不已,殊不知在古代想吃个新鲜水果有多难,她在栗山只能吃山里的野果。 这珍馐阁还挺有本事的啊。 霍青山继续投喂林晓水果,林晓最开始点的两道菜也端上来了,是一道烧鸡和一道蔬菜。 林晓的目光放到蔬菜上,她很好奇这儿最便宜都那么贵的一道蔬菜到底有什么玄机。 肉眼看去,这菜应该只保留了身上最嫩的部分,一口下去,鲜滑嫩,还有淡淡的鸡肉香味。 林晓推测这菜是用鸡油炒的,至于那烧鸡,里头藏了各色蘑菇和干果,吃是只吃这里头的东西的。 但是林晓绝不会这么暴殄天物的。 林晓吃了两口又去偷听了,好不容易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寿康宫,襄王的,又有何望等等。 林晓如实转告,霍青山道: “他们在说,如今圣上与寿康宫离心,朝中局势不稳妥,但是单有他们还不够,要不要把何家也拉进来。” 林晓道: “你听得到啊。” 霍青山面带微笑地看着林晓,轻轻点了点头。 林晓感觉受到了满满的嘲讽。 正好林晓点的羊肉也上来了,她就用吃来化解尴尬。 既然霍青山听得清,那林晓就不费心帮忙了。 林晓还是忍不住问这羊肉怎么这么贵,霍青山道: “这羊是从北边的草原上送过来的,羊肉肥美而不膻不腻,自然贵了。” 林晓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一会儿那道烤乳猪也上来了,林晓自然也要问问这烤乳猪为何这么贵了。 霍青山却别有深意地笑看林晓: “你先吃。” 林晓知道里面有诈,但美食在前她先吃要紧,总不可能有毒吧。 林晓还不忘道: “原以为你是真的带我来散心的,结果啊还是来做你的要事的。” 霍青山笑道: “你不是喜欢办案子吗,眼下这可是一桩要紧的大案。” 林晓笑看霍青山一眼,霍青山听他们说得实在没什么内容,也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只是那道烤乳猪,他一筷子也没吃。 等到最后,霍青山才缓缓告诉林晓真相: “这小猪,是用人乳喂大的。” 林晓眼睛瞬间睁大,嘴里的猪肉顿时就不香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复审 直到出了珍馐阁,林晓的面色依旧沉重,倒是霍青山笑着拍拍她的背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晓呵呵一笑: “你又没吃那猪肉。” 霍青山笑道: “那奶早就化在猪的肚子里了,又不是真进你嘴里了。” 可林晓还不太过得去心里这关,并道: “发明这道菜的人心里一定有问题。” 是个百分之八十的变态。 林晓又问这家馆子谁开的,霍青山笑道: “还记得那个藏珍阁吗?” 林晓道: “记得啊,那藏珍阁里的珍珠玛瑙还对你求而不得来着。” 霍青山没想到林晓在这件事上记性也如此之好,不由一笑: “这两家店应该是同一人开的。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 林晓道: “怪不得名字这么像呢。” 林晓又问: “那这两家店的老板是谁啊?襄王吗?” 霍青山莞尔: “或许跟襄王有关系,但我还没查到,不过你说得很有道理。” 外面下了很大的雪,但是林晓兴致上来就想在雪地里漫步,她前世生长工作都在南方,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要是来个烤红薯就更好了,可是现在压根没有红薯这玩意,玉米土 豆也没有。 她只能把手踹在暖手宝里头。 霍青山走在一旁,他手上空落落的,他是不用这种东西的,觉得娘…… 林晓突然狡黠一笑,挨着他身边,伸手牵住他的手,笑道: “暖和吗?” 霍青山不由莞尔,把林晓的手抓得更紧了,又怕她冷便把她的手往袖子里带。 他们一路平安回到了公主府,林晓有提出让她出去住,可是霍青山不答应。 现在没有什么地方比公主府更适合她居住了。 林晓道: “京城治安挺好的嘛。” 她来这么久,也没见京城发生许多案子。 就是她怀疑有古怪的,什么左将军醉酒堕马而亡,马侍郎猝死案,也因为时间太久被当成意外不追查了。 剩下的就再没有什么案子了,倒是因为天冷被冻死的很多,可也构不成人命案。 霍青山莞尔,天子脚下不会因为惧怕龙威而遵纪守法,更多的是底下官员担心闹出事来影响前程,有事他也按下私了不提,反比那些破不了案子的人更可恶了。 霍青山道: “天如今黑的快,你不要为了写书忙到大半夜了,伤眼睛。” 林晓点点头,她还是很注意这方面的,毕竟古 代没有眼镜,近视眼很不方便。 …… 本来到了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太后是最喜欢热闹的,定要设宴赏雪的,只是如今宇文集还住着寿康宫,太后就行事低调了许多。 京城本该有的繁华,因为两桩破获了的命案,反倒迟迟没有光临。 倒是襄王府却很热闹,每天都有宾客前去拜访,府前的马车一辆一辆的,就没有停过。 霍青山一直在查珍馐阁和藏珍阁的联系,林晓还自告奋勇说他们一起乔装打扮进去一探究竟。 霍青山笑道: “你的小脑袋瓜里想得都是什么。” 林晓灵机一动,道: “我是怕你一个人进去做坏事,这才想跟着你的。” 霍青山哈哈一笑,道: “我们两去目标太大了,我派人去打听就是了。” 于是林晓不甘心地问: “那我能做什么?” 霍青山认真地想了想,道: “在府里陪我不好吗?” 林晓一边心里感动,一边道: “好是挺好的,可是我总待在府里什么事都不做也不好啊。这样下去,人会被闷坏的,会变废的。” “就像一把上好的宝刀,长时间不用就会生锈会变脆,只有常常用它,它才会保 持锋利。” 霍青山明白林晓的意思,但是又不知道让她做什么好,仵作的话,其实京城并不缺就是了。 霍青山灵机一动,问皇上要了个恩典,让他去做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有六个,本来已经齐全了,但是皇帝开恩让霍青山做第七个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也就是个从六品小官。 清河听了却不太高兴,她想着霍青山要去大理寺当差,最起码也该做个大理寺少卿才行。 但是霍青山领旨当天就带着林晓走马上任了,连周旋的时间也不给清河。 大理寺丞的职责就是复审各地的案件,若是有人觉得有疑点便要标明,倘若最后复审不过便要重查。 霍青山觉得这个事应该很适合林晓去做。 果然,林晓第一天就批了一堆案件,理由都是不够详细不够正规。 “比如这个。” 林晓拿着其中一份卷宗: “上写死者是被刀斧砍伤死的,却没有标明致命伤在哪儿,就是失血过多死也应该写明伤有几处有多大,写清楚死者脸色和尸僵程度。这么草草判定死于流寇作案,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霍青山看着这份卷宗陷入沉思,然后道: “我记得之前 有听人说起过,越州今年的确闹流寇,收成便减少不少,无法交上税来。” 林晓闻言有些气馁,看样子她多心了。 不料,霍青山却在卷宗上批了个“疑”字,还用小楷注明了林晓的疑惑。 林晓还确认了一遍,霍青山是不是真的觉得她提出的问题是有用的。 霍青山道: “这卷宗不够正规,就该发回让他重做,大凤朝向来律法清明,不能有此疏漏。” 林晓大为感动,又继续复审卷宗。 他们在大理寺待了大半天,复审了不少卷宗。 林晓敏锐地注意到,越州的卷宗问题有点多,他们把大部分案子都归咎于流寇作乱,而流寇太多还没有抓到。 林晓道: “越州的流寇都这么严重了吗?” 是不是需要派人支援一下? 林晓又提出一种可能: “不会是当地的官员办事不力,把事情都推给了流寇吧。” 霍青山道: “一个两个人是偶然,全部推给流寇,那就有问题了。” 可是霍青山没法插手地方政务,他不确定越州今年有没有调兵镇压流寇,税收一事也是他听人提起的。 而且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越州离襄王的晋州,不远哪。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百秀园 天忽然放晴了几日,地上的雪都开始化了,黑一块白一块难看得很,天也比下雪的时候更冷了。 林晓还故作高深地告诉霍青山: “这是因为雪化的时候要吸收空气中的热气,这样雪才能化。所以天反比下雪的时候更冷了。” 霍青山一边如醍醐灌顶,一边心想,我知道这个。 但是林晓说得很高兴,他也不太忍心破坏了,还是问道: “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想怎么过?” 林晓愣了一下,生日?好陌生的概念。 去年她生日的时候,林震山给她煮了长寿面,里面还放了一两肉,可以说是很丰盛了。 可是感动归感动,她没有特别的感觉。 因为去年那个生日是“林晓”的生日,不是她的生日。 林晓扯扯嘴角,霍青山还目光期待地看着她。 林晓道: “这种问题,你怎么能问我呢?” 霍青山顿时困惑了,林晓拍着他的肩膀道: “你应该想着我会喜欢什么,默默准备好,然后给我一个惊喜。怎么能提前问过我的意见呢?这样我就都知道了,到时候就没意思了。” 霍青山却认真地道: “可我先问过你的想法,按照你的心意弄,确保万无一失不 是更好吗?” 林晓道: “可是这样就没有那种感觉了啊,不会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就像放烟花一样,你准备了好久放,和别人突然给你放一场盛大的烟花哄你高兴能一样吗?” 霍青山又道: “可我要是自己做得不合你意,那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生日?” 林晓道: “所以你就要用心去准备啊,去好好想想我会喜欢什么。” 霍青山只得道: “那好吧,可要是我做得不好,你别生气啊。” 林晓大度笑道: “你放心,我不会生气的。” 同时林晓心想,要是做得不好的话,那就肉偿好了嘿嘿嘿。 过两天霍青山准备好了,让书颖给林晓收拾两天的衣物,他要带她出门。 这次去的地方有点点远,马车走了很久,林晓都有点闷了。 于是她拿了一根红绳出来,两头打结,套在了霍青山的手上。 翻花绳。 霍青山沉着气在林晓的指导下配合林晓翻花绳,还不忘补充一句: “没想到你也爱玩这个。” 林晓道: “马车上也没别的好玩嘛,要不你想个有趣的。或者,你喜欢玩什么?” 霍青山也没什么爱玩的,激烈的他比较喜欢马球和蹴鞠, 文静点的他喜欢下棋。 只是林晓的棋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她只会下五子棋,霍青山努力教了许久,实在快被气死了。 霍青山道: “那还是翻花绳吧。” 两个人愣是玩了一路,直到了目的地。 林晓下车的时候就惊呆了,眼前是一座朱门高阶的大院,上书百秀园。 周围环境很好,山水相依,还有翠竹老树,院内也可依稀见参天大树。 进去后林晓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不能管这地叫房子,这应该是一个园林。 比她现代参观过的苏州园林还要漂亮!秀丽之中还带着豪华阔气。 林晓问道: “这是你家的别苑吗?” 霍青山道: “的确是别苑,不过不是我家的。” 他带着林晓向前走: “是皇家修建的。” 林晓惴惴不安: “那我们进来不会不好吗?” 霍青山道: “没事,皇上说给我了。” 林晓内心波动,想,这不就是你的吗。 一只丹顶鹤悠然从林晓旁边路过,头顶还有几只小鸟飞过。 林晓觉得这地方比公主府还大,而且实在漂亮得很,不收费都对不起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 不知道这院子跟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如何比得 。 霍青山指着一处林子问林晓: “你看这林子如何?” 林晓道: “挺好的啊。” 霍青山又问: “不觉得熟悉吗?” 林晓先摇头,绕后又道: “感觉这一块设置挺朴素古拙的。” 霍青山道: “还不算太笨。” 林晓抬头,双手叉腰。 什么叫不算太笨?她聪明着好吗? 霍青山道: “这儿是仿着秀林镇的一处风景设置的。” 秀林镇? 林晓心里一跳。 霍青山道: “我也是才发现的。” 毕竟过了这么久,这儿的植物也生长得变了些。 林晓意识到什么: “这不会是,惠太妃的别苑吧?” 霍青山点点头。 林晓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无措,又是丧气,又是隐隐的激动。 她还以为霍青山是单纯地带她来散心的呢,结果又是来查案的? 她是很喜欢查案啦。 可不是说好过生日吗? 林晓在各种心情里反复横跳。 霍青山却笑道: “你不是很喜欢查案吗?这么大一个园子,够你慢慢查了。” 林晓感觉霍青山是在整她。 霍青山又道: “这儿应该是最后一个地方了,要是这儿没有线索,那藏宝图的事果真就是虚无了。” 林 晓皱眉: “不对啊,既然是惠太妃的别苑,那不应该早早地就搜查过吗?” 霍青山道: “自然,这儿早已经被翻过无数遍了。但就像你父亲本来是林海这件事,直到我去了栗山才查出来,或许这儿有什么地方是我们之前忽视了的。” 林晓却想,要是有警犬就好了,再有个金属探测仪,藏宝图不可能光秃秃的藏着,为了防止虫蛀最好是用铁盒子。 霍青山又拉着林晓逛院子,看林晓喜欢哪儿就住哪儿。 林晓见各处都有了很多灰: “这儿很久没有人住过吗?” 霍青山道: “惠太妃死后,这儿的人基本被调走了,只是偶尔有人过来整理。” 宫里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件可以捞油水的事的。 林晓觉得这院子外头看可以说是风景秀丽,很有江南风光,但是这屋子里头就很金碧辉煌的土豪风。 惠太妃的审美,有点迷啊。 林晓好不容易勉强看中一个小苑,里头收拾得很简单,有种温馨的感觉。 霍青山大手一挥,书颖她们立马过来收拾屋子了。 林晓则想着,这么大的园子要是每个地方都挖一遍得挖到猴年马月去,谁知道他把藏宝图藏到了几尺地呢? 第一百二十章 百秀园二 林晓抓了把鱼食丢进水里,结果鱼儿半天不来吃,她又丢了一把过去。 这个池塘,林晓觉得不能称之为池塘,应该是个人工湖。 别说撑渔舟了,划几艘大型船都不在话下,还有个湖心亭,居然还是可以拆的,把亭子拆掉就是个露台,可以供人舞蹈。 好不容易等来了锦鲤过来捕食,林晓笑道: “这儿的鱼倒不算太瘦,就是跟这湖比,有些少了。” 霍青山道: “你若喜欢,再买些来养就是了。” 林晓狡黠一笑: “那能不能养点别的鱼?” 霍青山问道: “你想养什么鱼?” 林晓认真地回答: “鲈鱼、鲫鱼、鲢鱼、鳊鱼……” 霍青山早该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林晓又是一笑,摆摆手道: “说着玩罢了。” 她转身放眼望去,冬天的昼黑得很快,几乎没有留下黄昏的影子,天上的墨汁便皴染开来。 这黑白无常之间,百秀园的亭台楼阁越发透出一股沉沉的腐朽暮气,仿佛随时都能化成一股黑烟融入头顶的青天。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再好的房子长久地不住人也会濒临轰塌。 林晓道: “这百秀园是先帝主动给惠太妃的,还 是惠太妃自己要的?” 霍青山道: “这园子事本来就有的,后来有一次先帝带妃嫔临幸于此,回宫后标把这园子赐给惠太妃做别苑了,改名为百秀园。” 林晓道: “我看这惠太妃不是什么附庸风雅之人,倒像是个极爱富贵的人。” 她看这园子修得很漂亮,就像是采撷了江南最好的风光珍藏。 可是屋子里头呢?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富贵堂皇的有些俗气了。 简而言之就是一股暴发户味。 霍青山道: “惠太妃一时盛宠,这也不算过分。” 林晓喂完鱼沿着一条石子路走着,霍青山就跟在她身边。 林晓想,倘若藏宝图会在这个园子里,那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首先排除那几间主殿,因为这么多年来,想找藏宝图的人肯定已经把那儿里三层外三层的搜了一遍。 那剩下的地方还有哪儿最合适呢? …… “这百秀园按道理已经是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挖过一遍了,也不知道霍青山此行究竟有什么意义。” 襄王静静听对面的人说完一通废话,微微一笑道: “县子太多心了,依我看,既然这百秀园已经被搜过很多次了,想来已经是毫无 意义了。估摸着皇上只是看这园子空置着也是浪费,就给了霍青山。” 对方闻言也有些尴尬,道襄王说得是。 襄王道: “不过多谢你费心告诉本王这个消息了,改日再聚。” 对方闻言便告辞,襄王又笑问: “你儿子那怎么样。” 对方小心道: “一切都好。” …… 百秀园地广人稀,一到夜里静得可怕,林晓在树底下多站一会儿就觉得阴森得可怕,转身就扑进了霍青山怀里。 林晓: “……” 霍青山笑着捏捏林晓。 林晓极度诧异,霍青山是怎么做到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的?尤其是当她面临某种危险的时候。 于是她问: “青山,是不是我一有危险,你就会立刻出现在我身边。” 霍青山笑道: “当然。” 他抓着林晓的手回走,林晓笑道: “要是你赶不及出现怎么办。” 霍青山把林晓抓得更紧了,道: “不会的。” 林晓觉得非常有安全感,同时又认真分析了一下霍青山想要说到做到的话,就得保证以后离她不超过一百米。 林晓又问: “你刚刚有什么发现吗?” 霍青山略摊摊手道: “没有。 这儿实在太大了,不好找。” 林晓也微叹息一声,霍青山道: “其实你不必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我们出来的主要目的还是给你过生日的。” 可是人的胃口一旦被吊起来就很难再放下了,林晓还让人找了张百秀园的地图进行钻研,看看哪儿有可能藏密室的。 只是不说林晓对于建筑那是一窍不通的,就是她懂,看这平面图也很难看出来什么。 在霍青山的再三劝说下,林晓还是暂时放弃了对百秀园的勘察任务,转而开启了游玩模式。 林晓对这园子的唯一遗憾就是冬天天太冷,霍青山不同意她开船游园,就连去湖心亭也只能略坐一坐就走。 但林晓去过湖心亭一次后就体谅了霍青山的要求,因为湖心真的太冷了。 除了游湖不行外,霍青山几乎能满足林晓的一切要求,比如到百秀园的当天林晓说了句养鱼的话,当晚餐桌上就摆了一条清蒸鲈鱼,第二天又上了生鱼片。 林晓觉得现在自己管霍青山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尽力满足她。 霍青山对自己太好了,林晓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心想穿越福利都这么好吗? 一个身份尊贵的大帅哥,对她如 此死心塌地。 林晓现在都有点舍不得回现代了,因为现代社会,她大概这辈子都碰不上霍青山这样的男人。 但是林晓转念一想,她大概是没有机会回现代了。 想着想着,林晓又回忆起现代的好,比如现代的血液检测,指纹收集,DNA比对等等科技是现代无法做到的。 而这些科技是破获种种悬疑案件的关键。 林晓记得,现代有许多疑案悬案乃至于冤假错案,都是得益于现代技术的发展才破获,其中她就经手过一件重大刑事案件,积压了将近三十年,也是多亏了技术发展才抓到了嫌犯。 要是古代,这么大的案子十有九八就要成了悬案冤案了。 想到这儿,林晓忍不住叹气。 霍青山看到了,过来从背后抱住她问道: “想家了?” 林晓心里纠结了一小下: “嗯。” 霍青山摸索着林晓的手背,下巴轻轻搁在她肩膀上道: “林晓,以后有你有我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林晓感动之余在想,霍青山这算是求婚吗? 霍青山又道: “等明年,太后六十大寿之后我们成亲。” 林晓内心: ! 这是不是太快了? 要不咱两先同个居?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走水 很快就到了林晓的生日,林晓极其期待霍青山会给她准备什么惊喜。 她一大早上起来就看到床边摆了一件簇新的衣服。 有了霍青山之前的话在,林晓险些以为这是他做的婚服,展开一看只是件华贵的红色冬装,她竟然放心了许多。 看样子她还没能做好嫁给霍青山的准备。 这两天一直在下雪,屋外已经是积了厚厚一层雪,霍青山把林晓裹成了个红色大粽子,为的就是和她堆雪人玩。 一红一蓝,一大一小,一矮一高两个粽子欢快地在洁白的雪地里堆雪人。 不过由于两个人都没有堆雪人的经验,所以半天了这雪球都不圆。 林晓认真地问: “你一个北方人,都不会堆雪人吗?” 霍青山道: “我看别人堆过,看着挺简单。” 谁知道自己上手那么难。 林晓不得感慨巧手难为无经验。 她突发奇想,拉着霍青山道: “我有主意了,我们把这雪坨坨堆得更大一些,越大越好。” 于是霍青山又陪着林晓把这多边体的雪块堆得更大了。 然后林晓就掏出自己的刀来开始动手削这个雪坨坨。 霍青山悟了: “你是想把这东西削成圆的?” 林晓点头,这种 方式她比较擅长。 就跟她之前意外发现自己可以用刀把鸡鸭鹅完美的骨肉分离一样,她相信削个球不是难事。 霍青山笑道: “你这得削到什么时候去。” 他拿出自己比林晓大了个几十倍的藏剑来动手远距离收拾这雪坨坨。 果然,人还是要干自己擅长的事。 在他们的努力下,雪人终于堆好了,再加上两个小煤球,一个胡萝卜,还有一条围脖。 成功。 霍青山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堆雪人,还挺有意思的。” 林晓笑道: “我也是呢。” 她前世虽然经历过大雪,但是没有机会堆雪人,因为没有那么大的地盘供她霍霍的。 林晓又问: “你第一次堆雪人,那以前下大雪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呢。” 霍青山道: “男孩子嘛,当然是喜欢打雪仗了。” 林晓却道: “就烦你这性格,总是男孩子男孩子的,好像女生不能打雪仗一样。” 霍青山笑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拉着林晓的手: “要不我们一起打雪仗?” 林晓道: “不要,我肯定打不过你。” 霍青山道: “还没打呢,就认输了?” 林晓道: “你经验丰富,我不是你对 手。好了好了,我们回屋吧,太冷了。” 在林晓的撺掇下霍青山拉着林晓的手回走,结果林晓把手一抽往回走。 霍青山转身,一个圆润的雪球就砸到了他身上,紧接着是林晓快活的笑声响彻云霄。 原来刚刚林晓和书颖打了个暗语,让书颖捏了几个雪球。 林晓已经撒开脚丫子跑得远远的了,霍青山宠溺笑道: “你不是说不打吗?” 林晓转身倒着走,笑道: “兵不厌诈!” 玉砚见状也匆匆挤了个雪球给霍青山,霍青山拿着雪球向林晓奔去。 两个人在雪地里你追我赶的,愣是在大冬天里玩出了汗才收手。 霍青山怕一冷一热的,林晓会风寒,还准备了汤药给她服下让她睡一觉。 林晓笑道: “我哪里有这么精贵了。” 霍青山道: “睡着,着凉了不是好玩的。” 林晓睡醒已经是下午了,天沉得厉害,她重新梳妆后就是正式的寿宴了。 霍青山的确是认真研究过林晓的喜好的,给她准备的晚餐是烧烤盛宴,各种羊肉串鸡肉串和动物小内脏,外带一锅涮羊肉。 林晓这个肉食爱好者都吃哭了。 正吃着,霍青山突然拉林晓绕过屏风出门,林晓手里还 举着把羊肉串问霍青山干啥。 霍青山道: “抬头。” 林晓抬头,只见天空一声巨响,金灿灿的硕大的花在天空绽放开来。 是烟花,但是这花纹很奇美,林晓从来没见过,就像是漫天彩雪一样。 又像是满天繁星。 林晓脑洞大开,对霍青山道: “要不我们许个愿吧。” 霍青山本来想一口答应,话到嘴边又改口道: “对着烟花许愿不大好吧。” 烟花虽然美,可是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林晓也很快意识到这点,道: “那我们对着星星许愿吧。” 烟花不能长存,星星永远挂在夜空。 霍青山笑着道: “好。” 两个人闭眼许愿,霍青山问林晓许了什么愿。 林晓道: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霍青山微微一笑,他猜林晓的愿望里可能没有他。 霍青山准备的烟花很多,放了半天还没停歇。 结果烟花放着放着就出事了,林晓先是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然后想着烟花味道大正常。 结果两个人回屋之后,林晓觉得这个烧焦味更大了,她又想是烤肉味大正常。 再后来,霍青山嗅了嗅道: “我们的肉是不是烤糊了?” 林晓吃了一口肉道: “ 没有啊。不过你也闻到一股挺大的味道了?” 霍青山点点头,然后他意识到什么,立马翻身出去,林晓紧跟其后。 二人在外头转了半圈,果然看见一个地方有着隐隐的火光和黑烟。 霍青山大喊来人,可是这百秀园里人实在少得可怜,不然也不会这么半天了也没人发现起火了。 两个人匆匆跑过去,霍青山喊道: “来人,走水了!” 在他的连声催促下,总算有人跟着喊“走水了”,人才多了起来跑去救火。 没想到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林晓就经历了这大喜大悲。 这火势起得很大,林晓看压根不是他们这些人救得下来的,再烧下去只怕园子会整个的烧起来。 霍青山放了一枚信号烟,总算把附近他的手下叫过来一起救火。 百秀园荒废了挺久的,霍青山也是最近开始派人简单打理的,又是冬天所以用来救火的水缸压根没几坛,不一会儿就空了。 好在园里有个大湖,加上有救火的水龙设备,取水是没问题了,只看能不能及时救下。 霍青山道: “这儿太危险,你先回去。” 林晓却察觉到丝不对劲,道: “我们现在不能分开。” 否则才真的危险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走水二 足足忙活了一晚上,砍了好些棵大树,牺牲了一个院子,外带还烧了数十间屋子,总算把火灭了。 林晓霍青山一夜没睡,两个人都是满头满脸的黑灰,狼狈不堪。 霍青山要把园子里看守的下人都审一遍,林晓道: “确实还得好好审一遍。” 这场火根本就不是意外,是人为的。 不说烟花的火星能不能有这么大杀伤力,就说这几天雪下得这么大,木头应该都是湿湿冷冷的才对,没有那么易着。 而且昨晚,霍青山林晓二人都闻到了一股火油的味道。 这分明是有人要致他们于死地! 霍青山的暗卫还不知道从哪个起火的院子里抬出个太监和嬷嬷,都是吸了烟晕过去了的,林晓见他们还有呼吸就连忙让他们请人过来医治。 林晓检查焚烧痕迹,还有残留的火油,对方真是下手狠毒。 霍青山却看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如果想让我们死的话,这儿离得未免远了点。” 林晓道: “可要是离得近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发现把火救下来了。” 霍青山道: “不管远近,这样放火,在我们清醒的情况下要我们的命都有些难。” 林晓想,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林晓 道: “烧了园子,让我们找不到藏宝图?” 不是吧,烧了这园子他们也找不到藏宝图啊。 林晓越想越不对劲,她问道: “对啊,对方的目的是藏宝图,肯定是要活口的。” “那他们之前杀我爹,杀我是为了什么?” 他们死了,藏宝图的线索就更加没有指望了? 莫非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 很不合理啊。 她还想问霍青山什么,霍青山拉着她走: “先去把脸洗了吧。” 霍青山走得很快,林晓感觉得到他又有了心事,于是把话暂时按住不提。 百秀园走水的事第二天才传了出来,清河知道了吓得腿软,命人去火神那儿烧香上供,又要去百秀园看望霍青山。 宫里也知道了,皇帝派人传口谕进了百秀园。 而百秀园里,林晓还在分析百秀园失火和之前追杀案件的联系。 霍青山道: “放火这件事,或许是宇文集干的。” 理由很简单,这种纵火很难威胁到他们二人的性命,但是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别的不说,皇上刚刚赏赐的园子就失火了,霍青山好歹也是个官,被人上奏弹劾他一个不珍惜圣物,也会对他有所影响。 宇文集挺讨厌他的,他又 住在寿康宫消息灵通,确实有办法做到这一切。 可是林晓的关注不在纵火的人是谁上,经过这场纵火她终于想通了一点。 “要是我父亲的死,和我遇到的刺杀都跟藏宝图有关的话,他们这么做岂不是自相矛盾?” 想要藏宝图的线索,肯定得要活口啊。 像黄大锤那样绑架才是真道理,派人不惜成本的追杀? 他们都死了,那藏宝图的事没人知道了?意义呢? 就是为了不让襄王找到藏宝图? 自己占为己有不是更好? 充入国库改善民生还能使得万民归心呢! 林晓被这个问题折磨了一天了,问霍青山,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直到清河公主来了之后,林晓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清河公主到了百秀园,先把霍青山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霍青山其他地方都好,就是头发在救火的时候烤了几撮,把清河心疼得仿佛是烧没了头皮。 清河道: “这个地方太久没住人了,阴气重,易招邪祟。之前就让你别着急住进来,你偏不听,这下好了。” 说着就催霍青山收拾东西回公主府去。 林晓看一眼霍青山,清河略不乐意: “怎么,住了这几天,还没玩够?” 霍青山道: “不是。” 清河又说回去要让霍青山烧香礼佛,陪她吃斋等等。 林晓终于忍不住了,道: “这件事跟邪祟没啥关系。” 清河盯她一眼,微微撇撇嘴。 林晓知道清河不喜欢她,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顶罪的啊。 霍青山道: “娘,林晓说得是真的。这火是人为的。” 清河闻言越发腿软,忙问霍青山这是怎么回事。 霍青山道: “着火的地方被人泼了火油,所以火才烧得快。” 清河道: “谁人这么大胆!” 清河道这园子里的下人都该活活打死才对,霍青山道已经把他们带下去审问了,看谁受了指使。 清河又想到这园子是从前惠太妃住的,便拉着霍青山道: “你是不是还在查那件事。” 见霍青山不说话,清河着急地要跺脚,道: “青山,你这究竟想做什么,你是要娘的命啊!” “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吗?你再不放弃,这火只怕要烧到公主府头上了。” 霍青山又道: “这火跟那件事没关系,纯粹是有人看不顺眼我罢了。” 可是清河已经说什么都不信了,只让霍青山赶紧收拾东西回公主府,还道: “回去后赶紧进宫见圣上,他也挂心 着你。” 霍青山无法,只得收拾东西带林晓回去。 霍青山回公主府后又一刻不停地被清河撵着沐浴更衣进宫面圣。 他前脚进宫,清河后脚就把林晓叫去了长荣院。 她要说的就一个: “那件事,你劝青山不要再查下去了,这已经威胁到你们的性命,再查,我也保全不了你们了。” 清河还道: “你若为青山好,就赶紧离开这儿,我会好好安排你的。” 林晓却想,她要是离开霍青山了死得会更快更惨吧。 于是道: “这件事跟青山没有关系,不会威胁到他生命的。” 清河却冷笑: “不会威胁到他生命?你说得轻巧。也是啊,你难得遇上青山这样个人物,自然不肯放手。” 林晓深吸一口气道: “要他查这件事的人不是我,而是圣上,圣上会保护他的。” 清河却冷笑连连: “就是因为圣上要查,才危险!不管你知道多少,也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对他,看在一路上他舍身保护你的份上,你也该为他着想。” 林晓越想越不对劲,清河见和她说不下去了,就斥道让她下去。 等霍青山回来后,林晓也想通了,问: “皇上要你找的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图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下财宝 霍青山放下茶杯道: “这茶怎么凉了,来人。” 书颖立马过来,霍青山道: “茶都凉了,你们怎么伺候的,今天晚饭不许吃了,这月月钱也免了。” 霍青山极少这样处罚下人,书颖估摸着他是和林晓吵架了也不敢说什么,把茶壶茶杯都端下去了,又想着霍青山才进来一会儿怎么就吵起来了? 等书颖下去后,霍青山道: “冬天喝冷茶对身体不好,你别嫌麻烦就不使唤她们了,她们在这别的都不做,就是负责端茶倒水,若是这个都做不好,那留着她们也没别的用处了……” 霍青山嘴唇微张,红红的本来很惹人喜欢。 可林晓此刻只是静静地微笑看着他,没有别的想法。 她还挺好奇霍青山能怎么转移话题的,只是看样子霍青山已经编不下去了。 林晓道: “刚刚的茶是热的。” 霍青山当然知道,只是他必须说点什么打断林晓的话。 林晓道: “或许你可以想个更好的理由转移话题。” 霍青山略一低头,露出脖颈一小块洁白的肌肤。 林晓道: “我能理解你不想说的考量,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只是我觉得,既然这件事跟我 有关的话,最起码我应该知道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这样我才能帮到你。” “而且。” 林晓苦笑一下: “我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放心我吗?” 见霍青山依旧不说话,林晓又是苦笑一下,道: “不想说就算了吧,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说的事,我真的能理解。我还是会帮你继续找藏宝图的。” 只是她必须重新审视一下林震山的案子了。 她觉得可能这件案子没有那么复杂,但是也不是她想得那样简单。 霍青山重重吐气,他一把把林晓拉到身旁,想要看看她却又忍不住转过头。 经过一番纠结犹豫,霍青山终于下定决心,突然一笑: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吗?你说,皇帝为什么还要藏宝图,天下财宝不都是皇帝的吗。” “你说得很对,天下财宝都属于皇上的,所以这份藏宝图不是什么地图,而是……” 他终于还是看向了林晓,带着一种解脱的笑: “先帝传位的圣旨。” 这件事的发展越来越超乎林晓的想象了,原来古代争夺帝位真的是如此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 林晓道: “怪不得,这件事会威胁到你的 生命危险。” 要是先帝的圣旨传位给的是襄王,那要是当今皇帝知道了,他真的会容忍知晓这个惊天秘密的人活在世上吗? 所以,杀林震山的还是有可能是皇上吗? 为了不让那道圣旨被人知道,索性一了百了。 林晓忽然一笑道: “怪不得。” “怪不得有这些杀身之祸。” 为了这天下,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霍青山道: “这件事我也不是刻意想瞒着你,只是你知道了真相,会更加难。” 林晓道: “可我本来就已经很危险了啊,知道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吗?难道,还担心我走漏风声。” 霍青山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僵持在那儿,书颖这才敢上新茶过来,气氛依旧尴尬,直到晓雅斋的使浑仪里的美人鱼嗷了一嗓子,原来他们已经纠缠这么久了。 林晓问道: “那贾樟知道藏宝图是圣旨吗?” 霍青山点头,其实他没有跟贾樟确定过这件事情,但是从贾樟给林晓下毒来看,他是知道的。 林晓恍然大悟: “怪不得啊。我说那小子怎么怪怪的,在栗山的时候对我示好,和我套近乎。等你一走开,他就立马和我分开 ,明知道我处境危险。” 她歪头笑看霍青山: “他是不是为了保护你,想着只要我死了,圣旨的事彻底查不下去了,你就安全了。” 霍青山的手轻轻摸索着茶盏,林晓又醒悟道: “不对啊。” 霍青山警觉,林晓道: “那贾樟给我下毒的意义是什么?” 林晓仔细回想华无医说过的话,火玉之毒,毒发的时候会让人浑身疼痛难忍。 还不等霍青山开口,林晓自己就想明白了: “他是想逼供吗?” 林晓见识过贾樟逼供的手段,当时海老大案的时候,贾樟几乎把壮子月娘打死。 下毒逼供,这是一个很方便省事的办法呢。 “他在替谁做事?” 林晓又问。 霍青山已经知道答案了,林晓又想到很多问题。 一个个,像麻绳一样打结纠缠。 霍青山道: “这件事,你别想了,我去处理就是。” 林晓却嚯地一声站起来: “我怎么能不去想?” 她又愁又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霍青山过去把林晓牢牢抱在怀里,林晓动弹不得,只能依偎着他。 霍青山摸着林晓的背,像是给猫顺毛,让林晓内心的不顺都烟消云散了。 霍青山声 音低低的,很温柔: “林晓,你放心,我会一直好好对你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到半点痛苦和委屈了。绝对不会,你相信我,好不好?” 霍青山的声音好像是有魔力。 林晓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天上来的一样,柔柔的温温的,很有力量。 又好像是从深渊而来,带着神秘的、致命的吸引力。 林晓不说话,伸手把霍青山抱住。 …… 林晓还是被霍青山一番话给哄好了一下,第二天她想着百秀园里救出来的两个人不知道如何了,让人去问,说还昏着,但是性命无忧了。 林晓回忆了一下,那太监嬷嬷都是有些年纪的人,被烟熏了很容易造成肺部感染,所以让大夫好生照顾他们。 霍青山依旧带林晓去大理寺复审案件,林晓倒没有因为藏宝图变圣旨的事影响到工作,只是跟往日的活泼相比她此刻沉默许多。 她想到之前越州卷宗的事,心下一动。 越州离晋州不远,应该属于襄王的势力范围。 襄王不会是借着流寇的名义搞事情吧? 林晓已经揣测到襄王会不会造反上了。 造反,宫变,打战…… 林晓觉得本来离自己很远的事情,突然离她很近。 第一百二十四章 踏雪 百秀园需要整修,皇上拨了工部的人陪霍青山去看看怎么修比较好。 林晓还想着那两个昏倒的人呢,就陪霍青山一起去了。 那两个人醒是醒了,可一个是又聋又哑的太监,一个是口齿不清的老嬷嬷,林晓和他们手舞足蹈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 还是书颖大着嗓子告诉嬷嬷,园子起火,他们被烟熏着了,是林晓救得他们。 那老嬷嬷便跟太监打了个手语,两个人纷纷跟林晓磕头。 林晓又问嬷嬷他们叫什么,太监是说不上话的,嬷嬷吚呜好一会儿林晓终于听懂她说自己姓“王”,太监也姓王。 林晓便让王嬷嬷好好休息着,不要操心别的。 她出了屋子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书颖也在旁边道: “真不明白内侍省的人怎么想的,居然拨了这么两个人过来。” 林晓觉得古怪,以霍青山在皇帝那儿的地位,没道理有人敢这么糊弄他。 该不会,火就是他们放的吧。 霍青山也有这个考量,可是他想得是这两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知道林晓不习惯人伺候,尤其接受不了太监,所以没让内侍省拨太多内监过来,主要是厨子送了不少, 人数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失火之后,百秀园所有人都被他捉起来审问了,一个不差,名册也对得上。 这对姓王的太监嬷嬷,根本不是内侍省拨过来的人。 他知道里面有蹊跷,说不定这就是他苦苦寻找的线索,于是把心事都藏起来,免得走漏风声。 林晓问霍青山被烧的院落还有的救吗? 霍青山道: “起火的地方烧得太严重了,救不过来,他们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是特别喜欢的话,干脆推了重建。剩下的可以修缮,但要是改样子的话可能得多费点功夫。” 霍青山说一句林晓点点头,她对建筑真的不懂,只能应和。 霍青山还笑问林晓喜欢什么样的屋子,可以按她的意思盖。 林晓道: “都行。” 霍青山一笑: “我还想着,你有什么特别的意见。” 林晓又想了想,现代的时候她也进过几次豪宅,被那大别墅或者大平层震惊过。 但是那些房子跟这古典园林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于是她在这方面真的提不出来什么特别的要求。 就是提,没有钢筋水泥也做不到。 林晓问道: “需要很多钱吗?” 霍青山不假思 索地点点头。 林晓开始揣测霍青山有没有那么多了,因为不论是县令还是大理寺丞的工资都不咋高,一年薪水可能还不够一间房的。 霍青山之前的大方都是来源于公主府的零花钱。 霍青山道: “皇上说,从给太后过寿诞的钱里省出一笔来修这园子。” 林晓道: “皇上知道火是宇文集放得了?” 霍青山道: “我可没这么说过,是皇上自己想的。” 皇帝当时第一时间认为火是襄王放的,可是这个想法早就被他们推翻了。 于是皇帝很快想到是宇文集干的,满朝之中也只有他这么恨霍青山了。 看样子皇上是真的铁了心要给太后难堪了。 不过林晓也很好奇,皇上究竟是不是太后生的,现在没有DNA技术,是不是的怕是只有太后知道了。 霍青山笑问林晓怎么认为的,林晓苦笑道: “我都没有见过太后,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亲生的啊。” 总得看过太后具体样子和身体特征才能做出猜测来。 霍青山道: “你用直觉想想。” 用直觉的话…… …… 高年县发生了一起特大的命案,一家七口全都被人杀害,经过验尸 他们都是被人用家中的镰刀活活砍死。 因为年关将至,发生这样的大案子自然是极大的事。 因为案子发生了有些天了,县令迟迟无法破案,上奏请罪。 霍青山知道了之后主动表示过去帮助勘察此案。 林晓在路上看了卷宗,可以说是很严重的灭门惨案。 死者张家一家都是高年县本地人,家里以种地砍柴为生,平时为人热情好客,没有仇家。 偏偏这个附近人家都说好的人,遭遇了一宗血案。 张家的父母,张氏夫妇,连同他们膝下的三个孩子都被人活活砍死,由于死亡时间相近所以难判断谁先死。 霍青山告诉林晓,张家一家死得极惨,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林晓想比这严重千百倍的她都经历过,这个不算什么,还反过来拍拍霍青山手背,安慰了霍青山一把。 …… 天冷,尸体保存得很好,林晓一一验过,伤最重的就是张氏夫妻,尤其丈夫的伤更甚,身上还有打斗的痕迹。 而那对小兄妹的身上则是掐痕更重,后脑勺还有砸伤,但也是被镰刀砍破大血管失血过多而死的。 张家父母和大女儿身上的伤口少,但是也致命了。 这么狠毒的杀人手段,县令第一时间就怀疑是仇家寻仇。 可偏偏,虽然张家住得偏了些,左右没有邻居,但是附近的人都说他家好,有时候还会送一担柴给附近的老人过去,实在没有仇家。 县令难办得很,只好上表请罪了。 现在见了霍青山也是一脸为难,尤其他带的还是个女仵作来,更是要哭了,小心翼翼问道: “霍大人可有什么高见?” 他虽然没有与霍青山有交集,但知道他是长公主之子,无非是仗着身份得个官做,能有多少真才实学? 霍青山把死者的衣服展开细细看过,目光落在大女儿的衣服上,他抚平衣服上的裂痕,想把破的地方拼起来。 霍青山道: “陈县令,你可注意到这衣服的破洞。” 陈县令道: “这衣服系镰刀砍杀人后留下的。” 霍青山摇头: “这处有血痕的地方是镰刀导致的,这儿还有这儿不是。” 他指着的是衣服的胳膊处还有腰部一小块。 陈县令道: “平民家里,衣服总是这儿破一块那儿缺一块的,实属正常。” 不过这个道理,是霍青山这种一天要换好几身华服的人不能理解的罢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丧心病狂 霍青山道: “可你看张氏的衣服。” 他拿出张氏的裤子来,上面有很明显的补丁,缝得很结实,还有一些小的线痕,缝得很漂亮。 霍青山道: “这张娘子针线活很好,没道理会看女儿身上的破洞却无动于衷。” 陈县令略一思索,霍青山又道: “你再看他们的小女儿身上的缝痕更新,一样的好,这大女儿穿得衣服还很鲜亮,可见这对夫妻不是什么眼里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的人。” 故而,这大女儿衣服的破洞不寻常。 陈县令道: “那便是案发当日,大女儿与凶手搏斗导致的破口。” 霍青山道: “如果是搏斗的话,这腰部的破口又有些斯文了。” 陈县令便问霍青山的意思,霍青山道: “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凶犯那日来到死者家中,对这大女儿见色起意欲非礼于她,动手时撕破了她的衣服。张家夫妻见了自然要和那凶犯搏斗,于是凶手怒而虐杀张家夫妻。” 陈县令忙看了大女儿的衣物,觉得霍青山说得可能有分道理。 但是他又想出了一个可能: “张家儿女多,这破口有可能是当天大女儿和弟妹玩闹时弄出来的,只是家里突变没能来 得及缝补。” 霍青山一笑,正要开口反驳,那边林晓也验尸完了,于是改口问林晓有什么发现。 林晓根据死者伤口推测出凶犯大概身高体重,但是有一点,林晓道: “死亡时间差不多,没办法分先后。” 还没等陈县令说什么呢,林晓又道: “不过我推测,死亡时间是张氏夫妻和大女儿,然后是他们的父母孩子。” 霍青山问: “如何断得?” 林晓道: “你看他们死的地方,张氏夫妇和大女儿的尸体离得近,在堂屋,父母和小兄妹在里屋。我想是凶手和夫妻搏斗时,女儿出来帮忙,结果三人纷纷被杀,凶手一不做二不休,进了里屋把剩下三人也杀了。” 霍青山道: “那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这么丧心病狂?” 林晓沉思道: “没有确凿证据,但我估计那个凶手可能对大女儿图谋不轨。” 陈县令一惊,心下诧异怎么两个人有一样的结论? 这林晓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霍青山又问林晓怎么看出来的,大女儿并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林晓道: “大女儿腰上有两块一指头大小的淤青,我比较了,很像是掐的。” 陈县令道: “仅凭这一处淤 青认定是图谋不轨,好像唐突了些。” 林晓道: “自然不能这么武断,只是想了一个可能而已,具体还要看证据。” 陈县令又道他已经把附近的居民都审问了一遍,没有什么线索云云。 霍青山林晓不约而同道: “是生人作案。” 说完相视一笑。 陈县令觉得自己太蠢了,连忙请教霍青山,霍青山道: “你看你的卷宗,你不是已经留意到了吗,堂屋里桌椅倾倒,碗筷散落。其中碗两个,盘子两个,其中一个碗装得是酒另一个是饭,而筷子只有一双。” “案发的时候是下午,并不是用餐的时候。我估计对方是路过的,来借宿或者吃饭,张家热情款待,于是桌上只有一双筷子。” “如果是熟人过来相聚,那最起码会有两个酒碗,两双筷子。” 陈县令又问: “会不会是个青年人,譬如大女儿的晴人?偷偷来看她,不料被发现了。” 霍青山笑道: “偷偷的话是不会在堂屋吃饭的。” 林晓补充: “晴人的话,下手不会这么狠。” 陈县令道: “人气头上来,很容易失去理智下毒手杀人。” 霍青山道: “她的意思是,晴人的话不会在大 女儿腰上掐那么用力。” 林晓对他投去一个“你懂我”的眼神。 陈县令非常敬佩二人,霍青山道: “这人是外来的,如今年关将至,各地方守得严,去看看最近有什么生人出入。不过我看他十有九八是偷偷潜入进来的,犯下这大案只怕一时半会走不了,可能躲在哪个山疙瘩里,带人去搜一搜。” “只是这人穷凶极恶,又走上末路,务必让人三五成群不要分散才是。” 陈县令一一答应,霍青山说完这些便带林晓下去了。 林晓问是不是要等案子破了再走,霍青山问: “你想回去?” 林晓道: “那倒不是,随便问问而已。” 霍青山道: “待两天,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林晓道: “那我们去张家看看吧,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其实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再去张家只怕天要大黑。但是霍青山知道现在不去了这趟,晚上林晓是要睡不着觉的,于是立马带林晓过去了,陈县令闻言也风风火火地赶来。 张家门前是块小菜地,被雪埋得差不多了,而且左右邻居,最近的一家都离了起码一里地,又是天寒地冻的,当天没人看见可疑人员很正常 。 林晓在附近看了一圈,见几乎家家门前院子里都挂着条咸鱼腊肉的,她知道快过年了,古代大部分人一年到头都只指望着过年的这天吃上顿肉。 张家的衣服来看,也不算太穷,所以忍不住问道: “张家没有晒腊货的吗?还是送到衙门了?” 衙门收证据不至于收这个吧? 陈县令忙解释,他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张家有晒这些,想来是吃完了或者没有备。 霍青山笑道: “陈县令,都要过年了,像张家这样的人家怎么会不备块腊肉呢?难道你觉得他们能顿顿吃上鲜肉不成?” 陈县令汗颜,亏他之前还觉着霍青山衣锦食珍,体贴不了平民生活,现在看来他才是不懂的那个。 林晓又看张家的厨房,发现里面的米面还剩下一些,但是菜什么的没有,道: “看样子那个人是躲进山里了,着重去山里搜。” 林晓推测,凶犯是饿坏了的流犯,过来借食被款待。可是他变本加厉想要侵犯张家的女儿,和人搏斗后杀了张家一家,最后卷了他们的口粮走了。 陈县令忍不住斥骂道: “真是丧心病狂!” 霍青山道: “今儿天色已晚,明天天亮后进山去搜。”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试试 两个人就住在县衙里头,霍青山赞道林晓认真工作的样子非常迷人。 林晓还问了一下有多迷人。 霍青山想了想,道: “就觉得,你醉心验尸判案的时候,其他事便都与你无关了,虽在俗世却清冷超脱凡尘。” 好高的评价! 林晓都不知道自己工作的时候有这么大魅力呢,于是笑问: “那你是不是看了我这样子喜欢上我的?” 林晓拍拍他的胸膛道: “不错,不是那种光看脸不看内在的人,继续保持哦。” 霍青山被林晓逗笑了,道: “论外在,你也是极优秀的啊。” 林晓被霍青山夸得有些不适应了,笑道: “比我漂亮得有很多嘛。” 虽然她没见过活的慕容潇,而尸体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 不过她觉得何慧儿就比她漂亮,还有霍青山的丫鬟都长得很漂亮,不过她估计最漂亮的两个已经被霍青山送走了。 霍青山闻言退了两步,认真地观察林晓,笑道: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之前太瘦了,都有些脱了相,瞧着就有些失色。如今冬天正好养些肉在身上,便更加美艳了。” 林晓找了面镜子来照了一会儿。 其实古代的铜镜在清 晰程度上和现代镜子没有区别,林晓都不得不感慨古代工艺的高超。 林晓认真道: “我觉得没有差啊。” 霍青山笑道: “你天天看自然不觉得有差别了。” 林晓笑道: “你不也天天看我。” 霍青山反驳: “这不一样。” 林晓也问: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霍青山觉得自己很难用语言说服林晓,于是道: “不信回头咱两试试。” 林晓问道怎么试,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那陈县令过来请二人,说是抓到了嫌犯。 那嫌犯果真穷凶极恶,见有人搜捕便出手要杀人,幸好他们有所准备人手充足这才没有意外。 他们从嫌犯那儿找到了几件衣裳,吃剩的食物和一个装着米面的坛子。 衣服是张家的,林晓也让人把坛子和张家厨房的痕迹对比一下,形状符合。 事情到这儿林晓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只要陈县令审问清楚就是了。 为了保险起见,二人还是在高年县多住了两天,看陈县令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就这两天,林晓决定去试试之前和霍青山商议的证明她是个大美人的方法。 就是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待着,看有没有人过 来搭讪。 林晓觉得这个方法很傻,古代这个环境谁会没事过来跟你搭讪啊,何况又不是酒吧,大家都顾着吃饭喝茶,谁管你长啥样啊。 不过霍青山却让林晓相信自己,于是乎林晓去了高年县最繁华的街道逛一逛。 可是大家都忙着赶集,压根没人看她一眼…… 林晓气馁地回头,想告诉霍青山这压根是行不通的,没人过来跟她搭讪。 可霍青山笑着示意她继续走,林晓又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了几步,还是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忍不住向霍青山招了招手,霍青山过来笑问: “怎么了?” 林晓没好气道: “还怎么了?你看压根没人搭理我。” 霍青山道: “你看你这一路只顾着往前走,也不停下来买买东西说说话,自然没人搭理你。” 还补充了一句: “你再这样一个人走下去,也就只有人贩子过来接近你了。” 林晓想也是,她前世在大街上看到好看的人也只会远远看着,不会去搭讪的。 于是林晓找了家看起来很高端且人多的馆子坐下,点了茶和点心就开始看风景。 依旧没人跟她搭讪。 林晓觉得自己遭受到了霍青山 的戏耍。 小二给林晓一张纸条,上面是霍青山写得:你得多看看人,看他们如何反应。 林晓忍不住去找霍青山,他正微笑看她一眼。 霍青山这意思是让她对别人抛媚眼? 林晓尝试了一下,发现霍青山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林晓翻了个白眼,起身结账走人。 霍青山连忙跟上去拉住她,林晓无奈又不爽地把手抽出来。 霍青山又摁住她肩膀道: “这次是我失策了,现在年关将至,大家心思不在于此。” 林晓只能呵呵笑了两声回应他,霍青山又道: “这些人胆子太小,不敢看你,若是在朝凤城,一准有人过来。” 林晓又低头叹气,霍青山还想着说什么,林晓拍拍他道: “好了,不玩这个了。” 等人过来搭讪证明自己的魅力挺没意义的。 其实林晓早就想过,即使有天霍青山遇上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子然后移情别恋她也不会怎么着。 当然,伤心难过是难免的,可不会未此要死要活的。 古人很难理解现代那种好聚好散的概念,林晓不在乎,就是没有霍青山她做不了仵作了,开个小饭馆也好。 他们回了县衙,那边陈县令把那流犯 审得差不多了。 如二人所言,这流犯果真穷凶极恶,他从前便是一个贼,以偷窃为生,后来胆子越大开始做下杀人越货的勾当,犯了几桩案子便逃窜了。 因为天冷,加上太后大寿这几座城守备森严,他逃无可逃只能藏在山里头,饿了几天便来张家借食。 张家热情款待了他一番,可这流犯光吃不够,见张家大女儿有两分姿色就动手戏弄。 张家见女儿受欺负自然不能忍,上前和他理论,流犯却直接拿了他们的镰刀砍杀张家夫妻。 大女儿出来帮忙,被误杀。 流犯见已经杀了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一家人都杀了。 至于那对兄妹后脑勺的伤,是因为流犯想这俩孩子年幼可以拐卖了去,不料他们挣扎哭闹不已,流犯殴打了他们一会儿见没有用就杀了他们。 然后卷了张家一些食物和两套衣服走了。 林晓被这流犯的冷血狠毒惊呆了,人性之恶死不足惜! 陈县令道: “此番多亏了霍大人和林娘子帮忙,否则下官还要困于熟人作案的疑点之中,下官深感惭愧。” 霍青山道: “其实你想得也不算错,只是有时候判案需要从多个角度思考问题。”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收场 处理完这个灭门惨案后他们就启程回朝凤城,不过他们没有立刻去公主府,而是到了百秀园。 霍青山上次特意叮嘱了人好生照料那太监嬷嬷,这次也是来看他们如何的了。 两个人都已经恢复正常,可以自由走动,嬷嬷口齿也略清晰了些。 林晓努力跟那王嬷嬷说惠太妃的事,问他们可对惠太妃有印象,嬷嬷嘴里含糊不清,说了半天林晓就听懂几个字。 林晓依旧耐心,蹲在王嬷嬷膝盖边问她饿不饿累不累,之前是住在哪儿的话。 见说不行,林晓还用上了手势,问他们之前住在哪儿。 还是那个王太监带他们去了一个烧焦了的屋子,指着那儿比了个睡觉的手势,表明他们之前住在那儿。 霍青山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古怪,惠太妃去世后跟她有关的宫人走得走死的死,这百秀园里的人也是换过的,他们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 林晓决定换个方式,尝试和他们做朋友,让他们放松对自己的警惕性。 霍青山去了他们住的地方,疑心那儿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密室。 林晓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美食,其中还有她仿制的现代美食,只希望这对王氏吃 完之后能觉得她是个好人。 霍青山见她如此殷勤,忍不住笑道: “你对我娘都没这么热情。” 林晓道: “你母亲需要我这么热情吗。” 清河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多得数不完,林晓连插手的地方都没有,而且清河压根不喜欢她,林晓热情又有啥用呢。 这嬷嬷太监牙口倒还不错,吃得很香,吃完后冲笑呵呵地竖了大拇指,林晓估计这是夸她做菜好吃,也回了个大拇指。 霍青山在那被烧毁的地方找了两天,实在没看出什么密室密道来,疑心里面有机关,用了各种方法也没能试出来。 偏生这对太监嬷嬷都不识字,也没法写东西,林晓于是又想着教他们认字。 难度已经超过霍青山教她下棋了。 两个人住了两天,仍旧一无所获,霍青山便把他们接进公主府住着,以免有个闪失。 林晓决定线索又中断了。 怪不得这圣旨十多年了也没个下落,因为一旦查到点蛛丝马迹就会有人先下手为强。 当年惠太妃一死,她身边的人就被看管起来,后来先帝也死了,这些人就陆陆续续消失了。 好容易等到霍青山查出了点眉目,林震山又被害了 。 林晓想着忽然一笑,霍青山问她笑什么。 林晓道: “我想,皇帝应当是太后亲生的吧。” 霍青山问: “为何会这么想。” 林晓道: “杀我父亲的和我的,都是为了避免让人知道那东西的存在。可皇上若不是太后亲生,太后费这个劲做什么?” 可怜天下父母心,太后只不过在用另一种方式保全皇帝罢了。 霍青山又道: “可照你这么说,太后又何必下旨让襄王入京呢?” 要知道襄王可是皇帝最大的威胁。 倘若皇帝是太后亲生,她何必费这周章? 林晓一时半会没想通这个道理,只能道人心复杂,不是他们可以揣测得出来的。 回了公主府,晓雅斋里又摆了两大箱子的新衣服,林晓看得眼花缭乱,说她穿不了这么多衣服。 玄香笑道: “娘子不知道,公主府这样的地方过年是要用这么多衣服呢。这里有家常穿的,出门穿的,见客人穿的,娘子入宫穿得。若是娘子可常入宫,这些衣服还不够呢。” 林晓之前去宫里赴宴,见过身边一个姑娘一天换了四套衣服,这么想想这些可能还不够。 可是林晓真的觉得自己没必 要如此随大众,换那么多衣服她也很累好吗。 书颖笑道: “郎君看重娘子,今年入宫必是要带上娘子的,这才让人做了这么许多衣服,这也是郎君的一片心意啊。” 林晓的脖颈被霍青山的心意压得挺沉的,重而僵硬地点点头。 …… 霍青山再度来到小松枝巷,林晓正式住进公主府后,他也没把全部行李都搬走,以防哪天,朝凤出了案子林晓兴致上来,大理寺旁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不过他今天来不是为林晓而来,却是来见贾樟的。 贾樟站在小池边笑道: “你看,这水已经结冰了,鱼儿还活得好好的。” 霍青山道: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贾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霍青山道: “回去劝你的父亲,收手吧,这样左右摇摆看起来是左右逢源,可到时候早晚会进退维谷的。” 贾樟看着池子的薄冰不语,霍青山略一转身: “我知道,盛世重文臣,乱世才需要武将,可是圣上也没有亏待你家一分一毫,如今你的大理寺正不也做得很好?你父亲这是何苦呢。挑出事端来,看起来左右占好,最后收不了手,下场只会更惨,没 有退步。” 贾樟心好像跌进了这冰水里,他知道霍青山这冰雪聪明的人一定能够看穿他的。 可是他能怎么办?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难道要他去告发他不成? 于是只得苦笑道: “早知道如此,我就自己动手把林晓杀了,好过现在我左右为难。” 霍青山心下略不乐意,道: “这跟林晓没什么关系。” 难道林晓死了襄王就会放弃找圣旨吗? 贾恪就不会私下串通襄王了吗? 贾樟道: “她若是死了,许多事也就省了。” 霍青山冷冷道: “你怎么不说,若不是你父亲贪图名利,你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贾樟深吸一口气道: “我并没有替我爹做事。” 霍青山道: “可你是他儿子。” 儿女的事往往逃不过父母的眼睛,可父母的事就一定能瞒过儿女吗? 贾樟早就在贾恪一次又一次隐秘的书信和悄然的行动中察觉到,他的父亲没有他想象中的高风亮节,贾恪甚至为了得到重用,不惜悄悄寻求和襄王的合作。 可是贾樟又有什么办法?那人是他的父亲。 贾樟又笑道: “你只知道说我?那你呢?你又该怎么收场?” 第一百二十八章 那我走? 临近过年,朝凤城里里外外的热闹了起来,白茫茫的大雪里头是五光十色的灯笼。 从前林晓只在影视剧里看过那种南瓜样的大红灯笼,穿越了才发现原来古代灯笼是没有那种大肚皮圆灯笼的。 古代的灯笼以方形灯笼为主,还有各种动物楼阁样的,最重要的是材料很不一样。 林晓最震撼的是在蓝玉台看见过霍青山一对紫檀木上挂着的微黄灯笼,她起初以为是大贝壳雕的,霍青山告诉她是象牙做的,她直接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问霍青山能不能摸一摸。 霍青山大方表示: “摸,随便摸。” 林晓小心摸了摸,出手温润又带点粗糙,真的是骨制品了。 那个灯笼最精细的地方不过头发丝粗细,林晓真的不敢相信那是象牙雕刻出来的,觉得匪夷所思。 霍青山见她喜欢当即就要送给她,林晓却拒绝了,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她她也不敢用,还是留给霍青山这种见怪不怪的人比较好。 而林晓只能说,有钱人的幸福是她无法想象的。 林晓甚至自我怀疑,跟着霍青山享受了这么多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生活,要是有朝一日离开他了 她还能在古代生活下去吗? 林晓在现代的时候很不理解一些为了钱傍大款,甘愿做三小四的人,尤其见识到大款的模样和举止后,更加对那些人的勇气佩服不已。 可是现在林晓多少能理解了。 莫说霍青山长得那叫一个英俊潇洒,哪怕他是一个又肥又丑又老的人,可这么多闻所未闻的宝贝如洒水挥土一般的送到你跟前,谁能不心脏狂跳呢? 尤其是在原生家庭很穷的情况下。 林晓对此感触颇多,想得入迷,直到一只大手覆盖到她肩头。 霍青山在她身后笑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晓道: “过年的时候我要入宫吗?” 霍青山道: “三十初一还有元宵陪我进宫就好。” 林晓又问: “宇文集还住寿康宫吗?” 霍青山道: “他倒是敢出来了,可也只敢回家,不然就是入宫,其他哪儿也不能去。” 宇文集到现在都没去过何家慕容家,倒是宇文敦给两家赔礼过,可是何家没有领情,慕容家倒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晓猜想一是何家人多,还等着有机会扳倒宇文家,而慕容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已经没了 指望不想树敌了。 还有就是慕容潇和宇文集是晴人关系,慕容潇修行之人做出不齿之事,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这事在古代可以说是极其伤风败俗了,慕容家也不想宣扬出去太丢人。 而何慧儿却是被奸,杀的,这等奇耻大辱何家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林晓心里也恨,她从不信鬼神,却想着宇文集得遭报应才好! 霍青山揉揉林晓的脸,笑道: “回头入宫面圣,可千万别是这个表情。” 林晓无奈叹气,说她知道了。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那天,林晓跟着霍青山入宫了。 皇帝早上要接受群臣拜见,女眷要入宫去给太后皇后请安,霍青山怕太后为难林晓,想带她在身边。 清河却道霍青山这样糊涂,还说有自己在太后不会为难林晓的,仍旧带她去寿康宫了。 林晓头皮发麻,她觉得太后应该不会放过她这个查出宇文集的人,只内心祈祷太后事忙年纪大,她混在人群中就这么过去算了。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太后接受过众人跪拜后,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句: “听说青山今年带了个姑娘入宫,在哪儿?” 林晓感觉到无数目光齐刷刷地 落在她身上,于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再度给太后行礼。 林晓觉得古代的宫殿建筑和座椅设计有很大的心理学知识在上头,人一旦进来,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哪怕上头是个看着和蔼的老人也会心生恐惧。 太后看林晓行礼也很规矩,挑不出错来,就让她上前让她细瞧瞧。 林晓谨记春兰姑姑的教导,在宫里见到太后皇上皇后等人是绝不能抬头正眼看他们的,错一点被人笑话是小,被责罚才是要命的。 太后对林晓招招手,林晓觉得已经挨得很近了,再近就得贴脸了。直到太后身后的姑姑悄悄比了个姿势才蹲下行福礼好让太后近距离看清楚她。 太后端详林晓半天,见她妆容淡雅,一双眼睛大而微长,颇具神采,鼻子高挺英气又不乏秀气,鼻头微微圆润很有福气,下巴也是尖而不利,只是太瘦了。 她道: “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怪不得青山看上了你。” 林晓一笑,太后又道: “哀家乏了,你们下去吧。” 林晓起身跟随众人退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太后还是没有为难她。 因为见过太后了,等见皇后的时 候林晓胆子就大了,偷偷看了皇后两眼,有些惊讶。 这个皇后长得着实有点小了,在华丽的礼服里身体好像还没长大,而且整个人都被凤冠压着,林晓看着都挺她脖子疼。 又见贵妃,贵妃则明显更加成熟漂亮有风韵。 林晓想,皇后也是太后为了巩固家族地位选进来做皇后的,皇帝可能压根不喜欢她,就忍不住替她心酸一把。 给三人行礼之后,其他人就没资格受命妇跪拜了,大部分女眷通常是去见自家亲戚或者别人家的亲戚,或者关系好的凑一屋子。 林晓想着自己哪哪也去不了,只能跟着清河走。 清河难得主动跟林晓说句话,道: “我要去寿康宫,你去了也是尴尬。” 林晓问: “那我去哪儿……” 同时心里呼唤霍青山赶紧出现拯救她。 清河直言道: “这宫里,你去哪儿都尴尬。” 林晓下意识道: “那我走?” 清河的脸越发要被林晓气得歪了,道: “你让宫女带你去贵妃的偏殿坐着吧。” 宇文家的女眷都去皇后宫里或者太后宫里待着了,贵妃那儿的命妇和小嫔妃没有胆子问林晓霍青山和宇文集的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宇文贵妃 林晓到锦绣宫的时候,一些女眷正在那儿言笑晏晏,压根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就找了个角落坐着。 旁边人在聊谁家新添了个孩子,谁家要娶媳妇了,还有谁家要嫁女儿了,还有谁家升了官谁家调到了外地。 林晓听得兴起,冷不防有宫女过来叫她,说是贵妃传她。 刚刚只敢偷偷看贵妃两眼,现在可以看得清楚点,林晓觉得她比何慧儿要漂亮得多,很有气质,眼睛偏长,再加上这礼服凤冠真的气场很大,可是开口声音却很温柔有力。 宇文贵妃也夸林晓长得漂亮,是个有风情的美人。 风情?林晓觉得这个词只在她画了红唇的时候跟她有关。 宇文贵妃又让林晓饮茶,笑道听说她是栗山人,这乌龙茶可合她胃口。 提到乌龙茶林晓就想起宇文集在乌龙茶里下毒的事,这茶水在她嘴里停留了一会儿她才咽下去。 心有余悸。 林晓道: “这茶很好,带有甘香回味悠长。” 贵妃又请她用点心,桌子上的点心琳琅满目的,有些是林晓爱吃的。 不过林晓记得霍青山教过她喝什么茶配什么点心,略一思索,选择了和乌龙茶搭配的点心 用。 这点心做得很小巧,林晓可以一口一个,她吃了一口后就察觉出贵妃的用意了,是借着喝茶来观察她的举止呢。 林晓又道贵妃宫里的点心做得美味,她便笑道好吃就多吃些。 贵妃又道: “本宫听闻你与青山感情甚好,何不早日定下来。” 林晓知道贵妃的意思,笑道: “这件事不急。” 她目前还没有嫁给霍青山的想法,贵妃又笑道: “林娘子果真与众不同。” 林晓明白,毕竟她和霍青山地位差距太大,在大众眼里她这样身份的人要是能攀上霍青山应该会紧抓着不放的。 所以林晓真的不是一般人。 她是穿越的。 林晓笑道: “世间人分百种,我不过其中一个俗人罢了。” 这句话是之前龙华寺的时候,她听蓝柏跟主持说过的。 当时她觉得很有意境,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贵妃闻言也是一笑,又道: “没想到林娘子还有些禅意。” 林晓道: “不过是浸染得久了,略会说两句话罢了。” 她们一直聊天,贵妃时不时问林晓一些问题,譬如仵作做得怎么样。 林晓道很好,她前些天才去高年县查了一桩案子。 由于案件尺度太大,她就不说详情了。 贵妃又道: “话虽如此,仵作终究不是长久做得的,不如本宫去跟圣上讨个恩典,赐你一个良籍。” 林晓道: “多谢贵妃美意,只是林晓一时半会还不需要。” 贵妃道: “怎么,你不领本宫情吗?” 林晓道: “民女不敢,只是民女喜欢做仵作,也不在乎这些。” 贵妃又是一笑,正说话间有人过来禀报,林晓听到一句“皇子送回来了” 大概是皇帝让人把皇子送回来了,但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像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贵妃微微颔首,示意人下去,又笑道她和林晓投缘,让人取来布帛金银赏赐她: “以后有空可以常来锦绣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 林晓起身告辞,嘴上道一定一定,心想我可不想再来了。 林晓又回到了偏殿,大家还在那儿笑着聊天,林晓都佩服她们这么久了还兴致勃然,她和贵妃独处一会儿都觉得累。 旁边人看她,笑道: “和贵妃说完话了?” 林晓微笑着点头,她扫一眼林晓身后的赏赐,别的还好,那绸缎是上等御用的,便略一笑道: “你也是得了好的 了。” 林晓想着这种好东西公主府也不是没有,她没那么在乎。 不是因为见怪不怪,而是因为这布料好是很好,但是非常精贵,随便一点剐蹭就很容易抽丝蹭花,实在不适合她这种停不下来的人。 怪不得贵族一天得换几套衣服,一件衣服穿了不穿第二遍呢。 因为这衣服压根支撑不了他们穿第二遍。 现代西方的礼服穿一次出席过宴会就不能穿第二遍的规矩跟古代的礼服规矩比简直弱不禁风。 林晓继续听别人的聊天内容,听到一句“程磊”,她知道这人曾经是霍殷的未婚夫于是细心去听,他好像也要成亲了,程家好像看中了谁,想着等明年选秀的时候再相看好求圣上赐婚。 又听到有人说霍青山,然后好像往她这儿看了两眼。 林晓如坐针毡了一会儿,有宫女过来耳语,说霍青山请她出去。 林晓几乎激动地哭了出来,她终于等到霍青山了!终于! 出了锦绣宫,林晓就看见了霍青山笑着站在那儿。 林晓又惊又喜,过去抱住霍青山的腰: “你怎么来了?” 霍青山看锦绣宫一眼,抓着林晓的手走道: “你见过贵妃了?” 林 晓点点头,道贵妃很漂亮。 霍青山一笑,他知道这个话题是过不去了,又道: “你见过三皇子了吗?” 林晓摇头,但是她告辞的时候三皇子应该从皇上那儿回来了。 她小声道: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霍青山脸色也有些沉重,道: “皇上方才把皇子公主都叫过去了,与众人见面还跟太后请安。” 其他人都好端端的,可到了三皇子那儿就出了点事故。 林晓心下一沉,她大概知道出什么状况了。 霍青山道: “给皇上请安的时候,其他人都好好的,唯独三皇子言语无状,左顾右盼,任凭嬷嬷太监怎么教导也静不下来。” 后来皇上哄他玩,结果三皇子竟然失声哭了起来,且哭声也怪异。 皇上觉得这三皇子是存心给他难堪,也不顾他只有三岁多就令人把他抱下去。 霍青山想接林晓出来,就主动请示送三皇子回来了。 霍青山道: “你手好凉。” 说着给林晓暖手,发现林晓脸色越发白了,神色凝重。 林晓知道,这个三皇子十有九八是因为近亲结婚而产生的智力低下。 一般来说三岁大的孩子足够让人看出他的智力异常了。 第一百三十章 年宴 林晓想了许久智力低下的治疗问题,最后答案是无解。 倘若三皇子只是轻度的话,还可以好好教育开导,让他基本自理生活没有问题,但如果是中重度的话只能是养着了。 他是皇子,生活保障是没有问题了。 可林晓穿越古代后见过太多为了所谓“家风”而做出的疯狂事来。 慕容家甚至能为了保住颜面不追究慕容潇的死了,那皇家要是出了个智力低下儿,皇帝会怎么做? 想起今天对她和颜悦色的贵妃,终究是很不忍。 霍青山看穿了林晓,问她可是想到了什么。 林晓道: “我在锦绣宫偏殿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说那个程磊将军的婚事明年要定下来。” 霍青山微笑道: “我也听说了,不过程磊一时半会没法从边疆回来,是他的家人着急了。” 林晓觉得霍青山话里有话,是提前给自己开脱了,于是跟着一笑。 霍青山又笑问: “还听见了什么。” 林晓道: “没什么,就是谁家嫁女儿谁家生孩子的话。” 林晓看了会表演,又找话题跟霍青山道: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霍青山回答得很笼统,道: “都喜欢。” 于是 话题戛然而止,林晓也不能逼着霍青山选一个,何况古人医疗水平不行,生产条件也不是无菌的,婴幼儿夭折率极高,这种条件下都是追求多子多福儿女双全的。 可霍青山却自己补充了答案: “儿子更好一点。” 还不等林晓问为什么,霍青山就答道: “女儿要冒的风险太大,与其一辈子担心她遇人不淑,不如生儿子省事。” 林晓一笑: “你这话说得,生儿子若是耽误了别人家的女儿那可如何是好。” 霍青山笑道: “我没法保证别人家的儿子是好的,总能严厉教导自己的儿子。” 看来霍殷的事给了霍青山很大影响,又想起其实霍青山来栗山县那一年多时间里,没听过他有什么风琉韵事,身边也没有个漂亮小丫鬟。 这么想想,霍青山人还挺好的? 可这是古代啊……林晓心想。 霍青山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可能做到一辈子就一个人吗?想想都不可能。 要林晓做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这在林晓的现代思维里就是做三的。 那要她做妻子然后看着丈夫纳妾? 也挺恶心的。 林晓思来想去,就是和霍青山及时享乐,等到上述情况会发 生的时候抽身离开。 林晓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不由点点头。 霍青山笑问道: “很好看吗?” 林晓道: “挺不错的。” 林晓在宫宴上又见识了许多人,有诰命夫人还有国公夫人还有什么侯夫人的。 到了古代林晓才知道什么国公啊侯啊伯啊的,只是听起来威风凛凛而已,实际上可能也就不过如此。 因为那些王侯国公都只是封爵,可以有食邑,表示地位尊贵。 可是你的实际地位取决于你家有没有实权,当的官有多大,受不受皇上重用。 公主府的情况,蓝柏多年只领着一个虚职了,霍青山这两年也不过做着个小官。公主府能备受人尊重,也是太后宠爱清河,皇上又亲近霍青山。 林晓这也一想,又觉得霍青山很不容易。 仵作在古代属于贱籍,地位低下,后代不得参与科举,若是想翻身,“从良”还不够,还得经过三代的洗礼后代才能读书科举。 她这样的身份,给霍青山当丫鬟都不够,难怪清河铁了心不让他们在一起,也可想而知霍青山顶着多么大的压力要和她交往。 想到这儿,林晓又对霍青山投去一个感动和敬重的眼神。 霍 青山见林晓含情脉脉地看自己,笑着伸手捏捏她的脸。 林晓主动给霍青山夹了一筷子自己觉得最好吃的菜,霍青山一笑,拍拍她的手。 林晓忽然想起来什么,对霍青山笑道: “你觉得这儿谁长得跟我差不多啊。” 霍青山听又是这种问题,忍不住笑道: “我看这儿你最美。” 林晓道: “你好好回答。” 霍青山道: “你估计谁跟你差不多。” 林晓觉得这儿很多人都比她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靠衣装的缘故。 还有那些歌女舞女的,长得不好看也不会入宫了好吗。 林晓越看越无地自容。 霍青山笑道: “难道今天没人夸你美吗?” 林晓点头,太后和贵妃倒是都夸她了,可那不是客气吗? 霍青山微微叹气,心想林晓怎么对自己的外貌没有个自信呢。 于是霍青山对林晓道: “你若长得不美,我也不会真的爱你。” 林晓听了霍青山这句话,脸飞快的红了,心脏也砰砰直跳。她又羞涩又欣喜,忍不住低头偷笑。 虽然说晴人眼里出西施,可是霍青山的美绝对是一种客观存在,不然也不会那么多美人痴迷于他了。 霍青山这 么一夸她,林晓真的有一种自己美若天仙的感觉了。 他笑着拍拍林晓的手,林晓还沉浸于霍青山的情话中,高兴得合不拢嘴。 皇上给太后敬酒,祝太后身体安康,又说起明年安宁公主会回京给太后祝寿等话。 太后道: “与安宁分别也有数年之久,如今能见她一面也是极好的,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几面可以见到的。” 皇帝道: “太后千岁万岁,再见的日子还有很多。” 太后却道: “哀家已经老了,都不知还有几个生日可过,只盼望着儿孙都好,我方能了无牵挂。” 皇上闻言就不想说话了,太后又道: “如今皇帝虽然儿女双全,可是没有嫡子,哀家放心不过。” 皇后道: “儿臣定当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太后道: “你很懂事,哀家很放心。” 言外之意,岂不是皇上不懂事了? 太后又道: “青山那孩子争气,他的前程我不操心,只是他的终身大事,皇帝你可要留心,千万别让狐媚子勾了他去。” 皇上微微冷笑道: “太后大可放心,青山可不是别的什么人,会自己把持不住还要栽一个勾人的罪名到女人身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年宴二 太后闻言不悦,拉着张脸看着就生了气。 偏生她看向霍青山方向,他正不顾旁人的与林晓说笑,越发刺痛了她的心,于是冷冷嘲讽道: “旁人也不会和一个低贱的女子这样打得火热,带出来闹得整个朝凤城看他们笑话。” 男人私底下玩玩不要紧,世上哪有不偷的猫呢? 可是像霍青山这样把一个卑微之人带到明面上的,还扬言要娶她的,真是头一个,也不怕人笑话,对他前程也不好。 皇帝又冷冷道: “最起码他们你情我愿,也不犯了国法家规。” 太后真真是要被皇帝气死了,她强忍着怒火,突然扬声道: “今年的歌舞看着还不错,只是年年都是这些,也没什么新意。” 太后发话了,底下人自然各说纷纭。 有说今年教坊也算用心了,只是年年都有歌舞表演,他们怕也是江郎才尽了。 还有的说太后自然是有好东西,要带着他们也乐一乐了。 太后微微一笑道: “哀家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新东西。只不过看这歌舞,忽然想起来前年青山在宫宴上那出剑舞,那方叫畅意呢。” 被提到的霍青山迅速反应过来,林晓一脸崇拜地 “你还会跳舞呢”看向霍青山。 霍青山笑道: “太后垂青觉得青山的舞好,实属青山之幸。” 清河笑道: “既然母后喜欢,那让青山下去准备演奏一出就是。” 霍青山心想清河不愧是太后亲女儿。 然而他这个亲儿子什么准备都没有呢,跳啥呀! 霍青山笑道之前乃是寻常宫宴,如今年宴,剑舞激烈峥嵘,是不是有些不适合。 太后笑道: “有什么不适合的,你随便跳一出就是了。好不好的,哀家都有赏,你只管跳。” 在清河目光示意下,霍青山笑着下去答应了。 林晓望眼欲穿,菜都顾不上吃了。 她看过霍青山舞刀弄枪,他还答应她等天气好了教她呢。 可是林晓从不知道霍青山还会跳舞的。 古代帅哥都要如此多才多艺吗?! 林晓激动地恨不得穿越几分钟之后看霍青山舞蹈了! 又是一曲歌舞结束,乐师撩拨几下筝,发出铮铮的声音。 听这音乐变化,林晓知道霍青山要来了,便翘首以待。 霍青山换了一身宽大袍子的衣服,把他衬得有分仙风道骨了,但让林晓失望的是霍青山戴了一个很丑很吓人的面具,把他英俊的脸 挡住了。 霍青山向众人行礼,然后在乐曲声中抽出剑来。 这种舞跟刚刚的舞蹈表演有很大不同,林晓觉得这个音乐怪怪的,有种厚重沧桑的感觉,而且不知道是什么乐器作祟,让林晓感觉到了一种肃杀之意,有兵戎交接的冷锋和鬼神降临的感觉。 再加上霍青山大开大合的动作,林晓觉得他好像在祭祀,而且不像是祭祀神,像是祭祀鬼。 要是旁边再放点干冰,林晓会觉得霍青山是祭坛中的天神或者魔王。 亦仙亦鬼亦神亦魔。 一舞钟了,霍青山摘下面具跟太后皇上行礼。 皇上鼓掌赞赏不已,太后也微笑着点头称赞,皇帝开口赏赐霍青山,太后跟着笑道: “既然皇帝赏赐了,哀家怎么能不赏。” 她略一思索,笑道: “青山正直青春少壮,依哀家看就赏赐你美人十名好了。” 林晓心想,太后你真大方,把美人留给你儿子不好吗。 清河笑道霍青山年轻,应保重身体,还是免了。 林晓没想到清河会说这种话,投去一个敬佩感激的目光,太后笑道这不算什么,青山这个年纪的男子是需要几个人在旁边伺候的。 那就看霍青山怎么选 了。 霍青山低头略无奈的一笑,然后道不论皇上太后赏赐了什么,都是他的福分。 林晓听到这话,感觉心都被柠檬汽水泡了一遍。 霍青山下去换衣服,他走的时候和林晓对视了一眼。 林晓粗略估计他跳了有半个多小时,就这样霍青山还没有气喘吁吁,只能说体力真好。 霍青山很快回到林晓身边,他身上新扑了香水,林晓闻出来了薄荷和茶叶的味道。 林晓喝了一大口汤压制内心的激动,霍青山问林晓: “我跳得怎么样。” 林晓道: “挺好的。” 霍青山又问: “只是挺好吗?” 林晓把自己的感受告诉霍青山,霍青山笑道: “你看懂了,这支舞是士兵出征打战之前跳得祭祀舞蹈,是从巫舞演变而来的。我改了一些动作和乐谱。” 林晓感慨自己还挺有艺术细胞的,然后低头吃菜。 霍青山又跟她讲解他一些动作的含义,一开始是召唤鬼神祭祀,然后是祝祷,然后是出征。 听起来真的很有意思啊。 酒过三巡,宫中放起了大型烟花,美不胜收。 但是烟花过后他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即使是过年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在宫里待到 凌晨的,除非皇上特意留了谁。 林晓捧了很多赏赐,都是太后贵妃和皇上赏的,皇后也赏了一些。 而霍青山那儿就夸张了,因为他的特别演出,太后皇上皇后贵妃都给了重重的赏赐,还有太妃和些妃嫔也送了见面礼。 然后这都是物质东西,最重要的是太后真的给了霍青山十个美人。还得另外赶辆骡车送她们回公主府。 林晓都能想象霍青山夜夜笙歌的样子了。 可是回了公主府霍青山就立马找她来了,不说别的,只道: “想出去玩吗?” 过年的时候朝凤城的宵禁会推得很晚,子夜时分还有人预备着放烟花。 林晓本来还在那儿伤心,听到这话又激动起来跟霍青山出去了。 外面人还很多,摩肩接踵,巡逻的士兵在街道上来回以防万一。 霍青山紧紧拉着林晓的手,还笑道: “你可得拉紧点,别把自己丢了。” 林晓道: “我若是丢了,一定是你把我丢了的。” 霍青山又笑道: “再过半月,上元节外头会更热闹,到时候我们再出来玩。” 林晓一口答应,心下感慨其实她很久没过过这种味道浓重的年了,因为现代禁止放烟花炮竹。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位姨娘 两个人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公主府,林晓无心购物,东西都是霍青山买的。 林晓发觉男人买买买起来比女人凶多了。 霍青山忽然笑问: “你不关心我打算如何处置那十名美人吗?” 林晓皮笑肉不笑: “这个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嘛。” 霍青山一笑: “你难道不吃醋吗?” 林晓僵硬地笑着,她吃醋又有啥办法,她能左右霍青山的心意嘛。 霍青山让书颖好生照顾林晓,独自回了蓝玉台。 霍青山的身影在道路上的花灯下越发显出种清冷的感觉。 书颖和林晓相处了许久,已经习惯了她的性格,此刻也大大咧咧问道: “郎君可是得了上头的赏。” 林晓点头: “十个美人。” 虽然她压根没见到那十个美人,但是她能脑补她们活色生香的样子。 想到这儿林晓就不平,凭啥她们能拥有霍青山的身体,她和他交往了这么久,嘴都没亲过几回! 越想越气。 书颖看林晓生气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道: “其实这样的事也常有,娘子大可放心,毕竟郎君这样的人身边总是有人伺候的。” 林晓想起,书颖也算是霍青山的贴身丫鬟吧 ,不过没和霍青山发生肢体关系。 想到这层关系的林晓忽然又全身尴尬发麻。 她本以为熟读红楼梦的自己可以接受,结果亲身经历之后心里又产生一种极度的不平衡和占有欲。 明明之前自己不这样想的,还觉得霍青山有通房也没啥,古代嘛她能理解。 林晓因为这件事翻来覆去的一晚上没睡好觉,等白天霍青山又要入宫祭祀了,这次就不方便带她去了。 林晓想出去逛逛,书颖道这时候外头街上人多得很,要是没有霍青山陪着,他们出去有些不安全。 古代治安着实有很大潜藏风险,即使有监控的现代,拐卖都是一个巨大问题。在古代,一个麻袋把人套走了,怕是一辈子也找不回来。 书颖在人牙子那儿就见过很多从五湖四海被拐卖来的,有这个担忧很正常。 那林晓就去看蓝宛蓝恕两个人了,他们的母亲正陪他们放小烟花,见了林晓也乐呵呵地打招呼。 林晓征求过书颖的意见,给蓝宛蓝恕准备了笔锭如意的金银锞子和文房四宝,他们接过之后跟林晓道谢。 林晓看向他们母亲,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她们。 此前的时间林晓很少往后院 里头走,而姨娘也很少到前头来,长荣院前后完全是被割裂的两个世界。 蓝宛的母亲是杜姨娘,蓝恕的母亲是柳姨娘,长得都很漂亮,非常温婉动人,笑起来如春风沐雨。 杜姨娘笑着和林晓聊天,问宫中什么样子,可听到什么新闻。 于是林晓把宫里听到的八卦跟她们说了一遍,杜姨娘笑道: “定远将军要娶妻了?也是该到年龄了。” 因为霍殷的意外,程磊的婚姻也延迟了好多年。 杜姨娘又笑道: “我听说定远将军还有个弟弟,不知娘子可见过。” 林晓道: “姨娘说得是程品吧,我在宫里见过两次。” 杜姨娘又问林晓细节,林晓印象中程品还没有她高,看着挺成熟稳重其实也不过才十四五岁。 不过杜姨娘好像只听到了“成熟稳重”四个字,笑道: “稳重好,这年头孩子都越发调皮了,难得出个懂事的人。” 林晓听出来了,杜姨娘是要给蓝宛找对象了。 可是林晓看向蓝宛,她才多大啊就找人家,不太合适吧。 不光如此,柳姨娘见林晓好说话,也过来跟她聊天,问得是王家的事。 要是林晓没记错的话,柳姨娘口中的 王家是宇文敦夫人的母族。 林晓俨然成了一个中间人,帮她们打听人家的婚姻状况。 可是蓝恕还更小呢,谈婚论嫁是不是太早了。 柳姨娘还让蓝恕过来进行了一番才艺表演,让他吟诗作赋打了套拳,展示一下他有多么优秀。 杜姨娘也不甘示弱,让蓝宛唱歌跳舞,两个孩子真的是文武双全,堪称别人家的小孩,林晓自愧不如。 她有霍青山这位名师教导,围棋连个门都不会入,蓝宛蓝恕可以说是棋逢对手,虽然她看不懂。 杜姨娘还笑问林晓,今年可有什么打算。 林晓知道杜姨娘肯定是问的和霍青山的事,于是笑道: “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杜姨娘却摇头笑道: “娘子这话不通,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若是想要过得好,那就得尽早为自己做打算才行。” 柳姨娘也不拿林晓当外人,对她说了几句实心话,道: “霍郎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娘子遇上了可不能错过。” 林晓苦笑,她倒不想错过啊,主动权不在她手上啊。 柳姨娘又提议道: “娘子何不趁着霍郎君此时心都在你身上,早为自 己做打算。” 林晓哪知道怎么为自己做打算? 多攒点钱,等分手之后也能买个小房子开个小饭馆?霍青山给她的东西已经够她此生衣食无忧了。 柳姨娘道: “娘子糊涂,娘子何不趁此时对霍郎君多说几句温柔话,让他选一个脾气好好说话的正妻,待她过门娘子处境也可以轻松些。” 杜姨娘也提议,让林晓在正妻入门之前怀孕,牢牢把握住霍青山。 林晓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了,又想起之前在宫里听到今年会有选秀,估计要给霍青山选个妻子的事。 她想着,务必要在霍青山娶妻之前享受够他! 等霍青山回来后,林晓忍不住问霍青山,蓝宛蓝恕是不是已经在准备说人家了。 结果霍青山对这件事压根没兴趣,道: “父亲挑就是了。” 言外之意是他不管。 林晓笑道: “好歹是你妹妹弟弟,你也不关心一下。” 霍青山道: “这种事我怎么关心。” 林晓一笑: “你此前还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寝食难安,将心比心,你就不怕他们日后没遇到良人,错了终身?” 霍青山听完林晓的话,竟然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道: “我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思想上的挣扎 林晓诧异: “你知道什么了?” 霍青山低头一笑道: “你说得对,他们毕竟也是我同胞,我不能坐视不管,总得为他们打算打算。” 林晓心想,她的话这么有魅力吗? 其实她不知道,在霍青山以及绝大部分人的观念里,他真的没必要去管蓝宛蓝恕的将来。 他们两个人的前途有蓝柏去操心,清河也会在蓝恕更大一点的时候帮他讨个封赏,霍青山真的没必要去过多的关心他们,他要做的是管好自己。 可是林晓既然这么说了,那霍青山愿意去试着了解他们。 当天霍青山就去找了蓝柏,商量了蓝宛蓝恕的事,蓝柏都大吃一惊,因为霍青山从前从不过问二人的事。 霍青山道: “到底是手足同胞,不能看着他们不管不理。” 蓝柏则道他们都还小呢,不着急这种事,好好读两年书再议。 林晓则还震惊于霍青山态度转便之快,心想莫非是穿越自带buff?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公主府每天都有客人来拜访,但是清河霍青山几乎每天都要入宫,实在见不了什么客人,就是有空也要去另外赴宴。 而林晓只能闷在府里,没事和蓝宛蓝恕说 说话和他们一块练字。 尽管林晓有霍青山教导,毛笔字已经写得有模有样,可还是输给了蓝宛蓝恕,这还激发了林晓的斗志开始加倍的练习量了。 书颖消息灵通,经常跟林晓汇报府里的各种消息,比如谁来拜访啊,公主和霍青山要去哪家府上啊等等。 其中书颖着重介绍了一下一户王家,却不是宇文夫人娘家,而是上官大人的一户亲戚,他家有个女儿生得很漂亮。 林晓知道那个女儿叫做王柔,她听女眷提起过。 她重重叹气,字也有些写不下去了。 书颖还宽慰她,道: “这王姑娘说是生得漂亮,可是家里根基不行了,只是依附左宰相罢了。” 也就是说她娘家实力不行,真的嫁给霍青山也没法仗着身份打压她,只要霍青山站在她这一边就好。 林晓几乎要哭了出来,她难过不是因为霍青山要娶妻,而是没有人理解她真的不想过这种日子啊。 嫁给一个地位尊贵的人,然后一辈子都只能在内宅里头相夫教子,跟别的女人共用一个丈夫,哪天自己老了就再也等不到丈夫的到来。 这实在太痛苦了,林晓过不了这样的生活,哪怕霍青山英俊 潇洒,哪怕他非常富有,林晓都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霍青山刚到晓雅斋,就从玉砚那儿得知林晓今天一天都不开心的事,他连忙过去安慰林晓,道: “这几天事多,回头我带你出去好好玩玩。” 林晓看霍青山穿得很华丽,就知道他是刚从宫里回来还没换衣服。 霍青山道: “你想去哪儿,我们去远点的地方好不好。” 林晓苦笑着摇摇头,霍青山弄不清楚林晓为什么不开心,想了会道: “最近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案子。” 林晓苦笑道: “不是因为这个。” 她还没有工作狂到过年都想着验尸,要知道她工作多年最希望的就是过个好年,不要加班。 偏偏变态发作不分时间。 霍青山又问道: “你喜欢听戏吗?我带你去听戏吧。” “评书呢。” “我记得你喜欢看歌舞来着。” 接下来霍青山将上述行为重复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 林晓道: “我有点想搬出去住。” 霍青山一愣,道: “可是有人为难你了?” 林晓笑着摇头: “没有啦。就是想着出去住看看。” 公主府再好,可是她一待在这儿就会想着霍青山娶妻 纳妾的事,这是一种极大的精神折磨。 霍青山思考了很久,道: “等过完上元节再讨论这件事好吗。” 他握住林晓的手道: “松枝巷长久不住人了,要去也得收拾收拾。” 林晓点头应允,目光落到霍青山腰上,他带了一条略有两寸宽的腰带,上面镶了玉石还挂了香囊荷包还有个金印章,把他的腰勒得很细。 林晓忍不住伸手去抱抱霍青山的腰,还摩挲了两把,又把头在他怀中蹭了蹭,像只猫一样。 这感觉太舒服了。 霍青山伸手摸着林晓的背,两个人静静依偎了一把。 霍青山突然道: “我把那些美人给嫁了。” 林晓内心?! 她抬头错愕地看着霍青山,他低头一笑道: “不生气了?” 林晓眨眨眼睛: “什么时候的事?” 霍青山道: “就前两天,我把她们嫁给我的守卫了。” 林晓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比较好,霍青山笑着捏捏她的脸: “这下不生气了吧。” 林晓心想其实气得不止这一件事。 霍青山道: “还搬出去吗?” 林晓道: “还是有点想搬出去。” 霍青山一笑: “好吧,你决意如此的话,那我 让人给你收拾一番。” 林晓又道: “对了,那王嬷嬷和太监,好像想让我们去百秀园。” “去。” 霍青山一口答应: “明儿就去。” 林晓被霍青山的爽快震惊到了: “你不用进宫吗?” 霍青山道: “中间这些天不去没什么关系。” 皇上也得给人留点社交的时间。 林晓道: “那我们在百秀园待到上元节吧?” 霍青山也答应了,林晓有种被霸道总裁宠爱的感觉,心想自己的要求几乎都被霍青山满足了。 除了发生肢体关系外。 他们很快收拾好东西去百秀园,那王嬷嬷想跟她说什么,手舞足蹈了半天,林晓大概看出来她意思,高声喊道: “婆婆,你是不是想吃鱼?鱼?” 说着做了个游泳的动作,王嬷嬷见了立马喜笑颜开,冲他狂竖大拇指。 林晓觉得他们很可能是长时间没和人交流,产生了语言障碍,越是这时候越要耐心越要和颜悦色,让他们对你产生归属感。 可是鱼端上桌子后,王嬷嬷还在做游泳的动作,林晓这下有些捉摸不透了,最后悟出来道: “婆婆,你是不是想钓鱼?钓鱼。” 说着比划了个钓鱼的动作。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深夜长谈 王嬷嬷又笑着冲她点头,做了个游泳钓鱼的动作。 霍青山道: “现在冬天,不方便钓鱼,等开春了再钓好不好?” 两个人比划了半天,跟她传递了一个春天钓鱼的信息,王嬷嬷大概是领悟了,笑着点头答应。 林晓表演的都精疲力尽了,心内感慨都说老人越活越像个孩子,王嬷嬷真是充分证实了这点。 可是太后的存在又充分否定了这点,可见人还是要辩证地对待事物的。 霍青山忽然道: “你之前说过滴血认亲是无法判断人的血缘关系的。” 林晓道: “是的。” 至于DNA技术,恕她力不从心。 霍青山道: “可是光凭长相也很难判断人是否为母子。” 林晓道: “没办法,血缘关系没那么好判断的。” 就是DNA技术,那也得基因相似度在99.99%以上才能证明亲子关系,因为人和猩猩的基因相似度在98.8%左右。 霍青山又道: “你觉不觉得王嬷嬷和那太监长得有些像。” 林晓道: “是有点。” 霍青山说他已经派人查这两个人了,只是很长时间了还没有线索。 林晓道: “慢慢来,不急。” 其实长相相似也只是她提出来安慰皇上的,因 为科学研究表明,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可能会使得表情有些相似,习惯趋近于同化,乃至于长相都有些相似。 这就是人们说的夫妻相的一种表现。 所以古代认亲,就只能随缘。 林晓又想着她和霍青山相处这么久,是不是自己也会受他影响变得更漂亮一点? 于是笑着看向霍青山。 霍青山笑道: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晓道: “你说这次还会不会有人放火。” 霍青山道: “不好说,尤其现在天天都有大量烟花燃放,最容易出事故。” 林晓道: “还容易出盗贼。” 霍青山点头,林晓道: “咱两一起睡吧。” 又道: “我一个人害怕。” 霍青山低头,好像不想答应林晓。 他是不能理解林晓的热情开放的,就如同林晓理解不了霍青山可以和别人发生,关系,却不和她这个女朋友发生.关系。 这是古代和现代思维的差异,是上千年时光的代沟。 林晓立马改口道: “我睡觉打呼噜,咱们还是分开住吧。” 霍青山笑道: “你睡觉打呼吗?我没听到啊。” 林晓笑道: “你可以晚上看看我打不打呼。” 晚上林晓如愿和霍青山躺到一张床上,结果两 人各睡各的,连被子都是两床。 林晓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什么比旁边躺着个大帅哥结果只能看更痛苦呢? 林晓想,倘若自己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霍青山应该就会把持不住了吧,想着想着更加委屈的要哭了。 她翻了个身,霍青山道: “还没睡着?” 林晓道: “没呢。” 霍青山道: “是不是太冷了些。” 林晓道: “还好。” 霍青山把被子分了一半盖在林晓身上,林晓也把自己的被子分给了霍青山,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成功盖上一床被子。 林晓才发觉,霍青山身上是如此的烫,她伸手摸摸霍青山道: “你身上好热啊。” 林晓觉得霍青山可能不需要两床被子来保暖。 两个人的头挨得近了些,林晓被霍青山暖得都有些睡不着了。 第二天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醒来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晓再度产生了一种自我质疑,毕竟她在上大学后谈的两个恋爱,对方都是忍不住冲她动手动脚的。 事不过三,第三天的时候,林晓终于忍不住在床上开口叫了霍青山的名字,又道: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霍青山道: “上元节之前吧,还有几天。” 然后林晓就没 话了,过了好久才戏谑笑道: “这次没人放火了。” 霍青山道: “没准是等我们放松紧惕了。” 林晓道: “放火也伤不了我们。” 她对霍青山的武功有信心。 霍青山也道: “我会保护你的。” 林晓内心毫无波动。 霍青山唤了林晓的名字,林晓应了一声,两个人都没了下文。 林晓忽然一笑: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松枝巷的时候,你那会半夜出来找我。” 霍青山笑道: “当然记得,我还被巡逻的人抓了个正着。” 还好有金牌护身。 林晓一笑: “松枝巷的床小,只能勉强睡下我们两,不像这张床。” 林晓绝对是无心的,这句话不知怎么着就从她嘴里冒了出来,可能这就是潜意识作祟吧。 霍青山缓缓侧过身子看着林晓,他内心也有点冲动,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林晓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坐起来看着霍青山。 霍青山也缓缓起来,雪白的里衣下是他洁白的肌肤。 林晓大喘气,然后又躺下去用被子蒙头。 霍青山拉她被子: “你怎么了?” 林晓总不能说我想睡你你不同意吧,于是半天才道: “我之前在宫里听人说,今年要选秀,到时候会给 你选个妻子。” 原来是为这事,霍青山倒放心了,笑道: “我不答应,谁选都没用。” 林晓内心五味杂陈,她有一肚子的话,可是不能跟霍青山说。 霍青山又揭开她被子道: “蒙着头睡不好,闷。” 林晓转过身来,看着霍青山,眼睛已经因为缺氧有点泛红了。 霍青山俯身亲了林晓一下,揉揉林晓的脸蛋,道: “我会娶你的。” 林晓眼睛眨眨,感觉要哭了。 其实她在乎的不是娶不娶,而是娶了之后的生活。 林晓想不通,她过不了那些贵妇人的生活,太痛苦了。 霍青山捏捏她的下巴,又亲了她一口。 林晓道: “青山,你喜欢那个浣雅和文宣吗?” 霍青山道: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我已经把她们放出去了,她们已经嫁人了。” 林晓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她们吗?” 霍青山含糊道: “还行。” 林晓道: “什么叫还行啊,喜欢还是不喜欢。” 霍青山道: “来朝凤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你不介意我有人吗?” 林晓心想,那时候她是真的不介意啊,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介意得要死! 林晓道: “你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因为是你 霍青山躺在林晓身边道: “算是喜欢吧。” 他知道这个答案不是林晓想要的,霍青山想清楚后道: “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我喜欢她们,也喜欢屋里养的锦鲤和画眉,他们若是不在了我会失落一阵子,可不会觉得是多么大的事。” 但如果是林晓,她要离开他,或者有人要带走她,那霍青山定会心如刀割。 可这番话霍青山觉得说出来略显矫情,便藏在心里了。 林晓沉默,心想是古代男人都这样,还是所有男人都这样,不分古今。 林晓道: “所以你才那么痛快地送她们走是吗?” 那是不是以后也能为了别人送走她? 霍青山道: “也不是这样。” 林晓问: “那是怎样?” 霍青山道: “因为是你,才这样。” 林晓心下一动,好像有人她的心上撩拨了琴弦,发出的声波勾连了她的内心。 林晓忍不住看向霍青山,目光中隐隐跳动。 霍青山道: “我对你的感觉、感情不一样。我愿意为了你这么做。” 林晓道: “如果不是我呢。” 霍青山道: “如果我在栗山遇上的不是你,而是一个……” 霍青山思考了会,继续道: “ 一个空有美貌……” 林晓忍不住笑了一下,霍青山也跟着笑了一下道: “一个空有美貌的女子的话,我可能不会对她有多么上心,事事留意她,假使她牵连进惠太妃的案子中,也只是把她保护起来避免她受到杀身之祸。” “纵然我对她动情,也不会为了她送走浣雅文宣,只是想拥有她罢了。” 林晓道: “你说得好直白啊。” 真是一点没拿她当外人。 霍青山道: “我知道这样显得我很无情又风琉,可是在遇到你之前,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只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 林晓心下感触很多,也开始思索她遇到的倘若不是霍青山,而是别的什么样的人,她又会怎么样呢? 如果是贾樟来做栗山县令,林晓觉得自己已经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林晓一边想一边道: “我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霍青山莞尔道: “你这样的人,莫说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就是从古到今都没出现过一个。” 林晓一笑,她这样的人,某个平行时空的千百年后满大街都是。 林晓又问: “那你愿意为了我做到什么样。” 霍青山道: “ 你想让我为你做到什么样。” 林晓不好说,就是霍青山现在答应了,以后呢? 要是他食言了,这比让他一开始就承认做不到更令林晓痛苦。 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晓翻了个身,她用指尖摸着霍青山的脸庞。 霍青山的皮肤很好,白皙细腻有光泽,像是静置的牛奶,又像是上等的丝绸。 林晓亲了霍青山一口,感觉还不够,又笑了一声。 林晓问道: “我真的很漂亮吗。” 霍青山道: “当然。” 林晓又亲了霍青山一下,伸手去扒拉霍青山的领子,摸他胸前那一小块肌肤。 林晓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色狼,等着嗷呜吃了霍青山。 霍青山伸手握住林晓的手,不让她继续动手动脚,林晓终于忍不住了问: “你很喜欢我吗?” 霍青山道这是自然,林晓又问: “那为什么你可以和算是喜欢的人发生了关系,不可以和我呢。” 霍青山有些无奈地笑着捂捂脸,道: “你为什么总是想着这些事。” 林晓也有些害羞,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了,再不说要憋死了。 于是她认真道: “这很正常啊,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要黏着他和他天天在一起,难道 你不想黏着我吗?” 林晓轻易把话题给回了霍青山。 霍青山道: “当然想要黏着你了。” 他每天进宫出门,回来之后只要蓝柏清河不找他,他就会第一时间找林晓。 霍青山道: “可是这不一样啊。” 林晓道: “有什么不一样啊,你能和别人,不能和我吗?” 霍青山吸气: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 林晓快哭了,感觉和霍青山的沟通是无效的。 霍青山抱着林晓道: “我不能这么对你,要也得明媒正娶过后。” 林晓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想通了霍青山的逻辑,然后告诉霍青山: “我不在乎嘛。” 她想了想,觉得用现代思维跟霍青山交流只会使得他们因为三观不合吵起来,于是道: “栗山民风开放。” 说完这话林晓就后悔了,霍青山在栗山县一年多,那儿什么民风他很了解。 霍青山闻言也是一笑,林晓鼓足勇气道: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是不是我一个人的。” 林晓道: “两个人彼此喜欢,就应该顺从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除非你不喜欢我。” 林晓觉得自己在感情绑架。 霍青山 道: “你就不怕这样,到时候我们因为种种原因没能修成正果吗?” 林晓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要是你变心了,大不了我潇洒离开就是了。” 霍青山道: “要是你变心了呢?” 林晓道: “那你也可以潇洒离开啊,这世上难道是有谁离不开谁的吗?” 霍青山又是一笑,捏捏林晓的脸: “你真是奇女子也。” 林晓道: “不奇,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霍青山笑着点头道: “是啊,不奇我怎么会爱你呢。” 他用得是“爱”这个字,林晓心中又是一动。 她再度伸手去摸霍青山的脸,用手指头勾着霍青山的领子,霍青山抓着林晓的手注视着林晓。 林晓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我们刚刚说了那么多,你有没有,额,想不想……” 霍青山也终于忍不住,伸手将林晓抱向自己亲了过去。 霍青山这个吻可比林晓那几次亲用力多了,林晓差一点觉得自己要灵魂出窍了。 霍青山一手抱着林晓的头,一手揽着林晓的腰,把她压在身下,一边亲吻她一边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林晓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霍青山已经脱去自己的衣服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上元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朝凤城的上元节美得恍若仙境,天上烟火令繁星明月失色,天下灯火灿烂犹如万千光华浓缩于一瞬。 霍青山紧紧拉着林晓的手,听完这首诗笑道: “好文采,你写得?” 林晓愣了一下,摇摇头道: “不是。是栗山县的老秀才教我的。” 霍青山感慨道: “有如此文采,怎么还会中不上举。” 林晓笑道: “因为也不是他写的,是他赶考的时候偶然从一本残缺古书上看来的。” 霍青山又问林晓可知道那古书叫什么,还感慨这词写得好,前半段写尽了上元节的繁华。 后半首的情悲喜交加,尤其那一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将冷清之情立于繁华之外,实在妙不可言。 林晓听霍青山解析完这篇词,心下感慨,这可是辛弃疾的名作,能不好吗。 可惜她的脑子都用来装现代法医学理论了,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装这些古诗词,不然还可以让霍青山更高兴一 点。 霍青山被这首词打动,拉着林晓给她挑了个金丝制作的簪子戴上,还给她挑选了花钿贴在额间。 就是林晓没有那么爱打扮,这么精心收拾也觉得自己美貌值上升了许多。 林晓买了个小巧的陶瓷灯笼,灯笼做成了孔雀的样子,他开着尾巴不知道是想吸引哪家姑娘。 霍青山道: “再过有两刻多钟就是花灯会了,到时候会有游龙戏凤,还有花灯塔。” 花灯塔就是顾名思义,花灯堆积而成的塔,据说看起来十分震撼,耗费金额巨大。 林晓还很期待,因为她光看街上的花灯就已经应接不暇了。 最让她惊讶的就是有人现场剪纸,用一把小刀一张纸当中表演刻了一个如意纹灯笼。 他把灯笼提起来的时候林晓都捏着一口气,生怕他把纸弄断了,又觉得这样的手艺只做灯笼太过可惜。 可是她又走几步,发现这样的手艺其实大街上还挺多的,不算多稀奇。 林晓只能说自己见识浅薄,体验过科技化的文明对古代的肤浅愚昧有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殊不知古人的智慧远超过她的想象,只是囿于时代的限制。 林晓道: “不是说上元节易撮合姻 缘吗,我走这么久好像没看到多少对晴人啊。” 霍青山道: “有我们在,还有什么晴人能出现在旁边。” 林晓一笑。 单身的上元节会看花灯游玩,有情侣的当然要干点晴人应该做的。 于是林晓又问: “我们还去百秀园吗。” 霍青山延迟一瞬才笑了一声,甚至有些羞涩了,道: “去啊,当然要去。” 毕竟有些事情在公主府不方便做。 霍青山道: “那你还想搬出公主府吗?” 长住百秀园好像不太现实,霍青山还想预备随时入宫和处理公务。 林晓思索一番,权衡利弊。 出去住的话行动自由许多,可是就不能天天见到霍青山了,而且让霍青山夜不归宿也不太好,清河肯定会生气的。 这实在很难选择啊。 霍青山道: “我们成亲吧。” 幸好林晓没在喝水,否则一定会被呛到的。 这个问题比搬出公主府还让林晓为难,而霍青山还在等她答案。 林晓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道: “成亲的话,你能接受只有我一个人吗?” 霍青山眼睛微眨,林晓道: “不论我是否变丑变老,有没有生足够多的孩子,你能接受只有我一个女人 ,不纳妾没有通房吗。” 林晓也在等霍青山的答案,她可能怕霍青山说出什么她接受不了的回答来,立马道: “你不必着急回答我,想清楚,慢慢想再告诉我答案,我不介意等的。” 为了转移话题,林晓又指着前头道: “那儿有卖——面具!我们去买面具吧。” 说着就轻轻拉着霍青山的手往前跑,霍青山怕林晓走丢,紧紧跟在她身后。 林晓拿了一个羊的面具给霍青山比了比,还不等他说话就放下又找起了别的面具。 林晓拿了一个她觉得很丑的人脸面具给霍青山比划了一下,霍青山却来了兴致,拿面具道: “这是昆仑奴。” 朝凤城的昆仑奴还挺常见的,只是公主府没有,大约是公主府觉得昆仑奴和她精心布置的世内桃源不搭配。 倒是菩萨蛮这种异域美人有很多。 霍青山戴了面具,硕大面具底下他的眼睛胜过这人间烟火。 林晓又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拿了一个白色的人脸面具要霍青山戴上,然后自己戴了一个狐狸面具。 霍青山一笑: “怎么就想给我生孩子了吗?” 林晓哑口无言。 狐狸精和书生的故事在这个时候并不流行 ,大凤朝的人并没有“狐狸精”的概念,倒是有些地方还会拿狐狸当成图腾,因为觉得狐狸是多子的象征。 林晓笑道: “你有没有听过狐狸精和书生的故事?” 林晓跟霍青山讲了一个短小精悍版本的狐狸精勾书生的故事,霍青山笑得不行,他懂林晓的意思了。 霍青山伸手揽着林晓,在她耳边轻声吐气说了一句: “你个小狐狸精。” 林晓被霍青山的话撩得心里痒痒的,心想回去就做狐狸精,让这个书生流连忘返。 霍青山道: “花灯会快开始了。” 他们便戴上面具走了。 越到花灯会的中心,周围人越多,还有很多戴面具的人在那儿翩翩起舞。 霍青山始终拉着林晓的手,防止林晓走脱。 可是霍青山没有想到,林晓的手仅仅离开他不过扎眼的功夫,她就消失不见了。 霍青山始终记得林晓的穿着打扮和头饰面具,可是一个擦肩而过,有人从他们中间穿过来,霍青山再去牵林晓的手,那个戴狐狸面具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霍青山不敢置信,仿佛只身冰天雪地,他茫然地站在原地想要听到林晓叫他的名字,也好不容易才把林晓的名字喊出口。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乐极生悲 林晓不见了。 霍青山不顾什么上元佳节,拿着那块金牌逼金吾卫立刻封锁街道,搜查一切有嫌疑的人物和店铺,还立刻联系京兆尹逼他立刻关闭城门不许人员进出。 虽然上元节为了保证安全,一入了夜通常就不让人进出了,可是也没有为了找个人把城门锁了的道理,即使皇帝再宠爱霍青山也不行。 白大人还好言安慰霍青山,说上元节人多,走散是常有的事,让人已经在街上四处寻找了,也劝霍青山回原地看看林晓没准是在哪儿等她。 白大人还道: “或者那位娘子已经去看花灯了,不如下官陪你去走走。” 霍青山抓着白大人的手,非常肯定道: “林晓不是走散了,是被人拐走了。” 他非常肯定,这是一种直觉,他就知道那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林晓的。 白大人好言相劝,道: “没有为了找人把城门落锁的道理,现在封街严查已经是怨声载道了,难得过节,百姓没好过,回头圣上知道也会怪罪下来。” 霍青山道: “圣上那边我去解释!” 他已经坐不住了,他确信林晓是被人拐走了的。 襄王,对襄王,一定是襄王! 霍青山站起 来要走,白大人担心霍青山要拿金牌要求士兵封城门,连忙拦住他道: “霍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霍青山怎么能安静下来!他现在满肚子都是自责! 白大人知道每年过节都会起好些个拐卖的事情,可是不能因为有人黑心大过节要害人家破人亡就使得全城人不能过年。 莫说霍青山是公主之子了,除非他是皇上,否则今儿的城门绝不能关。 白大人只能告诉霍青山已经加派人手了,每一口箱子麻袋他都会好好搜查,不容错过,只是关城门万万不可。 “说不定林娘子找不到你,已经回公主府了。” 霍青山勉强冷静下来道: “白大人,请你务必让人仔细搜查,找到林晓后我必有重谢。” 可是霍青山对他们根本不抱任何期望,他知道这些人搜查起来有多么不细心,除非你站在他们身边盯着他去做。 霍青山要自己去找,他让人联系贾樟,问他一些事情。 霍青山直觉这件事是襄王做的,他要知道圣旨的下落,绑走林晓是最好最方便的。 他带金吾卫沿着那条街去查人查箱子查店铺,不管事情闹得有多大,百姓哀怨声音有多响,他只知道他 必须要找到林晓。 可这时候的林晓已经失去了知觉,被隐藏在马车里带进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林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走的,她只知道她和霍青山被人群冲散了,可是她的眼睛明明一直盯着霍青山看,霍青山的目光也紧紧跟随她。 结果下一秒她就又被一群打扮得差不多戴着面具的人包围,然后被人捂住嘴脸给包裹了起来,放到不知道什么地方里了。 这是林晓第一次经历绑架或者拐卖,事情发展的每一秒都超出她的想象。 等林晓清醒过来,她已经被关在一间黑暗阴冷潮湿的地方,是地下室。 对方姑且算是有点人性给她点了盏灯。 林晓又渴又困,她感觉身上有一个小点很疼,是被扎了麻醉药了。 这不经让她想起之前抓盗墓侏儒的事,只是恐怕这次没有这么好运,霍青山能及时赶来救她了。 林晓清清嗓子,努力地喊: “何方好汉带我来此地,何不出来说话。” 林晓喊了几遍,声音空荡荡地回响,没有人应她。 她摸摸身上,自己的荷包香囊还有贴身藏的解剖刀都被拿走了,还有首饰也都不见了,此刻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 果然 这种情况,对方是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可以脱身的工具的。 林晓苦笑一下,不久前她还沉浸于拥有霍青山的快乐当中,没想到这么快就乐极生悲了,也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办法折磨她。 最可怕的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论是藏宝图还是圣旨,她都没有任何线索,霍青山知道的可比她多。 所以他们为什么不去绑架霍青山啊! …… 贾樟对天发誓,他真的不知道林晓被绑架的事,他没有从父亲那儿听到任何风声! 霍青山道: “难道做父母的有什么会全部告诉儿女吗?” 贾樟道: “你既然这样不信任我,还叫我来做什么。” 他坐下一会儿,干脆伸出手: “你直接把我下狱传我父亲来好了。” 霍青山道: “要是林晓的事和你父亲果真有关,我一定把他下狱。” 贾樟哑口无言,道: “会不会是太后,宇文集。你得罪他的事还没过去呢。就他那个人,气不过把林晓绑走很正常。” 霍青山道: “我直觉是襄王干的。” 贾樟道: “你既然有直觉,直接向圣上要了恩典去搜襄王府好了。” 霍青山道: “若不是怕你爹的事 闹出来,我已经去求恩典了。” 贾樟冷笑: “少拿我爹做借口,你要是直接去搜府,只怕林晓就要被灭口了。” 贾樟道: “我去问我爹,看他知不知道什么,你去宫里看看是不是宇文集搞得鬼吧,他那么讨厌你。” 霍青山几乎要疯了,早知道不该带林晓出来,不就是花灯吗?公主府什么灯笼没有。 或者去百秀园,就他们两个黏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好。 偏偏林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霍青山要入宫,可是宫门已经落锁,没有要事不能进去的。 他打听得宇文集今天离宫也很早,不过宇文集没回家而是去了另一间别苑,呼朋唤友召集聚饮。 霍青山直接杀到宇文集那儿,因为如果是襄王,在他知道圣旨线索之前林晓还能活命。 如果是宇文集,林晓十有九八活不过今晚。 宇文集对于霍青山的到来也很意外,嘲笑道: “青山,这么好的日子你不陪着你的林晓,来我这儿是想喝杯女儿红吗?” 霍青山没有心思跟宇文集周旋,下令搜查别苑。 宇文集当即色变,霍青山道: “你别急,这只是间别苑,就连宇文府邸我也会进去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引导 霍青山整整搜了一晚上宇文集的别苑,各种违禁物品是搜出来不少,人是没有。 宇文集就在那儿静静看着霍青山发疯,确定他一无所获后嘲笑道: “表弟你的仇家不止我一个啊。” 金吾卫那儿也没有消息,霍青山本就不对他们抱有希望。 宇文集将桌上赌钱的筹码随手一堆,哗啦作响,起身令人给他更衣。 看样子是要入宫告状了。 霍青山为了找人逼金吾卫封街,又逼京兆尹封城的事已经传到圣上耳朵里。 得知林晓失踪,皇上也为霍青山挂念一把,可是要为了找人封街闭城实在荒唐,加上霍青山又去“审问”了宇文集一晚,可以说是触碰到太后逆鳞了。 霍青山先是在公主府被清河教导一番,又入宫听了一遍皇上的宽慰,说会派人好好找,然后又去寿康宫被太后斥责一番。 太后说得比较直白: “为了一个什么人,这样兴师动众,也不怕闹笑话惹人非议。” 霍青山不怕闹笑话惹人非议,他只想赶紧找到林晓,多耽误一会她就多一分危险。 太后又道: “不就是个女人,没了再寻一个好的,哪里就这样珍贵起来。” 霍青山知道他跟太后是没法在这件事达成共识的,只能让太后教育他一遍后回去继续问白大人可有什么消息了。 可怜白大人堂堂一个京兆尹,为了找一个人京兆府和公主府来回地跑。 蓝柏知道这件事也很上心,联络了许多朋友帮忙打听林晓的下落。 他多年不做职官,但是游历天下多年三教九流的朋友倒是认识不少,可以问他们打听线索。 霍青山把那天跟他们的暗卫统统打了一顿板子,那么多人盯着他们两个竟然也能把人跟丢了,真是一群废物。 可是打他们也没用,他们统统说那天街上人实在太多了,林晓丢的时候正好有一群戴面具的刷把式的人穿过,人一混乱就看不清谁是谁了。 霍青山知道杀了他们也没用,还得留着让他们好好想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贾樟那边没有从贾恪那儿套到什么话,只说: “也未必是襄王干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青山已经是心急如焚。 …… 林晓睡了一会儿,她需要补充点精神体力好面对接下来的审问。 林晓根据油灯的燃烧判断现在已经是十六的深夜了。 对方没有给她吃喝 ,她渴得几乎要疯了,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折磨。 得益于听力的敏感,林晓听到门被开启的声音,有大约三个人拖着铁链过来。 林晓为了避免受伤尽量配合他们,不等他们出手就乖乖地过去让他们把自己五花大绑。 结果这三个人为了让林晓能更听话,从心里产生一种恐惧,上来先哐哐给了林晓两巴掌,又对她肚子就是一脚,打得林晓眼冒金星耳鸣头晕,然后被他们用铁链栓住手脚给拖走桎梏到十字木桩上。 林晓被那几下打得有点失去无感了,紧接着一桶味道诡异的冷水就从头而降,泼她个激灵。 一个人手持鞭子在空中打得噼啪做响,这东西要是抽在人身上只怕要把人打得皮开肉绽。 纵然林晓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也被吓得两腿发软了。 一个人粗着嗓子道: “老实交代,我们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林晓苦笑一下,她要是老实交代了只怕就活不下去了。 其实她之前想得很清楚,对方要的无非是藏宝图下落,即使她不知道也不能说不知道,否则真的受了一遍酷刑还是不改口她就要上西天了。 她这个样子,自 救是救不了的了,只能求助于霍青山。 于是林晓苦苦哀求道: “别杀我,别打我,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对方冷笑一声道: “你倒是识相!说,圣旨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晓声音可怜道: “我不知道多少……” 对方立马一鞭子打在林晓身上,火辣辣的疼得她吱哇乱叫。 林晓这时候才明白刚刚那个味道怪异的冷水里面是撒了盐了。 林晓这回是真的哭了,勉强道: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青山,青山他不跟我说这些的。” 听到霍青山的名字对方将信将疑,又问: “那你和霍青山这些日子查到了什么!快说!” 又是一鞭子下来,这鞭子打到了林晓胸口,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的痛。 林晓道: “青山一般不跟我说这些,我也只知道他要找的是圣旨,我帮他找了很久,可是没什么线索。” 对方问不出个确切答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又要酷刑折磨林晓,林晓连忙哭着求饶道: “青山可能查出了什么,但是他怕走漏风声,一般不跟我说这个。” 对方立马听出了玄机: “一般不跟你说这个,那就还是会说 了,说,他都告诉你了什么!” 林晓泣不成声,道: “我听到他说过他有什么眉目了,等他找到立功他就请旨娶我。但是他具体找到了什么我不知道,他真的不跟我说这些。” 林晓必须引导对方,让他们觉得霍青山已经知道了关于圣旨的下落,并且传达出她对霍青山很重要的信息,这样他们才会去和霍青山交涉,自己才有机会逃脱。 他们出去商量了会,林晓只听到百秀两个字,思索他们可能会问什么,大脑迅速运转了一遍。 他们问百秀园的太监嬷嬷又是怎么回事,林晓道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根本问不出东西来。 他们可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又是几鞭子下来,林晓已经痛得大汗淋漓浑身发软,脑子却清醒得可怕。 他们又问林晓霍青山几次三番去百秀园做什么,林晓犹豫一会儿,又是几鞭子痛打。 林晓泣不成声,哭道: “不做什么,只是青山说公主府人多,公主又管着不让他和我亲近,他就带我去园子里玩。” 这个“玩”字别有深意,那三人猥琐又暧昧地笑出声,目光在林晓身上上下打量。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九死一生 林晓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些,对方不会轻信她的话,还是要反复询问并且加以酷刑折磨。 他们的话术很有一套,一个问题会先用一种方式问一遍,又问过几个问题把她绕晕后就折回去换个方式再问第一个问题。 如此反复几次,一旦林晓说得前后矛盾,他们就会抓住破绽。 而且这几个人极其猥琐,甚至还问林晓和霍青山的私密事,涎着脸逼问林晓和霍青山相处的细节。 林晓几欲作呕,觉得这种精神上的羞辱比身体上的痛苦还要折磨人。 …… 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没有林晓的任何线索,霍青山甚至想要直接去襄王府要人,又在疑心会不会是太后那边绑走了林晓。 他甚至派人将当时那条街上出现过的人都找出来,可是上元节人山人海,上哪里把人找出来呢? 霍青山逼京兆尹派人挨家挨户搜查,还下令重金悬赏,这件事在短短一天之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偏偏没人能他怎么办。 霍青山拿了张朝凤城以及附近县城的地图,想要看林晓可能被拐去了哪儿。 毫无思绪,他只能去调查襄王及其党羽旗下还有什么产业。 他的目光 落在藏珍阁和珍馐阁上,之前林晓说这两家店会不会是襄王的,霍青山去查过可是没有答案。 可是他要是带人去搜捕这两家店,无异于是将之前的计划都暴露了。 这一切行为传到了始作俑者襄王耳朵里,他冷冷一笑,道: “这霍青山真是做戏做全套啊。” 表现得这一往情深的样子,让人觉得林晓对他很重要。 他是不会上当的。 林晓千算万算,没算到襄王和其他的人一样,不相信霍青山是真心爱她的。 林晓已经快被酷刑折磨死了,她觉得自己这次大概离死不远了,没准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他们已经不审问林晓了,林晓觉得他们现在就是在以折磨她为乐趣。 的亏林晓真的不知道那圣旨藏在什么地方,否则她连第一天都撑不过去全部招供了。 …… 春兰请霍青山过去用膳,可是霍青山在长荣院全程都闷闷不乐的,尽管桌上的都是他平常爱吃的,可是他半天也只动了两筷子,心事重重的样子。 清河见他这样牵肠挂肚,心里来气,带着怒意道: “好好吃饭,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霍青山闻言心中越加来气,索性放下筷子 起身道: “我饱了。” 清河怒道: “你坐下!” 霍青山道: “我还有事。” 清河道: “你能有什么事,这两天你为了找林晓,把朝凤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你可知道外头人都怎么说你!” 霍青山道: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我只在乎找不找得到林晓。” 他又道: “从现在开始,我一天找不到她,我一天不吃不喝。” 清河气得身子都抖了,道: “那你饿死你自己好了!” 霍青山不在乎,他只知道必须找到林晓。 朝堂之上对于霍青山的行为已经是非议众多,许多大臣上奏弹劾霍青山,称他藐视律法,又称他恃宠生娇,还有他仗势欺人。 一是霍青山这样做的确过分,从来没有哪起拐卖绑架案子闹得这么大的。 二是有人受了谁的指使,特意来挤兑霍青山。 三是有人的确经过深思熟虑,认为霍青山仗着权势如此大费周章,日后再有拐卖案子,对方家人也寻死觅活逼着官府尽快把人找出来。 谁都知道拐卖案子不好查,犹如大海捞针,上哪儿去找人呢? 霍青山这样,实在不可。 可是霍青山不在乎,不管太 后和群臣给了皇上多大的压力,霍青山愣是顶着压力非逼着整个朝凤城和附近县城配合他找人,现在已经是怨声载道。 可是霍青山犹嫌速度不够快,直接进宫要求皇上允许他搜城。 百姓人人自危,臣子弹劾。 霍青山带着人连青楼妓院赌坊都搜了一遍,有时候一天白天黑夜搜个好几遍,商铺都没了客人,要被霍青山逼得关门了。 宇文家更是天天都要面临他的骚扰,宇文敦都被气得称病不上朝了要知道宇文集的事出来的时候他都撑着天天点卯的。 这么做的确劳民伤财,对霍青山的声誉影响极大,可是也的确有效果。 正月二十这天,一辆马车于街道上匆匆驰过,一路横行直撞,惊扰无数行人摊贩,在一团糟乱的时候一个人被从马车后头丢了下来。 就在众人惊呼尖叫的时候,有人大着胆子过去查看了一下,发现这个人虽然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但还是有口气在,露出的脸虽然有道伤口在,但好在还算干净能认得出模样。 有官差和百姓争抢着送林晓去公主府,因为霍青山之前悬赏,有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送林晓回府者赏银千两。 于是人们竟然为了争着送林晓去公主府而大打出手,抢个头破血流。 有人寻思实在抢不过,便抢着去通报了消息领那百两赏银。 等霍青山赶到的时候,那些群众还在拉扯着林晓,并且在那儿斗殴,把一条街挤得水泄不通。 霍青山恼怒,下令以影响治安为由把他们统统拘了起来,谁也落不了好。 林晓发了高烧昏迷不醒,又因为疼痛呓语不休,大概说的是“疼”和“别打了” 她身上的伤口遇水发脓得厉害,衣服都被沾住很难弄下来,可是偏偏太医不敢撕扯,万一留下不能消的疤痕,指不定霍青山要发疯杀人。 蓝柏也惋惜,华无医年前就已经离开朝凤城了,他都不知道对方去了哪儿,幸好华无医临走之前赠了他一些药和药方,便拿出来看能不能用得上。 霍青山看林晓身上的伤口,林晓被鞭子打了不知道多少下,手指头和脚指头都被竹片子深深地插到指甲缝里,还有两个大脚趾的指甲直接被拔了。 林晓伤成这样,施针是不行的了,御医们只得先熬了参汤吊着林晓一口气,然后给林晓小心包扎,为了避免留疤用得都是宫里最好的不传秘药。 第一百四十章 死里逃生 清河难得主动来一次蓝玉台,只见霍青山神情憔悴的守在门口,丫鬟都退避三尺一声不吭生怕把霍青山惹恼了。 纵然清河着实不喜欢那个林晓,认为她害了霍青山,可是现在见他这幅样子,已经是心疼不已连忙过去抱住霍青山。 “娘。” 霍青山声音沙哑,他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铁打的也会形容消瘦。 清河揉揉霍青山,眼泪不由地就掉下来了: “人找回来了就好,御医会治好她的。” 她再看霍青山,他胡子拉碴的,眼睛因为过度熬夜而充血,清河心如刀割,哄霍青山去洗漱吃点东西。 霍青山摇头,清河道: “回头林晓醒了,你不能这个样子去见她。” 霍青山道: “没事,等她醒了我再去。” 清河也不敢十分劝霍青山,只得让人端了燕窝粥给霍青山补充体力。 可霍青山见了燕窝粥,就想起从前林晓跟他反驳“燕窝补身子”的说法。 林晓当时道: “燕窝不就是燕子的口水吗?燕子不就是吃虫子长大的鸟儿吗?倘若这样一只鸟儿的口水都能延年益寿美白驻颜,那么从小锦衣玉食的人的口水,岂不是 神丹妙药了?” 林晓作为一个现代法医,自然清楚燕窝的蛋白质还不如鸡蛋,吃燕窝还不如吃银耳,可是她不能用现代科技说服霍青山,只好另辟蹊径。 霍青山被林晓说服了,不仅不送林晓燕窝喝,自己也吩咐下去以后不用给他准备这玩意了。 可是他没法使别人信服,只能约束自己,此刻他看着这燕窝粥,又想起林晓的话,悲从心来直接哭了起来。 清河见霍青山伤心如此,只好赶忙让人把燕窝粥端下去,最后只得取了杯甘泉水让他润润嗓子。 清河就在旁边坐着陪着霍青山,期间蓝柏过来送了一次药。 他本也想陪着霍青山,可是清河在此他也有些尴尬,略站了一会儿道: “我去给你们准备些吃的。” 一去不复返,只让人送来了他们爱吃的东西。 霍青山从白天坐到黑夜,清河就在旁边陪着他枯坐。 御医在屋子里都不敢出来,怕被霍青山追问林晓的情况,要什么只敢让丫鬟去拿。 霍青山渐渐清醒过来,轻轻摸着清河的背: “娘,你去歇息吧。” 清河见霍青山眼里总算有了丝神采,欣慰地一笑道: “娘不累, 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霍青山还是没有胃口,但是他不能让母亲陪着自己挨饿,就看向丫鬟送过来的餐食。 清河温言软语,慢慢劝霍青山吃点东西。 偏偏御医这个时候喜笑颜开的出来道: “稳妥了,稳妥了。” 霍青山丢下碗筷抓着御医不放,御医被吓得险些摔倒在地。 霍青山追问林晓的情况,御医道: “伤口都处理好了,脉象已经安稳下来,待烧退了娘子就能醒了。” 霍青山又问何时能退烧,御医道: “总得两三天,细心在旁边守着就没事了。” 霍青山直接请御医们都留在公主府,方便照顾林晓。 御医刚刚喜悦的脸此刻又哭垮了起来,霍青山进屋,一股浓郁的药苦味和血腥味混杂冲击,又夹杂着掩耳盗铃的熏香。 霍青山让人把熏香抬下去,又开了半扇窗子通风透气。 林晓脸上包了纱布,身上被裹成了个面人,露出来的那半张脸惨白一片,表情痛苦。 霍青山小心伸手去摸了摸林晓的额头,林晓虽然被灌了参汤,可是嘴唇依旧干涸,他蘸了水点在林晓嘴巴上湿润她的唇。 清河进来,她被林晓这样子 也吓了一跳,即使她不喜欢林晓看了也觉得可怜。 清河道: “让她好好躺一会儿吧。” 霍青山无声叹息,陪清河出去。 天上有几颗明星孤零零地亮着,霍青山又想起他带林晓在百秀园看星月的时候,林晓道: “都说嫦娥奔月,什么人自己也上九天揽月就好了。” 霍青山笑道: “你不会跟他们一样,笃信求仙问神得道成仙吧。” 林晓笑道: “我不求神仙玉帝,只求人力胜天。现在还做不到,兴许很久以后,人们就可以到月亮上与嫦娥玉兔相会了。” 霍青山一笑道: “你的想法很美。” 触景伤情情更情,霍青山现在看到什么都会想起林晓,便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清河也无可奈何,只得一边哄霍青山: “我看林晓是个有福的,你不必太过担心。” 一边喂霍青山吃饭。 霍青山现在如同行尸走肉,身子骨还在,灵魂却已然超脱了。 林晓既然被找回来了,白大人也松了一口气,金吾卫也都回归了正道,百姓胆战心惊的开门做生意了。 只是有一点,之前有人争抢着送林晓回来大打出手,人都被霍青山拘 了,现在关了也一天了是不是得放出去了。 白大人有心自己做主把人放了,奈何底下人都拦着他道使不得,所以还是亲自过来问他的意思。 可没想霍青山压根不见人,公主也不见他,只有蓝柏出来迎接他,道赶紧把人放了,另外每人都封份谢银作为霍青山应允的报酬,但是也请白大人训斥他们两句,指责他们为了银子险些枉顾了人命的事。 虽然蓝柏多年不做事,可是这些事处理起来依旧得体的很,白大人也心生敬佩地走了。 期间皇帝皇后贵妃都赏赐了药材下来,就连宇文家都不怀好心地送了药材过来。 至于为什么说他们不怀好意,因为蓝柏一看就知他们送的不是什么补品和治伤的妙药,而是顺气凝神定心的药,这是拐着弯告诉他们宇文敦因为这件事给气着了,让他们好自为之。 谁让霍青山一天三次地跑宇文家,还把宇文集给揍了一顿,威胁他要是不把林晓交出来,就废了他。 霍青山守了林晓两天,她烧终于退了,也有了些神智,只是还没完全醒过来,但已经没有大碍可以放心了。 到了第四天,林晓终于苏醒过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养伤 虽然很模糊,可是林晓知道那个人是霍青山。 她想伸手摸摸霍青山,可是抬不起来,浑身又痛又痒又酸又麻,手脚尖端却没有知觉。 但林晓还记得竹签子插到指甲缝那瞬间钻心的痛。 十指连心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林晓还想说话,可是喉咙干上颚痛,好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嘴里胃里还有一股恶心咸腥的味道。 她在被痛昏之前想过自己的生命是不是要终止了,没想到还活着,感动又害怕地哭了出来。 霍青山神情恍惚了一下,他实在太困了,昏沉沉地打了会瞌睡,又激灵地醒来,看见闭眼落泪的林晓,伸手给她擦眼泪,发觉她身体轻动了一下,反应过来林晓醒了。 霍青山欣喜若狂又不敢相信,好不容易才唤了一声: “林晓。” 林晓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看清楚霍青山的模样,他胡子拉碴双眼充血,脸颊瘦削下去,整个人憔悴不堪。 林晓想要笑一下,扯动肌肉发觉脸上也干干的疼。 霍青山摸林晓额头,又问林晓觉得如何,林晓想回答说不出话来,只能努力用目光告诉霍青山她还好。 霍青山唤御医过来,御医飞奔进来给 林晓把脉看伤口,都道林晓即使苏醒那就没有事了,接下来只需要静养等伤好全。 霍青山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下才是整个人活了过来。 从前他没有想到这层,现在真正的体验过,才明白林晓对他有如此的重要,要是他失去了林晓,恐怕他活不下去。 霍青山握住林晓的手,重重叹气,最后道了一句: “对不起。” 都怪他,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林晓想要摇头,但是没有知觉,也不晓得摇成功了没有。 这不怪霍青山,她作为当事人也是云里雾里的,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被绑走了。 就记得好多人冲过来,她被分开又被人裹住,然后就失去五感。 霍青山俯身柔柔地蹭着林晓道: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林晓一笑,她在地牢的那几天还想着要是她死了能不能回到现代,现代的生活还是很好的,可是她舍不得离开霍青山。 又想着她要是就这么死了,霍青山能记她几天,会不会替她报仇。 实在没想到,霍青山对她还是很有感情的。 林晓在蓝玉台静养了几天,头脑还是很昏,手脚在换药的时候总算是有了点知觉。 还好,御医说她的手没事,没伤到筋骨。 林晓在他们要对手施刑的时候喊得要咳血,她害怕手就这么废了以后再也不能验尸做法医了。 那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林晓苏醒的消息传出去,太后再度把霍青山传召入宫。 之前她已经几番下令,可是霍青山要陪伴林晓,硬是抗旨不遵了,现在他总该得进宫了。 太后依旧是斥责霍青山,为了这么个人劳民伤财,惹得上下议论非非,他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霍青山道: “我可以不要。” 太后被堵得哑口无言。 转头霍青山就递交了辞呈,辞去一切职务,还上表请罪愿意为了这几天他对朝凤城的影响负罪。 皇帝知道霍青山这么做的确过分了些,宇文集的罪行虽然涉及两位大官,可恰恰因为涉及的是官员那他还能以皇帝威严压一压。 可是霍青山的行为严重扰乱了民生,为了安抚百姓他总得略惩罚霍青山一番,于是下令免去霍青山的一切职务,罚他闭门思过,无召令不得入宫不得离京不得随意外出。 其实也是变相保护霍青山。 结果霍青山在圣旨下来之前就抱着林晓去了百秀园,然后拿 着圣旨做文章不让人探望。 那王嬷嬷和王太监看林晓伤成这样,也着急上火的,只是他们一个不会说话,一个嘴巴不灵光,只能用行动力弥补。 林晓现在是只能躺着,哪怕多坐一会就会头昏得不行好像随时都要晕倒一样,偏偏天气又变了,呼呼得刮起了冷风,林晓也弄不清她是伤到了头还是风寒。 她身上的伤口基本结痂了,现在处于一种浑身瘙痒的阶段,御医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去抓,也不要太操心,抹上特制的药膏是不会留疤的。 林晓拿镜子照了照,她脸上也被鞭子打了一下,现在愈合成淡淡的粉色了,好在对方没有把她划成棋盘弄成毁容,总算是有点欣慰了。 尽管觉得自己不算多美,可是要是毁容了还是一个致命打击。 她又忍不住问霍青山,自己消失的那几天没有人来找过他吗? 霍青山摇头,其实他也在等襄王来和他谈条件,可是一天过去了也没人,霍青山等不及了就逼人搜城。 林晓感慨一句,她告诉霍青山被囚禁的时候有人问她圣旨下落,可是她不知道什么,只好引导对方让他觉得霍青山知道。 林晓道: “我本 想着这样,他们就会拿我和你谈条件的。” 霍青山道: “你做得很对。” 林晓道: “可是怎么没有用。” 是她的话术还不够好吗? 还是那群人太蠢了,听不出来着玄机。 霍青山道: “你已经很好了,只不过……” 霍青山也很有些无奈,他道: “他们没有人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林晓沉默,想要自嘲一笑缺笑不出来。 没想到她差点死在这个理由上。 是啊,在他们的眼里,霍青山才貌双绝,出身高贵,就连闻名京城的慕容潇都看不上,怎么可能钟情于她这么一个出身寒微的人呢? 就连她自己都不信,抱着一个及时行乐的想法和霍青山来往。 所以襄王才觉得没必要拿她来威胁霍青山吧,既然霍青山知道圣旨的下落,日后只要盯紧了他就成。 林晓又想到元宵的时候,她问霍青山的问题,心里泛起了嘀咕,突然一阵无尽的失落。 霍青山问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林晓摇摇头,又道: “既然襄王觉得我对你不重要,那他为什么还要放了我呢?” 把她杀了灭口不好吗? 霍青山也思索着这个问题。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养伤二 不知不觉二月初二都过了,外面已经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正是春风和煦的时候。 林晓每天吃了睡,醒了上药,再不就是由霍青山扶着她外出走走活动筋骨,百秀园俨然成为她和霍青山的世外桃源。 起初林晓一下地就头晕得不行,还恶心想吐,御医开药也无济于事,没想到在外头走了一圈后竟然不觉得头那么昏了,想来之前是躺的太久了。 林晓每天都要换药,擦的各种瓶瓶罐罐用不了几天就见底了,她还忍不住研究里面有什么药材。 御医笑着告诉她里面的药材,都是上等的白獭髓大血藤丹参,是极好的良药,再用上半个多月疤痕就能痊愈了。 林晓粗略估计,自己身上的伤痕两三天就能用光一罐药,这么耗费下去她都心疼霍青山的钱包。 她一开始还不知道霍青山被下旨责罚的事,问霍青山这么久不回去不会有事吗。 霍青山这才淡淡的说他被革职了: “不要紧。” 林晓道: “这还不要紧吗?” 革职诶,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查办了? 霍青山道: “真的不要紧,就是被指责几句恃宠生娇扰乱民生罢了,过段时间就 没事了。” 林晓不知道霍青山为了找她几乎把朝凤城颠倒了一遍,但是仔细想想,宇文集犯下那杀人的罪都能被蒙混过去,霍青山不过是找人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想,她也不觉得霍青山有错了。 林晓又问: “那公主呢?” 霍青山这样,公主不会生气嘛? 霍青山道: “不碍事的。” 经过林晓失踪的事后,霍青山能够感觉到,清河已经有些服软了,不介意他和林晓的往来了。 他摸摸林晓道: “你不用想这些,好好修养。” 又笑道: “现在百秀园就是我们的世外桃源,随我们开心。” 林晓一笑,除非他们能一辈子在百秀园不出去,不然早晚要面临外头的纷争的。 他们外出散步,林晓的脚趾甲还没长好但是不影响走路了,只是霍青山还是要扶着她才肯放心。 王嬷嬷和王太监一直跟着他们,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晓好像能跟他们交流了些。 霍青山时不时跟林晓分享外头发生的事事情,比如三月要开恩科。 林晓一听就知道霍青山是在打趣去年那个骗子的事,噘着嘴在笑: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不 会犯傻了。” 而太后的六十大寿就在五月份,很快了,和亲的安宁六公主也在回大凤的路上。 大凤国力强盛,诸多国家都是附属称臣,但是还有些实力颇为强盛的,他们无法将其消灭,不停打战只会内耗。 先帝便用了牵制怀柔的手段,嫁了亲生公主给北元,与其定下合约交好,通过北元先压制诸多小国。 然后圣上登基后,太后又做主出兵进行征战,收服几个国家,又趁机打压北元,不能令他一家独大。 只是这样未免苦了她亲生的女儿,可当年没有她的“深明大义”,宇文家何来今天的辉煌呢? 林晓闻言只觉得心酸。 她还问宇文家和襄王怎么样了,霍青山叹气道: “听说,朝堂之上有人因为我被革职,再度上奏要求惩治宇文集。” 林晓闻言来了兴趣,眼睛都放光了问: “结果怎么样?” 霍青山有些无奈地摇头,其实皇上当初下旨革他职就有接机处置宇文集的意思。 霍青山再怎么胡闹还在仗势欺人的阶段,仅仅是“欺人”,宇文集这是杀人。 可是太后态度强硬得很,又把宇文集接进了寿康宫。 犹豫慕容霆 已经表示可以不追究这件事了,现在反而何望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进退两难,幸好他是个极能自解的,虽然面对诸多争议还是能够沉住气。 至于皇上最担心的襄王问题,好像已经开始发生了。 之前因为霍青山找人害得城门进出困难,现在开放了,人员流动很大,士兵难免有看管不到位的时候,让一些人有机可趁。 就在天气越发明朗的时候,朝中局势越发混沌不清。 霍青山排出去的暗卫,也终于查到了一些线索回来。 他派人去了昌南进行调查,找到了当年惠太妃和宇文家的联络。 他笑着对林晓道: “你还记不记得,惠太妃是在哪儿被先帝看上的。” 是宇文家的别苑里。 惠太妃当时是宇文家别苑的一个丫鬟,偶然得了圣上临幸接进宫,后来一时盛宠。 惠太妃得宠之后频频针对当时的皇后,后来还出了一个真假圣旨的事,源头都在惠太妃身上。 直到看过了林震山留下的那封信,霍青山才又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线索。 惠太妃王氏曾经在昌南谋生过一段时间,她就是在那儿和林震山认识的,也怨不得后面惠太妃要求林 震山专门给她一人把脉。 宇文敬打完战后主动上表请求外调,去昌南做过一段时间的刺史。 霍青山大胆推测惠太妃会不会在那时候和宇文敬有过关联,并且结仇。 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们果然打探到一定消息。 “原来宇文敬打战的时候受伤严重,虽然底子强,可是行动间呼吸不畅更觉身体不舒服。他怕让人知道后从此失势,又从什么江湖郎中那儿听来什么恢复身体的办法,只是他素来好面子不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出不堪事来,便主动去了外地。” 那个江湖郎中大约和栗山县的那个吴大夫是一路的,给的药方是服金丹养身,再以阴阳和合恢复身体。 林晓想,这就是古代的“修仙”了。 宇文敬到了昌南之后便修缮了宅邸,并且收了大量美人进去伺候。 昌南本就是南方繁华之地,又山高皇帝远,他又位高权重没人敢说他什么。 宇文敬在昌南待了两年多,于公之上他毫无过错甚至做得有声有色,让昌南更加繁华,百姓安居乐业。 只是于私德上,知道的也不怎么敢吭声,都道: “能伺候宇文大人也是她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乌云将临 “当时刺史府邸里的美人无数,实在很难查其中一个,我让他们重点打听生过孩子的,又去找了无数稳婆,总算有了点眉目。” 还有人对惠太妃有点印象,因为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惨”了。 “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没活下来,且生的艰难,差点就去见了阎罗王,也是命大才能活下来。” 那个稳婆如是说道。 林晓道: “她怀得难道不是宇文敬的孩子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霍青山叹气,摇摇头: “如果真的能肯定是宇文敬的孩子,就不会是这个下场了。” 有些知道内幕的人说,宇文敬的那个修养方法极为恶心,许多人遭罪。 可是宇文敬偏偏用这个方法恢复了元气,然后将府中人卖得卖送得送撵得撵,只带了几个心爱的回京了。 惠太妃显然是一个被扫地出门的。 霍青山笑道: “可笑的是,宇文敬回京没几年就又重病去世了,听说死之前身体消瘦形如枯槁。” 林晓推测,宇文敬并不是恢复了身体,而是一个长时间的回光返照。 或者大夫用了什么药物,让宇文敬一时间精力恢复,但是其实是提前透支了身体。 相当于信用 卡,你刷信用卡很顺畅,其实卡里没有钱,而是提前透支,总要还的。 不同的是,信用卡还的是钱,宇文敬还的是命。 霍青山又想,宇文集如此放砀形骸,不知道有没有受他祖父影响,会不会他的不能生育是因此而起的? 林晓道: “那么惠太妃很可能是为了报仇才进朝凤城进宇文家的。” 试想想,一个无助的女子在饱受欺凌,死里逃生又被无情抛弃后,内心是何等的幽怨凄婉。 她可能想就这么过完残生,最后又不甘心地进了朝凤城进了宇文家,想要报复。 机缘凑巧让她成为先帝的宠妃,于是她便百般针对皇后针对宇文家,以此泄愤。 其实霍青山要是能够查到当年先帝的脉案,又去审问给先帝把脉的御医的话,就会知道先帝的死其实跟宇文敬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提前消耗了身体。 林晓道: “那照你这么说,公主换太子的事,会不会是惠太妃在跟先帝吹枕边风?” 霍青山道: “有可能。” 要是惠太妃的目标是扳倒宇文家的话,太后才是她最好下手的。 林晓道: “那圣旨的事不更有可能是假的了吗?” 是惠太妃 为了影响太子继位而传播的谣言。 霍青山却摇头道: “圣旨的事十有九八是真的。” 林晓道: “为什么?” 霍青山道: “因为这件事,是从先帝那儿散播开来的。” 这传位圣旨的风是在惠太妃死后才有的,道圣上另写了圣旨传位给齐王。这圣旨交给了惠太妃保管,可是她死后圣旨莫名其妙消失了,就连皇帝也找不到了。 后来这件事一夜之间没人再提,但是现在被人重新翻了出来。 …… 一定是霍璇! 皇帝恨恨地想,这襄王再也坐不住了,要争夺这江山了。 霍璇先是让他知道传位圣旨的事,然后又让他知道当年公主换太子的事,让他必须去找这圣旨。 皇帝本来疑心公主换太子的事是有人刻意虚构,为得是破坏他和太后的感情。 可是如今太后竟然为了保住宇文集这么个孽障,要坏了他的江山,使他不得不信了五分。 只是皇帝没有想到,襄王手眼通天,早早地把手伸进了他的皇宫。 掖庭给霍青山送去的林海档案被人截胡、掖庭的老宦官横死街头、林震山被人先下手为强、霍青山回来路上遭到刺杀、又有马侍郎和左将 军的死。 新补上来的官员竟然都是襄王的人。 霍青山又被软禁了起来。 皇帝几乎要被气得呕血! 一想到襄王的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麒麟军,还有高安县子的两面派,皇帝现在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即使圣旨写得是传位于他又如何? 自古成王败寇,倘若麒麟军果真所向披靡,他的皇位还能坐多久?! …… 百秀园中,林晓问: “那个麒麟军是先帝留给襄王的?” 霍青山道: “自然。” 林晓道: “可是先帝去世十多年了,就算当年麒麟军个个都正值青春少壮,现在怎么也得四十来岁了,还能打吗?”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是养这么久,再好的兵身体素质还能跟从前一样好吗? 霍青山道: “这个麒麟军好像是从宇文敬那儿传下来的,我不太清楚,只是有风声说宇文敬练兵很有一套,所谓的麒麟军其实是一种练兵方式,可以让他们战无不胜。” 听着就神奇。 林晓觉得没那么大魔力,除非宇文敬的练兵其实是一种新型武器,比如火器什么的。 现在火药是被人发明了,可是火器还没有,要是宇文敬有那玩意,在冷 兵器时代也可以战无不胜了。 但火器做起来没那么简单,而且火器基本笨重使用起来动静大,不太可能偷着用。 这麒麟军究竟会是什么东西呢? 林晓想着头就抽抽的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霍青山关切: “头又疼了?” 林晓点头,最近头总是一抽一抽的疼,御医诊脉也只让她好好休息。 外头阳光明媚,只是风冷了点,霍青山给林晓披上披风带她回屋。 路上林晓头又抽疼了几下,她觉得有些不妙,会不会是淤血导致的? 要是得开刀的那种,那她可就完了,古代这技术怎么开刀啊,麻醉也是一个问题! 林晓想着越发不好了,脸色苍白。 霍青山只让林晓好好睡着,又给她点了安息香助眠。 待哄林晓睡着不久后,门房过来送了一封信: 欲救林晓之命,素来珍馐阁一聚。 霍青山不动声色地收好信,示意人照顾好林晓,他去去就回。 霍青山一身便装来到珍馐阁,有人恭候多时引他去了后院高楼,襄王就在里面等着他呢。 襄王微微一笑道: “好侄儿,你我许久没见了。” 霍青山开门见山,冷冷道: “你想要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头疼 林晓醒来时,霍青山还坐在她身边,莞尔看着她。 林晓一笑,霍青山扶林晓起来道: “头还疼吗?” 林晓摸摸头道: “不疼。” 她的头疼是偶尔才会发作,林晓觉得可能是神经痛,但最坏的就是淤血压迫神经了。 霍青山道: “时辰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会?” 林晓摇头,睡久了反倒难受,还是找点事做比较好。 霍青山低头一笑,又抬眼看着她。 这个目光虽然很温柔,但是林晓觉得霍青山藏了心事,好像在犹豫什么很重要的事。 林晓想,他总是有不能说的心事。 林晓问: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是跟我有关吗?” 从前霍青山有心事的时候,她总是不说不问,因为觉得人有秘密很正常。 可是她今天想问,因为倘若这件心事跟她有关,那最好说清楚比较好。 情侣之间何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有什么误会及时解开不好吗? 霍青山不觉惊讶地看着林晓,又了然一笑: “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林晓道: “跟我的头疼有关?襄王给我下毒了?” 林晓心里呼喊,最好是下毒,千万别是寄生虫。 脑室内的寄生虫是要开刀的,古 代哪有这技术啊,没有无菌环境不说,大脑缝合就是一个大问题。 霍青山道: “算是吧。” 林晓追问什么叫做“算是吧”,霍青山道: “襄王派人用银针沾取了一种药刺入你颅中,这种药不算致命,却会凝结人体血液,使之流通不畅形成淤血。现在你脑中淤血已经形成,压迫了你便会使得你头疼发作。” 这就是淤血压迫神经。 林晓心里先是放松,转而又紧张起来。 林晓问: “襄王拿解药威胁你是吗?” 霍青山点头,林晓道: “其实也不用紧张,既然是淤血,以银针刺破我头皮,让淤血流出不就没事了。” 当然,这是林晓想得最轻松的解决方法,一些严重的淤血也是要开刀的。 霍青山道: “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不把你的毒解开,血液会继续凝固的。” 长久下去,林晓还是会没命。 林晓道: “那位华大夫可有办法解?” 霍青山道: “或许会有,可是我们联络不到他。” 华无医向来闲云野鹤四处游历惯了的,除非他出动联系人,否则是轻易找不到他的。 林晓沉思,在想这个凝血的药会是什么,又想着倘若这个药物真 的很厉害,是流动性毒药,那她就不会仅仅是头部有淤血,而是全身血液凝固加快了。 于是林晓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问: “有刀吗?” 霍青山问道: “你要做什么?” 林晓伸出手来道: “划一刀。” 霍青山把林晓的手按下去: “不许胡闹。” 林晓摇头解释了她的想法,道: “我就想看看我的血液凝固速度有没有异常。” 霍青山道: “这毒药发作需要时间,我们也不能确认这药有没有蔓延到全身。” 林晓心想人体血液流动一次也就四十秒,这么多天过去了,血液早就流了一万八千遍了。 于是道: “肯定流遍了,你割就是。” 霍青山半信半疑,但是林晓态度坚决,于是拿了把小刀笑道: “别哭。” 林晓心里哭笑不得,她受了这么多刑,早就哭得眼泪都干了,还用得着怕这个吗? 不料霍青山也挽起了袖子,在林晓胳膊上轻轻划了一刀后也在自己身上来了一道。 林晓心里一跳,急道: “你这是做什么。” 霍青山道: “总得有个比照才能看出来。” 又叫不好,道: “我是男的,血流得比女子快,该让女子跟 你做比对的。” 林晓生怕霍青山再去拉个女子过来割上一刀,忙道: “不用,男女都一样,你放轻松就好。” 血液流淌速度的细微差异肉眼是很慢看出来的,但是凝固时间差不多就证明没事了。 两个人各挨了一刀,林晓的血液凝固也没比霍青山快,倒是霍青山在自残的时候下手略重了些,流得血更多。 最后两个人身上多了一个伤口,结论就是林晓的血液凝固没有问题,真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笑着笑着,头上又抽痛一下。 林晓道: “我觉得那个毒药没那么神。” 尽管见识了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可是林晓觉得还是得相信科学,现代倒是有凝血药剂,可那是化学提取物。 林晓觉得那玩意的确使得头里有产生了淤血,但不足以使得她全身血液凝固: “再请御医来看看吧。” 等御医的时候林晓问霍青山,襄王要他干什么。 霍青山道: “他要我做他的内应。” 林晓道: “你答应了?” 霍青山摇头: “襄王又要那圣旨。” 林晓了然,襄王这是谈判,先提出一个霍青山比较难以接受的条件,再提出一个相比之下好一点的要求。 二者取其轻,霍青山会答应给他圣旨。 要是圣旨果真是传位襄王,霍青山还是给他立功了。 霍青山道: “你说得和他一样。” 襄王便是拿这个条件吸引霍青山的,很可惜的是霍青山也没有圣旨的下落。 林晓道: “那这么说来,襄王是信了我对你非常重要,才以我为诱饵引你上钩的了。” 襄王是怎么突然信了的? 林晓并不知道霍青山为她做得那些事,即使霍青山如此大动干戈,襄王也只觉得霍青山是在作秀。 让他动摇了的,是高安县子贾恪。 贾恪告诉襄王,贾樟说的,霍青山对林晓是真心,日月可鉴。 有了贾恪贾樟的话,襄王也信了三分。 何况还有宇文家的人和他商议,林晓怎么也不松口,留着没用,不如给她下药做诱饵,说不定有用呢。 霍青山却又陷入新的担忧,贾恪还是没有和襄王断了联络,再这样下去,事发之后贾家都要不好了。 御医来了给林晓看脑袋,他的手在林晓脑袋上摸了半天,又把脉看眼睛,终于道: “可能是有淤血压迫。” 霍青山皱眉,他要的不是可能,而是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样糊弄了事有什么用。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以退为进 天气越来越好了,林晓身体已经康复,行动自如,还胖了好多斤。 林晓原本在林家可以说是瘦得皮包骨头了,后来在县衙里吃得好了些身上有气色了。 再后来跟霍青山在一块,饮食水平直接飞到了顶层,身上也有肉了,只是底子太亏长了肉也不明显。 现在好了,回公主府后玉砚道林晓养了许久,身材丰满了瞧着气色更好了。 林晓把丰满直译成了“胖了”,顿时笑不出来。 她在百秀园这段时间真的胖了不少,有了小肚子,脸也一捏一把肉。 她开始怀念之前的身材了。 林晓跟霍青山哭诉过几次,霍青山却跟她持相反意见,觉得她现在这样很好,还能再多吃点。 林晓估摸着大凤朝也不以肥为美啊,她肉眼看去美人也都是身材苗条匀称的,不过他们更喜欢脸部比较饱满的女生,觉得那样的女人更美是真的。 哪怕长得没那么美,更是倘若那人脸比较圆润干净也会称赞她秀丽端庄有福气。 至于现代推崇的瓜子脸尖下巴,他们也会觉得漂亮,但那得是五官长得真漂亮才会这么夸。 而且林晓根据幸运者偏差来看,瓜子脸的女生除非 大家闺秀,不然待遇通常不咋地。 怪不得霍青山之前一个劲说林晓太瘦了,因为她的脸是圆脸的反义词,相比之下是略长略窄的,还好下巴虽然巧但是不尖,向上的幅度也算流畅圆润,不会被人私下议论“福薄” 霍青山看林晓照了半天镜子,笑道: “怎么了,觉得自己现在美得挪不开眼?” 林晓闻言放下镜子看向霍青山,冲霍青山道: “是啊是啊,我现在美若天仙,都觉得你要配不上我了。” 霍青山闻言气笑了,捏着林晓的脸道: “你个猴儿。” 林晓道: “要不你教我练武吧,剑术拳法刀枪棍棒飞檐走壁我都可以学的,飞镖点穴也教教我吧。” 在百秀园的时候,林晓沉迷和霍青山秀恩爱,没有心思做别的。 现在回了公主府,两个人来往要规矩些,总得干点正经事。 霍青山一口答应,林晓喜上眉梢,恨不得当即就学了。 霍青山道: “你别心急啊,你大病初愈得慢慢来,明天开始早起跑步扎马步,练练拳脚把筋骨疏散开来。” 第二天林晓就按照霍青山做的,开始早起锻炼身体。 结果因为太久没运动了,这么 一折腾第二天就浑身发酸,运动过的地方都疼痛不已。 但是林晓好歹是学过格斗术的,所以还是坚持下来了,不能因为这么一点挫折放弃习武。 要是以后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她没点防身的本事怎么行。 霍青山就天天陪林晓在公主府练武,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三月下旬,林晓身体越发好了。 但是她头疼痛的问题好像更加严重了。 可是林晓确定,自己身体的凝血功能没有变差,头部中的毒没有感染至全身。 “那个毒药只是能够凝结局部的血液而已,蔓延不了全身。” 可是头部的淤血就很致命了。 襄王又在联络霍青山,拿林晓的性命威胁霍青山。 可是威胁也没用,霍青山不知道圣旨的下落,总不能假造一个给襄王吧? …… 林晓笑道: “你要不想个办法,给襄王一个下马威如何?” 霍青山道: “什么下马威?说来听听?” 林晓眼珠子一转,忍俊不禁: “让襄王吃了哑巴亏,还不能吭声的下马威。” “襄王是觉得你对我真心才把我放了,现在不如让他看看,其实你是哥薄情的人。” …… 霍青山再度上表请罪, 道自己闭门思过两月,深知自己往日过错,恳请皇上宽恕。 因为蓝柏给了那些被拘起来的百姓银子,后来清河又以霍青山的名义做了很多善事,这件事算是过去了,皇帝就免了霍青山的责罚,给了他一个五品虚职。 可是也有风声传出来,霍青山之所以能获得圣上的原谅,是因为他及时醒悟,终于抛弃了那个祸害他的妖女林晓。 后来霍青山的一系列举动也证实了这一风声。 霍青山去了太师府邸,登门道歉,说自己以前太过鲁莽,冒犯了太师,现在求太师宽恕。 太师一时掂量不清霍青山的意思,宇文集托了杯茶来道: “既然你有意赔礼道歉,那就给太师奉上杯赔罪茶好了。” 霍青山双手去端茶,可没想到这茶盏滚烫得很,霍青山手指尖立马烧红了。 他不动声色,跪下给宇文敦敬茶,手高高举过头顶。 宇文集在旁边带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霍青山,示意下人先别端茶。 宇文夫人见霍青山的手指被烫得不行,也有些心疼了,递给宇文敦一个眼神。 宇文敦心里有数,令人接过茶他小小的啜一口,还是滚得不 行,便睨宇文集一眼,心里对这个不肖子孙不可奈何。又让人扶霍青山起来。 霍青山手都出泡了,宇文夫人让人取了烫伤药,用簪子挑了敷在他手上,嘴里道: “知错就好,知错就好。” 也是意有所指。 霍青山看向宇文集,许久不见,他现在看着越发懒懒的,神情也是不掩抑的桀骜。 反正现在谁都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就连宇文敦宇文夫人也因为太后的事不管他了。 宇文集嘲讽道: “表弟,你如今总算是醒悟开窍了,不枉费我之前的苦心了。” 霍青山道: “宇文集,我今天来是为之前的冲撞给太师赔礼道歉的,可不是给你道歉的。” 他站起来道: “我做过的错事,尚可弥补,你犯下的罪孽,不可饶恕。” 要是有机会,他还是要将宇文集治罪。 宇文集冷哼一声,竟然拂袖而去了。 霍青山看着宇文集的背影,也冷漠如冰。 可是看霍青山这表情,宇文敦却松了一口气,觉得霍青山是真的放下对那个妖女的执着。 于是他笑问霍青山,如何处置那个林晓了。 霍青山淡淡道: “我嫌她嘈杂啰嗦,把她送去庄子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毒蛇杀人案 这庄子虽然地处偏僻,但是环境还好,庄园里面也有个池塘,林晓偶尔也会在这儿钓钓鱼,看着那些伪装成农夫的暗卫在那儿手忙脚乱忍不住一笑。 只希望那些过来窥视的探子也是个不懂农活的,要不然岂不是头天就露馅? 王太监过来给林晓送饭,这个庄子食材弄不了太好,厨子尽力做得可口些,但林晓一开始还是有些难以下咽。 在霍青山那儿吃得太好,被养刁了。 好在林晓没有那么的娇生惯养,饿了两天就能吃下去了。 晚上暗卫告诉林晓,霍青山已经给宇文敦赔罪了,太后也夸他迷途知返,好好赏赐了他。 林晓忍不住地翻白眼,霍青山和她分手叫迷途知返,那宇文集那叫什么? 罪不容诛,死到临头不知悔改! 难道霍青山喜欢上她是比奸,杀还重的罪过吗? 她要气吐血了。 林晓又问暗卫: “太后赏赐了青山什么。” 暗卫道: “无非是珠宝布帛美人之类的。” 好吧,果然有美人。 林晓想着把手里的芦苇管子给折了。 霍青山最好不要做对不起她的事来,否则……她就用霍青山教她的拳把他一顿猛锤。 林晓晚上翻身上 炕睡觉,这土炕土墙让林晓想到了栗山县的岁月,又想起霍青山此前告诉她,可能要在庄园多住些日子,搞不好要住到太后大寿之后。 林晓想,要是她住着住着,霍青山真的把她忘了,她可怎么办啊。 林晓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起,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她是不是真的爱上霍青山了?而且是爱得很深的那种? 扪心而问,之前海船霍青山表白的时候,林晓是挺喜欢霍青山的,这种高富帅,谁能不喜欢呢? 可是那会子她对霍青山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她那会还觉得霍青山就是有别的女人她也无所谓呢,她高兴了就好。 现在想着霍青山可能会趁机和别的美人好了,哪怕是做戏她都觉得膈应。 林晓试着从心里角度分析,她应该是对霍青山产生了占有欲? 那这就是爱吧。 林晓觉得现代她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朝思暮想的感觉。 过了几天,转眼到了四月份,太后六十大寿越近,朝中局势越发剑拔弩张起来。 贾恪得到皇上重用,最近是春风得意,那羽林卫左将军沈清风也是受皇上赏识,看样子还要再升官。 霍青山与宇文家的关系缓和好些,时常 出入皇宫,只是皇上还不打算给他事做,清河公主求了几次还没下落。 …… 这一天,一个暗卫告诉林晓,出海的运船都回来了,带回来许多外国使臣还有奇珍异宝各种动物,稀罕极了。 林晓想着这很像明朝的下西洋,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把什么土豆西红柿带回来,又想他们交流起来会不会很困难。 心下丧气,要不是为了襄王的事,她此刻还能排上用场,她的外语是很好的。 林晓晒太阳晒得身子暖暖的,困意上涌,又觉得这样太过悠闲,索性起身拿了扫帚开始威风凛凛了。 结果一半还没练到,就听到外头纷纷扬扬,说什么“死人了!” 林晓闻言这还了得,立马出去查看情况。 真的是死人了,死得是一个姓张的庄头,名唤做张白浪,被发现的时候躺在屋子正中间,口鼻出血。 林晓见张白浪的妻儿老小围着他哭,立马示意众人推开保护案发现场,结果现场早已经破坏得不行了,带泥的脚印到处都是。 她依旧耐着性子给张白浪验尸,有人嚷嚷道: “他这是被毒蛇咬死的!” 有人跟着惊恐道: “毒蛇?!” 头起的人道: “是啊, 庄子年年都闹蛇,如今天气好,蛇都出来哩!” 还有人道: “我前两天还在庄子上看到一条细脖子蛇,硫磺都熏不跑,吓死个人!” 林晓看张白浪口鼻出血,脸色青黑,嘴唇发紫,心下就疑心不是被毒蛇咬的。 蛇毒无非是神经毒和血液毒或者二者混合,两者的伤口和毒发症状都跟张白浪很不一样。 又找到张白浪身上的伤口,是在腰上的两排细小牙印。 林晓一笑,这张白浪哪里是被毒蛇咬死的。 若是毒蛇咬人,人身上必是两个毒牙留下的大孔。而这两排细小牙印,分明是无毒蛇留下的。 张白浪这分明是被人投毒后栽赃给了毒蛇。亏他想得出来,这蛇又不会说话,岂不是仍由他陷害? 再细看伤口,有着粉末状的物品,林晓取来细验,一时半会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已经有人道把张白浪收拾好了埋了去,还有人道要不大家一起买些硫磺来驱蛇,不然田下得也不踏实。 还有人道张白浪死了也活该的。 林晓莞尔,心想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知道这庄子上的人都是跑不掉的,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公主府里,跑了就是个死字。 于是不 动声色,让人下去干活,他们把张白浪收拾了下去。然后遍把那人提出来问张白浪如何死得活该。 那人绰号疤癞子平时各种浑话糊涂事都说过做过,就没有他占不到的好,现在被林晓使人揪出来还在那儿犟嘴,指着林晓鼻子道: “想什么?!” 林晓莞尔: “不想干什么,只是刚刚听你说什么,张白浪死了也活该,想问你怎么个活该法。” 疤癞子趾高气昂,嘴里骂骂咧咧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问了爷就得答?也不看看你自己,一个被人玩腻的婊货,还敢在这儿充夫人大人的。” 他骂得难听,林晓忍不住皱眉,身边的人立马上前去要拿他,林晓伸手制止。 林晓面带微笑的看着疤癞子,然后自己伸手扫了疤癞子两下,把他打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 林晓一边心里暗爽一边道手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打了这两下自己也不好受: “现在你说还是不说。” 一边笑一边扭动手腕,活脱脱一个笑面虎。 疤癞子被打蒙了,连忙道自己说说说。 结果他支吾半天,也只说得出张白浪人不好的事来。 林晓追问: “他具体哪里不好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张白浪案 “这些庄头都这样,瞒上欺下的。一边哄骗着主子说年成不好收不上来东西,一边打骂我们这些人,非把我们搜刮得一滴油都不剩才肯善罢甘休。” “我们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不仅落不下几个子,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粮食交完佃租后还得孝敬庄头,自己连肚子都吃不饱。而这些庄头,吃得肥肚子大脑袋的,一走路油都能颠出来。” 疤癞子又委屈: “我这一把年纪了,媳妇都没娶上。这几个庄头,三妻四妾的不算完,还在外头逛窑子养女人。对了,还有更过分的。” 疤癞子凑近林晓,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馋得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他们但凡看上这庄子里的谁,管她是谁家媳妇还是女儿,不由分说就强了去,我们吃亏又不敢说,要是有谁要嚷嚷要个公道,他心情好丢几个钱算是嫖资,他不好就一顿棍棒子打个半死不活的。” 疤癞子还道: “这几年,公主府有些犯错被送到这儿来的女的,长得个个水灵漂亮,我们都想着能娶媳妇了。结果,那些姑娘愣是被这些庄头连起来逼着收了,一顿毒打,什么腌臜事都得干。” 林晓思虑谁有可能是杀害庄头的凶手,是那些被压迫的佃户?还是那些被强了的无辜女人?还是那些被逼良为娼的丫鬟? 正想着,林晓猛然发现疤癞子正以一种不怀好意又垂涎欲滴的表情觑着她,看得林晓一阵恶心。 林晓幡然领悟,感情这疤癞子,不,应该是庄子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犯错被霍青山厌弃打发到庄子来的,那么他们就可以任意玩弄她了。 怪不得,她刚来的时候那些庄头成天跑到她屋子里看望她,甚至大晚上还来,不开门还想硬闯。 林晓还以为是来打探情报的,现在看来是打算强了她的。 林晓长叹口气,微笑着审视疤癞子: “知道怎么做,即使没有媳妇也不碍事吗?” 疤癞子腆着脸笑怎么怎么做。 林晓微笑道: “阉了,做太监。” “没有那玩意不就用不上媳妇了,也不用想着传宗接代了。” 林晓说着轻轻亮出一把解剖刀来,往疤癞子裤腰带上划了一下。 疤癞子感觉裆部凉飕飕的,吓得面如土色,连忙退了几步摔在桌子上,两条腿抖似筛糠。 好不容易才哆嗦着低头看,幸好只是裤子划破了,家伙 事还在,心依旧慌得不行。 疤癞子狠狠咒骂一声,抬头看去林晓已经走了。 林晓对暗卫道: “可找到相似的药粉了。” 暗卫道: “找到了几种类似的,都是耗子药。” 耗子药? 林晓顿时开朗,这田庄最容易闹蛇跟耗子,家家户户都要备上老鼠药的。 张白浪约在正午时分死的,是一天当中太阳最烈的时候,当然庄头是不用下头耕地的。 可农户没有那么悠闲,这时候他们基本都在地里做活,他们基本一日两餐,即使吃饭也只是带个瓦罐装水再带块饼就足够了,想林晓刚穿越来的时候,也习惯不了一日二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奈何林家的经济水平由不得她习不习惯了。 林晓吩咐去问当时下地的暗卫,看当时有哪家人没去田里,再有看看有没有谁家养蛇或者擅长抓蛇的。 张白浪腰上的伤口,应该是有人抓着蛇刻意为之的。 对方还欲盖弥彰撒了药粉在伤口上,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林晓又去探望张白浪的家人,可是张白浪快五十岁了,这个老婆看着比张白浪的儿女大不了多少,明显不是原配。 仔细一问才知道 ,这张白浪的原配早就十来年前就被张白浪卖给了别的庄子上。 而这张小夫人也已经是张白浪的第三位夫人了。她是三年前被卖进来给张白浪当小的,两年前张二夫人产后失调去世了,她就被扶正。 林晓本就被庄头的种种行为气得恶心,现在得知张小夫人也是被卖进来的更觉她可怜。 可是沉下心来一张,张小夫人是有嫌疑的人,不能因为同情掉以轻心。 她好言好语地问张小夫人原本的姓名家乡父母,何故被卖进来的,可有儿女,父母还有没有联络。 孙小妹道: “我是隔壁虎山县人,家里年成不好,便把我卖到了这儿。” 林晓道: “虎山县?那儿不算远,你若是想回家,还是回得去的。” 孙小妹眼里有隐隐的光。 可能因为都是女人,加上林晓话里话外有帮这孙小妹离开田庄的意思,孙小妹就放下警惕心把知道的事都吐露给了林晓。 林晓才知道这张白浪的儿女很多,第一位夫人生了三个女儿只活了两个,早都嫁出去了。 第二位夫人十来年的时间,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大的女儿十三,最小的也是女儿才三岁 ,中间两个男孩去了书塾还没回来。 至于孙小妹,之前怀了一个孩子没能保住。 另外张白浪还有小妾,也给他生了儿女,儿子在读书女儿在家待着。 林晓被张白浪的繁衍能力给震惊了,皇帝后宫三千孩子都没他多。 怪不得明明一身肥肉,可是虚得很。 林晓又问那些儿女和张白浪的关系如何,孙小妹道: “他们是骨肉,自然是好的了。” 林晓觉得还得一会再问才行,又问孙小妹张白浪对她如何。 孙小妹捻着帕子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道: “对我还挺好的。” 林晓看孙小妹穿得衣服挺漂亮,帕子是同一块绸布的,脸上涂得也不是铅粉,知道她在张家日子还行。 便知道张白浪家真的油水很多,因为真农户有棉衣穿都不错了。 林晓扶孙小妹起来,不动声色地看她身上有青紫色的掐痕,心里一叹,也是个外头体面里面苦的人。 孙小妹见林晓亲切,留林晓用饭。 林晓自然要推脱两句,孙小妹还拉着她的手道: “我们都是苦命人,妹妹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林晓心里一顿,忽然想了点不好的事,然后笑着答应孙小妹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社会的毒打 林晓只能说田庄里的庄头真的是油水多。 张白浪的家外头看着仅仅是修得阔些的砖墙瓦房(但其他佃户住的很多是篱笆桩土房),可里面一应俱全,桌椅茶盏陈设都是按照大家的规矩弄得。 尤其堂屋正中一个大端椅,上面铺着大红色的披布,一只黄色大豹子怒视着来者。 林晓可以从这个布置看出张白浪必定是一个强势自专好压倒他人的人。 期间有人来吊唁张白浪,是这个庄的其他庄头。 这一个庄通常只有一个庄头,由他负责庄子交总账,可这庄子太大,便有好几个庄头一起管。 孙小妹找了借口说等儿子回来再吊唁,把人拒之门外,可那些庄头不死心非要进来。 林晓想起疤癞子的话,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于是眉头一皱,找了些石子过来。 霍青山之前教过她认穴道点穴,她会一点飞镖,学起来还是很快的。 林晓示意人把大门打开,孙小妹惊得直拉着林晓,林晓示意她别怕。 那等着吊唁的人一窝蜂地冲进来,孙小妹吓得一边掉眼泪一边往后躲。 林晓不慌不忙,在屋内把石子打出去,只听到外头一片惨叫。 这几个穴 位没啥事,就是疼。 孙小妹听声诧异,林晓又丢了几个石子过去,来人腿部一阵酸麻,当时就给跪下了。 有人哆嗦问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人看见了石头在那儿破口大骂问是谁搞鬼。 结果一个暗卫道: “你们名为吊唁,实则暗怀鬼胎,这是张大爷还魂来打你们了。” 说着又有几个石头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这些人没见过这阵仗,到底有些害怕连忙走了。 林晓拍手一笑,示意他们把门关好。 孙小妹这才收了心,惊奇地看林晓的手,林晓道: “这叫做飞镖暗器,专对付这些坏人的。” 孙小妹道: “好厉害!” 她让家里的女儿都出来见林晓,最大的快十五岁了,已经定好人家等秋天嫁人,最小的才三岁,穿着红衣服很可爱。 但是比较让林晓难过的是,几个略大一点的女儿对她都很不客气,鼻孔几乎抬上天去了,还拉着小女孩不让她靠近林晓。 孙小妹让她们道句好,还被狠狠嘲讽挖苦了一番,林晓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都说孩子的性格和家庭教育是分不开的,看一个孩子怎么样就知道父母怎么样,林晓大概能知道这张 白浪平时是怎么样一个人了。 但是林晓现在的身份是被霍青山厌弃打发走了的人,她能指望这些人怎么好好对她呢。 于是心平气和跟她们说话,可是大女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也不看她道: “我家的事,关你屁事。” 孙小妹过去让大女儿好好说话,大女儿直接横了她一眼,呸了一口道: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爹没了,你就能在这儿跟我充老大了。我爹没了,这个家我弟弟做主,你要是敢不听话,我们把你卖到山坳里去!” 孙小妹脸色难堪得很,被骂得掉眼泪。 林晓真的憋不下去了,扯着脸硬笑道: “张三娘子,不论如何她也是你的母亲,你应该对她放尊敬些。” 可这位张三娘子直接骂道: “她算个什么东西,被我家买进来的货物罢了,也敢跟我充什么母亲的。回头什么时候厌烦了,再把她卖了。” 说着又来气,直接跳起来指着孙小妹鼻子道: “等我弟弟回来了,直接把你卖进窑子里!” 孙小妹已经委屈得坐在角落里落泪,张三娘子犹嫌不足,掐着她胳膊骂她。 林 晓过来扯住她,结果张四娘子过来帮忙打她胳膊,还骂道: “小浪蹄子,放开我姐姐。” 张三娘子反手就想一巴掌扇林晓,嘴里骂道: “你个小娼妇……” 林晓一把抓住张三娘子的扬起的手,噼啪就是两巴掌打在张三娘子脸上,登时把她打红了脸,打懵了神。 林晓一手一个揪着这两个小娘子迫使她们远离孙小妹,道: “你们两个有爹生没爹教好的,我今天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毒打!” 林晓抬脚在她们两后膝盖窝上一人来了一下,二人顿时吃痛身子软了下来。 林晓见还有张五娘子在那儿幸灾乐祸,也一并拉过来,照样在她后膝盖窝来了一脚,让她们一起跪下。 最小的张小妹被她放到孙小妹旁边,林晓端着脸告诉道: “小妹你听着,从今往后得学好,不能学你这几个姐姐一样没礼貌,对大人外人这么胡言乱语一点教养没有,否则下场就是惹怒了别人被打。” 张小妹被吓哭了,窝在孙小妹怀里被她哄着。 林晓索性把旁边几个赶到院子里跪着,一个暗卫还贴心地给她送上张白浪家一根鞭子。 林晓在空中甩了几 鞭子,把她们吓得花容失色。 林晓道: “你们一个个的小小年纪,嘴里不学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们爹平时就这么教你们?!不管孙娘子是怎么来的,她既然是嫁了你们爹做夫人,就是你们的继母,你们哪怕不喜欢她也得客气些。” 又补充道: “除非她刻薄寡待了你们。你们老实说,孙娘子平时可欺负了你们?” 就看她们的相处也知道孙小妹家里地位不高,哪里欺负得了她们? 林晓还以为孙小妹是受到了张白浪的家暴,现在看来身上的伤疤还有这几个女儿的功劳。 张三娘子犹不死心,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道: “你等着,我弟弟回来你就等死吧!” 林晓冷笑: “你放心,你弟弟回来了也是这样,我绝对的男女平等!” 不对,要是张白浪的儿子更过分的话,她得从重处理! 张四娘子骂道: “我看你是做梦!还敢在这儿耀武扬威的。你就是个被主子玩腻了的弃妇,被送过来就是做娼妇的!还敢这样对我们。” 又看旁边给林晓护身的暗卫,唾骂道: “你们这些奴才,还觉得现在讨好她能落好呢?做梦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林晓的教育 林晓冷笑一下: “我就是被霍青山厌倦了又怎么样?难道一个女人只能依附男子而活?我有手有脚,自己打工照样能活!” 张三娘子道: “你一个女人离了男人怎么能活?还不是得……” 张四娘子撞撞她胳膊肘,示意别说这种话惹怒了林晓。 林晓冷笑: “怎么活?我告诉你,这世间上凡是男人能干得的事,女人都能干,还能干的更好!” 孙小妹在门槛里悄悄看林晓,听到这儿心里大为震惊,想这女子是个奇人。 林晓双手叉腰,觉得自己贼威风八面,苦口婆心地教导她们: “做人要有分寸,要懂礼貌,你们刚刚的行为就是不礼貌!孙娘子为人和气,你们对她也该和气,该尊敬她是长辈。我来,是客人,对客人脸上要带笑,见面要问好。” 林晓像是教熊孩子一样教她们,说了几句话嗓子就哑了,她总算能体验到幼儿园和小学的老师的辛苦了。 几个小娘子一边跪一边哭,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孙小妹还出来劝林晓道: “让她们跪跪长点记性就好了。” 林晓道: “不行,这能抵什么用?治标不治本,得从根上解决问题。” 就在她治根的时候, 门口乱哄哄的传来声音,有人吆五喝六道: “开门。” 几个小娘子闻言大喜,七嘴八舌道兄弟回来了,互相牵着手要起来。 林晓猛一挥鞭子,又把她们吓跪了。 林晓见熊孩子回来了,想着一块收拾了正好。 张白浪总共活了六个女儿,四个儿子,皇帝都没他能生,现在四个儿子都回来了,孙小妹战战兢兢地让人开门,又劝林晓赶紧走吧。 林晓示意她安心,道: “不用怕。” 结果一开门,林晓也有些傻了眼。 四个小熊孩子,旁边围了少说十四个家丁,还有人手里拿着白灯笼麻衣和白布等等。 原来是买丧事家伙,怪不得这么久才回来。 张白浪的女儿都没好好取名字,儿子倒是像模像样地取名张光宗、张耀祖、张旺家、张丰田。 名字意思很好,可惜人不行。 这大儿子今年才十三四岁的样子,被喂养成了个小张白浪,那脸和肚子上的肉走起来一颤儿一颤的。 他见自家姐姐跪在地上,连忙吆喝家丁退下不能看他姐姐,又大声骂孙小妹: “我打死你个蠢婆子,敢让我姐姐跪着……” 林晓觉得没必要跟他们白费口舌了,轻轻挥挥鞭子。 不想身边的暗 卫见来者众多,恐怕林晓吃亏,主动上前去收拾了那张光宗,一脚把他们踹个人仰马翻。 家丁见这还了得,立马蜂蛹上前去收拾暗卫。 可是他们虽然身子壮力气大,却加起来都不是一个暗卫的对手,林晓把鞭子丢给其中一人,他们合力一下子收拾了这群人去。 林晓则把门关了,没多久院子里就跪满了人在那儿哭唧唧的。 林晓道: “把这白灯笼和对联挂上,做出丧事的样子,别叫人起疑。” 立马又被打怕了的家丁献媚地领了差事,迅速挂好东西后被林晓开恩允许站着。 这是林晓从霍青山那儿学来的,他对待手下就是先一概冷着,自然有人为了得到重用拼命发挥自己的才能,他只需要冷眼观察就足够了。 林晓想,这就是职业竞争和被迫内卷了。 孙小妹倒了茶给林晓喝,林晓看她怯弱的样子,让人搬椅子给她坐。 孙小妹不敢坐,只道: “天晚了,我下去给姐姐做饭吃。” 好嘛,称呼都从妹妹变姐姐了。 林晓问: “家里没厨子吗?” 立马有人举手道: “我媳妇是张府的厨娘,我督促她做饭去。” 林晓道: “你督促?我还怕你下毒呢。” 说到这儿提醒林晓了,正好有几个打听消息的暗卫回来了,林晓分了人去搜张家,看有没有耗子药,再分人去厨房盯着他们做饭,最后留人给她壮声势。 孙小妹被她摁着看她怎么教育儿女。 张丰田才五岁,哭哭啼啼地说家里进盗贼了。 林晓道: “我不是盗贼。我是……你们人生路上必须要经历的先生!” 张旺家嗤之以鼻: “哪有女人做先生的,呸!” 林晓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鞭子,把张旺家吓得一哆嗦。 林晓道: “小朋友,我现在就教你们一个大道理:凡是男人能做得的事,女人都能做,还能做得更好!” 张耀祖骂道: “大逆不道!” 林晓道: “大逆不道?我告诉你,你哥哥刚刚对你们母亲的行为才叫大逆不道!” 张光宗吼道: “她才不是我母亲!她就是我爹买来的玩意,现在我爹死了,她生死我来处置!” 林晓抬腿就是一脚过去,把他踹得痛哭流涕,林晓道: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她是你爹的夫人,不是你母亲是什么?还生气由你处置?呸!” 林晓道: “今儿不改好你们臭毛病,我不姓林!” 说着她问那些家丁: “孙 娘子平时为人怎么样?对你们怎么样?对这几个孩子怎么样。” 家丁统统夸孙小妹好,孙小妹善。 林晓又是几鞭子空打: “撒谎!孙娘子平时在家,你们哪有机会见着她?!” 家丁连忙补充,一个说偶然见过几次,一个说他媳妇在孙娘子手下做活,时常跟他夸孙娘子好。 林晓问: “那她可刻薄过这些不孝儿女啊。” 都道没有,林晓道: “听见没有,你们母亲可从来没有刻薄过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她,嘴里没干没净的,一点尊敬长辈的道理都不懂。” 林晓又指着那几个儿子道: “亏你们还是读过书的,你们先生没教过你们孝道吗?” 虽然林晓对古代的孝道也有很多不支持的地方,但现在也只能拿这个压他们了。 林晓让他们把平时在书塾学得说一遍,光宗耀祖干脆不吭声,倒是丰田还算可教也,陆陆续续地说了一些道理。 林晓道: “听到了没,先生平时教你们要孝顺,你们就是这么孝顺的?你们亲爹今日死了,你们进来的时候还只顾着吆五喝六的骂人。要不是挨了我打,连眼泪都不掉。” 虽然林晓觉得张白浪这样的父亲,不掉泪很正常。 第一百五十章 林晓的教育二 林晓道: “我问你们,刚刚那些要把孙娘子卖了的话,是不是你们爹常说的,又教给你们的?” 他们被打怕了,立马点头,张五娘子倒戈相向说: “爹平时在家就是这么骂人的,我们劝他他还打我,非要我们跟着这样骂他才高兴。” 林晓心想,这张白浪真不是个东西。 林晓道: “那我问你们,何故你们亲爹死了,你们一点也不伤心?” 张四娘子道: “我们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哭了的,只是想着家里还有兄弟在,家里不会垮。” 张五娘子立马道: “是爹和三姐姐教的,家里只要有男的在,万事不愁的。” 张三娘子闻言瞪了一下五娘子,把她吓得蜷缩着身子。 林晓道: “我知道,一个家里父亲没了是很艰难的。正是如此,你们越发要团结起来,这本没错。” “可是家里不是只有男的顶事的,你们不能万事都想着靠男人活着。” 又骂张光宗道: “别以为自己是个男的就了不起了,若是争气,女子也能顶天立地。若不争气,男的有什么用?这家就是有家产也早晚被你们败光,到时候你什么本事都没有,还想在这吆五喝六?你只能去 做苦工,你瞧瞧你这样,苦工都做不上,只能沿街乞讨,人拐子都看不上,你这等货色。” 林晓对张丰田道: “我看你还算个明事理的人。不过你明白不是因为你学好,而是因为你还小,尚没被这些乌七八糟的浸染了,耳目尚清明。我如今打你罚你,不是为的欺压你,是望你及时醒悟,不要学不了好,长大了成了第二个你爹。” 张丰田闻言埋头细想了想,给林晓磕头道: “多谢先生教导,丰田知道了。” 林晓心里感叹,孺子可教也,于是道: “那你起来吧。” 他已经成了个小花猫,他的亲娘也到了门槛里头露着半张脸偷看,心里急得不行但是被林晓的阵仗吓得不敢说话。 林晓招手让丰田亲娘出来,带丰田去洗脸换衣服。 张旺家看起来犹犹豫豫的样子,林晓到他面前问: “你可是也想明白了?” 张旺家猛地点头,因为他大丰田几岁,林晓便要考他一考: “你都明白了什么?” 张旺家道: “先生今天的行为是为了教导我们,让我们学好。” 林晓觉得还不够,问还有什么。 张旺家又道: “我们之前做的都是错的,以后要改过 自新。” 林晓道: “那你能改过自新吗?” 张旺家又是拼命点头,林晓便道: “你的娘是谁,让他带你下去洗脸换衣服。” 张旺家一动不动,看起来委屈巴巴的,道: “我娘不在这儿。” 林晓问: “你的娘去哪儿了?” 张旺家不说话,四娘子道: “我们亲娘前年被卖掉了。” 林晓一愣,下意识问为什么卖的。 张白浪家也不缺钱啊。 他们看一眼林晓身后的孙小妹,不说话。 张三娘子冷冷道: “他们亲娘害得——孙娘子掉了个男胎,就被卖掉了。” 林晓回头看孙小妹,她也一脸伤感,又道: “只是不小心推了一把,也不是故意的。” 还忙补充道: “我劝过他算了的,他不听,我也没法子。” 林晓又是叹气,心里一股深深的无力。 她对孙小妹道: “你带他下去洗脸换衣服吧。” 四娘子五娘子以渴望的目光看林晓,林晓心软道: “你们也知错了?” 他们纷纷点头,林晓让孙小妹带他们一块下去洗脸。 “那你们三位呢。” 林晓坐到椅子上,审视着最后的三兄妹。 他们三个还硬着呢,张三娘子索性不说话, 光宗耀祖还趾高气昂的样子。 林晓一笑道: “不认错是吧,没关系,我跟你们慢慢耗着。呦,你们闻见了没?饭菜的香味,一会我就在你们面前吃香的喝辣的,饿着你们。你们今晚不认错就饿着跪一晚,明天还不认错就接着跪,再不认错就等着饿死跪死吧。” 她坏笑着看向光宗耀祖,这两个小胖子和小小胖子看着就能吃,估计饿一顿就受不了了。 一会儿孙小妹过来道: “姐姐,饭都做好了,进去吃饭吧。” 说着又看那三个半大孩子,不敢吱声。 林晓道: “做好了?那好,摆张大桌子放院子里,大家一起吃。” 孙小妹立马笑着答应,可是林晓说得“一起”不包括那三个不认错的孩子。 暗卫知道林晓的脾气,厨房除了做了他们的饭还做了大锅饭,现在一并端了出来让家丁排队领着吃。 林晓又招呼暗卫一块吃,还问: “那位姨娘呢?都出来一起吃,别客气。” 林晓说完不好意思一笑,道: “别害羞,都是女人。” 那李姨娘也被拉出来,见有男的先是不好意思迈门槛,又是不敢上桌。 可是盛情难却,最后都坐下吃饭了。 林晓看 这张白浪家的伙食真好,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比她这两天吃得好上不知多少。 忍不住心想,霍青山这是做戏做全套呢,还是不知道庄头这么能有油水呢。 张耀祖先撑不住了,拉着张光宗道: “哥,咱们认错吧。” 他们姐弟三个窃窃私语了一番,林晓不用竖着耳朵都听得见,又是一笑。 他们三个纷纷磕头认错,林晓便让他们上桌吃饭。 没想到饭桌上问题也不少,这光宗耀祖两兄弟的吃相着实不怎么好,张旺家也不成体统,张三娘子都忍不住摔筷子道: “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吃。” 张光宗压根不理,探着身子把筷子在盘子里乱戳戳。 紧接着一筷子就打在他手上,把他疼得鸡腿一下掉桌子上。 张耀祖立马伸手抢过那鸡腿,又是一筷子打在手指上,疼得他往回缩。 这筷子的主人自然是林晓了,她喝道: “这么大人了,会不会好好吃饭?还用我教你们吗?!你还敢瞪我,鞭子呢!” 瞪眼的张光宗立马坐下,张耀祖也只顾埋头扒饭。 林晓换了双筷子,把那个在桌子上久留的鸡腿搁水里略洗了洗给丰田,另一个没被弄脏的鸡腿则夹给了张小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林晓的教育三 林晓顺势教了他们一个孔融让梨的故事,不过把孔融改成了大儿子,教育他们要让着点弟弟妹妹,不能什么好都自己站了。 又教几个小的: “你们也不能仗着是小的,就凡事都要旁人让着你们,要懂得孝顺父母,体贴哥哥姐姐。大家彼此和气,互相包容迁就,才是做兄弟姐妹的道理。” 丰田和小妹点头,林晓见光宗耀祖吃相实在难看,又道: “你们看看你们几位姐姐,看看人家怎么吃饭的,好好学。” 虽然三娘子人不怎么往,吃相还是很文雅的,有点大家闺秀的味道了。 为了教他们好好吃饭,一顿饭吃了半天,旁边的暗卫吃好立马下去了,不敢太过僭越。 等他们吃好饭,林晓又来了,她让人在屋里点灯,一人捧一本书在那儿读书学规矩。 不曾想张家的女儿大字不识几个,认字最多的是三娘子,但不是啥好字。 于是林晓让男的在那儿读书,女的坐一块学字。 她看出来三娘子和光宗耀祖不服,还要再教。 她先教会这个年纪最大的三娘子,十五岁,该懂些道理了。 “三娘子,你之前一口一个把人发卖了去,所以在你 眼里,女人是可以随意发卖的是不?” 三娘子不说话,林晓笑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定是这么想的。其实你想的没错,人的确是可以随意发卖的。” 孙小妹闻言骇然,林晓示意她稍安勿躁,又道: “你们现在的母亲是被卖过来的,那你们可知道你们的亲身母亲也是被买进来的?还有你们爹的原配夫人,因为生不出儿子就被你们亲爹给卖到山坳里了?” 林晓又道: “今年秋天你就要嫁人了吧,这嫁出去的泼出去的水,要是婆家哪天收成不好,或者你生不出孩子,那你的下场……” 张三娘子好像懂了,沉默起来。 林晓轻笑一声: “你平时一口一个发卖人,就不想想要是哪天自己也被人发卖了呢?” 林晓叹气: “都是女人,你这会子趾高气昂有什么用,也不想想自己日后的处境。” 张三娘子冷笑道: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下场,就在这儿讲道理。” 林晓哈哈一笑,指着自己道: “那你看我的样子,还不懂依靠男人是什么下场吗?你现在觉得自己高贵,等男人把你玩腻了,或者缺钱了,就把你抛弃了,你呀 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张三娘子咬牙不说话,张五娘子弱弱问: “那我们能怎么办啊。” 林晓拍桌子道: “读书啊,学知识啊,有一技之长傍身,脑子活泛,懂得审时度势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只要能活下去,总有出路的。” 林晓道: “譬如你们看我,我现在不就为自己争取了一线机会吗?” 那几个好像渐渐懂了,认真学着读字,林晓看他们基础太差,就让张丰田过来帮忙,先学几个简单的字。 然后林晓又去教育那三个熊孩子了。 她看得出来光宗耀祖还是很不服她的,没准心里还策划着怎么收拾她呢。 林晓让他们放下书,继续跪着。 张旺家哭丧着脸道: “先生,我知错了。” 林晓道: “知道你知错了,帮你查漏补缺,巩固知识点,跪着。” 三个人只好跪着听训,林晓问光宗耀祖: “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没准想着等着把我拳打脚踢,再把我卖进窑子。呵,你们这些人毫无怜悯心羞耻心同理心,就不会设身处地地想想,倘若你们是那些农户,又该如何下场凄惨。” 可是光宗耀祖怎么会轻易因 为她的话就幡然醒悟呢?林晓知道改造他们两个很难,于是先把重点放在张旺家上。 林晓道: “你亲娘被卖了,你难过吗?” 张旺家自然难过,他这个年纪正是依赖父母的时刻,被林晓一问已经哭起来。 她把张旺家扶起来拉到身边: “你想想你母亲的遭遇,再想想你现在的母亲,如何狠得下心来这么对她呢?” 说着又指责四五娘子: “将心比心,你们如何能说得出来这种话。” 四五娘子沉默,他们母亲被卖后自己也被牵连不太受父亲喜欢,只能拼命依附三娘子,因为张光宗是长子,将来家产都在他手上。 至于孙小妹无儿无女又是被卖进来的,便懒得搭理她。 林晓教导张旺家: “你好好读书多学些礼义廉耻,长大成了家,得好好对你的夫人儿女,绝不能干出这种卖妻卖儿卖女的事。就算你觉得我的话不算道理,你也得想想你们被卖掉的母亲正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受苦受难。” 四五娘子闻言抽抽搭搭起来,林晓叹气,又让张旺家也过去一块读书识字了。 最后两个难啃的骨头,已经跪得七倒八歪了,林晓喝一声,纷 纷直起身子来。 林晓道: “我知道你们一时半会是不会听我的劝的,但是呢只要你们一天在我手里,我就有法子收拾你们两个混账玩意。” 光宗耀祖面面相觑,又看向三娘子,可是她现在满腹心事想得都是嫁人后的光景,哪里有心思看他们?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孙小妹问道: “是不是可以让孩子们去睡了。” 林晓道: “是该休息了,明儿还要起早呢。” 光宗耀祖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起来,林晓道: “你们几个依次站好。” 他们一头雾水,可是不敢不听话,连忙站好。 林晓道: “现在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做好了才准去睡觉。” “那就是——给你们母亲道歉。” 孙小妹立马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道: “不必了,让孩子们睡吧。” 林晓道: “怎么不必了?你忘了今儿这几个怎么对你了不成?必须道歉,不道歉别想睡觉。你们谁先来?” 张丰田向左边看了看,主动站了出来道: “我代替哥哥姐姐给母亲道歉。” 林晓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许代替。你若是诚心知错了就道歉,其他人自己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林晓的教育三 张丰田便给孙小妹磕头认错,又给林晓磕头道: “多谢先生教导,丰田日后必定学好。” 四五娘子见状也连忙出来给孙小妹道歉,也给林晓道歉,承诺以后一定学好。 剩下的三娘子也款款行礼,光宗耀祖略敷衍地问好道歉了。 等孩子们都走了,孙小妹又是谢又是敬地拉着林晓的手,说给她收拾好了房间让她休息。 孙小妹道: “姐姐若是不嫌弃,以后就在这儿住下,也帮我教导这些孩子。姐姐要什么,我有的也只管给。” 林晓一边可怜孙小妹,一边尽力保持冷静道: “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又笑道: “你这儿这么好,我才不走呢。” 林晓安抚好孙小妹后也没去睡下,她示意几个人去盯着光宗耀祖,又派人去盯着那些家丁防止他们乱说话,最后几个搜了张家的被她留下来问话。 暗卫道张家下人那儿没见到耗子药,但或许是藏得深还得再搜搜。 林晓却在和孙小妹聊天的时候套出来张家是有耗子药药老鼠的,不过张白浪也是疑心重,这玩意通常都收得好好的。 可是既然知道在哪儿了,林晓就有办法搞过来,她比对了一下。 这种东西往往是 大同小异,要是量大的话是能比对出不同的,可是张白浪尸身上的耗子药少,林晓也只能尽力了。 但是林晓又在想张白浪蛇口的药粉究竟是为什么,还有张白浪死在了一间本来空置的屋子里,那儿的茶水没有问题的。 这都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对林晓本来不算问题,只是她被张家的家教气到了,一时迷惑,等她气消了就想通了。 张白浪腰上的药粉应该是凶手为了让伤口被毒药侵蚀出现红肿腐烂,这样看起来更像是被毒蛇咬死的。 看样子对方是一个懂毒蛇的。 林晓在张家闹了一夜,已经排除张白浪儿子的嫌疑,张白浪死的时候他们都在外头读书。 至于孙小妹李姨娘几个女儿当时都在内宅,这也是有彼此作证的,也可以排除嫌疑。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则道: “当天附近的农户基本都在地里干活,不在的有的在家有的去砍柴有的挑水,至于是不是真的不在场还得细问。” 林晓问: “那间空屋子是用作什么的知道吗?” 原来那间空屋子也是张白浪的,有时候他在地里视察农户干活,或者和朋友偶然小酌几杯会在那儿待着。 但是更多的时候,张 白浪会在那儿和别的女子私会。 林晓眼前一亮,和人小酌和人私会,这就是嫌疑目标啊! 张白浪这种人肯定不会和农户小酌的,估计也看不上普通农妇,这么一来很容易排查出对象。 于是次日一早她就醒了,孙小妹也早早地起来亲自下厨备饭。 林晓直接带人掀了光宗耀祖的被子,拿冷水激他们起来,然后撵着他们自己打水洗漱,又轰他们去劈柴火。 这两张家的宝贝疙瘩哪里受过这个罪,可是张家的家丁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见林晓这样厉害纷纷倒戈相向投靠了孙小妹去,对林晓一口一个巴结讨好。 原来昨夜的事后,大家都道是孙小妹收了一个极为彪悍的女子做帮手,这女子又极有手段,受控了几个特别厉害的打手为她所用,大家怕挨打被卖只能听她话。 至于中间许多猥琐下流的话,暗卫是不敢跟林晓说的。 但这样也很合林晓心意,她还怕自己闹得阵仗太大,传了出去坏了霍青山的事呢。 林晓一边吃着肉包子一边道: “去烙几个饼,要那种硬的粗的耐嚼的,再准备一瓦罐水,一会儿让他们几个下地干活去。” 把柴火劈得上细下粗的光宗耀祖闻 言脸成了苦瓜,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晓道: “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看你们以后还敢糟蹋粮食,歧视农民不!” 张耀祖没好气,道: “我们先生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教我们,你会不会啊。” 林晓没想到张耀祖还算机灵的,张光宗立马搭腔挑衅问: “你会劈柴吗?” 林晓拍拍手,微笑着拿一把斧头过去。 光宗耀祖吓得滚开,林晓却在那边劈柴火劈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又快又好,把人看傻了。 林晓内心犹在感慨,快一年没干过这些活了,手生得很,但是碾压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同时嘲笑道,不就劈柴火嘛,她在林家的时候劈柴打水什么都会好吗。 只是林家没有地,所以种地她是真不会。 话又说回来,林家要是有地的话也不至于日子那么穷了。 林晓一会儿功夫劈了好些柴,笑着道: “现在我有资格教你们了吗?” 他们无法,只得被林晓驱使着。 林晓又带他们下地干活,旺家丰田也要跟着,林晓怕张家又来闯门的,就留了几个暗卫帮忙看家。 到了田里,佃户见了他们几个只弯腰喊着 小少爷,可没想到小少爷脱了外衣靴子,撸起裤腿跟他们一块下地了。 而张小夫人则端坐田边,身后还打了把打伞遮太阳,众人皆议论道张小夫人这是刚死了丈夫就开始威风起来,苦了孩子啊。 但是也有人高兴,说道平日这两个少爷不把他们当人看,如今也该让他们尝尝这滋味了。 光宗耀祖只弯腰干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肚子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了。 旺家丰田本来只看着,可是没想到田里有跟他们一样大的孩子在做活,便在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林晓趁机教他们: “你们也只是会投胎而已,若是你们生在他们家,现在也是要顶着大太阳干活的。” 二人不语,林晓问: “你们想干活吗?” 他们摇头,林晓又问: “那你们想着这样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活,最后粮食全被人收走了吗?” 又是摇头,林晓道: “那你们就不能成为你们亲爹那样的人。” “可是。” 张旺家道: “我们不这么做,还是会有别人这么做啊。我们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别人,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问题他昨晚就想到了,当时不敢说,现在见林晓真的是个好人才敢开口。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田中话 林晓莞尔道: “这是两回事,难道别人做坏人,你们也要跟着做坏人吗?” “你看这地里的稻子,他们生在水中泥土中,这土很脏对吧,一脚踩下去半天能洗才干净。可是从里面长出来的粮食却很干净,是填饱肚子的好东西。” “人或许会生活在一个很肮脏不堪的地方,可这不代表他就一定要随着环境变脏变坏,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让周围的人和事改变自己,而不是试着去改变世界呢?” 林晓摸着两个人的脸蛋: “从前你们生活在一个不好的环境里,你们父亲不教你们好,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会教你们真正该学的道理,让你们知道活在什么样的地方不是自己能选的,但是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可以选的。” 林晓尽量说得通俗点,问他们听懂了吗。 他们点点头,但是林晓觉得他们应当还是一知半解,就又道: “刚刚你说这有什么用是不是?我告诉你们四个字:以身作则。” “用自己的行动做榜样。你看,你们的哥哥现在下地干活就是做榜样,你们现在学好,回去做个好人给你们哥哥姐姐看,那也是以身作则。” 二人闻言一笑 ,林晓又劝道: “我希望你们的眼界能开阔些,不要限制于这一个田庄,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大。我更希望你们能好好读书,将来有机会,改变这一现状,让大家都做个好人,不买卖自己的妻子儿女,不欺负这些辛苦耕种的平民,让大家都能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好。” “你们说好不好?” 二人都点头,林晓欣慰一笑。 他们看向田里,两个小胖子已经累倒在地,任凭家丁怎么催都起不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张旺家道: “能不能让哥哥们休息一会儿啊。” 林晓笑着答应,那两个小胖子颤抖着上岸,身上脏得快看不出样貌来了。 孙小妹还是心疼他们的,让人打水给他们冲一冲。 林晓道: “我听你们刚刚嘴里又骂脏话,看样子是昨晚的教训还没吃够啊。” 光宗耀祖累得说不出话来,林晓又嘲讽: “这就累了?你们看看这田里,多得是比你们年纪还小几岁和比你们爹年纪还大十来岁的人干活呢。你瞧瞧他们多能干,你再瞧瞧你们,顶个啥用?” 张耀祖道: “那我还会读书认字呢?他们连以都不认识。” 林晓冷笑: “那 是你走运托生在这个家里才有机会读书认字?你看看他们,日日都要受你们家扒皮,哪里有机会去读书?倘若他们能有机会,指不定比你们强上多少倍呢!” 二人口服心不服,林晓想没关系,她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他们耗下去。 于是轻轻踢了他们一脚: “休息够了没。” 光宗道: “没够!” 林晓道: “没够也得给我下去,去,赶紧干活,否则不让你们吃饭。” 二人被拉着扯着逼着起来,光宗刚站起来就倒下去了,耀祖道: “我渴。” 喝够水后继续轰他们下田,不走?林晓亮出皮鞭,两个人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孙小妹惴惴不安,怕他们晒出事来,林晓挥手道: “这才哪到哪儿呢,天还没热到这地步,你看看他们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多运动是让他们好。” 眼看旁边的农户都休息了,林晓也让两个小胖墩休息吃饭喝水。 水他们一股气喝掉了,可是那大饼又干又硬,他们半天嚼不动,腮帮子的筋都快鼓起来了。 林晓让孙小妹照看好四人,带了两个人去旁边和那些真正的农户聊天了。 这些农户跟光宗耀祖的身材 往往是相反的,他们不论高矮,身上都是精瘦精瘦的,皮肤因为常年暴晒而黑红皲裂,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上不少。 他们都见识过林晓的厉害,问她是哪里来的,林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原本是公主府霍郎君身边的人。 他们好像脸色略变,林晓又笑道: “不过我没有卖身给公主府,我是自由籍的。” 那些农户道: “这儿的日子苦着哩。” 林晓道: “我知道。” 她来之前想过会是真·农家乐,实际上在接触到张白浪他们之前林晓的日子就是淳朴农家乐,只是张白浪的出现改变了她的想法,怪不得之前暗卫说什么不让她出门呢。 他们作为真正的古人,肯定比林晓更懂得的。 林晓又道: “我现在帮张夫人做活,倒也过得去。” 佃户羞涩笑道: “你们大地方来的人,懂得多,也压得住人。” 林晓继续和他们攀谈,因为说道这地方蛇鼠都很多,真是蛇鼠一窝了。 佃户道: “农田嘛,最是闹老鼠了,这儿又有山有水,蛇也多。” 不过他们重点和林晓不在一路子上,又说起那田鼠最可恨,把庄稼都要吃没了。 不过 他们也有办法,弄各种孝敬抓了田鼠来吃,也是难得开荤了。 林晓瞬间温习了各种吃野生动物的危害,尤其是老鼠这种携带无数病菌的玩意。 可是她开口却无法出言阻止,底层人民的生活苦,她在家时能吃上肉包子都难得,现在怎么好阻止他们吃上她眼中“不健康”的肉呢? 林晓又道: “抓老鼠还好说?蛇怎么办?我听说这儿还有毒蛇,张白浪都被毒蛇咬死了。” 他们说蛇没有办法的,只能撒雄黄,还有就是碰见蛇退后绕路走,不冲撞他。 又摸着头笑道: “要是碰上没毒的菜蛇,也是开荤了。” 林晓笑道: “没毒的蛇倒是能吃,味道也不赖。” 托霍青山贾樟两个人的福,林晓在回朝凤城的路上还真有幸吃过一口烤野生蛇肉,但是她怕寄生虫感染只敢咬那么一口。 林晓又道: “其实你们也可以抓了蛇去养,能赚不少钱呢。我家乡那儿就有人养,还专门割了蛇胆给人泡酒喝呢。” 她知道没有什么比赚钱更吸引他们注意力了,可是他们一笑道: “养不成的,我们这儿养只鸡都有可能被庄头抓去吃了,更别提蛇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田中话二 林晓悲从心来,那么一瞬间甚至想着干脆这案子不查了,这张白浪如此人物,死了还是件好事呢。 不料那些佃户神秘兮兮地问林晓: “那张白浪真是被蛇咬死的?” 林晓道: “不然还能是怎么死的。” 佃户压低声音道: “我们都听说,那张白浪是死在女人身上的。” 这个死法更扯,但林晓听出来别的意思,不好意思笑道: “怎么有这种说法。” 佃户们道,那间屋子是张白浪平时白日里用来和女人私会的一个地方。那人好色,有时晴天白日看上了谁,不带回家就拉去那儿。 这张白浪真不是个东西,林晓又道: “那你们知道张白浪的小妇都有谁吗?” 她指指孙小妹道: “我们夫人得看看张白浪在外有什么人,好收拾干净了以防日后她们搞鬼。” 那些佃户自然能理解这种心态,道: “张白浪的女人多着呢。” 他们细说了下来,林晓听得要喘不过气来,只觉得那些女人可怜。 林晓道: “张白浪这样,他身边肯定不少人跟着他这么做,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带着他和女人厮混。” 佃户道: “他是这儿的大庄 头,还有谁能带着他?他自己就是打头的,剩下的都是跟他屁股后头捡骨头吃。” 林晓脑里把信息过了一遍,最后总结杀张白浪的很有可能是女人? 林晓道: “那张白浪就没什么朋友了不成?” 佃户道: “当然有了,他们几个庄头就是顶好的朋友,平时有什么好处他们抢先占据了,还有什么不好的他们就丢给我们。” 又有人感慨道: “你命好,刚来就碰上他死了,又有张夫人收用你。不然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又是公主府出来的,用不了多久准要被他们霸占了去,那命就苦喽,他们什么黑心事都干得出来。” 他们还举例,前些年公主府把一个姨娘发卖了过来。张白浪他们等了些日子,见那姨娘果真是没指望回去了,便联手霸占了她,那姨娘吃不了这苦上吊自尽了。 林晓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想起公主的脸和高贵气质,心情复杂得很。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农户又去下地干活了。 林晓见状又去撵光宗耀祖,他们哭丧着脸道知错了,求林晓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林晓脸上笑嘻嘻道: “加油,再干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们现在多 干活,晚上吃饭香。” 两个胖子被人踢着屁股催到田里干活,累得干一会歇一会儿,坐久了还会被空鞭子吓。 林晓深知这一天的劳作是改变不了他们想法的,得长久的劳动改造加上思想教育才有挽救他们的余地。 林晓又吩咐人去查刚刚农户说过的女人们和她们的丈夫,还要打听她们除了和张白浪外还有没有别的人,还有另外那几个庄头也要问,再看当时有谁经过那儿。 林晓把重点放在那些女人上,又想跳田庄的女人通常力气也是比较大的,抓条菜蛇还是没问题的。 两个胖子干了一天也没做多少活,累得抬不动腿。孙小妹让人扶着他们走,林晓又喝退家丁,让他两相互扶持,又让旺家丰田搭把手,四个人一起回去。 回家后,林晓见有人在里头坐着喝茶,看穿衣打扮便知是另外几位庄头,看见孙小妹便跟什么似的拥了过来,一口一个“好妹子” 孙小妹被吓得直往林晓身后躲着,还好张家家丁不是吃素的,过来半劝半拦,总算制止了他们。 其中一个穿着很好,长得一张圆方脸的人见四个儿子这样,连忙过来心疼道: “我的好侄子 ,你们怎么这幅德行,可是谁欺负了你?说出来,叔叔替你做主。” 孙小妹也管他叫叔叔,告诉林晓这是张白浪的堂兄弟张白海,也是庄子上一个庄头。 林晓打量那张白海的举止,觉得也是一个虚伪的人。 光宗耀祖已经被林晓折磨累了,纵然心里有怨也说不出话,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林晓。 张白海盯了两眼林晓,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冲左右使了个眼色,他们顿时撸袖子上来作势要打。 反被林晓打个落花流水,林晓道: “既然几位都是来吊唁的,那就好好吊唁,大家先以表哀思,待会一起吃顿饭好了。” 有个庄头迫不及待道: “吊唁是吊唁,饭倒不急着吃,我们有正事要商量。” 他转头就只跟张光宗商量道: “如今你爹死了,可庄子还得操办着,这些农户可不能不管,地租什么的还得收呢。你年轻,怕是管不过来,总得人帮衬你。” 孙小妹冲林晓使了个眼神,她过去听孙小妹私语道: “他们是来抢钱的。” 林晓知道,古代这种环境一个家里没了男人,便会有无数人过来打他们的主意,恨不得把他家吃干抹净。 就像栗山县的那个白寡妇就是如此,没了丈夫儿子又被偷了,就被人赶了出来。 要不是张白浪家里还有这不争气的儿子,孙小妹和那几个女儿只怕连昨晚都熬不过去。 也怪不得三娘子那么一个人,一口一个都是她弟弟如何。 林晓为这种生活感到悲哀绝望,又为自己的无能痛恨,只得安抚孙小妹: “你放心。” 林晓道: “这有什么要紧的,就是他们四个年轻不顶事,还有夫人和三小姐在呢。” 那庄头冷笑道: “几个女人顶什么用,她是能下地种田还是去抛头露面交租子。” 林晓笑道: “下地种田她们不会,你们就会了?” 庄头们就是原本会,享受了这么多年富贵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林晓道: “至于收租子,不就是看账吗?现在不会,学几天也就会了。” 那些庄头纷纷冷笑,斥责林晓胡说八道,林晓道: “横竖张家的事张家慧处理,那用你们操心。” 他们又冷笑: “回头要是事情办不好,上头怪罪下来,吃亏的可是我们!” 林晓道: “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离年底还有大半年呢,事情可以慢慢的办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话 “横竖公主府用不等这两石米交税,她想吃什么也有的是人去现买,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太监。” 林晓笑着看那几个庄家色变。 她也是在公主府知道的,公主是贵族,她名下的食邑是皇家分的永业田,不用交税的,即使是她私人购买的农庄因为她的贵族身份也不用给朝廷一个子。 公主府可没功夫天天盯着农户收粮,都是一年交一次总租的。 至于蔬菜瓜果因为不好保存,公主府都是现买的,就是公主偶然想起要吃什么新鲜,除非是驼峰熊掌,不然也是现花银子去买或者宫里孝敬。可不会有人跑大老远去摘菜,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公主胃口也没了。 林晓道: “现在我们能好好的坐下来谈谈吗?” 那几个庄头见林晓厉害,一时都先变脸,笑呵呵地做出一家亲的样子,暗地里想着怎么收拾掉这个人,再想法吞掉张家。 林晓心里却想,不着急,以后有他们的日子过得。 同时又忍不住往坏了想,要是霍青山真的把她忘了咋办? 那她的很多计划都执行不了了。 她本是个乐天派,可是陷入和霍青山的爱情后也忍不住悲观起来。 不过很快 她的担忧就不攻自破了。 霍青山来看她了。 他是半夜来的,林晓还在挑灯夜读,在纸上写着明天的计划。 经过这两天的排查,林晓锁定了几个嫌疑人,从嫌疑大到小排列,女的是米细腰、罗家夫人等人,男的则是那几个庄头,但是她把张白海排到最后甚至觉得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林晓在吃饭的时候套过他们话,但是当时她见他们不敢吃饭,笑道: “你们怕我下耗子药不成?” 她看几人神色不同,又套话张白海质问他,兄弟死了他人去哪儿了,现在想着捞家产。 张白海说是在外头赏景色云云,只有家丁和他小妾作证,供词待证实。但是林晓发觉张白海是一个暴脾气,很易怒的人,跟张白浪应该是一脉相承。 这样的人很难沉住气,如果强行压制反而露马脚。 所以尽管张白浪死了,张白海会成为最大受益人,但林晓还是把他的嫌疑力降到很低。 马庄头年纪很大了,在这儿等不到林晓就走了,是儿子借着等的。林晓还没能摸清这对父子,得继续调查。 还有刘庄头,极其能阴阳怪气的小人一个,满眼都是钱和利益,眼珠子精得跟什么 似的,话里话外都是张家管不了事了,不如交出来。 至于劳庄头嘛,他比较年轻力壮,也非常好色,眼珠子一直没离开过她,比高度腐烂的尸体还能恶心林晓。 这庄子死人,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意报官的,林晓也没办法左右全部人的决定,只能慢慢查。 她思索到晚上,不料听到外头院子传来异响,立马警觉拿起石头子,想着又是那个人不开眼,白天不行夜里闯门。 一声嗤笑响起,来者道: “是我。” 林晓闻言喜上心头,开门出去,正是霍青山。 林晓过去抱住他,甜甜笑道: “你怎么来了。” 霍青山穿着便服,看起来跟普通人一样,他笑道: “放心不下你,过来瞧瞧。” 林晓拉他进屋,霍青山道: “我听说了,你在这儿可以说是称王称霸了。” 提到这件事林晓就想笑: “还称王称霸呢,前两天我差点被人吃了。” 又道: “张白浪的事,你都知道了?” 霍青山点头,林晓道: “凶手我还在查。” 她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跟霍青山说,可是又说不上重点,最后问了一句: “你过得还好吗?” 霍青山 不假思索道: “好。” 林晓知道霍青山是在骗她,因为他回答得太快了,好像是被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 霍青山牵着林晓道: “先说说你吧,有什么发现,可要我派人帮你。” 林晓道: “破案是没问题的,就是找到凶手后如何处理有点难办。” 霍青山道: “这无妨,回去我让我爹派人过来调查张白浪的事,到时候交给你去做就是了。” 林晓点点头,心下一动,忍不住问: “你既然知道张白浪的案子了,那你知道这庄子的状况吗?” 她指指屋子: “你看这屋子的布置,这张家还有其他的庄头,这么多年不知道贪墨了多少去。底下的佃户都过得苦不堪言,他们的妻子女儿被霸占了也有冤无处诉。” 霍青山看了看屋子,这丝被茶盏跟公主府御用的是不能比,可是在世面上也是上好的了。 他道: “我们都知道这些庄头平日定是瞒上欺下,但是估摸着也只是在租子上雁过拔毛,没曾想还能恶劣到如此地步。” 霍青山对林晓道: “案子查清后,我让人把这几个庄头都锁了查抄一遍,再把他们处置了另外选几个好的庄头,你 看可好。” 林晓微觉失望。 她想,霍青山在栗山县当了一年县令,也算体验了民间疾苦,料来也是知道其中猫腻的。 只是事关自己,总是会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霍青山现在看似认真处理,其实不过也是治标不治本。 而林晓想得很清楚,庄头作恶,罪大恶极,可是凌驾于庄头上的公主府呢?再高一层的呢? 又该如何? 林晓道: “人心难测。就是换了庄头,一年两年他们能体贴佃户的难。过个十年八载,知道了里面的好处,仍旧是第二个张白浪。 林晓又道: “这样周而复始,真的是解决方法吗?” 林晓又道: “况且你能怎么处置这几个庄头?无非是把他们发卖了。我前儿还教过张家两个小儿,告诉他们不能买卖人口,你如今就这么做了。他们见了失望,好不容易改的好,又忘了。” 霍青山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我……听听。” 林晓知道霍青山要说“我听你的”,他看着人冷,可是在哄起人上是有求必应的。 可是林晓不想凭借些这层关系让霍青山做出决定,尽管倘若没有这层关系,霍青山未必会听得进去她的话。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心惶惶 林晓道: “我还没想好,不如等案子查完再说吧。” 霍青山笑着答应,林晓又问: “你过得好吗?” 霍青山道: “你刚刚不是问过了吗?我过得很好啊,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林晓笑道: “我想着你嘛。” 霍青山揽着林晓,林晓忍不住笑道: “你身上好香。” 霍青山道: “今天有宴饮。” 林晓笑道: “不知道是群芳院莳花馆还是藏珍阁的花香。” 霍青山笑道: “想什么呢,是正经的府宴,这是熏香。” 林晓姑且信了,因为霍青山身上虽然是几种香料混合的味道,但林晓闻出了点奶香和辛辣的腥味,那是檀香的味道。还有点微苦的味道,是降香。 根据林晓的经验,没有那个青楼点这两种香。 霍青山摸摸林晓的头发,和她耳鬓厮磨一会道: “可能还得委屈你在这儿多住些日子。” 林晓道: “不要紧。” 又笑道: “反正我在这儿称王称霸。” 霍青山闻言也笑了,捏捏林晓的脸道: “你瘦了,回头我让他们送些吃的来。” 林晓道: “在这儿吃得还行,比在自己家好,我也没那么挑食,就是爱 吃肉。” 林晓越说越不对劲,毕竟她刚来的时候吃得真不算好,于是又道: “我已经用我的办法吃香的喝辣的了。” 霍青山笑道: “你这么个猴儿,到哪里都能混得开。” 林晓心想除非是被绑架了或拐卖了或者下大牢了,那就不是混不混得开的问题了,是活不活得成的问题。 两个人都是满腹心事,悄无声息地依偎了一会儿,霍青山道: “我得走了。” 林晓有些不舍,送他到院子里,霍青山又道: “你现在可以安心,他们应该当真了,回头我再来看你。” 林晓道: “你路上小心。” 霍青山吻了她一番,翻院到墙上又回头望她几眼,终究跃身而下。 他骑快马离去,确定没有耳报神后才回了公主府。 霍青山脱,衣服查看,身上的伤口果然开裂了,在往外不断渗血。 要不是被沈清风砍伤了,他早两天就去看望林晓了。 霍青山给自己上药,外面守门的丫鬟听到动静却不敢进来,虽然林晓走了许久,可霍青山依旧不要人贴身伺候。 次日霍青山照常活动,皇帝让他领了礼部员外郎的职帮忙筹备就在一个月之后的太后六十 大寿。 太后大寿是要去行宫过的,但是朝凤城得热闹起来,皇上还下旨今年年满花甲的老人都得寿米一升。 安宁公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她不能在朝凤城逗留太久,为了给太后祝寿几乎是掐着时间赶过来的。 现在天气已经热了,霍青山的血腥味不处理很容易被人看穿。 偏生那高恩还过来亲亲热热地拍他胳膊,霍青山面上只是淡淡的。 高恩还不足够,笑道: “霍大人,等忙完了太后寿诞的事后,可要勤加练习,以免再丢人喽。” 霍青山依旧波澜不惊,此前一个府宴,他被人撺掇着和沈清风比试一番。 他骑虎难下,只好上。可一场点到即止的比武,他竟然被沈清风重伤了。 这不仅仅是沈清风要当众拉他的脸,霍青山还疑心襄王有其他目的,可是又没有其他办法。 霍青山知道太后的六十大寿一定会有问题,就是猜不透襄王要在什么时候动手,就因为这分变化使得许多人都心慌慌。 霍青山看过这段时间进出朝凤城的人员流动数量,跟往常比来得是多了一些,但是其中不乏来祝寿的达官贵人,还有各类商贩。 如果襄王的人混在 里面,好像太少了些。 可襄王要造反,是离不开兵的。 北衙禁军?他们是皇帝的亲兵,要是这里出了问题确实很难。 可是霍青山不敢相信襄王的手能伸得如此长,而且皇上已经在防范沈清风,不弄声色地分了他的权,又重用了几个人。 南衙禁军负责城门防守,霍青山在林晓事后借口赔罪联络过他们,感觉有些问题,已经在着手去办了。 霍青山苦于自己虽然有暗卫,可是人数是远远不够的。皇帝的两只亲兵,应当是没问题的,但也只够保护他的安危和做短时的抵抗。 同时满腹疑虑,难道襄王真的打算用皇上的兵打皇上? 要是襄王造反,那支曾经闻风丧胆的麒麟军怎么能不出动? 可林晓的疑惑也时时刻刻在他脑海徘徊。 麒麟军已经有近二十年的名声,即使二十年前麒麟军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壮年,可现在也都是中年人了。 更何况,这么多年不打仗,这养精蓄锐的时间未免太久。 皇上道,有宇文家的协助,襄王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毕竟当年皇上少年登基,太后听政多年,宇文家的势力是极庞大的。 霍青山却道: “可我觉 得,宇文太师不是那样的人。” 皇帝注视着霍青山,他忙低头弓腰: “这些日子我经常入太师府中,与太师也是有所来往。” 宇文敦在教育孙子的事上,可以说是没有回头路,那时候的他估计也想不到自己的孙子一个都活不下来,等他后悔的时候宇文集的性子已经扭转不过来了。 为了宇文家的前程,他只能尽力包容稍加阻止宇文集,又盼着他早日留后。 “但是对于圣上,对于朝廷,他是忠心耿耿的。” 皇帝听了这话怒极反笑: “他要是果然够忠心,当日宇文集的事上,他就不该让朕为难。” 霍青山道: “人总归是有错处的。” 试想一下,倘若有天清河犯了法,他也不能这样交出自己的母亲。 皇上又道: “那你可知,襄王早就和宇文家狼狈为奸了吗?!” 霍青山大惊,想着皇上说得人太后的事,不料皇上给他看了另一样东西。 他安排的探子暗卫眼线也不少,襄王不可能一举一动都逃过他的眼睛。 霍青山看了那密报,一时陷入无语,最后道: “皇上,这宇文桓也只是宇文氏的旁支罢了,不能真的就代表宇文敦的意思。” 第一百五十七章 米细腰 米细腰人如其名,腰肢纤细,勒在绿色布带下,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地颇具风情。 她皮肤黑匀匀的但不粗糙,鼻子生得秀气,加上身材修长,倒也是有风韵的人。 林晓已经通过盘查她的丈夫孩子,还有过往的路人,基本确定了张白浪死的那天,米细腰就在附近了。 而且张家家丁也如实禀报,米细腰素日的确和张白浪有往来。 她让暗卫设法与她联系,可米细腰却不要价,与人问起都说这米细腰这跟庄头管家这类的人物来往,对别人是一个笑脸都没有的。 林晓借口要重用米细腰的丈夫田多,这人便热情地把她迎进家里。 这家还挺规整,林晓粗略看了一眼,生活水平还不错,只是有间屋子房门紧闭。 林晓问: “你夫人呢。” 田多尴尬笑道: “她有事出去了。” 林晓会心一笑道: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你也知道张家刚死了当家,正是乱的时候。我选你,是看你这个人老实本分可给张家用。但是既然你既然给张家办事,就得一颗心只为张家,可不能做那两头的小人,白天在这儿,晚上不知道在哪儿的。” 田多立马道: “是是是,小的一定对夫人对姑娘忠心。”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林晓莞尔坐下道: “你是忠心了,你夫人呢。” 田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讪讪不知搭话。 林晓道: “我可告诉你,张家刚出事,他的兄弟张白海就伙同着其他人来闹事了。所以我趁机整治了一番家里的下人,那些和别的庄头有往来者,绝不重用,有的都赶出去了。” 田多立马道他从不和这几个庄头或者他家人来往过,林晓则问: “你没有,你夫人呢?” 林晓悠悠道: “我可听说了她的事,真是了不得,收着张老爷的好又睡别人的床,我看这少不了有你的牵线搭桥啊。” 田多立马着急摆手跺脚道: “这不怨我,这这……那劳庄头好色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我们也没办法。姑娘你放心,等我进了张家,身上有了富余,肯定不让细腰和别的庄子来往了。” 又坚定吼道: “她再敢,我打死她!” 林晓色变: “倒不用你这样表忠心,动不动就打死人的,谁还敢接近你呢。” 田多大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连忙赔罪。 林晓道: “就这样吧 ,明儿一早你把你夫人一块带过来。” 林晓回了张家,张小妹兴高采烈地拿着一张纸小跑着到她怀里,道: “姐姐你看,我的字好不好。” 林晓看去,上面写满了“上大人孔乙己”六个字,很是端正,于是笑着夸赞,又摸摸她头道: “每天都要练字,一个字练好就练下一个字好不好?” 张小妹咧着嘴笑着说好,就又蹦蹦跳跳地走了,林晓进去就听到张三娘子骂了一句“小娼妇” 她心下不悦,再去看是张三娘子在撵着张五娘子跑,她连忙拦下二人,沉着脸训斥张三娘子: “做什么呢!我是不是说过,不许骂这些粗口?” 张三娘子看到林晓顿时吓得不敢乱动,站立在那儿缩着脖子。 林晓道: “出了什么事这样闹,孙娘子呢。” 张五娘子道: “夫人收拾准备迎接客人。” 林晓问: “什么客人。” 张五娘子又道: “是公主府派来的。” 林晓心下一动,没想到来得这样的快,霍青山这效率可以啊。 林晓又问: “那你们不去帮忙,在这儿闹什么。” 张三娘子道: “我本是去帮忙的,可是这……五妹妹说我 是等着被公主府的看上去公主府伺候,我才忍不住骂了她一句。” 林晓一笑: “原来是为这个,不算什么,姐妹之间偶尔说笑打闹几句是有的,不伤感情就好,只是那些粗口巧说为妙,不是什么好词。” 孙小妹知道林晓回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过来亲热地拉住她说: “有好事。” 她对三娘子五娘子道: “今儿有客人来,你们下去别乱出来。” 两人便下去了,孙小妹对林晓道: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公主府今儿派人来了,就快到了。” 林晓浅笑道: “这算什么喜事。” 孙小妹道: “难道他们不是来接你回去的?” 林晓心想,不是。 她坐下,有些心酸道: “万一是来看我死没死的呢。” 孙小妹连忙呸了几声道: “别说这种晦气话。” 又道: “纵然不是来接你的,好歹是公主府的人,你回头求求他们,让他们给霍郎君说说好话,把你接回去。” 林晓被孙小妹的热心肠感动,孙小妹又道: “我刚刚帮你收拾了点礼物,待会好打点。” 林晓道谢,心想她现在倒不急着回去,要是现在走了些改造计划就半 途而废了。 很快公主府的人就到了,孙小妹催着林晓去换件干净衣服,等林晓再出来,只见孙小妹不安地站着,见到她就松了一口气。 孙小妹对她低声道: “他们是来查老爷的死的。” 林晓看去,来的人她认识,领头的是蓝柏的手下潘茂,还有霍青山的两个小厮云引灯照,都是她认识的。 云引灯照见了林晓,都下意识起身,被潘茂示意坐下。 潘茂喝茶道: “张白浪的事驸马爷已经知道了。” 孙小妹紧张道: “当家的虽然没了,但是张家还有四个儿子,光宗耀祖都大了,能顶事了。” 潘茂笑了一声: “谁管你顶不顶事,若是不中用,过完年自然有人收拾烂摊子。我们来,是来查张白浪的死的。” 孙小妹又道: “他是被毒蛇咬死的,已经入殓等着破土埋葬了。” 潘茂道: “不是说被人害死的吗,怎的又是被毒蛇咬死的了。” 孙小妹闻言骇然,林晓示意她别激动,过去道: “张白浪的确是被害死的,不信潘管事随我去瞧瞧就是了。” 张白浪还没封棺,林晓懂得一点防腐术,张家也有冰块,所以尸体保存还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张白浪案二 “管事你看,张白浪脸色青黑嘴唇发紫,口鼻流血,此前还有白沫,这是被参了砒霜的耗子药毒死的。” 口鼻流血脸色青黑是砒霜起得作用更大,林晓又把他腰上伤口露出来: “这伤口无毒蛇留下的,若是毒蛇咬牙一定是两个毒牙烙下的大孔。” 潘茂示意一个人检查一番,果然结果跟林晓说得一样。 潘茂道: “既然是被杀得,怎么不报官。” 林晓一笑: “这庄子的人都怕惹事,若是当即就说出来是被杀的,指不定人心惶惶怎么样,现在是忙月,还是低调解决得好。” 潘茂笑呵呵地瞥林晓一眼。 这眼神,林晓在想是这潘茂演技太好还是他真的不知道林晓来这的真实原因。 孙小妹连忙到林晓身边问怎么回事,林晓道: “别怕,我差不多知道凶手是谁了。” 孙小妹本惴惴不安,听她的话也放了一半的心。 潘茂道: “那你是要在庄子设公堂了。” 林晓道: “不敢,只是想着我先揪出凶手,管事的禀报驸马爷,将他们送去官府,倒也省事了。” 又道: “反正驸马爷也让你来处置了,你就听听我的说法,可好。” 潘茂道: “那你说吧, 看你能说出来什么。” 林晓道: “还得请您叫人把一个叫米细腰的喊过来,还有另外几个庄头也请来,再叫一些佃户来当个作证。” 潘茂都同意了,林晓示意孙小妹把张白浪的儿女都叫来,到底是他们亲爹,得让他们知道事情原由。 很快人就齐了,林晓原本估计潘茂他们明早才能到,所以让米细腰明天来,不想计划提前了。 至于那几个庄头,知道是公主府来人也不敢怠慢,收拾得漂亮赶来,张口就是要杀好了猪羊开了酒请他吃饭。 可是潘茂只让他们坐着,林晓道: “今日请大家过来,只为一件事,张白浪的死。” 刘庄头道: “张白浪不都要发丧了吗,怎么大晚上吃这丧宴?我怎么没闻到味啊。” 话出,众人都笑了。 林晓道: “不急,等抓到了真凶,丧宴跟压惊酒一块吃。” 此言一出,哄堂大惊。 张旺家出来道: “姐姐,你说我爹是被杀的?” 林晓没有避讳道: “是的,你们爹是被人害死了的。” 张家现在俨然成了个小公堂,佃户知道张白浪是被害死的,都过了凑热闹听林晓说话。 林晓示意大家安静,把张白浪尸体上的蹊跷重 复了一遍,总结道: “这些表明张白浪是被害死的。” “至于凶手,我已经知道了。” 众人大惊,林晓的目光落在了米细腰上,她吓得瑟瑟发抖,忍不住向座上一个人看去。 不曾想张光宗已经冲了过来,张口就是一句: “就是你个娼妇杀了我爹!” 林晓一把抓住张光宗的衣领,像抓猫一样把他提住。 这张光宗实在太沉,林晓只揪住他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警告过你多少回了,不准骂这些粗口!皮又痒了是吧!” 张光宗挣扎道: “她杀了我爹!” 林晓又踹了一脚: “之前没见你这么着急,这会子充什么大孝子。” 孙小妹等女眷闻言忍不住一笑,张光宗悻悻的,林晓让他回去站着他就站着。 林晓道: “牛二,你看当天是不是这女人进得那屋子。” 牛二把米细腰看个遍,米细腰忍不住低头,牛二道: “是她就是她,那天早上我看到的就是她。” 林晓一笑: “米细腰你在张白浪死的那天早上干了什么可还记得吗?” 米细腰嘴硬道: “那天早上我在北水沟那儿呢,离那间西屋子远得很。” 林晓笑道: “是啊,你早上在北水沟 ,中午呢?不就在西屋子和张白浪鬼混吗。” 米细腰颤抖了,林晓道: “那天你和张白浪鬼混完之后,他喝了屋子里的茶,不料那里面下了耗子药,没过多久就死了。事后你把那茶盏带走了,可对。” 林晓已经让人在沟里找到那个茶盏碎片,只是没有那个技术验不出来毒。 米细腰没什么见识,说不出来“米有什么证据”的话,只能说“不是我做的” 倒是潘茂问林晓可有什么证据,林晓道: “当然有了,杀死张白浪的耗子药里有砒霜,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去买来用的。” 这种药已经在田多家找着了,米细腰吓得大叫一声,又看向座上某个人。 劳庄头急了,当时就骂道: “好个娼妇,来人赶紧把她拖下去打死!” 立马有人过来拖着米细腰走,她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林晓冷笑道: “劳庄头,你这么急做什么,是怕再晚一点她就要供出来你吗?” 又是哄堂大惊,坐在劳庄头旁边的刘庄头吓得连忙起来离他三丈远。 林晓示意米细腰镇静,道: “你说说你那天在北水沟见了谁干了什么。” 米细腰抓着林晓指向劳庄头,哭着道: “是他, 是他让我干的,说事成之后让我进他家做二夫人。” 劳庄头跳脚道这是污蔑,又骂林晓不安好心。 林晓道: “没有证据,我不会乱说话,劳庄头不妨你解释一下,张白浪死的当天你在哪儿,在做什么,可有人证物证。” 劳庄头一时哑了,又道: “那天出门的事多着呢,各个都是凶手不成?” 林晓道: “可是手指头上有你这种伤口的人不多吧。” 劳庄头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又害怕地缩回去。 潘茂立马示意手下按住劳庄头,扯开他手上的纱布,果然见一片青黑乌紫。 林晓道: “你诱使米细腰在茶盏里下毒,事后又抓蛇在张白浪身上留下牙印,做出毒蛇咬死人的假象。你知道毒蛇咬人,伤口会出现红肿乃至血泡,你为的是以假乱真,还特意在伤口上撒了毒药,想破坏伤口让人看不真切。” “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在弄完这一切后发觉自己手被刮伤,染上了毒药。” 人死后血就停止流动了,耗子药砒霜又不是硫磺,不会造成皮肤溃烂。 林晓道: “像你这样的人,连吃饭都不自己动手,可别告诉我你的手是给耗子下药的时候弄伤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聪明人 林晓还找到了替劳庄头抓蛇的家丁,他也供认劳庄头在张白浪死得前一天让他次日抓条蛇来。 劳庄头还欲狡辩,潘茂道: “不碍事,既然有了嫌犯那就先锁了去拷打一番,不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晓心下迟疑,米细腰哭哭啼啼地道是劳庄头指使的她,耗子药也是她给的。 潘茂示意把两个人都锁了去,劳庄头知道被拷打不好受,还在那儿求饶。 林晓道: “你现在认罪,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劳庄头思虑再三,潘茂等不及了示意先打一顿再说。 劳庄头便立马跪下磕头认错,说自己是鬼迷心窍了,全因这两年他管的庄子不好,张白浪又不断打压他,他也是迫于无奈才走了这条路的。 林晓冷笑连连: “你在这儿干了那么多年,就是雁过拔毛也够你做个几十把鸡毛掸子了,分明是你自己贪得无厌心地歹毒,还在这儿装!” 潘茂示意人把他们抓走,门口的佃户指指点点,有的人说杀得好,这张白浪不是好人,还有的说劳庄头也不是玩意的。 看样子这儿的佃户是深受这些庄头的剥削。 马庄头和刘庄头有些唇亡齿寒之意 ,心有灵犀地看对方一眼,纷纷起身道: “这么晚了,潘大爷去我们那儿吃顿便饭?” 潘茂道: “今儿晚了,我就在张家待着,诸位请回,明儿我还有事和你们说呢。” 送走二位庄头后潘茂又示意人去劳家看住劳庄头并劳家上下一干人等。 孙小妹总算松了口气,请潘茂过去用餐。 这顿饭十分丰盛,摆盘都精致地很,有几分公主府的意思,张白浪家这已经超越了庄头一身份,过得堪比地主乡绅了。 孙小妹不敢坐,让光宗耀祖旺家丰田坐着,她就站着在旁边布菜倒酒。 张丰田屁股挨了一下凳子又起来,过去请孙小妹坐下。 孙小妹摇摇头,催丰田赶紧坐。 潘茂道: “张夫人请坐,我有话跟你说呢,林娘子也坐吧。” 孙小妹这才挨着林晓坐下,林晓冷眼看去,有潘茂的缘故连光宗也装出个沉稳的样子,只是孙小妹不敢让几个姑娘出来见客。 光宗耀祖给潘茂敬酒说恭维话,这熟练世俗得让林晓觉得汗颜。 酒过三巡也该说到正事上了,张光宗道: “虽然我爹死了,但是不要紧,我跟我弟平时就学过怎么管理庄子,如今 我们接手一应都是全的,今年的租子一定一分不差地收上来!” 他说这话气势磅礴,完全没有刚刚那小鹌鹑的样,林晓都混乱了。 潘茂笑道: “你们还惦记着管庄子呢。” 孙小妹闻言心跳得厉害,张光宗着急道: “这按规矩,是我来接手这庄子。” 潘茂冷笑道: “你们打量驸马为什么派我来?实话告诉你们,那是有人告状,说你们几个庄头压榨这佃户,成天干着瞒上欺下又欺男霸女的事,驸马听了气得不行,派我来整治你们。” “轻则训斥,重则就要把家抄了把人发卖掉。” 孙小妹吓得给潘茂跪下,还让四个儿子跪着,哭道: “大爷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 潘茂让她起来,道: “就是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的份上,今儿才在你这儿,提前告知你们一声,看你们有没有悔改的心。” 孙小妹连忙道: “有有有,我们早就知错了。” 她膝行道几个儿子旁边,推推他们道: “从前是张白浪他不好,成天干混账事,但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他们知道不对,他们肯定能改!” 光宗耀祖也一口一个他们知道错 了,他们会改等等。 林晓却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旺家丰田年纪还小,好好教导约束还有很大挽救余地。这光宗耀祖有样学样,顽劣的性子已经深了,且正处于十二三岁该懂道理却又不听道理的年纪,难啊。 潘茂也冷笑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是张白浪的儿子,天天跟着他学,能学个什么好?” 张旺家道: “我们跟着林先生学,她会教我们好!” 潘茂问: “哪个林先生?” 张旺家道: “这位林先生。” 潘茂诧异地看向林晓,眼中有欣赏钦佩之意: “她能教得好你们?” 张耀祖忙道: “能能,这两天我们跟着她学了好些大道理,都知错了。” 潘茂笑道: “这不过是你们的一家之言,我岂能偏信?” 林晓问: “那管事想怎么办?” 潘茂道: “还能怎么办,查账。” 这个词出来,几个还在哭着喊着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查账?这几个庄头有谁的账是经得起查的? 潘茂也冷笑道: “不用你们说,就冲你们这屋子,冲你们这桌子菜,可见你们经不起查。” 他们都只能跪地求饶,潘茂道: “我姑且看你们孤儿寡母日子过得艰难,又有些向善的心,特特今儿先提醒你们一句。自己先把账查了,公主府不缺你们这抄家卖人的银子,要的是你们把那佃户克扣来的抢来的给人家平了。若是你们诚心做好,日后悔改,就不发落你们,庄子还能你们管着。” “若是不听话,那就禀明了,把你们统统锁了拉去卖了,落个家破人亡可就不好玩了。” 他们纷纷磕头谢潘茂饶他们一命,潘茂喝道: “起来吧。” “就这一两天把账目清了,你们算完了我还要算,若是让我发现一点偷奸耍滑,就等着吧!” 他们千恩万谢的,潘茂也不住张家,起身离去。 林晓目送他们离去,发现少了一人,仔细一看心下了然。 几人起来,孙小妹擦了擦眼泪,光宗耀祖松了一口气,又盯着林晓看。 孙小妹示意丫鬟收拾饭桌,又对光宗耀祖道: “快去把账房先生叫来,赶紧把账本算了回头好交差。” 他们两个交换眼神下去了,孙小妹拉着林晓到了别处,问: “姐姐,人可是你找来的?” 林晓点点头,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孙小妹也是个聪明人。 第一百六十章 糊涂事 孙小妹反倒舒了一口气: “是你倒好。” 林晓解释: “我求人叫他们过来,只是因为发现张白浪的死有蹊跷,是被人害死的,你也知道我家从前是仵作,懂一些。” 孙小妹道: “我知道。” 林晓道: “可是没想到我略查了查,发现这庄子里竟有如此多的腌臜事来,令人窒息。” 孙小妹先是沉默,然后又道: “谁说不是呢,可处处都是这样的。” 林晓道: “可是不能因为别处这样,就随大流了,得改。” 孙小妹震惊地看着林晓,林晓道: “这几天我教导他们,你在旁边听着想来也听进去了一些。有这些脏的坏的在,我们要像拔野草一样拔掉他们,烧掉他们,不能因为周围有野草有垃圾,就跟着变成没用的杂草,变成馊的臭的没用的垃圾。” 她牵着孙小妹的手: “你也是女子,家里也曾富贵过也落魄了,体验了被卖被打的滋味。难道你就希望其他的女子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吗?希望那些佃户农民,辛苦一年最后被庄头扒皮,为了交租子还是要卖儿卖女吗?” 孙小妹道: “可我一个人如何做得呢?” 林晓道: “如果 天下人,人人都想着只有自己一个人,便不敢想不敢说不敢做,那这天下便都要止步不前了。你要相信,世上不是只有自己有这个心,只是缺一个敢说出来的人罢了。” “何况,现在不是有我吗?” 孙小妹被林晓的力量感动,点了点头。 二人出去,他们已经把两个账房先生叫来开始算账,这账房先生也是一头一身的汗,不是热的是吓的。 他们自己手脚也不干净,生怕这场火烧到自己头上。 光宗耀祖现在成了小主人,那把大端椅被光宗占了,耀祖就坐了一个小一号的檀木椅。 张光宗见二人出来,立马拧了眉喝道: “来人,把这两个娼妇捆起来。” 林晓叹气,心想这两胖子果然是装的,她咋那么容易被人骗呢? 孙小妹连忙过去捂他的嘴: “别胡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光宗踹了一脚,整个人掀倒在地。 林晓连忙扶着孙小妹,怒极反笑,立马喊人。 张光宗冷笑道: “你还有脸喊人?” 林晓见没人来,心下纳闷那些暗卫呢?被潘茂叫走了? 张家家丁还是更听这胖子的,立马坏笑着拿绳子要捆二人。 林晓见状扣住一个茶盏 敲碎了,拿碎片打伤那些家丁,一个扫堂腿又打翻两个家丁,把人吓退了几步。 她拿起一根绳子试图挥打起来,可这绳子太软没啥用,紧接着就有家丁拿鞭子噼啪乱甩,只是还不敢凑前。 林晓眉头紧皱,孙小妹,痛得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地蜷缩在林晓怀里,额头上汗珠不止。 林晓叹道: “看样子我之前教你们的,都白费了。” 张光宗道: “要不是那些打手在,我会怕你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张旺家跑出来阻止他们,被张耀祖不耐烦地推开,喝道: “滚!” 林晓心想这两个人没救了,张光宗道: “干什么吃的,赶紧把这两个人绑起来!” 又色迷地盯着林晓,呵呵一笑,身子向张耀祖那一靠: “这还是公主儿子玩过的女人,回头我们也算是跟公子儿子穿过同一只鞋子了。” 林晓差点吐出来,心里震惊于这两个人这么小小的年纪就有这些龌龊来。 家丁过来绑林晓,她道: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张光宗直接吐了一口唾沫。 一个家丁惨叫一声,他捂着的手不断再往外渗血。 林晓又拿解剖刀向另一个家丁手臂 上一割,也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他们被吓得滚开,林晓先扶孙小妹坐下,道: “你们张家都死到临头了,不想着把账目清了,还想着对付我。” 张光宗冷笑道: “要不是有你个长舌妇,公主府怎么会派人来查我们的账?我看就是你个浪蹄子,想男人想疯了,为了回公主府折腾得花招。那个蠢婆子,还把你当好人。” 其实张光宗说得差不多,就是措辞不雅。 林晓道: “又不是只查你们一家。” 张光宗道: “谁管别人?我只知道老子我要遭殃了,不能让你个溅人好过!” 说着,他目露凶光。 要不是亲身体验,林晓也难想象这么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会这样。 古人这么早熟吗?她看红楼梦贾宝玉也不这样啊! “弟弟,你别胡闹!” 张三娘子在张丰田的带领下出来了,脸有怒色: “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把账目的事弄清楚。” 张光宗道: “这不由你管!” 又哼一声: “那个潘茂不过是要钱而已,回头给他钱就行了。” 张三娘子耐心又担忧道: “我看这次是认真要发落我们,还是别打这个心眼了。” 张光宗嚷嚷道: “你一个人妇道人家懂什么,赶紧下去。” 张三娘子怒道: “我一个女的怎么了?你就懂什么了!” 林晓没想到张三娘子转变这么快,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心想她到底年长一些更懂事。 二人只催着张三娘子下去,张三娘子反而坐下道: “我不走,这件事你办得不对,不能这样。” 又看一眼孙小妹,道: “赶紧请个大夫来瞧瞧,回头踢出毛病来怎么好。” 不曾想这个张光宗连姐姐的脸都不给,跳起来对张三娘子破口大骂,净是些不干不净的话。 张三娘子被气坏了,指着张光宗,没想到自己弟弟居然这么对她。 张光宗见三娘子这么指着他,更加气了,冲过来要扇她耳光。 林晓又拿一个杯盖打向张光宗的鼻子,他鼻头一酸停止了动作捂着鼻子哭丧。 张三娘子气道: “我是你的姐姐!” 张光宗吼道: “你不是!” 又道: “你马上就要嫁人了,这个家跟你没有关系!这个家我说了算。” 又道: “回头我把你卖到野山坳里去!” 字字诛心,都扎到了三娘子的心上,把她气哭了。 外面人声嘈杂,有人闯进来,林晓惊喜。 第一百六十一章 算总账 “十二!” 林晓喊道,十二后头还跟着几个人,都是霍青山派来保护她的。 十二过来指着张光宗压抑着怒气道: “这帮孙子,在饭菜里下了蒙汗药,我们好几个兄弟都中招了。” 还好他们做暗卫有这个习惯,一是分开吃饭,这样要是饭菜有问题可以减少损失。 张光宗见有打手进来,脸色变了声音哆嗦了,让人把他们一块抓起来。 林晓道: “把他两绑起来看好!” 十二立马带人做事,光宗耀祖在那儿乱叫,可是家丁知道十二等人的厉害,一下子就跪地求饶了。 林晓道: “这群人也捆了挂起来,以儆效尤。” 张三娘子被气哭了,林晓又要找人请大夫看孙小妹,又要去安慰张三娘子,还要吩咐人看账房先生,忙到深夜才消停了一半。 孙小妹原本就大流产过,现在被踢出了下红,张家没备女人滋补的药,庄子里的大夫也不太会看女人病,开得药方林晓一看就知道不顶事,只是贵,止痛效果还不如一般药管用。 还是林晓想起林震山留下的笔记有类似的药方给她开了让人速去抓药。 那边张三娘子哭的声音都哑了,林晓想去安慰她,可是她把 自己关在房门里不出来。 账房先生也不好好算账,如此忙了一夜,孙小妹喝了药睡着了林晓才算松了口气。 那边潘茂听到风声也赶了过来,张家已经是乱糟糟的了。 林晓擦擦头上的汗,她现在狼狈得才像是被抄了家的张家人。 潘茂见张家人都不在,问林晓好: “林娘子,近来可好。” 林晓道: “本来还好。” 现在不行。 潘茂一笑: “昨儿有外人在,我怕泄露娘子郎君密谋之事,对娘子诸多不敬……” 林晓摆摆手: “不用说这些,我们知道就好。” 同时心想潘茂昨天竟然是装的,这演技也太好了,搁现代妥妥的影帝啊。 潘茂了解到张家的情况,痛恨道: “这帮混蛋!” 又道: “我看也不用查账了,直接抄了去,连同剩下几个庄头一块抄了。” 林晓垂头想了想,如果是之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潘茂的话的。 她想着光宗耀祖无药可救,旺家丰田尚在开智,还有那几个女孩,尤其两个小妹。 她们也不无辜,因为张白浪敛得财她们享用了,并以张家小姐的身份盘剥了那些佃户的血肉。 可是她们身为女子,在这个时代是 没有选择的,林晓也是依靠霍青山的贵族身份才能吃好喝好能在张家发号施令,她又有何立场指责这几位小姐呢? 林晓道: “再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潘茂道: “还要怎么改?” 林晓道: “劳动改造。” 潘茂还要再问,张三娘子头发凌乱地带着张家所有儿女冲出来。 张三娘子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她哭腔还没止住,跟潘茂磕头道: “潘大爷,我是张白浪的三女儿,我知道我们家这些年贪了不少,我们已经在算账了,欠公主府的欠那些佃户的,我们分文不少一定都还了去,还请潘大爷替我们求情,放我们一马。” 他们一齐跪下给潘茂磕头,反把他给弄得手忙脚乱了,一个个地扶起来。 潘茂道: “你有此心很好,可是你们年纪如此小,你的两个兄弟又那样混账。我要是今儿替你们求情,下回你们犯事,那吃罪的就是我了。” 张三娘子目光坚定道: “我那两个兄弟顽劣不堪,任凭主子发落,但我这两个兄弟还小,他们懂事。还有我的妹子,她们也是无辜的。” 说着又磕头求放过,潘茂道: “你的兄弟小得很,这……” 张 三娘子道: “还有我呢!还有我们娘,还有林先生,她会帮我们的!” 被提到的林晓略惊讶,张三娘子还回头看她,林晓本想说什么,最后笑着点头。 张三娘子一笑,道: “我们一起总能把事情做好,只求主子给一次机会。” 潘茂感慨这个女子倒是很明事理,道: “既然你有心改过,那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把账清了。可有一句话,若再犯,下场你们可知道。” 张三娘子这才起来,又喊道: “账房先生呢?账算清了没。” 林晓看张三娘子忙里忙外,俨然要把这个家撑起来,不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 潘茂则带人去劳家、张白海家、刘家和马家,不用说也知道是闹得天翻地覆,哭的是悲恸不已。 因为张家从轻发落了,那几家就不能太狠,可是他们家没那么走运有林晓这么一个“先生”教大道理。 一天时间下来,那四家竟然把当家的二当家的等等捆了数十个之多,佃户见了都拍手叫好。 孙小妹勉强起了床,见到三娘子乱糟糟的还以为已经被抄了家了。 林晓扶她坐下道: “没事没事。” 她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虽然要把钱财都交 出去,但人是基本保住了。 张三娘子好不容易闲下来梳梳头发,又过来谢林晓。 林晓道: “谢我做什么,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张三娘子道: “要不是有林先生的话,我也不会明白这些大道理。” 林晓一笑,张三娘子道: “你此前说什么女子也能自己顶天立地,我听了只觉得荒谬。只有你说到即使是嫁做人的妻,也会被抛弃被打骂被买卖,我才后怕。” “可是又想着不依附男子,何来立足之地?但是昨儿一见,我的亲弟弟竟然如此对我,要把我发卖了。我才真的明白了,男人靠不住,只有自己才可靠的道理。” 林晓大为欣慰: “你能想通这件事就好了,也不枉费我的一番苦心。” 张三娘子又道她不打算嫁人了,要和孙小妹撑着这家,照顾好弟弟妹妹。 “只有这样日子才过得下去。” 林晓道: “那就好,那就好。” 又问: “那光宗耀祖呢?” 张三娘子对他们已经没有了感情只有冷漠,道: “他们这样是改不了了,索性让潘茂把他们卖了。” 林晓心想,这亲姐姐是个狠人哪,她也只是想着让两个人劳动改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林老师 张三娘子决定不嫁人了。 林晓听到她这个决定的时候很吃惊,孙小妹劝她道: “别说这种话,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呢。” 张三娘子态度坚定,她道: “我想得已经很清楚了,不嫁人。就是要成婚,也要挑个可靠的招赘,这样才放心。” 她看向林晓道: “林老师说得对,女子就算嫁人日子也难好过,若是遇上个好的也罢,若是遇上个像我爹这样的,要是生不出儿子或者哪天做了他不高兴的事,就要被卖到不知道哪个山沟里去。这样的日子,太不好过了。” 林晓其实挺高兴三娘子能这么想的,可是同时也诧异三娘子为何能转变这么快。 考虑到光宗耀祖那两个演技派,林晓担忧三娘子也只是装给她看而已。 三娘子道: “那两个混账也派不上用场,现在家里本就艰难了,再把这家教给他们,没两年就要败光了,不如我们来把持着,顶多辛苦点。” 潘茂带人把庄子上几个庄头的账都查了一遍,他铁面无私,锁了好些个人,现在庄子一头是哭声震天,一边是欢声笑语。 孙小妹看一眼林晓,三娘子又道: “再过几年旺家丰田也大了 ,到时候也能帮我们。” 孙小妹还在考虑,林晓笑道: “你能这么想很好。” 做个女强人比指望嫁人强。 张三娘子叹气,孙小妹道: “也对,有林老师帮咱们,不用怕什么。” 林晓道: “我帮不了你们很多的。” 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儿。 张三娘子道: “我知道,林老师总教我们要独立自主。” 林晓欣慰一笑,孙小妹道: “那还得让他两出来张罗退亲才行。” 三娘子道: “不用他们,我们差人去做就是了。” 张三娘子打定了主意,立刻派人着手办这件事,反正庄子被查账的事已经传了出去,庄头几乎是被抄家,那说的亲事本就黄了一半了,现在去退也没有不肯的。 林晓这几天去了另外几个庄头家,他们那儿的情况跟张家比可以说是略好也可以说是更糟。 好在他们盘剥的没有张白浪狠,也就是十足的坏人和九成的坏人的区别。 坏在他们没有一个林晓提前替他们进行思想教育,潘茂是没有耐心给他们改过时间的,他们的人能不能保住还不好说。 对此林晓是有些愧疚的,张家因为有她的缘故幸免了一场妻离 子散的悲剧,这样对于另外几家是不公平的。 可是林晓也没有办法,她既然插手了张家的事就无法忍心看着张家的人被卖掉。对于另外几家,林晓愧疚也无奈,她只能恳请潘茂先给他们一个机会。 劳庄头杀了人已经招供,人已经被锁去送给了官府,剩下的人还在关着。 林晓听到小黑屋里有光宗耀祖骂人摔东西的声音,看婆子灰头土脸地捧着碎片出来了。 林晓询问之下才得知原来两个大少爷嫌饭菜伙食不好,闹脾气呢。 林晓道: “不用理他们,平日我们吃什么就给他们送什么。对了,以后用木碗给他们送菜。” 张家的现银几乎都搭出去了,还要变卖家产来还债。好在他们还有些私房,节省度日是够的,但是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 光宗耀祖还在那儿骂骂咧咧的,说要去给爹守孝,还说孙小妹勾结外人要把家给搬空等话。 张三娘子被吵烦了,下令让人把他们嘴巴堵起来清净。 林晓去了另外几个庄头家,他们的家庭情况跟张家差不多,马庄头依旧是原配,不过纳了几房小妾,他儿子小马也娶妻纳妾生子了。 劳庄头也换 了两次夫人,现在的妻子跟他儿子差不多大,刘庄头跟马庄头情况一样,不过他的皮肤不是从外头买的,而是直接霸占的庄子佃户的女眷。 林晓被这些情况弄得头疼,直接挨个问那些被买被霸占的女子,想回家的都回去。 不料一问之下,愿意回去的都没多少,再细问之下还指望着分家产,就是有愿意回去的,也拉着潘茂求他们还个公道。 潘茂直接道: “这些家产都是搜刮的佃户和贪,污的租子,统统是要还给佃户和充公的。” 于是那些人都有些不甘心,宁愿想法子贿赂潘茂也不肯走了。 林晓一时间分不清她们是沉没成本太高了不愿抽身还是斯德哥尔摩了,于是跟潘茂提议: “把账目清了后,兴许还有富余,再或者他们家还有些田地古董衣物可以变卖,总能匀出来几个钱分他们的。” 可是那些人大多不甘心只分这么一点钱的,成天哭闹寻死觅活。 潘茂私下跟林晓无奈笑道: “我知道娘子是好心,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们是不会知足的。” 林晓又问了一遍,倒有些人想要离开庄头家,可是苦于没有出路,担心回家也只是再 被卖一遍。 林晓只得又感慨,世道就是如此不公,这个时代是没有什么出路给她们的。 林晓只得道: “先把账目清了,他们如何处理先缓缓再说。” 同时心下已经有了主意,她收拾了两间屋子,决定分开教育这些人。希望那些小孩子可以有教好的希望,也希望那些无辜女眷能醒悟,并且帮她们找一条出路。 张丰田笑道: “林先生这会子成了整个庄子的先生了,要教全部人道理。” 林晓一笑,摸摸张丰田头道: “都说多少遍了,叫我老师,别叫先生。” 他们习惯叫林晓教书先生,可是林晓很别扭,就让他们叫自己老师。 张丰田点点头,帮着林晓准备教室。 不过林晓可能高估了自己的教学能力,又或者大型教育很难让每一个人都明白道理,林晓说得口焦舌燥,却收获甚微。 几乎每个人都会质疑林晓,她自己就是被抛弃的人,如何能教他们自救呢? 与其另谋出路,不如赖着这家,多少为自己争点好处。 林晓辛苦了几天,最后直言: “现在跟你们说这些是为了救你们,否则公主府下令把你们都卖了,你们还争什么家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宇文氏命案 “这宇文巨长得,怎么跟个女人似的。” 宇文集以扇子遮掩口鼻道。 霍青山看这宇文巨的尸身,虽然死了有几天,颜色和肌肤弹性都变化很大,可是五官依旧好看,很有唇红齿白的样子。加上宇文巨名字巨,身材却纤细,真的有几分清秀了。 这是朝凤城近日来发生的一桩命案,死得是一个叫宇文巨的十五岁少男。 虽然同样姓宇文,可是同姓不同命。 这户宇文家虽然有薄田两亩,可是日子过得着实贫寒,夫妇二人年过半百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十五岁的儿子,如今没了哭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太后寿诞在即,京兆尹不能为了这种不是罪大恶极的案子闲下来,又不能伤了体面,于是交给别人慢慢查。 可不知道是什么人,偏生抓住了“宇文”两个字大做文章,声称对方是痛恨太后之人,要趁太后寿诞之际诅咒她。 他们还说得煞有介事,第一这死者姓宇文,这定是有人嫉妒太后和太师,可是不敢对他们下手,便将心中愤恨转嫁到了这宇文巨家中。 其二,太后寿诞将至,对方在这个时候杀害姓宇文的人,其心昭然若揭,歹毒至极! 一时 之间,这桩命案闹得沸沸扬扬,白大人不得不上表请罪说他失职。 朝臣不会因为他请罪就放过他了,继续疯狂攻击他,甚至称他也是对太后太师一家有所不满,所以故意不查这个案子。 就在白大人焦头烂额之际,霍青山出来表示,既然大家觉得这件事跟宇文家有关,那就让宇文家派人亲自查这个案子好了。 可是这么多年来,宇文集就没干过什么正事,为的不让他严刑拷打了无辜人又冤枉了谁,皇帝就又让霍青山和他一块查案。 宇文集问霍青山可看出什么蹊跷,霍青山道: “光用看是看不出来的,得验。” 宇文集自然是不愿意做这肮脏事的,丢下一句: “那你验吧。” 他出去等着。 霍青山淡淡道: “关门。” 宇文集都走到门口了,听到这话又停了。 他想着自己要是不在旁边,霍青山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不告诉他,自己把案子破了,岂不是叫他丢人? 于是宇文集拿丝巾包了香料遮挡口鼻远远地在旁边看着。 仵作已经验过尸了,但是霍青山还有一些疑惑需要再验一遍。 这宇文巨是窒息而死,同时脸上身上有数处红肿淤青 ,是被人殴打过的。 霍青山需要知道这些伤是一个人打的,还是被围殴的。 宇文集问: “这也能验出来?” 霍青山心想,有人能验出来,道: “能。” 宇文集想这宇文巨死了这么些天,尸身都臭了,还能怎么验呢。 霍青山又想,这要是林晓她必定在第一时间就想好这些,做出各种推断。 他看宇文巨脖子有掐痕,估量对方的手掌大小,从而推断对方身高体重。 霍青山道: “约有六尺高,体重在150斤左右。” 宇文集被这个操作惊讶到了,同时心下知道高矮胖瘦,就按照这尺寸去抓人,总能抓到凶手。 于是立马给手下一个眼神,对方会意。 霍青山又看宇文巨的身体,宇文集担心他有话憋在心里,于是过去略看一眼,突然发出一声讶异。 霍青山知道他惊什么,没有搭理。 宇文集又笑道: “他这个名字起得很贴切嘛。” 霍青山看宇文巨大腿小腿也很多淤青擦伤,只是弄不清楚怎么导致的。 霍青山示意人把宇文巨翻身,看他背后也有点淤青,这就不像是打的了。 宇文集看仵作在霍青山的示意下摆弄宇文巨的尸身 ,发出了不堪嫌弃的一声。 霍青山又看宇文巨口腔,他被打得嘴唇都破了,牙齿却没有明显松动。 霍青山道: “你们之前验尸的时候他嘴里有什么吗?” 仵作道: “没有,面上倒是湿湿的。” 霍青山明白了。 他们验尸后离去,宇文集浑身难受,让人给他打水洗手洗脸又要换衣服,规矩多得很。 出来的时候霍青山已经去询问宇文巨的父母了,宇文集倒也不急,他已经派人把附近身高六尺,体重一百五十斤左右的人都抓来了。 挨个打一顿板子,肯定能问出个一二三来。 霍青山知道宇文巨如今还在私塾读书,功课文章做得不错,颇得先生赞赏。 这宇文夫妇把全部希望交付给了儿子,只盼着他将来能有出息,所以家里的积蓄都用在给宇文巨买文房四宝和请教先生上,把家底耗个精光。 宇文巨死的时候私塾放学很久了,他很晚没有回家,父母急了去找才发现宇文巨已经死在野地里了。 霍青山问宇文巨平时人缘如何,和私塾同窗关系如何,可这些宇文巨父母一概不知,只知道他在私塾读的很好。 霍青山又问: “那每天宇文巨 回家可有提起在私塾的什么情况,又或者说过有和什么人打过交道?” 宇文父母听出猫腻,立马问可是宇文巨的同窗好友杀了他?父亲更是要跳起来去找宇文巨的同窗报仇。 霍青山拦住二人,道: “这只是我的推测。” 又道: “你们若是想为儿子讨回公道,就要好好想回答我的问题。” 父母冷静想了许久,母亲道: “巨儿倒是跟我说过几次,说不想去私塾了。” 霍青山问: “什么时候?” 母亲记不太清楚,道: “总说过几次,说不想上私塾了,想回家帮忙种地或者去务工。” 她因为怕丈夫生气打人,就没告诉他,只斥责宇文巨家里花了那么多钱,他得好好读书有出息才行。 宇文巨后来就不说这话了,只是有时候回家晚,脸上神色也不好看。 父亲只觉得宇文巨是有大学问的人,这样的人脸上总归是一副丧表情的,不仅不担心还觉得高兴。 霍青山又问: “那他可有说过对自己长相不满意的话。” 母亲道: “我儿子生得这么好看,怎么会不满意自己长相?” 霍青山道: “是他没说过,还是你们没放心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宇文氏命案二 这下这对父母也拿不定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说不上话。 那父亲发脾气了,拍桌子道: “我要知道这么多,还用官府干什么?究竟是你们破案,还是我来破案?!” 霍青山心平气和,道: “死得是你们儿子,他平日如何你们一点也不清楚,和什么人来往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样养孩子的?给了他饭送他上学就是养了他?既然对他抱有厚望,那就该多关心他耐心听他说话,他不想上学你们不问清理由,就只知道打他骂他。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宇文巨的死你们有一半责任。” 父母被气得昏倒,在那儿疯狂骂骂咧咧的。 霍青山置之不理,去私塾查访。 宇文巨上下学走得是两条不同的大路,两路都算繁华,但是宇文巨死的地方,是离私塾门口的右边小路更近的。 霍青山走访一遭,有人有印象,宇文巨死得那天确实有一个学子出来得格外晚,他都要收摊了才见他出来,只是对方去了哪儿他就不知道了。 霍青山进学堂一探究竟,手下来报,宇文集在那儿作妖,派人四处抓身长六尺体重一百五的人。 宇文集怕不够严谨抓错人,还让他们带上尺子和秤。 霍青山无语但没有阻止,因为宇文集是不会听他劝的。 他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查,现在正逢学生放学,霍青山想问人还是好问的。 只是那些学生们见了官府的人都躲,霍青山只得派人拦着他们,又各种轻声细语好好和他们说话。 结果宇文巨的同窗都推说和他不熟,又有的人说宇文巨仗着先生喜欢从不把他们放眼里,还有的人对他言语之中颇多不屑。 霍青山只得问先生话,可是先生只管教书,对同窗之间的事是不大管的。私塾打下手的也只奉承那些家里有些底的人,对于宇文巨这种家境贫寒的都不爱搭理。 霍青山叹气,私塾这样教书育人的地方,风气如此不正如何能教的出好学子呢? 眼见没有用线索,霍青山也只能离开,却在回头的时候看见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在后头怯生生地看他。 霍青山便微笑着过去,女孩下意识往后缩,霍青山让人去附近买些吃食,然后又和颜悦色地问女孩叫什么名字。 可小女孩不敢答,手下很快买来两块饴糖,小女孩吃了糖果真笑呵呵地放下警备了。 她笑道: “我叫文君。” 霍青山笑道: “你是先生的女儿?” 文君点点 头,霍青山又问她认不认识宇文巨,二人关系如何,她觉得宇文巨怎么样,宇文巨平时和谁关系好。 文君觉得宇文巨人很好,他会给她买糖吃,但是宇文巨和别人关系不好: “他们总是欺负他。” 霍青山又问: “那谁欺负得最厉害?” 文君道: “外面的人。” 霍青山又问: “外面的人?” 文君点头: “大哥哥本来经常给我买糖的,后来没法买了,因为外面有人抢他的钱。” 霍青山道: “你见到过有人抢他的钱吗?” 文君又是点头,霍青山又询问抢钱的人长什么她记不记得。 文君只说那些人是附近的无赖流氓,没事过来欺负学生。 霍青山又问: “有没有特别高特别壮的人抢过宇文巨?” 文君想了想说有,可是她这么小小的人,看谁都挺壮的。 霍青山还要再问,一声威严的“文君”从头顶传来,抬头看正是那先生。 文君立马害怕地挪到了先生旁边,弱弱喊了句“爹”还舍不得手里的饴糖。 先生喝道: “下去。” 文君便慢腾腾地走了,先生便在那儿跟霍青山说什么: “一个小儿能知道什么,大人何苦在这儿为难她,让她说 什么含沙射影的话。” 霍青山却笑道: “先生的书塾,从上至下都是眼无下处之人,只有文君妹子年幼尚未被这俗风侵染,我只得问她了。” 霍青山笑道: “你这书塾中的学生恃强凌弱,拉帮结派,您置之不理。书塾中的书童护院,拜高踩低看人不起,你置若罔闻。书塾附近时常有混混流氓出没,没人管理危害学子安全,你视若无睹。先生,师者,教书育人,你只管教书不管育人,有违师德。” 先生要被气死了,霍青山道: “您这样的先生,着实算不上什么好先生,你这书塾长久不了,最好也别办,免得影响了大凤朝下一代。” 先生气得指着门口让霍青山走,霍青山也不含糊转身就走,同时让手下去找那些经常在书塾附近出没的混混流氓。 不出意外,宇文巨的死跟他们逃不了关系。 京兆府急匆匆派人来找他回去,原来宇文集抓了好多“嫌犯”回去拷打审问。 他们没人敢管,只好请霍青山回去。 霍青山叫停了宇文集的严刑审问,宇文集淡淡道: “霍青山,这次查案我为主,你为辅,你有何权力阻止我审问犯人?” 霍青山怒道: “他们是犯 人吗?!” 霍青山才不理宇文集的官威,用自己的方法审问那些犯人,一大半都是没嫌疑的,他让人给他们上药送他们回去。 而有重大嫌疑的只有两个,正好是出入过书塾的流氓之一,宇文集倒是帮了霍青山一个忙。 霍青山分开审问两个无赖,逼问他们平日和谁来往,派人统统抓了过来,又去请了几个学子过来证实他们的确有欺凌学子的事情。 宇文集冷笑,心想霍青山也就这点本事,浪费时间。 这么一个个审下来,霍青山还要再去宇文巨死的地方查看,还要再走访那些混混无赖家,如此下来折腾了三天才算完。 看到宇文巨尸体的时候,霍青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再走访一番就有了答案。 宇文巨是被人猥亵的时候给掐死的,嘴唇上的伤是被咬的,肛的伤口也能佐证。 猥亵他的就是书塾门口的那些混混。 有了这个方向,再抓人审人就省事多了。 宇文集想起那天他说宇文巨像女人的话,又是一笑,然后暗自下令把那些混混拷打,愣是凭借酷刑抢在霍青山之前破案了。 就在他阴阳怪气地嘲讽霍青山“斯文查案”的时候,有人送来一个讣闻: “宇文桓殁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名 “孙柔止。” 林晓提笔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大字,道: “这就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你看怎么样。” 孙小妹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露出一个笑容来: “挺好听的。” 林晓笑道: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这个柔便是柔软的意思,我觉得还挺符合你的性子的。” 孙小妹又是一笑,林晓道: “这个止字原本是没有意思的,我把它加上,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怎么柔弱,任人欺负了。” 孙小妹又嗐一声,林晓道: “那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孙小妹频频点头,又咧嘴一笑,林晓笑道: “那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她把笔给孙柔止,教她练这三个字。 林晓不仅给孙小妹取了新名字,还有那三四五六个小娘子都要取一个。 她本来要给三娘子取名张德音,德音是美好的品德声誉,林晓希望三娘子是真心改过的。 可是三娘子不喜欢这个名字,嫌这个名字叫起来不够响亮,要取一个有气势的名字,压得住众人。 林晓脑里转了一堆字,问: “那要不叫张良?” 说完自己都想笑。 三娘子觉得“亮”这个字叫起来还挺有劲的,可还是不 符合她要求。 最后是三娘子自己想了一个: “叫张胜男如何?” 林晓微微颔首,三娘子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取这个名字,只是走个过场问一下她的意见。 林晓道: “很好。” 她真的希望三娘子是及时回头,领悟了其他人一辈子都明白不了的道理。 张三娘子也满足一笑,道: “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从此三娘子就叫张胜男了,也不在乎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天天抛头露面料理家事,一开始还有些不顺,后来就上手了。 而四娘子则过来小心陪笑道: “老师,能不能把德音这个名字给我啊。” 她也想要新名字。 林晓笑道: “你喜欢这个名字?可以啊。” 不过她想着四五娘子是亲姐妹,就给她们取了姐妹名张柔嘉和张静嘉。 一个是柔和美善之意,一个是洁净美好的意思,也都是从诗经里出来的。 四五娘子见有这成对的名字,而且听着更好听,就改要了这个名字。 而张小妹则被取名为张舒窈,她年纪小对名字的好听意思没有理解,就是因为这两个字难写委屈地不得了。 现在几个人都有了新名字,都高 兴地不得了。 旺家丰田也在那儿写几个姐姐的名字,笑道: “还是老师取得名字好听。” 至于光宗耀祖呢?张胜男眼见剩下几个庄头家里都妻离子散的,自己家好端端的会遭人妒忌,就把光宗耀祖交给潘茂让他们处置了。 林晓想着这两个人也无药可救了,就让他们体验一下真正的民间疾苦好了。 林晓在自创的学堂里忙碌了几天,收获甚微,这样的大锅饭教育之下,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她的劝,还骂她是多管闲事。 在几个庄头家被抄,每个人的财产都被收缴了统一算账后,他们更加哭的昏天抢地,天天骂林晓是帮着张家祸害他们的。 林晓已经不想争辩了,张胜男笑道: “老师何必这样浪费心血?他们不像我们,是听不进去劝的,你就安心留在我们家不好吗?” 林晓察觉出张胜男的深意,是觉得不能放她走了。 林晓有些不甘心,可是现在几个庄头家都被罢免了,佃户每天都伺机过来闹事,想要把这已经被抄过一遍的家再挖一遍出来。 潘茂说已经通知了公主府,因为这件事很大,得是主子来才行。 林晓心中一动,忍不住一 笑,想着来的会不会是霍青山。 可来得人竟然是驸马蓝柏。 庄子里见过蓝柏的人不多,还死的死走的走,现在看这么尊贵一个人来了都纷纷过来想瞻仰一番。 林晓挤不进去,蓝柏先是和众佃户问过好,才疏散了他们去到张家。 公主府在这个庄园是没有别苑的,蓝柏来了也只能在庄头家的干净屋子住着。 蓝柏一些日子没见林晓,今儿一看颇为惊讶,笑道: “我怎么觉着,你在这儿住着反而越发精神了。” 林晓笑道: “大概是晒黑了的缘故。” 蓝柏道: “与黑白无关,就是看着精气神比在公主府的时候足了。” 林晓道: “在公主府养尊处优的,如今到了庄子少不了要劳动,便锻炼得身子强了。” 蓝柏一笑: “看样子你送来庄子还送对了。” 林晓之前重病养得白白胖胖的,现在倒是锻炼得身材匀称有力很多。 林晓闻言苦笑,蓝柏又道: “青山只是一时冲动罢了,过段时间想来他还是会把你接回去的。” 林晓也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于是道: “若真是那样,便是我的造化了。” 又忍不住问霍青山最近过得 怎么样,蓝柏道: “他去和宇文集查案了。” 林晓诧异: “宇文集?” 蓝柏微微点头,林晓便露出点厌倦的表情,蓝柏劝道: “你不该为了这件事和霍青山争执的。” 林晓道: “驸马无需多言。” 她索性坐了下来: “看样子,就是霍青山接我回去,我也是不能回去的了。” 又笑道: “不过这样也好,我在这儿待得也适合。” 两个人竟然因为这件事吵起来,外头的人听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去了。 林晓又是一笑,蓝柏示意她别放松警惕,略走了半圈才放松下来,道: “耳朵众多,不得不防啊。” 林晓笑道: “毕竟驸马都惊动了,他们自然要谨慎些。” 蓝柏道: “我都已经不做官多年了,他们这心思怎么不用到正道上。” 林晓听出点自嘲的意思,于是道: “驸马从前的威名我一个外来的人都听过的,何况他们,自然要提防着了。” 蓝柏又是自嘲一笑,孙小妹过来请他用膳,二人才走。 蓝柏得知林晓办了个小学堂,颇为赞叹,又得知林晓的学堂效果不好,笑道: “这件事我有办法,回头你且看着。”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同为女子 蓝柏小住了两日,他审查了庄园的情况,决定保留张白浪家的庄头身份,但是指明这个庄头由孙柔止和张胜男来当。 他赞道: “张夫人和张娘子,两位娘子女子不让男儿,她们读得书明事理,办起事来远胜过其他男子,且心地仁厚行事爽落,将庄头这个身份交给她们,我很放心。” 又笑着叮嘱林晓道: “既然她们是你教出来的,那你就好好接着教导,别辜负了我今日的心意。” 林晓笑着答应,众佃户先是一头雾水,然后又各自回家商议起来。 蓝柏笑着对林晓道: “你跟他们硬讲道理,就是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管用,只有真真正正的把好处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才会付之行动。” 又道: “纵然如此,他们的明白也只是暂时的,想要彻底地改变,少说也得三五年啊。” 林晓心情复杂,她也很想教好这群人,可是代价是她得在这儿住上个三五年。 她现在能体验到那些支教老师的为难了。 蓝柏道: “你教的了这个庄园,其他的却无能为力,我知道你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开化了民智的,可是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林晓心情越发复杂,手上无力的厉害。 接下来几天肯听林晓讲道理的人多了起来,只是有几个人是真心听她的,又有几个人又是为了庄头这个位置的呢。 相比之下蓝柏就闲云野鹤了许多,每天去田地看看庄头,或者池塘钓钓鱼,不出几日下来晒得跟林晓一般黑了。 林晓累了也去池塘钓鱼,虽然她钓鱼技术很不咋地,但是她坐得久。 结局便是两个人坐了半天才钓两条鱼,还都是蓝柏钓的。 林晓忍不住道: “这几天吃得鱼多,想来池子里的鱼少了。” 意思就是钓不上鱼不怪她技术不行,是池塘里没鱼了,话音刚落,蓝柏的鱼鳔就动了,他扯动鱼竿抄上一条巨大的鱼来。 这多尴尬。 林晓转头看向池塘里自己纹丝不动的鱼竿,只能在心里叹气。 王嬷嬷和王太监也跟着过来请他们回去吃饭,蓝柏笑道: “怎么会把他们带来。” 一个极老,一个聋哑,也帮不了林晓做什么。 林晓道: “丢下他们我不放心。” 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她给王嬷嬷做康复训练,效果好了不少,她说话也听得清楚了些。 王嬷嬷看着池塘一动不动,林晓 扶她她也不走,只是指着池塘咿呀。 林晓笑着指指蓝柏钓得鱼: “我们钓上来了,你看这么大一条呢,够我们吃了。” 王嬷嬷摇头,只是指着池塘说什么: “水、水……” 蓝柏问她是什么意思,林晓也不清楚,这二人都不会水,大概是害怕他们掉水里去。 可能是和蓝柏相处得融洽许多,第二天蓝柏做主处置其他几个庄头,他倒是比较宽容的,没有把他们发卖为奴,只是要去做苦役,至于女眷基本饶过了。 林晓知道蓝柏多少有给她一些面子,心下感激,可是又忍不住问蓝柏一件事: “我听说早几年,公主府有送过一个犯了错的姨娘来这庄子,不知道伯父可还记得。” 蓝柏也没多想: “你说得是嫣然?” 又道: “她不是已经病死了吗。” 林晓听蓝柏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惋惜追悼的意思,心里拿捏了一番后才道: “我只是好奇,嫣然姨娘为何会被赶到这庄子上。” 公主不是不在乎驸马纳妾吗?还主动给他物色了人,那为什么容不下这个嫣然呢。 蓝柏倒放松了些: “是我害苦了她。我那时候偏疼了些她,她年轻难免 得意忘形,犯错就被撵走了。” 林晓听得很不是滋味,蓝柏见状又劝她: “公主本是极宽容的人,不会揪着小错不放,只是恰逢殷儿突然病倒,她便有些动怒了。” 言外之意,公主不会这么对她的。 林晓道: “嫣然姨娘不是正常病死的。” 又在心里默道: 是被人折磨死的。 蓝柏这才略有些反应,露出点难言之隐来,道: “这些庄头个个人面兽心,瞒上欺下,实在不配为人,正好今日一起整治了去。” 林晓道: “既然伯父知道,当初您为何不出面护着点嫣然姨娘。” 难道蓝柏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吗? 蓝柏无言,这种事上他没什么能力。 一来嫣然是公主府里内院的人,公主想处置无需他同意。二来若是别的事,蓝柏还能劝劝,可是事关霍殷,他又怎么好为了一个侍妾忤逆公主的意思呢? 蓝柏道: “当时殷儿病着,我若是分了心在她身上,岂不是更要公主生气吗。” 林晓忍不住问: “嫣然姨娘究竟是为了什么错被撵出来的。” 蓝柏有些介怀林晓的追根究底,但还是回答了她: “殷儿病着,御医左右诊不出来个原 由。最后请人占卦,说是身边亲近者中有属蛇的女子犯冲。” 公主下令府中属蛇的女人全部都暂避一番,但是有人进言,说嫣然即是属蛇又是蓝柏身边亲近的人,且她名字犯了霍殷的讳,当是她犯冲。 于是公主就下令让嫣然出府,可是嫣然不依,称是有人陷害她,还说这些算命打卦的果真有用能救人,天底下就不用大夫了。 林晓觉得嫣然说得很对,蓝柏也觉得她说的对。 可是霍殷病重,公主急得不行,嫣然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让她怒发冲冠,当即就下令把嫣然撵到庄子上去,永不许回来。 还道: “谁敢替她求情就是在咒本公主的女儿!” 这话就是说给蓝柏听的,蓝柏纵然有心也不能说什么,尤其后来霍殷一病不起,他也无心再想其他的了。 林晓心情极度复杂,公主、霍殷身份尊贵,为了她们的喜好,会有人花无数的心思银钱去满足。为了她们的生命安全,可以无条件牺牲其他“普通”人的利益。 可同样是人,是女人,嫣然不过说了两句实话罢了,难道就活该是这个下场吗? 可是嫣然离开了公主府又如何?霍殷也没能好起来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讣闻 蓝柏在庄子待了几天,妥善处置了那些庄头,他听取了林晓的意见不把那些人卖了,而是发送到别的庄子去做苦役。 庄头只保留了张白浪家和马家的,张家由孙柔止和张胜男掌管,马家庄头不变,另外他自己放了一个人,又选了庄子上一个人做新庄头。 并且立了新规矩,要是再有谁剥削佃户,瞒上欺下,被人揭发证实,一律严惩不贷。 如此庄子上才省心不少,霍青山还要按照这个法子再去视察一遍别的庄园,还笑着道: “我闲暇多年,如今做了点事都有些力不从心,也亏得有你帮忙才省了许多精神。” 这个你指得自然是林晓了。 蓝柏还在庄园里作诗三首,一首是体恤佃户辛劳的,一首是感慨大自然风光的,一首是借景抒情的,林晓从中领悟出了一种悯农和陶渊明的意味。 再加上蓝柏气质儒雅,长得温润如玉,林晓觉得课本中那种中年不得志的高尚文人墨客形象一下子就出来了。 蓝柏本来还想再住两天,可是城里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宇文桓殁了,请他回去呢。 蓝柏皱眉: “他殁了,与我有什么关系,叫我去奔丧。” 在旁边研磨的林晓闻言顿了一下。 蓝柏对宇文家 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尽管心里不高兴,但是蓝柏还得回城,临走前叮嘱林晓好好照顾自己,还给她留了一叠银票。 林晓连忙拒绝,蓝柏道: “收着吧,你在这儿要用钱的地方多。” 林晓笑道: “伯父美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庄子用不了这银票,青山也给我备了许多铜钱和碎银,够用的。” 蓝柏一笑: “是我忽略了。” 于是大手一挥,直接从抄没的财产中分了一个小铜箱子的铜钱给她。 林晓不收,蓝柏道这不算什么,林晓才收了。 蓝柏很快带着东西回城,霍青山收到消息便留在路上等他一块回去。 蓝柏问霍青山: “那宇文巨的案子可破了。” 霍青山道: “破了。” 这不算什么大案子,只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才闹得满城风雨。 蓝柏道: “你这回又立功了,回去圣上必得赏你。” 霍青山哑口无言,又无奈一笑: “这个功劳是宇文集的。” 蓝柏纳闷,难不成宇文集还能比霍青山厉害? 他又道: “宇文桓的讣闻你收到了?” 霍青山点头,蓝柏又颇为气愤道: “这宇文桓能是什么人物,他殁了还得我们回去给他追悼。” 不过是仗着“宇文 ”两个字罢了。 霍青山心下一紧,想起之前皇上给他看得情报,只怕这宇文桓不是正常死亡的。 没想到这宇文桓还真不是正常死亡的。 有传言,宇文桓是死于马上风。 霍青山蓝柏在公主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讶了,两人都觉得在父亲、儿子面前提到这个不雅。 蓝柏喝了口茶,问关安道: “是怎么传出来的?” 关安道: “还能怎么传,这宇文桓是病倒在了一个院子里,悄悄抬出来没多久就咽气了。” “院子”是关安对青楼的委婉说法。 蓝柏越发觉得这事胡闹,霍青山神色凝重,他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宇文桓是个武将,他早两年也和他交过手,那时候他身体还是挺好的,这会子死于马上风。 不知道该说他耗损过度呢,还是说另有玄机呢。 蓝柏让关安下去再打探点消息,又对霍青山道: “你该进宫见见圣上才是。” 霍青山点头,看旁边无人,先问蓝柏林晓过得如何。 蓝柏笑道: “她很好,还在庄子里弄了个学堂,还收了许多女学生。” 霍青山一笑,蓝柏又道: “你真是独具慧眼,这林晓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女子。不仅聪明智慧,眼界开阔,更是有 一颗仁心。” 霍青山听到蓝柏这样赞叹林晓,忍不住高兴笑着,蓝柏又叮嘱霍青山: “以后可要好好待她,别辜负了她去。” 霍青山道: “不会的。” 蓝柏又看向旁边的窗子,目光又向后一挪。 霍青山当然知道他在说清河,起身道: “我要入宫面圣,先下去更衣了。” 他过了二道门,先去长荣院见过清河。 清河先是关心霍青山的身体,才问案子破得怎么样了。 霍青山苦笑: “案子是破了,不过不是我破的。” 清河也讶异,得知宇文集严刑拷打了所有嫌犯让他们招供,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不论如何,案子破了就好。” 又嘟囔: “也不是什么大案子,还让你跑过去。” 她又提起宇文桓的事,道: “回头你带点东西过去祭拜一番就是了,别在那儿待太久。” 宇文桓虽然大霍青山很多岁,其实严格意义上而言和他是平辈,官职也就略高他半等罢了,清河也不想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纡尊降贵。 看霍青山要下去,清河忍不住又叫住他,略犹豫一番道: “你虽然年轻,但是行事也得注意,不论在家在外得保重身体。” 霍青山点头应允,收拾好又进宫面圣 了。 皇上对于宇文桓的死也是又惊喜又无语又气愤,宇文桓死了,他倒高兴,觉得少了一个眼中钉。 可是宇文桓竟然很可能是死于马上风,还是死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如此荒唐。他这个身上有宇文家族血缘的人,都觉得脸上蒙羞。 而且宇文桓死得这么不光彩,宇文家还要大操大办,宇文敦还去了亲祭,使得剩下那群见风使舵的人跟着去祭拜。 皇帝道: “没准哪天朕死了,这群人都不会这么上赶着。” 霍青山连忙劝慰皇上,别说这些丧气话。 皇帝道: “我怎么能不气愤呢!” 霍青山看皇上这样,宇文桓的死想来与他无关,于是道: “圣上可有派人检查宇文桓的尸身。” 皇帝道: “都这样了,谁管他冤不冤枉。” 按照规定,大臣死了是会有专人过去检查他的尸体,以防有人暗下黑手而不知。 可是皇上早就恨这宇文桓和襄王暗送秋波,加上宇文桓死得有些不光彩,他才没心思去管宇文桓的清白呢。 霍青山则道: “我觉得宇文桓的死兴许有蹊跷。” 宇文集身体可不如宇文桓强壮多了,他还比宇文桓更放砀形骸。怎么宇文集现在还好好的呢,宇文桓反而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又起祸端 英子怯生生地说她不想回家。 林晓平静问: “为什么。” 英子是被刘庄头买来的一个通房,因为刘庄头家被抄了,人也送去做苦役了,英子一无儿女,二来也没亲近的人,三来家离得近,林晓就想送她回去。 可是现在英子不想,她得问清原因。 英子道: “我家穷,兄弟又多,回去了也只是被爹娘再卖一回,不如留在这儿得好。” 她说了自己家的事,她家穷得很,爹娘当初为了给她大哥娶亲就把她大姐嫁给了一对兄弟,换来他家一个女孩。 这叫做换亲。 林晓知道一些,古代底层人士嫁娶是很困难的。 穷是首要原因,再来在大家都穷的情况下,有女孩的人家更乐意把女孩卖一个好价钱。 就拿公主府举例,霍青山在晓雅斋除了原本四个贴身丫鬟,还有洒扫庭除的小丫鬟若干。而蓝玉台伺候的人直接翻倍了,还个个年轻漂亮。 在古代,一切可供买卖的资源都会优先输送到有钱有权的地方。 “本来我也是要这样给我兄弟换媳妇的,可巧有人过来买人我就被卖到这儿了,要是我现在回去,肯定又要被他们卖了的。” 林晓道: “那你就留在这儿吧,我会帮你们想个出路的。” 看着英子离去的背影,林晓无奈叹气。 她能给她们想什么出路呢。 现在农田的麦子要丰收了,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林晓鼓励一些从庄头家脱离的女眷下地收粮,可是她们大多不乐意。 林晓打算以身作则,结果忙了半天后就累得腰酸背痛。 这农活不比练习武术轻松啊,林晓突然好奇要是霍青山下地干活会是何等壮观景象。 张胜男见林晓为了教人如此辛劳,笑道: “老师何必这样辛苦,她们不听劝打一顿就好了。” 林晓正色道: “说过多少次了,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众,不能动手打人,更不能卖人。” 张胜男一笑,显然不认可林晓的理论,吩咐人去准备包粽子的材料了。 马上就要端午节了,跟太后的寿诞相比,他们更在乎端午安康。 北方的粽子以甜粽为主,里面装的无非是红枣蜜饯等物。 林晓更喜欢吃肉粽子,于是又准备了肉馅的,林晓索性将还没有安置好后路的人集中起来一块包粽子。 她问了各人擅长什么,可以帮她们找份事做,还有的 只想守着一点财产过日子的,还有的想嫁个好人家,要林晓帮忙介绍。 林晓快哭了,她上哪儿给她们物色相亲?实在不行这个庄子里大家凑合凑合得了。 被折磨得有些累的林晓见家家户户都要采艾叶,路边艾叶都快采没了,张胜男对艾叶还有各种讲究,非得山上向阳而生的艾叶才行,于是主动请命带人上山采艾叶回来。 她在庄子里待了良久,虽然每天都会运动练武,可是长久不出门还是怪闷的。 旺家丰田舒窈都想去,林晓干脆发动了一个郊游,把想去的事都带上,不仅采艾叶,要是有药材她也摘一些。 结果林晓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其他人年纪略大还好说,旺家丰田舒窈三个简直就是猴子回了花果山,闹腾得她更加心力交瘁了。 林晓一个不留意,他们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林晓不得不放下手头的活看着他们。 结果旁边那群大的女孩又闹起了故事,玩什么斗花斗草也行,愣是在山野里玩起了捉迷藏。 林晓也不是带他们来打工的,就笑道: “玩没问题,别摔倒了,也小心被蛇咬了,别受伤 别迷路。” 但是林晓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会出事的。 林晓累得一头汗,除了几个精力充沛的孩子,剩下的人也大多累了,于是林晓就道差不多回去吧。 她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三人,是刘庄头家的女儿刘红玉和姨娘小梅以及小梅儿子刘人杰。 林晓问谁看见他们三个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答刚刚好像看见他们三个往上走了,不知道去哪儿。 林晓先让他们整顿好下山,又带人去找人,结果她走了一半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句: “救命啊,杀人!” 还有一个男孩着急的声音,她抬头,只见顶上人影走动,一声尖叫一个粉衣女子便从上头摔下来滚落旁边的坡下。 又一个粉衣女子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隔着树影林晓能感觉到她的惶恐。 男孩的叫喊声也响起来,他扑通扑通地往下跑,嘴里嚷嚷重复道: “有人杀了我娘……” 林晓叫来十二去救人,上去抱住十三岁的人杰,人杰抓着林晓着急带着哭腔道: “老师,有人杀了我娘……” 林晓心里诧异,狐疑地抬头看向上面。 刘若玉见有人上来,脸色苍白,百口莫辩,不断 摇着头摆着手道: “不是我……不是我……” 林晓略一皱眉,让人救下小梅再把若玉带回去。 小梅摔下山,脸上身上全是刮伤擦伤,好在没伤及性命,十二把她抱回去了。 众人见到这场景都吓了一跳,人杰开始哭得不行,林晓脸色越发沉重。 林晓对大家道: “大家先回去准备过节,我来处理这件事。” 大家面面相觑,一言不吭地下山,人与人之间都隔了一两个人的距离。 本来他们的和平就有一种“强权”之下的伪装,现在出了人命案子大家那种表面和气就自动瓦解了。 既然是刘家的事,那就在刘家解决。 林晓本想等人杰平静下来再问他话,可路上他自己就招供了,说今儿四姐姐把他娘叫上去,说要和她好好谈谈。 他见二人迟迟不回来,就上去找他娘,没想到看到若玉在和小梅打架,两个人吵了一会儿后若玉就把小梅推下去了。 林晓蹲下来看着他眼睛问: “你看清楚了,果真是若玉把你的娘推下去的?” 人杰看着林晓的眼睛,缩着下巴点头,林晓又问: “是怎么推的?” 人杰没有多想,推出双手。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事关利益 林晓去看小梅的伤势如何,她躺在床上,惨白额脸上豆大汗珠止不住地流,疼得说不出话来。 十二道: “摔断了一根肋骨,好在没有伤到内脏,那些皮外伤不碍事。” 小梅听了内心止不住翻白眼,她都摔断骨头了还不碍事,不会给人看病就别瞎说! 林晓摸摸小梅额头,有点发烧,实属正常。 小梅努力拽着林晓的手,开口道: “我儿子呢……” 林晓道: “你儿子没事,别担心,好好养病。” 小梅哭了出来,问道: “若玉呢?” 林晓道: “我把她看守起来了。” 小梅哭道: “老师,你可得还我一个公道,保护我儿子。” 林晓道: “你放心。” 她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的。 出来后十二忍不住道: “这件事有蹊跷。” 林晓浅笑: “人可是当着我们面掉下来的,有何蹊跷?” 十二道: “当着我们的面掉下来不假,可没当着我们的面推。” 林晓莞尔,十二道: “今儿人这么多,刘姑娘做这件事划不来啊,太招人嫌疑了。” 林晓道: “没准她一会就用这个说辞替自己开脱呢。” 十二道: “还 有那个人杰小公子,嗯,太镇定了。而且他一见到我们就说,有人杀了他娘。” 林晓问: “这有什么不对吗?他可是亲眼看到自己亲娘被推下去了。” 十二道: “就是觉得他说得话不太对劲,而且他也太镇静了,我们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也没多想。” 林晓点点头,笑着拍一下十二肩膀道: “不愧是霍青山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十二嘴角一动,好像想说什么,只是笑笑。 林晓让十二看住若玉,照常送水送饭,只是不许人和她说话,但要记住她说了什么,然后自己带人去山上看一遍案发现场。 现在天黑得晚,但是山上露种,若不是为了安抚大家情绪,林晓不会那么快下山。 小梅掉下山的时候,手里还死死地拽着若玉手臂上一块衣服碎片。林晓检查小梅的手指甲,上面有组织残留物若玉额手则被抓伤了,想来是二人争执留下的。 林晓检查发现小梅的地方,再抬头看上面,忽然一笑。 她上去二人争执的地方,这儿倒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脚印也没留下几个。 林晓又到了边缘查看,那些树 枝灌木都因为小梅的坠落而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断裂。 林晓看着底下,又是一笑。 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她做个实验就好了。 但是她是法医,必须严谨,不容有一丝错误。 回去后她下令让人用棉布缝一个假人出来,里头填上沙石,身长重量都要和小梅一样,再找个年纪身材和若玉差不多的人出来。 判断小梅是被推下来的还是自己摔下去的,做个实验就好。 吩咐完这一切,林晓才去看了若玉。 半天时间她一直不吃不喝,原本是叫着自己冤枉,是小梅自己摔下去的,又要找林晓。 后来她见始终没人来,也喊不动了,就坐在那儿开始哭了。 现在见了林晓,如同见了救世主,直接跪下求林晓还她一个清白。 林晓扶她坐下,又查看了她的伤口和衣服撕裂处。 若玉嗓子都沙哑了,道: “真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林晓道: “那你把事情详细经过跟我说说。” 若玉道: “今儿我在那儿采艾叶,她过来说要和我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就上去说话了。” 若玉把水一口气喝完,林晓又给她倒新的。 她道: “爹和 哥哥被抓去做苦役后,老师做主把家给我当,为了这件事小梅姨娘一直对我不满,说什么家里又不是没男的了,怎么能让女子当家做主。” 刘家的几个大儿子都被抓去做苦役了,林晓看人杰还小就放过他。 若玉道: “我告诉她,这件事是老师做主的,也说等人杰大了就把家给他当,可是梅姨娘还是不乐意,平日我说什么她总要抢白几句,说我做得不好。” 若玉说到这儿带些委屈和羞涩: “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和她起了争执的。也因为这个,今儿她找我谈谈,我就去了,没想到上了她的当。” 林晓心里叹气,几个被抄家的庄头她都做主改让女子当家了。 其实这几家家里人多,里头还有几个男孩,可是林晓一想到光宗耀祖小小年纪早熟的样子就有些害怕。 她担心让男孩当家的话,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子会被卖掉。 她在的时候,他们有些忌惮不会做,可要是她走了呢? 于是为了安全起见,林晓让每个家都是姑娘和姨娘当家,心想她们是女子,会更为女性考虑。 不过现在看来,她好像错了。 一旦跟利益扯上关系,无论 男女老少,都会疯狂的。 若玉道: “真的不是我,我是因为气不过和她起了争执,可是绝对没有杀她的意思。” 她又道: “我就是要杀她,也不可能挑在今天在这样一个地方,这么多人呢,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守在外面的十二内心敬佩之意肃起,心想和林晓说得果真一样! 林晓又问了若玉和小梅争执的说了什么,若玉道: “她问我要管家权,她说刘家唯一的男丁是她儿子,家私都是人杰的,她要一个人独当家。” 若玉则表示人杰大了就把家给他,可是小梅不同意,两个人吵得厉害。 小梅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若玉气得扭头要走,小梅就抓着她不让她走。若玉挣扎的时候,被小梅抓伤了手,她还撕破了自己的衣服。 林晓明白了,让她好好休息就下去了。 人杰和小梅已经睡着了,张家派人请话问她今晚可还回去住着。 林晓还想问刘家的家丁,看这刘家平时的风气如何,对两个人评价如何。 刘家的管家和一堆下人都是很认可小梅的,说她管家管得好,若玉到底是个大姑娘,许多事碍手碍脚的,做事也拖拖拉拉拿不定主意。 第一百七十章 谁在后谁作妖 若玉身边的丫鬟倒是挺为若玉说好话的,说她人好心善,但是为人太软弱了,压不住人。 林晓第二天起来,假人还没做好,刘家奉上了丰盛的早餐,一桌子的肉都是现宰的鸡鸭。 然而林晓爱吃肉,可是早上吃这么油她有些受不了,也体验这些人讨好她的苦心,自己吃了些后让十二他们吃了。 她看厨娘,笑着跟她打听若玉小梅平日在家怎么样,是不是吵得不可开交。 厨娘笑道: “哪里吵得起来呦。” 林晓道: “我可听说,她两天天吵架。” 厨娘道: “那是梅姨娘自己跟姑娘找架吵,姑娘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吵得过姨娘?每回都是姑娘定了事,姨娘不乐意去吵,不出几声姑娘就软下来了。” 林晓一笑: “话虽如此,若玉是这家的姑娘,小梅是这家的姨娘,你们做事的不应该更听姑娘的话吗?怎么她们吵架,你们没有一个人上去帮着姑娘讨好的?” 厨娘一笑: “姑娘那是个黄花大闺女,身边一水的也是姑娘,哪里比得过姨娘呢?姨娘本事可大咧,管家都被她驯得服服帖帖,跟条狗似的。” 林晓低头一笑: “这种事你们 怎么知道,可见是嫉妒小梅,在背后戳她脊梁骨。” 厨娘连忙摆手: “可不敢可不敢,这事。” 她左顾右望: “他们自以为做得好,可是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总会有人发现的。” 林晓又问他们怎么发现的,厨娘笑道: “您看看姨娘那样,哪里像是缺男人的呢。” 这个理由……林晓无法认可。 厨娘又道: “那梅姨娘可水性人了,不光是管家,别人也有。” 说了两个,都是昨晚夸了小梅的人。 可是这依旧不是证据。 林晓不能仅凭人言就信了小梅的事,她要实打实的证据。 林晓给了厨娘几十个铜钱,她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她去看望小梅,人杰也在旁边。 林晓摸摸人杰的头道: “你没事吧。” 人杰摇摇头,指着小梅道: “我娘有事。” 小梅想要挣扎着起来给林晓请安,林晓让她好好躺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得好好养着。” 小梅病恹恹的,喝了点清粥就没胃口了,见林晓在此嘴唇蠕动两下,腹内打着算盘。 半晌见林晓没动静,她才问道: “老师,这件事怎么处理?” 林晓问: “你想怎么处理? ” 小梅道: “到底是一家人,我也不十分怪她,要不就算了吧。” 不十分怪她,那就还是怪的。 林晓想了想: “你能这么想也挺好的,家和万事兴。” 小梅着实没想到林晓会这样,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 难道是若玉给了她好处? 想到这儿她就气恼自己的银子都给了管家那群黑心人了,可是不给他们哪里肯给自己说话呢? 小梅看着人杰,眼中有些悲伤: “要不是为了儿子,我也不至于……” 说着哭了起来。 林晓看人杰,他有些委屈。 林晓道: “若玉昨天和你争论了些什么?” 小梅道: “还能什么,就是警告我别和她争当家了。” 林晓道: “你们共同当家,有什么好争的?” 小梅道: “老师你是好意,让我们不分大小一起管家?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个高低贵贱,谁前谁后,哪里真的能不分大小呢?就是一家人生了一双儿子,两个人长得一个样,当爹娘的还要偏心晚出来的那一个呢。何况是管家这样的大事了。” 林晓道: “那这么说来,你们现在谁前谁后?” 小梅道: “她是这家的姑娘,我是 这家的奴婢,自然她在前我在后了。” 林晓想,这世上有一个道理,那就是排在前面的人通常不会为了名次而跟后面的人大起冲突。 他们的地位本来就不一样了,前头那个傲视群雄不屑一顾还差不多,怎么还要和第二第三争个不停呢? 不服气的、作妖的、搞怪的往往是排在后面的。 小梅大概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林晓问: “她欺负你了?还是你不服?” 小梅哽咽了一会儿,腹内额算盘噼啪作响,道: “老师你细想想,若玉她是个姑娘,她早晚要嫁人的,她现在不多为自己打算,将来可如何是好?家里已经不行了,她就是为了自己有嫁妆好嫁个好人家,也得多为自己打算啊。” 林晓恍然大悟: “她为自己打算,那你们就得吃亏了。” 小梅道: “我受苦不算什么,横竖这么多年的苦都吃下来了,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他还这么小,还得读书上学。” 可怜天下父母心,小梅想着这能打动林晓。 林晓道: “是啊,读书费钱得很。” 林晓道: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会替你们做主的。” 小梅 心下一喜,觉得这件事稳妥了,慢悠悠地躺下去。 林晓又问了管家话,说家里最近还坚持得下去吗? 管家笑道: “家里还有几亩良田,总归还是过得下去的。” 林晓笑道: “几个庄头家被抄,家丁走得走散的散,你们还算是忠心,留在这儿。” 管家笑道: “庄头此前对我们不薄,怎好见利忘义呢。” 林晓笑道: “你倒是忠仆了。” 受了夸奖的管家嘿嘿一笑,林晓道: “那我现在有件事,你帮我办去可好。” 管家道: “但凭姑娘吩咐。” 林晓道: “其实不是为了我,是为你家姑娘姨娘去办。” 管家依旧笑呵呵的,林晓道: “现在两个人都不方便管事了,你去查查家里田地房屋还有现银和账目还有多少,以及从前你家老爷是打算怎么分家当的,都弄清楚了再来回我。” 管家听这意思是要分家了,心下觉得不妙,但还是下去了。 管家走了林晓就能办自己的事了,她让人去搜搜管家的房间。 还是那句话,要是管家和小梅有什么的话,应该不会没有留下证据。 心思缜密如宇文集都有他算不到的事情,何况他们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端午 林晓要的假人总算做好了,大小体重跟小梅都差不多,张静嘉的身高年纪跟若玉相仿,就让她来扮演若玉。 林晓请人来做见证,山坡下用石灰画好了小梅摔躺的地方,上头则是张静嘉推假人。 别人推人和自己往下跳,受力不同则掉下来的位置也不一样。 林晓先让张静嘉轻轻的推,然后又用全部力推,每次位置都不一样。 只有把假人放到山崖旁边,仅一步之遥,张静嘉用最小的力气推,那位置才有八分符合。 这可以作证小梅是自己掉下去的。 可是也有人疑惑: “假人是死的,他不会动弹,能跟活人一样吗?” 林晓笑道: “即使是活人在坠落的时候也只能尽力挥舞手脚去抓自己身边的东西,很难在空中移动自己的位置。” 又道: “不信,我们用活人做实验试试?” 大家生怕自己被选做那个活人,都不吭声了。 有人道: “既然如此,那小梅是自己跳下去的了?” 林晓道: “自然。” 她救小梅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位置太近了。 又有人道: “若玉也是个女的,力气不大,推得不远很正常。” 这个问题 林晓自然想到了,她让人把若玉带上来,举起她受伤的手道: “若玉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据。” 若玉的手背被抓伤得很厉害,现在还没完全结疤,还有她手臂上那快被撕碎的衣服。 林晓道: “小梅能在若玉的手上留下那么重的伤,撕下那么大一块衣服,他们之间的推搡肯定是很厉害的,小梅极力弄伤若玉,那么若玉怎么可能只是轻轻一推就推下小梅呢?” 力气小构不成这么重的伤,力气大那小梅落地点则不符合。 可以说,小梅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晓又道: “我一再强调,不论从前种种口舌纷争,利益争划,现如今诸位都经历了大变动,对以前的事应该看开些。如今你们还有些家产,大家和睦相处,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这才是要紧。又为了什么当家什么家私,吵闹不休罢了,还要弄这种手段陷害他人,你们如此,回头公主府的人得到消息,只怕是大家真的过不好了!” 林晓道小梅的事她一定会严肃处理,以儆效尤,以后再有惹是生非的,心怀不轨的,统统送交官府。 现在的林晓俨然是这个庄子的实际主人,是比宗 族族长还威严的存在。 回到刘家,林晓念在小梅还伤着,等她病好再移交官府,罪名是陷害杀人。 暗卫在管家屋子里发现了点属于小梅的香艳的物品,但是林晓并不打算告他们一个私会的罪名。 小梅只是刘庄头买来的,二人不构成婚姻关系,林晓压根不觉得小梅寻找另一个感情归宿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错就错在为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家,还要如此陷害人。 至于人杰,显然他也是个帮凶,会以同谋罪处置。 十二道: “哪有孩子见亲娘被害,不喊救命,光想着让人去抓凶手的呢。” 林晓也很清楚,小梅这么做十有九八是为了这个儿子能够独当这个家。 料理完这一切,端午也展眼而来。 张家准备了很多甜咸口味的粽子,林晓一如既往地爱肉粽子,她吃了两个赞不绝口,又带人分发粽子给佃户。 端午了,天气已经很热了,最热的天却还在后头,佃户已经忙着收麦子了,吃得粽子是小小的糯米粽,里头没有馅儿,果腹过节而已。 现在有了好粽子吃,他们也高兴不已。 林晓发完粽子又忍不住想,不知道此刻霍青山会怎么过 节呢。 …… 公主府的人入宫谢恩过后便回府过节的,一年到头府里也就这么几天的时间能几人坐一块叙天伦之乐。 其他时候,公主府的一道垂花门,就隔离了公主驸马,而霍青山长住于蓝玉台,昭示了他在这个选择上的偏向。 但是今天霍青山突然提议,不如把蓝宛蓝恕叫过来一块过节。 蓝柏很诧异霍青山的提议,望他一眼,目光凝重。 他知道霍青山是好意,可是这时候提实在不合时宜,公主对于这两个孩子是丝毫没有感情的,见面的次数,抛开在园子里偶遇,便少得可怜。 清河抬眼看霍青山,道: “既然是过节,就叫来吧,把他们姨娘也叫来。” 蓝柏更加惊讶了,心想清河不知何时转了性子。 她对于他的姬妾态度,是在嫣然之后彻底转变的了,从此她不过问蓝柏的事,可是也府里也没人敢主动接近蓝柏了。 蓝宛蓝恕很快被带上来,恭敬请安,清河瞧了一眼,道: “都长这么大了,坐。” 两个孩子入了坐,两个姨娘还站着,得了公主的示意才坐了绣墩。 艾叶的香味浓烈,清河不喜欢,只让人挂在外面应景,里 头依旧焚香,焚得上等檀香,依旧能驱虫。 这种香味没能化解尴尬气氛,霍青山笑问道: “你们两个可吃过粽子了。” 蓝宛道: “吃过了,不过姨娘说粽子不消化,不让我们多吃。” 霍青山道: “是这样,吃多了积食。” 又问他们吃得什么馅儿,都是蜜饯粽子,霍青山一笑,忽然想林晓喜欢吃肉,甜粽子估计不和她胃口。 霍青山又问他们问题,都回答地挺好的,可是一言不发的清河和沉默的蓝柏注定了他们的不合时宜。 论理,他们是兄弟,蓝宛蓝恕虽然是姨娘生的,可依旧是以公主为母亲。 可是他们姓蓝,霍青山姓霍。 当初太后极力为清河争取到的一个好处,让她的孩子随国姓,这样可以让他们的前程更加安稳一帆风顺。 可是没想到这个恩典,在清河蓝柏感情濒临破灭的时候,成为了公主府另一道鸿沟。 他们的身份泾渭分明,注定了他们相处得再融洽也无济于事。 清河道: “今儿是端午,你们还小,可不能饮酒。” 两人答是。 清河不去看蓝柏,却不能不给用心的儿子一个面子,这是她在世的唯一血脉。 第一百七十二章 端午二 于是清河公主搜肠刮肚一番,笑道: “虽然是孩子,可是转眼就大了,再过两年也得说个人家了。” 这件事戳中杜柳姨娘的心事,她们一个笑道: “孩子是长得快,扎眼功夫就成大人了。” 一个笑道: “全凭造化了。” 清河大可以不用管这两个孩子的婚事,他们再好,他们姨娘得不到好处,她也得不到好处,受益人是蓝柏。 可是蓝柏清高的很,他只会想着让两个孩子随缘,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最好。 当年他就是这样想青山和殷儿的,那时清河只是不满,婚姻大事怎么能随缘,需得精挑细选才行。 可等殷儿去世后,她回想起这番话,才猛然醒悟蓝柏说得是他自己。 他自己未能找到一个真心所爱的女子,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儿女身上,而她还傻乎乎地想着蓝柏这是饱读诗书后的浪漫作祟,真是令人发笑。 于是清河笑道: “姻缘这种事,男子全凭造化倒也没什么不妥。男子进退的路多着呢,纵然今儿定的媳妇不喜欢,明儿再纳妾也就是了,那么多女人,总有一个合了胃口的。倒是女子,可不能随便。女子一旦嫁了人,哪怕对方 看着再光鲜亮丽风林倜傥,可是对自己无情那这辈子也就完了,回不了头了。” 清河笑着看向驸马道: “蓝宛的婚事驸马可得上心,千万别精挑细选,最后选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 除了两个孩子,大家都听出了公主的深意,蓝宛也只为自己在被议婚而感到害羞。 蓝柏讥笑道: “我自会好好也他们二人做打算。” 没能在婚事上得到半点暗示的柳姨娘心里发慌,她可不相信清河说得那些话,纵然信也只信一半。 男孩子的婚事可进退的地方是多,可是在正妻的选择上一定要慎之又慎,在层层选拔后挑一个挑不出毛病的才行。 至于妾,那倒是真的无所谓了。 柳姨娘的心在不断往下跌,认为这是公主在打压她,不然怎么霍青山的正妻人选不是宰相之女就是尚书令的女儿,到蓝恕就随便了? 她可不依,于是笑道: “多谢公主为恕儿烦心。” 又看着霍青山笑道: “只是长幼有序,拿他说笑也就罢了,可不敢认真思考起来这件事。” 清河轻轻看向霍青山,只要一提到婚事他就浑身不自在。 同样的,霍青山现在的婚事也没那么好 议论了。 何慧儿慕容潇两宗命案,虽然不是霍青山做的,可是起因却跟他有莫大关系,现在霍青山竟然跟宇文集那个真凶都成了各位闺秀的雷池,不敢跨越。 倒是上官家愿意有个表亲,可是她又不愿意。 横竖现在局势紧张,清河也能放一放他的事了。 于是笑笑道: “青山有心,就先让他立业好了。” 林晓的事霍青山没有告诉清河,因为宇文家在,霍青山不能不多做打算。 众人又言语几句,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无法化开的胶着。 …… 发完粽子日子就过去了一大半,林晓喝了许多水才感觉到饿,吃了一个粽子怕消食就没再吃了。 她靠着墙缩在阴影里头,之前不觉得如何,这几天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真的黑了不少,突然生出了一股防晒的意识。 阳光依旧热烈,林晓有些犯困,十二过来道: “回屋睡吧,容易中暑。” 林晓打了个哈欠,道不知为何最近容易犯困,可能是天太热。 十二疑心林晓已经中暑了,伸手摸摸她额头,松一口气道: “最近你太忙了,回去休息会吧,有事我告诉你。” 林晓真的有些困得不行,于是安 心去睡了,可没想到一睡就是大晚上,她还是被旺家等人嬉闹的声音弄醒的。 推开门,院内星光洒地,林晓一时间看迷糊了些。 倘若说穿越了之后有什么平凡的浪漫,那就是这星空很美,现代她即使时常加班加点也看不到这样的星夜。 舒窈见林晓出来,笑呵呵地过来道: “老师你起来了。” 林晓笑着牵舒窈的手道: “你们玩什么好玩的呢。” 舒窈道: “丰田追我们。” 原来是孩子们的追逐战,旺家过来道: “老师你睡着了,十二哥哥不让我们吵醒你。” 林晓看向十二,他一笑,还来不及说话丰田也过来道: “我们留了饭给你。” 林晓确实有点饿了,就跟他们一块去吃饭。 孙柔止还在忙着收成的事,张家现在还是庄头难免遭人嫉恨,她得万分小心才行。 见到林晓满脸堆笑,又道今年老天开眼收成好的话。 林晓道: “只要我们老实本分,公主府不会再追究我们的了。” 可是孙柔止有疑虑,说听到消息,公主府的其他田庄还没受到整顿。 林晓道: “有事忙吧。” 他们不会光整治这一家的,蓝柏是收到宇文 桓的讣闻才匆匆离开,可能宇文桓的死有蹊跷绊住了他们。 但是这句话林晓是不会告诉他们的,孙柔止使了个眼色,其他人都下去了。 她坐到林晓身边,林晓照常饮食,孙柔止道: “好妹妹,你给我说个实心话。” 她又压低了声音: “你此番来庄子可是有别的事。” 林晓道: “什么别的事?” 孙柔止道: “就是奉上头的意思,来查大案子的。” 林晓一笑: “你看我这一个来月,查了什么大案子了。” 也就张白浪的案子稍微费了几天事,小梅的案子她几乎一眼看出端倪。 剩下的时间都用在教育和改造上了。 林晓道: “我是跟霍青山吵架被他赶出来的。” 孙柔止却意味深长地笑着看林晓,道: “可是我看你身边人手多得很,而且也不缺东西。” 哪里有被赶出来的人小日子过那么滋润的,听说往年公主府赶出来的一个姨娘,被折磨得了不得呢。 林晓道: “可能因为我没签卖身契给他吧。” 仵作这一身份虽然不光彩,但她是自由身。 孙柔止问: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离开这儿?” 林晓低头一笑,孙柔止会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 端午三 孙柔止笑道: “你看看你,平时怎么教我们的?自己怎么就犯糊涂了。” 林晓道: “不是我犯糊涂。” 只是她不能说。 孙柔止却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道: “公主之子,尊贵非凡,是不能轻易松了手去。” 林晓微笑,对于平头百姓而言,是个官都是极好的,是块大肥肉。 可是真正接触过就知道,很多官啊爵啊的都是听着体面而已。 霍青山再尊贵的身份,没有皇帝撑腰他对于别人也得卑躬屈膝,就算是有皇帝宠爱,面对权倾朝野的宇文家,霍青山也只能针对一下宇文集了。 …… 端午过后两天,春兰过来禀报,说人已经安排好了: “一共四人,模样性子各有不同。” 春兰安排的人是伺候霍青山的。 早在林晓出现的时候,清河就有这个意思了,想着栗山那个穷地方日子不好过,霍青山才会痴迷林晓。 可是春兰道,霍青山正在兴头上,现在安排人反而让他赌气,再过些日子两个人有些腻了再安排就好。 可没想到两个人非但没腻,还更好了,又出了各种事竟然耽误了。 现在这人是林晓被绑架后清河又下令去挑的,又有事耽误了,如 今才定下。 清河想了想道: “送两个给驸马。” 春兰闻言愣了一下,想着是杜姨娘柳姨娘不讨她喜欢才有今日的决定。 春兰道: “这事好办,只是大郎君那儿比原先少了好几个人呢,现在送两个会不会少了些。” 清河道: “不碍事,他年轻得保重身子,你照办就是。” 可没想到人送过去了,驸马那如常谢恩,霍青山压根不领情,说如今天热人多看得他心烦。 清河想,莫非霍青山还记挂着林晓?她派人打听过,林晓在庄子可以说是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霍青山一大早上又出门了,他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明面上的太后寿诞,而是找人。 那个让宇文桓死于马上风的女人神奇地消失了。 其实宇文桓死不死对于霍青山而言没那么重要,宇文桓死了还能让皇帝松一口气,这是好事。 要是那个女人不失踪的话,霍青山是不会把这件事放心上的,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宇文桓的死背后有蹊跷。 他大可以不查,可是心地一个声音告诉他,弄清楚为妙。 可是暗卫天罗地网地放下去,每一个人知道那女子去了哪儿。 霍青山心头一跳,想着那人已经被灭 口了。 可是谁会要杀宇文桓呢? 皇帝没有下手,他痛恨宇文桓吃里扒外,却也想着留他一个钉子好放眼线。 襄王不可能。 一个个排下去,霍青山想最有可能动手的会是贾恪。 他骑墙观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那么就不会纵容有武将瓜分他的好处。 可是细想又觉得不妥,至于是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宇文桓的尸身并没有古怪,他的家人也都认定了他的死因,只有霍青山在打听有什么药可以让人猝死,且症状和马上风相似的。 但是有人跟他分析,宇文桓有可能是自己乱用药把自己害死了。 宇文家自宇文敬开始就有用什么阴阳合和的法子补养身体的,里面难免要用到补药,宇文桓贪多用大了把自己害死也是有可能的。 霍青山只得继续差那个失踪的女子,纵然查不到她的现在,追溯一下她的过往也行。 没想到这居然惊动到了公主,她误以为霍青山在研究什么秘药,还苦口婆心地劝诫他一番。 霍青山耐心解释,误会解除回到蓝玉台就发现多了两个丫鬟。 霍青山哑然失笑,又想起了林晓,让她们回去。 太后寿诞将至,襄王那边却没了动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霍青山才不相信他会安分守己。 这种紧张关头,霍青山真的没心思。 霍青山又入宫,太后的寿诞先在朝凤城庆祝一番,然后再去行宫过正生日,同时也避暑,这种还节省了人力物力。 寿康宫中,宇文集和安宁公主正在陪伴太后。 自从宇文巨的案子告破后,宇文集走路都带风了,炎炎夏日,靠近他都觉得凉爽许多。 可是这一桩案子如何平息得了他的罪孽,太后还以宇文集立功为由要给宇文集一个官做,群臣愤怒,道宇文集没有功名,不能授官。 可是这点很好就被反驳了,宇文集出身高贵,没有功名算得了什么。 而是他已经立功了,给他官做又有何妨。 现在朝堂之上对宇文家有意见的不是一两个,每天弹劾他们的奏折都有十数封。 宇文集看霍青山身穿官服,知道他是办完公事来看望太后的,笑着捏一把霍青山的布料,道: “辛苦表弟了,大热天穿这么厚。” 又跟太后道: “红色很好看,可是这颜色不衬我。” 太后笑道: “那什么颜色衬你。” 宇文集道: “紫色。” 霍青山冷笑一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太 后端庄问霍青山何故发笑。 霍青山道: “五品以上着绯袍,三品以上穿紫炮。宇文集,你胃口不小啊,张口就问太后要三品大官做。不知道你是想做六部尚书呢,还是十六卫大将军呢。哦,我看你干脆做了尚书令好了。” 霍青山不仅嘲讽宇文集野心太大,还拿他杀害何慧儿的事激怒他。 太后先怒了,道: “青山,不得无礼。” 宇文集冷笑道: “霍青山,你以为你就很高贵了吗?你算什么,若不是因为你是公主之子,是姑奶奶的外孙,难道就凭借你的身份就能够做得了这五品官了吗?” 霍青山讥笑道: “最起码我还中得了举。” 霍青山少时中举,而宇文集压根没参加过科举。所以“举”这个字在别人眼里耳里,也就是他们两斗嘴时霍青山对自己文化水平的一个显摆。 可是宇文集看到霍青山略带挑衅的目光,顿时领悟了深意。 他在嘲讽他没有生育能力。 这是宇文集的痛脚,他差点真的跳了起来。 太后再度制止霍青山,可是霍青山竟然连她的面子也不给了,说她要给宇文集官做那简直荒唐: “宇文集的才学品行,哪一点配做官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冤孽 宇文集封官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了。 最大助力是霍青山在寿康宫与太后起了好一番争执,斥责宇文集没有才学,纨绔放砀,品行败坏。 所谓的破案也不过是跟在他屁股后头,将嫌犯一番酷刑折磨,逼问出真相而已。 这样的人入朝为官,不仅会给大凤朝蒙羞,还会令百姓愤怒,冤狱难平,连累皇帝圣名。 当时太后被霍青山的一通话气得胸闷不畅,还请了太医来调制。 清河连忙入宫探望,太后的眼泪早已经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她道: “冤孽!真真是个冤孽啊。” 太后拉着清河的手哭诉: “如今母亲娘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了,我怎么能不为他操心呢!青山这样断他的前程,是断了他的后路,更是要了我的命啊!” 清河见状也哭了出来,又要赶忙安慰太后,还好有安宁在旁边帮忙。 可是清河嘴上劝太后消消气,心里想着霍青山做得没错。 宇文集奸,杀何慧儿,与带发修行的慕容潇发展私情,后来又将其杀害。 这是恶极的罪过,怎么还能当做没发生过! 而且宇文集至今都没有悔改过,他在寿康宫避难的时候就不安 生,等风头过了出去后更是变本加厉,都传言他常住的别苑里夜夜都是女子哭泣的声音,分不清是活人在求救,还是魂魄在申冤。 她理解太后对权势的贪恋和为家人的打算以及对地位的巩固,可是宇文集已经无药可救,太后何必这样殚精竭虑。 在清河眼中,太后不仅是一个爱护子女的母亲,更是一个极其坚强聪慧的女人。 那时候皇上登基,她垂帘听政,上下朝臣都赞叹她的手段,被她收拢得服服帖帖。太后那时候还经常教她道理,告诉她怎么御下。 清河想,其实宇文集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让他认错,痛哭流涕地磕头请罪,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后悔,也要在外人面前装出洗心革面的样子。然后再上书,看在宇文家劳苦功高,看在他父母祖父早亡的份上,饶他一命,让宇文集出去躲个几年风头再回来。 这也是大部分愿意帮宇文集脱罪的人心里的最佳方案。 清河不明白,怎么大部分人都懂得道理,太后却糊涂了? 难道这便是“老了”? 清河呆呆地望着太后,想得入迷,眼泪都忘了流。 安宁服侍太后用药,太后勉强喝了几 口就推脱,让她们都下去自己要好好歇息一会儿。 清河安宁在偏殿守着不敢离开,安宁道: “是不是派人去请圣上?” 清河摇摇头,霍青山敢在寿康宫和宇文集起争执,那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 请来皇帝也只是让事情雪上加霜罢了。 安宁叹气: “从前我看那孩子还好,怎么如今大了却是这个样子。” 清河也想不通,宇文集容貌英俊气质风临,更兼身份高贵,可以说是想要星星月亮都有人摘给他。 他何苦做出这些不堪的事来呢! 太后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期间清河安宁寸步不离,皇帝也只是打发人过来问了一下病情,道国事繁忙抽不开身。 太后醒了之后便恢复了往日的慈祥平静,她坐在那儿的时候手里捻着佛珠,双目微闭活像一尊菩萨。 这场睡梦让她恢复了智慧,她道: “青山这孩子性子直,从前就能不顾前后的硬退婚,后来又闹出一个满城风雨的女仵作。” 清河知道太后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青梧宫的皇上听的。 宇文集杀人罪不容诛,霍青山做得事也没多合他地位。 可两件事如何能相提并论 呢! 现在轮到清河堵气了,太后道: “青山在栗山那个苦地方待了一年多,心思变了,平之还活在蜜罐子里,有些苦差事确实不适合他做。” 太后又是微微叹气: “都是聪明孩子,哀家也不偏心谁。倘若让他们同一个地方相处着,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清河虽然不乐意太后之前的话,可是她放弃了让宇文集做官的事她还是开心的。 可太后接下来的话让她傻了眼,太后又道: “只是哀家的寿诞就要到了,现在不仅六宫便是前朝都盼着哀家高兴。可青山却在寿康宫中当着众人的面顶撞哀家,叫哀家如何高兴得起来呢?” “回头去了行宫,那儿规矩本来就少,本来是让人开心的地方,哀家也就指望着到那儿松快松快。可青山这孩子这性子,只怕到了行宫去,不入他眼的事太多,桩桩件件都要挑剔一番,一个员外郎都让他做成御史大夫了。” 御史大夫是从三品的官,清河知道霍青山宇文集的绯袍紫炮争论,觉得太后这番话有几分挖苦霍青山的意思。 太后停下手中的佛珠,道: “哀家六十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 。” 两人闻言又恭敬了十分,微低的头颅优美的颈线勾画成两个仙女,无声地诉说太后您老人家万寿无疆。 “如今哀家不想听那些规矩谏言,只想着和儿孙享福,行宫霍青山就不用去了,留在朝凤城帮他的皇帝舅舅办事罢。” 这最后的话到了皇帝耳中,不论递话的宫女如何地小心温柔,他都听出了太后那股强烈的讽刺意味。 皇帝目光沉沉,挥手让人下去。 他目光落在眼前的奏折上,上面的字端正模糊,黑花花的最后全成了“宇文”两个字。 太后为了宇文家能做这么多,在她眼里宇文胜过他这个亲儿子。 皇帝冷笑,亲儿子?未必见得! 他又问霍青山的意思,霍青山也有些反常地道他要去行宫。 于是这件事的矛盾从要不要给宇文集官做,变成了霍青山顶撞太后,现在竟然又成了要不要让霍青山去行宫。 事情的发展顺其自然,又出乎意料。 最后在清河的劝导下霍青山退了一步,他不去行宫了,但是皇帝为了补偿他,任他为中书省侍郎。 现在霍青山的绯袍成了紫炮。 而这道圣旨下来的时候,皇帝太后等人已经到了行宫。 第一百七十五章 林晓戴着大草帽摇着大蒲扇,天气实在太热了,她都有点受不了了,更不用提旁边几位了。 舒窈已经走不动了,哭着闹着要休息,他们就在茶棚坐下了。 林晓给舒窈扇扇子,笑道: “都说外面热得很了,你还要跟着出来。” 舒窈喝着水表情很是委屈,旺家道: “小妹从来没出过庄子,想出来很正常。” 林晓一笑,便听到有人在吹口哨,好奇看去便是一帮子大男人蹲在那儿冲他们挤眉弄眼地笑。 他们当中女子众多,且个个都有分姿色,聚集在一起是挺引人注意的。 林晓懒得去看,对她们道: “前头就是了,我们一会儿就走。” 她这次是出来买织机的,她想过种地的话实在太累,她们未必愿意干,但是她们手都挺巧的,还有人会织布,可以养蚕种桑树。 不过对于这些林晓是一窍不通,只能带她们出来学习见见世面了。 那些臭男人开始冲她们各种说笑,还过来搭讪,林晓略一皱眉,只恨自己没有内力不能隔山打牛。 十二垂下的手轻轻一翻,打头的男人登时跪下了,嘴里哎呦叫唤个不停。 他见状连忙过去亲热地扶起 他来,道: “兄弟你没事吧。” 男人痛苦地五官都狰狞在一起了,指着腿说疼疼疼。 十二顺着他的方向一摁,悄悄用内力一催,对方更加疼出泪来。 林晓低头莞尔,听十二在那儿胡诌道: “了不得兄弟,你这是黑骨疾,你平时是不是经常下水里劳作。” 看他腿部肌肉和脚趾间的泥沙就知道是一个种田的人,对方连忙道是。 十二煞有介事地给他把脉,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这个病啊是隐疾,泡在水泥沙里太久了,被寒气入骨,又被里头一种虫子钻入啃咬。平时看不出来,可是时间一长骨头就黑了,腿就开始疼痛不已,再拖延下去就要把腿砍了才能好。” 那人闻言要断腿立马吓得魂飞魄散,十二又看向其他几位人,神情凝重: “你们可是朋友,想来也是经常下地劳作的人,可都要小心啊!” 他们纷纷围过去求救十二,十二背后给林晓打了个手势,她会意带上人离开了。 十二的声音从后头飘过来,在说什么: “我这儿有几丸药你们吃了。” 又道: “吃了这药,半年之内不得近女色……” 林晓一笑,没 什么比让色鬼不碰女人更折磨他们了。 很快到了目的地一个织机坊,林晓跟老板讨论卖织机的价钱还有收不收布和桑叶,再有就是招绣娘等事。 对于价格林晓是不满意的,她早就打听过大概价钱,不然不会带人来问价格的。 他们在那儿和老板讨论价格。 英子看见有空着的织机,忍不住上手试了试,她本就会这个。 老板一眼看出她的功底,笑道: “熟手?” 林晓笑道: “不熟怎么敢上门跟你做生意呢?” 两人哈哈一笑,气氛融洽起来,谈判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十二提议黄昏后他们可以去逛逛,这儿的夜市也不错。 原本被晒困了的舒窈闻言立马精神了起来,林晓笑道: “逛逛也好,不过大家注意不要走散了。” 其实林晓内心也很感慨,她很久没有见到霍青山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 又想着她很久没有和霍青山逛过街了,之前她一直在百秀园养病,每天睁开眼的风景几乎一样。 林晓有个冲动,就是趁这个大好时机进朝凤城找霍青山。 可是她现在走太晚了,半道上宵禁就完了。 舒窈 等人玩心大起,林晓就阔绰一回给他们买了许多好吃的还有布帛回去做新衣裳。 看她们笑得这么开心,林晓也跟着莞尔,抬头看街边烛火,蓦然想起元宵的时候跟霍青山念得那首青玉案来,不过林晓的怀念仅停留了那么一会儿,她立马警戒心起,告诉十二看好大家,又提醒大家千万别走散了。 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或许是他们这些女子实在太引人注意,有不少人过来跟他们搭话,还想动手动脚的。 十二伸手直接挡开他们,有身材高大的他保护,林晓等人安全许多。 可没想到如此一来,又吸引来更重要的人。 一个穿着绫罗的男子摇着扇子过来,他目标准确,直接在家丁开路的情况下大摇大摆地到了林晓面前。 他笑道: “小娘子,你芳名叫什么呀,今年多大了,这是你的夫君?” 十二道: “关你屁事,滚。” 他“嘿”了一声,旁边家丁也嚷嚷道: “你敢对我们王公子无礼!” 王公子的扇子在手心一合,瞪着十二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大爷说话。” 旁人看见有人来骚扰林晓,立马过来拉着她的袖子道: “我们走吧。” 王公子立马派人拦住他们,两个眼珠子应接不暇,嘴里啧啧不停: “这么多小美人啊。” 又凑近十二猥琐道: “你们是开妓院的吧?这位可是头牌。” 王公子的眼光落在林晓身上,十二右手握拳,手上青筋暴起,下一秒就能把这家伙打得眼珠子都裂开。 林晓想起从前和霍青山的对话,忽然笑了出声。 十二诧异回头,林晓拉着他道: “我们走吧。” 那王公子不肯放过,嚷嚷着派人把他们抓住,十二一把拎起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瞪着他道: “再敢对我们家姑娘无礼,我要了你们的命!” 他这话一字一句戳在对方心上,目光仿佛有刀枪,可以随时了结对方性命。 王公子认怂,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可是那人怎么会甘心就这么放手,再加上被十二折辱一番,看着林晓等人的眼睛更加怒火冲天。 林晓心里有些不安,十二道: “不过一个地主公子而已,姑娘大可放心。” 又道: “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林晓摇头道: “我觉得那个人可能来头不一般。” 又道: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一样。”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王 十二笑道: “姑娘多心了。我跟在你和主子身边这么久,从没见过你们来往过这样的猥琐公子。” 林晓凝眉,她真的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又道那男的虽然胖实了点,但是其实五官还不错,可是她在朝凤城好像真的没见过这个人。 怎么会觉得眼熟呢。 于是林晓笑道: “可能是他那股做派让我觉得熟悉吧。” 十二笑道: “那人虽然举止放肆猥琐,但只是略有家底就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朝凤城的放砀公子,最厉害的也比他文雅风临许多。” 林晓闻言又忍不住一笑,朝凤城的放砀公子确实比那王公子文雅,表面越是君子倜傥的,里头玩得越黑。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自己碰上霍青山真是遇见宝了,跟其他人相比他身边有几个丫鬟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可是想想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指不定他怎么样呢,又生气了。 他们逛了一会儿就回了客栈,林晓让他们好好休息别出去,要是发生了什么立马大声呼救,她会立马赶过来的。 林晓和最小的舒窈睡一间房,十二向来是不睡房间的,不论环境多么恶劣他都能找到一个隐秘的角落藏起来。 舒窈累坏了,头挨到枕头就睡死了,林晓则还在想事情。 她来嘲讽这么长时间了,发生了很多事情,解决了很多事情,可是最开始指引她来朝凤的事情还悬而未决。 林震山的死、王富贵的死,这两桩命案的嫌疑人还没有锁定。 她认为杀林震山的一定另有其人,不是太后。 霍青山却道: “不一定是她下令的,有可能是底下人擅作主张。” 林晓想着想着头又疼了,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了。 可能是心理原因,也可能真的是头部淤血影响了林晓,她感觉自己现在精力没那么旺盛了,晚上睡眠也沉了很多,不再是风吹草动就能警觉而醒了。 夜色下,人声悄。 几个人影蠕动,他们摸黑到了客栈外墙,翻身上窗户,掏出准备好的迷香准备来个一锅端。 首要的就是那个大美人,只要抓到她今晚的事就成了三分之二。 他们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把迷香捅破了窗户纸。 那丝丝缕缕的烟雾,是他们眼中白闪闪的元宝。 元宝越来越清晰,近在眼前,触手可得。 猛然一股力冲击着他们的后背,他们直直地扑进了屋子,脸和牙砸到了元宝上,硬邦邦的硌牙。 他 们清醒,哪里有元宝呢?分明是地砖,把牙都磕坏了。 林晓翻身起床,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们,脚尖轻挑一根防身的棍子到了手上。 又是几声短暂迅速的尖叫,十二翻身入窗,手中寒剑挥向那几个带人的脖颈。 林晓道: “去看看他们。” 十二道: “我已经派人看过了,他们没事。” 后半句是他自己臆想的,他只想负责林晓的安危。 林晓喝道: “你们那个王公子派你们来的?” 他们不肯说,不要紧,十二有的是折磨人的方法,几棍子下去统统招供,说是他们公子派他们来的。 林晓冷笑: “你们那个王公子胆子大得很,绑架人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又喝道: “说,他什么来头,上面有什么人护着他!” 歹人道: “上官老爷,当朝宰相大人,是我们公子的表姨夫。” 上官达…… 林晓心下了然,怪不得她觉得那个小王眼熟呢,王柔应该是他的妹妹。 林晓曾经见过王柔几次,这小王长得跟王柔有几分相似,就是大概有她的两倍大。 林晓冷笑: “上官大人的好亲戚,怪不得这么横。” 十二问道: “怎么处置。” 林晓略思考 一番,她知道上官达是太后那一方的。 太后,宇文家…… 她现在已经是被霍青山厌弃的女人,再和宇文家扯上一丁点关系都不好。 可她又不想这么放过那个小王。 于是她征求了十二的意见,十二道: “有上官达在,送交官府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林晓知道: “我不想这么便宜那人。” 十二道: “那不如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 林晓笑着看向地上的人,那笑容冷魅,好像勾的人上当好吃掉的女鬼。 他们立马磕头求饶过,林晓笑道: “想活命,听我的,知不知道?” 那王公子左等右等,等不来自己要的绝色佳人,心急如焚,快把鞋底子都走破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家丁扛着几个麻袋回来,他欣喜若狂地迎了出去,不满意地骂道: “怎么就一个?!” 他们诉苦,差点被人发现了,不敢拖延就只抱回来一个。 一个家丁立马解开麻袋,陪笑着对小王道: “公子你看,这是您要的大美人!” 小王果然看见一张美丽的脸庞,微黑的肌肤在半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勾人,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立马让他们把人抗 到床上去。 家丁没有急着讨赏,小王不耐烦地踢着他们的屁股让他们赶紧滚,然后心急地去剥那个麻袋和麻袋底下的衣服。 美人忽然睁开眼,目光冷冽把他吓得往后跳。 美人又冲他俏皮地眨眨眼,把他的魂魄勾了回来。 小王咽咽口水又壮壮胆子,上前一步坏笑道: “我的大美人,这下你可逃不掉喽。” 小王扑上去,林晓伸出手将石灰粉撒到他眼睛上。 小王痛得嚎叫着来人,人是来了,却不是帮他制止林晓的,而是来暴打他的。 十二扶林晓起来,林晓冷冷看着滚在地上求饶的小王公子。 等小王被打得昏过去,林晓就让十二他们用麻袋把他抗走,然后剥光了挂在城外。 这个城门虽然不如朝凤城的正城门恢宏,可是来来往往也有很多人,到了卯时小王这“千斤”之躯就被人看了个干干净净。 小王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光溜溜地绑在高处,底下一堆人在那儿捧腹大笑,又在那儿指指点点,又怕又羞又怒,登时就有杀人的心。 小王喊了半天救命来人,偏偏救命的人也爱看热闹,故意地拖拉了许久才去想法子把他放下来。 而林晓等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对簿公堂 林晓回庄子后就开始忙碌起大家种桑树养蚕织布的事,会的教不会的,熟手教生手,大家热火朝天地干了好些天,虽然累但是很满足,每个人都开心知足。 林晓又选了英子和另一个女生带班,这样效率就快了。 不多几天,已经织好了小十匹布,满足感大大上升。 就在林晓等人沉浸丰收的喜悦之时,一个不速之客到访。 京兆府和公主府派人来了,捉拿林晓等人。 林晓心下一沉,知道是那个小王公子的事闹出来了。 她没想到这个小王敢去报官,事情的源头是他先图谋不轨,结果被反将一军,这么丢人的事说出去也是他现眼,可没想到小王这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京兆府的人还要抓林晓的同谋,公主府的人不想闹大,道: “其他人没这个胆量和本事,纵然事情跟他们有关,他们在这儿也逃不掉,先把这个林晓抓回去要紧,她一向会耍滑头。” 林晓便被他们戴上镣铐抓走,孙柔止等人还急忙拿钱帮她打点,又要请他们先坐下吃饭,可京兆府的人却不愿意等下去。 林晓笑着安慰她们道: “没事,不用担心我,你们千万记住照顾 好自己就好。” 说着便跟他们走了,孙柔止等人又去找十二,他也道: “你们放心,照顾好自己要紧,我会去救她的。” 然后便带人奔赴找霍青山了。 他们的速度一定是快于京兆府的,抢先一步见了霍青山,刚说林晓被京兆府的人抓走了,霍青山就冷冷看他们一眼。 目光威慑,俱不敢言。 霍青山道: “下去领罚。” 暗卫来得路上就打听过,那小王自称被歹人绑架了,估计霍青山也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于是脚下不敢停,纷纷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十二到了门口停了半步,脚尖碾着地。 他大脑空白,没有做什么思考,只是短短地停留了那么一瞬,便转身向霍青山双膝跪下磕头匍匐: “属下没有保护好林姑娘,自知有罪,任凭主人责罚。但有一点要跟主人祥明,是王公子先对林姑娘及其朋友言行无礼,甚至晚上过来试图掳掠,林姑娘才在小人的提议下将王公子绑于城门,还望主人不要迁怒于林姑娘。” 霍青山见十二脚步略慢心下就有疑惑,见他又是磕头又是领罪的,心下困惑,目光冷冷落在他头上,声音比目光更寒凉: “你 是觉得我会弄不清楚事情真相吗?” 十二的头越发低了,霍青山的目光如冷血的刀盯着他的脖颈。 霍青山的声音远远传来: “没能保护好林晓,其罪一;教唆林晓生事,其罪二。你—领三倍的罚。” 十二只得离开,走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清醒。 其他的暗卫知道他受三倍的罚也奇怪,大家都是因为没保护好林晓受罚的,十二多做错了一件事那也是领两倍的罚。 那三倍的罚是哪来的? 是惩戒他质疑霍青山吗? …… 林晓被关进大牢,这是她第二次进监狱了,这京兆府的牢房好像没有大理寺的环境好。 她自嘲一笑,勉强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 林晓路上得知小王公子自称是被歹人绑架勒索了一万两银子,对方拿了银子不算还羞辱他。 林晓心想小王这是要抓她不算还要讹她一万两银子啊。 郁闷。 其实林晓来的时候想过了,小王当时晕倒了不能直接证明是她绑架的人,而且小王绑架她在先,真的对簿公堂她也有话说的。 只是又给霍青山惹麻烦了。 想到这儿林晓又头疼,盘算自己一个人认罪的话会受怎样的刑罚。 被关了约半 个时辰后,小王公子在人的陪同下过来了,他拿扇子遮掩口鼻,在灯火下打量了林晓半天,不停让她抬头,然后跳起来指着她道: “就是她!” 林晓无声叹息,小王公子骂骂咧咧的,让他们一定要严惩林晓。 林晓准备替自己申辩一番,可是旁边人先耳语道: “这是霍大人的人,不好妄动,得听公主府的意思才行。” 小王有些不乐意,扬言宰相是他表姨夫,还用得着怕他们? 旁人继续耐心劝,道: “如今霍大人升做中书省侍郎,可是圣上的心腹……” 诶,霍青山升官了? 林晓闻言为之高兴,小王装模作样地深思熟虑一番,挥手道: “罢了,今儿先饶过她,明儿和霍青山拉扯清楚了再处置她。” 说完就赫赫扬扬地走了。 小王走了之后才有人给林晓送饭菜来,林晓看去,却是一大盘子面条和一碗糊糊。 她看看周围一眼,把面条和糊糊都吃了。 次日留开堂审问了,公主对于林晓做了这样的事是很气恼的,可是她又不能跟霍青山埋怨什么,生怕霍青山又闹起脾气来,只说要不就不管这件事了。 霍青山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 她可不想他惹上什么麻烦。 霍青山道: “我们不管,那王八还要开招惹我们,不如一起过去把话说清楚了才好。” 于是母子二人纷纷到了京兆府,白大人也不好真的正大光明地审讯,摆了一架屏风让清河坐着,林晓也被押了上来,那小王公子才一步三摇地过来了。 他直接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鼻孔看霍青山道: “霍大人,说吧,这件事如何解决。” 霍青山反问: “什么事。” 小王公子“嘿”了一声,抑扬顿挫,颇有唱戏的风范,他指着霍青山道: “你的女人把我弄成这样那样,你说什么事。” 霍青山则道: “原来是为这事,我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王瞪着眼睛: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 霍青山道: “这京兆府一带,看过你身子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从前你得花银子才有人看,这会不用花就有人看,难道不好吗?” 林晓有点想笑,尽力憋住,她从前怎么没发觉霍青山的嘴那么毒呢。 小王气得原地打转,最后指着林晓道: “你的女人绑架我,勒索了一万两银子,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对簿公堂二 林晓辩解: “我没有!” 小王怒道: “你还敢狡辩!” 说着就要抬腿踹她,幸而旁人拦下。 白大人道: “其实今早本官已经审问过林晓了,她自称五月初八当晚,于睡梦中感觉被人装进麻袋抗走,奈何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后来麻袋被人打开,她就将荷包里藏着的石灰粉撒到对方脸上。” 他看向小王,道: “这个人便是王公子你了。” 王公子立马道她胡说,分明不是这样。 白大人道: “是不是胡说,本官自有定夺。” 又道: “再后来王公子高声喊来人,不料进来的却是两个蒙面黑衣人,他们将公子殴打至昏迷,随后放走林晓。” 小王压根不知道打他的是谁,只是从拳打脚踢来看打他的人不少。 白大人又道,林晓说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自称是江湖中人,神雕侠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霍青山目光挪到林晓身上,表情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内心已经啵涛汹涌了,心想林晓不去写话本可太屈才了。 林晓还附和道: “是这样没错,他们可厉害了。” 清河在屏风后头直皱眉,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晓上 哪儿认识的这些三教九流的人?! 林晓还道: “后来我们连夜走了,至于那神雕侠侣怎么处置的王公子,小的就不清楚了。” 小王气得跳脚,一口一个她胡说等等,又道: “白大人莫非是在包庇谁吧。” 还斜眼看着霍青山。 林晓道: “大人,不说别的,只问一点,既然王公子口口声声说我绑架了他,还勒索了他一万两银子,可有人证物证?” 王公子道: “我就是人证!” 林晓道: “那民女也是王公子绑架我,意图强了的最好人证。不信,你们看他眼睛上的伤。” 王公子眼睛还有被石灰灼伤的痕迹。 林晓连忙给白大人磕头,道: “王公子先行绑架民女图谋不轨,民女无奈之下才丢石灰弄伤他,实属无奈之举,还望白大人还民女一个清白!” 小王也说有人证,他的家丁都可以作证他被绑架了。 林晓笑道: “那我也有人证,证明当年我早就离开了,根本没时间绑架你。” “你的人自然向着你说话,有什么可信的!” “那你的家丁就不向着你说话了?就可信吗?” 两个人公然斗嘴起来,听得清河头疼,她唤 来霍青山道: “这样闹下去难看得很,还是想法子平息。” 霍青山知易,对白大人道: “林晓是被我赶去庄子上的人,她清楚我厌倦她,理应万事小心等我回心转意,怎么敢作妖绑架勒索呢?” 小王气得都要撸袖子打架了,霍青山又道: “至于王公子这事,我也深感遗憾,不如这样,白大人发张通缉令下去,捉拿那什么神雕侠侣,他们若是归案了,事情就好办了。” 王公子道: “那侠侣分明是林晓编造出来的!” 林晓道: “白大人,我要告这王公子绑架强了我!” 两个人又斗嘴起来,还是王公子的家丁给他使眼色,王公子才改口。 于是又一个故事出来了,王公子痛心疾首地道: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他终于难堪的把真相说了出来,那就是他并不是被绑架了,而是被林晓仙人跳了! 林晓震惊,心想这小王怎么不去写小说呢。 王公子道: “都怪我贪图这妖精美色,她和我谈好价钱时间,当晚我就苦等着她,不料她用石灰弄伤我的眼睛,还带人把我绑了起来,威胁我要一万两银子。” “我说我家为官清廉, 没有这么多银子,他们就把我洗劫一空,还把我挂在城墙上。我因为怕给家族蒙羞,不敢说出全部真相。” 林晓解释道她没有,是小王瞎编的。 王公子家丁道: “难道我们公子还用得着陷害你吗?” 林晓道: “谁知道你想陷害的究竟是谁。” 清河见她扯上霍青山,立马道: “放肆。” 林晓求助地看向霍青山,他面无表情,她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爬过去抓着霍青山袍子道: “青山,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的。” 小王却冷笑道: “霍青山,想来你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把她赶走吧。” 霍青山看林晓两眼,目光中不带一丝感情。 小王到霍青山跟前道: “要不你看这样,现在我们两家都想息事宁人,就把这个女子交给我处置,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也就当没这个人,我们扯平。” 霍青山心想谁要跟你扯平,同时再看林晓,心想难不成昨晚的饭她没吃。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王等得不耐烦了,道: “霍青山,你才高升,总不想为了这么个女人败坏了名声吧。” 这分明是威胁霍青山。 他看向小王,还 没等说话,林晓却因为过度激动等等原因突然眩晕起来,歪倒在地上开始干呕了。 昨晚的饭菜有毒?! 这是林晓的第一想法,可是昨晚的乡土意大利面和蔬菜泥难道不是霍青山给她的吗? 林晓起不来身子,又是一阵干呕。 霍青山投去一个期待的不可思议的目光,结果林晓始终没说法,他只能又诧异地看向清河。 小王冷笑道: “怎么,装病呢?” 霍青山还没等来林晓的反应,努力在心里跟她说话,希望她能感应到自己的内心。 林晓看向霍青山,两人目光相对,林晓终于明白霍青山的意思,连忙道: “我怀孕了!” 又笑着对霍青山道: “是你的孩子。” 清河闻言几乎快晕了过去,霍青山也气笑了,道: “你说什么胡话!” 林晓道: “不信,你请大夫来!” 京兆尹有现成的大夫,给林晓把脉后道: “确实是喜脉,有两个多月了。” 日子合得上。 霍青山无语了,把林晓带下去,清河被这件事气得直扣桌子,又不好说霍青山,便道: “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你的。” 可是怀孕两个月,不是霍青山的还能是谁的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当局者迷 林晓则跟公主笑道: “公主,我还是劝你承认这孩子是青山的好。” 清河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晓,总觉得一个月时间过去了,眼前的人好像换了一个人。 从前的林晓可不会用这种半是威胁半是怪异的声音跟她说话。 林晓道: “未娶妻先有庶生子,总好比有人给青山戴绿帽子强。” 面对林晓的威胁,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终于对霍青山道: “我说什么?你看看这是什么人!” 霍青山沉默不语,清河看他那样子又心疼他,又想都怪林晓不好。 霍青山转身提笔修书一封,道: “既然这王公子是上官宰相的亲戚,那就让上官达和他说罢。” 清河道: “那林晓呢。” 霍青山道: “送她去别的地方待着。” 林晓暂时被接回了公主府,依旧让她住着晓雅斋,霍青山屏退了左右和她说话。 林晓道: “对不起……” 霍青山看着林晓,这么久不见她变黑了,也瘦了许多。 隔了一会儿霍青山才叹气道: “是他不对,你没有错。” 林晓咽了咽口水,道: “我知道他是上官达的亲戚,我不该……” 霍青山道: “是他们没能照顾好你。” 林晓道 : “不是,是我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才……” 霍青山又道: “没关系,按理来说他是不敢报官的。” 林晓点头,她也想这事王公子理亏在先,他应当不敢报官的,没想到他还真的报官了。 林晓又问: “那我现在怎么办啊。” 霍青山道: “明天送你去百秀园,你在那儿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 林晓惊讶地看看自己的肚子,她哪来的孩子? 霍青山一笑: “你去百秀园避避也好。” 他又探身到林晓耳边,笑道: “或者,你真的给我生个孩子。” 林晓坏笑着打霍青山一下,霍青山顺势抓着她的手问: “你有没有想我。” 林晓道: “有。” 又笑道: “尤其是晚上,特别想。” 说着在霍青山脸上亲了一口,霍青山把林晓拦腰抱到床上。 霍青山俯身亲了林晓几下,忍不住笑道: “你真的黑了很多。” 林晓暴露于阳光底下的皮肤都黑了好几个度,把衣服一脱越发显得剩下的肌肤白皙细腻。 霍青山又道: “也瘦了。” 林晓笑道: “把你放庄子上一个多月,看你黑不黑,瘦不瘦。” 霍青山吻住林晓。 一室旖旎。 霍青山派人去把林 晓的东西收走,得知林晓在那儿开了一个纺织厂,还笑道: “我再晚点接你走,你就要成为大凤朝第一女商人了。” 林晓自知没有经商之道,她只是不想看那些人没有经济来源,还跟霍青山道: “不知道我走了,她们能不能过得好。” 霍青山道: “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看着的。” 林晓道: “不仅那一个庄园,还有其他的庄园,都要查一遍才行。” 霍青山纷纷答应,还笑道他父亲去过一遍庄园后带回来大量银钱,还下令把其他庄园都搜查一遍。 都是托林晓的福。 很快到林晓去百秀园的日子了,她见王嬷嬷王太监都回来了,又道: “十二呢?他不陪我去百秀园吗?” 霍青山道: “我派别人跟你去吧。可以吗?” 林晓道: “这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只不过我跟他相处这么久,熟了而已。而且我还担心你因为我的事惩罚他了呢。” 霍青山真的惩罚了十二,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自由行动的了,道: “我有事交给他去办,回头再让他去保护你。” 于是林晓就带着自己的行李前往百秀园了,霍青山还留在京城。 清河又唤来霍青山,问他就真的想让林晓把 孩子生下来? 按她的意思,林晓和孩子她都不想留着。 霍青山道: “不用这么为难她。” 清河道: “难道你对她还……” 霍青山起身道: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您还要去行宫,这两天好好休息吧。” 她本来就是要去行宫的,可霍青山被留在京城,她也就多待了几天,现在也不得不去了。 …… 林晓在百秀园,现在夏天池塘已经一片红碧,莲叶田田地挤在水面上,红白的莲花越发亭亭玉立如少女。 兜兜转转,林晓还是到了百秀园待着。 她住的房间摆了一副牡丹图,是之前霍青山画的,那时候百秀园被他放满了牡丹花,一片国色天香。 林晓看着这牡丹花,想起来朝凤城的时候霍青山介绍牡丹花的样子,那种喜悦又云淡风轻的模样。 跟这两日总是带着些忧愁的他判若两人。 距离林震山之死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林晓想这一年的时间,她破了张地主家的真假母亲之案,解惑了陈员外家的闹鬼案,还抓到了盗墓的侏儒。 来的路上又有海老大的死、朝凤城里又有何慧儿慕容潇的惨案、高年县的灭门惨案、庄子上的张白浪案、小梅案,连同自己还被绑架了一 回。 林晓忍不住想,为什么别人的案子她都可以轻松破解,有的甚至一眼看穿破绽。 可是到了自己头上,却迟迟发现不了迷云呢? 难道真的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林晓深深叹气。 …… “王家公子个娘子来拜访了。” 云引过来道。 霍青山道: “就说我没空。” 云引迟疑一下,忍不住道: “他们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是来赔礼道歉的。” 林晓的事,王公子也被上官达训斥了一番,称他惹事。 霍青山则道: “没空。” 不见。 就是见了也没别的,王公子的歉意他早就收到了,他们再来十有九八是要讨论结亲的事的。 他没兴趣和王柔结亲。 霍青山现在的一双眼睛盯得地方太多,没心思理会其他人了。 过了会灯照又过来了,道: “十一求见。” 霍青山招手示意他进来,十一是来禀报宇文桓的事的。 那女子的来历他查清楚了,她本来是京畿人士,流落风尘,是个有名的烟花女子,往来很多达官贵人。 底细摸清楚了,可她的下处呢? 暗卫道: “宇文桓死后,她本来是被羁押起来的。后来有人拿着石家的令牌放她走了。” 石家?霍青山微微诧异。 第一百八十章 异象 因为当时那人非常有气势,官员也没敢仔细看,只知道是石家令牌,具体是哪位就记得不太清楚了。 霍青山下意识想到宇文媛,宇文敬的儿女只活了她这么一个庶女,嫁到了石家做填房。 跟宇文集交好的石平和石三郎都是她的庶子,她膝下亲生的只有一个女儿活下来了,今年才八岁。 霍青山更糊涂了,怎么宇文桓的死还跟宇文家有关系? 内斗?还是太后? 霍青山心下狐疑。 宇文桓的死对石家没有什么明显好处,对于太后损失了一员大将自然是坏事了,他们之间究竟能有什么关联? 就在他的发愁中,太后的六十寿诞到了。 行宫中一片歌舞升平,完全没有外界的纷争,各藩王进贡大量珍品礼物进来,还有各国使臣朝贺等等。 太后笑逐颜开,一边欣赏那些奇珍异宝一边品尝山珍海味,观看各色歌舞。 皇帝却始终提着一口气,时时刻刻提防着襄王,行宫的人眼生,襄王要是在这时候发难,他有些难以招架。 但是皇帝又想,为了太后过寿,行宫的守卫肯定是森严的,而且行宫兵马一旦变多其实非常明显,又慢慢放下戒备。 …… 百秀园中,林晓撑着油纸伞漫步,这几天总在下雨,而且是暴雨,她坐在屋檐下看了几天的水帘了,难得今天雨水小了点她还能撑伞出来走走。 没想到林晓散步还散出个熟人来,十二到百秀园了,来见她。 林晓见他没打伞,已经浑身湿透了,于是把伞分他一半,笑道: “你没事吧。” 十二笑道: “我能有什么事。” 林晓道: “我担心青山因为那个王公子的事惩罚你。” 十二道: “没有。” 他说谎,可也不是说谎。 林晓放心: “那就好,那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 她在百秀园“安胎”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 十二道: “姑娘还不知道吧,这几天丹河出了异象。” 林晓问是什么。 原来这几天京畿连着下了几场暴雨,河流水位都涨了不少。 官员自然要小心暴雨冲毁堤坝或者淹没田地,就在前两天,朝凤城的主河流丹河起异,河水大动,内有漩涡搅乱一条河流,似乎有妖孽作怪。 官员连忙上报,拉了绳子不让人靠近,又让人撑船去查看。 他们派人又是撒网,又是下水,什么铁链飞龙爪统统用上了,忙活了三 天三夜,总算打捞起东西来了。 十二道: “是一口锈迹斑斑的铁箱子,上面锁了三把锁,清洗干净后箱子上有五爪龙图腾。” 林晓心里紧张,这口箱子里不会就是传位圣旨吧? 不会吧,先帝把圣旨藏到河里?这谁能找得到?回头发大水箱子背冲走了咋办? 这是不是太悬了? 十二道: “箱子还没打开,现在朝廷议论颇多,有要开的,有说不让开的。主子则提议,等皇上回来处置。” 林晓陷入深思,首先河流的漩涡是一种自然现象,但是河流的铁箱子肯定是人为的。 就看这个人是先帝还是谁了。 …… 皇帝启程回朝凤城了,一路上他忧心忡忡的。 丹河有异的事第一时间传到了他耳朵里,当时百姓的声音他就听到了。 有说是妖怪的,有说是龙王的,后来又成了皇上失德,上天降罪的。 事情传到了行宫中,尽管霍青山在信上写河水的漩涡是一种自然现象,他还是不放心。 尤其这件事发生后,太后频繁和外界通信,好像在传达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最让皇帝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丹河之中打捞出来了一口锈迹斑斑的铁箱子 ,上面被几把锁给锁住,经过清洗后发现上面有龙纹。 难道是神物? 或者是圣物? …… 那口箱子终于打开,里面是先帝的传位圣旨,将帝位传给襄王霍璇…… 众人立马拥护起襄王来,黄袍加身,山呼万岁,襄王带领他的麒麟军将皇帝层层包围,一把利剑刺穿皇帝胸膛…… 皇帝惊醒,一身冷汗,才发觉刚刚不过是一个梦。 可是梦里金戈铁马,杀戮万千,何等真实。 皇帝翻身下床唤人进来,下令道: “启程回宫!” 此番入行宫一是给太后贺寿,二是避暑,现在五月还没过皇帝就要回朝凤城有些诡异,可是皇帝不管这么多,他必须要坐稳他的江山。 不管先帝是不是传位于他。 可皇上没有想到的是,他此举正好中了襄王的计。 就在他回宫之际,那场他担心已久的变故终于发生了。 皇帝一直再提防襄王,担心襄王在行宫搞鬼,同时也考虑到了行宫人手不足的问题。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事,他一出一回,朝凤城的守备会进行更换,人手会进行调动,里面有很多猫腻可以做。 襄王可以在这个城门安插一队人马,把这个宫门的 士兵收买,皇帝精心安排的守卫,就在他自己的行动和策划中被瓦解。 至于他的心腹霍青山? 呵呵,孤掌难鸣。 襄王倒很好奇,南衙禁卫早就被他渗透了,霍青山的那块令牌还能起到什么用。 在皇位本该由他继承的情况下,又有多少人愿意效忠这个皇帝。 霍青山只要敢用那块令牌调动南衙禁军,那他的下场只会有一个——死! 皇帝回城的时候没在迎接的百官中看到霍青山,立马问话左右,过了一会儿他们道: “霍大人好几天前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皇帝闻言心里大惊,想着霍青山是不是被人控制了。 如果这样的话,公主府一定是不安全的。 他立刻下令,让清河公主直接入宫,不要回府。 没看到霍青山的清河也满心疑惑,想着霍青山可能是在宫里,就放心一块入宫了。 可没想到噩梦随即开始。 皇帝进入朝宫,清河等人入后宫,官员进去跪拜皇帝,随后宫门落锁,皇宫内的守卫突然变多,将他们层层包围起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是“救驾”还是“护驾”,只知道声音落下后,刀光剑影齐出,鲜血流了一地。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宫变 沈清风提着尚流淌着鲜血的刀笑着出来,看着众人道: “救驾?护驾?你们救谁的驾?护谁的驾?谁才是真正的天子,你们可看清楚了!” 皇帝勃然变色,指着沈清风道: “你想做什么!” 霍璇笑着走出来,道: “他想做什么,皇弟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皇帝道: “襄王,你想造反不成!” 霍璇摇摇头,笑道: “倘若江山不是我的,那我是造反。可这江山本来就是我的,那我又怎能算得上造反呢?” 皇帝声音颤抖: “你胡说什么!” 霍璇挥手: “来人,把那箱子抬上来!” 两个官员把一口铁箱子抬上来,皇帝看了之后心下一灰,其中一个人竟然是他的肱股之臣慕容霆! 他正是因为信任慕容霆才下令让慕容霆负责看守这箱子的。 皇帝道: “慕容霆,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霆站到襄王道: “臣自元平年就为官,对大凤不可不谓是忠心耿耿,如今先帝遗诏不得见天日,帝位落入无德之人手中,痛心疾首。现臣能为江山正统,献一臂之力,深感荣幸。”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霆,忍不住摇摇头,想问为什 么,却闭上嘴。 霍璇笑道: “皇弟,你就别惊讶了。你想想,慕容大人此前也算对你忠心了,可是你又是如何对他的呢?呵,他的独生爱女惨死,你却放任凶手逍遥法外,你如此伤他的心,也怨不得他投靠本王。” “慕容大人,你且放心,等我登基之后,必定严惩宇文集,还你女儿一个清白。” 慕容霆弓腰道谢。 皇上看向了何望,慕容霆投靠霍璇,何望呢?他是不是也…… 何望叹口气,站了出来道: “襄王殿下,你现在放下武器,及时认错,圣上念及手足之情会饶你一条性命的。” 霍璇冷笑,对何望道: “没想到何大人倒是忠心,现在还效忠这个糊涂蛋。” 何望道: “我的忠心只对大凤。圣上是大凤正统,他虽然有些事做得很不对,可他大抵上还是个好皇帝,只要那些奸佞之臣都被铲除干净,圣上兼听则明,大凤会在他的治理下变得更好。” 皇上感激地看向何望。 霍璇冷笑: “可他不是大凤正统呢?你也是先帝在时的旧臣了。” 何望不说话了,另一个臣子出来道: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大凤正统呢?” 霍璇指着身后的箱子道: “这就是证据!这里面装着的就是先帝传位的圣旨!” 皇上盯着那口箱子,手不住地摩挲着,霍璇笑着道: “把太后请过来,让她老人家看着。” 又对皇上笑道: “皇帝,您好好坐着这龙椅吧,等过后你就得从上面滚下来了。” 皇上听到太后两个字心就灰了一半,闭上眼睛掉了两滴眼泪下来。 真是讽刺,他在给这个他孝顺了近三十年的“母亲”过了六十大寿后,要在她的注视乃至于策划之下被赶下龙椅。 可笑、可悲啊。 没多久太后就到了,清河安宁两位公主一直跟着太后,此刻也被押了过来。 霍璇笑道: “皇弟,你就别期待你的好侄子出来救你了。实话跟你说吧,他之前用令牌调动南衙禁军,被贾恪打伤了,现在不知躲哪儿去了。可能……” 霍璇又是一笑: “死了吧。” 清河闻言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尖叫一声昏倒过去。 他派人把清河弄醒,清河立马哭闹起来,要霍璇还她儿子。霍璇皱眉,示意人把二人嘴巴堵上,手脚绑住。 清河泣不成声,哭着霍青山。 皇上脸色越发苍白,霍璇示意人 把箱子上的锁锯开,里面还有一个赤金盘龙的盒子,打开后装着一道圣旨。 霍璇示意慕容霆把圣旨打开读给大家听,上书先帝废太子霍瑜,传位于襄王霍璇。 霍璇笑道: “好兄弟,你可听明白了?可以从龙椅上下去了吧。” 皇弟勉强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他看襄王看不清,看慕容霆看不清,又去看别人,他们的脸庞都变大变小,最后只剩一张嘴七嘴八舌地议论什么。 慕容霆志得意满地看着圣旨,忽然露出了一丝不对劲的表情。 他小心看一眼襄王,心下迟疑,这圣旨,好像不对啊。 何望冷冷道: “谁知道这圣旨是真的还是假的。” 霍璇很自信: “不然你们拿去仔细看看。” 慕容霆却一把收了圣旨,对霍璇露出一个阻止的表情。 何望老当益壮,一把把圣旨抢了过来,大家一起进行研究。 慕容霆对霍璇耳语: “殿下,那圣旨有……” 有问题。 何望到底是中书省的人,一眼就看出来那圣旨有问题,捻着胡子笑道: “襄王啊襄王,你野心大得很,可是心思不够细,你这圣旨,假得很!” 霍璇闻言色变,何望身边的 几个大臣也摇头晃脑指出圣旨上的错误。 现在这朝宫里的大臣已经自动分成了三档,一部分以何望为首支持霍瑜,一部分以慕容霆为主支持霍璇,还有一部分中立的等着事情明朗再站队。 何望道: “这圣旨既然是先帝留下来的,过了这么多年,这墨迹必定陈旧,可是这道圣旨上的墨水我瞧着还没满月呢!” 皇帝都被何望这番话逗笑了一下,甚至也想去看看这圣旨。 何望又道: “这传位圣旨既然没有他人知道,想来是先帝亲笔所书,可是这字迹瞧着也就五分像先帝的。” 最重要的一点,何望道: “这上面的玉玺印,是假的,不信可以拿圣上的玉玺比照,就可得知。” 皇帝精神起来,看着何望内心激动。 霍璇不可置信地夺过圣旨,口中喃喃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猛然抬头看向端坐着的太后,她正闭目养神,手中捻着佛珠,气定神闲,仿佛这一切跟她无关。 这圣旨自然是假的,霍璇等人怎么也找不到圣旨,心下绝望。 就在这时,太后示意可以造一份圣旨出来。 她熟悉先帝字迹,同时也能接触到玉玺,造假很容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宫变二 霍璇向太后走了两步,他亲眼见那假圣旨放入这铁箱子中,那假圣旨明明做得滴水不漏,跟这道圣旨完全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睁开眼睛,看霍璇忽然露出一个笑来。 这笑容里包含着一抹嘲讽。 霍璇往后跌了一步,又看向皇帝。 此时宫中那些中立的大臣开始了自己的站队,纷纷到了霍瑜那边,斥责霍璇狼子野心,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慕容霆心里也后悔不已,他因为慕容潇的死,宇文集被包庇而对皇帝心灰意冷,加上霍璇花言巧语,声称他才是正统才站到他这边。 可现在,他赫然成了一个大笑话,刚刚他的言辞字字诛心。 不过是诛他的心。 皇帝也不可思议地看向太后,太后站起来睥睨霍璇。霍璇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指着太后却说不出话来。 是她!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她做出与皇帝不和的样子,引他上钩,假意助他登基…… 不过没关系。 霍璇下令: “打开宫门!” 宫门外已经全部是他的兵马,他们里三层外三层,把这皇宫包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被这场景吓了一大跳。 霍璇仰天长笑两声,笑声肆意扭曲 。 他盯着众人道: “你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荒唐!这皇宫早就被我的人包围起来了!霍瑜,识相的话你就乖乖从龙椅上滚下来!否则……” 皇帝冷冷道: “否则你想怎么样?” 数队侍卫提刀涌入,霍璇道: “你应该记得,先帝曾经赐给我麒麟军吧。” 皇帝眉毛一沉。 麒麟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众大臣色变,霍璇哈哈大笑: “不仅他们,这朝凤城的金吾卫,你的南衙禁军,现在可有我大量人马在里头。” 他又下令: “贾恪!沈清风!” 皇帝震惊,贾恪竟然也是霍璇的?! 沈清风一直就是站在霍璇这边的,此刻应得那叫一个快。 可是贾恪呢?半天不见他人。 霍璇又唤了几声。 一个声音冒出来: “你找我爹?他不在,有什么事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来好了。” 是贾樟,他从那群士兵后头绕了出来。 霍璇冷笑: “贾樟,你的父亲跟随了我,你作为他的儿子,难道要与你的父亲作对吗?” 贾樟笑道: “我的父亲只不过一时糊涂,希望得到圣上重用,所以想等你造反让他大显身 手罢了,现在,已经到了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霍璇冷笑,他早就料到贾恪是这样的小人了: “你以为你的父亲打得过本王的麒麟军吗?” 贾恪微笑看着霍璇道: “要是你的麒麟军吃得不是麒麟药而是普通补气养血的药丸呢?” 霍璇闻言一愣。 是的,麒麟军根本不是什么军队,或者什么神人,而是一种药物。 一种可以短时间内让人精力倍增,变得嗜血的药物! 要是吃了这种药,人会变得力大无穷,且冲动易怒,指挥他们杀人作战可以战无不胜! 可是贾樟怎么会知道? 贾樟微微一笑,这是霍青山告诉他的。 霍璇拍手三下,大量士兵暴起,捉拿了所有的官员,明晃晃的刀指向了皇帝太后公主等人。 霍璇现在几乎崩溃了。 他的计划几乎全部失策了,可是那也只是几乎,他还有最后一手呢。 杀了皇帝,他一样登基称帝,不过是背上千载骂名罢了。 可是他不在乎!等他死了,别人爱怎么骂怎么骂! 只要他做了皇帝就好! 霍璇道: “霍瑜,你是自己从帝位上滚下来呢,还是我踹你下来呢。” 霍瑜尽量镇定,他在想自己 手上还有什么牌可以做。 可是他有些绝望,他的精心部署早就被霍璇破坏了。 慕容霆贾恪等等都是霍璇的人,金吾卫和禁军被霍璇渗透,还有宫内外无数麒麟军,霍青山生死未卜,他还能怎么办?! 一个声音响起: “襄王,难道你就不想看看,真正的传位圣旨长什么样吗?” 霍璇回头看去,霍青山和一妙龄女子赫然出现在朝宫外。 霍青山脸色苍白,他之前拿令牌调动禁军的时候被贾恪手下打成了重伤,这些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至于这个妙龄女子好像是那什么林晓,她是怎么离开百秀园的? 可是林晓手上捧着的明晃晃的圣旨,更加引他注意。 霍璇立刻示意人包围他们,霍青山不慌不忙,林晓高举起圣旨道: “先帝的传位圣旨就在我手上,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帝位传于太子霍瑜,不信的大可以拿去看!” 霍瑜惊讶了,太后也站起来露出诧异的表情。 怎么可能……太后心想。 她看向霍瑜,心想先帝怎么真的会把皇位给霍瑜? 他一向最提防宇文家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 她那夭折的皇子,还有她那病死的哥哥宇文敬,还 有她的几个侄子的死。 哪一桩哪一件跟他没有关系?! 就连“公主换太子”这样的谣言,也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这样一个狠心无情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把皇位给一个身上流淌着宇文家血液的皇子? 太后嘴唇蠕动,眼睛流下几滴眼泪。 难道这又是先帝的一个阴谋? 他做下这一切,是不是为了挑起霍瑜霍璇的战争,然后不管谁赢谁输,宇文家都必定会受到重创? 皇帝也看向太后,他现在彻底糊涂了,他好像是现在的人当中知道的最少的一个。 何望等人已经鉴定起了那圣旨,墨迹陈旧,字迹也是先帝的,玉玺印对的上。 “这道圣旨是真的!” 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 “先帝传位于圣上!” 这些声音交织而来,天罗地网要把霍璇包围住。 林晓和霍青山对视一眼,两个人微微一笑。 林晓对霍璇道: “你没想到吧,这个圣旨还真的藏在了水里。不过不是丹河的水里。” 而是百秀园的水里。 这件事只剩王嬷嬷王太监知道了。 前些天下暴雨,百秀园涨水很厉害,她去看那个成了天然湖的池塘,没想到王嬷嬷一直拉着她往水里走……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真相 林晓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王嬷嬷和王太监对于池塘似乎总有一种执念。 原本她以为是两个人喜欢吃鱼,但是听到十二说什么丹河捞出来铁箱子后,王嬷嬷一直指着池塘,她便意识到圣旨会不会真的在水里? 不过是在百秀园的水里。 她和十二在百秀园下水了好几次,真的摸索出来一个密室。 密室里面放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传位圣旨。 当时十二阻止她,要是圣旨真的传位给襄王,她和霍青山只怕都不好过。 可是林晓深思熟虑够还是把圣旨打开了。 传位于霍瑜。 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林晓是有些不解的,甚至怀疑手上这份圣旨是假的。 不然先帝废了那么多功夫,又是盖密室又是藏圣旨的,可还是把皇位给了圣上。 先帝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至于霍青山,他也的确受了重伤,他连夜逃离了朝凤城。 当初霍青山在寿康宫其实是故意顶撞太后的,为的就是惹怒太后好留在京城方便调动南衙禁军。 只是霍青山没想到南衙禁军被渗透的这么厉害,同时贾恪还如此执迷不悟。 他知道行宫百秀园都不能去,有些走投无路的意思。 还 好,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程磊。 两个人对遇到彼此都很是意外,一个问: “你怎么成这样了?” 另一个问: “你怎么来这儿了。” 霍青山道: “定远将军已经带兵平定宫外的叛军,还请圣上放心。” 皇帝畅快淋漓地笑了起来。 他谁都不敢相信,谁都怀疑。 整个京城的人他都不放心。 霍青山只有一个人,而且一直都是他的心腹,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人关注。 于是他就封霍青山为三品官,刻意地让他吸引了全部人注意。 而在此之前他就秘密调动了程磊,让他带上八百忠心属下前来护驾。 宁州离京城甚远,霍璇也想不到霍瑜会舍近求远。 霍青山对霍璇道: “我已经知晓了麒麟军的秘密,他们吃得药已经被我掉包了。现在他们只是普通人。你自以为有秘药,胸有成竹,所以没有精心练兵吧。那你的人,又怎么比得过边关日夜训练的精兵。” 其实药这个问题是林晓提出来的,要是襄王在封地练兵的话,一旦规模大了或者训练太大会很引人注意。 皇帝监视霍璇多年,没发现他在兵力上有什么异常。 同时 霍青山也没发现晋州到京畿有大规模的人员流动。 襄王随从不过百人。 他的麒麟军怎么进来朝凤城的? 林晓问: “会不会是别的方法?比如吃药?” 虽然听起来扯,但是说不定呢? 霍青山大胆决定顺着“药”去查,果然查到有些药近来卖得格外的好,尽管他们是分批次和其他药材混合起来一块买的。 可是算下总账就能发现出不对劲。 不过这样就多费了些时候,还好他及时阻止麒麟军吃下了麒麟丸。 贾恪程磊带兵进来,可是被拦在朝宫外头。 皇上道: “你们现在束手就擒,朕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些士兵开始摇摆不定。 霍青山淡淡道: “霍璇,收手吧,你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霍璇看着霍青山,歪头一笑: “是吗?不见得吧。” 他挥手拔剑而出,飞身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身边没有防身武器,见状色变,沈清风咬牙,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及时放下武器也是被处死的命,不如放手一搏。 沈清风挥剑下令,鼓舞士气,两方士兵随即开战。 霍青山推开林晓: “保护好自己。” 随即抽出长剑加入这场混战之中。 林晓抽出匕首到了墙角,其实她也挺想帮忙的,可是现在混战得太厉害了,她比较擅长个人战。 一个士兵挥刀砍向她,幸好贾樟出来帮她挡住。 贾樟对身边一个容貌清秀身材纤细的人道: “你来保护她。” 太后抢在襄王之前护到皇帝面前,皇帝前脚在何望等人的掩护下离开宝座,后脚就见太后身上血迹迅速蔓延,慢慢倒在襄王脚下。 霍璇红了眼睛,一把抽出剑来又反复捅向太后,他的身边已经躺了好几个人。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皇帝高呼一声,喊人去救太后,可是现在大家自身难保,要不是他是皇上也没人理他,谁还有空去救别人呢? 林晓被人护在身后,他道: “姑娘,我保护你。” 声音柔柔,是个女的。 林晓道: “我不用你保护,你快去帮他们,青山受伤了。” 那姑娘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子,对准了眼前的混乱…… 林晓愣住了。 霍璇武艺高强,那些没有武器的大臣压根不是他对手,只能拉着皇帝东躲西,藏。 霍璇却突然换了个方向,飞身杀向旁边动弹不得的清河。 既然他坐不了这皇位,那就同归 于尽吧! 霍青山连忙飞身跳过去拦下霍璇的剑,可是他上当了,霍璇不过虚晃一招,他拿出暗器打在霍青山伤口上,又转向皇帝。 霍青山行动太大牵扯到身上伤口,被霍璇打得直接就跪倒在地上,手中长剑掷地有声。 皇帝挣脱众人,道: “快去救太后!” 霍璇道: “那个溅人已经死了!” 他心里有恨有火! 一切都是这个老毒妇的阴谋,她以皇帝并非她亲生子,以守护宇文家为由和他结盟。 许诺帮他登基,条件是宇文家的荣耀地位。 假的,通通是假的,太后只是为了引他上钩,好除掉他这个心腹大患。 襄王提剑刺向皇上,就在这危难关头,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霍璇眼前发黑,是真的黑,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剜去了双目,同时晕眩、胸闷、气短、呼吸困难,整个人捂着胸口直直地倒了下去。 一根银针贯穿了他的窦房结。 在他背后,一个人拿着一个木盒子一样的东西瞄准着他。 林晓震惊之余带着困惑向那人走去。 霍青山抬头,见到眼前此景,心里是又惊又怕又慌,好不容易喊出一声: “林晓!” 随即口吐鲜血昏倒过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真相是假 太医说霍青山是急火攻心才吐血晕倒的,他身上伤口虽然裂开了,包扎好就没事了。 与殿外的忙碌与吵闹相比,殿内安静地近乎可怕。 林晓沉默地坐在旁边,脑子跟放PPT似的浮现了这一年来种种事情。 没有头绪没有章法。 千万个画面最后变成了一句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林晓想,其实她早应该想到。 贾樟从到栗山县的那一刻起身上的行为就透着古怪,她为什么当时没有怀疑他? 襄王不会杀林震山,太后则会连根拔起。 那么在这两方之外,还有一人动手布局。 也不是皇上,那还会是什么和皇室有关的大人物? 清河公主。 她是备受宠爱地位尊崇的公主,弄到鹤顶红自然方便。霍青山是她唯一的孩子,他的一切都时刻牵引着她的视线与注意。 当她知道霍青山去栗山县其实是调查传位圣旨的事之后,担心霍青山引火烧身,为了保护他的安全,索性将那可能知道真相的人灭口。 清河经历过惠太妃的事,知道“公主换太子”的传闻,她知道有林海这么一个太医,但是不知道林震山还有一个女儿。 于是贾樟只杀了林震山,到 了林晓的时候,他已经不方便下手,于是先刻意接近她,等她放下警惕再让她落单,好让太后或者襄王对她暗下杀手。 林晓忽然一笑,觉得有些讽刺。 她看向旁边安静的霍青山,心想,霍青山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回到朝凤城之后,他就知道了吧。 毕竟他那样聪明。 整整一晚过去了,林晓在那儿枯坐到天明,脖子酸了头昏了身上过了发麻的阶段,全身已经麻木了。 宫女过来劝林晓去歇息会,这儿她们看着就行。 她坐到霍青山床边,她觉得霍青山已经醒了,可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林晓: “青山,霍青山。” 宫女道: “等霍大人醒了,奴婢立马知会娘子。” 林晓道: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她静静等了一会儿,霍青山一动不动的,林晓起身跟着宫女下去休息了。 俄而,霍青山缓缓睁开眼睛。 其实他很早就醒了,只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林晓,只能催眠着自己睡下。 宫外一片喧哗,皇帝正在处理襄王余党和太后后事。 襄王霍璇谋反,当庭被诛杀,叛将之首沈清风被生擒,另有他人或死或抓。 高安县子贾恪暂关押。 太后护驾被襄王杀害,皇帝一切平安,另有大臣何望霍青山等人负伤。 宫里已经乱作一团,所有襄王的人统统都要被找出来,举报之风盛行,不少人趁乱作祟加害他人。 皇帝一一记下了,但是没有立刻处理。 得把要紧的事做了先。 太后身边的姑姑哭着对皇帝说出了太后的苦心。 “太后是一直知道襄王的狼子野心的,只是碍于先帝遗诏,加之襄王身边的麒麟军,不敢发作。前年,不知道是什么小人跟圣上嚼舌根,说起了从前的事,太后便渐渐有了个打算。利用传位圣旨的事引襄王造反,好将其一网打尽。” 前年,皇帝意外得知了当年惠太妃的事,心下狐疑,害怕真的有那么一道圣旨在,届时江山不保。 恰好霍青山闹起了退婚的事,慕容潇羞愧之下落发为尼,皇帝借口安抚慕容霆一家,让霍青山去了栗山县着手调查。 足足一年的时间,霍青山查到了林震山身上。 却又在此时,皇帝得知了“公主换太子”的事,且种种现象使得这件事看起来更真了。 找不到圣旨的襄王已经到了抓心挠肝的地步,只要一点导火索就能让他动手。 而那个 导火索便是宇文集犯下的命案。 太后一味偏袒宇文集导致群臣愤怒,圣上与太后离心,这样即使没有圣旨,襄王得到了太后的站队,加之皇上失去民心,这正是襄王造反的好机会。 只是太后没想到,麒麟军不是一支真的军队,而是一种药。 太后也没有想到,慕容霆等人会投靠了霍璇。 皇帝陷入了无限的沉默中,好一会儿姑姑才反应过来他眼中含了两滴眼泪,只是撑着始终没掉下来。 姑姑道: “太后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圣上能够江山无忧啊。” “圣上您是太后的亲生之子,这件事绝不会有错。” 姑姑已经哭的声泪俱下,让皇帝好好想想,倘若他不是太后亲生,那么皇帝年幼登基之时太后就可以设法完全掌控他让他做一个傀儡皇帝,何苦替他苦心经营多年后又把大权归还于他呢。 皇帝目光落到一个遥远的地方,他想起自己于元平四十一年登基称帝的时候。 那时候他才十二岁,太后垂帘听政,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还记得那时候太后牵着他的手一起入朝宫,教他怎么批阅奏折,告诉他要怎么样杀伐决断,又要怎么样怀柔收买人心 。 直到太后撤帘归政数年,朝中依旧许多大臣都忠心于太后,站队宇文家。 宇文两个字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姑姑还说了一些事。 先帝为人城府极深,且心狠无情,当年他一边要重用宇文家,一边又怕宇文家权势过大,甚至能够狠心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这个儿子是皇帝夭折的亲哥哥。 宇文敬、宇文琰、宇文珏等人的死都跟先帝脱不了关系。 太后的确收买林海太医暗害惠太妃,是因为宇文敬等人的死便有惠太妃的谗言在,她还蛊惑皇上废太子铲除宇文一家。 太后曾经派人追杀林晓,因为她也认为那道圣旨上写得传位于襄王。她害怕襄王抓住林晓后审问出圣旨的下落,就想斩草除根。 只是太后知道这个消息时,林震山已经死了。 现在皇帝内心迷茫痛苦又悔恨,他恨自己为何要听信小人之言,为什么不和太后有话说清楚。 姑姑也想安慰皇帝,道: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风险越大,即使皇帝问起,太后为了保险起见也是不会说的。” 皇帝过不去心里那关,痛哭了起来。 其实很多矛盾,只要他跟太后主动沟通了就好。 那太后就不用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真相是假二 霍青山换好药,他不知道该不该去见林晓。 倘若林晓此刻出现再他眼前,他是否能坦然面对她。 聪明如她,应该已经想到,下令杀林震山的人,就是他的母亲,清河公主。 霍青山心乱如麻。 早在贾樟出现在栗山县,他闻到他身上被掩盖的硫磺味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贾樟明明早就到了栗山县,却待了好几天才找他,这期间他一定做了什么事。 霍青山当时想的是贾樟是受清河所托来保护他的,可是随之贾樟的举动让他发现,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尽管贾樟没有明说,但是霍青山能够感觉到,清河让贾樟做的不仅仅是保护他那么简单。 霍青山本来抱有一丝侥幸,想着贾樟因为贾恪的关系,两面讨好,他在奉清河之命的同时,受了襄王或者谁的吩咐杀了林震山。 可是霍青山也很清楚,襄王要找到圣旨,是绝不能杀了林震山的。 只有清河,他的母亲,为了他的安危痛下杀手。 清河那句: “倘若圣旨果真是传位于襄王,圣上又岂会容你存活于世。” 还在他脑海里徘徊。 霍青山现在庆幸圣旨是传位于圣上的,可又不幸于林晓已经知道林 震山的死亡真相了。 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林晓? 霍青山知道,林晓这样的人,是不会受富贵权势迷惑的,她要的是公道正义。 门发出两声轻响,霍青山慌了神,立马躺下。 可是来的话是皇上,不是林晓,霍青山这才放了心。 皇帝摁着他让他躺下休息,道: “我看看你如何了。” 同时四下看了一眼,问林晓呢。 霍青山道: “她一晚没睡,现在去休息了。” 皇帝感慨: “这次都亏了有你们在。” 霍青山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皇帝问圣旨是怎么找到的,霍青山把百秀园里藏着的王嬷嬷和王太监的事说了,这二人是最后知道圣旨下落的人。 可是一个又聋又哑,一个年迈口齿不清,说不好话。 但他们总指引着林晓去百秀园的秀湖,林晓也是听到丹河异象后才想到,会不会王嬷嬷一直指着秀湖是因为秀湖里面有玄机。 那秀湖中间有个亭台,底下则是一个玄关密室,里面则放着圣旨。 皇帝感慨一声,霍青山道: “圣上,其实……”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皇帝道: “太后的事你知道多少。” 霍青山道: “也是几天前知 道的。” 霍青山对宇文桓的死一直有疑惑,他查到有人用石家的令牌放走了那个风尘女子,觉得这件事越发不对。 石家害宇文桓的理由似乎没有,宇文家害宇文桓的可能性更低。 可是宇文桓是有证据和襄王勾结的人,他负责京畿的部分兵力,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霍青山当时想到了清河,忽然想,如果是有人要保护皇上,所以对里通外合的宇文桓痛下杀手呢? 于是他借着上香的机会找到了宇文媛,没想到真的被他发现了真相的蛛丝马迹。 放走那女子的人,是宇文媛,而她是受太后所托。 宇文媛那还有太后的一封密信,说太后吩咐,要是霍青山找到她留将信交给霍青山。 信上太后阐明了一切,宇文桓的死是她设计的,因为宇文桓暗自勾结襄王准备谋反,太后担心京畿不保就先杀了他。 还有太后已经知道贾恪不可信,让霍青山去调动南衙禁军准备救驾。 可霍青山没想到,南衙禁军除了沈清风之外还有人叛变,他没有防备被打成重伤。 说到这儿,霍青山不得不请罪: “贾恪的事,我一直没有禀报给圣上,险些酿成大错。” 霍青山早就提 醒贾樟,让他劝贾恪收手。 贾恪勾结襄王的事,贾樟其实知道的不多,大部分是贾樟自己察觉猜测到的。 当时贾樟这么跟他说的: “我明白你意思,可那是我的父亲,难道你要让我将自己父亲下狱吗?你想想清河公主为你做的,也就能理解我父亲的苦心了。”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自从边关平定,海内升平后,大凤朝对于武将的需求就没那么大了。况且年轻一辈的人才已经长成,他已经老了。 于是贾恪挑拨襄王和圣上的矛盾,好从中得利。 但是霍青山可以发誓,贾恪只是想再度得到重用,并不是真的要谋反。 皇帝没有说什么,贾恪是要谋反还是忠心用错了地方,他自有判断。 皇帝道: “没想到,霍璇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 霍青山道: “霍璇苦心经营那么多年,势力自然不容小觑。” 皇上道: “这次你和林晓立了大功,朕玩好好嘉奖你们。” 他让人取传林晓来,霍青山着急阻止,可是皇上已经下令了。 结果宫女莲步而来,硬着头皮道: “林娘子已经离开了。” 皇上诧异,霍青山惊讶。 皇帝问: “她去 哪儿了?” 宫女道: “林娘子说她要出宫了,还说,等霍大人问起再告诉他……” 皇帝问: “她怎么出得去的?” 宫女立马跪下,霍青山色变,摸了摸身上。 他的令牌昨晚被林晓取走了。 其实林晓拿令牌的时候没有多想,鬼使神差地就拿了。 皇帝让人去问,林晓果然于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宫了。 霍青山激动地站起来想要去找林晓,他觉得林晓可能回一走了之。 因为林晓清楚,林震山的事已经没法追究了。 不论动手的人是贾樟也好,下令的人是清河也好,事情已经没法追究了。 没人会要他们偿命的。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皇帝让他稍安勿躁,说林晓可能有什么急事走了。 霍青山摇头,就在这时清河派人过来闻霍青山如何了。 宫女还跟霍青山转述了一句话: “公主告诉郎君,林晓已经都知道了。” 霍青山越发震惊,原来林晓在出宫前还去找了一遍清河。 清河在寿康宫为太后守灵,见到林晓没有心情应付,可是林晓跟她说了一句: “公主殿下,我已经知道你做了什么了。” 那个眼神,冷得可怕,质问公主: “你知错了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真相是假三 皇帝龙恩浩荡,下令归降的将士一律不追究了,只将南衙禁军左将军沈清风及其党羽卓子鹏等人下了死牢,审问过后再杀头。 至于站队乱臣霍璇的惑的官员,若只是被其蒙骗蛊惑的,皆免除死罪。 如慕容霆虽然于朝宫之上站到了霍璇这边,可是他确实是受霍璇哄骗,更兼独生爱女被杀不得沉冤昭雪,一时失了心智才如此糊涂,皇上免了他的死罪,左迁为连州刺史。 至于兵部侍郎高恩之流则一并下入大牢问罪待处置。 救驾有功的如霍青山、程磊、何望等人自然重重有赏,而贾恪这样两头讨好的人,纵然他有忠心圣上也不敢再用了,先将其软禁再处理,贾樟虽然有立功,可是怕皇帝迁怒也不敢上表为父亲求饶。 宫里忙着太后的丧仪,皇帝一边哀痛不已一边要处理政务,不消几日就忙碌得憔悴下来,偏生霍青山也郁郁寡欢帮不了他什么。 其实皇帝也明白,霍青山心里多少会有些疙瘩在。 当初他把南衙禁军令牌给了霍青山,口口声声要他保护自己的安危,可是实际上却又调动了程磊来护驾。 霍青山在看到程磊那一刻起, 就明白了自己不过是皇帝的一个幌子,替皇上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了敌人的弓箭,好让他有转圜之地。 如今程磊不负所托,太后丧事过了必然是要得到高升的。 受苦受难的霍青山心里可能不是滋味。 可是皇帝又如何想得到,霍青山虽然为自己被利用一事有些低落(在此之前,他真的天真的认为皇帝是真心对他好)可是现在,他的失魂落魄却是为了林晓。 宫里忙碌了几天,哭声响了几天,霍青山就神志不清了几天。 清河哭得眼睛都肿成桃子了,霍青山则麻木德跪在旁边,足足跪了一天也没有反应。 清河体力不支被搀扶下去了,霍青山还在那儿看着纸钱被火舌吞噬,仿佛里面燃烧的是自己的躯壳。 良久,一滴眼泪才滑落。 皇帝问霍青山这样多久了,太监道: “霍大人这几天都这样,从早跪到晚不吃不喝的,几乎是彻夜守在这儿。” 皇帝给太后上香,拍拍霍青山肩膀道: “青山,回去歇会吧。” 霍青山无动于衷,眼睛在落泪。 皇帝感慨: “你能替朕在这儿给太后守孝,朕很感动,可你若熬坏了身子 ,岂不是叫朕过意不去?快,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霍青山没有反应,皇帝示意人搀扶起霍青山带他下去,看他的背影如同行尸走肉。 皇帝待了一会儿后皇后贵妃都又过来了,都道是三皇子日夜啼哭不止,她们过去照看了。 皇帝充耳不闻,太后去世,霍璇谋反,其中肯定少不了部分宇文家的人掺和。 她们都是宇文家的枝叶根系,现在大树倒了,难免胆战心惊。 皇帝想得很清楚,太后去世,宇文这个心腹大患酒已经成不了气候了,而且看在太后如此为他呕心沥血的份上,他也不打算过分追究宇文家的罪行。 但有一点,宇文集不能放过。 他的罪行令人发指。 皇帝想,就是太后还在,现在霍璇的事解决了,她也会主动要求治罪宇文集的。 想通了这一点,皇帝心安很多。 太后停灵过了七日,宫中哀恸不减。 清河公主总算缓过劲来,一碗参汤下肚,想起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霍青山的状态比她想得还要糟糕,憔悴不堪,头发一丝一丝地有些凌乱,双眼充红嘴巴惨白。 清河连忙让人给他灌点参汤下去,拍 着他的背给霍青山顺气。 霍青山推开宫人,双手捂着脸身子在颤动。 林晓几天之前回了一趟公主府,收拾了点东西,又把霍青山的金牌给了书颖,然后便走了。 他们本拦着的,可是林晓跟蓝柏说了几句话后蓝柏就放走她了。 清河不好说什么,林晓对她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可奈何霍青山视若珍宝。 又过了两天,公主府又有人来报,说是庄子上的张家派人传消息,林晓到他们那儿去了。 霍青山听了之后心里略放松了些,最起码林晓现在还没有离他太远,庄子还是一个和他有联系的地方,或许林晓还没有完全地怪罪于他。 可是转念一想,林晓或许只是因为无处可去所以到了庄子上。 林晓到了庄子上之后得知张家的庄头也被撤了,换成了公主府派的人。 据说是她走后,张家因为五家庄头只保留了他一家,风头太盛被人嫉妒,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更甚者还有人成群结队地想闯进来打劫。 还有的人以林晓犯了法,张家包庇为由,要把张家送交官府,张家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管事的知道了索性禀明之后把张家庄头 也撤了,事情就安稳了些。 林晓无心去辨别真假,她来只是想看看大家过得怎么样,纺织厂开起来了没有。 纺织的事在英子等人的带领下干得还不错,大家织布也是弄得有模有样,只一点不好,她们都是孤苦无依的女子,总有男子过来骚扰她们。 或者是蹲在门口朝里头巴望,或者说是要做媒,还有一些难缠的过来耍流氓,弄得她们觉都睡不好。 现在她们看了林晓都觉得亲切无比,整个人也放心了许多,期望她能保护自己。 可是林晓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她挤出一个笑容,道: “那我陪你们住。” 林晓没有去张家,就在这个小纺织厂里住着。 可是张胜男他们知道林晓回来了便主动过来看她。 张胜男先是把这段日子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林晓没有坑声,她现在脑子很乱,管不了别人的事。 孙柔止则比较关心林晓,提起了她之前被人带走的事。 林晓道: “这个你们放心,不是什么事,早就摆平了。” 孙柔止念了句佛,又是一笑,张胜男道: “我听说那个人来头不小,他肯轻易放过你?” 林晓扯扯嘴角不说话。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相是假四 张胜男回去后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把林晓在这儿的事告诉公主府。 孙柔止阻止她,道: “我看林晓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保不齐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她才来这儿的,还是让她好好待着。” 张胜男斜看她一眼,嘴角一拉,道: “就是因为她有事,我才要把她交出去。谁知道她是不是逃出来的?到时候又连累了我们,那就不好了。” 张胜男想着,把林晓交给公主府是最稳妥的,甚至是立功了。 可是消息递出去几天了,都没有回应,林晓每天在庄子里无所事事,别人和她说话她也是答一句不答一句的。 霍青山知道林晓在哪儿,却没有勇气去找她,他也没有勇气去和清河谈谈。 对于清河而言,她是解决掉了一个会威胁到儿子生命安全的人,他有什么立场是问罪于她呢? 可是对于林晓而言,死的是她的亲生父亲而,杀他的,是她爱侣的母亲。 皇帝要论功行赏,首先朝政不能荒废,慕容霆被贬官,右宰相一职便让尚书令何望兼任。 左右两位宰相,本来是左宰相地位略高右宰相,可是现在何望身兼二职,深得皇上器重,这右宰相的风 头便渐渐压过了左相。 此前皇帝一直觉得何慧儿的案子不了了之,何望一家必定心存怨恨。尤其他想着何家人丁尚且兴旺,能有自己的立场主意,所以这段日子虽然赏赐很多,可是在正事上着实冷落他们一家不少。 可没想到,何望一家还是对他很忠心,可慕容霆一家虽然率先服软,背地里却勾结了霍璇,让皇帝更加心寒。 由此可见,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皇帝近日来悟出了很多道理,提笔写下了一大篇文章。 写文章只是他情绪上的一个发泄,还有许多正事要做,一些官员需要补上,这一次他务必得好好选。 首先是南衙禁卫,其中两支羽林军还好,其他的几支军队竟然都有不同程度地被渗透,皇帝深感人心难防。 这次程磊带兵立了大功,皇帝就有心把南衙禁军交给他。 但是安宁公主这次回京待得时间太长了,而且这次内乱很可能会让北朔西蕃这些地方再起野心。 他不想内乱未平又起外敌。 于是厚赐美人礼物交给安宁公主和北朔使臣,让石钦护送他们回去。 宇文媛和石家这次也算立功了,皇帝封宇文媛一个诰命,可惜她膝下 无亲生子,不过宇文媛也只求给女儿一个庇佑,于是皇上就封她的女儿为县主,允诺待她大一点会继续加封。 至于宇文家嘛,皇帝有些犹豫不决。 太后死了,宇文家里也有乱臣贼子,他可不会因为死了一个宇文桓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 宇文集已经被关押起来,虽然没有审问,但是他做过的罪孽谁都清楚,宇文集也很清楚自己难逃一劫,现在自暴自弃了。 宇文敦为太后哀恸了三天后就称病回家了,他上表称自己年事已高不能再为皇上鞍前马后,也说自己管教无方,但请皇上留宇文家一条血脉。 还是要保宇文集。 皇帝对此已经有了决定,反正宇文集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的了,宇文集那个性子需要磨砺,皇帝干脆发配他去充军,至于服役多久,那就不好说了。 宇文珍外调去做刺史,皇帝将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留给了霍青山。 可是他见到霍青山又吓到了一跳,霍青山现在憔悴得好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清河在旁边哭的已经不知道是死去的太后还是活死人般的霍青山了。 皇帝问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身上受伤严重,还是中毒了? 霍 青山不说话,清河也解释不出来,最后还是蓝柏道: “青山是为情所困。” “林晓的父亲一年前遇害,她为了查凶手来到了朝凤城,如今真相已经明了了。” 皇帝问是谁杀的。 贾樟身边的一个女暗卫,名叫随风。 她手上有一个秘制暗器,外表看起来就是普通木盒,内藏机扩,可发射银针迅速刺中人身上要害,动静小杀伤力大。 贾樟身边有女暗卫很正常,利用暗卫杀人也很正常。 身陷权力斗争漩涡之中,谁能保证自己手上没有两条人命呢? 可贾樟为何要杀林震山? 难道说贾恪作为墙头草,在这件事上选择帮助皇帝? 蓝柏看向殿内,眼中落寞: “贾樟一开始并不清楚乱臣霍璇的事。” 直到他到了栗山县,才反应过来这件事里头藏着什么玄机。 他杀林震山,是奉了清河公主的命令,为了保护霍青山。 可是贾樟到了栗山县后,贾恪给他发消息让他不要管林家的事。 清河是从宫里知道霍青山来栗山县的真实目的的,经过慎重考虑后,她决定杀了林震山。 理由很简单,一旦霍青山真的找到了那圣旨,倘若圣旨不是传位于 当今圣上,那么霍青山性命难保。 而且霍璇为了得到皇帝宝座,一定不会放过霍青山这个线索,到时候霍青山很可能左右受敌。 青山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不能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可是谁能想到,霍青山会爱上林晓呢。 贾樟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林晓未必想得到这些,既然随风已经露了底,干脆现在就找林晓回来,告诉她事情是我奉霍璇的命让随风做的。霍璇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林晓也没办法追究。” 这也是贾樟的一个以退为进,他现在主动替霍青山承担一些烦恼,或许皇帝会给他父亲留一些情面。 霍青山摇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霍青山即使现在骗过了林晓,可日后再被揭穿呢? 而且霍青山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早晚会被林晓看穿的,他这么久以来对林晓百般的好,又何尝没有一点弥补的意思呢? 这恰恰也是林晓为之纠结的一点。 她在朝凤城的客栈住了几天,脑海里一片混乱,从中好不容易找出点头绪,想得竟然是这么久以来,霍青山对她的好,是不是为清河杀了林震山而做出的一点弥补?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相是假五 十二道: “不是。” 林晓看向十二,睫毛轻扇,露出点询问的表情。 十二道: “主子是不会为了弥补而这么对一个人的。” 清河苦笑一下: “你认识他多久了。” 十二道: “一年又三个月零十天。” 林晓扯扯嘴角: “记得还挺清楚的。” 又问: “你跟他这么久,都和他做过什么。” 十二道: “调查栗山县全部人口,送信,扮鬼……” 林晓听到这两个字居然笑了,十二也跟着一笑。 十二道: “我并没有资格和主子一起做什么,只有听他调动去做什么的。” 林晓道: “那你又怎能说这番话呢。” 面对林晓的质疑,十二诚恳道: “感觉。” 他虽然不能亲密接触霍青山,可是相处一年感觉到霍青山的为人。 来栗山县之初,向他示好的人很多,什么张地主陈员外的,投怀送抱的和要给他做媒的数不胜数,可是霍青山都没有搭理。 霍青山并非什么不近女色的苦行者,会这么做是因为遇到的那些人他不喜欢。 他从朝凤城离开的时候身边带了两个丫鬟,可是走了几天后就让他们把人送回去了,因为他觉得栗 山县山高路远会委屈她们。 所以十二觉得,霍青山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出于弥补心态这样对一个女子的。 再加上之前沸沸扬扬的退婚事情。 霍青山这样一个人,他要是真的觉得愧疚,会送林晓金银让她安置的,可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林晓说“娶你”“成亲”之类的话。 林晓心下一动,从慕容潇的事件来看,霍青山的确不是会出于愧疚弥补心态而这么对一个人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解决了这个问题,还有更深的问题。 她自认心中秉持着一把正义的秤,当初决定要入朝凤城查林震山之案的时候,她就想过前路险阻可是一定要坚持下去。 不论杀他的是谁,她都要讨个公道。 可是这一年下来,林晓迷茫了。 到了古代她见过太多特权了,哪怕是小小的栗山县,有大量良田的张地主就可以在公堂之上威胁霍青山。 家大业大的陈员外可以虐待奴仆至死,而法律其实是偏袒他们的。 等一路进朝凤城,林晓越发觉得前路迷雾重重。 当林晓看到为了保护他们安危而死的守卫时,心下想的是他们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 为了两个人上 人和一个他们要保护的人,这些人就得赴死,他们家中也会有爹娘手足老婆孩子的。 可是林晓又想到,他们是没有资格选的。 林家虽然很穷,仵作地位虽然卑贱,可是林晓已经足够幸运了。 她幸运在自己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幸运自己有大量法医知识,幸运在这个林晓长着一张不错的脸蛋。 可抛开这些呢? 林晓觉得自己困在了一个巨大的哲学漩涡之中。 在朝凤城之后,她见到了自己从没经历过的富贵权势。 暗卫的死已经让林晓对于自己的存在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质疑,宇文集的存在就是让林晓对这个世道和自己产生了一种厌弃。 就连霍青山,她有时候看着他,心里都会产生一种后怕。 宇文集犯罪可以被饶恕,是因为他有地位。 那同样地位不凡的霍青山呢?倘若他也犯罪杀人呢?是不是一样会被饶恕? 林晓想,她又怎么能确定霍青山从前没有犯过事,以后又会不会呢? 后来林晓又发散性地想,自己跟霍青山久了,享受惯了这种人上人的生活,往后会不会潜移默化地认为自己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事? 林晓觉得这种想 法很危险,害怕这种事真的会发生。 可是到了庄子之后林晓发现,自己真的有些习惯这样的日子了。 从本质上来说,她和那个顶撞了公主而被发配到庄子上的嫣然有什么区别呢?都是被主子厌弃了的人。 嫣然的结局是不堪折磨而死,那林晓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不过是因为林晓清楚,自己身后有人撑腰。 也正是如此,林晓才敢在庄子上收拾张家那两个败家子,才能送信到公主府。 可要是没有人给林晓撑腰,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晓很早就想通了这点,只不过知道林震山死因之后,她越发觉得从前的自己可笑了。 林晓在想,她有什么资格向公主他们声张正义呢?没有霍青山的特权保护,她早就没命了。 此时的林晓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她只能选择逃避。 林晓又忍不住问十二,霍青山可跟他说了什么。 十二一愣,林晓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你不是奉他的命令来找我吗?” 十二沉默,他是听霍青山的命令行事,只是这一次他是私自来庄子找林晓的。 他甚至不确定林晓在不在,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告诉他。 见十二不说话 ,林晓也无声回去了。 整整半个月过去了,霍青山总算恢复了点理智。 他消瘦了一大圈,面容憔悴,好像一只焉了的竹子。 半碗清汤下肚,霍青山身上有了点知觉。 林晓还在庄子里,那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挽回。 可是想要让林晓回来,必须要做一件事。 让清河公主给林晓道歉。 这是霍青山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也是他能尽力让清河做得最大妥协。 让清河认罪是不可能的,他们最多只能让贾樟出来认这个罪,看在他救驾有功的份上饶过他。 可是林晓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的,既然知道了始作俑者,又怎么欺骗自己呢? 果然,清河听到这句话,两只眉毛都快竖起来,她质问霍青山: “道歉?你竟然让我给她道歉?!” 她觉得霍青山真的是疯了,被林晓那个妖女勾走了魂魄! 霍青山跪在她面前,没有说话,可是身体却传达出了他的坚定。 清河道: “我是为什么杀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你!倘若你不是我的儿子,我又怎么会这么费心费力,把心都挖出来,把血都榨干了为你打算!” 霍青山忍不住哭了,又笑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命大如天 有人击鼓鸣冤,状告清河公主和贾樟杀害栗山县仵作林震山。 白大人一出来就笑了,对敲鼓之人道: “林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林晓道: “我来报案的。” 白大人看着林晓,双手放在胸前,有些无奈笑道: “林姑娘,你莫不是和霍大人闹了矛盾,有气没处使,跑来捣乱的吧。” 林晓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道: “白大人,人命关天,我没有心情开玩笑,还请你立案调查。” 白大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林晓态度坚决,道: “去年的端午节,清河公主指示贾樟前往栗山县暗杀当地仵作林震山,当时我没有线索,现在我有了人证物证,还请大人还林震山一个公道。” 白大人只得先请林晓进去稍作歇息,再派人通知霍青山。 可偏偏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有嫉恨霍青山得皇帝重用的,也有受了霍璇牵连想拉别人下水的,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传播开来。 霍青山前脚知道林晓跑去告官,皇帝接着就听到了这件事,派人去问。 事情牵扯到了公主府,案件要移交到大理寺去办,可是又关系到了贾樟,白大人先问清楚 了林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道: “姑娘仅凭借那女侍卫的暗器就认定林震山系贾樟派人所杀害是不是有些唐突,更不用说从此推断贾樟是清河公主指示的了。” 林晓道: “是或不是,大人查了不就知道了。” 白大人笑道: “那你可知,倘若这件事你若冤枉了贾樟或公主,可是要受杖责的。” 林晓道: “我知道。” 她不在乎。 白大人又问起林震山跟她同姓,可是她什么亲戚朋友,林晓答道: “他是我父亲。” 白大人愣了一下,林震山是林晓父亲?那怨不得要这样了。 可是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好不容易盼到宫里的人过来。 内监到的倒比霍青山快上许多,问清楚情况后就要回宫复命,白大人忙打听可知道霍青山来了没。 内监也不知道霍青山的情况,就在白大人以为霍青山要不来的时候,他总算出现了。 霍青山穿着素净,他们都还在守孝阶段。 林晓目光波动。 霍青山出现,就证明她没有想错。 霍青山到林晓身边道: “我们单独聊聊。” 林晓道: “留在这儿说吧。”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白大人想回避 ,林晓道: “大人,案子的证人就在这儿,有什么问题还不赶紧问。” 面对林晓带着催促的质疑,白大人也有些为难,摸不清林晓究竟是想申冤,还是想趁机要挟什么。 但听闻她于平定叛乱这件事上立功了,不至于还要用这种手段吧。 霍青山道: “我们先聊聊好吗。” 言辞中带着恳求,他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大雨中摇曳的、边缘微微损伤滴着水珠的白玉兰。 高贵优雅又可怜。 林晓抬头看着霍青山,就像被雨水淋湿了却不自知的路人: “青山,已经二十天了,你觉得我们还有单独聊聊的必要吗?倘若你能让公主知错,我也不会来这儿申冤了。” 霍青山不言语,他和林晓虽然是两个人,却能想到一块去。 这好像比心有灵犀还要不同,因为有时候他们并不默契。 就好像再走迷宫,明明出发地点不一样,手上的线索不一样,却能够因为种种因素走到了一块。 林晓在和十二聊过之后,从内心出发,她相信霍青山的为人,认为他不可能出于愧疚心理爱上她,进而要娶她。 否则他早就三妻四妾了。 但林晓愿意相信,霍青山对她的 好,譬多多少少有一种自我欺骗和恐惧的因素在。 霍青山知道林震山的死亡真相,害怕有一天林晓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于是拼命地对林晓好,想要弥补清河的过错。或许也希望,因为两个人的感情,日后林晓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会选择“原谅” 林晓这些天回忆过往时,发现好几次她在分析林震山案件的时候霍青山都会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走神、扯开话题…… 这些都是他心虚的表现,其实那时候林晓就觉得奇怪了,只是没有想太深。 现在想通这层的林晓不由得自嘲。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陷入与霍青山的爱恋中,便选择性地忽略了所有的猫腻。 林晓站起身来: “我出宫前见过公主了,我告诉了她我知道了,我没有要她认罪伏法,也没有逼她一命还一命,因为我知道这不可能。” 林震山无权无势无财无名,倘若不是牵扯进了惠太妃案中,他此生注定了会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这样一个人死了,死就死了,破不了案那就让他成为悬案好了,反正这样淹没在时间的灰尘里的人多了去了。 破案了?那很好。 是公主下 令杀的? 呵,堂堂公主,怎么会杀一个无冤无仇的人。 以下告上,倘若不实就要被杖责,严重的还要流放。 查出来果真是公主皇子王孙大臣杀的又怎么样? 他们身份高贵,尔等草民不过是他们的奴仆,是他们脚下一粒灰尘一株杂草一只蚂蚁。 谁会因为一个人碾碎一粒尘踩坏一株草压死一只虫而要他偿命? 简直可笑! 实在不行,多赔他们几百两银子,也就够了。 市面上,一个小奴仆能卖到十两银子就是天价了,就是青春貌美的小美人,撑死千八百两银子也就成交了。而且是卖倒的死契,进府之后任打任骂,病死了拖出去烧了埋了就行。 至于是不是真的病死的,又有几个人会去追究呢。 “我只问她知错了没有。” 林晓说着就落了两行泪下来。 她很早就想过,杀林震山的人来头很大,她不可能伸张正义要对方赔命。 如果是襄王杀的,他是谋反的乱臣,应当诛杀,也就了结了林震山的案子。 如果是太后或者皇上杀的,那么她只要一个认错一个道歉就好。 林晓看着霍青山道: “霍青山,告诉我,你的母亲可认错悔改了吗?” 第一百九十章 人命大如天二 霍青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要是公主能够认错道歉,他也不用这样痛苦无助了。 正因为清楚的明白,才混乱的糊涂。 林晓也是想通了这点,要是霍青山能够让清河认错的话,他不会迟迟没有音信了。 十二都能找到她,霍青山会找不到吗? 况且她打包票,张胜男早就把她的行踪上报了。 林晓又是一笑,带着苦涩。 林晓道: “现在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聊聊了吗?或者,你可以趁大理寺接手案子之前,去和贾樟好好商量一下,是不是由他来顶下这个罪,让你的母亲逍遥法外。” 她走近霍青山一步,闻到了霍青山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道: “只要你无愧于心就好。” 霍青山深吸一口气,对林晓道: “林晓,你听我说,这世间就是有许多不公平的,这是没办法的事。” 林晓道: “我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不公平的事,所以我没有要公主认罪伏法,没有要她偿命,我只问她是不是知错了。可是,她连道歉也做不到,她根本不觉得这条人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从前,她可能觉得大不了给几百两银子打发过去就是了。现在,她可能觉得是 我惹是生非给你添乱,只恨当初为什么没把我一块杀了。” 霍青山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晓问: “那你是什么意思。” 霍青山道: “我明白你嫉恶如仇的心情,也理解你对正义的向往,可是你想过没有,人世间总有人的命运就是如此。你痛恨的不是有人杀了你父亲,而是痛恨有人杀了你父亲还逍遥法外,对吗?” “可你还记得吗?我们来朝凤城的路上,一路上遇到了多少次刺杀?如果不是有我、有那些暗卫在,你早就没命了。你现在想想,那些死去的暗卫,他们是为了你而死。你痛恨有人利用权势可以掌控他人的生杀大权,可是你早就在无形中享用了这样的权力。” “我甚至可以说,没有这些权力,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要经历多少屈辱折磨。” “有些事听起来很不公平,可他就偏偏就存在。哪怕这个世道弊绝风清,只要这个天下需要有人管理,就会有人手握权力身处高位,就会滋生出来占据掉他人生存地盘榨取本该属于他人养分的产物来。” 霍青山声音落了下来: “我也是这种人,我从不否认,也接受现实。” 他虽然是个正经考出来的举人,可没有公主这一层关系在,想做县令?且等着吧。 他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他高贵的出身,圣上的偏宠,是一种恩惠。 而林晓现在拥有的,也是恩惠。 霍青山是公主是皇室滋生出来的,而林晓则是受了霍青山的恩惠。 锁霍青山又道: “如果换做是我,我生成了那些籍籍无名的宵小之辈,碰上了这样的,心里再不甘也只能认命了。” 霍青山看着林晓,希望自己的话能够多多少少打动到她。 可是他的说辞,是林晓早就想过了的。 林晓道: “你说得这些,我早就想过了。” “是,这个世上总会有不公平的事发生,这是历史的进程注定的。” 林晓知道这些一个法则,即使上天现在给世界重新洗牌,每个人都一模一样地吃穿住,手上有着一样的财富,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由于人的思维行为的不同,财富必然会出现倾斜和集中的。 到时候,原本公平的世界也会随着财富的变迁而不平等起来。 有人是老板,有人是管理层,有人是打工人。 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没人可以改变。 林晓道: “可你 在偷换概念。” “我确实因为你的原因,享受到了我本拥有不了的东西,譬如那些富贵荣华,又譬如安全。可我从来没有仰仗你的地位做出什么草菅人命的事来,对吧。” 霍青山没有回答,林晓是一个存着仁心的人,除非对方是杀人放火的恶人,否则她内心更多的是包容。 “是的,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所以我很感激你。那些为了保护我而死去的暗卫,我心存愧疚,这些日子我也在想,这是不是一种伪善。” “可我很快想通了,二者并不一样。” “那些暗卫是奉命效忠于你的,他们又奉你的命来保护我,对吧。他们早就已经把命卖了,他们所有的命运已经注定,即使想要改变也难如登天。” 林晓看着霍青山道: “我说得没错,对吧。” 霍青山用目光回答了她。 林晓道: “那些暗卫为了保护你我而死,这是他们的职责,无处指摘。” 林晓想,那些暗卫相当于私人保镖,或者说雇佣兵更合适。 这么一想,心里好接受了许多。 林晓掷地有声道: “可林震山没有义务,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而死!” 霍青山大受震撼。 林震山没有 接受公主或霍青山的买命钱,他没有义务为保护霍青山而死。 林晓道: “人的身份或许不平等,可是人命都是一样的。霍青山,难道你的命就比别人的更金贵一些吗?” 林晓继续道: “最开始你说,我不是痛恨死的是我父亲,而是痛恨有人杀了他而逍遥法外。这句话,你只说对了一半。” “我做这些不是因为那个人是我身边的人,而是因为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哪怕林震山只是路边乞丐,甚至于他是一个通缉犯,他被人蓄意杀害了我一样要为他查清的真相。” 林晓没有叫林震山父亲,而是叫他名字。 因为这幅身体是林震山的血缘至亲,可是灵魂早就已经换了人。 林晓不是作为一个女儿在替父亲申冤,而是作为一个人寻求正义和公平! 林晓道: “我是痛恨,我恨的是一个人被蓄意杀害了,而真凶逍遥法外。我恨的是那个杀人凶手至今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与悔过之心。我恨的是,霍青山,你在为了维护贵族的利益而枉顾人命!” 说着又是泪流。 霍青山只觉得胸口被重重一击,身子重重一晃,直到回到公主府才吐出一口血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三十天过去了 这件案子被大理寺接手了。 清河气得要御医把脉开药方,霍青山吐血之后反倒开阔起来。 贾樟跑去找了林晓,给她赔礼道歉,都跪下来了。 林晓不为所动,贾樟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你如果要泄恨,我把随风交给你,仍你处置好不好?” 言辞恳切还带一丝请求。 林晓却忍不住冷笑,想来随风也替他做了不少的事,可是现在的下场不过是被他交出来任人处置。 好悲凉的人生。 贾樟实在受不了了,问她: “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晓道: “我要一个说法。” 贾樟道: “你要什么说法?难道要清河公主为你爹偿命吗?” 林晓扭过头去,贾樟追了过去,道: “你还想不想和霍青山在一起,厮守终生了?你这么做是要把他越推越远啊。” 贾樟苦口婆心地劝林晓: “你在传位圣旨的事上立了大功,这正是你和霍青山在一起的好时机,你非要为了这种事放弃掉你的大好姻缘吗?” “你把公主的名声坏了,对霍青山有什么好处?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晓冷冷看着贾樟的嘴巴,道: “你不用劝了,我主意已定。什么大好姻缘的,什么荣华 富贵的,倘若霍青山执意维护你们这样人的地位权力利益,那他也不是我的良配,失去就失去好了。” 林晓送客,还不忘跟贾樟说一句: “你以后还是不要做什么父母官大理寺正的了,像你这样的人,不适合为民做主。” 贾樟身形一顿,离开了客栈。 皇帝问了霍青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忍不住皱眉头,一边觉得林晓这人古怪,一边又不好评价清河的所作所为。 他问: “那你是怎么想的。” 霍青山不说话,皇帝道: “我下令罚没清河一年食邑俸禄,再让她去守皇陵,你看这样如何。” 霍青山摇头,林晓要的不是这些,是清河公主认错。 可是清河不肯认错,现在公主府人人屏气凝息,生怕惹公主恼怒。 皇帝叹气: “再怎么说清河也是杀了人,林晓又是那个性子。” 皇帝拿着几本奏折: “还有些小人,趁机过来污蔑公主驸马还有你,说公主平日仗势弄人驸马,大量低价购买良田,逼迫农户不得安生。” 霍青山心里怪怪的,虽然他看着很累,但是并不糊涂,于是解释了这件事。 之前公主府清肃了全部农庄,把一些瞒上欺下的庄头给 抄家派去做苦役了,还有改了一些庄子的税收,可能有人心怀怨恨就污蔑公主。 霍青山道: “其实我因这件事有感而发,想写两篇策论给圣上,只是事情多耽搁下来了。” 皇帝道: “你有心了。这些小人的话,我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想让你知道,小心身边人,还有就是凡事不要做得太绝,否则后患无穷。” 霍青山回去后慢慢品味出皇上的话来。 一是敲打他,二是提点他。 让霍青山不要为了林晓这样要死要活的,这样有损颜面。 同时也是告诉他,清河这件事要是认真计较起来,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比如哪个皇孙贵族不小心弄死了条人命,被人揪着不放,那多不好。 真可以说是后患无穷。 太后去世已经一个月了,皇上以日易月,素服二十七日,下令有勋爵的人家一年禁止宴请宾客,普通百姓三月禁止嫁娶。 太后还没有下葬,皇帝想等七七之后再处置宇文集等人,可是朝政不能等,皇帝已经下令让慕容霆前往连州,让何望兼任右宰相了。 至于宇文珍,等查完账之后再让他走。 皇帝还考虑过废后的事,他对现在的皇后实在没有什么感情,也 不喜欢她,可是后宫也没有旁的宠妃,皇帝还是考虑到太后,暂时保留住了他。 至于贵妃,虽然他从前很喜欢她,可是现在也消磨下来了,加上那个三皇子着实有些不讨人喜欢,他就借口贵妃和三皇子丧仪之上不够悲痛,将贵妃降为妃,去掉三皇子的封王。 后宫的人还要为了太后挤出眼泪,前朝缺已经一片汹涌。 皇帝暗示霍青山尽快解决掉林晓的事,好去户部供职。 霍青山却道他太年轻,恐难以服众,皇上还是把官职给其他人比较好。 皇上道: “我是为了嘉奖你的,怎么能给别人呢。” 两个你推我送的,最后皇帝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让蓝柏做这个户部尚书。 霍青山没意见,只笑道: “得看他愿不愿意了。” 皇帝又问起林晓的事来,道: “你不是要和她成亲吗,怎么还有这档子事。” 霍青山道: “林晓秉公处理,我不如她。” 皇帝笑道: “你总说你不如她,她就真的那么好吗?” 霍青山道: “自然。” 皇帝又叹道: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我提的法子她不行吗?” 霍青山摇摇头,皇帝又是一笑,下令带林晓进宫, 说他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皇帝见了林晓,不提别的,只道她找到圣旨立了大功,要赏她,让她尽管开口提。 林晓道: “民女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不用什么赏赐。” 皇帝态度坚决,说他赏罚分明,让林晓开口就是。 林晓想了想,笑道: “那就恳请圣上下旨,还当年太医院御医林海清白。” 当年林震山是因为惠太妃难产一事被质疑没有尽心医治才赶出宫娥,可事实证明林震山问心无愧,惠太妃两次生产都落下严重后遗症,这本就是回天乏力的事。 皇帝对于这个请求微微惊讶,林晓还问了一句: “可以吗?” 皇帝道: “当然可以。不过你爹既然是被冤枉的,那替他澄清也是应该,不算什么请求。这样,你再提一件事。” 林晓没有别的请求了,想了好久,灵机一动,恳请皇上废除贱籍。 她道: “户籍分贵贱,贱籍的人不仅自己一生地位低下,就连他们的子孙都要被牵连,甚至不能读书科举做官,这样对他们实在太不公平了。” “倘若圣上取消贱籍制度,鼓励大家读书参军改变出身地位,那么大凤朝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才报效国家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公平 皇帝看着林晓,内心极其复杂。 林晓提的这都是什么要求? 给林震山申冤还好说,取消贱籍制度,她可真敢提。 林晓看皇帝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想要弥补,道: “民女也是生活在民间,看过很多好学聪明有志向的人苦于出身卑微不能报效朝廷,心有感慨,才斗胆这么提议。” 皇帝坐下,他思索了一番,笑着对林晓道: “你能有这种心怀天下的想法,着实让我意外。” “我也想要为天下百民做些什么,让大家都可以过得更好,你这样提醒我了。可是取消贱籍制度这种事太大,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做到的,也不是随口一说就能改的,我必须要跟众大臣商议过才行。” 林晓点点头,她明白这个要求是难办了点。 只是皇帝让她尽管提,她就索性说个大的。 皇帝又笑道: “你总是为别人提要求,你不为自己想想吗?再说一个你自己想要的。” 林晓想皇帝还挺大方的。 可是她没有什么诉求,但是皇帝笑着让她仔细想想。 林晓灵机一动,笑道: “我写了本仵作验尸的书,让人更正规详细地检验尸体。从前教人验尸 的书也有很多,可是大多杂乱没有章法,还有不少错误的地方。譬如滴血是不能验亲的,男女的骨头数是一样的等等。我这本书内有人体骨骼图画和血管血液标注,还写了如何根据人不同部位的骨头计算人的身高,怎么区分尸体男女、年龄,生前有什么病。” 林晓道: “我想把这本书装订成册印刷广发出去。” 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没想到皇帝又有些惊讶地看着林晓。 皇帝心里叹气,对林晓道: “你就提这个?” 林晓点点头。 皇帝又走到林晓身边,徘徊两步,道: “你就不为自己想什么吗?” 林晓一笑: “这就是我自己想要的啊。” 皇帝看向林晓,给她一种很强的压迫感道: “你不是在为你的父亲击鼓鸣冤吗?” 林晓道: “圣上的意思,是要我跟圣上提出,惩治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吗?” 皇帝没有回答,他有些生气了,心想这林晓怎么那么不上道。 他想着,要是林晓跟他提出严惩凶手,他就会说林晓并没有证据证明林震山是清河公主下令杀害的,甚至不能证明是贾樟杀的。 他可以下令处死那个随风的侍卫 ,再罚没清河一年俸禄作为惩戒,然后告诉林晓他已经做了很大退步了,让林晓也懂事些。 结果林晓完全不按他想的去做。 皇帝叹息一声,林晓道: “圣上您能给我一个机会,为林震山讨回公道,我很感动。可是,我不希望我是用这种方式替他讨回公道。” 皇帝问: “那你想用什么方式讨回公道?” 林晓道: “圣上,这世间枉死的人很多,死后没有一个公道的人也很多,林震山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我去击鼓鸣冤,是希望用一种堂堂正正的方式,还他一个公道正义,不然的话我完全可以私下找贾樟找清河去私了。可是我利用我的身份,此刻再利用我曾经立下的功劳去换取他的真相,那对其他人都是极不公平的。” “林震山的死就是一种不公平,他是因为一个皇室的贵族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为了避免他受到潜在的威胁而被人灭了口。” “除非林震山是自愿的,否则他没有义务为了保护谁的性命而牺牲店自己的性命。” “现在很显然,林震山是被迫死亡的,他本可以逃过这一浩劫。” “我早就想过,杀林震山的非富即贵 ,我是做不到要他们为了林震山偿命的,不论那个人是贾樟清河还是谁。” “所以我要的只是一个说法,只是一个诚心的道歉与会改过的悔恨。” “我问过清河她可知错,也给过她时间,可是这么久过去了,清河公主仍旧不觉得杀了林震山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所以我才去击鼓去申冤。” 林晓给皇帝跪下道: “大凤朝律法清明,我希望律法能还林震山一个公道,仅此而已。” 皇帝许久不语,他深深思考了林晓的话,然后挥手道: “你下去吧。” 林晓离开皇宫后,皇帝找来了霍青山,对他道: “林晓此人,真不是凡品。” 他拍拍霍青山的肩膀,道: “你的眼光不错。” 霍青山苦笑,皇帝又道: “我让她尽管提要求,我想着她会让我严惩凶手或者赐黄金百两良田千亩又或者给你们赐婚。可是呢?她说什么取消贱籍,又说给她出书,哈哈。” 皇帝又正色道: “她很好,可是你真的要娶她为妻,和她在一起吗?” 霍青山道: “自然。” 可是现在能不为在一起还不好说呢。 皇帝道: “我没有 别的意思,只是让你想清楚。婚姻大事,绝非儿戏。” 霍青山道: “我想得很清楚,我已经认定了她,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皇帝苦笑道: “可我觉得,她不像是会甘心留在一个地方的人。” 霍青山又是沉默,皇帝和他闲话两句让他下去了。 他到公主府,大理寺的人正在前院无奈地喝茶。 他们是来询问清河关于林震山的事的,直接被轰了出来,现在留下来用茶。 其中一个对霍青山诉苦: “这案子后日就要开审了,如今公主拒不配合,我们能怎么办啊。” 霍青山看向长荣院的方向,目光中也有深深的落寞。 他对几位道: “诸位放心,到了后日我自有办法处理这件事。” 他们面面相觑,霍青山已经告退了。 两天过去了,林晓准时到了大理寺,贾樟随后来了,看见林晓非常无奈加气愤的摇扇子。 再过一会儿霍青山也来了,至于清河,不见人影。 霍青山身着素服,在庄严肃穆的大理寺中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其实他已经不用这样打扮了。 尚杰按流程开始,霍青山看着尚杰道: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是来认罪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勇者 贾樟错愕地看着霍青山,霍青山叹气道: “林震山的确是清河公主指使贾樟杀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我,我不否认。” 尚杰看着霍青山,目光一沉。 霍青山道: “贾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他没有办法拒绝,所以这件事不能降罪到他头上。” 贾樟抓着霍青山,低声道: “你疯了。” 霍青山跪下道: “此事皆因我而起,我才是罪魁祸首。今日,不论大人要如何处罚凶手,我都认罚。” 尚杰震惊地看着霍青山,他淡然自若,俨然置生死于事外了。 贾樟到了林晓身边道: “你还想怎么样,非要逼死霍青山才肯罢休吗?!” 林晓推开贾樟,直接到了霍青山旁边看着他道: “霍青山,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下了。我告诉你,没用的。杀人的是你母亲,不是你。惩罚你,没有用。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指望让清河认罪,我只要她认错悔改就好,可是她连这点也做不到。” 霍青山道: “我知道。正因为我没办法说服我的母亲认罪认错,所以我来替她承受这后果。今日,不论什么罪名什么责罚,哪怕是判我杀头,我也认了。” 霍青山苦笑一下: “或 许,等我受到惩罚后,我的母亲会知道错了。” 林晓看着霍青山,内心无法接受这样的解决方案。 霍青山道: “林晓,你一直称呼林震山的名字,而不叫他为父亲。是因为你在提醒自己,你是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申冤,而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你的血缘至亲。” “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大凤朝律法严明,同时也以孝治天下。清河公主是我的生身母亲,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不能看着她被定罪无动于衷。” “就是今日,我的母亲来了这大理寺,接受了审问,认了她的罪行,我一样会替她承担所有的惩罚。” “我母亲自幼养尊处优,她经受不起如何如何的波折劳碌,所以我愿代她承担一切后果。” 说着,磕头。 尚杰这案子没法办下去了,只能请霍青山起来。 子代母过,这从前不是没有过的,只要受害者或者家属同意了那就行,可现在林晓是不同意啊。 贾樟的想法依旧是林晓只能说随风有杀林震山的可能,根本没证据证明清河下令,霍青山不必如此。 而霍青山的想法很简单,他的确可以帮清河脱罪,但是林晓会一辈子都不甘心,并且心存芥蒂。 那 就把她的心结打开。 牺牲他一个人,成全两家,再好不过了。 林晓看着霍青山,尽力克制内心的怒意道: “既然你要以孝代母受过,那就依法处置。” “清河公主指使杀人,是故杀的罪过,论法,需判砍头。” 霍青山道: “我认。” 贾樟惊诧地说不出话来,霍青山已经伸出双手,道: “尚大人,请把我关入死牢。” 尚杰示意人把霍青山带下去,贾樟质问林晓质: “这下你满意了?” 林晓不说话走了。 清河公主听到这件事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当时派人去大理寺要他们放人。 蓝柏拦下他们,清河冷眼看着他道: “你想做什么?看着儿子死不成。” 蓝柏道: “到现在你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吗?” 清河气笑了,别过头去催促人去大理寺,蓝柏道: “回来。” 清河道: “你究竟想干什么!” 蓝柏道: “不是我干什么,是你想干什么。青山现在是代替你受罚。” “是你杀了人。” 清河咬牙道: “我那是为了保护青山的安全!” 蓝柏道: “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他看着清河道: “林震山没有卖身给你,他是自由 身,他没有责任必须要保护青山的安危,更不必为了青山去死。” 清河不想理蓝柏,起身道: “进宫。” 蓝柏拉住了她,清河挣扎不开,喝道: “放肆!” 蓝柏道: “你以为进宫就有用了吗?你知不知道,外头都在说什么?说你身为公主,仗势欺人,虐杀百姓……” 清河怒道: “混账!本公主何时虐杀过百姓了?” 她看着蓝柏,恍然大悟,冷笑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话里有话,在为那个嫣然申冤呢?怎么,树倒猢狲散,如今太后薨了,你瞧着我这个公主也不值钱了,对吗?” 蓝柏无奈,道: “清河。” 清河抽出手来道: “你滚,本公主的事不用你管。本公主的儿子,我自己去救。” 蓝柏堵着门口,正视清河道: “你还不悔改吗?” 清河怒极反笑道: “我有什么好悔改的。” 蓝柏看着清河,眼里痛心不已: “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都怪林晓多事,不是她青山不会进死牢。” 清河道: “那不然呢?难不成是怪我?” 蓝柏道: “不是你下令杀了林震山,青山何须进牢房!他是在代母受过!” 清河被这话激了一下 ,勉强理智了些,可是她仍旧不愿意接受这一现实。 她也盯着蓝柏,质问道: “那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在明知道青山有危险的情况下,看着他送死吗?” 蓝柏道: “就算青山会有死亡的风险,那也不是林震山造成的。先不说林震山压根不知道圣旨的事,就是他知道,告诉了青山,青山因此惹上杀身之祸,那你该追究的也是杀他的人,而不是林震山!” 蓝柏呵的一笑,道: “清河,倘若青山真的被杀,你敢去找杀他的那个人算账吗?” 不等清河回答,蓝柏道: “你不敢,因为你无法挑战地位比你高权力比你大的人,所以你才对远比你要弱小的人痛下杀手。” “也正因为如此,此刻你不能接受是自己一时糊涂导致青山替你受过,所以你才把怒火发泄到林晓身上,认为她惹是生非。” “可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啊。” 蓝柏发出了一声感慨: “她身份卑微,是一个看起来的弱者,却不向权势低头,敢于发声,这样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蓝柏又道: “而且林晓从未要你认罪伏法,只是要你诚心悔过,可你连这个也做不到,否则青山何必出此下策。”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霍青山所在的牢房可以说是一个微缩的豪华客房,没有杂草污秽,清洗得干干净净,香炉点得是百和香,里头摆了张榻,上面还铺着竹席和纱贝。 霍青山本靠着榻闭目休息,听到动静睁眼却是林晓,便起身铺床让林晓好坐。 林晓道: “你的母亲入宫请罪了,说她一时糊涂才犯下这等事,还请圣上宽恕。皇上罚没了她一年俸禄,又让她去给太后守陵一年。” 意料之中的事。 霍青山道: “她只是不想看我受苦才这么做罢了。” 林晓一笑: “她就是不这么做,你也不会死。” 霍青山不语,两个人一坐一站分外和谐。 霍青山道: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晓道: “外头有人不接受这样的做法,认为皇帝偏袒,有损大凤朝的律法。” 她深吸一口气: “我看是有人见不得你们好,所以在那儿煽风点火。” 林晓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她痛恨清河的死不悔改,一方面又被那群人的小动作气得肝疼。 “贾樟说,皇上可能会让你代母受过,但是考虑你于平定叛乱中立功,让你将功补过,减免你的罪。” 霍青山无所谓地摊摊手,一笑: “是让 我坐三年牢,还是杖责。” 林晓道: “你知道吗?宇文集要被送去充军了。” 霍青山问道: “去哪儿?” 林晓道: “不清楚,可能是兰州宁州。” 霍青山看着林晓道: “我也要去对吗?” 林晓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现在外面因为清河杀林震山的事吵翻了天,有的说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的,还有的说霍青山立功可以免罪的,还有的拿宇文集说事,认为宇文集现在受到制裁,那清河一家也不能躲过。 皇帝想要保护霍青山,下旨是对清河略做惩罚,再让霍青山代替清河领罪。 霍青山又立功了,正好可以将功补过。 霍青山一笑: “回头我见了人,不问他们为何要重判于我,该问问他们难道不觉得宇文集的刑罚太轻了吗?” 林晓一笑: “你这时候还说这些。” 霍青山道: “不然我还能说什么呢。” 他看向林晓,脸上的笑容失意: “我想问你,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是怕你说出一个我无法接受的答案。” 霍青山的目光让林晓想起从前校园里见过的一只失落的流浪狗,在那儿期盼着人的到来,又害怕人的离去。 林晓道: “我今天 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的。” “我已经想好了。”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去兰州充军,我就跟你去兰州,你去宁州流放,我就跟你去宁州。” “不管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我都跟着你。” 霍青山看着林晓,眼中流淌着爱意与欢喜: “天涯海角就好,黄泉碧落就免了。” 林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想得也是天涯海角,刚刚过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唱戏,有黄泉碧落四个字,我就拿来用用了。” 霍青山哈哈大笑,他过去静静抱住林晓。 很快对于霍青山的处罚下来了,皇帝为了以示正听,严惩清河贾樟一干人等。 但念及霍青山贾樟于平定叛乱立功,可以将功补过,于是罚没清河一年俸禄,再去守皇陵一年。 贾樟受命于人,但也是知情不报,所以皇帝给贾恪升了爵位但贬贾樟去了岭南一带的端州做官。 霍青山则发配去绵州做两年苦役。 同时,宇文集发配去宁州充军,归期不定。 程磊升为南衙禁军左将军,虽然右将军也有,却比不得程磊更受皇帝器重。 大理寺把霍青山放了,让他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林晓心想,霍青山这不像是流放,更像 是去长途旅游。 她道: “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清河现在还在公主府,估计看见她要打起来了。 霍青山却拉着她的手走了,两个人正大光明地进了长荣院。 果然清河见了林晓就没好脸色,扭过头去压根不理她的问好。 霍青山道: “我此去要两年多,这两年不能在母亲膝下承欢,愿母亲好好照顾自己。” 清河听了霍青山的话又是叹气,道: “你这次要好好保重。” 说着又哭了下来,道: “我让他们给你收拾了四季的衣服,还有各色药丸,你都带上。剑南一带天气怪的很,有的地方冷得厉害,有的地方能晒死人。” 霍青山微笑道: “娘,我是去服役的,又不是旅游的。” 林晓心下一动,她和霍青山还挺心有灵犀的。 清河嘴唇动了两下,看了林晓还是改口道: “你服你的苦役,东西让别人带着。这回可不许在半路上把人偷偷送回来了。” 林晓之前听过十二说霍青山之前去栗山县,走了两天把丫鬟送回来的事,又忍不住一笑。 霍青山道: “娘,绵州一带清苦,我一个大男人还好,怎么能让女子和我去受罪。” 林晓闻言看着霍青山 ,清河心里没好气道: “那你就多带些银子好打点,实在不行到了那儿有看中的再买就是了。” 清河这是明摆着给林晓不痛快,不过林晓不在乎。 清河又道: “你不带,回头我去了皇陵,这府里就你爹和那几个姨娘。到时候便由着他们胡作非为了。” 林晓没弄明白,清河这是不放心蓝柏呢?还是心里别扭呢。 她之前看蓝柏写得诗,觉得他心里还是有大志向的。 霍青山道: “爹不会放任他们不管的。” 清河道: “他就是一个爱游山玩水的闲人,指望他管事,非把家拆了不可。” 霍青山忍不住道: “可我看这么多年来,娘你也没怎么管过这府,不都是管家做的。” 林晓真的很想笑,看清河那手指头尖尖的样,估计算盘都没摸过几下。 真是大姐莫说二哥了。 清河道: “我不会管,那就交给你爹去管,看他能管成什么样。” 可是蓝柏也不用管家了,他上交辞呈辞去户部尚书一职,说是要陪清河一起去守皇陵。 本来挺感人一件事,林晓还和霍青山说没准他两能趁这个机会改善一下关系。 结果清河却大为光火,直道蓝柏糊涂有病没出息。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围城 林晓听到清河跟蓝柏争吵,清河道: “你做什么辞官?谁要你辞官了。” 蓝柏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他道: “皇陵清苦,我去陪你不好吗。” 清河又道: “谁要你陪了,谁让你自作多情了。” 蓝柏先是沉默,然后道: “既然你不需要人陪,那我不去就是了。” 清河道: “你赶紧去找皇上,把辞呈拿回来。” 蓝柏道: “不必了,我也无心做这个官,免得你多心。” 清河不高兴了: “皇上给你你就好好做着,又扮什么清高。” 蓝柏越发无奈: “我怎么又假清高起来了。” 清河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 两个人声音小了下去,蓝柏道: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这么多年了,我有哪件事真的让你不如意过吗?” 清河道: “那你之前指桑骂槐做什么。” 蓝柏道: “我没有。” 清河开始细数蓝柏的过错,说之前给蓝宛蓝恕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分明意有所指,什么真心相爱缘分的,打量谁听不出来呢。 蓝柏道: “难道我让孩子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还有错了。” 清河道: “你没错,只 不过你自己没能如意,所以才盼着孩子随缘。” 林晓大概听懂了,清河这是在伤心或者气愤蓝柏对她不是真心呢。 蓝柏声音沉了下来,道: “我是如愿了的,才盼着孩子有缘。” 林晓的心突兀一跳,好像坐了一个猛烈的过山车。 蓝柏刚刚这话好似在跟清河表白,尽管当事人不是自己,却听得心花怒放。 屋内,清河也愣了一下,抬头看着蓝柏。 蓝柏的眼眸静谧而恢宏,就像是深深的湖水,温柔地包容。 霍青山拉着林晓,对她比了个口型就带她走了。 霍青山道: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的感情会一直很好。” 林晓知道,蓝柏与清河因为霍青山的教育问题吵过很多次,感情慢慢就淡了下来。 当时她还曾感慨过就像是围城一样,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这是钱钟书《围城》里的话,蓝柏听了盛赞林晓,林晓只觉得愧不敢当。 蓝柏后来又感慨: “我想只要那座墙拆开,这座城依旧美好和谐,只是这又谈何容易呢。” 当时林晓就感觉到蓝柏对于清河还是有爱的,只是他们的矛盾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 希望今天过后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能有所缓和。 蓝玉台中,揽月摘星正在给霍青山收拾行李,霍青山道这些衣服太考究了,他是去服苦役的又不是旅游的。 揽月只得道是公主下令收拾的,林晓笑道: “带上吧,没准有用呢。” 揽月摘星还准备了很多银两,林晓道: “财不露白,你们装这么多,没两天霍青山就得让人盯上给打劫了,而且也沉。” 丫鬟这下犯了难,好像做什么都不对。 林晓笑着让她们多备些铜钱,世面上用得多是铜钱,而且银两还有小秤子去称,麻烦。 如果打点官差的话那倒是用得上金银。 霍青山笑着让她们把银钱交给林晓,道: “我带这些不方便,还是请你代考好了。” 结果林晓还嫌银子沉,霍青山笑着说: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林晓觉得这样已经很夸张了,更夸张的还在后头,丫鬟还给霍青山准备了茶具茶叶香炉香料还有枕头被褥,林晓想是不是马桶也要给他备上。 林晓真诚地问: “你这着实不像是去服苦役的。” 霍青山还笑道: “难道你还真心盼着我去吃苦吗?” 林晓慢慢消化了一下,然后发出一个疑惑: “你带这么多东西,谁来抗?” “难不成你还要带丫鬟?” 霍青山道: “丫鬟就不带了,小厮和暗卫还是可以的,你放心,不用你来背着。” 霍青山笑得随意,林晓觉得这一切太过震撼,然后想宇文集会不会也是这样? 看起来是去参军,其实日子依旧过得很好。 那么这种惩罚又有什么意义? 霍青山还是代人受过,宇文集是实打实地犯罪啊。 林晓一时间接受无能,霍青山笑道: “他们无事忙而已,我不要这些。就是怕委屈了你。” 林晓觉得没什么,她之前过得就挺穷的,不怕。 霍青山道: “你别觉得没什么,这世上难过的地方多着呢,到时候千万别哭。” 林晓道: “我倒要看看咱两谁先哭。” 先哭的是清河。 到了送别的时候,清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个眼睛红红肿肿的,看着霍青山极度不舍。 霍青山安慰清河,说: “就当儿子出去游历两年就好。” 又道带了很多行李,衣服药物等等都备着,不会受苦的。 林晓闻言也忍不住点头,霍青山的行李在减去了那些茶杯枕头马桶后还是装了好几个大箱子,光是暖手的手炉 就带了两个,随身佩戴的银香囊带了四个,熏香的香炉大中小各一对。 林晓觉得霍青山其实是趁机倒卖小商品的。 不论霍青山和蓝柏怎么安慰,清河都接受不了这两年的分离,又让人给了霍青山许多银票和金银叶子让他带着。 清河又道: “可不许半道上送回来。” 千哄万劝,清河总算是放过霍青山走。 蓝柏揽着清河的肩膀宽慰她,他们的关系现在融洽不少,但是还没恢复到从前如胶似漆的地步。 只是现在这样就很好,婚姻发展到最后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吗。 等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官差犯了难地拿出枷锁镣铐和一套囚服来。 他们小心道: “这个是规矩,外头挺多人看着呢,宇文集也是这样走的。” 霍青山没有异议,很快换好衣服走了。 林晓看到他的样子忽然心里就难过起来。 公私分明,于公,林晓希望能够得到司法正义。 于私,她不忍心看霍青山这样。 何况,犯罪的本就不是他,他也只是一个知情不报的过错而已。 林晓要的公平,终究只是她一厢情愿。 官差又道林晓的马车最好离远点,林晓便和人赶马车先出城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半是妥协半是接受 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官差就要把霍青山的枷锁去了,霍青山还道不用了,就这样挺好的。 林晓却笑道: “拆了吧。” 反正霍青山也不是真的出来服苦役的,就是去一个偏远的地方住两年而已。 霍青山看林晓有些不开心,问她怎么了。 林晓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不高兴,霍青山问: “是不是不放心庄子上的那些人?我们可以先去看看,耽误不了几天时间。” 林晓一笑: “咱们这样什么时候能到绵州。” 霍青山道: “走路的话一个多月吧,真的耽误不了几天。” 林晓就和霍青山去庄子看了看。 庄子的人一切都好,新换的庄头因为被公主府直接控制,暂时还是很安分守己的。 纺织厂的女子目前都平安无事,她们织出来的布匹都卖了,手上有了钱日子过得都还不错,还有不少农户都想让女儿过来一块学习织布的本事。 林晓看到他们现在活得都很不错,心里也由衷高兴。 霍青山感慨: “你若为男子,入朝为官真是百姓之福。” 林晓问道: “女子就不能做官了吗?” 霍青山一笑: “也能。” 大凤朝也曾经 有女子为官,前朝前代也有过。 霍青山道: “只不过终究难了点。” 林晓没有在庄子久留,小住了一晚就走了。 霍青山道: “我看你神色凝重,以为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可是从庄子出来你还是这样。” 等了许久林晓才回答: “我觉得我对不起你。” 霍青山道: “怎么这么说。” 林晓很无奈地道: “我击鼓鸣冤,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说法,是希望律法能还林震山一个公道。可是呢……” 霍青山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最后受罚的是我,不是我母亲,这并不是法理应该的。你要的公道看似得到了,其实最后我们还是利用了权力地位逃脱了本该接受的惩罚。” 林晓点头。 霍青山又道: “其次,你看我虽然被判流放,可是这行李一大堆,吃喝照旧,充其量不过是去了一个穷苦的地方待两年而已。这根本不算是一种惩罚,包括我母亲去守皇陵。所谓的清苦只是表面的,内里该是怎样依旧怎样。” 林晓依旧点头,霍青山叹叹气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真的不能做什么或者改变什么,我只能告 诉你一个你早就明白的道理,再严厉的律法,也会有偏袒的人,也会有治不了的罪。” “就像栗山县的陈员外,他虐杀了奴仆,你我皆过意不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大凤法就是这么规定的,主人虐杀奴仆,其标准是当场殴打虐待至死,否则就算是奴仆病重不治而亡。” “你或许想过可以改变律法,让主人不得虐打奴仆。我也这么想过,可是这很难甚至不可能实现。” 霍青山深深地看着林晓道: “因为律法一旦改写,损害了皇亲国戚官员地主员外的利益,他们就会心存怨怼,久而久之,后果不堪设想。” 此前皇帝就几次暗示霍青山,林晓的事不能做得太绝。 否则备受宠爱的清河公主杀了人就要偿命就要流放,剩下的那些王群贵族,又有几个手上没有几条无辜的人命呢? 这样闹下去,最后谁又得到好处呢? 小惩大诫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归根结底,这也不是律法的过错,而是这世道就是如此。” 林晓心情极度复杂,整个人是矛盾的。 走了整整一天,晚上他们露营,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边,林晓半是妥协半是接受了 这个世道。 这是封建社会,林晓无能为力改变这世道。 除非她手眼通天,发动起义,推翻封建皇帝。 可是真的有用吗? 没有科技革命,没有新的技术,绝大部分人都读不上书的时代,即使她玛丽苏发动了革命开创民主时代,最后也会被人窃取果实复辟帝制的。 而且到那时,她很可能没有招架还手甚至生存的余地。 林晓叹气,看电视剧看小说,好像穿越是多么多么厉害的一件事,遇到各色美男经历各种斗争,最后成为人生赢家。 可是她真的经历了之后,内心却陷入一种无比的痛苦与纠结当中。 虽然她也确实拥有了电视剧男主一般存在的霍青山,体验过这种泼天的富贵,可是这无法抵消她内心的悲凉。 其实林晓也很明白,只要自己放弃内心那种现代的思想,自己完全可以依附霍青山过得很好。 什么杀父之仇,林震山本质不是她的父亲,她也不是为了报仇而上的京城。 什么司法正义,现代都不能完全做到的事,在封建社会要什么公平呢? 可是林晓做不到,她不能放弃内心的底线,这是对她生前职业的一种侮辱。 她 深吸一口气,一边劝自己看开,一边想一些让她开心的事。 譬如庄子上的女眷有了自己的出路,譬如自己写的书被装订成册给印刷了出去,当仵作的人手一本。 又想其实这世道还是有的可以改变的,自己可以尽一点微薄之力。 凡事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总得慢慢来。 就这么经历了一天的思想斗争,林晓想开了些。 霍青山把烤软的饼给林晓,道: “早些睡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林晓道: “明天我们都坐马车吧,这样可以快很多。” 几个官差听了都感激不尽,几双眼睛看到霍青山都希望他立马答应。 他们本来想着这是一件很轻松的活,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和一女的,肯定没走几步就要歇一歇,没想到这两个人体力都太好了,愣是把他们都走累了。 霍青山诧异: “你累了?” 林晓摇头,霍青山手足无措起来,心想这不是林晓的风格。 林晓一笑: “反正都是赶路,坐马车还轻松点。” 她算是想通了又算是放弃了,这样的苦役没有意义,可是他们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没有回去的道理,那就干脆怎么省时省事怎么做好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汉帮 赶了几天路,一切平安,只是虽然过了立秋,天却依旧热的很。 霍青山笑道等过了处暑会更好一点。 林晓道: “再不好好赶路,白露过了都到不了绵州。” 说话间官差指着一家客栈道如今天色不早,不如他们在这儿住一晚。 霍青山没意见,本来官差押送犯人身份特殊,客栈一般不敢招待,都只能露营。 可是他们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押送的,客栈也只当他们是来办公的大人,都好生招待了,差点连钱都不收。 霍青山看一眼林晓,笑一下。 林晓问: “你笑什么?” 霍青山摇摇扇子在她旁边耳语道: “要不,咱两睡一间,省点银子。” 林晓下意识看向左右,尽管压根没人看他们,但是林晓还是觉得备受关注。 她道: “谁要省银子了,我自己有钱。老板,我要单独一间,上房!” 老板连忙应了,给他们准备房间,又帮他们喂马抬行李。 林晓低着头快步上楼,霍青山在林晓身后开怀大笑,道: “你走慢点,小心摔了。” 话音刚落,林晓就差点一个趔趄摔了。 店家提醒他们: “最近镇子上不太平,小店虽然每天晚上都 有人守夜巡视,可诸位客官还是小心些,晚上关紧门窗,有事只管喊,我立马带人来看。” 林晓问: “怎么个不太平法?” 店家笑道: “左右不过是飞檐走壁的,小心些就没事了。” 霍青山道: “只是飞檐走壁,没有采花惹草吗。” 店家哈哈一笑,说小心些总归是好的。 送走老板后,霍青山道: “你听,镇子上不太平呢,真不和我一块住?” 林晓拿出匕首道: “谁敢打老娘注意,我废了他。” 霍青山哈哈一笑,又低头靠着她肩膀道: “你怎么越发害羞起来了。” 林晓道: “你怎么变得色咪迷的了。” 说着笑着推开他。 一夜相安无事,他们第二天一早起来赶路,直出了镇子。 其实林晓觉得有些遗憾,他们可以在镇子留几天帮忙抓个贼的。 他们在明的只有霍青山林晓和四个官差两个赶马车的人。 可实际上负责押送霍青山的官差只有两个,剩下两个是保护他的人,赶马车的人也是高手,另外还有他的暗卫便装负责保护他。 林晓也是被这个私人保镖一路护送的规模影响了三观,现在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可没 想到镇子上风平浪静,等他们到了野地扎营的时候就不安生了。 原来他们在镇子上的时候就被盯上了,只是那些贼人担心镇上动手太过明显,拿到钱也不得逍遥,特意忍耐了三日终于找准时机想要杀人劫货。 霍青山林晓几乎同时睁开眼,感觉到肃肃杀意袭来。 林晓之前经历多次追杀,又经历了庄子一系列的事和霍璇谋反的事,竟然练出了一种辨别杀意的本事。 比如杀人灭口的感觉是肃肃的,好像风突然抽紧了,心脏也不敢跳。抢劫杀人则更多是一瞬间的心跳加速和双腿软麻。图谋不轨的感觉是身上和头皮发麻。而谋反的金属感把风也坠得更重了些。 而现在给林晓的感觉则是对方打算先杀几个人再抢劫了货物,再把她和霍青山带回去做压寨夫人和压寨相公,可以说是一箭三雕。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落到一半就被人砍了个四分裂。 十一十四从地上跳起,惊醒那几个官差,他们拿起兵器就和冲出来的黑衣贼人厮杀。 林晓道: “我们用不用出去?” 霍青山反问: “你觉得呢?” 林晓道: “我觉得我们出去了就会被他们活捉, 然后带回去做压寨夫人和相公。” 霍青山笑道: “英雄所见略同。” 说话间,一只箭射穿了马车,露出半个箭头来。 林晓道: “他们的箭法看起来一般。” 霍青山一笑道: “看他们这样也累,不如我们出去和他们会会,到时候一网打尽?” 林晓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两个人手拉着手慢悠悠出马车了。 隐藏起来的贼人见状大喜,又是一张大网扑了过来,两二人兜住。 贼人立马涌了过来,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威胁他们束手就擒。 十一等人见状收手,贼人示意他们乖乖听话,就饶他们性命。 贼人互相打了眼色手势,意思是把这对俊男美女带走就好,剩下的杀了。 霍青山会意,道: “他们要把你们都杀了,还不快动手。” 十一等人闻言立刻将贼人拿下,那贼人见霍青山多嘴,举刀就要砍死霍青山,不料霍青山一掌推出来把他们震飞了几米,其中一个还翻了个空心跟头。 林晓噗嗤一笑,霍青山抱着她从马车上滚下去,又听得刀落在车上发出沉闷一声。 原来她刚光顾着得意,没留神那贼人的刀脱手正砸向他们。 十一他们 制服了贼人就过来给霍青山脱困,霍青山道: “抓活口。” 他估计这伙贼人数量不少,只怕老巢还有人在,得一网打尽才行否则附近百姓还要继续遭殃。 如此忙了一夜,活捉了十二个贼人,杀死了六个,逃了两个。而这二十人也不过是他们总数的一半不到。 霍青山审问他们老巢在哪儿,一个个都不吱声。 林晓注意到霍青山问话的时候,有几个贼人的目光忍不住看向旁边,这中间定有一个大人物在。 霍青山笑道: “不说?那好。十一,把他们绑起来,用凌迟的法子慢慢问,看他们能撑几刀。” 贼人几乎吓破了胆子,哆哆嗦嗦地求饶,一个人突然高声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招、我们招!” 贼人见有人打头,纷纷呼应说招供。 林晓问: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立马道: “小人诨名草上飞,是好汉帮一个喽啰。” 好汉帮就是这群贼人的帮派,原先不过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混混无赖搭伙偷窃过日子,时间长了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些身手头脑的人在,竟然渐渐壮大起来,如今打家劫舍抢夺钱财的事也干得越来越顺手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马三 霍青山便让人给他松了绑,又问他们老巢在哪儿,平日怎么防守,又做了多少案子,他们统统招来。 他们在一个林子里盖了屋子挖了地洞,还设置了陷阱,平时有人盯着,一旦官差找过来他们就躲藏起来,留下几个老实人看房子,再给官差一点好处费,没有过不去的搜查。 草上飞道可以带他们去老巢把剩下的事人抓了,将功补过,饶他一条性命就好。 又道: “他们为人奸诈的很,平日非常小心,那些陷阱不知道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这一句句都是在诱导他们听从他的意见。 霍青山笑道: “既然这么着,那就让你带路领我们进去,不过你要小心,若是你敢跟我玩什么猫腻,我包管让你碎尸万段。” 霍青山说话声音不狠,可是让人毛骨悚然,加上他双目如点漆,真像是黑夜里索人命的鬼神。 草上飞颤抖着给他磕头,林晓留意方才目光飘忽不定的贼人看得好像是他这边,于是又看他左右。 霍青山通知官差去报官,然后他们带人去了林子找老巢。 他们走到天亮之后草上飞就停了脚步,一个贼人道: “前儿就是我们约好接头 的地方。” 又道: “我们这样去,必定是会引起他们嫌疑,还得委屈你们装成被俘虏的样子才好骗过他们。” 霍青山道: “这有何妨。” 于是他们和四个贼人交换了衣服,又把贼人五花大绑捆结实了,一行人前往林子剿匪。 贼人也是被霍青山这番操作给整懵了,但很快调整过来殷勤带路。 贼人的衣服臭烘烘的,林晓刚穿上就觉得痒,霍青山笑着看林晓一眼,眼神仿佛在挑衅。 谁能想到他们两个居然是林晓先不习惯这种条件的呢。 草上飞一路引路,林晓心下狐疑,想着他们接头就靠这样生走吗?难道没有什么信号不成。 正想着,只见一个贼人道: “前儿的茶棚就是了。” 她看去,那茶棚平平无奇,里头坐着好些大汉在喝茶,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在偷偷打量四周。 草上飞吹了几声口哨,立马有人过来说喝什么茶几个馒头包子。 茶是指抢到了什么货物,馒头是指有多少人,包子是指女人。 这个黑话非常的朴实。 草上飞道: “上好的茶来上三大壶,再来四盘子大馒头。” 林晓心下觉得怪怪的,但一时说不上来 哪里怪。 很快他们上茶上东西,说吃过好去出货。 他们做这等事不能白天进林子,只能晚上黑灯瞎火。 林晓看他们倒茶,心下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浓重,心想他们会不会趁机在里头下药。 毕竟一路上他们在明,贼人在暗。 可茶上来了,贼人也不客气,仰起头咕噜咕噜地下了肚,放碗都是空了的。一壶茶很快倒见了底,又上第二壶茶来,贼人又喝起了第二碗。 茶棚的人起了疑心,盯着霍青山林晓看,手上活不停。 霍青山接过一碗茶给了林晓。 两人目光不经意对上一点,心有灵犀。 林晓把茶一饮而尽,霍青山紧随其后。 林晓拿着馒头斯文地用力揪了一小块下来,还没吃呢就晃晃悠悠地倒头睡下,还发出小魂的一声啊来。 霍青山被林晓的演技震撼了,心想贼人会不会看穿他们,但见旁边的贼人都已经在抽刀,也就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 “哈哈哈哈……” 林晓听到贼人得意大笑,一个人道: “还是老大厉害!” 其他人跟着拍马屁,林晓脑海里迅速过一遍,想这老大会是谁。 老大道: “这次兄弟们辛苦了,回去后 大家定要痛痛快快喝一坛子!” 林晓听出了这个声音,这个说话的老大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活捉的十二个贼人中一个叫马三的。 林晓心下很是惊讶了,她原本以为那个草上飞是他们中的一个大佬,没想到这马三才是真老大。 又想想,马三几乎一直和草上飞走一块,那些贼人的目光可能是落在他身上了。 马三拍着一个人笑道: “也多亏草上飞你跑得快啊!才能布下这天罗地网。”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都是老大聪明,小的也只有两条腿的功夫厉害了。” 又有人笑道: “两条腿厉害还不够,得三条腿都厉害才行!” 说罢众人有猥琐笑了起来。 林晓心下一惊,原来他们一早就落入马三的奸计中。 这马三先是让身边的人打头,一个颇响亮的“草上飞”名字让他吸引霍青山林晓的注意,而真正的草上飞已经去通风报信。 这人不可小觑啊。 马三又道: “他们去报了官府,我们先把他们转移才好。” 于是开始抬人,贼人道: “这女人长得可真水灵。” 林晓想明白之前觉得哪里怪了。 刚刚他们对暗号的时候,草上 飞说得“四个馒头”意为四个男人,可是林晓是女装出行的。 贼人盯了他们几天,没道理不会留意林晓,让她有机会逃跑。 又一个人猥琐地笑出声来,林晓觉得他哈喇子都快滴她脸上了。 还好之前王八公子的事锻炼出了她一点演技,否则现在就得露馅。 另一个贼人道: “你们瞧这男的,长得比女人还俊。” 说话好像还动手拍了拍霍青山脸蛋。 林晓被装进麻袋里抗走,鼻子全是一股子牲口棚味道。 林晓身子晃来晃去的,有些分辨不清方向,但她不害怕,因为她知道霍青山十一他们肯定记得住的。 晃悠了许久,又听他们道: “怎么安排。” 一个人道: “男的丢大石头那儿,女的……老大,我看她挺干净的,不如直接送你房里?” 马三笑道: “算你们几个知道孝顺。” 林晓心想这凭什么! 刚刚不还说霍青山长得比她还俊吗?那把霍青山送你房里啊! 林晓又被整个地到地上,地上很硌而且从质感来看,是土地无疑了。 周围一下子静了,估计他们去忙别的事了,林晓等了一会儿便自己弄开麻袋从里头爬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反将一军 这间土屋陈设简单,中间一张方桌两条长凳,顶墙一张大床铺着朴素干净的被褥。 门窗都紧闭,但是黄昏的余光照进来还能看见空中无数灰尘。 林晓检查桌子上的茶壶,里面还有不少水,林晓把荷包里装着药的红瓶子小心露出头来往茶壶里倒。 她和霍青山都随身带了些药和解药,防止打家劫舍的,没想到这么快排上用场。 刚刚霍青山接茶的时候,林晓就注意到他手指间夹着东西漏进茶碗里。 不得不说霍青山的防范意识和侦查力都比她强。 林晓做完这一切后又吃了点解药,然后才去推门喊: “放我出去。” 林晓做这个完全是想着,自己一介女流,不求救一下好像不对劲。 外头有人不耐烦地敲门吼道: “闭嘴!再敢嚷嚷把你皮扒了!” 于是林晓安心地去检查土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密室,没曾想还真让她在床底下摸出一个铁环。 林晓试了试,这底下兴许就是他们挖的地洞了。 做好这一切林晓安心坐床上休息,但屁股刚挨着床她就又起来。 林晓想一个被绑架的弱质女流应该不会大大咧咧躺床上的。 她慎重考虑后决 定坐凳子上慢慢等。 这一等就是大晚上,外头的人喝酒吃肉,香味把她勾的肚子咕咕叫。 也不知道霍青山怎么样了,他们三个要是被关在一起的话,足够把这一窝都给收拾了。 可是林子外面还有陷阱,官差来了会不会中陷阱啊。 林晓心下忐忑,害怕他们在这儿贼窝里翻了船。 正担心着,门被一把推开了,外头月光涌了进来,有人拿着一碗肉盖饭进来,给林晓点亮一点烛光。 又等了一刻多钟,门再度开启,喝得微醺的马三拎着一坛子酒进来,笑着背手把门关上。 林晓立马离他远远的,马三喝了一口酒,见桌上饭菜没动过,抬着下巴望着林晓道: “怎么不吃饭。” 自问自答: “怕我下毒?” 说着伸手抓了一块肉仰头吃了。 林晓问: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马三道: “他们?哦,你说你男人啊。他好着呢,也有吃有喝。我们不是那种专好杀人的恶贼,你们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着又把酒一喝,碗一推,让林晓吃饭。 林晓慢悠悠过来,还是不坐下吃。 马三不笑了,盯着她道: “不给面子? ” 林晓道: “没筷子。” 马三哈哈一笑,出去拿筷子了。 林晓迅速地往马三的酒坛里倒了药,再迅速地吃解药。 马三回来不止带了筷子,还带了壶热茶,把旧的拿出去了。 林晓准备的迷魂茶就这么没了,心里在哀嚎。 马三一边喝酒一边看林晓吃饭,心想这娘们吃饭的样子好看极了。 林晓看这伙食还挺好,大鸡腿和大红烧肉的,不知道霍青山那边怎么样了。 马三哐哐半坛子酒下肚,身子按捺不住,就伸手去摸林晓的脸蛋。 林晓心里骂道能等我吃饱吗,迅速扒拉一口肉后开始躲着马三。 马三扑向林晓,林晓把饭菜咽下去后开始大喊: “你别过来!别碰我!不要啊!” 能喊得多撕心裂肺就多撕心裂肺。 马三在她身后大笑,挟着胡酒气气势汹汹。 这屋子太小,用不了几步林晓就被逼入绝境,马三扯着她的腕子往床上甩。 林晓立刻爬起来往门口跑,马三在后面仅一步之遥,林晓就绕着桌子跑。 哐当两声,马三就被板凳绊倒,挣扎着起不来。 林晓还在那儿喊不要啊不要啊,实则静静地站在那儿看马三眼神涣散。 药起效果了。 林晓一边喊着救命啊救命,一边踢了马三几脚,确定他昏迷了才去提那铁环。 老大房间的密室,肯定是逃生用的。 果然提起铁环,底下是土台阶,再里头就黑洞洞的了。 林晓拿蜡烛试了试,氧气含量还是充足的。 可正当她要下去试探时,心里犹豫了。 这底下很可能是逃生通道,可是她一个人逃走了,霍青山怎么办?虽然知道霍青山肯定能保护自己的安全,可是她做不到抛下他一个人走啊。 可是林晓已经把马三迷倒了,现在只能下去。 底下的密道修得粗糙且狭小,墙壁长了很多青苔,里头还有老鼠在四处逃窜,林晓走了一会儿,前头黑洞洞的吞没了烛光,饶是她经历多风雨此刻也有点心慌。 在这狭小通道里的广袤之中,林晓静心一想,马三床底下的暗门没有别的机关,可以从里外打开,他不怕有人从密道进来杀他夺位吗? 可马三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他床底下的密道兴许是条专属的,且离逃生口很近,这样才能不动声色。 想通了这点,林晓就放心大胆地往前走,中间没有岔路,很快到了头。 林晓 摸到暗门小心再小心地推开,外头一点幽幽的夜色,很有恐惧片的风采。 她壮着胆子推开门,外头是茂盛的树林,这不仅是单独一条密道,还是单独一个逃生口啊。 这马三是做好了随时丢下弟兄逃跑的准备。 林晓重获自由松了一口气,她把暗门关上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出去和官差汇合,带他们来救霍青山? 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她一个人又打不过那么多贼,而且霍青山武艺高强完全可以保护好自己。 还是说自己想办法绕回去,反杀他们来个美救英雄。 林晓的理智告诉她应该选择前者,霍青山也不会怪她自己先逃命的。 可是感情上,林晓想选后者。 林晓纠结一番,她想着刚刚那群人说把霍青山丢大石头那。 大石头,她看这儿都是平林,没有山,不大可能是山洞的。那会不会是门口堵着石头的地窖? 那么霍青山想要逃出来有点困难。 林晓站了起来,她根据刚刚走的方向大致判断自己在马三房间的大后方偏左,想办法过去就是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林晓手中的烛光被风吹灭,她立刻被黑暗的兽包围,周围是窸窸窣窣的松动。 第二百章 内斗 林晓只能抬腿往前走,凭借记忆去找贼人的老巢,没想到身后传来了人的奔跑声。 看样子她已经暴露了,林晓只能疯狂往前跑,却听到遥远一声“林晓”传来。 是自己人! 林晓惊愕地回头,等了一会儿便看见一队人向她跑来。 虽然隔得很远,可是打头那个人皮肤白得发光,在这幽蓝不安的月色中宛若一樽白玉菩萨,镇定四方,不是霍青山还能是谁。 林晓喜悦地向霍青山跑去,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霍青山一手抱着林晓的腰一手摸着林晓的后脑勺,好像在给狗狗顺毛一样安抚着她。 林晓问: “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霍青山道: “我们先回去,慢慢跟你解释。” 原来这一晚上发生了许多事情。 跟林晓试图反杀马三一样,霍青山被关进地窖后也在思索反击。 林晓笑问: “你们真的被关进地窖里了?跟我想得一样。” 霍青山笑着捏捏林晓的小灰脸道: “那个地窖里关着几个女人和孩子,都是被他们抢过来的。到了晚上,我就哄他们下来拿银子,趁机打晕他们让十一十四换上衣服。” 十一十四上去后就开始摸清地形并且 下药在酒里,没想到有人嚷嚷老大死了。 林晓惊讶: “老大?马三?” 霍青山点头,林晓道: “我没杀他啊。” 她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霍青山不假思索道: “我看他们是内斗了,有人趁机杀了马三栽赃给你。” 后来那人就打着报仇的名义拖霍青山出来要就地正法,却正好给了霍青山机会收拾他们,加上贼人喝了药,根本不是他们对手。 林晓崇拜笑道: “你一个打这么多个,太厉害了!” 霍青山谦虚: “不止我一个。” 林晓道: “我知道,可加上十一十四也只有三个嘛,你就是很厉害啊。” 又想霍青山要是去打战的话会不会所向披靡? 一个声音响起: “还有我—们。” 林晓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得很,看过去竟然是十二。 她一愣: “十二……你怎么在这儿?” 林晓看着霍青山,他笑道: “他是我的暗卫,会出现保护我们不是很正常吗?” 林晓道: “可你不是说,十二有别的要紧事做吗?” 霍青山道: “做完了啊。” 他回答得很轻松自然,可林晓就是觉得不对劲。 林晓又问: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儿四 面八方的这么大。” 霍青山莞尔道: “我想你一定会回去救我,所以就走了这个方向。” 林晓嘴角忍不住上扬,她靠着霍青山,两个人越发亲密无间了。 回到贼人老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除了喝药的贼人就是被打伤的了。 马三的尸体被放在一边,是被用匕首插中心脏而死。 霍青山指着一个被五花大绑还堵着口人道: “这个估计就是凶手了。” 林晓借着灯火看去,这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生得看起来老实本分,不过人不可貌相的事她见得多了。 林晓道: “我们把他们扭送进官府吗?” 霍青山道: “等官差来吧。” 他们坐下,林晓问霍青山什么布置的计划。 霍青山道: “那草上飞带路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怕他们使诈所以留了一手。” 林晓委屈: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啊。” 她这一路上还做了好几次思想斗争呢,是不是显得她有些自私啊。 霍青山笑道: “这只是我多心恰巧派上用场而已,我不说是怕你害怕。” 林晓道: “我有那么胆小吗?” 霍青山道: “知道你胆大心细,可我就怕你思虑太多耗费心血才不跟你 说。” 林晓觉得霍青山很暖,把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又笑道: “你这么晚才动手,就不怕我被人占便宜了呀。” 林晓感觉霍青山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可是她没揣摩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霍青山捏着林晓下巴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十二在旁边听了心里无比失落。 林晓自然不会受到伤害了,因为他一直在守着她保护她。 其实根本没有别的任务,霍青山交给他的任务一直都是保护林晓,但不能让林晓知道发现。 十二忍不住苦涩一笑,他已经完完全全沦为霍青山的奴隶了。 霍青山利用他对林晓的爱意,让他保护她,无声无息无名无籍。 可是他甘之如饴。 林晓一笑道: “你知不知道,逃跑的时候我有好几次想着不救你了,自己跑了算了。” 霍青山道: “你这样更好,出去找了官差回来救我更妥当了些。” 林晓忍不住伸手揉揉霍青山的脸,把他脸搓得黢黑,笑道: “霍青山,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她差点就选择了那个理智的方案,理由跟霍青山说得一模一样。 霍青山抱着林晓道: “什么肚 子里的蛔虫,多难听啊。我们这叫心有灵犀。” 林晓应和: “心有灵犀心有灵犀。” 又笑问: “那要是我真的自己跑了,你会不会生气啊。” 霍青山不假思索道: “不会。” 林晓一笑。 其实霍青山这个“不会”有两层意思,一是不会生气,二是他知道林晓不会那么做的。 他们胡乱休息了会,等到天大亮还不见衙役来,直到下午日薄西山了他们才姗姗来迟。 去请他们的人硬着头皮过来解释: “他们说秋老虎的时候太阳最厉害,所以下午才动身。” 林晓心里翻白眼,这办事效率和办事态度,怨不得这群盗贼如此猖狂了。 他们已经耽误太多时间,即刻就要走了,可是那些衙役直接拔刀拦住了林晓的马车道: “谁让你们走的!” 官差解释他们要押送霍青山去绵州,不能耽搁,横竖贼已经抓到了你们自己带回去审问吧。 衙役道: “押送人犯那你们人先走,这两辆马车和车上的东西得留下。” 林晓质问: “凭什么?” 衙役吐了一口唾沫,道: “凭什么?就凭这些东西是贼赃!得充公的!你还想拿走?信不信我治你一个偷窃罪砍了你的手!” 第二百零一章 恶里恶 对方的语气哪里是要证据查案?分明是想贪下这堆行李! 官差劝霍青山道: “我看这些人就是想要个好处,你全当打发叫花子了。” 林晓跳下马车怒道: “不行!” 林晓心里来气,这群衙役竟然借口办案公然要夺人钱财?真是岂有此理! 一个官差挡着林晓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边又有人对衙役道: “你们可知道这位是谁!……” 衙役不屑打量一眼霍青山,只觉得此人气质不凡,像个高贵人物,心里有些犯怵。 霍青山用扇子轻打他一下,温和地对衙役道: “我是被朝廷押送去服役的,本不该耽误时间,但是既然牵扯进这宗大案里,少不得留下给你们做个口供。” 衙役本只想勒索点好处,可没成想碰上个硬骨头,现在便软了下来,道: “既然是朝廷重犯,那你们先走,别耽误了时间。只是这东西需得过我们的眼。” 还没放弃捞上一笔。 林晓道: “不必了,绵州远得很不差这一两天,我们还是先去见你们的县令把这个案子结了再走。” 都说山高皇帝远,可林晓不敢相信,他们才出了京兆就遇上了这种事 。 他们态度强硬,几乎是逼着衙役带他们去找县令。路上十二还捉弄衙役,几次引他们入了贼人设的陷阱,把他们又摔又吊,弄得狼狈不堪,逗得林晓笑个不停。 回了县衙,衙役带着一身的伤一肚子的气迅速告状,说这朝廷钦犯惹是生非,意图抢夺贼赃,路上还想杀他们灭口。 县令想这还了得,立马要惩治这犯人,可出来后眼前这犯人模样气质如同天人,他顿感不妙,再一看文书,这人竟然是清河公主之子,前中书侍郎霍青山。 县令差点就给霍青山跪下了。 衙役不解,耳语不管霍青山从前如何高贵,现在也是犯人,怕他做什么? 县令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下令那些衙役一人三十板子。 霍青山道: “等等。” 衙役翘首以待,望霍青山以德报怨。 霍青山道: “打可以,先说清楚他们的罪名,我可不希望过些天有人上书云,我霍青山被革职流放还大摆排场仗势欺人,肆意妄为。” 他本无意借着身份压人,他知道林晓不喜欢,不然刚刚他们就可以收拾了衙役走。 可是霍青山也清楚,跟这些人,不拿东西压住他们是说不通的。 县令立马找了罪名,说衙役才是仗势欺人鱼肉百姓,竟敢趁着剿匪搜刮民脂民膏,又感慨: “幸好是遇上了霍郎君,要是普通百姓,不知道他们还要做什么呢。” 林晓想问既然是仗势欺人,那这些衙役仗得谁的势,谁给他们的胆子。 可是霍青山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用力,制止她开口。 县令又请霍青山住一晚休息再走,霍青山道: “好啊,正好我们也想看看这群贼人到底犯了多少罪,又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霍青山的眼睛好像藏着两团火,逼迫着县令节节后退,警告他要是敢玩猫腻就等死吧。 他们之前就从贼人那听来,他们平时会贿赂官差逃过搜查,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可恨他现在是戴罪之身,不能太过张扬,否则落人话柄连累清河蓝柏。 他们住在了县衙,林晓开始清点起了行李有什么损失。 他们本无心计较这些,可是现在林晓不干了,她列出了缺少的东西,要县令尽快把案子审清楚把东西交还回来。 县令接过单子,脸上笑嘻嘻心里骂娘,谁知道这单子是不是真的,回头他还得自己倒贴。 本来抓到盗贼也是好事, 有了这业绩他的奏折也能大大写上一笔,官员的考核评估也能得个上,甚至于上上,日后好升官,谁想到来这一出。 到了晚上,衙役忍不住又跟县令诉苦,说这霍青山都被流放了,怕他们做什么。 县令气得给衙役一人脑壳来了一下,骂道: “你们懂个屁!这霍青山虽然被流放了,可是他并没有犯罪,是代公主受过。清河公主可是圣上的亲姐姐,堂堂公主皇亲国戚,弄死个人算事吗?他旁边那个女的就是那死者的亲女儿,人家都不在乎,依旧亲亲热热的,这流放不过给圣上立好名声,糊弄我们外人而已。等风头一过,这三品的大官还不是霍青山想做就做?!” 这件事背后的门道被县令看得一清二楚,衙役听了都背后发凉。 县令捋胡子沉思不已,斜眼看衙役几眼,心里已经有推他们出去顶嘴的想法。 就怕霍青山不依不饶,一个衙役极其机灵,生怕出来顶缸立马跟县令道: “如今这样,小的们没什么好说,是杀是刮也不敢有怨言,只怕连累了县太爷。” 县令哼了一声,强装镇定道: “我廉政爱民,你们有什么好连累我的!” 衙役 又叹息道: “小的看霍青山那阴险样子,是个不好惹的,只怕他表面不说,心里记恨,走了之后跟皇帝告状诬陷县太爷您啊!” 县令本是担心衙役要挟他,先行拿出气势立住警告他们不要乱说话,不料这衙役一把捏住他死穴,打乱他阵脚。 县令严厉道: “你们休得胡言,他是这样的人吗?你们下去!” 衙役连忙赔笑出去,门关上他们就换了张面孔,阴沉沉得吓人。 几人交换眼神,露出放心的意思来。 这县令也是个爱惜“名声”的人,外人面前做出勤政爱民的样,背地里推他们出去敛财,如今有了霍青山这个大隐患在,他不可能眼看着他们出去受死。 县令一直到了半夜里都不敢睡下,派人悄悄盯着霍青山他们,生怕霍青山半夜写了奏折给皇上将他革职查办。 奴仆过来禀报霍青山和林晓早就睡下了他才放心些,可仍旧坐不住,亲自去了一趟牢房找到那些贼人。 贼首已经死了,现在领头的那个大哥叫做张大虎。 细问之下知道他才是这群贼本来的老大,只因那马三身手头脑都好,后来居上了。 县令笑呵呵地问: “你们可想活命?” 第二百零二章 鸡之幸 县令亲自带人搜查了一遍贼窝,收获颇多,他一边内心狂喜一边又恨不能照单全收,还得给一部分填林晓的胃。 回去后他把林晓缺的东西补上,还额外送上一大笔,说是给她装扮用的。 林晓不要,道: “他们还强抢了不少民女,把这些给她们做补偿才是正经的。” 县令越发心苦,脸上还得赔笑。 林晓还叮嘱: “审问清楚他们犯下过多少案子,杀过多少人,再让被这群贼祸害过的人家主动来报官才对。” 县令一一应允,当天来官府报案问话的人就数不胜数,有家里被偷了的,有出城被抢了的,还有女儿被抢走的,还有家人出去被杀害抢劫了的。 林晓想马三这群人真是作恶多端。 而这群贼人有供认不讳的,还有把罪责统统推给死了的马三的,还有说张大虎是老大,他们只是打手而已等等。 县令一直忙到天亮,霍青山林晓已经要走了,他出来送行,还不忘笑道: “下官只能送到这儿了,回去可得歇息一会。” 林晓本不愿意这么快走,可是霍青山表示他现在没有权力处置县令,他们最好尽快离开以免后患。 至于县令的问题,他写信 给刺史,日后会有人处理的。 林晓一边反思自己之前是太冲动了些,同时想到: “可我们走了县令就会放心了吗?” 霍青山展示出了一叠银票,林晓问: “怎么了?” 霍青山道: “县令给你的,我收下了。” 林晓哑口无言,霍青山又把银票收了回去: “这样他就能放心了。” 林晓眨眨眼睛,心想还能这样的? 霍青山道: “收了他的好处,他就会认为我们是一路的,自然可以放心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银票和书信一块交给刺史的。” 一行人继续赶路,到了夜里便露营。 有两只鸡悠哉悠哉地朝他们走来,官差笑道: “可以开荤了。” 林晓看了一眼说: “这是家鸡,是有主人的,别吃。” 官差有些不甘心到嘴的鸡肉没了,笑道: “姑娘多心了,这儿荒郊野外的哪有人家啊,况且这么晚了。” 林晓摇头,这鸡一看就是人养的,不能吃。 于是她把鸡抓住用绳子绑好固定住,再撒了些碎馒头喂,等明天找鸡的人过来领走。 没成想这两只鸡不一会的功夫全趴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晓纳闷: “死了?” 她刚刚 绑鸡也没用太大力啊,鸡的死活怎么分辨啊。 官差惊恐: “鸡瘟?!” 还好他们刚刚没吃! 霍青山道: “鸡也是要睡觉的。” 林晓忍不住,突然就笑出声来。 霍青山伸手揽着林晓,手指轻动几下,林晓身上发麻,靠在霍青山身上睡去。 过了约两刻钟的功夫,传来几声惨叫,官差一个激灵纷纷惊醒抱作一团。 霍青山林晓不慌不忙地睁开眼睛,看着暗卫押了好些黑衣人过来,摘下面罩一看却是生面孔。 霍青山冷冷道: “詹县令派你们来的?” 那些黑衣人一开始还死不承认,霍青山就笑着把自己身份说了,告诉他们就算自己此刻是钦犯,想收拾县令还是绰绰有余,他们纷纷吓破了胆子招供。 官差恨道: “这詹县令真是无法无天!” 林晓凝眉,她看向霍青山,他道: “我们回去吧,搞不好那群贼人已经被县令放跑了。” 果然,他们进城后发现衙役正在贴告示,说昨晚上有人劫狱把贼人放跑了,让大家小心。 林晓笑着拍了拍一个衙役的背,对方不耐烦地转头,当即腿软跪了下来。 他们把黑衣人带回县衙,林晓笑道: “ 詹县令,劫狱的人我们给你抓回来了。” 詹县令吓得腿软,愣是扶墙出来的。 他心知霍青山等人武功高强,所以先安排两只灌了药的鸡,人吃了这鸡一样会昏迷。 他计划周全,怎么还会这样? 霍青山笑道: “说来也奇,他们并不是贼人的同伙,而是被人雇来的?县令,你可知道谁雇他们来的?” 詹县令道: “我这就去审问他们,此番有劳霍公子了。” 林晓阻止詹县令带走犯人,霍青山道: “詹县令此前连夜忙碌,精力不足总是犯糊涂,我已经写了信请高大人来帮忙处理,詹县令就回去休息吧。” 高大上是詹县令的顶头上司,詹县令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的了,吓得昏迷过去。 林晓冷笑,还以为詹县令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原来只是个会作恶的人罢了! 县令和犯人都被带下去了,林晓又担心: “不知道那群贼人跑哪儿去了。” 她怕他们逼上绝路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来。 不过事情比她想得要好上些。 那群贼人是县令故意放跑的,为的是好把霍青山的死栽赃嫁祸给他们,可是那群贼跑了之后自己起了内讧。 有提议换个地方 东山再起的,有想洗手不干的,有那混吃混喝的,有那胆小怕惹事的。 最后几伙人因为利益不和打了起来,几个胆小的主动去邻县报了案,一伙人纷纷落网。 林晓听了后都感慨,要是所有案子都有那么简单轻松就好了。 高大人过了三天才到,这三天林晓和霍青山把县里风土人情几乎走了遍,不知道的还觉得霍青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其实他是个正被判处流刑的犯人。 林晓心想,若不是有霍青山在,这件事没那么好解决。 现实往往就是这样,你有时候很痛恨某样东西,可是事实是你离开这样东西就无法存活。 比如此刻。 一想到这儿林晓就忍不住伤感,霍青山道: “又有心事?” 林晓道: “我们才出京城就发生这么多事,不知道前头还有什么等着我们呢。” 霍青山则道: “这算什么,天底下离奇稀罕的事多了去了。” 又笑道: “你连谋反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怕这个?” 林晓道: “也不是怕,而是……” 霍青山道: “失望?” 林晓点头,霍青山道: “天下太大,人太多,总会有好人坏人的,不必为了眼前的一件事失望。” 第二百零三章 田大有之案 霍青山道: “我们来的路上,不是也有很多好人吗?” 林晓一笑,是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何必为了眼前的事失落呢? 高大人到了之后接手了县令的案子,邻县也把犯人送过来一并审问。 霍青山笑道: “这下我们真的可以走了。” 见林晓不说话,霍青山改口道: “不过我还想看这詹县令做了多少恶,我们再待两天好了。” 林晓笑着说好。 高大人对詹县令的处理方式很简单,先派人去查他家里,县令一年俸禄都是有数的,若是詹县令的财产过多那就是有鬼。 可没想到詹县令家里清清白白,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林晓这倒奇怪,詹县令难道还是个清官不成? 那他怕什么?怕霍青山诬赖他吗? 詹县令受高大人问话的时候也说,是怕自己招待不周,又没管好衙役,惹了霍青山生气,回头受他冤枉才一时做了这样的傻事。 说着还痛哭流涕起来,场景那叫一个感人肺腑。 可高大上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连公主之子都敢杀却怕被诬告,真当人是傻子。” 林晓听完出来,笑道: “高大人还挺有本事的。” 霍青山笑道: “不然也做不了这刺史。” 他们说话到了前院,看见偏远一个衣着朴素但是很有气质的妇人在家丁丫鬟的陪伴下焦急地等着。 二人觉得有事便上前去询问,原来这妇人是当地田家的一位夫人田袁氏,她的丈夫一年多前死了,当时说是被贼人杀了抢劫的,只是贼人狡猾迟迟抓不到,现在抓到了她便来问问情况。 田袁氏每天都来,可是每次都没有说法,今日她听说刺史大人也到了,下决心非要等个说法才肯走。 林晓询问了案件经过后道: “我知道你丈夫的案子,那些贼人没有认这项罪。” 田袁氏闻言大惊,拉着林晓细问,有个家丁过来指着林晓道: “你别编瞎话诓我们!” 田袁氏让他别急,等林晓把话说完。 林晓道: “此前犯人接受审讯时说过,他们一般只抢东西,不杀人。” 惹上人命官司不好解决,他们也怕出事。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们手上没有人命,他们也承认了抢劫偷盗的时候发生过意外出了人命,但是这里头没有田家的那条。 田袁氏问道: “会不会是他们记错了?” 林晓道: “有可能。” 可能性有很多。 田袁氏看 着伤心得很,林晓同情心上来主动帮忙说去问问。 可是再问答案也是一样,那群贼人说没有印象这起案子,他们还道自己都认了那么多罪了,怎么还会抵赖这一件案子呢? 林晓知道他们说得有道理,但是不能尽信。 他们去打听了一下田家,原来这田家也是当地的富裕人家了,名下很多田地还有好几家商铺,可惜的是人丁不旺。 死了的田大有和夫人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只活了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养到八岁病死了,现如今田家是田家的田大有的堂弟田大安管着。 说起这田大安,这透露消息的人八卦精神就全上来了,什么田大安小了田大有好些岁,家里败落了来投靠的田大有,没成想竟然叫他摊上这么档子好事。 林晓和霍青山对视一眼,心想有问题! 这田大安太有问题了,要是田大有的死存疑,那么田大安就是第一嫌疑人了。 回去的时候高大人也在整理贼人的卷宗,贼人落网,有些悬而未决的案子便可以消了。 只是这群贼偷盗多年,有些案子他们实在记不清了也难办。 高大人也注意到了田家的案子,这群人怎么也不承认杀过田大有, 张大虎还道田大有也是本地出名的地主了,他是认得的,他们偷过田家几次,可是杀人确实没有。 一来是他们本也不敢杀人,霍青山那会他们想的也是活捉最好,不行才杀人。 二来杀了田大有麻烦太多。 看样子田大有的死果真有蹊跷在了。 林晓把田家的事说了,高大人明白林晓意为田大安有很大嫌疑,可是人命案不得马虎,他需得认真查线索才好。 于是调出田大有卷宗细看,田大有是被刺穿心脏而亡,死在了郊外无人看见。 高大人当即拍桌子道: “这案子有古怪。” 他跟二人解释: “心脏的伤口显然凶器是匕首类的,这群贼人用的通常是斧头镰刀和大刀,怎么会用匕首这样小巧的东西?” 林晓倒没想过这点,闻言佩服。 霍青山笑着对林晓道: “我说了,这件事交给高大人去办就是了。” 林晓也不好多管闲事,酒和霍青山下去了。 但是回房后林晓也没闲着,而是思索高大人的话,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举一反三的地方。 林晓道: “刚才我真没想到凶器也能做文章,你想到了吗?” 霍青山道: “乍一看没觉得有问题,但是多给 我点时间细想也能看出端倪来。” 又笑道: “你也能。” 林晓闻言一笑,道: “用匕首,那就是专业杀手了?田大安是从哪里请来的专业杀手?” 霍青山道: “不一定非要多专业,匕首也不难弄到的。” 林晓又道: “要是田大有的案子重查,是不是要开棺验尸啊。” 霍青山低头一笑: “你想做那仵作?” 林晓嘿嘿一笑,道: “也不是,我就是担心他们不专业。” 霍青山道: “也是,谁能有你专业。” 林晓笑道: “还是不了,插手太多惹人嫌。” 霍青山道: “不过我们可以围观看看,不妨碍高大人什么。” 林晓连忙点头,这一天又过去了。 次日,高大人总算发现点詹县令的猫腻,虽然他家里清清白白,可是他另外有个别苑,里面养了美人丫鬟,还有许多私藏的古董把玩。 林晓忍不住问霍青山: “你有别苑吗?” 她发现古人的别苑用处太大了,跟现代人有钱攒房产完全不一样。 古人的别苑完全是房门一关,自己在里面做起了小皇帝。 霍青山诚恳回答: “没有。” 百秀园都还回去了,他真的没有什么别苑。 第二百零四章 罗娘子 高大人审问詹县令的那些巨额财产都是哪来的,哪些是收的贿赂,哪些是挪用的公款等等。 林晓霍青山干脆在县里散起心来,官差知道他两不会跑又有专人保护,且乐得自在去了。 林晓笑道: “你的那些衣服还真派上用场了。” 霍青山本不打算带这些考究的衣服,最后还是被要求带上了。 春兰还说了理由: “要是盘缠被偷了,这衣服也能换不少银子了。” 林晓便笑道: “即这么说,干脆给他打条手指粗的金链子,不比当衣服好?” 于是霍青山的脖子上成功多了条金项链,林晓笑得肚子疼。 霍青山拉着林晓到了一个珠宝店,店小二见霍青山穿得好立马哈腰笑着奉承。 霍青山大手一挥道: “喜欢什么,尽管挑。” 小二笑得越发开心了,恨不得把首饰都摆出来让林晓挑。 林晓统统看了一遍后娇滴滴地靠着霍青山,对小二道: “只有这些普通货了吗?” 小二看这是条大鱼啊,连忙笑着让二位稍等,然后进了里屋请大老板出来。 林晓低声问道: “这家铺子是田家的?” 霍青山道: “不是。” 林晓道: “那你带我来做 什么?” 霍青山微微一笑,林晓叹气: “你总是这样,不爱说理由,非让我自己领悟。” 霍青山笑道: “谁叫你这么聪明呢。” 说话间小二已经领了掌柜的过来,他们打开好些个盒子,说这些都是上上的,请二位慢慢看。 虽然说是上上的,但林晓觉得也就那样。 主要是之前朝凤城看过的好东西太多了,这些对她已经不构成杀伤力了。 霍青山道: “慢慢挑。” 林晓便做出很认真的样子在挑选,同时让掌柜的跟她讲讲这些首饰都有什么名堂,直到一个衣着颇为华丽的女子出现。 林晓知道这就是霍青山要等的人了,于是流出一点眼光观察她。 掌柜的笑着和她打招呼,称呼她为“罗娘子” 罗娘子梳着一个可以戴很多首饰的饱满发髻,皮肤用粉扑得白白红红,露出的脖颈则颜色略深一些。她目光媚媚,红红的樱桃小嘴笑起来有些得意,走路摆手都很带着风韵成熟。 林晓心想,难道霍青山查到这人和田大安有关系? 罗娘子也是来挑首饰的,掌柜的又把之前收起来的首饰让罗娘子看。 可是罗娘子的目光已经牢牢钉在了林晓眼前的首饰 上,懒洋洋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媚态的道: “我看这些倒还不错。” 掌柜的一笑,这里面有些首饰是罗娘子自己不肯买的。但是女子都喜欢争,尤其是喜欢跟女人争,今天有大鱼在,只怕罗娘子要大出血了! 林晓听到这声音骨头也酥了,她注意到罗娘子目光所在,先伸手在一对玉镯上抚过,然后拿了镯子隔壁的硕大的凤凰展翅金钗上。 果然,罗娘子眼神一变,嘴巴也变得更小了。 林晓注意到罗娘子看到这个金钗时眼睛都亮了,同时这个大金钗真的太适合她的发型了,而且华丽硕大的样子应该符合罗娘子表现出来的形象。 林晓摸着翅膀上的红宝石流苏,笑着靠着霍青山道: “郎君,这个钗好看,你看适不适合我。” 借着比划的机会,还给了罗娘子一个挑衅的眼神。 看吧,我男人不光长得帅还出手阔!有本事把男朋友拉出来比比啊! 罗娘子气到了,眼前这小妮子分明是故意跟她争的! 可恨的是这男子还如此英俊潇洒,她怎能甘心? 林晓试图把钗戴头上,结果她的笨手扎得发髻戴这个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霍青山问多少钱,掌柜的报 了三十六两,罗娘子把刚刚的气往下咽了点。 这价格着实贵了点…… 掌柜的巧舌如簧,说这钗用了快二两金子,这红宝石多名贵等等。 然而霍青山看出这红珠并不是什么上等红宝石,而是石榴石,他道: “喜欢就买,还喜欢什么。” 于是罗娘子看上什么,林晓就伸手拿什么,掌柜的都忍不住真心笑了。 罗娘子愠色越重,林晓故意把其他的都放下,指着大凤凰道: “还是这个最好,最配我,也气派。” 罗娘子把荷包一倒,排出几块银子道: “三十六两,这个我买了。现在给我包起来。” 林晓心想,阔气! 三十六两可值近两千斤肉了,普通人有它够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了。 当然霍青山是不会在乎这点银子的,开口道: “我买了。” 罗娘子道: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银子可已经拿出来了。” 霍青山道: “钱还未到老板手中,算不得买卖。” 罗娘子半是威胁道: “掌柜,我可是店里的常客,你不至于如此想不通吧。” 霍青山笑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叫掌柜的为难。” 就在掌柜罗娘子纷纷松口气的时候,霍青山笑 道: “四十两,我买了。” 林晓心想,你疯了? 又在祈祷,千万别争成功,几十两买这个她亏得慌啊! 罗娘子嘴角抽了下,掌柜的笑道: “千金难买心头好,客官为了哄心上人开心,什么都是值得的。” 掌柜的还想激激罗娘子,霍青山在林晓身上掐了一下,林晓立马嘲笑道: “人有多大本事戴多贵的首饰,荷包里就那么点钱,买个普通的印簪子就够了,买这个只怕以后连饭也吃不上了。” 罗娘子看一眼荷包,道: “四十五两银子。” 霍青山道: “五十两。” 罗娘子几乎要吐血,林晓也快吐了,悄悄撞撞霍青山。 霍青山拿下金钗道: “包起来吧。” 掌柜的一边答应一边慢腾腾的,林晓笑着撒娇道: “郎君,你对奴家真好。” 霍青山笑道: “你年轻貌美,不对你好对谁好?” 罗娘子被这话刺激到了顶点,道: “六十两!” 林晓能听到罗娘子咬牙的声音,掌柜的笑逐颜开,又为难地看着霍青山道: “二位客官,我看罗娘子诚心喜欢,不如你们忍痛割爱?……” 林晓抬头看霍青山,他面露为难,好似囊中羞涩。 第二百零五章 田大安 罗娘子冷哼一声,嘲讽道: “怎么?银子没带够?” 霍青山低声道: “算了,我们再挑别的?” 林晓不依了,跺脚道: “不嘛,就要这个。” 霍青山冲她挤眉弄眼,罗娘子越发得意,笑道: “掌柜的,还不快给我?” 林晓非常难堪,羞愧看一眼正嚣张的罗娘子,赌气咬牙跑了,霍青山连忙追出去。 两个人躲藏起来观察店铺,看罗娘子戴着她的战利品出来了。 林晓问: “要跟着她走吗?” 霍青山道: “不必。” 罗娘子家住哪儿他早就弄清楚了。 林晓看着那个俗气的大凤凰,心有余悸: “还好没买成。” 那金钗不仅贵,而且做工也不值那个价。 真是免费的好东西见多了,审美得到提升,也有了免疫力。 霍青山一笑: “你放心,掌柜的不会把那东西卖给我们的。” 林晓问: “为什么?” 霍青山解释: “刚刚跟她抬价的时候,我们只开了口,却没掏出半两银子,掌柜的心里没底,会更乐意把钗卖给她。” 林晓回忆一下,掌柜的包金钗的时候很慢,好像在等什么似的。 林晓庆幸: “幸好咱没掏银子。” 霍青山道: “我也没法掏银子。” 林晓疑惑看他,霍青山正经道: “钱在你身上。” 林晓醍醐灌顶,霍青山把钱都交给她保管了,她刚刚太紧张都忘了! 于是笑容里带点尴尬又带点无赖,拍拍胸膛道: “你放心,我给你看得好好的,不会乱花的!” 说着一蹦一跳的走了。 到了晚上霍青山又带着林晓出门,两个人乔装去上房揭瓦听墙角了。 罗娘子是田大安的女人,田大安以田大有无子为由,称愿替他守三年孝。 因为这点,当地百姓很是称赞他,连詹县令也嘉奖过他,田大安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好人” 可也有人看破了真相,道田大有死了,他无儿子,财产都被田大安弄去了,守三年孝算得了什么? 林晓知道,霍青山是想看罗娘子“大出血”后会不会问田大安要银子,言语之间会不会透露什么出来。 可没想到两个人不早不晚正好撞上一出活春宫。 林晓尴尬的转过头去,霍青山默默把瓦片盖上。 反正他两听力很好的。 罗娘子停下申吟声,田大安这才注意到她头上戴得钗华贵不已,随口说了句好看。 罗娘子道: “花了 六十两,当然好看了。” 田大安被这个价格吓到,当即骂了罗娘子一句有病! 又道: “这玩意哪里值这么多?你被骗了!” 罗娘子解释,原本只值三十六两,但是有个小骚狐狸跟她争,便多花了许多冤枉银子: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我可不想丢了这层皮还没了这口气!” 田大安又骂她蠢,说那是老板请来跟她抬价的,她上当了! 罗娘子是个不服气的,知道自己可能被骗了也不认,嘲讽道: “怎么?心疼银子了?” 田大安还在那儿说嘴,又威胁道: “你以后休想我给你这么多银子了!” 罗娘子则冷笑道: “你不给?没关系。反正会有人愿意给我的?” 林晓听到床发出强烈的咿呀声,罗娘子发出一声呜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两个人紧张,霍青山小心翼翼地挪开一点瓦片,果然见田大安掐着罗娘子摁在床上! 林晓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想法就是救人! 霍青山却摁住她,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又在她背上写了一个“不”字。 田大安压着声音道: “如今詹县令出事了,可没人罩着你了!” 林晓恍然大悟,罗娘子挣 扎着道: “还有高大人呢,他可是个好官。” 田大安的手松了些,罗娘子又冷笑道: “老娘可没那么傻,手上没点东西敢要你的银子?我劝你识相些,大家好相处,否则,你就等着下大狱砍头吧!” 田大安慎重思索了一番,权衡利弊后赔了笑脸给罗娘子,又道: “不就是根钗嘛,回头咱再买,我只是想着你白花了冤枉钱,否则可以多买些首饰不是更体面。” 接着就是田大安说各种好话时间,二人耐心等了等,果然田大安开始套话,问她如今詹县令出事了,她以后可怎么办。 罗娘子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都成老婆子了,只能托你的福养老了。” 田大安连忙道: “我养我养,不过我养你吃穿没问题。可是嘛……” 他面色凝重,罗娘子便追问起来,田大安道: “如今那老婆子还在紧追不舍那死人的事,高大人又是刺史,我就怕回头他查起来……” 罗娘子道: “怕什么?你不是都处理干净了吗?” 田大安笑道: “这不是还有你吗?回头姓詹的要是供出你来。” 罗娘子道: “你放心,他可没那么傻,我也不是吃素的。 ” 田大安还想说什么,罗娘子却大着哈欠道她困了,让他赶紧离了这儿去。 看着田大安犹疑的背影,林晓提炼出了几点信息。 第一,田大有的死跟田大安肯定逃不了关系。 第二,罗娘子手上有田大安谋害田大有的证据,田大有非常忌惮。 第三,罗娘子跟詹县令有一腿,所以这一年多来田大安也不敢拿罗娘子怎么样。 第四,田大有的案子,詹县令或许知道些内情。 霍青山补充: “第五,田大安已经准备杀罗娘子灭口了。” 林晓道: “那我们要保护她?” 保护人证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霍青山道: “可是这样田大有的案子就能破了吗?” 林晓陷入思索,很快她提出了一个想法,跟霍青山说了。 霍青山也笑着同意,二人天亮便去跟高大人商量。 高大人知道霍青山从前的美名,现在也乐得有两个可靠的人帮他破案,于是欣然答应。 林晓道: “此事得尽快。” 否则田大安抢了先就不好了,而霍青山的意思是也不能太快。 于是到了第三日晚上,便有黑衣人翻墙入了罗娘子家中,熏晕了她后一个麻袋把她抗去荒无人烟的地方。 第二百零六章 转变 其实林晓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自导自演。 他们先派人去抓罗娘子,对她严刑逼问,在真刀真,枪的死亡威胁下,她必定会说出很多实话。 譬如她手上有田大安杀人的证据,要是她死了证据就会有人送到官府等等。 这时候黑衣人就会逼问罗娘子证据在哪儿。 不说?他们折磨人的方法多着呢。 什么划花你的脸,拔光你的牙,把你卖入青楼等等…… 不过林晓再三强调,不要真的折磨她,这样不好。吓唬吓唬她,做出要打要杀的样子就行。 她秉持着犯人也有人权的原则,不能殴打犯人。 霍青山道: “知道。” 林晓点头,等时间差不多,就让官差出现救下罗娘子,并且说詹县令说了点事,需要她回去接受审讯。 经过一夜的恐吓,罗娘子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只需要稍加技巧罗娘子就会招供的。 这种方法在现代肯定是不行的,可是在古代,不能提取指纹不能验血验DNA,那就必须随机应变,好似他们之前装神弄鬼诈犯人。 罗娘子果然竹筒倒豆子一样的招供了,她和詹县令本有些首尾,田大安巴结詹县令的时候两个人好上了,后来田 大安拿银子给她让她去勾田大有。 田大安因自家败落了,嫉妒田大有家私丰厚,又想着他没有儿子,便产生了杀人夺家产的想法,但他需要有人配合。 罗娘子果然成功勾了田大有,两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田大安觉得是时候了就让罗娘子约田大有去郊区幽会几天,他则买通杀手在田大有回去路上杀了他。 而詹县令收了田大安的好处,就把这件案子迅速归于盗贼抢劫杀人,苦于抓不到贼成为悬案了。 至于罗娘子的证据嘛,这个就比较令人吃惊了。 原来那个被田大安雇来杀田大有的杀手,也是罗娘子的相好之一。 怪不得罗娘子敢说自己要是出事了,田大安的事就休想瞒过。 这件事到这儿也算圆满结束,高大人自会处理詹县令田大安罗娘子等人,林晓霍青山临走前还去拜访了一下田袁氏。 田袁氏哭得很伤心,又在烧香拜佛说终于破案了,这一年来她总觉得丈夫不是被贼抢劫杀害的,如今真相大白她也能心安了。 林晓看田袁氏和女儿抱头痛哭的样子,心里挺伤感的,回去的时候跟霍青山说: “田夫人也不容易。” 然后就没下文了。 霍青山则笑问: “你是不是觉得,田大安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他夫人还这般深情,在为田夫人不值?” 林晓闻言一笑: “值不值得,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霍青山一笑: “怎么想法有转变了。” 林晓扯扯嘴角,不是她转变了,而是她觉得自己无力改变每一个人。 他们跟高大人告别后启程前往绵州,他们已经耽误了很多天,好在有马车走得比较快些。 越往前走,林晓便觉得周围风光变化多端,有些地方很凄凉荒芜,为数不多的人种着贫瘠的土地,触目可及的房屋也破破败败,且道路难走,他们只能下车赶路。 林晓偶然抬头往旁边一看,又被眼前景象震惊,放眼望去满目苍翠,郁郁青青,山峦叠嶂,清泉石上流,怪石嶙峋,大自然的风光无限,比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夺目百倍。 只是这样的美景,若无兴致是欣赏不到的。 霍青山笑道: “若是我们不赶时间的话,还能去爬山涉水,别有一番趣味。” 林晓也被霍青山说动心了,于是道: “等你苦役服完了,我们天南海北走一遭。” 官差差点笑出声,林晓觉得自己这番话很有等 男友出狱的女人那种感觉了。 霍青山一笑: “挺好的。” 官差笑道: “其实二位想玩也不是不行,就是之后赶路咱们得快些了。” 霍青山道: “不必了,别耽误时间了。” 虽然入了秋,可是天气还没变多凉快,倒是他们进了山路,山中多树木,时不时会落下几场雨来。 林晓撑着伞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呀的声音,身边时不时路过一些可爱小动物,比如松鼠兔子野鸡猴子,他们还见过梅花鹿各种鹿,官差还笑着让霍青山他们打两只鹿回来泡鹿血酒。 鹿血酒没有,但是他们真的打了鹿回来烤肉吃。 林晓不是第一次吃烤鹿肉了,她跟着霍青山什么驼峰鹿肉熊掌鱼翅都吃了一遍。 她觉得熊掌鱼翅贼难吃,但是鹿肉味道很好。 可是这梅花鹿是野生的啊!而且还是在这种深山老林里的野生动物。 寄生虫病毒想想都可怕。 可是他们走这山路饮食不周全,好些天没开荤了,自然不会听林晓的提议。 霍青山还笑道: “你不是最爱吃肉的吗,怎么还不肯吃这个。” 林晓道: “因为,这些小动物很可爱啊。” 她想了一个比较容易接受 的理由,霍青山笑着割了一块肉塞进林晓嘴里: “回头我给你养一院子的鹿,你今儿先吃着。” 林晓咬牙吃下去了,她想着古代环境应该还不错,生态挺好,没有什么污染,那就吃吧。 她就不信,老天爷给了她再生一次的机会,会让她死于吃野味。 霍青山看着手中的肉突然停了下来,林晓嘴里的肉不进不出,她问: “怎么了?” 霍青山忽然笑道: “我们在山里烤肉,回头要是引来了豺狼可怎么好。” 十一道: “主子放心,这儿的山是没有狼的。” 林晓也放心了,十一又道: “不过豹子倒有不少,还有黑熊。” 林晓笑不出来道: “那我情愿遇见狼了。” 霍青山道: “未必,狼是群居动物,向来一群一群的出来捕食。豹子和熊是单独行动的,我们人多,也不用太怕。” 林晓心想,要是遇见了,我一定第一个跑。 不过他们没有遇见豺狼虎豹,也没有看见黑熊,倒是见到了大熊猫。 十一如临大敌,立刻将二人拦在身后,林晓却很激动,拉着霍青山想叫又不好叫出来声。 大熊猫!活的!就在她眼前!没有围墙的那种! 第二百零七章 小小时代 十一煞有介事,一脸严肃中带着警惕,给他们科普这玩意: “此物名白黑,又叫花熊,生性懒惰神态像猫,看似温顺但力大无穷,奔跑速度极快,爪牙锋利,一口下去甚至可以咬碎铁锅刀剑,故又名食铁兽。” 林晓心想我懂我懂我都懂,可是你们理解不了我作为一个在动物园都看不到那么多动物的现代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国宝的心情啊。 他们悄悄往后退,大熊猫在林子里灵活地穿梭了之后飞快地跑了,十一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霍青山问道: “你喜欢这些花熊?” 林晓道: “他们看起来挺可爱的,像是煮漏了的芝麻汤圆。” 霍青山一笑,道: “你个猴儿。” 林晓许久没听到霍青山管她叫猴儿了,不由一笑。 十一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还是尽快赶路比较好。 他们一路前行,日夜兼程,因为走得山路也没遇到什么人家,晚上换人值守也算相安无事。 很快他们就进了绵州境内,改上了官道。 官差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护送霍青山去绵州是个肥差,可是朕不是个美差,霍青山这金尊玉贵的,行李多得很,路上啥活都不干,还 得他们烧柴打水做饭采草料扎帐篷,加上他们又好管闲事,把他们累了个半死。 现在把霍青山交给绵州刺史就好办了。 虽然比规定的时间要迟,但是刺史也没追究,就让霍青山先住着,官差交了差也就拿着霍青山的谢礼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绵州刺史姓季,年过不惑留着长须,看起来很儒雅的样子。 他自然也知道霍青山来服苦役不过走个过场,不可能认真让他去苦刑的,就让他在这儿游山玩水两年好了,就问霍青山是住客栈还是哪儿。 霍青山道: “我既然是服苦刑的,总还是要做点事,总不能来这儿游山玩水,只怕到时对季大人你也不好。” 季大人心想,我真把你送去做苦刑了那就真的不好了,笑着解释目前此处没有什么苦刑要做,发配到此的人都送去巴凉县了。 季大人又说巴凉县凄苦的狠,多蛇虫鼠蚁,环境也不大好,去那儿的人很容易染上恶疾,就连落脚的地方都很破败。 就差明说让霍青山别去巴凉县了。 霍青山微笑看向林晓,在问她要不要去巴凉县。 林晓听到季大人这话也有些怕,古代不比现代,没有抗生素的 年代,随便一场小感冒都能要了人的命。 霍青山一笑,道: “我头一回来这儿,不如让我小住两天,各处走走得为好。” 季大人则是随霍青山高兴就好,只是最好不要离开绵州。 霍青山带林晓出去逛逛,绵州真的远不如朝凤城漂亮整洁,但是跟来的路上遇到的小县城比已经好了很多。 霍青山问: “去巴凉县吗?” 林晓笑道: “这个不需要问我吧,想不想去难道不是你说了算?” 霍青山莞尔: “你若吃得了这个苦,咱们就一起去。” 林晓撇撇嘴: “你别拿话激我,反正你在哪儿都能过得好,别说落脚地点破败了,就是没住的地方他们也能现给你搭间房子。” 霍青山道: “那我一个人不带,戴着枷锁镣铐过去认真服苦役,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林晓一笑,认真思考着。 霍青山道: “犹豫了?” 林晓摇头: “这种有可能涉及生死的问题,我得认真想清楚了才能回答。” 服苦役不是简单打工,环境太差很可能没命的,林晓再爱霍青山也得保命啊。 林晓道: “要是我张口就答应了你,你就很高兴吗?” 霍青山微笑,先不说话。 林晓想了想,又是苦笑: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霍青山道: “怎么就没意义了?” 林晓道: “我来陪你,是因为你本无罪,你甚至不用这样千里迢迢,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给我个态度,让我知晓你内心对我的支持。于是作为回报,我来陪你,也是我对你的感情。” “可倘若你真的是杀人放火被判刑了,我就要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了。” 霍青山道: “倘若我有难言的苦衷,不得已的理由呢?” 林晓道: “有什么苦衷和不得已的理由,会逼得人去杀人呢。” 霍青山道: “很多,我们这两年来,见过听过有冤无处诉,申冤无门的人还少吗?” 林晓先不说话,这个她竟然是有几分理解的。 要是她经历了女儿被人强抢,被人害得家破人亡,而官官相护反把你冤枉成贼,可能她也会疯狂。 倘若法律无法庇佑百姓,如何叫人不心寒呢。 林晓道: “青山,以你的身份地位,与其想这种几乎不可能发生在你头上的问题,不如想想去做点什么,改变这个现状。” “官官相护,害得百姓无处申 冤,这不仅仅是不对的了,而是一些蛀虫在危害这个江山社稷。你身为大凤朝的皇室,难道不应该为你的皇帝舅舅分忧吗?帮他更好的治理这个国家,帮这个朝廷的百姓获得更好的生活。” “其实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过很多遍。世道人心不如我所愿,究竟是跟着你好好享受你的恩惠,还是化作飞蛾扑火湮灭于黑暗之中。但我想清楚了,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不是自己能选的,但成为什么样的人却是可以选的。” “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不管我们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地位,都应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做一些好事不是吗?” “之前我只是栗山县一个小小仵作,我能做的就是验尸帮助县令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后来我跟你在一起,有人保护,于是我就解放庄子上无所依靠的女子和被欺压的佃户。” “现在我们一路前往绵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贼抓贼,有贪官抓贪官。” 她看向霍青山道: “我知道你想说这一路上的种种行为便是我之前痛恨的恩惠特权。可在我看来,这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点亮了几只蜡烛,照亮更多角落。” 第二百零八章 新家 林晓道: “青山,我很感激你对我做的很多事,我知道有些事是比较让你为难的,你做不到我也不怪你。但我坚信,能够改变这世道的人,总会出现的。” 霍青山深深感慨,林晓的眼界心胸,对世道公道正义的追求。 如果不是她,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这些。 霍青山牵起林晓的手道: “世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我可以尽我的微薄之力,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什么都跟我说,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人性是复杂的,不是非黑即白的,这世间的观念并非只有好坏两种。” 林晓道: “我都知道。” 她很清楚,不论时代怎么样,有些事都是难以避免的,可是她不能看着人做不成人,鬼怪昌盛。 她只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霍青山道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林晓不能总住客栈,最好买一个好一点的房子比较方便。 林晓道: “租一个就好。” 两年时间,搞不好以后不回来了,买多浪费。 难道古代就有炒房团了? 霍青山笑道: “先看房子吧。” 绵州虽然不比朝凤城,但是四面环山,山清水秀,环境天然美丽 ,气候现在也好,养老倒还不错。 不过不管多么偏远的地方,都少不了生意人,林晓只是问了问客栈可知道绵州有什么好房子租赁售卖的,隔天就乌泱泱来了一堆人。 有租房子的中介、还有买卖奴仆的人牙子、还有打家具的、还有当地的小地主来送帖子请吃饭的、还有直接送房子送珠宝送字画的,甚至来了两个妈妈给霍青山带了两本画像的美人。 林晓无语,心里又想,霍青山这样她还能接受。 因为她知道霍青山是无罪的,他出来认罪纯粹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点,让清河心里有那么一丝的悔过。 可是她现在想,清河肯定知道霍青山现在过得还不错,她还会肯知错吗? 还有那个宇文集,既然霍青山现在这样,以他的个性,只怕过得更好。 霍青山看出了林晓内心的想法,道: “你放心吧,宇文集他没有像我这样逍遥。” 林晓露出诧异的目光,霍青山道: “他是去充军的,不比我这做苦役可放水的,而且他的确是犯罪了,总要改过的。” 那林晓勉强觉得好些,霍青山道: “你不用想那些,那些有的没的东西我不会要,先把房 子安置了好。” 来拜访的人很多,霍青山基本不见,司户给他推荐了几个地方,就看霍青山想要热闹方便还是清净大房子了。 林晓和霍青山走在街上,给他们介绍房子的人那叫一个巧舌如簧,林晓心想哪怕是茅草屋都能让他说成古董豪宅。 只是林晓走着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从宿舍搬出来找房子那会,突然一笑。 霍青山自然要问她想起了什么好东西,林晓笑着摇摇头。 霍青山道: “我总觉得你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有时候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便会想到从前的经历会忍不住发出傻笑。” 林晓笑容停了一下,霍青山的眼睛挺毒的。 她确实有时候会想到现代的事,毕竟她在现代生活了三十年了,不是什么事都能忘的。 其实细论起来她是霍青山的大姐姐了,只是重活一回,回到了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占了个名义年龄的便宜。 林晓最后选了华春路的一个房子,独门独院的,不是很大可住起来还是会空了,但再小的房子位置便不如这儿的好了。 不论租住价钱都不算贵,霍青山道还是买下来更好,林晓想着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不心疼 就买了。 他们收拾了两天房子,屋子还很干净,林晓笑着想,这古代的房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有摄像头。 霍青山则笑问: “你笑什么?” 林晓道: “我在想,倘若有一天,人要是研究出了一种千里眼,悄摸地放在这屋子的角落,可以随时看我们在做什么,那得多可怕啊。” 霍青山笑道: “千里眼乃是无稽之谈,你何必担心这个。” 林晓笑笑不说话,霍青山道: “你啊就是爱天马行空。” 卖房的是这儿的一个小地主,当晚就说交个朋友摆桌酒请他们吃饭,林晓以女子独居在家不便宴客为由拒绝了。 估计小地主心里还挺纳闷呢,不过这些人也算锲而不舍了,今天请吃饭不成,明天就过来送崭新的红木家具了。 霍青山又把家具送回去了,这儿的家具都还可以,他也没有那么挑剔,没了黄花梨木的床就睡不着觉了。 再说了,就是真的睡不习惯他可以自己买啊。 不差这个钱。 于是到了第三天,他们改变策略开始送丫鬟小厮和美女过来了,并表示总得有个人端茶倒水的伺候着。 霍青山干脆把门关上拒不待客了。 在屋子里和林晓大眼对大眼。 林晓没想到霍青山如此名声在外,一边烧开水一边指挥霍青山去劈柴。 霍青山摇摇扇子,刚要开口就被林晓催着过去了。 实话实说,霍青山虽然不是第一次劈柴,但是这一次的心态还挺不一样的。 他劈了一会儿突然念了林晓的名字,林晓应了一声。 霍青山笑道: “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夫妻。” 林晓道: “不像。” 霍青山笑道: “这都不算,那我们叫做什么。” 林晓道: “婚前同居吧。” 又想,要是他们没领证就宣布是夫妻的话,那便算是非法同居了。 然而霍青山脑海里压根没有这个概念,思索了半天想了个不太文雅的词,于是道: “那不如我们在这儿把婚礼办了?” 林晓被烟呛了一下,她连忙扇扇子,结果又扑出一地的灰。 林晓道: “不、不必如此……大不了,大不了你就说我是你的通房嘛,哈哈,我不介意的。” 霍青山无语,不理解林晓为何宁愿说成他的通房也不愿和他成亲。 林晓又转移话题: “对了你今晚想吃什么,我们没买菜不如下馆子,诶过两天就是你生辰了诶!” 第二百零九章 暴雨 霍青山知道林晓一时半会还不想嫁人,就没有追问她,而是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请个厨娘,帮你做饭也好。” 林晓道: “好呀好呀没问题,不过不能请太漂亮的,对了你要不要丫鬟?诶早知道把你的揽月招星带过来好了……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牙子让她帮忙请个厨娘过来……” 林晓好像脚底下有烧旺了的碳火一样,跳着出了门,霍青山轻功高强都只能追上她背影。 霍青山道: “不必这么忙,你这样风风火火的,明天又得挤满了人了。” 结果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雨,外头行人匆匆,路上积水涟涟,移动摊贩也没了生机,大家好像被雨水给打焉了。 林晓甚少在秋天经历这样的大雨,她把蓑衣挂了出来,尽管不出门但是这个意境得有。 霍青山剥了一个猕猴桃送到她嘴边,林晓笑着接过,这儿的猕猴桃味道属实不错。 林晓道: “过几天你生日想怎么过。” 霍青山道: “也不是什么整生日,咱两随便过过就好。” 林晓道: “那就吃火锅吧。” 最近下雨,正好吃火锅驱寒。 霍青山直接答应,林晓看着手中水果发呆,然后把猕猴桃 吃了,问霍青山: “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吗?” 霍青山道: “好吃的都还行。” 他没那么挑。 林晓点点头,继续抬头看雨,霍青山在旁边提议可以在院子里挖个池子,养些鱼和鸳鸯的。 林晓本想说你高兴就好,可是仔细想想,挖池塘要费很大功夫,再养鱼养鸳鸯,还有小鸡小鸭,每天得给他们喂食,还得打扫卫生,还一股味。 想想就累。 于是道: “你喜欢就好。” 霍青山道: “不能我喜欢就好,得你喜欢才行。” 林晓道: “我嘛……嗯,这个院子挖池塘会不会小了点。” 霍青山道: “挖个小的就好。” 他还提议再养些画眉百灵金丝雀的。 林晓想着要给它们添鸟食,还要喂水,它们每天还会叫个不停就头大。 然而上述东西在霍青山的蓝玉台都有。 他的蓝玉台跟微型动物园也差不多了,什么孔雀白鹤还有锦鲤金丝雀的。 问题是,这些动物又不用霍青山去喂养…… 林晓问: “你是不是觉得这房子太空了,所以想养点东西热闹热闹?” 霍青山道: “是有点。” 他主要是怕林晓无聊,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法四处 乱跑。 林晓道: “养没问题,不过你要想清楚哦,把他们买下来后就要好好对待他们,像对待家人那样。每天按时喂他们吃的给他们水,打扫卫生,还要时不时陪他们说说话。如果养狗的话,还得陪他们散步。” “总之,养宠物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要付出很多行动的。你不能今天图新鲜把他们买了回来,养了两天嫌累嫌烦就把他们丢了,这样对他们是一种很大的伤害的。” 林晓见霍青山微露诧异,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又一次冲击了霍青山。 林晓道: “其实不管这些也没什么,你可以雇几个丫鬟来照顾嘛哈哈哈……” 林晓看霍青山目光越发深沉,心里忽然没了底。 霍青山喃喃道: “林晓。” 林晓: “怎么了?” 她看霍青山这表情不对劲啊,难道她说得话比从前那些“大逆不道”还要令他受刺激吗? 不至于吧! 霍青山走近林晓,道: “我对你是真心的。” 怎么好端端的说这种话? 林晓一头雾水,道: “我知道。” 不管将来如何,最起码霍青山现在是很真心的。 霍青山道: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一遍遍拿话试我? ” 林晓冤枉: “我没有啊。” 霍青山道: “可你刚刚的话,明明意有所指啊。” 林晓睁大了眼睛,原来误会就是这么生成的。 她哭笑不得地解释: “没有,我那不是意有所指,我不是把自己比做小动物让你负责,我是说真的,要是养小动物要对他们好,不能抛弃他们。” 养鱼养鸡鸭还能说得过去,你养金丝雀总不能把这玩意吃了吧! 林晓笑着道: “而且我去年就说过了啊,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我们两真心相爱就在一起,若是哪天不如意了,便好聚好散,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我想得通这点,你也应该清楚。当然,我还是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彼此心意相通,互相理解包容的。” 其实他们也可以趁着这同居的日子再好好磨合一下。 之前在百秀园虽然也同居过,可是行动都有丫鬟伺候,他们只需要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玩浪漫就好。 现在就两个人,什么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比较考验感情。 其实林晓已经隐隐觉得自己跟霍青山有些合不来了,他到底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生活质量太好,他们长久下去恐怕很难过到一起。 尤其日后他高官厚禄,封爵封侯,不说别的,清河是肯定忍不了她这么一个身份给霍青山当正妻的。 加上古人喜欢多子多福(也有孩子夭折率太高的缘故)霍青山肯定需要有很多孩子的,她一个生不了那么多,那就多找几个人来生。 这种婚后只能依靠丈夫,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想想就压抑。 这也就是为什么,林晓一直躲避霍青山关于成亲的话题。 同时也因为,之前元宵的时候,林晓曾经问过霍青山不纳妾少生孩子,面临绝后风险的几个问题。 可是霍青山至今没有答复。 让一个古人做到这些恐怕真的很难,甚至难过让他受刑。 因为刑罚可以减免,绝后的风险如何避免呢? 所以林晓的想法很简单,好好珍惜和霍青山在一起的时光。 哪怕日后无缘,起码美好过。 霍青山低头沉思,他能感觉到林晓并不信任他们这段感情,或者不信任他。 外头的雨下得更大了,伴随着风,一阵阵地往屋里飘。 霍青山笑道: “你说得对,动物不能随便养,养不好也伤心,回头我们走的时候带着也麻烦,那就先不提这件事了。” 第二百一十章 水猴子案 雨连绵下了几天,这几天林晓闷在家里鼓捣出了一个奶水果蛋糕来给霍青山过生日。 奶油是酥,蛋糕是鸡蛋加面粉弄得鸡蛋糕,再夹上水果,风味还是很不错的。 蜡烛太大,林晓自己融了一个“2”一个“3”的蜡烛出来。 霍青山的23岁生日就在雨后忽晴的潋滟、在这红光底下度过了。 林晓估计这大约是霍青山过得最寒酸的一个生日了,就她一个人陪着,吃得也都是她喜欢的。 霍青山却道: “这是我过得最温馨的一个生日了。” 林晓愧不敢当,道: “明年你可能就不这么觉得了。” 一样的日子过个几天会觉得新鲜,过多了就没意思了。 霍青山一笑,伸手按了按她的脸。 …… 次日依旧是晴天,两个人便出门散步,没曾想街上行人时不时议论什么,神色不好,偶然听到两句,便是什么“死人”“水猴子”的话。 林晓好奇心起,便和霍青山去打听,原来是说昨儿谁家的孩子下河游泳,被水猴子拖在水里活活淹死了,捞上来的时候脚踝上好深的手印呢! 林晓一听就知道有问题,除非是这位大叔以讹传讹,尸体上并没有什么手印 ,那不然这人定是被人害死了的! 这世上压根没有什么水猴子水鬼,若有,那也是人装出来吓人的,或者杀了人推给这水猴子! 他们两个一路打听究竟人谁家出了事,一边去找那人家。 林晓觉得霍青山是不是有什么神奇体质,就像柯南走哪儿哪儿死人一样,霍青山一到生日就有人出事。 去年是海老大,今年就是水猴子。 还都是跟水有关。 …… 没了孩子的人家是城外一户姓余的人家,他们昨儿去地里忙农活,让孩子自己玩耍,没想回来怎么也不见人,正找着呢有人嚷嚷大柳树水塘那儿有人淹死了。 他们过去一看,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这对夫妻正撕心裂肺地嚎哭着,这余二男是他们家的第三个孩子,如今才九岁,正是家里人宠得不行的时候,现在没了他们都哭的不行。 林晓和霍青山在余家门口附近观望,余家娘子哭得撕心裂肺,两个女儿小的在旁边哭,大的忙着倒水招待来吊丧的人。 一个大婶道: “最近天气怪异得很,雨下得没完没了,这是最容易出事的了。” 另一个人道: “是啊,都说这种雨容易出龙王,是蛟修炼成龙呢 。” 于是有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一个说之前在山里看见一大团的扭扭曲曲的东西飞着上天跟云化在了一起,像是龙! 还有的说昨儿放晴的时候,他在东边看见了一团彩云,金光灿烂的,美的不行。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问: “修炼成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会死人啊。” 看起来是姑娘她娘的人道: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这蛟龙啊,没成龙的时候就是地神,可以保护一方安定的,现在它修炼成龙飞走了,那地方上的鬼怪都出来作祟了!” 又有的说那个水塘附近有柳树长得特别好,这柳树阴气重啊! 那一个就说回头把那柳树砍了才好! 这一个赶忙说: “不行!这柳树阴气重,可是它阴气重是因为它能辟邪镇魂啊。要是把这柳树砍了,这水塘里的妖怪都会上岸出来吃人呢!” 另一个还劝余家娘子去池塘那烧纸钱,带孩子给柳树磕头,可以辟邪免灾。 还有的说该办一场法事,又说要让孩子去认那柳树做干爹,保佑他们以后不被水鬼抓了。 林晓听得头疼,她和霍青山对视一眼,心里万般无奈。 她知道事情有怪,可是他们非亲非故就 过去说我怀疑你儿子不是被水猴子害死的,里面定有蹊跷,我要给你儿子验尸…… 这简直是找打呢。 正为难之时,余家男人带着大儿子闷着气回来了。 余家娘子抹抹眼泪,问男人棺材买了没。 余家男人没说话,屁股刚挨到凳子就起来到后头去了。 余娘子问大男怎么回事,余大男小声道: “钱不够……” 林晓这余家几个孩子穿的得衣服上都是补丁,再看他们的桌椅板凳就知道家境也只是能糊口的,突然没了一个孩子,纸钱元宝蜡烛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现在连口棺材都难置办。 那几个人来吊丧的看着这场景也是不说话,人家家务事呢,自己插什么手?他们还怕被借钱呢。 于是纷纷起身说先回去忙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那余家娘子去跟丈夫说棺材的事: “不能让儿子连口棺材都没有啊!” 余大郎也没好气,道: “你以为我想的?买了棺材大家一起饿肚子不成?” 林晓内心悲凉,霍青山低声道: “我有办法了。” 他拉着林晓进去,先问小孩你家大人可在。 这三个孩子见到二人都惊讶了,大男喊: “爹妈,来客 人了。” 余家娘子出来了,见到两个人也是一愣。 她活这么大,还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人。 余家娘子先请他们坐,又问他们怎么称呼。 霍青山道: “我姓霍,这是我未婚妻。我们是来跟你打听一件事的。” 余家娘子问: “什么事?” 霍青山有些难为情,道: “我听说,你的孩子在那大柳树水塘出事了……” 余大郎闻声出来,见到二人也是打声招呼,没有多说话,听到这句话浑身紧张。 霍青山道: “是这样的,我和我未婚妻此前遇见过类似的事情,心有余悸,所以想来向你们打听打听。” 余大郎挥手道: “这有什么好打听的。” 余家娘子闻言也哭得不行,霍青山恳求道: “我此前乘船,半夜船好端端的翻了。我素来水性甚好,可是那回竟然上不了岸,好像水里有东西在抓我一样,好不容易得娘子相救才留得一命。我发现我脚腕上有乌青手印,请道士来看说是被水鬼缠上了。” “那道士跟我说,我侥幸逃脱,日后必定要多做善事,遇到了溺水而亡的人需得给他祭拜。今日听闻这孩子的事,心下不安,特来询问祭奠一番。” 第二百一十一章 水猴子案二 霍青山从袖子里掏出一小串铜钱来双手奉上,道: “还望二位成全我这一番苦心,让我有机会行善。” 余家夫人看着铜钱,心想着孩子的棺材有了着落,让他们祭奠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收下铜钱让他们去看二男了。 二男穿着衣服,身下只有个破破的草席子,身上没有蒙白布。 霍青山在征得他们同意之后看了二男的脚踝,果然有乌紫的手印。 二男已经被擦洗干净了,林晓又不好打开他的口腔去看,只是看这手印她就能确定内心的想法了。 这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霍青山问: “这孩子会游泳吗?” 余家娘子道: “会一点。” 霍青山又问二男平时和谁玩得比较好,有和谁一起下过水之类的问题。 余大郎有些不耐烦,出来道: “你来祭奠就祭奠好了,做什么问东问西的,你当县太爷查案呢!” 余家娘子连忙摁住余大郎,说对客人别这么大声。 林晓又看一眼霍青山,霍青山会意,对余家娘子道: “二位,报官吧,你们家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二人闻言皆大惊,余家娘子道: “这你怎么知道的。” 霍青山一脸抱歉,先是给 二人道歉: “对不起,我并没有被什么水猴子还是水鬼害过,说那些话只是因为想看看你家孩子的尸身。” 林晓道: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水猴子,那都是人编出来的,你儿子脚踝上的手印分明是人造成的。” 余家娘子又哭了起来,真不知道是水猴子害死她儿子,还是有人害死她儿子,哪一个事实更能让她接受。 霍青山劝道: “尽快报官吧,再迟一些便不好破案了。” 余大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抓着霍青山问: “既然你说是有人害死我儿子的,那你说那人是谁。” 霍青山道: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知道你们再不报官,你们儿子这辈子都死得不明不白。” 余家娘子拉着大郎的手,让他放开霍青山,哭道: “咱们先去报官吧。” 余大郎气道: “不报,有什么好报官的!” 林晓生气,质问他: “你儿子被人害死了,你连官都懒得报吗?!你还配做他父亲吗?” 余大郎道: “你懂什么?!我不配做他父亲,你就配了?!这官哪里是那么好报的,没有银子给县太爷,他哪里肯给你查案呢!” 霍青山耐心解释: “你就 在绵州城,可以直接去找刺史季大人报案,他会管你这件事的。” 余大郎只说了一堆理由不肯去报官,林晓听得几乎跺脚,道: “不管如何,你连试试都不去试试?就不怕人家害死了你一个孩子,转明儿害死你第二个第三个吗?!” 看余大郎是不中用了,她去劝余家娘子报案。 余大郎又抓着娘子不让她走,还骂林晓多管闲事,不安好心。 林晓气愤无比,她知道会有被骂的风险,可是她更不想有人因为愚昧迷信而枉死! 林晓冷静下来,道: “既然你坚持不报案,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好好埋葬他吧。” 她也拿出些铜钱来拍在桌子上: “但愿你们的孩子来生不要遇到你们这样的父母。” 她和霍青山转身就走,后头余家娘子和余大郎又吵了起来。 林晓越想越气,霍青山安抚地揉揉林晓,可是不知道怎么更好地安慰于她。 这样水鬼害人的事,年年层出不穷,有些是真的溺水了,有些则是被害了。 可是人们迫于鬼神的力量,往往就将希望寄托于做法事超度上。 人一旦陷入某种困境,能够救他们的也就只有虚无缥缈的神来。 林晓越 想越委屈,坐在馄饨摊上竟然哭了。 霍青山安慰她道: “你要是放心不下,我们自己查也行的。” 只不过查出来后可能就不止一家骂他们“多管闲事”了。 林晓化悲愤为食欲,一口气吃了一大碗馄饨,然后道: “我们去那个大柳树池塘看看吧。” 那个大柳树池塘,塘如其名,边上的两棵柳树长得确实很茂盛。 这池塘刚出了事都没人敢靠近,他们走过去还有人冲他们挥手阻拦,见他们执意过去也就走了。 柳树底下有不少纸钱,这池塘边泥土泥泞,脚印是分辨不出来的。 想要找凶手谈何容易呢。 霍青山道: “雨后鱼儿会活跃于水面,这时候应该很多来钓鱼捞鱼的人,我们不妨去问问。” 他们就去询问附近可有钓鱼养鱼的人家,想买新鲜的鱼来吃。 这儿钓鱼捞鱼的人不少,昨儿就有很多人在这儿钓鱼呢,不过应该都已经拿去卖了。 他们只得绕着池塘走,遇到人家就问问他们有没有钓鱼来卖,或者有没有渔具渔船的,可都被不出去钓鱼为由拒绝了。 但是他们发现还是有人冒着水猴子的风险出来钓鱼,他们连忙笑着过去跟他打招 呼套近乎。 林晓笑问: “大爷,您来钓鱼啊。” 大爷笑道: “横竖不是来钓水猴子的。” 林晓尴尬一笑,霍青山道: “大爷您别误会,我们是来想着买两尾新鲜的鱼,结果没瞧见有卖的,这才来烦您。” 大爷一笑: “钓鱼不难,只是这水塘昨儿才死了人,里头听说还有水猴子,你们吃这鱼,不怕嘛?” 霍青山笑道: “大爷,您这个钓鱼的都不怕,我们买鱼的有什么好怕的呢?” 大爷哈哈一笑,道: “你们既然买鱼,那就且等着吧,我钓上自己吃的,剩下的就卖给你们了。” 于是两个人真的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等了半天。 半天了,大爷才在他们期盼的目光下钓上来一尾小鱼。 林晓刚想说话,大爷就又抛竿了。 于是两个人又等了半天,等大爷钓上来又一尾鱼。 站得腿都麻得不行了,大爷钓上来两条大的两条小的,算是心满意足了,道: “我看你们两细皮嫩肉的,想来吃得不多,这一条大的够你们用了吧。” 二人一边道谢一边给银子,大爷摆摆手笑道: “一条鱼而已,不用这么客气,拿着鱼快走吧,担心惹上晦气。”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心小心 林晓问: “大爷,您每天都会来这儿钓鱼吗?” 大爷道: “也不是每天,之前下大雨我就没来。” 霍青山道: “那昨儿雨停,您来了吗?” 大爷笑道: “雨后鱼最好钓,我当然要来了,我还钓了一篓呢!” 霍青山便问道: “那昨儿有人在这儿呗淹死了,您知道吗?” 大爷道: “这水塘天天有一群孩子过来摸鱼游泳,我记不清啦。” 林晓问: “昨儿也是一群孩子过来玩水吗?” 大爷道: “那是自然。” 大爷说着带着小鱼篓走了。 一群孩子…… 林晓可以推断出事情的经过,很可能是昨天雨停了出太阳,天气闷热,余二男就跟一群朋友去池塘游泳。 余家娘子说余二男会一点游泳,林晓想是有人借口抓住他脚踝帮他游泳,可是却不放手将余二男拖在水中,活生生将其淹死。 霍青山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 可这样就有一个难题,是按故意杀人罪处置还是意外杀人罪处置? 而且问题是他们很难抓到那群人,除非有更多的人出来作证见到他们在水里游玩。 这水猴子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估计大家都信了,杀人的便有理 由推脱不认罪。 林晓心里生恨,不把做这件事的人抓出来,还不知道他以后会害死多少无辜孩子! 他们回去的路上看见了余大郎带着大儿子正在棺材铺讨价还价,说定了价钱后余大郎又惦着手里剩余的铜钱,对大郎道: “这还有些钱,去买点肉回去给你们吃好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肉的。 林晓看着他们离去,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来。 回去林晓把鱼放进水盆里,它的嘴被鱼钩勾破了,又被吊了晒了一路,现在已经濒临死亡。 即使林晓想要放生,它也活不了了。 就像那些愚昧迷信的人们,他们已经自我放弃了,又如何拯救得了呢? 即使是互联网发达的现代,一样存在着大片封建迷信的人,求神拜佛这件事永远不会消失。 她一直是尊重他人信仰的,可现在不是信仰的问题,而是人命关天的问题。 明明亲生儿子可能是被杀害的,却宁愿相信什么水猴子。 林晓困惑了。 霍青山在旁边看到林晓这失落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想着,他可以立马派人去把那池塘里里外外搜索个遍,大不了把水放干,这样里面没有除 了鱼虾外的东西,人们大概会相信里面没有水猴子了。 那条鱼最终还是死在了水盆里,林晓把它埋了。 水猴子的案子很快没了后续,人还要生活,从前该怎么在池塘里钓鱼的就怎么钓鱼,该游泳的继续游泳,一切太平。 余二男并没有停灵很久,放了七天后就选了地方下葬,好些左邻右舍去哭了一场就算了。 林晓还不死心,去池塘边蹲守,看到成群结队在那儿游泳的孩子就和他们套近乎,还恐吓地问: “你们不怕被水猴子给拖走吗?” 他们道: “不怕!” 另一个道: “关你屁事。” 还有的干脆不理林晓,自顾自地往水里头扎。 林晓内心郁闷,霍青山知道这时候只能让她自己排解。 余二男已经下葬,余家夫妻的意思肯定是,不管孩子怎么死的,他们不追究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怎么过,都是过。 他能理解林晓对于给死者申冤的心情,可是也要考虑死者家属的想法。 林晓最后在池塘的大柳树底下竖了一个牌子,上写:此处水深,小心小心。 她不能写太复杂的字,因为这样他们会不认识。 霍青山想着快中秋节了,可以做点什么让 林晓高兴高兴,比如带她去最好的酒楼吃饭,带她看之类的。 但是吃饭是她的最爱,看戏好像不在她的范围内。 可没想到余家娘子主动来找他们了,手里还提着一篮子菜果。 林晓以为余家娘子是想通了要给孩子申冤,于是高兴请她进来坐。 霍青山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儿的?” 余家娘子笑道: “我跟人打听了一番,二位公子姑娘长得这么俊,一说别人就有印象。” 林晓问: “你是来……” 她看余家娘子笑这么开心,也不像是给孩子申冤的。 余家娘子道: “之前,多谢了你们的帮助,才能让孩子有口棺材。这点子菜,是我们自家种的,吃个新鲜,这果子是我们上山采的,酸酸甜甜开胃的。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就这一番话,也是她练习了好久的。 林晓收下了,然后不死心地问: “你们的孩子的事……” 真的不追究了吗? 余家娘子道: “孩子命苦,我们福薄,我只求菩萨保佑,二男来世托生到一个好人家那。” 林晓刚刚燃起的希望,没了。 余家真的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 哪怕他们孩子可能是被故意杀害的。 余家 娘子只坐了坐就走了,林晓目送她离开。 当晚林晓把饭烧糊了,要不是霍青山及时出现,只怕糊得就要是厨房了。 霍青山挽起袖子亲自下厨,下了两碗面条出来,厚厚地铺上一层肉,一个熟得透透的蛋,再加盘水煮青菜——出锅后他才想起忘了放盐,于是又加了一大勺盐。 霍青山强忍着好奇不问她味道怎么样,林晓尝了一口之后道: “手艺不错,以后面条都你来煮好了。” 霍青山笑着答应,林晓道: “你不是要找厨娘吗?” 霍青山道: “找了,不太符合你要求。” 林晓纳闷: “你啥时候找了,我都没看到。” 霍青山道: “画像送来就被我回绝了。” 林晓问: “为什么?” 霍青山正色道: “太漂亮了,不符合你要求。” 林晓哈哈一笑: “没有长得一般的吗?” 霍青山道: “有是有,就是他们不肯介绍。” 林晓道: “看样子你已经名声在外,谁都想来做你生意了。” 霍青山莞尔,林晓又道: “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霍青山一口答应,林晓道: “要不就去巴凉县好了。” 霍青山道: “过完中秋就去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看戏 中秋佳节,林晓把苏轼的名作《水调歌头》写了下来。 她虽然不擅长文,但是这首诗好像刻进了DNA里,很快地默写下来。 但是林晓想了想,把前头那些“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句子都给抹了,只留下了最后的“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两句诗非常符合她和霍青山现在的心情。 她是“不应有恨”霍青山则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霍青山笑着夸她文采好,林晓尴尬一笑,道: “也是从书上学来的。” 霍青山没问她是什么书,只道自己还得多多学习才行了。 林晓心想以后再抒情绝对不能用古人的诗词了,这太冒险也太尴尬了,她没有这个才华,那以后有事就专心研究验尸笔记或者读读古书好了。 今天中秋,霍青山很早就安排好了他们的行程,让林晓穿戴打扮好后他们一起出去玩。 霍青山买了一枝桂花插在林晓头发上,忍不住笑道: “该给你请个梳头丫鬟的。” 林晓这发型实在太有创意了,她总是梳一样的发型,但是每次都能有细微的不同。 林 晓看霍青山的头顶,笑道: “你给我做梳头丫鬟好了,就梳跟你一样的头发。” 霍青山道: “哪有女子梳跟男子一样的头发的。” 林晓道: “没有更好,我就是大凤朝第一人了。” 霍青山摇头笑着,拉着林晓的手去了乐楼看戏。 林晓对于看戏没有很大兴趣,但是古代的娱乐活动实在很少,看戏是最能打发时间且不费劲又热闹的了。 乐楼二楼人不少,他们落座的时候戏还没开始,各种茶点摆了上来。 林晓看着戏册子,今天的戏都是戏班提前定好的,戏名叫《满堂圆》,要把一本唱完。 开头讲得是一户人家,家境贫寒,但是家里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个个绝色又多才多艺。 林晓想,大概是讲这四个孩子各自取得大好姻缘的事,这大儿子就是男主了。 林晓对于大儿子一句儿子进京赶考的时候唱得: “破屋茅草又如何?一身志气凌云去” 有些感触,心想人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向上的,不能因为自己力量微博就不肯出手了。 接着男主在路上见到有山贼抢劫于是英雄救美,没成想救得竟然是户部尚书的独生女,两个人因此生情,私定终身。 林晓 心想这户部尚书唱得还挺应景,他儿子就坐我旁边呢! 林晓想着一笑,又想这么久以来都是霍青山英雄救美,何时让她来美救英雄一把?可霍青山武功这么高,人又聪明,轮不到她来救啊。 她只会在危难关头拿霍青山出来挡枪。 这么想来自己怪没心的。 “好!” “好!” …… 周围楼下叫好声响成一片,林晓看去,原来唱到男主和女主情意绵绵,偷尝禁果了,这唱词还挺暧昧的,什么: “可喜小姐你千娇媚,羞答答似初开玫瑰,艳窈窕如傲雪红梅……” 然后林晓就听男主极力赞美了女主身材好,在那儿唱了半天。 林晓就想,这戏尺度真大。 她手撑着头往一边看去,霍青山也笑着看向了她。 林晓指着戏台笑道: “我看这女主长得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霍青山笑道: “这女子也是男人唱的。” 林晓脑洞大开: “男的也可以嘛,啊哈哈……” 他们继续听下去,霍青山拿了一块酥点喂进林晓嘴里: “我瞧是你看上了他。” 林晓道: “才没有呢。” 心想,妆化那么浓,谁知道底下长得啥样。 这场戏接下来发展超出林晓 预料,男主被陷害科举作弊锒铛入狱,尚书女儿设法搭救,宰相女儿愿意出手搭救但是条件是这男主得娶她。 女主为了男主甘心退让,可男主不愿意辜负女主,于是托女主写信回家让父母姐妹进京救他。 于是家里的大女儿二女儿一起进京救哥哥,不料被恶霸看中,恶霸出手把两个人强抢进府日夜欺凌。 这时候家里的小女儿就上场了。 小女儿年方十五,不仅生得是倾城倾国,还精通琴棋书画歌舞唱跳,她一路卖艺进京,先是被一户书香世家的公子资助,又吸引了皇子的注意,在他的帮助下救出了被霸占的哥哥姐姐,杀了恶霸。 众人为恶霸受到惩罚拍手叫好,林晓也百无聊赖地跟着鼓掌。 小女儿跟着皇子进京,她不愿吃人嘴软就在京城卖画卖艺,名声大噪,无数王孙公子出价千金只求她一画一舞。 林晓听戏台用半天时间宣扬了小女儿的才貌双绝,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女儿才是女主,于是对霍青山道: “这戏挺有意思的,女主半天了才出来。” 霍青山一笑,道: “这样才显得女主弥足珍贵。” 紧接着就又是一个狗血十足的女子,原来这皇子早已经 娶妻,现在要纳女主为妾,皇妃不乐意了就想暗害女主。 于是皇妃找来了宰相的儿子,要他毁了女主清白,可这儿子却找错人睡了大女儿。 这件事被闹大,皇帝都惊动了,宣女主入宫,在她的一番楚楚动人的哭诉下重审了作弊案。 最后真相大白,大儿子竟然是被宰相大人陷害的,原因是宰相女儿对大儿子一见钟情,可是儿子只爱户部尚书的女儿,于是宰相就设下计谋逼儿子娶她。 皇帝下令严惩宰相和皇妃,叫好声响成一片。 林晓以为戏唱到这儿就结束了,没想到后面还有。 男女主入宫谢恩的时候,皇帝看上了女主要她做妃子,公主看上了男主要他做驸马。 林晓忍不住问霍青山: “这样可以吗?” 霍青山想了想: “也不是不行。” 林晓又问: “有了孩子咋叫人?” 霍青山道: “各论各的呗。” 林晓三观大受震惊。 这部戏的结局是公主和千金同日嫁给男主做了平妻,宰相千金甘愿做妾给父兄赎罪,三女共侍一夫其乐融融。 皇帝改纳女主两个姐姐为妃,封女主为郡主嫁给了最开始帮她入京的公子,一家人在女主出嫁这天大团圆结局。 第二百一十四章 巴凉县 从乐楼出来,林晓的三观还没缓过来。 吃饭的时候林晓忍不住问: “你觉得这戏怎么样?” 霍青山道: “还行,唱得不错,词也可以。” 然后笑看林晓: “你不喜欢?” 林晓揉揉眼睛道: “你不觉得结局有点……不符合常理?公主和尚书千金做平妻,可能吗?” 她又问: “你能娶慕容潇何慧儿做平妻吗?” 霍青山道: “如果她们坚持要嫁的话,也不是不行。” 林晓无语,霍青山一笑: “唱戏嘛,何必拘泥于现实。大家看戏无非看个热闹新鲜,在虚幻的戏里寻找一些刺激,谁会认真去计较现实有没有可能呢。” 林晓觉得霍青山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把精力放在了美食上。 这酒楼里一道名菜烤乳鸽,今儿中秋他们还推出了限定版桂花乳鸽,味道香甜可口,林晓一口气吃了两。 霍青山笑呵呵地看着林晓道: “多吃点。” 林晓道: “吃饱了。” 霍青山道: “巴凉县环境艰苦,到了那儿吃饱饭都成问题,所以你最好趁现在多吃点。” 林晓笑道: “怎么?吓我?” 霍青山笑道: “没有,提醒你而已。” 林晓 道: “你是不是不想去了?” 霍青山道: “我都行,你要去我就去。” 林晓仰着脖子笑道: “你愿意去我就陪着去。” 霍青山又笑道: “那要看你想不想去了。” 林晓又道: “看你愿不愿意去了。” “你去我就去。” “你走我就走。” “去就去。” “走就走。” 于是两个人第二天就去拜别季大人说要去巴凉县,季大人提醒他们准备好药物干粮以防万一,又备了文书给他们。 他们回去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就出发前往巴凉县了。 马车走了几天,路况便越难,周围山岭越发险峻,丛生怪柏,风声萧瑟,夜晚他们必须燃起大量篝火防止野兽袭击。 真的很荒芜萧条,一看就很适合流放。 好不容易到了巴凉县,他们先去拜见县令,没想到见到了故人。 这巴凉县县令竟然是他们去年在城郊赏梅花时卖画的李言! 李言见到二人也是激动不已,当场给他们作揖,道一声: “两位恩人。” 林晓惊诧不已,她内心第一想法便是,他不是骗子! 林晓还记得去年她看到一群进京赶考没有盘缠来卖画的人的时候,自己内心那种崩溃 ,因为自己花了那么多钱救助一个骗子。 可是现在那个骗子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还做了县令。 李言请他们入县衙后头坐下饮茶,说了着大半年内发生的事。 他道: “承蒙恩人关照,我寒窗苦读,于今年恩科中得中举人,后补录了这巴凉县县令,如今上任了还不到三月。” 林晓还沉浸于李言不是个骗子的惊喜中,李言道: “不想我们有如此造化,还能再见。” 霍青山道: “再见我已经是阶下囚,只怕是你更没想到的。” 李言笑道: “霍郎君言重了。” 霍青山看李言房中挂了一副亲笔景物画,笑道: “大半年的功夫,你的画较之从前更加有底蕴柔和,详略得当颇有意境了。” 李言笑道: “经历二位恩人照料,我心有所感,心胸便开阔了。” 李言又道: “不如你们便住在这县衙,也方便照料。” 霍青山看向林晓,征求她的意见。 林晓感激涕零地说了一句: “你不是骗子!” 李言愣了一下,霍青山开怀大笑,揉揉林晓道: “高兴吗?” 林晓疯狂点头,太高兴了! 她没被骗。 霍青山解释当初分别之 后,林晓又见到许多进京赶考卖画的书生,得知这是一个多年的骗局,大为伤心。如今见到李言功成名就,她便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李言闻言也哈哈一笑,道: “幸好我没辜负你们的厚望,总算中了举,否则世上岂不又多了一个伤心人?” 林晓激动地站起来,拍着李言肩膀道: “加油,你以后一定会升官的!” 李言笑道: “那就多谢吉言了。” 巴凉县实在偏僻穷苦得很,这儿的土地贫瘠,本地人中以行商的人略富裕些,被流放到此做苦役的人占了多数。 李言道这儿客栈有是有,就是条件一般的很,还是建议他们住县衙好些。 于是他们便住了县衙,也和李言方便交流。 林晓好奇流放的人都要做什么,李言便带他去看了。 李言道: “因为此地环境艰苦,田地贫瘠,粮食只能勉强果腹,我便命他们开垦荒地,想着多种些粮食也是好的。” 种地还不算太辛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苦活,譬如开石采沙等等,又或者伐木种树。 李言解释: “伐木是为了有木头盖房子,种树是种些果树,并非是无所事事,给他们找事做。” 林晓笑道 : “我知道。” 她看流放的人上有白发老人,下有孩童,都在那儿埋头苦干,累得腰直不起来,手脚出血,心下便又伤感起来。 霍青山道: “要不我也去应个景?” 林晓发出了一个诚恳的问题: “你会吗?” 砍树这种力气活还好,种田这活不是光有力气就行的。 霍青山同样问: “你会吗?” 林晓道: “会一点。” 她可是在庄子住过一段时间的。 两个人又跟着李言走,林晓问他们都住在哪儿。 李言道: “往哪儿走两里多地,便是他们的营地了。” 所谓的营地也不过几间破屋而已,林晓很怀疑这样的屋子冬天是不是会冻死人。 林晓又问: “你刚刚说砍树盖房子,盖什么房子呢?” 李言笑道: “树木基本要遇到大县或者绵州城,那儿要用的多,至于巴凉县就是预备修缮县衙的。” 霍青山知道林晓想什么,笑道: “不如让他们给自己修修房子,住得好一点冬天便不用太苦,干活也更有力气了。” 还没有给犯人修屋子的道理,若是换成别人定要想是林晓霍青山多管闲事,可是李言却认真听取采纳了他们的意见。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半根麻绳 林晓问霍青山: “要是你真的被流放了,你会怎么办?” 霍青山道: “还能怎么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要是他真的犯下大错,那受罪也是应该的。 林晓看着外头人物,默然不语。 霍青山道: “这巴凉县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景色还是不错的,我们欣赏景色也是不错的。” 林晓一笑: “不然你还想做什么?苦役吗?” 两个人纷纷一笑,两个人开启了巴凉县的度假生活。 今天在院子里练武,明天在房里练字,这天天气好就去爬山,看见了一条河决定去捞鱼。 巴凉县的粮食可以收了,李言让人去收粮食,林晓和霍青山还跑去体验了一把田间生活,帮那年龄大腿脚不便的人收粮食。 林晓内心懊悔不已,早知道她有机会穿越,她生前就应该多研究一些农学知识和工科知识,可以改善一下民生造福一下百姓。 林晓问霍青山: “不是有海外的船队回来了吗?没带回什么吃的喝的?” 霍青山笑道: “船队去的都是一些蛮夷国家,能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彰显我大凤朝天威罢了。” 林晓内心极度无语,想着你们花了那么多钱造船出海, 就为了彰显天威?你好歹带点土特产回来改善一下百姓吃不饱饭的问题啊! 霍青山又道船队带回来很多珍奇动物,又道: “回头带你去看。” 林晓对动物没兴趣,一切不可以大规模饲养作为食用肉类的动物对普罗大众而言都没有意义。 到都吃不上了,你还指望人买门票看猴呢? 林晓道: “那朝廷还派船出去吗?” 霍青山道: “派啊,明后年吧,如今有国丧,一些事都要耽搁下去。” 林晓道: “那到时候你能不能跟皇上说一声,看看海外国家都吃什么东西,有好的也带回来些看看我们能不能种。” 霍青山诧异地看着林晓,林晓笑道: “你看四海之内,那么多国家,总不能大家都吃一样的高粱水稻吧,哈哈,民以食为天,那些动物宝石再好,也比不上吃的能饱肚子强啊。” 霍青山低头一笑,道: “那我写信跟皇帝说一声。” 林晓点点头,她相信霍青山会做到的。 就在林晓觉得自己要开始漫长的种田生活的时候,来案子了。 此前林晓想着巴凉县虽然穷,地方凄苦了些,但是民风还不错,本地人都还是团结的,大家为人热情好客 。 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纷争是少不了的。 这一回的纷争看起来是意外,几个人采药,其中一个的绳子断了从山上掉了下去。 他们回来找人去救,可是心里清楚已经救不回来了,只是得把尸体找到才行。 这件事本是以意外处理,李言让人看过尸体无误后就要消户籍,可怜那采药人的家里人哭得死去活来的。 林晓看仵作验尸,觉得有很多不规范的地方,本想上去指出,可是又忍住了。 她其实是一个外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了吧。 可是她又想起,问: “他是绳子断了才掉下来的吗?” 仵作道: “是的。” 李言叹气道: “采药便是如此风险大,绳子在岩壁上摩擦,很容易断的。” 林晓道: “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把那截绳子找来,看看断裂处的磨痕是不是真的被石头磨断的。” 李言笑道: “林娘子细心,是我考虑不周了。” 于是下令去找那断绳来,林晓意识到不对劲,问: “采药人身上不应该就绑着半截绳子吗?” 采药人会把绳子紧紧绑在身上,这是保命的东西,一般很难松开的。 掉崖的时候脱落了吗? 可是采药人腰间没有这种类似的痕迹,没有残留的麻绳阻止物,衣服确实被剐蹭得厉害。 他们立马去把找采药人尸体的衙役叫过来,问他们找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麻绳。 他们都道找到尸体的时候尸体怎么样,他们原样送过来的,一点也没敢动。 毕竟这采药人也怪穷的,哪里有便宜可以让他们占? 霍青山道: “剩下半截麻绳呢?不应该绑在山崖附近的大树上吗?” 可是附近山崖的大树压根没有残留的麻绳。 李言意识到了事情可能不简单,立马叫来一起采药的人过来问话。 当时采药的共有三人,他们采药人也不是天天去采,但如果上山崖的话会约好时间几个几个一起去。 另外两个一个叫杜山,一个叫步人参。 李言问他们当天死者灵芝死亡的前后过程,他们道就是三人一起去山崖采药,采着采着灵芝的绳子断了,他大叫一声就掉下去了。 李言问: “随后你们上山去找人救灵芝?” 二人纷纷点头,李言就问: “你们上山后,那绑着灵芝的剩下半根绳子呢?在哪儿?”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道: “绳子?没印象了,我们没动啊。” 另一个也道: “当时我们急着去找人,没顾得上管别的。” 李言皱眉: “那绳子还能不翼而飞不成?” 人参委屈道: “兴许是谁路过,看到有半根绳子就捡走了呢。” 别看绳子只剩一半,也能用来系裤腰带或者绑个麻布袋呢。 他们穷,有什么东西不到碎成渣都不舍得丢的。 李言道: “虽然你们找了人去找灵芝,可是发现尸体后,还是你们给扛回来的。” 大多人嫌抗尸体这件事晦气,不肯碰,杜山和人参就自己抗回来了。 李言问: “那时候你们没发现灵芝身上有绳子吗?” 人参连忙道: “兴许是掉下去的时候,掉了。” 李言看向杜山,只见他眼神畏缩躲闪,很有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李言喝道: “是不是,我自会查清楚真相。” 说罢就让衙役把他们押入大牢。 林晓借此机会又给灵芝验了一遍尸,提醒巴凉县的仵作,验尸的时候要注意不要损坏尸体,否则影响二次验尸等等。 灵芝的死因没有问题,高处坠落,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其中脑出血是致命伤。 但是他是怎么掉下去的,还有待商榷,那消失不见的麻绳就很有古怪。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半截绳子二 林晓推断三个采药人发生了什么矛盾,最有可能的是灵芝采到了什么好药材,杜山和人参二人眼红,见利忘义,是拿刀或者什么割断了绳子致使灵芝掉下山崖,怕绳子被人看出破绽就收了起来。 李言很认可林晓的看法。 林晓道: “绳子兴许已经被他们毁了,或者丢到哪儿很难找回来了。” 这实在不好找,但是林晓希望还是能尽力去找找的。 霍青山道: “绳子很难找回,但是致使他们发生矛盾的药材肯定还在,要不藏在他们家中,要不就在山崖附近。” 李言已经派人去搜他们家了,林晓道: “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带人去搜一次比较妥当。” 李言道: “所言甚是,不如我们一起去,这样有什么发现也能第一时间商讨。” 李言之前审讯的时候发现杜山露怯,而人参则更镇静,于是将重点放在了人参身上,着重搜查他家。 人参的父母站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的,看着衙役翻箱倒柜,在旁边偷偷抹眼泪。 林晓看这些百姓家里,几乎是清一色的穷,也分不出谁好一点谁差一点。 林晓问: “他们平时采药会带什么工具啊。” 有 人答道: “就是药篓子,锄头这些。” 锄头……如果用锄头砍麻绳难度好像大了点。锄头没那么锋利,造成的裂口会和石头摩擦的看起来差不多。 最起码肉眼是差不多的。 林晓问人参父母: “你们家有刀吗?” 父母连忙引他们去厨房,所谓厨房也是小小一块地方有个灶台架着瓦罐陶器,并没有铁锅,旁边一个破烂草席片子盖着几只碗,上面压着筷子。 那把刀已经锈得不成样子,钝得空有“刀”这个名头。 林晓上手摸了一下刃,问: “你们这刀能用吗?” 父亲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平时用不上刀,就没怎么磨过。” 他们这样的人家,过年的时候才能粘上点荤腥,常日里无非喝米粥吃面条,加上点野菜,实在用不了刀这玩意。 林晓让他们去着重找小的东西,不一定看着像刀,铁片之类边缘锋利的东西就好。 霍青山道: “石头也能割断绳子。” 薄一点被打磨过的石头割绳子也不在话下,而且处理方便。 林晓道: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何必把绳子丢了呢?” 这分明是心虚。 最后林晓霍青山李言三个人亲自动 手,把人参家里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可以割断绳子的东西。 恰在此时,十一押着一个衙役从外头过来了。 十一一脚把衙役踢跪下,李言诧异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十一从腰间掏出一个铁片,给了霍青山,道: “这是在杜山家中搜出来的。” 他奉霍青山之命悄悄去监视搜查杜山家的衙役,发现杜山的父母塞了钱给这衙役,于是出手拿赃。 霍青山对李言笑道: “你莫怪我越俎代庖,只是我想着多留一个心眼没什么不好的。” 李言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是打个哈哈便笑了过去,他接过铁片一看,边缘甚是锋利,割断绳子是不在话下了。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杜山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林晓有隐隐的担忧。 霍青山低声问: “怎么了?” 林晓道: “也不能因此确定这东西是杜山的,也不能认定绳子是杜山割断的。” 林晓觉得自己是多想了,她也宁愿是自己多想了。 可是就怕她没想多。 这很有可能牵扯到主谋和从犯的区别,一个杀头一个流放或蹲监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霍青山安慰道: “还要再审,不用 担心。” 林晓心想,如果单纯地审问就能弄清楚就好了。 在杜山家找到一个铁片,在山崖上附近的小山洞里找到了一个灵芝,霍青山看去便知是上品,卖做银子够他们衣食无忧个几年了。 李言遗憾,道: “为了一个灵芝,便要做出杀人的事来,令人心痛不已。” 林晓对他道: “这件案子你要审问清楚,两个人未必同谋,很可能一个人从犯一个是主谋。” 李言知道,霍青山让他的暗卫攀绳索下到山崖去找寻灵芝坠崖留下的痕迹,林晓道: “我们可以去到山下。看看灵芝坠崖的样子。” 两个人大有说走就走的架势,李言连忙劝阻,道: “现在过去,只怕要忙到天黑,那儿多蛇虫鼠蚁还有野兽,还是白天去比较好。” 霍青山道: “还是现在去好些,越迟越是会错过线索。” 林晓道: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你在这儿审讯问话,我们去山底下找线索。” 林晓霍青山立马赶去山崖底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灵芝坠崖的地方衙役们只记得个大概了。 霍青山道: “那杜山和人参是一起搬运灵芝尸体的,然后又直接到了衙门。 他们未必有时间毁掉那半截绳子,可能丢在这儿了或者带回家了。” 他们家里没有半截绳子,只希望他们能够图省事把绳子就地丢了,这样找到的概率还大些。 山崖底下天黑得极快,他们不得不撑着火把照路,林晓提醒他们小心别烧到树木引发山火。 林晓顺着他们上山的那条路不停地找,不放过没一个角落。 霍青山问: “你们运尸体的时候,杜山人参可曾走开过。” 一个衙役道: “那个杜山,说他内急走开过一会儿。” 霍青山问: “当时他是往哪里走了的?” 衙役指着前头,道: “是快上山的时候走的,往那边树林子里去了。” 他们两个便折返回去,按衙役说得方向向树林子里去。 他们一行人在树林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一根脏脏的绳子,绳子摩擦程度看用了很久,但是泥土痕迹表明它刚到这个树林没多久。 绳子一边有断口,边缘有摩擦痕迹,但是横截面却比较平滑。 如果这就是绑灵芝的那根绳子的话,这横截面是不符合被石头磨断的效果的。 林晓为了保险,又带人搜了一个时辰,确定了这根绳子的独特。 第二百一十七章 灵芝 等他们上山的时候,天已经过了子时了,夜色浓郁,繁星璀璨。 林晓抬头,脚下有些晕眩。 她可能在底下待了太久了,有些适应不了。 霍青山摸摸她额头,道: “好像有些风寒了。” 林晓呼呼气,道: “风寒而已,不碍事。” 一个衙役过来提醒: “这可不能不碍事啊,山底下有毒气的,很多人进了林子里出来轻则头晕目眩,上吐下泻,严重的会没命呢。” 十一道: “很可能是瘴气。” 林晓心想,很可能是林子里有死去腐烂的动物尸体产生了氨气和硫化氢,这没什么。 十一道: “这没有大碍,回去烧些艾草苍术就好。” 林晓想,就怕有传染疟疾的蚊虫,那就麻烦大了。 霍青山又摸摸林晓额头,然后架着林晓的手,蹲下了身子把林晓背了起来。 林晓轻轻“诶”了一声,道: “我能自己走。” 霍青山道: “我也能背着你走。” 林晓就由霍青山一路背着回去,到县衙的时候她都朦胧睡下了。 她向来睡眠很浅,可是在霍青山的背上却能睡得很舒服。 到了白天,李言也审问完了杜山和人参两个人,果然两 个人混赖。 人参道: “那天我们一起上山采药,那灵芝采到了一颗大灵芝,那杜山见了就眼红,笑着说让灵芝分一杯羹。灵芝不愿意,说要带回去给爹娘治病。杜山就把灵芝哄到手上,然后把灵芝的绳子割了。” 杜山的说辞差不多,但是他换了个人物。 他说是人参哄灵芝帮他拿药,然后再把灵芝的绳子割断害他掉落悬崖,铁片是人参塞给他要他帮忙保管的。 现在李言有点犯难,两个人说得事情经过是几乎一样的,可见灵芝采到灵芝,他们想要分红把灵芝哄过来的事是真实发生的。 现在就看谁割的绳子了。 霍青山让手下去跟人打听,看看杜山人参两个谁平时手上有一个小的铁片。 霍青山的一大优点就是手下多,全部出动替他打探消息,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李言不说什么,但是内心有些难过。 他知道霍青山神通广大,可是他的力量实在有限,那些衙役各怀鬼胎,能不能尽力做事都不好说,更不用说尽心两个字了。 林晓看着两个人供词,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仔细看着人参供词,抬头看霍青山。 霍青山见她 似乎有所发现,便开口问她。 林晓道: “这个人参说,杜山见了灵芝眼红,要分一杯羹,灵芝不肯说是要给爹娘治病。” 林晓道: “倘若是你,你爹娘病重等着药和钱治病,这时候你采到了一颗名贵的灵芝,而你的同伴眼红这灵芝。这时候他们伸手说帮你拿药,你会给吗?” 李言恍然大悟,连忙过来看供词,拍拍自己的脑袋,道: “对啊!” 除非这个灵芝有点天真得可爱,不然他应该好好守护自己好不容易采到的灵芝的,怎么会轻易让人。 李言又道: “那这个人参的话便有问题了。” 林晓道: “那再去问问那个杜山,灵芝采到灵芝后他们说了什么。” 李言立马去审问杜山,林晓歪头,霍青山正看着她笑,道: “你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林晓一笑。 说实话,在现代的时候她从没觉得工作是这么一件有魅力的事,那时候她面对各种各样的尸体,一开始是恶心反胃,后来变成了麻木。 但是到了古代,在没什么事做的情况下,她便疯狂地爱上了工作。 林晓还在看他们两个人的供词,忽然悲从心来。 灵芝是 个孝顺的孩子,采到药先想得是给父母治病,可是没想到他取名灵芝,生命也终结于灵芝。 霍青山道: “破案后我们去他家看看。” 林晓点头。 那边李言又仔细审问了杜山,他威逼利诱,先是恐吓要给他上刑,又好言道: “你说实话,回头本官为你求情。你不说实话,回头就将你们二人一并判了杀头的死罪。” 杜山便把话算都说了,他们见到灵芝采到灵芝后先是纷纷夸他有福气,要发财了。 人参问灵芝赚了银子要做什么,是不是要娶媳妇。 灵芝道要把这灵芝拿去给爹娘熬药治病,人参就笑道这灵芝卖了可以赚不少钱,都够他娶媳妇了。 灵芝却坚持说要把灵芝拿回去给爹娘治病。 后来人参就说: “你这篓子小,装不下灵芝,回头掉了可惜。” 就这样他把灵芝哄到手后,又哄灵芝底下还有药材,让他往下走,趁机掏出了个铁片把他绳子割断了。 那杜山怎么呢? 杜山在旁边看到了这一切,他们三个人他在最左边,灵芝在中间,人参在右边。 当时杜山吓坏了连忙爬上来,人参跟着上来威胁他要是敢说出去就把他杀了 ,他要是乖乖听话,回头这灵芝的钱一人一半。 杜山道: “他还威胁小的,要是我去报案,他就说是我干的。” 杜山家里也穷,也想要这笔银子,就听了人参的话。 李言又去审问人参,人参还是坚持道: “是杜山干得,我也吓了一跳,但是他求我,说家里穷得吃不上饭,还说灵芝卖了钱一人一半,我便心软答应了。” 李言便出来和林晓霍青山会和,他道: “那铁片是在杜山家里找到的,不好判啊。” 霍青山道: “我觉得林晓说得对,要是人参杜山当时表现出了要分红的意思的话,灵芝是不会轻易把药给他们的。只有他没有警惕的情况下,才会信任他们。” 人参可能是想让杜山的嫌疑看起来更大,可是他说得这些话却又违背了人下意识对自我利益的保护。 李言想,既然要严谨就严谨到底,道: “万一灵芝真就是个没心眼的呢?” 他们三个谁也不了解灵芝,谁能说灵芝不会为了保护手中灵芝而把药给人呢? 霍青山道: “那就等我的人打听消息回来了。” 到了晚上霍青山的手下就带了几个村民回来,他们有话要说。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运气与能力 他们是认识人参杜山灵芝的人,暗卫们问了,灵芝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对父母很孝顺,他去采药都是为了给父母治病。 至于杜山人参就比较灵活,会搞小聪明,占点小便宜。 至于那个铁片,他们打听到下落,是人参偶然弄来的一小块铁片,自己磨得锋利,平时用来抓蛇的时候杀蛇的。 事情到此可以算是告破了,铁片既然是人参的,那就是他割得绳子了。 人参还想狡辩,说铁片是杜山之前要过去玩了,后来他说弄丢了。 李言直接反驳: “既然如此,之前怎么不见你坦白?分明是见瞒不住,就现编造的理由。” 李言就此给二人定罪,人参故意杀人该判砍头,杜山知情不报有从犯嫌疑,判刑流放,酌情减刑为蹲守三年大牢。 这桩案子很快就告破,且办得很好,没有一丝错处,李言都感叹还好遇见了林晓霍青山,否则只怕他一个疏忽就要按照意外来处理这件案子了。 林晓道: “没什么,只要细心点就好。” 霍青山笑道: “你有空也该走访,民间,多了解百姓生活,巴凉县人不多,这些不难。” 李言点头,欲言又止。 他道: “终 究巴凉县太过穷苦,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还是少于教化了。” 这也不是李言的过失,巴凉县穷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林晓道: “那你就想法子改善这一切。” 李言发愁: “我有心做,可是力量微薄。” 林晓道: “只要有心,是不在乎力量大小的。” 李言苦笑一下,道: “林娘子是不知道人小力微的难处,你们人多,什么事都好做的。譬如今天,譬如灵芝这个案子。我承认我有所偏颇,可是这县衙里的衙役,能尽心尽力为我所用的有几个?我有心好好办案,可他们监守自盗,如何防范得住呢?你们人多,且个个忠心,若有不堪所用的,也有的是法子处罚,我却不行。” “县令这官小,可是难办得很啊。” 林晓不言语,霍青山于皇家长大,这样的弯弯绕绕经历得多了,自然明白李言的深意,道: “话虽如此,只有你有心,一样是能好好破案的,不过花费时间长了点。如果衙役不堪驱使。” 霍青山一笑: “做官不仅仅是坐在这县衙里变够了,能识人用人也是为官之道,若是你兼听则明,有笼络人心的手段,何愁没人忠心于你呢 ?” 李言笑道: “如此说来,还是我不懂了。” 霍青山道: “你才中举便补了这县令,巴凉县地处偏远,没有人际往来,你的性子又自傲,自然一时半会是弄不明白的。你放下了身段,主动和百姓交往,接触得人多了,身上人气足了,也懂得认人用人了。” 李言一笑: “到底是霍郎君经验丰富。可我仍旧想问,霍郎君你从前就做到了你说得这些吗?林娘子以为呢?” 林晓看向霍青山,一笑。 霍青山嘛,他属于理论一套一套的,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一副样子的。 他在栗山县做官也算是尽心了,他不吃酒席也不收礼,也不搞大排场。 事实上他谁都不搭理。 可林晓转念一想,栗山县情况是比巴凉县好上许多的。 但同样不搞排场,霍青山是不屑一顾,李言这是属于想搞也没的搞,巴凉县太穷了。而霍青山什么样的富贵都享受过了,哪会稀罕土地主的? 至于用人方面嘛,栗山县的衙役等人都是受霍青山驱使的。其实林震山死之前,林晓和他的接触不算很多,但她能感觉到霍青山行事属于雷厉风行赏罚分明的。 他此刻发出的命令,你最好立 刻给他办了,若是让他久等你就要等着吃苦头了。 你办好了,他也有赏。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霍青山这个方法略用几次,底下的人尝到苦头甜头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问题是,霍青山的种种行为建立在他有钱的基础上。 不然的话,县令一年俸禄也经不起这么赏,县里的税收也不能随便动用。 可李言家境普通,巴凉县又穷,哪里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呢? 这么一来,好像陷入了死循环。 林晓抬头看李言,他苦笑道: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霍青山道: “当县令可不似做巧妇,妇人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营生的法子,可你作为县令,掌管一方水土,如今怎能不为百姓民生考虑?县里一年税收教育也是官员考核要求。你若不能改善巴凉县的境况,岂不是要一生都待在这儿了?难道你变卖家产考试,就为了在这小小地方做个父母官不成。” 李言笑道: “霍郎君说得是,是我狭隘了。” 霍青山道: “你并非狭隘,这些事非朝夕就能做到。你今天说这些,无非是想着,灵芝这件案子,我们帮着破了并非是我们厉害,而是我们 手下众多,一声令下可移山填海。这种能力绝非你做官就能拥有的,便想着并非自己无能为力,实在外界因素导致,没有人能改变。” 李言心事被戳穿,也不隐瞒,大大方方承认了,又笑道: “并非我多舌,你们这样查案是很快很好,可是世间有多少人有这能力?你们的方式,只能逞一时之快罢了。” 林晓却不服,道: “没有那些人,我们一样能破案,不过耗费时间长了点。” 李言来了兴致,笑问: “果真?” 林晓道: “果真。” 李言道: “那不妨我们比试一番?” 林晓道: “这种事怎么好比的。” 李言道: “不一定要是人命案子,我也不希望我治下专出杀人狂徒来,可以是偷窃争执等等,总会有遇到问题的那天的。” 林晓是不想拿这种事做赌注的,可是霍青山却替她答应了。 事后,霍青山解释: “李言这个人有种傲气在。人有傲气是好事,可这傲气一旦过了头便成了自负。我们若不趁机让他醒悟改过,只怕他日后要在这件事上栽大跟头。” 他笑着对林晓道: “你一向是喜欢帮助人的,这次就帮他学会做好一个官罢。”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古代脱贫论 林晓和霍青山爬山玩了,这山顶往下看,满目壮丽,风景天然一色,看得人赏心悦目。 这一块虽然穷,但是风景实在太美了。 林晓有一种心灵被洗涤的感觉,深吸一口气觉得全身心的放松,这空气质量好,氧气充足,自带提神醒脑的效果。 林晓现代也走过几个大城市,看过风景名着,却从没有这么美好的体验过。 林晓心想,这儿这么美,若是现代开发成旅游风景区大力宣传一发,加上经营民宿客栈农家乐,几年投入下来脱贫指日可待。 可是这个美好的规划只能在现代才有望实现,古代人们出县都难,长途跋涉到这个地方旅游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想到这儿林晓又是叹气。 霍青山道: “感觉你总是开心不起来,又或者开心一会儿后就会陷入某种纠结的处境中难以走出。” 林晓想着霍青山看她看得很准,她道: “我只是想着,这样的美景没什么人看得见,为天下人遗憾罢了。” 霍青山笑道: “你当真是心怀天下。” 他又道: “天下可惜的事太多太多,是遗憾不过来的,与其总是让自己郁结,不如学会开怀。譬如此刻,与其想 着天下人享受不到此等美景而抱憾,不如想着自己能目睹这等美景,不枉此生。这山林奇景有灵,知道自己被人欣赏,也会开心的。” 林晓笑道: “既然这么着,那我就多看几眼,全当为天下人一饱眼福了。” 他们又往高处走去,林晓向着西北方看去,远处是白茫茫一片,仿佛白云从天上流入人间。 林晓仔细看去,诧异道: “那儿是雪山?” 霍青山道: “是啊,想去吗?” 林晓道: “看着挺近。” 霍青山道: “骑马过去也不会很远。” 林晓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了,她还没去过雪山呢! 说走就走,他们下山了霍青山就准备去雪山的事了,先让几个人做前锋去探路,最好再请两个导游,以免雪山危险。 林晓佩服霍青山的雷厉风行,霍青山笑道: “雪山肯定很冷,不早点去只怕要等到明年才能行了。” 他想做的事越快做到越好。 要收拾行李的话得先回绵州城一趟,要去雪山从那儿走更好。 他们把地址留给了李言,并表示: “要是有事,可以随时找我们。” 他们很快回了绵州城,算下来在巴凉县住了也不 到半月,但是日子漫长好像过了一个月之久。 那儿的百姓无非采药种着薄田,又或者放了几头羊为生,日子清贫素日里和外界往来很少。 霍青山想过,如果要巴凉县地方人民过得好,无非是让他们有立命安生的方法。 李言已经在努力了,比如多开垦土地,伐木盖屋子,多种果树等等。 可是林晓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现代为了脱贫做了那么多工作,古代的脱贫工作只会更难才对。 霍青山笑着解释: “不患寡而患不均,李言这个法子乍一看好,但是时间略长,百姓便有意见。” 林晓想也是,伐木给百姓盖房子,这家的大了那家的小了,便会有人不满意,而且今朝有了房子,明天就会要别的。 人是永远不会知足的。 而种果树发展经济嘛,这果子没有现代交通的情况下只能卖给附近的县城,古代这种情况大家的购买力不会太大,到时候产量消耗量变化不大,产量却很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加,那就会出现滞销的情况。 那吃亏的还是辛苦的种树人。 霍青山便考起林晓来: “你觉得可以有什么办法帮助巴凉县的人。” 林晓想了很久 ,没有思路,她总觉得这是无解的,于是又问霍青山: “你有何高见?” 霍青山道: “我以为……” 正说着来客人了,对方是绵州司兵和司法,是为了巴凉县灵芝坠崖案来的。 林晓道: “这件案子不是已经了了吗?” 司法笑道: “是啊,因为巴凉县县令在卷宗上提及了林娘子,所以我们为了妥当就过来询问你一番。这是例行公事,需要核对的,回头上交到刑部也清楚。” 霍青山便让他们进来了,司法问了案情的经过,还有林晓怎么发现端倪的。 司法笑道: “终究是林娘子细心,这要是换做了别人,指不定就成了意外了。” 林晓也是感慨一声,这样的“意外”只多不少,灵芝的公道得以偿还,其他人的呢? 他们两个问好之后就起身告退,司兵身上掉下来一张大红的帖子来,林晓顺手捡起来,原来是高员外请他们赏橘花。 司兵笑道: “这高员外啊热情好客,说家里的橘花开的好让人一起去看。还非得写个帖子弄得正式,大家都是左邻右舍的,他不写这个帖子我们都要去摘他一朵秋菊回去插瓶呢。” 林晓只笑笑不说话, 司法又过来说这高员外那叫一个热情好客,心地善良,是绵州有名的慈善人家等等。 林晓笑着点头,笑道: “那你们到时候好好玩啊好好玩。” 送走了他们两个,林晓才道: “他们两个是……” 霍青山道: “给高员外做说客的。” 林晓扯扯嘴角,笑道: “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为了请霍青山过去,啥办法都用了。 林晓还笑道: “你去吗?” 霍青山哈哈一笑道: “我不喜欢橘花。” 林晓随口问: “那你喜欢什么花。” 霍青山道: “兰花,典雅高洁。” 然后又抬头看着林晓,略带着委屈道: “这么久了,连我喜欢什么花都不知道。” 林晓笑了: “你家什么花没有啊,谁知道你最爱哪朵。” 霍青山道: “我的衣服绣得可多是兰花。” 林晓道: “不光兰花,还有竹子还有蝙蝠还有云纹还有鸟,你喜欢那么多啊。” 林晓又道: “我看你说喜欢也只是喜欢看着而已,要是你自己养,指不定几天就给养死了。” 霍青山甘拜下风,连忙起身过来给林晓弯腰拱手,唱出一个戏声道: “先生说滴对。” 第二百二十章 熙熙攘攘 林晓被逗笑了,拍霍青山一下,唱道: “孺子可教也~” 两个人笑作一团,霍青山捏捏林晓头上的啾啾道: “行了,收拾行李去,我们最好多带两身厚衣裳。” 霍青山没有去雪山的经历,但是雪山,顾名思义,一定是很冷的。 林晓还想到一个问题,她不知道大凤朝的地形地势能不能合上她认知里的地形,雪山会不会是属于高原地区,那他们还要小心高原反应才好。 不知道古人有什么办法治疗高原反应,正烦恼着,有人过来送请帖了。 还就是那个高员外,请他们去赏橘花。 林晓失笑,他们的目的很强嘛。 她看了请帖日期就在初六,还说是良辰吉日,邀君赴宴。 霍青山道: “想去吗?” 林晓摇摇头,她比较急着去雪山。 而且这橘花有啥好看的,她都能预想到当天无非是在一个地方听戏喝茶,喝橘花酒吃橘花糕了。 没意思。 林晓还很欠的笑道: “不如我们就初六走吧。” 霍青山微笑答应。 他们收拾好了行囊,驾着马车就像林晓梦中的雪山出发。 路上他们还受到了暗卫的飞鸽书信,他们已经抵达了雪山,山下 有许多人居住,有人可以带他们上山去。 林晓想着,是她多虑了,霍青山有这群誓死效忠的手下替他做事,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她忍不住问: “你就不担心他们不忠心吗?” 霍青山道: “要是我出了一点事,他们都要死,他们必须对我忠心才能抱住性命。” 林晓于是又问: “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反抗你呢?” 霍青山又笑道: “反抗我?他们反抗我做什么?” 林晓道: “为了自由啊。” 霍青山笑了一声,林晓道: “我说得不对吗。” 霍青山道: “反抗我就能得到自由吗?他们只会面临无数的追杀和通缉,从此寝食难安。” 林晓想着,只要霍青山的身份一天还在,他的权益就会有无数人来保障。 霍青山道: “天下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无非为了一个利字罢了。暗卫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我的利益,他们若是要走,甚至为了自由不惜伤害我,那就是他们自寻死路。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有想要自由的人就会有甘心做笼中鸟的人。” 林晓不语,霍青山道: “怎么,又想不通了吗?” 林晓扯着嘴角摇摇 头,这个话题横亘在她与霍青山之间许久了。 林晓能理解霍青山的意思,他生来处于上等人的阶级,无数人为了他的衣食住行安危服务,甚至他掉一根头发都有人担着一口气去接。 那么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看似寻常实际不平等的生活实属正常,下人敢反抗敢不听话才是不想活了。 一个享受了和他劳动不相符的服务的人,对他的一切生活习以为常。 而林晓的纠结也很正常,她是来自于现代,从小到大生活环境不一样,人的思想自然也不一样了。 她微微叹气,心里第无数次劝导自己不要再想这样的事了。 就当霍青山是重金养了一堆保镖好了,那就豁然开朗了。 她还能苦中作乐,想一下最起码霍青山是很好的人,这就足够了。 要是当初来栗山县的是贾樟或者宇文集,那她早就成亡魂了。 这么看来上天对她还是不错的嘛。 他们不着急赶路,走到了九月九还跑去附近的一个小山登高了。 林晓看那雪山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路也越难越有,脑海里就有了一句,想要富先修路来,又跟霍青山笑道: “这儿的路难走得很。” 霍青山 道: “美的风景总是难寻觅的,否则人人可看,看得人多了也就会有人说不怎么美了。” 林晓觉得霍青山的话很有哲理,但是她的重点不在这儿,她道: “我觉得巴凉县出城的路太难走了,可以让李言把路修一修,方便他们出入。” 林晓还耐心地解释,这样的话他们以后种了粮食果子采了药材可以方便运送出去卖。 霍青山笑道: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想李言是能考虑到的。” 林晓道: “要是天下的路都跟官道一样好走就好了。” 霍青山却在脑海里计算了把路都修成这样需要多少人、多少时间、多少钱等等…… 然后道: “这个想法太宏伟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 林晓哑然一笑,道: “好像你每次都说这句话,什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霍青山解释: “事实如此嘛。” 林晓听出了一分娇憨的意思,她道: “不能因为不能一天做好就不做啊,你听过愚公移山的故事吗?” 生生世世,传递不息。 总有做好的一天。 霍青山道: “并非我不想去做,只是你知道,就怕有些事急功近利有的人阳 奉阴违,为了功绩二字无所不为的。” 林晓便笑笑不说话了,霍青山看林晓有失落之色,拉着她的手道: “我跟你……” 林晓突然指着前头兴奋道: “你看你看!好漂亮的蝴蝶!” 眼前两只黑边绿色的斑点蝴蝶翩翩飞舞,大的那只足有林晓手掌心那么大,小的那只便略小一圈。 林晓便要去追逐那对蝴蝶,霍青山便把话头丢下陪着林晓漫山遍野地跑。 两个人忙活半天,蝴蝶却结伴离去,连个留念都不留下。 林晓累得一头的汗,却又满足地笑。 霍青山也有些喘不上气来,林晓笑道: “你是不是第一次抓蝴蝶?” 霍青山笑道: “自然。” 抓蝴蝶这种女生干的事,他才没兴趣呢。 林晓看着霍青山,忽然止不住地大笑起来,霍青山道: “你笑什么?” 林晓努力憋笑道: “我给那对蝴蝶起了个名字。” 霍青山扬扬下巴,露出干净的下颌线来,道: “说来听听。” 林晓故作玄虚,最后拔腿起来一边跑一边道: “叫做……如黛……” 青山如黛的意思。 霍青山看她编排自己,立马起身去追,两个人又笑着打作一团。 第二百二十一章 百彩镇 他们顺利抵达了雪山脚下,说是脚下还有一段距离。 暗卫给他们探得路,最后落脚在一个百彩镇的地方。 百彩镇,顾名思义,这儿的色彩真是千变万化,光怪陆离。 林晓触目过去,这儿的山林并非清一色的翠,而是重重叠嶂的彩,像是大画家把朱砂藤黄揉碎了肆意挥洒在一张雪顶翠地的纸张一样。 霍青山也被眼前美景惊叹,感叹一句上天的鬼斧神工。 百彩镇的人热情好客,见他们来了都主动招呼他们进去,最大的难题就是他们说得方言实在难懂,两行人交流了半天也只能说对两句话。 霍青山知道这儿的人想来是物资紧缺的,且交通不便,给钱是没用的,所以让十一带给他们很多盐巴。 而霍青山这次来则带了更多的盐,还有棉布,种地用得上的锄头,砍树用得斧头,还有一些项链糖果分给女人孩子。 他不说是送的,而说是来以货换货,用盐巴等等换他们的皮草药材野兽,再带他们上山去。 这些居民有盐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现在霍青山说什么他们都笑着点头。 十一等人已经跟当地的族长说好,让霍青山林晓借助他们家几天,族长 也道他们想上山就说一声,他们带他们上去。 族长的房子是很大的,三层楼修得是又开阔又高大,从楼顶往下看,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湖泊乃至略远处的清流瀑布,实在是绝佳的地位。 林晓沉醉于这样的风景之中,直道: “没白来。” 霍青山也道: “都说江南风光好,我说不如此处的百分之一。” 这儿一边是白茫茫雪山,一边是千红百绿,春夏秋冬四种风景浓缩于一方天地之中了。 霍青山道: “我看我们可以先上雪山,回来再多住两天,好好逛逛再走也不迟。” 林晓欣然应允,于是他们和族长说好,后天上雪山,回来多住两天再走。 当地百姓还为了欢迎他们,晚上弄了一个小小的篝火晚会,烤了许多动物出来。 这个百彩镇虽然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从经济上可以说是比巴凉县还穷的。 但是这个地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这儿自然资源丰富,山上水里天中各种动物都能打来吃,还有很多野菜野果,真是吃也吃不完的。 林晓想,横竖古代哪哪都差不多,定居在此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他们熬了一锅一野菌汤,林晓出于保险仔 细辨认了一下这野生蘑菇是有毒没毒的。 她喝了一口,味道那叫一个鲜美,唇齿留香,好像有轻柔的丝绸在摸她的口腔。 林晓连连称赞,霍青山道: “的亏是有你,否则我此生都未必会进到这么一个人间仙境了。” 林晓道: “我们干脆在这儿住两年吧。” 霍青山喝着汤差点呛到,笑道: “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啊。” 林晓一笑,心想住一段时间就够,要是住久了也会腻味的。 林晓又割了一块肉下来,学着他们将一些野果子放在里面夹好吃。 果子酸酸甜甜的,正好中和烤肉的油腻,肉汁果汁混合在一起被林晓吸吮下去。 她心想自己真是不负此生了。 百彩镇的人不仅热情好客,还能歌善舞,拉着林晓霍青山就开始唱歌跳舞转圈圈,林晓手忙脚乱的在那儿傻笑。 最后干脆在旁边看霍青山跳舞。 说到这个,林晓就要感慨古代大户人家的君子教育,像霍青山这样的公子光会读书那就是呆子,光会功夫那就是莽夫。 你得文武双全还会弹琴下棋唱歌跳舞才行。 于是林晓就在那儿欣然欣赏霍青山的舞蹈,可以说是刚柔并济行云流水,动 作优美又很随意,实属一个妖孽啊。 林晓便想,这样一个美男子,小时候被误认为美女也很正常嘛! 霍青山见林晓那双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她想什么,于是笑着过去抱着她往人群中心走去,拉着她跳舞。 林晓岂能认输?古典舞她不会,她可以拉着霍青山跳探戈啊! 于是林晓主动拉着霍青山右手,让他左手抱着自己的腰然后领着他跳起来了最简单的探戈舞步。 霍青山压根没接触过这样的舞,低着头看林晓的脚笑得不行,道: “你这跳得什么舞啊。” 林晓大言不惭: “双人舞,我自创的,你踩我脚了。” 霍青山连忙缩回脚去,结果林晓正好又伸出另一条腿,他连忙又是一缩,便抱着林晓往后摔倒了。 旁边人尽在起哄,林晓把头埋在霍青山胸膛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害羞了。 但是霍青山知道林晓不过是趁机占他便宜罢了。 与此同时,旁边一个角落,一个人沉默地饮酒吃肉。 一个少女笑吟吟地过来拍拍他肩膀,他抬头,半张脸庞在篝火下有着不合群的淡漠。 少女伸手指指旁边,嘴里说着什么话。 她见他不懂,便伸手抓他的手, 又指着旁边一起跳舞的男女,又指指自己和他。 原来是邀请他一起跳舞。 他笑着摇摇头,又摆摆手,是拒绝的意思。 少女失落地走开,那人继续在寂寞的火光下吃东西。 一个人过来拍拍他的背,道: “十二,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十二道: “没怎么。后天得上山,保存点体力。” 那人闻言哈哈一笑,走开了。 他抬头看去,林晓霍青山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一身的灰,在互相拍打对方。 十二又饮一大口酒,这儿的酒都是一些果子酒,味道酸甜,喝多了也醉不了人。 林晓拉着霍青山笑道: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 他们两个人簇拥着又坐下,林晓看着眼前欢笑的众人,笑得也几乎合不拢嘴了。 林晓对霍青山道: “我好开心啊。” 霍青山笑着把林晓抱的更紧了,他记忆里林晓好像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林晓向来是一个开朗的人,可是他却很少见林晓说自己开心幸福的话。他本以为把她带到朝凤城,一切都给她最好的她就能开心,可是却总觉得她的笑容底下是落寞伤感。 今天能让她如此真心发笑,那才是不枉此行。 第二百二十二章 风景如画 很快到了他们上雪山的日子,当地居民还给了他们一种药材让他们泡了水喝,再带一壶上山去,还要随身携带一份。 雪山很大,如果上去的话很难当天下来,他们带了干粮还有防寒衣物,比较让林晓震惊的是他们还带了老虎皮和熊皮。 虽然只剩一张皮了,但是林晓还能感觉到一种威慑力,这玩意可比霍青山的貂皮狐狸皮凶猛多了。 他们一路上山,虽然还没有入冬,可是这儿已经白雪飘飘了,呼吸之间雪渣刺激着鼻腔。 居民指着一个地方说什么,林晓听了半天大概是带他们去那儿,有很美的风景可以看。 一行人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居民说得地方,原来这是一方隐蔽于山峦之间的湖泊,大约是积雪融化形成的,湖水清澈见底,几朵白云悠然闲游于中,旁边还长着许多植物。 居民又比划半天,大意是他们可以在这儿扎营一晚上,明天再往上走走,或者再上去。 林晓霍青山等人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们不是本地人,对于这种环境没法这么快适应,就干脆在这儿住一晚。 林晓知道,越是体力好身体强的人,在这种环境反而会越 不适应,因为他们需要很多的氧气,但是这种雪山海拔高是缺乏氧气的。 果然扎营后霍青山就开始打坐,林晓虽然跟着他学习了点穴剑术,但是她没有什么内力,此刻虽然呼吸有些困难,但是慢慢喘气调整即可。 霍青山打坐了约三刻钟的时间才慢慢睁开眼睛,林晓立马递上水囊: “喝了会舒服点。” 霍青山一手接过水囊一手摸林晓的脸,林晓惊讶地伸手去摸霍青山的手: “你手好热啊。” 霍青山道: “你脸怪红的。” 林晓道: “冻得。” 霍青山慢慢喝水,问林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林晓道: “喘气有点累,其他的还好。” 晚上两个人蜷缩在霍青山的貂皮大氅里,林晓心想终究是清河想得周到,这貂皮大衣提前排上用场了。 林晓可能因为高原反应所以困得很厉害,身上乏力,她匆匆含了居民给她的药片便睡去,这一觉睡得极沉,不是霍青山摇她她都醒不过来。 林晓把药片吐了出来,心里有些后怕,感觉自己要是身体差一点指不定一觉不醒了。 霍青山担忧,说不如他们下山吧。 横竖雪山也算爬过了 ,风景也算欣赏过了,没必要执着于爬到顶上。 居民已经准备继续向上了,他们还背了篓子,估计事要去采药的。 林晓道: “我还能再往上走走。” 霍青山不过多阻止她,只道: “身体不舒服跟我说,不要勉强。” 他们继续上去,居民商量了一下分出两部分人来,一部分人陪他们走,一部分加快步伐上去了。 陪他们的人之中有一个是族长的儿子,他好像出过几次镇,所以说话是他们比较能听懂的,就是这样还要你画我猜个好一会儿。 林晓不免担心,觉得他们这样要是出去贸易的话很容易被骗,到时候辛苦采来的药材打来的猎物被廉价收购了。 可是她对上霍青山的眼神,便只淡淡一笑不说话了。 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方式,而且这儿的百姓也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还有自己的族长有自己的制度,也有人出去和外人沟通。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他们不至于让自己太受欺负。 他们上了一处小峰,这儿烟云缭绕,林晓伸手好像就能抓住一片云。 居高临下,眼下是一片纯白,远方是满目锦绣,光辉灿烂。 跟雪山比 林晓还是更喜欢山下的风景,尤其这样总览全局,便有一种传世油画的美感。 在雪山转了半圈,林晓心满意足也出于身体考虑没有再上山,便由族长儿子带他们下山去了。 这一次林晓颇有一种圆满的感觉,她想跟着霍青山,自己大约能走完大凤朝大好河山了。 霍青山笑道: “你喜欢的话,我们在这儿住上一个月再走。” 林晓哈哈一笑,他们下山比上山速度快很多,没有留宿,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林晓还在雪山上采了一簇花回来养着,生活上的小情趣。 林晓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从雪山下来她就计划着游遍整个百彩镇,休养了两天就要出发。 雪山上采药的人也下来了,他们为了安全起见一次不会在雪山上逗留太多天,雪山里很容易出意外。 或许因为接近雪山,百彩镇的水都有着清冽的美,纯净无暇,可以映射出世间万物。 百彩镇离得最近的一个水源是条小河,平时用作生活用水和种地的,里面还有小鱼,远一点有更大的水区。 他们就到了那一方湖泊,林晓仿佛看到一块巨大的翡翠,被珍含在手心里。 其 实再往前还有瀑布,不过实在远了点,去的话要走好几天的路,去的话也要提前准备一番。 林晓和霍青山漫步其中,感慨不已: “风景如画也不过如此了。” 霍青山笑道: “你是不是想着这美景无法分享实在遗憾?” 林晓笑着点头,她真的希望有个摄像机能拍下来带走。 霍青山的画工再好,也比不过摄像机啊。 当然,最美的还是自己看。 霍青山本想说什么,林晓笑着打断他: “我们有幸欣赏此美景足以,何必想太多烦恼了自己的心情?你想说这个对不对?” 霍青山笑道: “你都知道了。” 林晓一笑,霍青山天天这么开导她,她能不知道嘛。 他们过了几天又去远一点的地方玩耍,这回可算是看到了瀑布,水流之上还有一道绚烂的彩虹。 因为居民说这儿会经常有很多动物出来,他们保险起见都是成群结队地过来,还要带很多的工具做陷阱才可以。 他们因为来的次数多,还有修木屋树屋石屋地洞等等,不过最多的还是扎营。 林晓和霍青山却住了树屋,凌空而居,晚上抬头一看便是树荫之上的繁星,分外美丽。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文化论 百彩镇的民风很淳朴,在这儿住了的日子没见他们有什么大的冲突。 林晓偶然观察去,这儿的族长也没有什么仗着自己是族长掠夺物资的情况。 他把霍青山带来的盐都分发了出去,铁器由于少基本是作为公用的,谁要打猎上山采药就过来申请。 虽然族长的房子是最好的,穿得更好些,但是林晓很快了解到房子是专门给族长这个身份住的,而不是人。 而他们的族长则由居民统一选举的。 他们地理位置决定了他们的生活方式还是很原始的方式,林晓想这赫然是一个桃花源了。 林晓道: “我们出去后就别说这个地方,留一片净土让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好了。” 霍青山道: “这是自然。” 这么淳朴的地方,他们实在不想打扰。 不过百彩镇的淳朴有时候也让林晓大吃一惊,比如那一天林晓和霍青山照常出来淌水,结果赫然见河边石头旁一对年轻男女正在做不易观看的事。 林晓脸红,立马和霍青山调头偷偷跑开。 确定离得远了,林晓才红着脸转头,霍青山正微笑看着她。 林晓道: “你笑什么。” 霍青山微笑道: “领 悟了一些旧道理罢了。” 林晓看着霍青山带笑的眼睛,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立马挥拳打向霍青山胸口。 不过她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现在的力气,超出她对自己的认知。 霍青山真的被打疼了,坐一旁揉着胸口。 林晓连忙过去安抚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只是想轻轻打一下你而已……” 霍青山啼笑皆非,半天了好不容易道: “我也以为你只是想轻轻打一下而已。” 林晓愧疚,她现在的力气比以前大太多了。 霍青山缓了一会,拉着林晓坐下没有说话。 林晓道: “还不舒服啊。” 霍青山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霍青山道: “在想事情。” 林晓问: “想什么呢?” 霍青山看林晓,含笑道: “在想我们现在能去水边了吗。” “流氓。” 林晓又是一个招财猫式的拳头过去,这回霍青山轻易就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的力气都消化了。 霍青山哈哈笑着: “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林晓抽出手,笑着拍一下霍青山。 林晓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儿民风还挺有意思的。” 民风淳朴,大家都 处于一种很原生态的状态。 同时非常开放,男女可以互相大胆示爱,也不怕人看见。 霍青山却分析出了一篇大道理: “越是未经开化,越是淳朴自然。他们没有经受文明开导,保留着一份自然原始之性,故而行动上都遵从着天然的欲望,便不觉得有羞耻心。” “要是教了他们读书认字,那些男女大防的大道理,他们便不会如此。” 那么问题也来了,一旦他们接触到外界那些文明,摒弃了这些原始森林行为,同时也会受到许多思想的束缚。譬如他们现在还是以物换物的方式,也热情开朗没有心眼。可是体验了金钱、人心种种,他们还会如此淳朴吗? 那经受文明开化,对他们究竟是好事坏事呢? 就好像林晓,她和霍青山在一起的绝大部分苦恼都来自于她是现代人,接受过现代文明。 他们两讨论了一番,最后林晓用了霍青山的话: “顺其自然。” 历史有她的进程,林晓虽然是现代人,可是她也自认自己现在没有这个能力改变进程。 她觉得自己完善大凤朝的验尸技术,写了一本仵作实录就已经很不错了。 霍青山对她的想法 很欣慰,道: “你能想通这些我很高兴。” 两个人相视一笑,林晓突然又意识到什么,问霍青山: “你这么说,那当初我和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未经开化的原始人?” 看着林晓严肃的样子,霍青山转过脸去,林晓连忙掰过他的头来让他看着自己。 霍青山忍不住笑了,道: “栗山县的民风也挺淳朴的。” 林晓道: “其实你是想说,未经开化对吗?” 霍青山点点头,笑道: “不过你跟他们不一样,我确信。” 林晓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霍青山笑着揽着她的肩膀,亲着她的脸,从耳朵根慢慢到下颌骨到嘴唇。 霍青山把林晓抱到腿上,伸手解她的衣服,林晓流程式的挣扎一下,道: “别在这儿。” 霍青山低声在林晓耳边笑道: “没事,没人看。” …… 二人在百彩镇住到过了立冬,实打实地算下来也没有很长时间,但是他们自觉打扰当地居民很长时间。 而且百彩镇受雪山影响,天气变化得很快,已经很冷了。 他们出于身体考虑,应该尽快回绵州。 于是跟当地百姓道别。 这段时间下来,他们跟当 地居民还产生了一定感情,居民颇有些依依不舍的,纷纷拿了野果兽皮腊肉等等送他们。 林晓本以为把带来的货物都送人了回去能走得快些,不料回去的时候马车更加沉了,族长甚至拿了一张虎皮送给霍青山。 这份厚礼霍青山是推脱的,但是盛情难却他们也只能勉强收下了。 这是真的勉强,看到这张全须全尾的虎皮林晓都头皮发麻,感觉这张虎皮会在月光下化身成老虎来吃了她。 大约这就是血统压制吧。 他们一路赶回去,路上天已经变了,狂风啸啸,真的有一种肃杀之意了。 到了绵州城后,林晓看发现这儿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有一种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感觉。 林晓问霍青山可觉得不对劲,霍青山道: “你去打听一下变可而至了。” 林晓便去打听,一问而知,原来是朝廷下旨取消了贱籍制度。 林晓一愣,看向霍青山。 霍青山微笑着朝她走来: “从旨意下达那天起,世上再无贱籍,大家皆为良民,可读书科举入仕正常婚配生活。从前的贱籍可持文书为自己脱籍纳入良民,并且自由婚配,自己及其子孙都可正常读书科举。” 第二百二十四章 白茫茫 林晓想起来了: “之前你说有事跟我说,就是这件事?” 霍青山微微点头。 林晓问: “你什么时候……” 霍青山道: “你面圣后,皇帝把你说得都告诉了我。他说……” 霍青山一笑: “你真的挺敢提要求的。” 林晓闻言低头一笑,本来嘛,皇帝让她随口提的。 那何不大胆一点。 霍青山道: “其实皇上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皇上也觉得,那些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多有不妥,该让朝廷多出一些寒门弟子的人才。” 世家大族的弟子行事总是要考虑到自己家族的,譬如宇文家,譬如慕容霆家,但是寒门弟子会更忠心于皇上。 霍青山临走前写了奏章和策论给蓝柏,让他以自己名义递交上去。 经过几个月的协商处理,这件事总算办妥了。 林晓不知道说什么,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 “你真好。” 霍青山抱着林晓,他也不需要说什么,林晓懂得就好。 对于林晓而言,或许他身上有很多她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地方,正如同霍青山有时候理解不了林晓的天马行空一般。 可是他愿意为了林晓尽力去改变自己,去做一些让林晓开心的事 。 霍青山还问林晓,对于改善民生还有什么高见没有。 林晓也不觉得这是在打趣,笑道: “既然取消了贱籍,允许人读书科举了,那是不是要多开几间学堂?” 林晓的下一个提议就是九年义务教育。 林晓道: “人在世上不可能真的与世隔绝,既然总要和人接触,那多读点书认识几个字总没坏处。” 林晓又补充: “私塾得是男女生一起读的那种。” 古人迫于礼教压力,私塾都是男人去上,女孩子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但是林晓是秉持着男女平等想法的人,不能看着说只有男子读书,女子无才便是德了。 至于弊端嘛,霍青山表示孩子太小,容易被人贩子绑架,尤其是小女孩,最是人贩子的目标,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肥羊。 林晓道: “那就严惩人贩子啊,一旦抓到统统判死刑。” 霍青山一笑,没有否认林晓的看法。 话说回来,取消贱籍的圣旨下来后,为自己脱籍的人数不胜数,有戏班的角,有青楼从良的女子,还有底层的苦役等等。 有了新的身份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有新的生活,可以用以前的积蓄开间铺子做个小本买卖。 同时也有人高兴不起来,贱籍没了,他们就打压不了底下人,一个个的都想着给自己赎身,他们还怎么赚钱呢? 林晓的贱籍是早就被霍青山给脱离了的,此刻也就看着别人欢天喜地地赎身。 她还听来一嘴八卦,说那家青楼里的名牌要赎身嫁人了,哪个戏班的角儿要娶妻生子了,还有一个乞丐也拿了一大笔银子入良籍,没想到他还挺有钱的。 林晓听完八卦后还很高兴地回去跟霍青山分享。 霍青山也给了林晓一封书信,是李言写的。 这段时间巴凉县风平浪静,他先休憩了流民居住的地方,防止冬天太冷出现冻死。 因为是给自己盖的,所以流民还挺卖力,盖得还很好。 林晓听这意思,李言是邀请他们过去观赏牢房的。 他们回来之后当地司户又来拜访他们,因为脱籍的事,几位判司都忙得不行,但是他们还要百忙之中抽空过来。 因为脱籍入良的事是蓝柏提出来的,所以他们自然要过来奉承霍青山一会,说因为蓝柏这个政策现在无数百姓感激涕零,纷纷赞美皇上仁德。 听他们夸的,天花乱坠,林晓感觉霍青山下一秒就要入京做大官了。 林晓忽然明白了贪官是怎么诞生的,一群人簇拥着你捧着你,一人一句甜言蜜语夸你是稀世奇才,旷世英雄,朝廷有了你必定蒸蒸日上,你现在这个官太委屈你了,以后一定官至宰相,迎娶公主不是梦等等。 就是你一天两天能经受得住考验,一年两年下来肯定要沦陷啊。 霍青山也承认,自己的栗山县为官的时候能大公无私两袖清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过去二十年生活水平太高,这些小把戏是哄不了他的。 送银子珠宝,天底下的奇珍异宝有什么是皇宫没有的?他看都看腻了。 送美人,送来的美人也就霍青山身边丫鬟的水平。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林晓和霍青山讨论的话题就成了怎么惩治贪官污吏,死刑连坐,后代子孙三代血缘不得为官等等。 在他们的高谈阔论之中,霍青山收到了清河蓝柏的来信,京城已经下了雪,他们提醒霍青山注意保暖。 绵州空气湿润却不算太冷,信到了之后绵州城也白茫茫起来,不过那不是从京城飘来的雪花,而是高员外家办丧事的麻衣。 高员外去世了。 林晓听到这个消息还很意外,他们只在乐楼听戏的 时候接触过,虽然不熟但是林晓印象中高员外白白胖胖面色红润,看着挺健康的。 怎么就没了。 打听死因,说是高员外得了怪病,总是在家发疯打人骂人摔东西,总是爱睡觉又睡不好,半夜三更起来发疯。 再往深处打听,有人神秘兮兮道: “高员外大约是沉迷那事,吃了什么药,把自己折腾死了。” 林晓想,高员外可能吃了什么壮阳的丹药结果重金属中毒了。 因为高员外也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去吊唁的人很多,不过林晓霍青山是没兴趣凑那个热闹的。 可是高员外头七还没过呢,他的一房姨娘就出来击鼓鸣冤,说高员外是被他的女儿给害死的,要季大人给高员外做主。 林晓了解到,这方姨娘道高员外死得稀奇,从没见他吃过什么不该吃的,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定是有人给他下毒害死了他。 但是高家的人不认,他们派人来把方姨娘带回去,说她是因为没生儿子,分不到多少家产所以不甘心来闹事的。 林晓道: “既然有人申冤,总要查一查,让人都信服才行。” 霍青山则笑道: “我看你就是想验验高员外的尸体。” 第二百二十五章 慢性汞中毒案 林晓去给高员外验尸了。 高员外的尸体被清洗得干净,还扑了粉,林晓把他衣服脱了擦干净身体。 他的头面部和四肢都有红色斑丘疹,已经严重地连成一片形成了溃烂。再看高员外的眼睑水肿,眼球突出有红点带青黑。 林晓打开高员外的口腔,他嘴里还含了一块玉。 她把玉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牙齿碰掉了。她心下一惊连忙小心镊出牙齿。 高员外的牙齿烂得很厉害,口腔喷了香料也掩盖不住那种臭味,牙龈肿胀,黏膜底下有蓝黑色的线。 她又检查了高员外身上,没有别的问题了。 林晓记好高员外的尸检报告出来洗手,季大人也已经询问了高员外的几个家人情况。 霍青山问林晓怎么样,林晓道: “慢性朱砂中毒。” 其实就是慢性汞(即水银)中毒。 高员外可能是为了壮阳或者长生吃了什么丹药,就像之前栗山县的陈员外一样。 那就查高员外最近比较宠幸哪个姨娘,审问她高员外有没有吃什么丹药,再搜一下还有没有剩的就行了。 结果问了一圈,没有人承认和高员外吃过或者见高员外吃过什么丹药,不过 高员外最近一直胃不好,总是恶心呕吐腹痛腹泻,还咳嗽血痰呼吸困难,更有嗜睡但是失眠精神亢奋之状,所以一直在吃养胃安眠顺气的药物。 林晓知道这些都是汞中毒的症状,即使有人在汤药里动手脚,那高员外在此之前也已经水银中毒。 林晓对季大人道: “还是让他们仔细问问吧,吃了丹药的人都有可能中毒。” 霍青山道: “而且,要是没人承认和高员外吃过什么药物的话,那高员外的死就是有人刻意而为的了。” 是谋杀。 季大人自然会派人搜查审问,高家一家人心惶惶,高夫人还过来打点求季大人高抬贵手。 季大人道: “现在事情非同一般,你家相公的死很可能有蹊跷,需要查明真相。” 可是高夫人的样子,仿佛是有蹊跷她也不想查了。 林晓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知道亲人的死有古怪的情况下,还要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高夫人还能用夫妻没什么感情等理由解释,那余家夫妻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家丑不可外扬这几个字就真的这么重要? 林晓道: “如果始终没人承认知道高员外吃药 的话,我建议把高员外的尸体打开检查他的胃。” 这样验尸就更加不能让人接受了,高夫人第一个不同意,连着高员外的儿子也指着林晓鼻子骂她不安好心,想让高家家宅不安等等。 这样的辱骂林晓已经习惯了,甚至不想争辩。 趁着他们搜查的功夫,林晓了解到高家除了正房外还有两房姨娘分别姓方和张,方姨娘就是来报案的那个。 这两个姨娘是过了明路的,另外还有无名无分的。 他的子女有正室生的两个儿子排老大老三,一个小女儿老三,方姨娘生了一个女儿排老大,张姨娘生了一儿一女都是老二。 其中大儿子年过二十已经娶妻宋氏,大女儿已经嫁人了,剩下的除了小女儿外都定好了婚事。 说实在的,林晓认为如果高员外死于他杀,那么上述几人嫌疑都不大,最高的反倒可能是高员外的女儿,杀机是争家产。 大凤朝的继承法规定,儿子无论嫡庶都有权继承家产,非婚子也有。但是嫡出的孩子继承的要是庶生子的两倍,非婚生子等同庶生子。至于女儿,出嫁了的不能继承,剩下的可以得到嫁妆。 这是明文规定 ,具体实施的时候还会有别的操作。比如高员外这样有很多良田的人,分家产的时候这个拿得地更好些,那个差一些。又或者财产不能完全平均,这个拿得古董银票多些。 若是主人还有另外安排,那就更不一样了。 所以林晓能理解为什么高家人说方姨娘分不到财产出来闹事了,她的女儿已经嫁人,她拿不到钱。 林晓便也觉得高员外女儿杀机大一些,因为她们都有了人家,正常嫁人不过拿一份中规中矩的嫁妆,现在高员外死了,她们能分得反而多点。 季大人了解了高员外的情况,近一个月以来高员外没有进哪个夫人的房,只个丫鬟厮混,没有谁看见它吃过什么药,或许是高员外偷偷吃的也未必。 林晓想,要严谨一些的话最好还是解剖高员外的尸体。 可是高夫人的儿子拦着不让,看他们的意思是高员外就算是被害死的他们也不管了。 毕竟闹出去他们不好看。 季大人也没有办法,在没有明确证据证明高员外是被谋杀的情况下,他就算身为父母官也不能干预的,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他们只得打道回府,林晓看高夫人张 罗人把高员外的尸体清洗穿好衣服、扑粉、含玉…… 高夫人还请季大人留下用膳,林晓忍不住看霍青山一眼,霍青山问道: “我们能留下来一起吃吗?” 高夫人愣了一下,然后笑道: “自然。” 林晓霍青山便留下来吃饭了,他们趁机跑去找了最近和高员外发生了关系的丫鬟。 跟高员外发生过丫鬟的关系不少,但是他最近最宠屋里一个叫小茜的丫鬟。 小茜已经被审问了好几次,但是她每次回答都一样,现在看到二人十分的警惕,一句话也不说。 二人只得回去,路过高员外屋子的时候林晓忍不住往里头看了眼,正好看到床头一角。 高员外的屋子早已经收拾干净了,有东西也没了。 霍青山揽着林晓的肩膀,道了一句: “还查吗。” 如果要查的话,他可以派人晚上来探视这高家。 再私密的事情,到了夜晚也很难藏住。 林晓想起了余家的事,想起了李言的话,轻轻道: “算了吧。” 他们和季大人会和用餐,高员外的儿子们来陪饮,大儿子高承祖道: “有劳季大人如此上心,这件事过后我们必当登门道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分家 高承德看一眼高承祖,目光有些古怪,开口道: “等大哥当了家,定是要学好的。” 高夫人怒视他一眼,他便不说话了。 林晓知道这样的人家里,家产争夺肯定是一件大事。 但是不关他们什么事。 这天过后高员外很快破土下葬,丧事办得极大,流水席也办了好几天。 与此同时,高家的财产也完成了分割。 高员外临死前没有别的吩咐,高家想着自己家大业大不分家才是最好的。 可是三姨.太却听了人一嘴,想着自己有儿有女,分出去自己过岂不比看人眼色过活来得强?于是便闹着要分家。 这么一分就分出问题来了。 高员外不做买卖,名下财产就是田地、房屋、收租的店面,以及各种古董字画现银。 他生前没有另外的吩咐,于是所有家产按律就正常分成七份,两个女儿共一份,两个嫡出儿子一人两份,剩下庶出儿子拿一份。 三姨.太便只能拿一分半的家产,可她不服,非说高夫人和高承祖搞鬼,故意的把下等田和生意不好的铺子给他们,还有高家的古董字画和现银也没分,克扣了他们不少。 就这样闹了好些天,最后吵 到了官府去。 没想到这分家官司一出,还勾起别的来了。 三姨.太还嚷嚷道: “我们老爷是被高承祖用朱砂害死的!” 说得有鼻子有眼。 就是说,这高承祖拿了朱砂下在高员外用得熏香里,把他毒死了。 还说高成祖和家里养的一个戏子好上了,两个人合起伙来祸害高家图谋家产呢。 这些是绵州的司法告诉林晓的,林晓耳朵都竖起来了。 霍青山笑道: “你想知道,去验尸就是了。” 司法这次就是请林晓验尸的。 高员外虽然入土多日,但是天冷,尸体保存得还算好。 林晓主要检查高员外的肠胃有没有残存的朱砂来判断他是什么方式汞中毒的。 可是高员外的胃里几乎没有残存物质,看胃部形态也不是饿死的,只能推断高员外生前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 林晓再检查高员外的呼吸道,几乎可以确定高员外的汞中毒是源自于呼吸式的了。 那么熏香一说就有几分真了。 那么三姨.太和高承祖都接受了审讯,三姨.太却也是听几个下人说起,说是看见高承祖悄悄把高员外房里的香炉拿走了。 本来一个香炉没什么,可是高承 祖半夜三更的拿就很可疑,再加上高承祖和府里的戏子走得很近,这就更让人疑惑。 季大人注意到了这个戏子,便问高夫人戏子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高员外近一个月来颇喜欢这个戏子,整天和他在一块的。 季大人微皱眉: “这件事怎么不见你提起。” 高夫人有些慌神,不好言语,大约是不想让高员外玩戏子的事传出去,到底不大好听。 戏子又被传来问话,林晓和他打了个照面,眉毛一扬。 她道: “眉眼很眼熟啊。” 霍青山也这么觉得,林晓想那戏子气质阴柔,应该是个唱花旦的,于是道: “会不会是那个满堂圆里户部尚书的千金。” 霍青山道: “你也这么想得话,那八成是他。” 两个人便去问高家的人,三姨.太竖着眉毛道: “就是他!不男不女的玩意!” 这戏子名叫玉官,是戏班子里的一个花旦。中秋十五那天一出满堂圆,唱进了高员外心坎里,后来他借着九月赏橘花又把戏班子请了过去,然后把他买了下来专门唱给他听。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不用多说了。 反正这一个月来,这高员外就没进过姨娘的房 。 林晓对霍青山道: “不对啊,不是还有个丫鬟吗?” 不等霍青山说话,林晓就道: “丫鬟有问题。” 这件事,乍一看是戏子和丫鬟联合起来把高员外杀了。 可是细想就知道不对,他们这么做能捞到什么好处?对他们而言,高员外好好活着他们才好呢。 霍青山派人去问高家的下人,看是哪个下人多长一双眼睛。 林晓道: “我们可以自己去问嘛,这样分头行动,你去问男的,我去问女的。” 霍青山一笑,答应了。 林晓却找到了方姨娘,问她之前告状,是高员外的哪个女儿杀了高员外。 方姨娘道: “还能是哪个女儿,自然是老二了!她鬼心思最多,中秋那会还吵着不嫁人呢!” 林晓笑问: “她为什么不想嫁人?” 方姨.太“嗐”了一声: “嫌那人长得丑呗!” 这个理由林晓能理解,道: “所以高员外要是死了,她就能守孝拖着不嫁人了。就因为这个杀了亲爹,不合适吧。” 拖也只能拖三年,到时候还得嫁丑人。 林晓又笑道: “你不至于为了这个理由告状吧。” 方姨娘不说话,林晓轻轻绕着她走了 半圈,脸上带笑,有着压制的力量: “你的女儿已经嫁人,就是二姑娘杀了人,你也分不到什么钱,怎么还费力不讨好地出来替你老爷申冤?” 可别说是真爱,林晓可不信这套,毕竟看她申冤那中气十足的样子就知道,高员外死她是一点也不伤心。 林晓一把抓住方姨娘的手,方姨娘花容失色,道: “你想做什么!” 林晓道: “检查检查你身上。” 方姨娘毋庸置疑是没有中毒的,林晓是想看看她身上有什么特征没有,尤其贴身荷包香囊等等花样细节。 高员外有个三妻四妾,他的女人就保准安分了? 玉官和高承祖自然是不承认他们有弄什么朱砂的,至于那个香炉高承祖还矢口否认,说从没拿过见过。 香炉不见了,很可能是被哪个眼皮子浅的下人偷走了。 林晓想,最能给方姨娘利益保证的是高承祖高承辉两兄弟,高员外死了就是他两拿大头,其中高承祖嫌疑更大。 现在高承祖在衙门,她去找他夫人。 没想到霍青山也在和宋氏说话,两个人聊得还挺开心。 林晓就不开心了,加重了脚步。 可是布鞋,脚步再重也没啥声音。 第二百二十七章 高家事 宋氏入门已经一年多了,但是没有身孕,高夫人为此颇有怨言,已经寻摸着给高承祖纳妾了。 霍青山知道了这个情况,声称自己略通医术,可以帮宋氏把脉。 宋氏见霍青山英俊潇洒胜过寻常男子不知多少,便心跳脸红起来,想着此刻高夫人等人都不在,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就伸手让霍青山把脉了。 霍青山道: “你并没有不适,依我看,你们夫妻没有身孕,问题不出在你身上。” 此言一出,宋氏脸上落寞之意就显现出来。 霍青山更加温柔,道: “可是高大郎君他……” 宋氏叹气,低着头不好说话。 霍青山道: “高少夫人,你这样,我便只能以为你是不让你夫君欣赏你的美貌,你们才久无孩子的。” 宋氏闻言抬头一笑。 霍青山道: “又或者是因为你不爱冲着他笑,你们才感情淡漠。” 宋氏道: “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林晓进来,她拍拍霍青山的肩膀,压低声音道: “说好的女生我来问呢。” 霍青山道: “我这是给人把脉,你别捣乱。” 给林晓下起了逐客令,林晓脸上表情差点绷不住,她对霍青山道: “那有劳你一会给我 也把一个。” 林晓走后,霍青山又问宋氏: “可是高大郎君他不好女色?” 宋氏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 …… 林晓便去找张姨.太的女儿了,她在闺房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找起来比较容易。 二姑娘跟林晓想得差距很大,林晓本觉得她会是一个要强的人,为人比较主动。 可是二姑娘行动慢腾腾的,说话声音也细细的跟蚊子一样,怎么看都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姐。 林晓很好奇,这样一个人是怎么鼓足勇气提出不成亲的,她真的很有勇气。 于是林晓先安慰她的丧父之痛,观察她神色确实很伤心,又安慰她别太难过等等。 林晓最后才问: “听说你就要嫁人了?” 二姑娘这才露出点抵抗情绪来,看起来是真不想嫁人。 林晓叹气: “我也是女人,知道嫁一个不喜欢的人是多么痛苦的事。我差点就跟你一样,被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二姑娘露出一点好奇的表情来,林晓开始编故事了,道: “我是南方来的,我家很穷,我爹为了彩礼要把我嫁给地主的傻儿子。那个傻儿子,又胖又丑说话还流口水。我恨不得去死。” 二姑娘露出同情的表 情,问她: “那后来呢?” “后来?” 林晓露出一个甜蜜的表情: “后来我就逃跑了。” 二姑娘露出惊讶又向往的目光来: “你逃到这儿了?” 林晓道: “没,刚出村口就被抓了。” 二姑娘大惊失色,为林晓捏着一口气。 林晓道: “不过我挺幸运的,遇到了我现在的……” “男人。” “我就跟着他到了这儿。” 二姑娘没见过霍青山,自然要问他是什么人,他们怎么认识的。 林晓道: “他是外地来打工的,我们一来二去认识了,就彼此喜欢了。可我爹不同意我嫁给他,就带人把他赶走了。可是他没走,又回来求我爹了。” “他为了我,求了我爹好久,磕头磕得,把额头都磕破了,我爹才心软让我跟着他了。” 林晓说得一脸甜蜜,道: “他完完全全是我喜欢的那种人,个子高高的,有这么高,皮肤白白的,眼睛微微上扬,嘴角总是带着一抹笑容。” 二姑娘赞叹道: “他长得很好看呢。” 林晓道: “是啊。” 说了那么多,就这句是真话。 林晓又问: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二姑娘想了想: “他不用很高,大 概这么高就可以了,但是皮肤要很白,比我还白,对人非常的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要很贴心,对我很好很好就是了。” 林晓笑道: “是不是要唇红齿白那种?眉毛也细细弯弯的?” 二姑娘笑着点头,林晓也笑道: “那他肯定也是一个美男子了!” 林晓想,天下美男子长得都不一样。 但是高家符合二姑娘形容的,林晓目前只见过那个玉官了。 玉官和二姑娘暗生情愫,为了能在一起玉官杀了高员外,这样想挺合理的。 可是紧接着霍青山给林晓带来了一个比较重磅的消息。 高承祖好男色。 这是宋氏告诉他的。 宋氏过门一年多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不过宋氏以为的是,高承祖不喜欢她才不和她好,但是霍青山作为一个男人,看高承祖身边也没有得宠的通房丫鬟,就能猜到他喜欢的是男人了。 按他的话说,作为一个男人,即使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也不妨碍和她生男育女。 除非…… 林晓认真消化了一下,这种事倒是不需要大惊小怪的,问题是。 高承祖是哪一方…… 林晓结巴道: “就是……额……嗯……他是 高员外那一种,还是玉官那一种……” 古代怎么称呼1和0的? 霍青山道: “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林晓心想高承祖无法和宋氏发生了关系应该是0,那就能排除他和玉官有关系了? 不对,如果他单纯只喜欢男人,同性恋不论哪一方都很难对异性产生兴趣的。 霍青山解释: “我是打听得知高承祖没有孩子,也没有和丫鬟来往,才去问宋氏话的。” 林晓机械地点头,她还在想高承祖和玉官会不会产生联系,又道: “我是猜测,那方姨娘没有依靠,去报官对她能有什么好处?除非有人出面,能答应给她好处才去找高承祖的。” 她本想,高承祖或许和方姨娘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感情,才去问宋氏话,可现在来看,好像可能性不大。 林晓道: “那就是高承辉了?” 霍青山道: “如果是高承辉,那方姨.太告得应该是高承祖。” 把高承祖弄垮了,高承辉才有可能当家。 如果这一层关系理不清的话,那就只能让季大人审问拷打方姨.太,看是谁给了她好处让她去告状二姑娘杀了高员外的。 就在这时候,那丫鬟小茜被验出来怀有身孕一个月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扑朔迷离 现在高家的情况是,高员外死前一个月内非常喜欢宠爱唱花旦的玉官,丫鬟小茜。 大儿子高承祖好男色,具体是哪个数字,和玉官有没有关系还有待确认。 方姨娘疑似受利益驱使状告高员外之死系其二女儿所为,究竟是什么利益驱使了她,尚不得而知。 二女儿有可能暗恋玉官。 小茜怀孕一个月。 这关系真是错综复杂,扑朔迷离。 林晓觉得有几个疑点,其一便是方姨娘究竟为什么要告二姑娘的状。大凤朝的律法,方姨娘是分不到家产的,她安分守己些还能领着高家的月例银子过活,怎么反而闹事了。 其二就是二姑娘的暗恋之谜。 林晓推测二姑娘那种性格,应该不会无端大力反抗她的包办婚姻,必定有什么契机,很可能是她芳心暗许了。 一番套话下来,二姑娘描述的心仪对象很有些像玉官。可是林晓了解到,二姑娘这种典型的闺阁小姐是没什么机会和外男接触的,即使听戏也只是坐楼上看戏台。玉官进了高家后一直在前院,他们没有机会接触啊。 其三就是张姨娘,她是从下人口中听到高员外的死有可疑的,可是因为是偷听,具体哪个下 人她也说不清楚。 林晓一大遗憾就是案子过去太多天了,这事有什么线索也被毁得差不多了,季大人要是查得话估计是用严刑拷打这一招了。 他们把搜集来的线索分析出来的信息告诉了季大人,季大人也笑着道谢: “你们若还有什么发现,尽管告诉我,好把这件案子尽快破了。” 霍青山道: “这是自然。” 现在季大人是把高承祖、玉官、两位姨.太、小茜和一众下人都关起来审问,就看他的本事了。 林晓还在想二姑娘方姨.太的问题,霍青山道: “我们直接去问二姑娘好了。” 林晓道: “这样行吗?” 霍青山道: “你觉得二姑娘杀高员外的可能性多大。” 林晓道: “不大,但不代表没有。” 霍青山道: “既然这么着,二姑娘是不是也该受到审讯?” 林晓道: “那这样的话,高夫人和高承辉,还有二公子三姑娘,都得再去审一遍才行。” 霍青山点头。 林晓张张嘴,道: “那我们忙活了这两天,一点意义没有啊,一个嫌疑人也没排除。” 霍青山道: “你还忽略了一点。” 林晓洗耳恭听,霍青山道: “事 实上,我们甚至还不能证明高员外死于谋杀。他朱砂中毒,又没证据证明朱砂是别人瞒着他放的。” 搞不好是他自己修仙烧朱砂,把自己弄没了呢? 林晓表情严肃。 照霍青山这么个说法,他们忙了两天,最后作用是打探出了高家一堆八卦。 这结局让人难以接受。 他们又到访了高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有什么猫腻肯定也被收拾干净了,他们便只能靠问人得到线索。 出来招待他们的是高承辉,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是烦恼得不行。 霍青山那些县衙的令牌,说想在高家看一看。 也就是搜查。 林晓的第一目的地是小茜的房间,这儿或许还留有线索。 比如残留的朱砂,或者香囊青丝手帕等等。 林晓发现小茜有一个柜子上锁了,于是拔了头上的钗子就去撬锁。 之前在庄子上跟十二学得手艺,还挺实用的。 小茜的首饰盒里有几根金簪子和两个手镯一些头花,这柜子里藏得却是银票和金银,数额不菲。 看起来是小茜的私房钱。 林晓又找了一圈,觉得还差一样东西。 小茜的卖身契。 霍青山找了玉官的房间,相比林晓的技术性开 锁,霍青山直接多了。 他伸手将锁那么一扯一拧,锁就乖乖缴械投降了。 原来这玉官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卖身文书,只怕是要脱籍从良的,另外他名下还有田地店铺的买卖文书,已经攒了不少钱。 玉官从高员外那儿拿到田地不稀奇,可是都卖了就有些问题。 他这像是要跑啊。 霍青山还在玉官装戏服的箱子里发现了朱砂。 这下便有了证据了。 林晓却不这么想,她又去了高承祖的书房里。 高承祖不和宋氏亲密,他的东西一定都在书房,结果找了半天,仿佛没有什么异常。 高承祖的房间真的很干净,连香都不熏的,也没有什么胭脂水粉簪花的东西。 林晓道: “他会不会贴身收藏啊。” 又或者高承祖虽然不好女色,但是他未必喜欢玉官啊。 霍青山目光落到了高承祖的一方手帕上,他拿起来仔细辨认,上面绣得是个虎头。 林晓问: “有问题?” 他们这样以文化人身份自居的人手帕绣虎头好像奇怪了点,之前百彩镇的人倒是很热衷虎豹的纹饰。 霍青山又带林晓去了玉官的房间,他房里也有虎头的手帕,还有一件睡衣里面也是绣得老 虎。 但是绣工不一样。 可霍青山仍旧觉得这是重要线索之一,又问林晓有什么看法。 林晓思索了一番,这得取决于老虎是玉官喜欢的还是高承祖或者高员外喜欢的。 林晓道: “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玉官虽然跟了高员外,可是他是身不由己,其实他喜欢的是女人。于是他会有老虎纹饰,以此来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还是个男人,壮壮阳刚之气。 霍青山觉得林晓说得有道理,林晓又联想一番: “那么,这玉官和小茜会不会有可能发生点什么。” 林晓没有找到小茜的卖身契,又去问了宋氏,可不论宋氏还是高夫人屋里,都没有小茜卖身契的下落。 卖身契是这些仆人的命,没有这一张纸他们想脱籍都不成,这事后必有文章。 霍青山继续问高承祖的小厮,而林晓去了内院。 她还要看看方姨娘张姨娘还有什么猫腻,二姑娘究竟是不是暗恋谁。 霍青山的目标很明确,专找眉目清秀的小厮问话,看有谁和高承祖有关系。 林晓的目标却是那些打杂的老妈妈老伯伯。根据在公主府的经验,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好八卦了。 她还真问出来什么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错综复杂 他们从高家出来夜已经深了,林晓估计高承辉心里已经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己有什么错处被他两抓到。 天上明星依旧,月亮趋近圆满却又蒙着面纱不肯见人,这样朦胧的夜色,是该干点什么。 林晓问: “你说季大人问出来什么没有。” 霍青山道: “他知道的应当比我们多。” 林晓郁闷。 霍青山道: “这件事也算是错综复杂了。” 林晓问: “那我问你,如果公主府分家应该怎么分啊。” 霍青山一笑,不说话。 公主府是没有这种烦恼的。 蓝宛蓝恕嫁娶需要的,一分不会少他们,蓝柏也会有自己的体己给他们。 至于霍青山,他就压根不用操心这类问题。 林晓叹气,古往今来,分家产永远是最惹人头疼的问题了。 他们把搜集来的证据连夜送到衙门,季大人却还没有入睡,他也忙了一整天。 季大人笑道: “这朱砂来得及时,正好作为物证了。” 原来玉官已经招供,说是他入高家后,高承祖对他百般撩拨,他便和高承祖好上了,但是怕高员外知道就偷偷摸摸的。 后来有一天,高承祖说这样提心吊胆的没意思,多 早晚高员外死了,他们两个天天在一起逍遥快活才好。 但是玉官只当他说得气话,没想到过后没多久,高员外果真死了,他怕自己解释不清楚才不敢说实话。 如今在他床底下找到朱砂,他知道自己成了替罪羊,便赶忙招供了。 林晓想,那么高承祖书房里的虎头和玉官书房里的虎头就说得通了。 可这只是第一层关系,又问: “那小茜呢?” 季大人道: “那小茜说她只伺候高员外,其他的一概不知,知道玉官跟高员外的关系,但这不是她该管该问该看的。” 听起来,这小茜是一个合格的古代丫头。 至于高夫人,她就是一尊佛,只要管好大家,底下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她一概不管的。 她就连自己儿子喜欢男人都不清楚,一心一意地请送子观音给儿媳妇。 至于方姨.太嘛,季大人道: “今天有一个男的过来打探方姨.太的消息,已经被我拘了起来。” 霍青山道: “那人可是方姨娘的表亲。” 季大人哈哈一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啊。” 霍青山笑道: “只是凑巧,让我们问对了人而已。” 原来林晓今天去内院 问话的时候,得知方姨娘是外头买来的,还有几个亲戚在,也曾经来打过秋风。 他们对其中一个印象深刻,因为他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还挺好看的。 林晓一下抓住了白净斯文几个字,心想这不就是二姑娘的理想对象吗? 方姨.太的亲戚更有进内院的可能。 他们本来告诉季大人,希望他能找到这个亲戚,没想到他主动送上门了。 如今这亲戚已经招供,他和二姑娘私定终身,已经有夫妻之实。 林晓恍然大悟,她知道方姨娘的目的了。 她道: “方姨娘告状,不是为了申冤,而是想把她表亲和二姑娘的丑事揭穿,逼二姑娘和她亲戚成亲,好拿那份嫁妆。” 季大人笑道: “林娘子猜得一点不错,那方姨娘已经招供了。” 一开始她自然不认,可是她那个亲戚吃了板子先一五一十地招供了,方姨娘没有好话,半晚都在骂那个兄弟没有良心了。 林晓想了一个问题: “她为什么要设计二姑娘不是三姑娘呢。” 霍青山立马回答道: “她不敢。” 大夫人是正室,方姨娘要是设计她女儿下场不会好,不如计算二姑娘。 林晓却提到 : “可是高夫人必定是偏心自己女儿的,要是三姑娘出了事,她必定打掉牙齿往里吞的。” 换做二姑娘,沉塘都有了可能。 霍青山道: “她还有一个儿子呢。” 这个她指得就是张姨娘了,张姨娘知道自己女儿干了丑事,也是又羞又气的,哭哭啼啼没脸见人。 可是她仍旧一口咬定是高承祖杀了高员外,至于证据没有,只说得出是给老爷守孝的时候听下人多嘴提的。 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弄没了高承祖自己儿女就能多分一份财产。 闹来闹去,都是为了钱。 季大人已经把案情说个明白了,他们便告辞。 林晓路上分析了一遍案情: “九月的时候高员外看上玉官把他买了下来,同时高承祖也看上了他,玉官便在二人之间周旋,同时受了高承祖的指使下了朱砂给高员外。” “与此同时,方姨娘为了给娘家挣下一份嫁妆,设法让亲戚进府勾了小姐,等着有一天把事情闹出来。” “张姨.太听下人说起高员外的死有古怪,同时不满财产分割于是申冤。” 这便轮到霍青山提出疑点了: “既然高承祖手帕上的虎头,和玉官里衣的虎头 绣工不一样。” 他确定过了,高承祖书房没有针线,宋氏的绣工跟他们不一样。 “其二,张姨娘究竟是听了谁的舌tou。” 人命案子,她总不能没有任何证据就告案吧。 林晓道: “其三,小茜在这件事中又充当什么关系。” 第二天他们又去县衙听审。 案件有了新变化,原来是高承祖和玉官互相抵赖,高承祖说是玉官唆使他下朱砂杀人的。 季大人又抓了高承祖的小厮等人,有人招供被高承祖指使去买朱砂,还有人见过他去偷香炉,把香炉悄悄丢进了池子里。 季大人不嫌麻烦,派人去池子里打捞。 高承祖百口莫辩,只道自己冤枉,他的确是受玉官唆使的。 林晓在县衙外听他喊冤,眉头一皱,季大人拍惊堂木道: “既然如此,你也已经承认了你下朱砂害死你爹,可有什么好冤枉的?你和玉官都逃脱不了关系。” 高承祖被拖了下去,玉官也惨叫一声,扭头去看被拖走的高承祖,嘴里喊冤枉。 玉官道: “我是给自己脱籍了的人,我怎么可能去杀人。” 林晓心一跳,原来玉官已经给自己脱籍了,怪不得他的卖身契在手上。 第二百三十章 受益最大 季大人便宣布暂时休堂,让司户一查得知,这玉官早在高员外死之前就脱籍从良了。 可是他既然脱了乐籍,为何还要待在高家呢。 玉官喉头蠕动,道: “我想着多揽一些钱财傍身,日后好过活。” 如此一来,玉官确实没有杀人的必要。 他要是不想伺候高家父子大可以悄悄走人,他要是想要钱,伺候高员外就好,冒险杀了高员外又如何,高承祖还能娶他做老婆不成? 那么看来玉官确实清白。 于是季大人判了高承祖砍头,打了玉官二十板子以儆效尤,至于二姑娘的事那就是高家家事了。 林晓很担心二姑娘会被高家给浸猪笼了,于是拉着霍青山去高家拜访。 果然高家的人正在痛打方姨娘和她兄弟,张姨娘和二姑娘则被关了起来不让出来。 高承辉一盖之前的笑脸,冷冷道: “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劳你们操心。” 霍青山道: “放了他们,否则……” 高承辉盯着霍青山道: “你想怎样?就是季大人来了也管不了家法!” 林晓走近高承辉,低声道: “否则我就把你和张姨娘一块关进猪笼里。” 说着轻笑一下。 高承辉慌了神,脚步向 后一退,他伸出根手指指着林晓。 林晓笑道: “我可不是血口喷人,要不要看看你们受不受得了衙门的酷刑。” 林晓脸色一变,厉声道: “放了他们。” 高承辉果然放了他们,霍青山微笑看着林晓。 其实他们两个没有证据指向高承辉,只是林晓的推测。 依据很简单,谁受益最大,谁最可疑。 高承祖死了,就是高承辉当家。 他们进来的时候,挨打的只有方姨娘的人,二姑娘是主人打不得,张姨娘却没有因为管教不严和报官惹事的罪名挨打,也证明了林晓的观点。 林晓便诈他一下,果然露马脚了。 其实林晓还有一个猜测,但是他们现在很难求证了。 林晓认为,玉官小茜和高承辉之间还有联系。 玉官的虎头和卖身契很可能说明他还是喜欢女人的,那么他在高家最有可能接触的女人就是小茜。 不出意料的话,那两只虎头有一只是小茜绣得。 小茜现在在高家,生死不明,玉官被赶了出来不知道在哪儿,他们便满绵州城的找玉官。 霍青山道: “玉官可能已经被高承辉害死了。” 林晓摇头道: “不见得,二十大板还不至于要人命, 那天玉官离开衙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就这么死了反倒引人怀疑。” 高承辉能做这么一个局,他肯定不会让自己这么快暴露的。 果然他们很快在城外的破庙里找到了玉官,高家只把他的卖身契和文书还给了他,他的积蓄纷纷扣下,他现在穷困潦倒,一脸胡子,毫无之前的精致样子。 霍青山略看他一眼,道: “你这也算是自讨苦吃了吧。” 玉官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胡乱地嚼着馒头,刚刚说了两句话,却是声音沙哑。 嗓子也倒了。 霍青山道: “朱砂的事,究竟是你们谁指使谁的。” 玉官不说话,他说了是个死,不说还能活命。 霍青山道: “你知道小茜……” 玉官神色压根没有变化,专心地吃着手里的馒头。 霍青山和林晓对视一眼,林晓蹲在玉官身边,道: “让我理理,你入了高家之后周旋于高员外和高承祖之中,痛苦不堪。你总是提醒自己还是个男人,于是在衣服上绣了虎头,对不对?” “后来你遇到了小茜,你们两个是一拍即合。小茜告诉了你,她的来历,你两便合谋借刀杀人,得了自由身后便双宿两飞,可对?” “你蛊惑高 承祖杀了高员外,然后你出来作证,事情结束后卷着银子便跑了。” “可你没有想到,高承辉背信弃义,没有答应小茜放了她。” 玉官抬头看着林晓,目光像是平静而又蕴涵着巨大能量的水。 林晓站起身来走到霍青山身边,她猜测小茜是高承辉的人。 因为高夫人高员外高承祖宋氏那儿都没有小茜的卖身契,姨娘是不能买人的,她便只能是高承辉的人。 林晓没弄明白高承辉安插一个小茜是什么意思,但是从他和张姨娘有染来看,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家产。 她对霍青山道: “现在怎么办。” 霍青山反问: “你想怎么办。” 林晓道: “我想要真相。” 霍青山看一眼玉官,目光冷冽幽深,玉官汗毛直立站了起来缩到墙角。 想要真相的话,那就必须把玉官扭送回衙门了。 玉官意识到危险来劲,立马跳窗逃跑,可他哪里是霍青山的对手,不出几步就被他抓住了。 他们二人动作很快,因为怕再晚一些小茜的命就保不住了。 季大人见他们这样也是大吃一惊,道: “这又是做什么。” 案子已经结了啊。 霍青山道: “案子还没有结,高 承祖和玉官之间谁唆使得谁有待商榷。” 季大人深吸一口气,他想解释玉官没有必要杀人,可是霍青山却请他派人去高家把小茜找来,晚了可能被杀人灭口。 可是衙役到高家的时候,小茜已经因为流产大出血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了。 只有出得气,没有进得气。 衙役只得硬着头皮回来禀报: “是高夫人下令,怕她怀得是咋种,就喂了堕胎药。” 季大人看向霍青山,他面色不好。 季大人道: “既然玉官的事还有疑点,那就再审他也是做得的。” 于是一番拷打玉官,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可是玉官油盐不进非说是高承祖唆使得他。 对了,他还要反告高家侵吞了他的财产。 因为他已经是自由人了,高家没资格扣下他的财物。 季大人无法,一面去通知高家,一面又好言和霍青山商量: “他挨了这么久的刑也没改口,可见真不是他唆使的。” 霍青山不语,林晓摇摇头。 季大人几乎气出内伤来。 他敢说,没有这个林晓绝不会有这么多事! 林晓无奈道: “能够扛得住刑,并不能说明什么。” 季大人则道: “那一朵绣花又能说明什么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古代度假村 林晓闻言立马扭头直出了县衙。 霍青山跟在她身后,只见林晓到了一棵大树前,伸手就是一拳打在树干上,震得落叶纷纷。 霍青山抓住林晓的手,关节处已经受伤,他拿出帕子替她包扎伤口。 林晓一把抽出手来,蹲在了路边。 她很苦恼。 没有指纹、没有血液检测、没有DNA,有的只是一堆冰冷血腥的刑具。 这样下去,有多少冤假错案,有多少是非黑白。 就这样眼睁睁地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 林晓才意识到,之前在栗山县的日子是多么快乐。 在那儿,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他们作案栽赃的手法粗鄙得荒唐。 林晓深吸一口气,把头埋在双手之中。 等她再抬头,眼角已经湿润了。 她张口,想说自己再也不做仵作了。 可是她说不出口。 倘若因为世道艰难就缩手不前,那她也成了这黑暗世界的一个罪魁祸首。 霍青山就这样陪着林晓,他不需要说什么,静静地陪在她身边足够了。 林晓愣是在县衙门口坐了一个多时辰,冬天黑得快,他们身旁已经是昏沉沉的了。 林晓不知道自己还能坐多久,她看着县衙的人去请高家人处理玉官 的事,这件事大约也是要花钱消灾的。 林晓不知不觉的靠着霍青山睡着了,等醒来已经是夜里,睁开眼睛旁边一点灯火照着一方小小天地。 霍青山睡在外侧,一只手抱着林晓,整个人在她旁边形成个弧线。 林晓轻轻挪开他的手翻身下床,一杯水下肚,整个人才醒来三分。 她又看着烛火发呆,脑子里乱乱的。 霍青山也醒了,坐起来看着林晓的背。 他道: “饿了么。” 林晓摇摇头,结果肚子不争气地响了。 霍青山一笑,林晓也跟着笑了。 他亲自下厨,给林晓煮了碗材料丰盛的面来。 林晓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霍青山厨艺有进步。 霍青山道: “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南边三百里地有温泉山庄,我们去哪儿过冬如何。” 林晓埋头吃面,霍青山道: “仍旧在绵州境内。” 林晓知道霍青山是因为她对高家的事耿耿于怀才想法子让她散心的。 可是去哪儿都抹不了这个事实。 林晓引以为傲的技术,在古代根本没有施展的地方。 去温泉山庄又如何,在那儿倘若发生人命案子,只怕林晓要更加憋屈。 其实林晓大可以不管的,她前世 是法医,今生是仵作。 她只负责验尸,破不了案子关她什么事? 就像林震山的案子一样,抓不了真凶如何? 她还能要公主偿命不曾? 霍青山出来旅游两年都是看在她面子上。 她又何尝不是享受了霍青山带来的权利? 林晓想着想着抬头道: “好啊。” 林晓说这句话多少有些赌气成分。 她刚说完便有些后悔了,好像她已经屈服于封建社会了。 霍青山道: “那我们收拾一下,挑日子出发。” 林晓道: “那个马车是不是得维修一下。” 那马车也算跟着他们走了不少路了,霍青山道: “找个木匠来就是了。” 林晓道: “你知道路吗?” 霍青山道: “有地图。” 林晓道: “那个地方是客栈还是别苑什么的,我们到时候怎么住。” 这古代有度假村的概念吗? 霍青山道: “有人在那儿休了一个大客栈,房间众多,还有别院,我们可以放心居住。” 原来古代还真有度假村。 林晓的问题全都被解决了,她道: “那就去吧。” 说去就去,天一亮霍青山就让人找木匠维修马车,收拾要用的东西。 因为可能要在那 儿住好几个月,他们要准备的东西还挺多。 霍青山可能怕路上再出什么事,于是一路兼程很快到了那清温客栈。 这个客栈,他还真像是一个度假村。 清温客栈修得很大,门面两边各挂着一个双鲤拱烛的灯笼,进门便有人来热情款待二人。 霍青山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住得是别院,这客栈别院有六处,分别取名为云、水、鱼、华等等,形成了两两相望的两排。 现在只有水字的那一家被人包了,霍青山大手一挥直接包下云鱼两家相邻的。 这样他的暗卫小厮有地方住了,也能很大程度给他们提供一个悠闲环境。 林晓没说什么,只是照常入住。 霍青山好像铁了心要在这儿久留,直接打发人去现买了丝绸四件套来。 林晓啥也没说,任凭霍青山重新装修这别院,先跑去研究温泉浴池了。 这儿的温泉还分室外室内的,室外温泉就是用青砖修的,上有遮盖旁有屏风,室内的话则是卧室旁边,中间有门隔开。 真乃古代豪华度假村。 他们还没安顿下来,小二就过来招呼,介绍他们的清温客栈,还道他们若有兴致,随时可以叫人带他们去看温泉泉眼 。 只不过温泉泉眼那儿水温高,又为了保护水质,已经拦了起来不让人靠近。 林晓还在研究这个度假村的水源引流方法,他们有利用水车管道还有人工运输等方式,可以内部构造需要拆开来看,这代价有点大。 霍青山指着池子道: “进去泡泡?” 林晓伸手试了一下,水温有点高,道: “你泡吧。” 赶了几天路,她得去睡会。 霍青山笑着跟在她身后: “这儿温暖如春,很适合人居住的。” 林晓道: “知道啦。” 她就希望,千万别有人犯傻在这儿度假村作案,否则她作为经历者,一定要刨根问底,把他犯罪动机时间线统统理清楚,再把他扭送官府。 霍青山道: “你要睡就靠我身上睡会。” 林晓抬头看霍青山,他道: “新的被褥还没买来呢。” 林晓想,霍青山应该真的是个处,女座,有点洁癖。 于是她打个哈欠,翻身上.床,还不忘整蛊他一下道: “我刚刚研究他们的温泉水流向,他们是利用小型水车和转盘改变水流方向的,你说万一……水车机扩坏了,这水路串通起来了,我们泡了人家的洗澡水可怎么是好呀。” 第二百三十二章 保暖 林晓说完就睡觉了,留给了霍青山一个值得他深思的问题。 她觉得霍青山甚至能为了这个问题拆了客栈的运水管道,或者让人天天挑水泡澡,反正他们离泉眼很近,地气最暖。 林晓睡醒之后还坏坏的问霍青山可想到解决办法了,霍青山慢悠悠地道: “我已经检查过他们的传水工具了,没问题。” 好吧,不愧是你。 霍青山要的丝绸四件套已经到了,林晓自顾自地倒水,悠悠地看霍青山道: “自己铺。” 因为林晓睡觉,霍青山把人都遣了出去。 “去啊。” 林晓还催了霍青山一把。 看着霍青山铺床叠被,林晓止不住地笑。 霍青山铺好床后自己也倒头睡了,道: “饭好了叫我。” 林晓内心#%*@。 …… 二人在清温客栈住了几天,这客栈确实不错,设施完善风景优美,因为有温泉虽然是冬天但也是姹紫嫣红,二人还去山丘上逛了逛。 虽然风景不似百彩镇那样壮丽,但也是赏心悦目的很,而且这儿更适合居住。 霍青山直接付了一个月的钱,让林晓安心住着,什么时候腻味了什么时候走。 他们现在除了不能离开绵州,哪 哪都能去。 别看只是绵州,各处都走上一遭也要许多时间呢。 林晓现在的乐趣就是每天用温泉泡脚,泡得身心舒畅后迅速回房躺着。 霍青山就会趁这时候挤上床来和她黏在一起,卧室里春色撩人。 这客栈里还有歌舞表演还有几个人唱小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花旦青衣武生都有,你要是有需要还可以专门唱给你听。 最让林晓惊讶的是这儿还可以帮你纳妾,两个风韵犹存的女子过来笑呵呵地问霍青山晚上睡觉被窝冷不冷。 林晓一把挪开霍青山,道: “他的被窝暖得很,倒是我,每天冻得睡不着。不知两位妈妈可有法子化解。” 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然后连声道歉下去了。 霍青山在旁边笑得开怀,道: “你很冷吗?” 林晓道: “还行,你要是和我分开睡,那就冷了。” 霍青山正色道: “你要是冷的话,可以抱着我睡嘛。” 林晓打一下霍青山道: “才不用呢,你身上烫得跟个火炉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男女体质不一样,还是霍青山不一样,总之他的身子热得跟烧旺的碳盆一样。 冬天还好,夏天那真是遭罪。 林晓的生日就在这温暖的清温客栈中到来。 有了经验,霍青山知道林晓不喜欢听戏,但是听曲子看舞蹈她还是很能接受的。 正好,清温客栈还提供歌舞表演。 霍青山就让清温客栈的乐师舞女在林晓生日当天给她演奏了半天的曲子,林晓听得还挺开心。 甚至想上手学学。 林晓终于明白了那句饱暖思淫欲啥意思。 吃得太饱穿得太暖,又无所事事,便会想着法子打磨时光。 这段时间她跟霍青山学习武功,她正在学习轻功,这样以后遇难跑起来快,还有剑术和匕首,同时再把现代的格斗术传给霍青山。 除此之外,林晓一直觉得手太闲了要找点事做,不然失去了手部的敏感以后再遇到事就不妙了。 现在她看弹琴弹琵琶就挺有意思的。 拿上手拨弄了两下,好听是挺好听的,就是不成曲调。 林晓试了试,两个都很想学,征求霍青山的意见。 霍青山道: “学琴吧,我可以教你。”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林晓一眼。 林晓头皮发麻,道: “我比较喜欢筝和琵琶。” 她可不敢让霍青山教她乐器。 霍青山会吹笛子和箫,还会弹琴,不过 他弹琴规矩巨多,更衣沐浴焚香,虔诚地坐在琴前的样子像个菩萨。 不过现在他很少弹琴了,因为有林晓在,霍青山一般在沐浴阶段就破了功。 要是霍青山教林晓弹琴,她觉得光洗澡都能洗秃噜皮了。 霍青山道: “那就筝吧,我可以用笛箫跟你合奏。” 林晓道: “好,我学琵琶。” 霍青山无语,盯她一眼,道: “你学琵琶我也能与你合奏。” 会的东西多就是可以狂。 林晓嘟囔: “那也得我学会了才行。” 林晓拍板要学琵琶,就跟着这几位乐师学。 乐师们自然乐意,霍青山道: “师父贵精不贵多,你请一位教你就好。” 林晓只知道好听,不知道谁技艺最高,依旧请霍青山帮忙拿主意。 霍青山低头一笑,又问: “你们师父是谁。” 乐师便说了姓名,他也在客栈待着,每日谱曲或者教导他们。 一个乐师道: “只不过我们师父是男子,不知客官可介意。” 男的? 林晓露出一个笑容来,很想问长得帅吗。 当然,很难帅过霍青山就是了。 霍青山道: “介意。” 乐师便掩嘴一笑,林晓笑着歪头看霍青山一 眼,目光在说: “你吃醋了呦。” 霍青山也微笑回应她,然后指着一位乐师道: “不如请姑娘教导她吧。” 被指到的乐师颇有一种喜出望外之感,袅娜地站起来,又款款地福身。 林晓深吸一口气回头看霍青山,霍青山一笑,把林晓刚刚那句话送回给她。 林晓扯着嘴角,一笑道: “好啊,不知道这位乐师姓名,日后好称呼。” 乐师笑道: “奴家鹤仙。” 林晓道: “好名字,往后你就是我师父了。” 鹤仙忙笑道: “不敢,不敢,奴家也不过粗通皮毛,教姑娘入了门,日后你我还得一同学习才是。” 林晓拿出了好汉的气质,拍着胸口道: “别客气,别一口一个奴家的,你就放心大胆地教就是了。” 林晓做好决定后,其他的人就起身告退了,鹤仙还留着教林晓怎么弹琵琶,先教她认弦调琴,一弄就是大半个时辰,林晓学得上头了都。 霍青山道: “那以后就有劳姑娘每天过来一趟教她琵琶,时间就两个时辰好了。” 林晓的手差点缠进琴弦里,她悠悠看着霍青山,表情在说: “不用这么狠吧。” 两个时辰可是四个小时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琵琶行 霍青山还捉弄林晓,笑着托腮道: “太短了是吗?那三个时辰好了。” 林晓回头道: “一次一个时辰,隔一天来一回吧。” 她以前学过钢琴,一个课时是一小时,感觉不太够。 但是两小时连续学会比较累,所以隔一天最好。 鹤仙笑道没问题: “姑娘可有琵琶。” 林晓没有。 鹤仙道: “我们那儿还有几把琵琶,明天我带来你挑一挑如何?” 林晓一下答应了,两个人约定时辰后鹤仙就走了。 霍青山身体前倾,笑道: “真学啊。” 林晓点头,她要充实一下自己,不能把生命荒废了啊。 霍青山眯眼一笑,林晓道: “怎么,觉得我学不好啊。” 霍青山道: “不是,只是期待你能学成什么样子。” 林晓道: “反正我也不指望成为什么名师,能弹出个曲子就好。对了,你喜欢什么曲子啊。” 霍青山想了想,道: “风花雪月。” 林晓心想,这是啥曲子,没听过啊?是她孤陋寡闻了吗? …… 第二天鹤仙就带着好几把琵琶给林晓挑选了。 林晓知道挑琵琶无非是听它的音色,再看它的做工,看做工对于林晓有点难,听音色还是容易的, 还能分辨木头的品种。 鹤仙给她介绍了几款,有外头买的还有师父给做的。 林晓笑道: “你们师父挺厉害的。” 鹤仙闻言甜蜜一笑,道: “这是自然。” 最后林晓拿一把黑色比较重的琵琶,弹了几下,觉得这个声音有点与众不同的意味。 虽然林晓觉得琵琶乐声是带着铮铮肃肃之意,有点像是剑刃上那一点寒光,还像是冬天一株冰锋,可是这把琵琶带给她的感觉跟其他几把都不一样。 底蕴好像带着点挣扎向上的凄婉,仿佛一个人在低头诉说,又像是仰头质问。 林晓道: “这把呢?” 鹤仙看着这把有些愣神,她不大记得这把琴了,也是稀里糊涂地拿来,笑道: “这把琴自然也是极好的。” 林晓道: “那我就要这把了,多少银子。” 鹤仙笑道: “你喜欢就用着,银子不银子的。” 林晓笑道: “这怎么行,我还得常练习,得买下它才好。” 鹤仙道: “那姑娘先用着,我问过我师父再来。” 林晓也不多言,在鹤仙的指导下练习起琵琶来。 随后林晓发现,自己只要不懂事扎头发,其他需要用到手的事她都做得很好嘛,这琵琶她上手也 很快,认全了弦学了基础后随便弹弹都有一种要上阵杀敌的感觉。 再加上鹤仙不住地吹捧,林晓感觉自己都能腾云驾雾了,沉浸在自己是仙女的喜悦当中。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鹤仙便回去了,林晓还不忘叮嘱她记得问好价钱。 鹤仙回去后就见自己的姐妹一个个摒弃吞声,站在那儿如临大敌。 一个姐妹看见了她,连忙小碎步过来,苦着脸道: “你可算回来了,我问你,师父的琴可是你拿的?” 鹤仙道: “哪把啊,我拿了好几把走呢。” 姐妹着急: “就那把黑黑的,上面还画了小红梅的,师父总是不让人碰的那把。不知怎的不见了,他发了好大脾气呢。” 鹤仙恍然大悟,她说她看那把琵琶眼熟,原来是师父做的。 于是道: “云院的客人想学琵琶,我便拿了几把给她挑,不小心拿混了。” 又道: “师父为这事生气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师父做的琴多了,而且卖了银子他还能多打壶好酒喝。 姐妹不多说什么,推她去见师父道: “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屋里头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凤歌正在喝着闷酒,嘴里念叨着不知什么,见有人进来他 一把踢开眼前一张倒地的小桌,发出一声怒吼。 鹤仙吓得跳到旁边,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怯怯道: “师父,对不起,那把琵琶是我拿走了。” 凤歌闻言从地上爬了起来,立马过去抓住鹤仙,眼里的泪将断未断,问道: “在哪?在哪?” 他的声音有着纯真孩童失去了心爱之物的伤心无辜,听着让人如此同情。 鹤仙颤颤地解释拿琵琶的时候不知怎的拿走了,被客人看中买了。 凤歌突地松开鹤仙,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涣散中带着一丝空灵。 “买走了?” 凤歌有些不可置信,好像不是在问鹤仙,而是在问这片天地。 鹤仙连忙道: “客人还没给银子,我这就去问她要回来。” 而凤歌只是重复那一句“买走了?” 他又抓住鹤仙,问: “他为什么要买那把?为什么?” 鹤仙摇摇头: “客人试了好几把,说就要那个了。” 凤歌又松了手,走到屋子中间,看着外头的空荡荡,忽然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 “买走了!买走了!哈哈哈……” 鹤仙被吓得不敢动弹,虽然凤歌平日里也会疯疯癫癫的,可他们都能理解,他那是为了艺术为了创作,为了抒发 内心的柔情与才华。 可是今天,凤歌好像真的疯了。 等凤歌疯完,他又换了张脸。 冷漠的、居高临下的、瞧不起人的: “买他的客人在哪儿?” 鹤仙道: “云院。” 凤歌一听这地方就皱眉头,住在云院,那必定是财大气粗的土财主,他们用那把琵琶,那真是糟蹋了。 鹤仙又道: “是个姑娘,跟着她夫君一块儿来的。” 凤歌冷冷一笑,哪有带正房妻子来这儿长住的? 必定又是哪个公子哥带着小妾来消遣呢。 凤歌便不拿自己的琵琶了,冷冷道: “带我去。” 鹤仙本想劝劝凤歌,可是他自顾自地出了门,鹤仙只得道: “师父,你穿上鞋子吧。” …… 云院里,林晓兴致未消,还在弹着那琵琶,只是越弹越觉得这琵琶声音太过凄婉。 是她曲子弹得不好吗? 霍青山道: “我看,必是这人制琴的时候,内心伤感万分,才能做出这样的琴来。” 林晓道: “我也有这种想法。” 不过她觉得这个想法听起来很美,却有些说不通。 你要是谱曲,那曲子哀伤还说得过去,这乐器是如何承担起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呢? 还是研究这木头比较实在。 第二百三十四章 凤歌 林晓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木头吗?” 她好像认不太出来,这琵琶闻起来有股味道。 霍青山望闻问切一番后道: “梧桐木,不过这琵琶好像被火炙烤过。” 被火烤过? 林晓忽然想起了焦尾琴的典故来,只是不知道这凤歌是从火中抢救下来梧桐木,还是东施效颦。 于是笑道: “这木头不会是被那位凤歌从火里抢救出来的吧。” 霍青山道: “应该不是。” 两个人正说着,门被人敲响了,鹤仙的声音响起: “霍夫人在吗?霍郎君。” 林晓便去开门,只见鹤仙和一个皮肤惨白披头散发一身酒味的男人站在一块。 鹤仙道: “这便是我们师父凤歌先生……” 还不等林晓请,凤歌就跌跌撞撞地进了云院。 林晓“诶”了一声想阻止他,鹤仙连忙赔礼道歉: “对不住,凤歌先生他是来拿那把琵琶的。” 林晓跟了过去,凤歌不说话站在院子里好似天地之中一蜉蝣,充满了孤独感。 霍青山听有人进来,便信步出来。 林晓道: “琵琶在屋里呢。” 凤歌看见霍青山也不理,直接往屋子里走。 林晓心想这人真的好没礼貌。 凤歌抱着琵琶, 像抱着心爱之人。 鹤仙小声解释: “这琵琶是凤歌先生的心爱之物,我误拿了。” 又对林晓道: “这琵琶只怕他是不卖的,实在对不住了。” 林晓没意见,一把琵琶而已。 霍青山却莞尔一笑,大有嘲讽之意: “心爱之物?不见得吧。” 凤歌听到这话有了些许反应,头微微一抬。 霍青山道: “既然是心爱之物,又怎会轻易让人误拿呢。” 林晓觉得霍青山说得有道理。 凤歌抱着琵琶起身,看霍青山的目光伤感之中带着点敌视的意味。 见凤歌要走,林晓赶忙问出自己的问题: “凤先生,我们听你这琵琶弦声格外凄婉凌厉,想问问你这里面可有什么奥妙。” 凤歌闻言驻足回头,他看着他们,有些不可置信的意味。 他一是没想到这夫人对他颇为尊敬,二是没想到他们能听出这琵琶声音里的凄婉。 从前他也曾分享过此心爱之物,可是却没得到过他人的认可,那些人都认为这琵琶声不成曲调,声音不够清亮。 凤歌拖着自己的双腿,好像游魂一样跋涉而来到了林晓痴痴地望着她。 林晓镇静自若,凤歌又掉下泪来,席地而坐开始弹拨着琵琶 。 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这八个字一跃而上进入林晓脑海。 凤歌弹得入迷完全不管旁边两个人,霍青山听了心里赞叹两分。 凤歌弹得越发快了,手指在弦上快速轮转,声音铮铮噼啪作响。 让林晓想起了火。 凤歌这首曲子难道是浴火重生的意思? 这一段疾速的乐声过后,又换做哀怨空幽之声,好像有人在羽化登仙。 凤歌最后拨弄两下,一曲毕,他回头问: “可听出什么来了。” 林晓道: “一开始比较欢快,很有朝气,像是两个人在说话,后来就有些哀怨的倾诉,再后来好像是起了大火。” “这曲子可是写得凤凰浴火重生?” 凤歌呆呆望着林晓,目光空灵又好像有些惊喜。 霍青山道: “凤凰浴火重生之后应该振翅高飞有恢宏之意吧,可是这曲子在浴火之音过后却依旧是哀婉的,不太像。” 林晓道: “更像是一个人孤独地飞向天空羽化成仙了,只是他并不为此高兴。” 又道: “这首曲子好像在讲两个人,只是我分不清什么时候是谁,或者这两个人是缠绕在一起的。” 霍青山竟然开始嘲讽了: “还是说凤歌先生技艺不精,做 些唬人的把戏还自以为高深。” 凤歌眼神一变,站起来到了霍青山面前胸膛因为呼吸而起伏不定。 他嘴角露出掉嘲讽的笑容,又是轻笑一声。 他带着琵琶要走,霍青山退了一步,也不拦住他,只是问道: “你的琵琶不卖吗?” 凤歌眼睛一转,道: “我不卖俗人。” 霍青山一笑: “是不卖俗人,还是接受不了能欣赏你的琵琶和曲子的,竟然是我们两个大俗人。” 凤歌被说到重点了。 他一开始听有人看中他的琵琶,内心其实是高兴的,可是没想到这人居然住在云院里,还是个富家子弟。 凤歌想,能够欣赏这把琵琶的,必定是什么不拘一格的布衣,游走天地,虽身在红尘却超脱于俗世,偶然间听到这琴声为之所动的人。 现在凤歌的内心是复杂的,他一边感动有人能欣赏他,一边接受不了这位人是这样的纨绔子弟。 虽然身旁这位子弟看起来气质高贵,可他仍旧接受不了。 凤歌自顾自地往前走,林晓又追过去。 凤歌微抬下巴道: “多少银子我都不会卖的。” 林晓却道: “不是,我看你光着脚,穿双鞋子走吧。” 云院里有客栈配的拖 鞋,林晓放了一双在凤歌身前: “这么冷的天,你这样会冻病的。” 凤歌微觉尴尬,正在犹豫穿与不穿之时,林晓又问: “你的这把琵琶是不是被火烤过?” 凤歌惊愕地看向林晓,林晓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 “是这木头在被火烧烤的时候被你发现是块制琴的好木头抢救下来了,还是做琴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对了,你的琴弦是用什么做的……” 凤歌不穿鞋,直直地出去了。 鹤仙道: “明日我再拿别的琵琶过来。” 霍青山道: “不用,我们自己去买就好。” 鹤仙一边道歉一边走了,霍青山看着林晓突然笑了起来: “哪有你这样的。” 林晓懵: “我怎么了。” 霍青山道: “你还说呢,你看看你刚才那堆问题,哈哈……人都被你气走了。” 林晓黑脸: “那是被我气走的吗?” 霍青山坐下道: “此人还有点意思。” 林晓心想,这应该是一个长期嗜酒有些影响到大脑神经但还没到神经病地步、活得浑浑噩噩的但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喜欢通过夸张行为吸引人注意却又瞧不起别人的文艺青年。 霍青山道: “拿钱,带你去买琵琶。” 第二百三十五章 琵琶行 林晓经过仔细对比,认为凤歌做的琵琶琴弦不太一样,好像有的更细有的略粗,材质摸起来也不一样,这应该就是那把琵琶声音独特的原因。 霍青山佩服林晓这种钻研精神。 林晓好像对那把琵琶还有些念念不忘,鹤仙来教她弹琵琶的时候,她还问了问凤歌的状况。 鹤仙道: “先生回去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内不出来呢,每天弹琴饮酒。” 林晓道: “那把琵琶可有什么来历。” 鹤仙道: “只知道是师父亲手做的,他一直很珍视。” 林晓道: “珍视还会让你不小心拿走了。” 鹤仙讪讪一笑道: “这琵琶师父也曾拿出来几次让人鉴赏,那天大约是师父喝醉了没拿回去,就被我拿来了。” 林晓信手拨弄两下弦,又道: “你们师父看起来挺年轻的,能教好你们吗?” 鹤仙笑道: “师父是这几年才来我们这儿教曲子的。” 鹤仙见林晓对凤歌感兴趣,又说了凤歌从前的事。 鹤仙来乐班的日子晚,但是听人说起凤歌已经在乐班待了几年,他中间走过一次后来又回来了。 听人说凤歌一开始并不这样,只是对生人冷淡了些,熟络 了也好,有些爱喝酒,只是最近越来越爱喝酒,性子也越发孤僻不好人亲近了。 虽然如此,但凤歌先生弹琴作曲的本事还是有的,不然乐班班主也不会一直纵着他。 林晓想凤歌大约是个郁郁不得志或者经历了什么故事于是从此醉生梦死通过酒精来麻痹自己的人。 林晓问: “他没有亲人了吗?” 鹤仙摇头道: “他说他无父无母,这么久也不见他娶妻生子,我们都道他怕不是受了情伤呢。” 林晓不言语,继续弹琵琶,问鹤仙: “你知道风花雪月这首曲子吗?” 鹤仙道: “我孤陋寡闻了,不曾听说过这首曲子。我回去问问凤歌先生。” 林晓笑道: “免了吧。” 她看凤歌那个清高样,听到这种曲名只怕是又要发疯了。 林晓又抱着虚心好学的态度问霍青山: “风花雪月是什么曲子啊。” 霍青山正看着琴谱,闻言抬头一本正经地道: “是一首可能存在,未必好听,兴许不正经的曲子。” 林晓反应过来霍青山是在耍她玩呢,气得拿起旁边的软垫就向霍青山扑了过去。 霍青山笑着躲开,伸手制止她道: “抚琴需得精心凝神 ,纵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你这样,是弹不好的。纵然能成曲调,也展示不出其中底蕴,是个俗人。” 林晓听得头大,于是把垫子扔过去道: “弹个琴还这么多规矩,我看是你们这些自诩高雅之士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瞎折腾。” “回头把你身无分文孤单一人地丢在街头,就扔你一把琴,看你会不会为了吃饭街头卖艺。” 霍青山哈哈一笑,道: “那我把琴当了。” 鹤仙被两个人逗得发笑,回去后分享了这一则趣事,道: “别看那霍郎君冷冰冰的样子,说起话来倒是有趣得很。” 姐妹笑道: “你个小蹄子,想男人了不是。” 说罢两个人笑着打闹起来,不妨身后的门向两侧滑开,凤歌头发零散地站在门口。 两人没了声音,凤歌一下扑倒在鹤仙面前,抓着她目光逼视: “你刚刚说什么?” 声音颤抖。 鹤仙忍不住往后退去,凤歌又狠狠抓住她逼问她刚刚说了什么。 姐妹连忙出来道: “鹤仙说云院的客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很好相处。” “前面呢?前面呢?” 姐妹道: “前面、前面……” 她就是记得也被凤歌吓没了。 鹤仙道: “就是霍夫人嫌弃霍郎君规矩多假清高,还说什么要是把他身无分文丢街头,看他要不要为了活命去卖艺。” “霍郎君就说,大不了他把琴卖了。” 凤歌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站起来赤足跌跌宕宕到了院中狂舞。 鹤仙二人见状连忙去找了班主,班主正拉二胡呢,听她们说了也不理会,只道: “管他呢,他一向是个疯子,练曲去。” 见班主如此,二人也不多说什么只得离开。 …… 林晓忽然把琵琶给了霍青山,等着看好戏的心情问: “你会吗。” 霍青山抬眼悠悠看一眼,道: “不会。” 林晓露齿一笑: “我教你。” 霍青山断然拒绝: “不用。” 他微笑道: “我学的肯定比你快。” 他是有琴基础的人,怎么会不比林晓懂呢。 林晓觉得好没意思,抱着琵琶到了一边。 如此学习了几天,林晓弹得手指头都疼了,鹤仙道可以用护甲或者拨子,但是林晓初学还是直接上手更好。 霍青山这时候就幸灾乐祸地过来道: “千万别坚持不下去喽。” 林晓一个扫堂腿过去,霍青山早已经跑开。 鹤仙道: “我听闻最 近绵州城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乐班,叫鸾仙班。二位若有兴趣,不妨去听听。” 林晓苦笑一下,她这是特意从绵州城过来过冬的,怎么还为了个乐班回去呢。 霍青山道想听他让人去请来就是了,林晓心想你真是财大气粗啊。 送走鹤仙后,林晓伸了个懒腰,道: “我们是不是许久没出过门了。” 水院的客人换了几批,他们仍旧坚守在云院,林晓觉得老板该给他们打个折。 霍青山笑道: “住腻了。” 林晓道: “还好。” 霍青山道: “那就是腻味了。” 林晓一笑,直接躺在地上。 刚来的时候她还很感兴趣,研究温泉,成天泡脚,对这儿的温泉白鱼赞不绝口。 现在鱼吃腻了,脚快秃噜皮了,林晓觉得自己又行了。 怪不得古人喜欢一大家子热闹呢,因为实在没啥事好干的。 霍青山道: “你要是腻味了,我们再换个地方住。” 林晓翻了个身: “换个地方,住久了也不过那样。” 霍青山道: “你又想办案子了不是。” 林晓没有说话,伸手抓了个果子吃。 霍青山道: “没有事做不是好事吗?哪有人盼着闹案子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鸣鸾班 这也是林晓跟着霍青山来清温客栈的理由。 只要她不知道,那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啊! 霍青山躺到林晓身边,拍拍她把她揽在自己怀里。 林晓抬腿压在霍青山身上,又笑了一声,探身在霍青山耳边说了一句话。 霍青山一笑,伸手揉着她的脸,凑过去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 那鸣鸾班还是来到了清温客栈,老板还兴高采烈地通知店里的客人,说不日有个鸣鸾班来这儿演奏歌曲,大家到时来欣赏。 乐班班主不乐意了,问: “江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合作好些年了,这是要拆伙不成。 江老板解释: “你这曲子再好都演奏那么多遍了,我给客人听个新鲜还不成了。我跟你说,我这现在可有贵客,我可得好好招待他们。” 江老板又道: “你回头也带着人听听,学个新鲜,别老把你那酒鬼当个宝捧着。” 乐班班主也不说话了。 林晓闻言道: “我们和这个鸣鸾班还挺有缘的啊。” 这个鸣鸾班虽然是朝凤城来的,但是林晓没听过,问霍青山他也不大清楚,只道: “朝凤城里的乐班 多了去了,我哪能个个都知道。” 还是江老板耐心跟他们讲解,说这鸣鸾班是京城来的,他们的琵琶乃是一绝,尤其一个叫碧鸾的琵琶乐师,能歌善舞又美貌多姿,受人追捧。 林晓问: “那他们怎么从朝凤城来绵州了呢?” 江老板解释: “是那碧鸾乐师做主,她觉得京城日子待久了,想出来走走。” 林晓点点头,江老板又寒暄两句便去了。 …… 到了鸣鸾班来的日子,江老板直接安排他们住了末间的漾院,这样不会打扰到别的客人,而且他们每天练习声音借着水声传出也非常优美。 离得很近,二人便过去凑凑热闹。 林晓没看见碧鸾乐师,只看见末尾的小乐师们,一个个抱着乐器,女子脸上皆蒙了面纱。 林晓在门附近看了一会儿,霍青山忍不住想起了那天余家出事林晓也是这样,她对于观察是不是有种格外的热情。 江老板发现了二人,立马过来笑道: “客官可是来看这鸣鸾班的,客官不着急,这班子今日才来,总得歇息个把时辰才好演奏。” 霍青山笑道: “没办法,我夫人现在看什么都一股子新鲜劲。” 江老 板又道: “这乐班在初十这天开始表演,不过若是客官想听,我先跟他们商量一番,给你们单独演奏。” 林晓道: “不用了,初十那天我们来听就是。” 这两天林晓照常跟鹤仙学琵琶,不过她听漾院的乐声美妙,自己便自叹不如。 何止是她,鹤仙过来时也道这朝凤城来得乐班果真不一样,这曲子好听得不得了呢。 林晓越发期待初十那天的演奏了。 …… 初十那天鸣鸾班便在清温客栈的快绿阁表演,住客栈的人可免费去听,外头的人则收费。 江老板一早给他们留好了上座,奉上茶点细心款待。 鸣鸾班的女乐师脸上都带了面纱,可是一双明眸善睐,仿佛会说话,林晓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吸引住。 林晓问: “那个是碧鸾姑娘?” 鸣鸾班班主秦班主知道这是头等的客人,过来一边斟茶一边笑道: “碧鸾姑娘还没出场呢,她向来是要等两三首曲子再上台。” 霍青山莞尔,却是吊人胃口的把戏。 林晓则分析道: “这乐班刚开始表演,看的人肯定还不能静心观看,环境必定是乱糟糟的。等几首曲子过了,大家都安稳下来, 情绪也上来了,才能好好听曲子。” 这是有科学分析的。 霍青山一笑,林晓总是有这许多的大道理。 三首曲子结束,果然看客被这乐声吸引都能好好听曲子了,时不时有人喝彩。 乐师们都先下去了,一时间台上寂静无声,林晓知道这是重头戏要来了,不免翘首以待。 她真的觉得挺好听的,很有演唱会的感觉了。 箫声缓缓而起,声音优雅又带着点哀怨,像是一个人在倾诉。 林晓坐直,看向霍青山: “这声音……” 又有琴声响起,略略几下便有一种空谷幽然之意。 霍青山道: “这琴声不错。” 林晓想说得不是这个。 琴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琵琶声。 这声音一响起,林晓的耳朵就被抓住了。 只是几下撩拨,就让林晓感觉到了一种勃然生机,好像春天里青草慢慢生长。 秦班主笑道: “这曲子名叫《草长莺飞》,是碧鸾姑娘独创的,是她在春起里有感而发的。” 碧鸾的琵琶声已经加快了节奏,好像是春回大地,鸟回到草地啄食,柳叶抽条,春风和煦。 林晓听着就有些上瘾,手指在扶手上敲打,心想自己要 是能有这本事就好了。 很快一曲结束,林晓率先鼓掌。 有人跟着她鼓掌,但很快有人不满,嚷嚷道: “什么人物,躲在后头不出来,长得太丑怕吓到人不成。” 林晓闻言皱眉,秦班主立马出来笑着跟人赔罪,道: “客官莫急,碧鸾姑娘马上就出来了。” 说罢对着台上道: “碧鸾姑娘,请出来演奏罢。” 直说了三遍,后头的人才缓缓出来。 她身着绿色衣裙,脸上也带着碧色面纱,云鬓上戴着点翠金凤簪子,手上捧着琵琶可见手腕匀停白皙。 林晓一笑,心想这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吧。 碧鸾抱着琵琶,眼风轻轻向台下一递,眼带笑意,林晓仿佛看见她面纱下的自信笑容。 碧鸾身材丰满高挑,走起路来却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与风情,信手轻弹两下琵琶,眼波比乐声更加勾人。 碧鸾举着琵琶转了几圈,裙摆翻飞露出她的双足,却是类似芭蕾舞的脚跟不着地的跳法。 她忽然停下,席地而坐侧对众人,缓缓伸出双腿脚尖轻点地上,怀抱琵琶开始弹奏新一轮曲子。 霍青山也专注地看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音乐会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碧鸾的每一次轻拢慢捻都在挑动林晓的心弦,那声音好像扣在了她的心头。 林晓听得入迷,身子前倾,看碧鸾的手指迅速划过琴弦,技巧高超快得有了幻影。 乐声戛然而止,碧鸾轻挑两下琵琶发出清脆的舒缓的声音,安抚刚刚的疾风骤雨。 林晓深吐一口气,碧鸾的演奏时时刻刻引领着她的情思,让她忘却了呼吸心跳。 碧鸾缓缓屈膝行礼退下,身后叫好声响成一片,林晓还沉浸于碧鸾的演奏声中。 余音绕梁不过如此。 霍青山伸手,江老板立马递上一杯暖酒,霍青山一饮而尽,酒香流转在他齿舌喉咙之间。 林晓单手撑着头,眼角瞥到霍青山,难得地从他身上看到一种少年意气风发、甘为花魁一掷千金、风琉不下流的样子。 好帅哦。 江老板又为霍青山斟酒,笑道: “公子觉得如何。” 霍青山点点头,饮了半杯酒。 林晓心想问他干啥,这呆子只会关心碧鸾弹琵琶之前沐浴焚香没有。 霍青山把剩下的酒递过去,道: “喝吗?” 林晓就着他的手喝了 ,甜的。 秦班主过来笑问霍青山想听什么曲子,霍青山手指轻点扶手,林晓问: “你们会风花雪月这首曲子吗?” 霍青山笑出声来,秦班主笑问: “不知这曲子是什么来历?” 霍青山笑道: “她胡诌的。” 林晓心想,这是我胡诌的吗? 霍青山道: “可会思美人。” 秦班主笑道: “公子好品味,这思美人可是极考验功底的,您请好,我这就让碧鸾准备。” 台上已经上了新的表演,是一群小乐师弹唱防止冷场,秦班主下去后江老板又是给霍青山斟酒。 被冷落了的林晓一口一个茶点,身后的人催促让碧鸾上场再弹一曲,林晓掰着点心嘟囔着: “吵什么呀。” 霍青山见状一笑。 很快碧鸾姑娘又上台了,这回旁边有了个吹着萧的伴奏,还有一女子伴舞。 碧鸾就静静的坐在旁边弹奏琵琶。 这思美人是一首慢曲,跟刚刚快节奏的曲子考验乐师技巧不同,这种慢曲更考验乐师情感,看他能不能将自己的情思寄托于声乐当中。 林晓目光全在碧鸾上,她换了一套月白色衣裙,整个人如同被淡淡月光包围,温柔静谧美好,可 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霍青山感慨道: “今日我们算来对了,这碧鸾姑娘果真有几分本事,只是从前我在朝凤城竟然没听过她的曲子,当真遗憾。” 江老板为他斟酒笑道: “不遗憾,朝凤城乐班众多,雅的俗的听花了人耳朵,哪里有此刻静静欣赏来的美妙呢。” 霍青山莞尔,他在身上摸了摸,问林晓: “你带钱了吗?” 林晓张嘴略迟疑,道: “没有。” 霍青山一拍大腿,林晓正欲打趣霍青山兜里没钱还想着打赏人,他就掏出一叠银票来: “还好我带了些。” 林晓默默把头转了回去,狠狠地咬了一口点心。 霍青山随手就是几张银票给了江老板做打赏,江老板千恩万谢地收了。 林晓估计霍青山给了五十两,因为他们随身带的银票都是小额的。 霍青山又是一叠银票给了秦班主,秦班主点了一下后喜笑颜开地唱道: “霍郎君赏碧鸾姑娘一百二十两。” 林晓想霍青山是想给一百两,一不留神给多了。 不过秦班主这么一唱,后面的人坐不住了。 他们本也有打赏,不过多是一贯钱或者三两五两的,而且还是自己喊出来的 ,霍青山这么一赏显得他们有点穷酸。 林晓忽然想起来一个营销策略来,就是请人做托,营造出虚假繁荣的样子,吸引广大人民群众的注意。 这种营销方式广泛存在于各大网红店里,方式比如请人排队打造人气。还有各大网游,方式则是工作人员做玩家疯狂充钱吸引玩家跟着给钱,还有各大主播直播间内。 按照这种套路,最后鸣鸾班收到的钱应该和霍青山三七分账。 就不知道谁是七谁是三了。 林晓想到这层关系就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 霍青山看林晓身子歪向左边,手撑着头挂着笑容就知道她又想到什么大道理,也微微一笑。 碧鸾的思美人也快结束了,后头有人起哄让她唱什么什么曲子,霍青山问林晓有什么想听的,林晓笑着道: “让她自己弹吧。” 霍青山又是一叠银票,笑道: “那就请乐师随意。” 他又打赏了一百二十两银子,林晓想财大气粗就是可以狂。 林晓手指轻轻刮着额头,碧鸾没有理会那些人的起哄,上来独自弹唱了一首《相思》来。 林晓一直觉得琵琶声音高亢,这种委婉的情思很难表达,可是现在她才 知道,不是不可以,是她不行。 林晓听得入迷,沉迷于这声色之中,可以理解古代那些纨绔子弟了。 相思结束之后林晓意犹未尽,碧鸾却又下去了换成一班舞蹈来,奏乐是筝和笛子,可是林晓满脑子都是碧鸾的琵琶声。 霍青山问这乐会还有多长时间,秦班主道: “还有一刻钟,碧鸾姑娘一会儿还会再弹一曲。如果郎君喜欢,我让碧鸾再多弹一首。” 林晓继续摩挲太阳穴,霍青山一笑: “碧鸾姑娘琴艺了得,只是这儿的看客大多没有那个闲情欣赏,实在辜负她的才情了。” 秦班主微微一笑,霍青山又拿出一张银票笑道: “我想今晚请碧鸾姑娘用膳,为我们单独指点两下,可行?” 秦班主笑着把银票收了,笑道: “当然可行,我这就去告诉碧鸾姑娘好好打扮一番。” 林晓微笑看一眼霍青山。 霍青山笑道: “待会让她来教你。” 林晓微笑: “行,那我回去先沐浴更衣焚香,再诵读两个一个时辰的佛经,以免污了你的耳朵。” 霍青山一笑,林晓就会调皮。 这场音乐会在碧鸾的《情约》声中结束,二人先行离开一步。 第二百三十八章 碧鸾 碧鸾在后台歇息,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姣好美丽的脸庞。 她不急着卸妆,反而是拿面纸先吸取脸上油脂,又浅浅扑了一层粉,淡扫胭脂,越发容光焕发起来。 像她们这样以色艺为生的,总要时时刻刻保持容颜美丽。 秦班主笑呵呵地过来道: “碧鸾,今儿辛苦你了。” 碧鸾微微一笑,照着菱花镜,镜中秦班主的身影越发近了。 他道: “今儿席上有个贵客。你可留意到了。” 碧鸾自然留意到了,那位客人坐着最好的位置,且样貌不凡,她在后台就一眼看到了他。 可是碧鸾在这一行浸淫多年,早已经不是一个会被男子外貌和甜言蜜语迷惑的人了,笑道: “不过二百两银子,班主你的眼皮子未免太浅了些。” 秦班主笑道: “姑娘,你可别眼高手低。我可都打听清楚了,那郎君在这儿最好的云院住了一个来月,出手那叫一个大方,是个财主。现在二百两,是他欣赏你的琴艺捧你的场,能不能更多,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碧鸾脸不带笑,冷冷的更有一番风情了。 她回想起霍青山的容貌,心下也是一动,秦班主道: “今晚就是你的好 机会,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碧鸾道: “知道了,我啊见过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还怕这个不成。” 她摘了头上花里胡哨的东西,换了几支珍珠簪子,又换了衣裙款款出去。 彼时那些小乐师们都成群结队走了,外头还有些闹哄哄,却是客人起哄说笑,打听他们的来历。 碧鸾前往漾院,路上有充做侍女的小乐师追着给她披上披风,碧鸾随意捋了一下,这儿有温泉她也不会太冷。 侍女笑道今儿可把那群客人听馋了。 碧鸾微微一笑,虽然在外头不似在朝凤城那样,达官贵人众多,个个起了兴致大把大把的砸银子出风头,可有一点却是更好的。 那就是在这儿,他们能出更大的风头,备受追捧。 毕竟朝凤城有名的乐班太多太多了。 侍女笑道: “他们这儿也有个玉凤班,在外头听得眼睛都直了,刚刚还偷偷看我们呢。” 碧鸾又是微笑,旁边一个小乐师嘲讽道: “他们是谁,也敢叫起玉凤这个名字了,也不看他们配不配的。” 碧鸾忽然道: “别嚼舌了,走。” 说罢低头走了。 …… 林晓回云院够还沉浸在碧鸾的琵琶乐声中,回 忆起她的弹奏,忍不住拿起琵琶撩拨两下。 可是她现在连最基础的曲子都没学到。 霍青山一只手搭在林晓肩膀上,伸手将她的手指移到了第一根弦上,又改了她左手位置,然后带着她弹了几个音。 这是思美人的调子。 林晓道: “思美人,这首曲子应该男子来弹才更好。” 霍青山道: “这首曲子是男乐师作的。” 林晓低头一笑,弹了两下就不会了,问霍青山: “朝凤城里最有名的乐班是什么。” 霍青山想了想,说不上来。 公主府没有豢养乐师舞女,偶尔会从教坊请人来演奏。 林晓想到什么,笑了起来,霍青山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又想到什么大不了的事了,道: “应该不会是群芳院藏珍阁。” 林晓严谨道: “我有说什么群芳院吗?你别不是心虚了吧。” 霍青山见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自己又中计了,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晚上江老板和秦班主先后到了云院,江老板给他们备的席面,秦班主则领着碧鸾过来。 碧鸾披着桃红色的披风,领子一圈兔毛衬得她的脸除了妩媚灵动外还多了一丝可爱。 霍青山随手又是一 百两打发了秦班主,他高兴地下去了。 碧鸾缓缓给霍青山行礼,发现云院竟然没有个使唤的人,手中琵琶不好放下,身上披风不能脱,微觉尴尬。 林晓热情地让她坐下,霍青山笑道: “姑娘随意,不要拘谨,这琵琶放到桌子上就好。” 碧鸾轻轻放下琵琶,解下披风露出底下海棠红的衣裳,整个人越发娇嫩妩媚起来。 林晓接过披风给她挂好,照顾她坐下用膳。 用膳的全程林晓都忍不住去观赏碧鸾的脸和身材,她的脸也是属于圆润饱满型,但是不大,下巴也是尖的,有双下巴。 林晓心想她的脸怎么就圆得那么好看呢,她之前养伤的时候也胖了,觉得惨不忍睹。 碧鸾的眼睛也是偏圆的,透着股灵气,目光带着点妩媚娇憨,红润的嘴角挂着的笑容恰到好处。 她仪态很好,款款坐在那儿身体自然成了一个优美的曲线,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矜持的。 林晓想起她从前过的唐朝仕女图,心里感慨艺术源于生活,碧鸾这远比图画上要生动美艳得多。 霍青山给林晓夹了一块子肉,在她耳边轻声笑道: “矜持点,你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林晓咽 咽口水,霍青山笑道: “姑娘别见怪,她就这样。” 碧鸾掩嘴一笑,林晓道: “食色性也,美人谁都爱看。” 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我都把你看腻了。” 霍青山一笑,问起碧鸾姑娘为何从京城来这儿。 碧鸾笑道: “也是班主的意思,带我们出来走一遭,把招牌打出去,也让我们见见世面。” 霍青山闻言一笑,道: “今日姑娘弹奏的草长莺飞,听说是姑娘自己创作的?” 碧鸾含笑点头,霍青山笑道: “那么此番出行,也是让姑娘多见识天地毓秀,可以创作出更多的乐曲来。” 霍青山又问碧鸾家乡等等,于是林晓问: “敢问姑娘芳龄。” 问人多少岁好像不礼貌,但是霍青山和碧鸾你来我往的,她不说话很闷啊。 碧鸾笑道: “二十又二。” 林晓眼睛一亮,笑道: “咱两同岁呢。” 碧鸾眉毛一挑,笑道: “那真是有缘。” 霍青山笑道: “姑娘做乐师多少年了。” 碧鸾笑道: “六年了。” 林晓感慨一声,道: “你学了六年琵琶吗?” 碧鸾道: “学了八年。” 林晓想自己学八年也未必到得了碧鸾这地步。 第二百三十九章 送命题 林晓在那儿大快朵颐,霍青山时不时给她夹菜,只是她眼睛瞥到碧鸾一筷子只吃一点点,问道: “饭菜不和胃口吗?” 碧鸾忙笑道: “这菜味道很好。” 霍青山低声在林晓耳边笑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呀,这么能吃。” 林晓,哼! 碧鸾一时摸不清眼前这对人的情形。 夫妻? 可是这林晓的头发没有全部盘起,不像是已婚女子打扮。 侍妾? 两个人相处轻松融洽,打情骂俏的,更像热恋中的爱侣。 可既然如此,霍青山叫她来做什么?不论林晓什么身份,二人正打得火热,当着她的面又做得了什么呢。 意兴阑珊之时,霍青山说明请她来的原因,却是因为林晓最近在学习琵琶,想请她教导一二。 碧鸾微笑看向林晓,林晓不好意思一笑,霍青山道: “不知鸣鸾班会在这儿待多久。” 碧鸾笑道: “这个还要看班主的意思。” 林晓想都要过年了,鸣鸾班应该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一时饭闭,林晓就抱着自己的琵琶出来让碧鸾指点她弹,霍青山拿着一本曲谱在旁边看着。 碧鸾便在旁边拨弄两下琵琶,声音清脆悦耳,林晓立马听出两把琵琶 不一样,碧鸾的这把音质要更好。 碧鸾笑道: “你这把也是上好的了,学艺重要的在于人的心要专一,也不在乎器具的这点偏差。”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露出半张脸来,笑道: “我看你就是惦记凤歌的那把琵琶。” 林晓笑道: “那把琵琶真的很特别。” 碧鸾问: “什么琵琶。” 林晓解释: “就是这儿一个玉凤班的师父,他做的一把琵琶,声音很特别,带又一种凄婉的味道。” 碧鸾弹着琵琶,笑道: “那还真是特别呢。” 林晓点头,说那边琵琶的弦不太一样,可能是这个原因。 碧鸾指点林晓的手法,带着她慢慢弹曲子,笑道: “这个玉凤班我也听人提起过。” 林晓道他们长住清温客栈给客人演奏,还有会去绵州城这些地方演出。 林晓又诚恳地说了一句: “不过他们的琴艺不如你。” 碧鸾淡淡笑道: “那凤歌师父的琴艺也一样吗?” 林晓想了想,道: “他弹得也很好,不过跟你不太一样。” 碧鸾问: “有什么不一样?” 林晓道: “他嘛,行为乖张,有种孤傲感。” 按现代来说,就是个行为艺术家。 林晓又 道: “我觉得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外物总是抱着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态度,可我看,他也是一个糊涂虫罢了。” 碧鸾闻言低头一笑,道: “姑娘不喜欢他嘛?” 林晓道: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这个人有点装模作样的。” 现代语言一般称之为装逼。 林晓想,这不会就是古代的名士风琉吧?难道是她艺术层次太低了? 碧鸾目光远眺好像在想什么,又一笑,低头继续弹奏乐曲。 两个人切磋很久,碧鸾夸林晓学得很快,林晓心想你真客气。 霍青山道: “还请姑娘回去跟班主商量一番,倘若你们会在客栈待久一些,可以闲暇时刻来云院教林晓弹琵琶。至于拜师礼,一切好说。” 碧鸾起身笑道: “这个自然。” 林晓见天色已晚,道: “我送你回去吧。” 碧鸾道: “不用,离得不远。” 林晓道: “太黑了,我们送你吧。” 林晓握了一个琉璃灯,霍青山接过道: “姑娘不必客气,这么黑的天,再短的路你一个人走也有些不妥,我们送你。” 外头的风很大,尤其云院里地气很暖,一出去更加冷了。 碧鸾拢了 拢披风,呼吸都得小心,林晓看远处还亮着灯火,那儿是玉凤班的住处。 到了漾院,秦班主没想到碧鸾今晚还会回来,还是被护送回来的,也是吃惊。 霍青山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祝碧鸾晚安。 看二人走远,秦班主关了院门立马去问碧鸾怎么回事。 碧鸾笑道: “那霍郎君是请我去给那林姑娘做师父教她弹琵琶的。” 倒是她多心了。 秦班主想还有这事?思索了好一会儿。 碧鸾笑道: “班主你也别多心了,我看他们人好,倒不像那些纨绔子弟呢。” 而且霍青山林晓关系她真的有点捉摸不透。 碧鸾又道: “你若不愿意,我明儿回了他去,说我们即刻要走的。” 他们的目的地是锦州,那儿颇为富庶,预备在那儿过了年节。 秦班主心里打着算盘,他已经知道霍青山的真实身份,本有些不愿放弃这块大肥肉,可是霍青山的态度又让他犯了难。 秦班主笑道: “姑娘,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他告诉碧鸾霍青山是个大客户,讨好他总没错了的,只不过要小心再小心就是。 碧鸾笑道: “班主,你可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霍郎君身边现在有个美 娇娘呢,哪里轮得到我?” 秦班主笑道: “那还不得看你的本事了,我跟你说,只要你能接近他,那后头的事就好说了。” …… 从漾院回去的路上,林晓一直在说: “碧鸾好美哦。” 霍青山只是微笑着,一手拿灯一手揽着她。 最终,林晓还是问出了大概所有女人会问的问题: “你觉得我们谁更漂亮?” 林晓立马伸手捂他的嘴,道: “别说了,我不想自取其辱。” 霍青山哈哈笑起来: “我还没说呢。” 林晓道: “我猜得到你的答案。” 我们谁更好看?我跟你的妈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这类问题在现代统称为送命题。但是尽管送命,林晓觉得她是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霍青山的个性,他肯定会实话实说的。 因为她压根打不过他。 霍青山道: “你们两各有所长,她嘛比你圆润一些,要妩媚风琉一些。你呢则是明媚英气,还可爱。” 林晓想,霍青山居然端水了。 由此可见,碧鸾确实很美,不然霍青山肯定直说林晓更漂亮了。 唉…… 回去的路好似比来时的路更加漫长也更冷,霍青山拉住林晓的手,温暖从手心传递。 第二百四十章 赎身 鸣鸾班又办了几场音乐会,来客颇多,都对其赞赏有加。 江老板秦班主都乐开了花,玉凤班的龚班主不乐意了,这么一来他们玉凤班可以说是门可罗雀,收入也没了。 他把乐师都集合起来,严厉训话要他们好好学本事,又看凤歌不在,问: “他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龚班主喝道: “鹤仙,问你呢。” 鹤仙道: “我也不晓得,几天没瞧见他人影了,许是又出去晃悠了。” 龚班主气得跺脚,这个凤歌真是的!都怪他从前太让着这疯子了!回头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 他立马派人出去把凤歌找回来,又单独把鹤仙留下训话。 龚班主求爷爷告奶奶的,道: “你也上点心,你若是有本事抓住那客人,我们现在也不用吃糠咽菜了。” 鹤仙委屈: “那霍郎君叫我过去真的只是教他夫人学琵琶,别的一概不做,我又有什么办法。” 龚班主气得拿手指头直戳鹤仙脑袋: “笨死你算了!他不做,你不会自己主动吗?” 鹤仙又道: “他夫人总跟着他,我哪里有机会……” 龚班主呸了一口在地上,骂道: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 ,妓不如偷。夫人跟着算什么?只要男人有那个心思,在人眼皮子底下都能成事。你可机灵点吧!” 鹤仙又道: “可现在还多了个碧鸾在旁边呢。” 碧鸾技艺高超,于是霍青山又请了碧鸾指点林晓,但是也没为这个辞了鹤仙。 林晓笑道: “大家一起学,有什么可以互相指点。” 鹤仙委屈地下去想着怎么勾引霍青山了,而同样的,秦班主那儿也撺掇着碧鸾尽快勾搭上霍青山。 碧鸾是不太愿意的,几日的相处下来,纵使她对霍青山有好感,可是也很看出霍青山林晓感情深厚,尤其林晓为人大方随和,她不想让她伤心。 秦班主都快被她气笑了,道: “我的傻姑娘,天下有几个男人专情的?你可别被那层皮骗到了。” 碧鸾心里很不乐意,把繁琐的首饰摘了就径直走了。 秦班主还在后头冷嘲热讽,最后站定了道: “碧鸾,我可最后跟你说一遍,三日内,拿不下来这个贵客,你就预备着解别的客人吧。我这鸣鸾班,可不能倒赔钱。” 碧鸾气得转头对峙: “霍郎君给你的也不少了,别太贪心!” 秦班主冷笑,捻捻胡子道: “拜 师学艺给的,哪有钻被窝的多呀。我告诉你,外头惦记你的客人也不少,你若拿不下这块大肥肉,就别怪我把你熬成汤分给人喝了。” 碧鸾气得在地上唾一口,扭头走了。 眼下这两个班的人都盯上了霍青山,然而霍青山是毫不在意。 他打算后天带林晓去逛集市,买点东西回来过年。 如此一来,三天过去了,碧鸾还没能钓上这条大鱼,秦班主坐不住了,联系了别的地主富商谈好了价钱定好了晚上做买卖。 碧鸾气得不行,哭闹了一场,直出了漾院。 秦班主跟在后头抓着她,骂道: “装什么清纯,卖谁不是卖?以前卖得还少了不成?赶紧回去给我梳妆打扮去。” 碧鸾好似受了奇耻大辱,挣脱秦班主的手哭哭啼啼地不知道跑向了哪儿。 云院内,林晓听到外头的动静,抬眼道: “是不是有人在哭。” 霍青山道: “好像是秦班主和碧鸾起了争执。” 林晓闻言放下笔来: “出去看看。” 霍青山见她如此关心碧鸾,也不好说什么,立马跟着出去了。 碧鸾正好往云院方向跑来,林晓见状立马过去迎住她,忙问怎么了。 碧鸾噗通一 声跪下,哭着道: “妹妹救我。” 林晓连忙扶起她来,见秦班主后头赶来,霍青山示意两个人先进去。 霍青山直接拦住秦班主,问道: “出了什么事,这样你追我赶的。” 秦班主道: “这蹄子不听话,谈好的客她不接,我得好好教训她。霍郎君,这事你就别管了。” 霍青山目光向里面一转,墨色的眼眸看不出深浅,他道: “碧鸾不愿意,何必勉强她。” 秦班主笑道: “我只郎君是个心善的人,只是我这鸣鸾班也不是做善事的地方,这么一大班子的人我总得养活不是?况且,呵呵,这碧鸾也不是头一回了,如今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闹起脾气来了。” 霍青山道: “今日就请让碧鸾留在这儿。” 秦班主沉思一会,霍青山身上没钱,道: “银子我明日会双倍给你的。” 班主闻言露出个难为的笑容,霍青山道: “要不然你现在进去把人带走。” 霍青山让出路来。 秦班主改了颜色,笑着弯腰道: “那就祝霍郎君今夜好梦。” 他缓缓退下,霍青山关了门进去,林晓正在安慰碧鸾。 碧鸾脸上脂粉也不涂,哭得花容失色 ,越发楚楚可怜起来。 她说了在鸣鸾班里成日被秦班主朝夕打骂还有逼着她做这做那。 林晓抱不平,道: “你不能赎身吗?现在已经取消贱籍了,你可以赎身的。” 碧鸾哭着摇头,道: “纵然圣上开恩取消贱籍,也不是我们随随便便就能从良的。先不说班主他漫天要价,再者他和官府多有联系,必不能让我如愿赎身。” 碧鸾又哭道: “这次其实就是班主怕我想法子赎身,就打着游玩的名义把班子带出来。” 林晓觉得委屈,她对霍青山道: “我们帮她赎身吧。” 银子不够他们有,秦班主要是不让,他们就亮出身份逼他放人。 霍青山目光扫一眼碧鸾,道: “好。” 他对碧鸾道: “明天我就去问秦班主帮你赎身,今晚你就在这儿好好歇息吧。” 碧鸾闻言抬头看着霍青山,双眼泪光犹在,她起身盈盈冲霍青山跪下,道: “大人救命之恩,奴家没齿难忘。” 林晓连忙扶她起来,给她擦眼泪。 霍青山道: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林晓。” 林晓带碧鸾下去休息,好不容易哄她睡下才回了卧室,再一闻身上都是碧鸾的香味。 第二百四十一章 秦班主之死 林晓觉得碧鸾很可怜,她也是小时候家里穷被卖了的,兜兜转转几个班台,后来被秦班主买下捧得稍有成色就要为他不断挣钱。 这种因为家里穷被卖做奴婢小妾的人林晓见得不少,每次都是心情复杂。 霍青山安抚她道: “没事,明天我就帮她赎身,到时候她就自由了。” 是的,碧鸾自由了,不过不是霍青山帮她赎身的缘故。 而是秦班主死了。 秦班主的死讯于寅时传出,林晓于睡梦之外听到有人惊呼: “死人了!” 就一下子坐醒。 她又听到一句: “死人了!” 确定是真的出事了。 他们连忙出门查看,外头已经有几个人喧哗起来,追过去一问得知死得竟然是秦班主。 霍青山让暗卫立刻封锁客栈,不许人进出,否则统统以杀人心虚为由扭送官府,同时通知人去报官。 秦班主身上一股尿骚味,是清晨店里小二出来打水烧火的时候一个人尿急就在附近草地解决,不料低头的时候看见底下躺着一个腹部中刀的男人。 他吓得屁滚尿流,大喊死人了惊动了众人。 秦班主死的地方在清温客栈的前院通往别院的路旁,江老板在客 栈种了很多花草,这儿天气又暖,花草茂盛。 在淼县县令到来之前,林晓已经给秦班主验好了尸。 冬天室外的尸体比较难检验,因为低温加上大量失血会使人肌肤僵硬得更快,会影响她判断秦班主死亡时间。 霍青山道: “这儿还靠近温泉,能不能中和一下。” 林晓还没接触过这种角度的问题,她觉得不能忽略这种因素,可是要算进去的话需要计算器对温泉温度天气湿润度进行分析计算,如果仅凭人自己测试的话,不能拿出准确时间。 淼县县令赶来,此时客栈前院的客人都发脾气了,嚷嚷着要放他们出去。 县令虽然有所担心,可更怕凶手趁乱逃走,于是下令看守住他们。 他去往放置尸体的地方,林晓已经验好尸体给他看记录。 死者秦为迁,性别男,年龄三十六岁,身份鸣鸾班班主,籍贯河东人,长住朝凤城。 县令心道写得真够详细的。 又看下面,致死伤是腹部刀伤,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死亡时间约在亥时三刻到子正,凶器是宽一寸长三寸的匕首。 县令皱眉,这死亡时间估算得也太模糊了,有一个多时辰的误差呢。 县令道: “这尸体谁演的?这人死了还没许久,时间不能再准确些吗?你可知道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够做多少事了。” 林晓道: “死者遇害的时间约在亥时三刻,死亡时间约在子正。这是我估算的,他在室外,遇害,天气冷,又有温泉空气湿润,我只能估算出这么个时间来,后面有说理由。” 县令往后翻看,却是几人的口供,一个是鸣鸾班的一个女乐师名叫百灵的,说昨晚秦班主带她去前院雅间陪客,他们争执一会秦班主就走了,此后鸣鸾班的人就没见他回来。 秦班主离开雅间是有人作证的,只是后头就没人看见了,林晓根据这一口供推断出秦班主是在离开雅间后就遇害了。 死亡时间则根据伤口大小和血流速度推测的。 县令看这验尸报告详细,甚至还有口供,不禁对对面的人好奇,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这么了解这些?” 林晓道: “我是一个仵作。” 霍青山道: “我以前当过县令。” 原来曾经是同僚,县令对他也露出敬意来,又问道: “那你们现在可有嫌犯?” 二人摇摇头,秦班主身上虽有荷包银票,可 是什么不少,不是为了钱财杀人。 尽管秦班主这是第一次来到绵州,时间也不长,没道理就结下什么深仇大怨,可是林晓还是推测为仇杀。 因为你看秦班主腹部的伤口错杂,凶手必定是捅了第一刀够拿刀在其腹部搅了几下,必定是报着让他死的决心动得手。 至于秦班主有可能得罪什么人,就要查了。 县令首先审问了鸣鸾班的人,秦班主的手下兴客来说他们这是第一次来到绵州,秦班主这些日子也在忙着给鸣鸾班开乐会,还有招呼客人,没见有人结仇的。 又有鸣鸾班的小乐师道,昨儿秦班主给碧鸾接了客人,她不依,和班主吵了一架跑到云院去了。 县令立马去抓碧鸾,没想到云院住着的就是霍青山和林晓。 霍青山解释: “昨晚听到动静,我们就让碧鸾在云院暂住一晚,答应今天过来给她赎身。” 林晓看县令的表情是在怀疑他们,不过怀疑也对,这样一形容他们是挺可疑的。 县令问: “今早有人发现尸体,你们是第一时间赶来的,那时候天还黑着,你们是一晚没睡还是什么?” 霍青山道: “我们两个听力很好。” 这 个理由越听越觉得有猫腻啊。 霍青山道: “加之人命关天,我们一个从前是仵作,一个做过县令,怕凶手逃跑所以先出来一步。” 县令又问: “可有人证明你们昨晚一直在云院?” 他们只能三个人互相证明。 县令迟疑地看看他们,霍青山笑道: “县官怀疑我们也是正常,你可以审问我们,视我们做嫌犯,只要不严刑拷打就好。” 县令道: “这个自然不会,不过眼下我有一件事需要证明,刚刚你们说听力好,有多好?” 霍青山指着隔壁屋子道: “你在隔壁随便轻声说一句话,我能在这儿听清楚。” 县令还真的屏退了众人,到隔壁正正常常地说了一句话,出来问霍青山他说了什么。 霍青山一笑,道: “大人刚刚说,我怀疑你是凶手。” 县令哈哈一笑,道: “霍公子当真是好耳力啊。” 那接下来就到了林晓,林晓忽然愣了一下,跟县令解释: “我的听力没他那么好,但也不错,而且我睡得比较浅,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嗷呜一大嗓子喊死人了事肯定能把我惊醒的。” 看县令的表情,林晓有种越说越黑的感觉。 第二百四十二章 秦班主之死二 林晓道: “您不用动,我去隔壁。” 到了隔壁后,林晓扒墙。 然后黑着脸出来道: “大人,你刚刚说,我看你像是凶手。” 县令又是哈哈一笑,不过这笑容多了点尴尬,他道: “你耳力很不错,验尸也做得很好,做过几年了。” 林晓道: “两年。” 县令诧异: “才两年?” 林晓解释: “我父亲也是仵作,懂得比较多。” 县令明白了,他心里依旧没解除二人的嫌疑,但还是要去审问别人看看谁昨晚出来晃悠了。 秦班主死的地方静悄,这儿一到了晚上,为了不打扰贵客都不让人随意出来走动的,着实没人出来晃悠也没有目击证人。 县令只好把目光放在前院,据他所知,昨晚秦班主因为没带来碧鸾,和雅间一位地主吵了好一架,不少人都听见了,连江老板都出来平息肝火了。 不过吵归吵,秦老板送还了银子还带去了百灵作陪,加上他道过些天还请碧鸾陪他一陪,那地主也不多说什么哄秦班主走了。 那地主之后都一直在房里,百灵可以作证,他也没必要杀秦班主。 这么一来,杀秦班主的凶手竟然没有了。 县令又把目光 放到了霍青山身上,尤其当他得知鱼院住的都是他的手下后霍青山的嫌疑更大了。 贼喊抓贼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霍青山示意手下杀了秦班主,再做好人封锁客栈验尸洗脱嫌疑。 霍青山知道自己又被盯上了,解释道: “那我杀秦班主的理由呢?” 自鸣鸾班到了之后,因为霍青山是大主顾所以秦班主非常巴结讨好他,霍青山没道理仇杀秦班主。 如果是为了碧鸾,霍青山一笑,道: “我今日就准备给碧鸾赎身的,鸣鸾班在朝凤城不过中上罢了,碧鸾身价又能高到哪儿去,我又何须杀人。” 县令开始问起了霍青山的家世,质疑他如何能拿的出许多钱来。 霍青山把他的金牌亮出来。 县令微微惊讶之后给霍青山行礼,霍青山连忙扶住他道: “县令无需多礼,我现在只一介布衣,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的。” 县令心下苦笑,清河长公主的儿子,你现在没有官职,以后会没有吗?别开玩笑了。 县令确实把霍青山排除嫌疑了,以霍青山的身份。他要是看上了碧鸾秦班主应该会巴不得把她送过去才对。 这句话虽然没说,但霍青山也能猜到,笑道 : “县令无需因为我的身份就排除我的嫌疑,不管什么人都有可能犯下案子来。大人可听说过,宇文集的事。” 宇文集的事轰动一时,县令自然听说过。 他道: “霍郎君提醒我了。的确不能因一个人的身份排除他的嫌疑,是我疏忽了。那么接下来这些天,还望你与林娘子无事不要随意走动,不要与外界通书信,以免扰乱试听。” 霍青山道: “这个自然。” 既然霍青山和地主爷的嫌疑都排除了,县令就把目光放在了玉凤班上。 因为鸣鸾班的到来,玉凤班少了不少声音,这段时间龚班主经常带人出去出演挣点钱,每天早出晚归的。 可是他们住在客栈的另一边,出入走得门都不一样。 龚班主不停喊冤,说他这些天为了赚钱过年都快累死了,哪里有功夫去管别人,他也自知自己草台班子比不过玉凤班,哪里至于为了客人就杀人了。 何况当天天实在太冷,他们早早回来后他就和班里一个叫水仙的乐师一块睡下了,两人可以互相作证。 县令审问了玉凤班的人,他们都是几个人睡一间屋子的,昨晚因为冷都睡得很早,而且他们离漾院很远, 哪里为了杀人跑那么远呢? 县令就做出一个假设,那秦班主会不会是别处遇害了被移到这儿的。 可是他查看案发现场的血迹和痕迹后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秦班主尸体所在有一滩干涸了的血迹,加上腹部没有拔,出来的刀子和不甚凌乱的衣服,他肯定是在这儿遇害的。 查到了晚上,江老板比他还着急,店里死了人他这得损失多少银子啊! 还有鸣鸾班的人也哭哭啼啼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碧鸾回了漾院,她本预备着赎身的,看了这样都不好意思走了,安慰大家不要太伤心云云。 漾院的人哭了许久,碧鸾出来寻江老板道: “此刻大家都顾着伤心,请江老板支两个人过去帮我做一顿饭安慰大家。” 江老板道: “好说好说。” 立马派人去给鸣鸾班做饭了,碧鸾央求了一会儿去看了秦班主的尸体,又哭了一回才出来的。 县令颇为为难,这店里的客人都没有嫌疑啊,难道他是长了脚会飞不成? 就在此刻,有衙役拿了一个人过来,说这个人之前没见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见到他们就扭头走,可疑地很。 县令问他话他什么也不说 ,眼睛不看人也不看天地。 衙役道: “这人是往玉凤院那儿走,被我抓过来的。” 县令道: “那就请龚班主过来看看他认不认识。” 龚班主来了之后跺脚道: “哎呦凤先生,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叫我好找。” 他连忙介绍,说这是玉凤班的师父叫凤歌,平时负责作曲和教导乐师学曲。 县令便问他昨晚在哪儿,做了什么,可是他一言不发。 龚班主急得不行,在旁边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他开口,说有了人命案子,你再不说就要打你了。 县令见凤歌怎么也不说话,也不顾夜深人静了,就下令拷打他。 别看凤歌平时高傲得不行,可是受不得皮肉之苦,板子打下去一开始他还撑着,后面就忍不住哭喊了起来,可仍旧不说昨天干了什么。 他越是这样越发可疑,纵然杀人案跟他没关系,他也指不定做了什么什么偷盗的事来。 用刑的声音把林晓惊动,她压根就没睡下,一直在想凶手的事。 她之前就想过,最好不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案子,否则她一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霍青山见状道: “不如我们去看看。” 林晓立马翻身下床直奔华院。 第二百四十三章 招供 得知受审问的嫌犯是凤歌,林晓心下怪怪的。 因为凤歌这个人就真的很怪。 几十大板下去,凤歌除了喊叫之外什么都没说,县令见他嘴唇都咬破出血了,怕再这样下去他会自尽,就打住下令给他上点药一宿不让睡觉明儿再审问。 一晚不睡觉很多人精神会涣散,再加上凤歌受了刑罚,肯定坚持不住的。 可是谁让他不说话呢? 没想到第二天审问,凤歌依旧不说话,气得县令又赏了他两个耳光。 霍青山和林晓去了漾院,告诉他们又找到了个嫌犯,可能不久就会有消息了。 他们也几乎一晚没睡,精神看起来倒好,没有哭哭啼啼的样子,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念佛希望早日破案的。 有人忍不住问道: “是谁啊。” 林晓道: “你们应该不认识,是玉凤班的师父,叫凤歌。” 他们对这个名字都没印象,有人道: “好像听玉凤班歌姬提起过。” 霍青山示意碧鸾跟他们单独谈话,他问道: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碧鸾看一眼屋内的人,道: “昨晚我们商量过了,我们除了会几首曲子外再不会别的,就是走也是只有卖艺糊口。与其各 奔东西不知前程,不如大家一起继续把鸣鸾班经营下去,倒有个生计。” 霍青山道: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留在鸣鸾班带大家继续营生了。” 碧鸾又看一眼屋内,眼中情绪复杂,最后坚定地点点头。 林晓道: “这样也好,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 碧鸾看林晓,二人会心一笑。 过去的这些天里,两个人讨论过几次这类问题。 那时碧鸾发现林晓是个很热情开朗不拘小节的人,又见鹤仙管林晓叫霍夫人,便大着胆子调侃他们二人夫妻情深,问他们成亲多久了。 林晓笑道: “我们没有成亲,嗯,还是爱侣,就是情,人。” 碧鸾大为吃惊,林晓笑着解释还不太想成亲。 碧鸾道: “妹妹你糊涂,你们不成亲,若是有一天他对你厌烦了,你可怎么是好?” 林晓笑道: “难道成亲了就能保证两个人相爱一生,白头不分离?到时候他厌烦了我,不还是能一纸休书休了我。” “况且,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轻易结了婚,到时候发现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想分开都难。不如两个人好好相处一番,磨合好了,到时候成亲才好。” 其实林晓 的观点就是现代最正常的想法,但是古代是难以理解的,碧鸾还哀叹道: “那等不到你们成亲,他就不要你了,你该如何?” 林晓道: “那我们就分开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感情是双向的选择,他可以选择,我也可以选择。难道是他看上了我我就必须跟了他不成?他不要我,我也未必就一颗痴心非得挂他身上。” “我有手有脚的,总不会把自己饿死,有什么好怕的。” 林晓又说了许多: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依附他人而活。” 碧鸾听了是大为震撼,跟林晓说了许多话,两个人也越发投机。 现在林晓看碧鸾振作精神,也很欣慰,与霍青山对视一眼。 两个衙役突然过来,道: “碧鸾,县令有请。” 碧鸾心头一跳,笑问: “是什么事?” 另一个人态度生硬,道: “要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碧鸾想回去换件衣服,衙役直接上手推搡她。 霍青山立马伸手阻止二人,林晓道: “这么冷的天,她去换件衣服怎么了?冻坏了你们给医药费不成?!” 衙役道: “县令那边等着呢!磨磨蹭蹭的……” 林晓 道: “有你们几个扯皮的功夫,早让她进去现在早换好了。” 碧鸾立刻进去换了件绣了凤凰的棉服出来,光彩夺目好看极了。 华院里县令端坐屋内,前头长凳上趴着一个头发凌乱,身上盖着薄被的男人。 此人正是凤歌,也是他提出要见碧鸾的。 县令道: “凤歌,碧鸾已经带到,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吧。” 碧鸾侧头看一眼凤歌,目光震惊,连忙把头挪过去了。 林晓霍青山对视一眼。 凤歌与碧鸾果然早就认识。 这是昨晚他们推测出来的。 碧鸾的第一场音乐会上演奏的草长莺飞,据说是她的成名曲,当时林晓就觉得其中有一段耳熟。 跟凤歌之前在云院“即兴发挥”的一段有点像。 霍青山比她更擅长音律,道开头的弹奏有两节和中间寓意春光明媚的一段都跟凤歌那天弹奏的像。 不过碧鸾弹奏的更有章法节奏,凤歌表演之中多少带着刻意的张狂。 霍青山这一个“刻意”倒是让林晓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凤歌怪了,因为他身上总是带着股“刻意”的感觉。 鹤仙曾说这首曲子是凤歌自己作的,叫做凤凰涅盘,弹了好几年了,只是 没什么人欣赏罢了。 林晓不能确定凤歌究竟弹了几年凤凰涅盘,也不确定碧鸾成名了几年,就是隐约觉得二人有关联。 现在看来,有几分道理。 凤歌看着碧鸾,癫狂地大笑几声,县令拍桌子,喝道: “凤歌,休得无礼,有话快说,前天晚上亥时到子时之间你在哪儿在干什么,可有人看见?” 凤歌看着碧鸾,问: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碧鸾微微抬头,道: “好,好得很。” 凤歌又低头苦笑了几声,道: “离了我,你过得自然会好。” 碧鸾不吭声,凤歌看着地面,仿佛在数上面的砖缝。 碧鸾有些不忍,声音颤抖地问: “班主……真的是你杀的?” 凤歌看着碧鸾,目光痴情又迷离,他甚至想从长凳上挣扎着下来,可又扯到了伤口,于是吸气不已。 县令道: “凤歌,本官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着,你若再不说,本官只好再打你三十大板了。” 凤歌看着碧鸾,一笑道: “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碧鸾目光微闪,县令正要下令,凤歌忽然高声道: “大人!” 他声音又低沉下来: “不必多事了,他是我杀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琵琶与琴 凤歌承认人是他杀的之后就什么不肯说了,再审他也只说: “我已经承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起来他还挺傲的样子。 林晓看着两个人,心里又沉了下去。 霍青山知道,林晓是担心凤歌是受了碧鸾蛊惑去杀的人。 其实这也是古代现代一个观念上的区别。 按照大凤朝律法,除非有证据买凶杀人或者指使杀人可以入罪,不然通过语言暗示教唆人去杀人是不入罪的。 但是现代法律不一样啊,教唆杀人也是要判刑的。 林晓看着碧鸾的背影,一方面她不敢相信碧鸾会这么做,另一方面又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见凤歌无论如何不肯吐露实情,县令只好让人把他带下去,继续审问碧鸾,问她和凤歌什么关系。 碧鸾道: “奴家十四岁时跟着他学了两年琴,十六岁那年我被人买走一路进京,从此和他再无往来。” 县令又问碧鸾: “你在清温客栈这些天,可曾与他往来见面过。” 碧鸾道: “从未。” 碧鸾的生活几乎都有人看着,在漾院休息旁边有侍女,在客栈演奏旁边更是一堆人,要不就是去云院,和凤歌压根没机会 见面。 再者,鸣鸾班仗着自己京城来的,见过一些世面,也不肯轻易和玉凤班的人有交集,碧鸾也只在云院和鹤仙说过话而已。 县令又问: “当年你跟他学艺的时候,二人关系如何。” 碧鸾先是沉默一会,然后道: “还不错。” 县令又问碧鸾这些天可与秦班主起过几次争执,分别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说得什么,问得详细,碧鸾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晓看在眼里,明白县令也是担心这件案子另有隐情。 县令下令把碧鸾单独看守起来。 江老板过来道: “凶手已经抓住了,客栈是不是可以把门开开了?” 县令道: “不急,还没确定有没有同伙。” 江老板苦着脸出来了。 县令又审问了他们一天,期间林晓和霍青山去了玉凤院找到凤歌的住处。 玉凤班的人说凤歌这些天天天不知道去哪儿了,有人有时候在半夜看见他回来,还当他跟往常一样去游荡了。 霍青山问: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他们道: “凤歌一直这样,我们起初还问,现在早已经习惯了。” 不过也有人说,感觉自从鸣鸾班的人来了之后凤歌这种 情况更加严重了。 林晓想看看凤歌房间有没有什么线索,凤歌的房间简单又凌乱,衣服随便摆,但是陈设简单的很,一张矮桌几个垫子,茶壶茶杯各一个,然后就是酒壶和四散的琴谱。 林晓整理了一下琴谱,找到了凤凰涅盘。 她看过草长莺飞的谱子,所以能发现二者有相同类似的地方。 凤歌自创的曲子不少,但是大多比较简短,不太够一首曲子。 林晓想,凤歌兴许会写日子,可是翻箱倒柜找了一遍,却只翻到几根钗环。 霍青山问: “这些钗环是你们的吗?” 统统摇头。 凤歌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霍青山跟林晓分析道: “会不会是这些曲子是碧鸾所作,凤歌在她进京后凭着记忆写了下来。” 这个听起来是最合理的。 林晓又找到了那把琵琶,轻轻敲了一下。 她把这把琵琶和凤歌用的琴带过去见了凤歌。 林晓认为这把琵琶身上一定有什么故事,拿它去见凤歌说不定能问出来什么。 而且林晓认为凤歌这种人一定是自视有什么名士风骨的,他肯定不乐意和霍青山这种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人说话,所以让她去最合适了。 林晓道: “我把你的东西带来陪你了。” 凤歌被打得轻易动弹不得,看到自己的琵琶和琴还是挣扎了两下。 林晓直接席地而坐,开始拨弄琵琶,弹得是那凤凰涅盘中的几个音。 她感慨: “这首曲子很有意境。” 凤歌问: “你听出来什么了。” 林晓道: “从一开始的独活天地间,到遇到了知心人,情投意合到各奔东西,最后浴火重生。” 凤歌激动,眼睛也渐渐有了光。 林晓继续弹了几下,又发出感慨: “事情往往不如人愿,你这曲子好似在循环,上一刻在浴火重生,下一刻又羽化登仙,你心里千丝万缕,不叫人轻易知道了去。” 凤歌嘴角轻扬,笑容带点嘲讽轻蔑。 林晓又道: “不过我又想了一个可能,这曲子不是单纯的琵琶曲,而是琵琶与琴的合奏曲,对吗?” 凤歌闻言一愣,林晓摸着琵琶道: “浴火重生的是琵琶,羽化飞仙的是琴,我说得可对。” 凤歌惊讶,胸口一口气堵在哪儿,整个人处于豁然开朗和不见天日的中间。 凤歌勉强跪坐下来,把琴挪到身前开始弹奏。 林晓一开始还能跟上,可是她学 琵琶也没多久,跟凤歌还是不能比的,很快她就停下来听凤歌独自弹奏了。 果然,凤歌把凤凰涅盘拆成了两个部分,他现在弹奏的就是琴的那部分。 这凤凰涅盘是琵琶琴合奏是霍青山推测的,理由是玉凤班的人说凤歌经常在屋里抚琴,弹得曲子好像总是一首,又好像天天不同。 他仔细看了曲谱,认为这凤凰涅盘是琵琶与琴的合奏。 霍青山还感慨一句: “这二者并不适合一块演奏。” 确实,琵琶的声音清脆明亮,琴的声音含蓄浑厚,两者一块演奏很容易让琵琶掩盖琴的声音去。 林晓道: “更何况,这世上绝大部分弹琴的名士规矩众多,恨不得天地悠悠只有自己孤身一人,是不会乐意有人在旁边干扰的。” 面对林晓的打趣,霍青山也只是笑笑,然后和林晓一人去见凤歌一人去见碧鸾了。 跟凤歌的疯疯癫癫相比,碧鸾则冷静得很,只是见到霍青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霍青山道: “你不用难过,我是来帮你的。” 碧鸾伤心道: “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凤歌在这儿,若是知道,我是断不肯来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爱情故事 霍青山道: “你与他从前发生了什么。” 碧鸾好像不想回答,霍青山道: “现在县令怀疑凤歌杀人的事与你有关,你必须把事情说清楚才行。” 碧鸾犹豫了一会儿,道: “从前我跟着他学艺,我们关系很好。” 其实这是一个开始的时候很美好,结局很可笑的爱情故事。 那时候碧鸾十四岁,当时有一个乐班来他们家乡表演,班主看上了碧鸾就买下了她。碧鸾家穷,见乐班出价不菲就欣然同意了。 像乐班这样的地方,买来了人总要调,教一番才让乐师接客的,碧鸾就跟着乐班里的乐师凤歌学习曲子。 没想到日久天长,两个人之间便产生了感情。 凤歌常说碧鸾是他的知音,是一个颇有天赋的人,碧鸾也被凤歌当时的沉熟稳重吸引,两个人堕入爱河。 因为爱上了凤歌,碧鸾开始不愿意接客,每天被班主打骂,凤歌便与她商议着逃跑。 可是跑了没多久,两个人就被抓回来了,接着又是一顿毒打。 凤歌便与碧鸾商议,两个人饮毒酒殉情。 碧鸾说到这儿就打住了。 殉情,可是两个人都活得好好的。 霍青山道: “你们被班主发现了?” 碧鸾摇 摇头。 …… “可是你害怕了,逃走了。” 林晓道: “我说得对吗?” 凤歌看着她,目光颤抖,手也跟着发颤。 林晓一笑,带着些嘲讽。 就在刚刚,凤歌也告诉了她,他和碧鸾的爱情故事。 不过他说得更唯美些,比如碧鸾从前叫小青,进了乐班后由他取名碧鸾。 两个人郎才女貌被人称赞。 可是好景不长,有人仗着有钱要买下碧鸾棒打鸳鸯。 他们两个逃跑却被班主抓了回来。 凤歌说到这儿就停了,继续抚琴。 林晓做了个大胆的猜测: “于是你们约定好殉情。” 凤歌停止抚琴,手上一个音悠悠地发了出来。 林晓道: “是纵火焚身,还是饮毒酒殉情。” 猜喝毒酒是因为林晓觉得把自己活活烧死太吓人了。 又道: “可是你害怕了,逃走了。” 因为两个人逗好端端的活着。 至于为什么是凤歌逃走了,而不是碧鸾嘛…… 林晓一笑。 林晓道: “于是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活在愧疚与自责当中,甚至还想过放火烧了自己去陪碧鸾,可惜你没这个胆子,最后抱着你的琵琶又从火里逃生了。” 这也就是琵琶为什么有被火炙烤的痕迹。 林晓微微一笑: “后来你写了凤凰涅盘这首曲子,记载了自己与碧鸾的感情。又幻想自己浴火重生了,而碧鸾羽化登仙了。” 她悠悠道: “可惜啊,曲子写得不伦不类,你也没能浴火重生,依旧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你还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废物啊。” 凤歌闻言手下一紧,琴弦蹦出了一个极难听扭曲的音。 林晓收敛了表情,冷冷盯着他道: “凤歌,倘若你还算一个男人,那你就赶紧跟县令说明事情来龙去脉,大大方方把你作案的过程说了出来,别再牵连其他人。” 林晓说罢,起身就走。 凤歌又弹了几个音出来,大笑一声。 林晓回头,眉头微锁: “你笑什么。” 凤歌道: “我笑你不过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罢了。你觉得你猜到这些很了不起吗?你觉得你是天下第一号的明白人吗?你觉得你是观音菩萨,可以看到天下人的命运和心声吗?” 林晓闻言又坐了回去,凤歌继续弹奏着曲子,缓缓道: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知道她没有死。” 在林晓的逼问下,凤歌说了真相。 原来二人喝了毒酒后纷纷昏死过去,可是没过多久凤歌就因为胃部剧 烈疼痛醒了过来。 当时他看碧鸾一动不动,以为她已经死了,就想继续喝毒酒,可是班主已经带人过来了。 凤歌出于害怕,跳窗户走了,经过一番呕吐后竟然没事了。 而碧鸾也因为大夫医治死里逃生了。 后来两个人就各奔东西了,凤歌兜兜转转到了玉凤班。 凤歌道: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想她,也偷偷去找过她。” 说着还哭了出来。 林晓道: “所以中间你消失了半年,是去找碧鸾了。” 凤歌点头,碧鸾问: “你见到她了吗?” 凤歌不语,碧鸾又道: “你没想到,你会在这儿遇见碧鸾。” 凤歌继续点头,林晓又问: “你为什么要杀秦班主。” 凤歌停手,抬头盯着林晓,目光仿佛有一把火在焚烧。 …… 凤歌跟县令招供了,他说碧鸾到了客栈后,他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她,发现班主对她不好,经常骂她逼她做不愿做的事。 再加上案发当晚,秦班主对碧鸾又打又骂,逼得她难堪,于是他就动了杀机。 这件事果真与碧鸾无关,也没有其他帮凶。 案子顺利快速告破,县令还是比较满意的,下令开放客栈,把凤歌带回县衙。 临走前 ,凤歌把那琵琶和琴以及曲谱都赠送给了林晓。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结束了。 其实还没有结束。 碧鸾从云院出来后对霍青山感激不尽,跪下磕头,霍青山扶起了她。 碧鸾看看左右,问: “林妹妹呢。” 霍青山道: “她去送凤歌了。” 碧鸾目光伤感,默默垂泪。 碧鸾道: “这件事都因我而起。” 霍青山道: “话不能这么说,凤歌自己杀人,怎能怪罪到你身上。” “不过有一点,我希望碧鸾姑娘明白。” 碧鸾抬眼看向霍青山,他淡淡道: “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不让死者喊冤,我希望你下次再遇到类似事情的时候,不要卖关子,直接告诉县令凶手是谁。” 碧鸾眼中泪光褪去,她不解问: “霍郎君此话何解。” 霍青山道: “你早就知道凶手是凤歌了,不是吗?” 碧鸾轻声道: “没有啊,我今儿才见到的他。” 霍青山指指碧鸾的衣服道: “那你告诉我,你今日见官,为何要穿这件五彩凤凰的衣服。” “你一向是很会察言观色的,清楚这种场合让自己看起来越低调越好,为什么还要打扮得如此引人注意,是想帮助凤歌回忆往事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难得糊涂 碧鸾带着疏远的笑容道: “霍郎君,或许你该跟林妹妹学学,不要以貌取人。我不过想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些罢了。” 霍青山笑道: “你也该跟林晓学学,凡事坦荡一些。” 霍青山道: “我的确没有证据证明你和凤歌一定见过面,但是我能证明你一定早就知道凤歌在这儿。” 碧鸾有些惊慌,霍青山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 “这是凤歌的字迹,他的曲谱就在林晓那儿,对比不难。” 碧鸾慌了神,霍青山收下信。 这上面是凤歌写得一首小曲。 曲终人去兮,佳人离云归,今我涉水彼岸兮,待佳人秋水。 就是凤歌在水院旁边等碧鸾教完林晓琵琶后见面。 碧鸾伸手轻轻握住霍青山,楚楚动人道: “霍郎君……这件事……” 霍青山挣脱她的手道: “碧鸾,我相信这件事与你无关,毕竟你们这么多年不见了,你也不知道如今他是怎样一个人,何况他当年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霍青山记得,有几天晚上碧鸾以有话要说为由拉着林晓一块走了。 霍青山道: “你是担心凤歌会来骚扰你吧,拉上林晓,要是凤歌真的找上门你就有办法对付 他了。” 要是半夜有狂徒出来冒犯了林晓,就是霍青山不计较,江老板也要赶他走的。 碧鸾佯装动怒,退后一步道: “你这样揣测他人,实在过分。” 霍青山一笑,道: “我不会没缘由地揣测人。” “我做那么多,只是要看你在凤歌杀人的这件事里占了什么位置。” 之前林晓和霍青山通过碧鸾凤歌的乐曲判断两个人认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林晓担心这件凶杀案另有蹊跷,所以要调查仔细一点而已。 这张纸霍青山没有给林晓看,因为他知道林晓一旦看到这张纸条必定要寝食难安的。 霍青山道: “不过我相信凤歌杀秦班主的事与你无关,因为你一开始的目的不是秦班主。” 而是他。 案发当晚,碧鸾和秦班主的争执吵闹其实都是演戏给外人看,根本目的是为了吸引霍青山注意。 小乐师私下告诉霍青山,这是乐班常用的把戏,此前已经玩过许多回了,专门针对大顾客的。 往年也有不少人要给碧鸾赎身,但是最后都被她拒绝了。 霍青山知道,碧鸾志不在此,做人的小妾不是她要的。 还是那句话,碧鸾没有杀秦班主的理由。 她想要自由,绝对能够赎身。 凤歌不过是误以为碧鸾被秦班主逼迫,自作多情罢了。 碧鸾脸上淡淡的: “既然霍郎君知道,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确没想过凤歌会杀秦班主。 而秦班主的死讯传来没多久,她就猜到会是凤歌做的。 可是碧鸾却不敢说出来,她怕牵扯到一些私密事。 要是没别的人就在罢了,偏偏霍青山这样的贵客在。 的确,她穿这凤凰衣服就是为了让凤歌回忆往事,想让他少说话,主动认罪。 霍青山道: “很多事,你我心里清楚就好。我之所以今天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即将过年,我们还要在这儿相处好些天。” 霍青山道: “我们都已经知道你的那些曲子其实是凤歌作的,也知道你们殉情的真相。” 碧鸾心里震惊,不可思议地看向霍青山。 林晓一早觉得碧鸾的几首曲子有些耳熟,由此推测她和凤歌认识,再看到凤歌的曲谱后便能认定。 根据鸣鸾班的乐师所说,碧鸾的乐曲都是早年作的,近年再无其他,而凤歌还在不断作曲。 那么原作者是谁很明显了。 林晓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理解了碧鸾。 凤歌 的曲谱大多简短,长篇又有些凌乱,碧鸾的曲子更加规整有筋骨。 某种程度上说,碧鸾也赋予了这些曲子新的生命力。 至于当年两个人殉情的事,尽管碧鸾说得模糊,可是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很容易看出端倪。 虽然不知道两个人吃得什么毒药,但是凤歌喝了药没多久呕吐来看应该是砒霜,不过纯度不高。 霍青山一笑: “没道理凤歌剧痛醒来,而你什么事没有。” 只能说明,碧鸾根本没有喝那个毒药。 要不然林晓也不会笃定是凤歌逃跑了。 可见碧鸾虽然与凤歌相恋,但是她的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 碧鸾道: “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我非要把所谓的情情爱,爱放在第一要紧的地方吗?” 霍青山道: “没什么,不想死乃人之常情。更何况我们都觉得殉情实在是一件荒唐幼稚可笑的事,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霍青山跟碧鸾道: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你能安分守己,不多说,不多做。” “这些事,林晓不会跟你说,你也别再为了自保,画蛇添足,否则……” 他压低声音,带有摄魂的压迫感: “影响到林晓,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 林晓抱着琴和琵琶回来了。 她问霍青山: “碧鸾呢?” 霍青山道: “在漾院呢,怎么了。” 林晓摇摇头,霍青山看着那琵琶道: “凤歌跟你说什么了。” 林晓道: “他说,他的心事全都在他的曲谱上了。” 那些曲谱也在林晓这儿,凤歌临走还送了林晓一份新写的。 林晓道: “他还说,认识我很高兴。” 霍青山道: “能认识你个知音,也是他修来的福气了。” 林晓苦笑: “我可不算他的知音。我跟他说的那些,只是想让他乖乖认罪罢了。” “而且,我也不觉得他需要什么知音。” 霍青山道: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林晓挑眉,道: “你不会吃他的醋吧。” 霍青山道: “那还不至于,我只是怕你少了一个知己,余生寂寞罢了。” 林晓道: “他可不是我的知己。” 又道: “我觉得他就是一个自以为是,沉浸在于自己幻想世界中的糊涂虫罢了。” 霍青山道: “你说得对。” 又叹道: “可是人生中,难得糊涂几回。” 林晓把怀里的曲谱拿出,那是一首新的凤凰涅盘。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过年拐卖案 这首凤凰涅盘明确标注了哪段是琵琶哪段是琴,可以看出来前面是有琴声引领,慢慢琵琶声出,奏出情投意合之意。 其实林晓好奇,凤歌对于碧鸾究竟是什么感情。 她拍拍霍青山肩膀: “你能站在男性角度分析凤歌的感情吗?” 霍青山表示: “凤歌不是一般男人。” 这算什么分析。 霍青山笑道: “他大约沉迷琴艺成痴,同时不得如愿,便有几分自暴自弃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凤歌对碧鸾无疑是有爱的,不然不会提出殉情,还真的喝下了毒酒,只是最后退缩罢了。 对此,林晓只能解释为,艺术家的世界她不懂。 霍青山还把一份曲谱翻了出来,道: “你看这首曲子,能证明他不得志了。” 这是一首插科打诨的曲子,唱得是一个小乐师进京卖艺,结果他作的曲子被人笑骂狗屁不通,没过几天穷困潦倒饿得把琴都当了,最后去青楼弹了一段时间淫词艳曲才凑够钱把琴赎回来,从此回到老家做个酒鬼逗人发笑,盼望各位老爷可怜可怜他,赏几个钱买斤糙米再买碗黄酒去。 结合凤歌的生活,林晓有理由相信这写得就是 他自己。 真是唏嘘啊。 …… 秦班主死后,清温客栈的客人都都搬了出去,江老板无奈还办了场法事驱邪。 玉凤班改名为永乐班,也暂时搬了出去另外卖艺想贴补几个钱,还在考虑要换个地方。 鸣鸾班每天去外头的酒楼演奏,有碧鸾领班,声音反倒更加火热了。 而林晓霍青山则照常生活,不知不觉间到了过年。 霍青山带林晓外出过节,年夜集市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都是一家老小齐出,人声鼎沸,笑语连连。 他们两个挤在一个摊子上吃着饺子,林晓一口热乎乎的饺子下肚直从喉咙烫到胃部。 在温泉山庄待太久了,林晓觉得自己抗寒能力都下降了,出门一会儿就冷得不行。 两个人从街头逛到街尾,一路不知道笑什么。 随着时间推移,两个人走得累了,便在马路边边坐下看人来人往。 林晓把头靠在霍青山肩膀上。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除了太闲之外没有别的缺点了。 霍青山道: “等过几天我们就去绵州城吧,在那儿过上元节,看花灯。” 林晓点点头。 他们两人坐了一会儿,见一个妇人神色匆匆地走过 来,嘴里不停地问: “有看见一个这么大的女孩吗?” 她见二人坐在旁边,便也过来询问。 两个人都没印象,但是见妇人紧张,便主动提出帮他们寻找。 霍青山问了女孩身高年龄长相穿着姓名后,吹了声口哨把暗卫叫来示意他们去找。 林晓觉得这样找人也并不可靠,因为亲身经历告诉她,人贩子拐人肯定是会下药的。 没有那种一挥就奇效的药,但是可以先利用同伙把你遮掩住,然后拿手帕一下捂住你的口鼻,窒息加药很快就能让你失去意识,再套上麻袋直接抗走。 林晓这么大一个人都能迅速就范,何况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霍青山道: “那你有什么高见?” 林晓道: “你看那妇人衣服很多补丁,脸色黑黄,双手粗糙,脚下破旧布鞋便知只是普通农妇了。” 绑架案肯定也是绑架富人,像她这种八成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人贩子拐了人之后肯定没法即刻出手,而且挑在过年动手,肯定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一个小孩了。 林晓道: “你与其让暗卫找样子找人,不如让他们盯着看有什么人行动异常。” 霍青山笑着把 她的话转述给暗卫,又道: “我还有一个办法。” 林晓道: “你说。” 霍青山道: “那些人贩子会拐卖小孩,拿去卖也不过是做丫鬟,纵然是卖入青楼所得银钱也没有多少。可是卖成人,尤其是貌美的女子,收入可是不菲啊。” 林晓早就听出霍青山的意思,然后笑道: “让我做诱饵?我没问题。就怕……” 霍青山见她吊胃口,问: “就怕什么?” 林晓道: “就怕他们没看上我,把你拐走了。” 霍青山一笑,捏了林晓鼻子一下。 他们又往人多的地方走去,一路上留意周围人有没有谁神色动作不对。 走了两条街,没有线索他们都有些心急了。 拐卖这种案子不及时破案,到时候人贩子跑了或者狠心把人杀了就完了。 林晓开始思考自己做诱饵的可行性有多大。 就在这时候,一声长哨响起。 霍青山拉着林晓往旁跑去: “快,他们抓到人了。” 却是十一带人抓到了两个人贩子,还有一个被迷得昏昏的小男孩。 他们已经制服了人贩子,把小男孩弄醒了,正在喊是谁丢了孩子。 林晓他们赶到的时候十一正在 逼问人贩子的同伙和贼窝在哪儿,不说,就反拧他们胳膊使劲一扭,把他们疼得五官挤做一团。 十一道: “再不说,我就把你们皮给活扒了。” 人贩子害怕了,立马说出同伙和贼窝在哪儿。 霍青山给孩子身上点了两个穴位,把他给疼醒了。 不一会儿一对父母哭着赶过来,看见孩子直接给霍青山跪下磕头。 霍青山道: “先把孩子带回家吧,下次千万看好孩子。” 可是这对父母的孩子找到了,刚刚那对呢? 霍青山道: “十二那边还没有动静,我们再找找。” 十一等人把这三个人贩子扭送官府,再去捣毁他们的贼窝,里面指不定还有更多的孩子。 林晓道: “刚刚我们的行动指不定被他们同伙知道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才行。” 人贩子丧尽天良,怕事情败露直接杀人灭口都说不定。 他们找了又约有两刻钟的功夫,因为有人贩子加上时间越晚,街上的人渐渐少了。 就在他们左顾右盼之际,两个暗卫抱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他道: “我们刚刚跟踪了一辆可疑的驴车,他们躲不及就把这两个孩子丢了下来,自己跑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绑架案 这两个孩子都是总角大的女孩,长相可爱,脸上因为从驴车摔落而带了点伤。 他们连忙把孩子抱到一旁,四处问人谁丢了孩子。 最开始求助的妇人很快赶过来,可是这两个孩子竟然没一个是她女儿。 妇人一下子哭坐在地上,大声哭着女儿的小名“香儿” 林晓连忙安慰她,道: “你别着急,还有一辆驴车,我们的人已经去追了。” 可是妇人的伤心程度一点也没少,林晓又问: “你丈夫呢?” 妇人哭着道: “他还在找呢。” 他们坐了大半个时辰,妇人的丈夫也佝偻着背过来了,他跟妇人道: “我刚刚去报官了,县令已经派人去找了。” 又谢谢霍青山林晓相助。 霍青山问那丈夫: “你们是做什么的。” 丈夫道: “我们就是种田的人。” 霍青山又问: “那你们平时可有得罪什么人,和谁起争执。” 丈夫纷纷摇头,说他们一家向来不和人结仇,实在想不起得罪什么人。 霍青山也不好追问太多,等集市已经彻底散去,巡逻的守卫见到他们都过来喝道: “怎么还在这儿,快回去。” 霍青山解释: “有人孩子丢了,我们在等 他们父母呢。” 说着指指旁边的孩子。 守卫道: “孩子丢了,明儿报官去,这会子要宵禁了,你们别在这儿捣乱,否则就去牢房里过夜。” 林晓气愤,霍青山阻止他们道: “我知道了,这就走。” 他们慢悠悠地动身,守卫气得要抬腿踹他们,道: “什么等父母,我看这两孩子保不齐就是你们拐来的,跟我们去县衙一趟好了!” 林晓心想,哪个人贩子心这么大就放两个孩子在旁边好端端坐着的。 就在他们拉扯之际,两对夫妻在十一的带领下奔跑过来,是那两个从驴车滚下来的孩子父母。 他们和孩子相认了,千恩万谢地磕头道谢,霍青山道: “带孩子回去吧,以后出门小心。” 守卫没想到还真是帮孩子等父母的,一时语塞,又道: “孩子已经送回,你们赶紧回去吧。” 林晓道: “还差一个孩子呢。” 旁边的丈夫也讪讪道: “我们的孩子还没找着呢。” 守卫气得不行,道: “那你们想怎么样。” 林晓道: “不想怎么样,就是给你们减轻点负担,也怕这事落到你们头上,等到猴年马月孩子也找不回来。” 林晓这是公然 质疑他们的办事效率,把守卫气得龇牙咧嘴的。 霍青山看天边亮起一个烟火,那是暗卫们的通信方式。 霍青山道: “你们有空在这儿为难我们,不如赶紧去禀报陆县令,说抓到了人贩子,也是立功了。” 那对夫妻听到人贩子抓到了,精神又上来了,立马要跟过去找孩子。 霍青山示意他们先去县衙等着,他们先去把人贩子抓住了。 守卫决定一半人去陪霍青山他们抓人贩子,一部分人去县衙告诉县令。 人贩子却住在城外的一巷土屋里,这巷子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此刻虽然入了夜却依旧乱糟糟的,喝酒划拳嫖技的都有。 而那群人贩子就住在巷里头三间大土屋里面,底下还有地窖,拐卖来的孩子听话的就放在上头关着,不听话的就放地窖里头。 十二是带人偷偷跟过来的,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就是身上也负伤了。 林晓道: “他们居然能把你打伤了。” 十二苦笑道: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人多,我轻敌了。” 林晓道: “到底辛苦你了,这次可以救不少孩子呢。” 除了那辆驴车里的两个孩子,土屋里还有好几个孩子,有刚 绑来的,也有绑来一段日子等着往外卖的。 他们把孩子都接出来送到县衙去等着父母来相认,也把那窝人贩子给抓去大牢严加拷打看看他们究竟还拐卖过多少人。 这么一番忙碌,鸡都叫了好几声。 他们回去的路上,霍青山又挥手示意他们静声。 几声“救命”传到他耳朵里。 林晓也听到了,在找声音来源,就又听到两巴掌声,一个男人在喊: “你作死呢!” 林晓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听力越来越好了,尤其今晚经过烟花的轰炸还更加清晰了。 他们带人往声音的来源找去,拍门问: “有什么事吗?” 里头的人不应声,但是霍青山听到了有女子啜泣的声音,皱皱眉继续敲门。 守卫道: “人家家事呢,我们管那么多做什么,赶紧抓了人走吧。” 霍青山林晓可不这么觉得,横竖今天已经做了那么多大事了,再帮点家务也不难。 霍青山又大力敲门,道: “有没有人!” 一个男声响起,道: “怎么了!” 霍青山道: “你家是不是出事了,怎么有人喊救命。” 男人立马喊道: “没事!你听错了。” 一个女子喊道: “家里闹耗子了 。” 霍青山往后退,然后抬腿就是一脚把门踹开。 他们带人进屋,里头的人立马嚷嚷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呢!信不信我……” 报官那两个字声音微乎其微,因为跟在后头的人就是县里的守卫。 霍青山把打头那个壮汉撂倒,进屋后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被捆绑起来堵住嘴的少女。 这估计也是一出绑架案。 这对男女迅速被人绑架起来,他们嘴里哭天喊地,骂道: “有劫匪啊!抢劫啊!” 十一嫌他们烦,直接拿东西塞了他们的口。 林晓把那女子嘴里的布取出,她泣不成声,喊道: “救我、救我。” …… 他们赶回县衙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那被绑起来的女子哭了半天,好不容易说清自己的身世,却是隔壁华县人,一日出来探亲就被人拐到此处,从此暗无天日。 林晓安慰她道: “不怕了,没事了,你现在得救了,回头我们就把你送回家去。” 林晓实在没想到过年能过出这么大一件案子,但是她心里很欣慰,可以救出这些被拐卖的人,真是功德无量了。 可是林晓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救出来的孩子里没有最开始的方氏夫妻的孩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 香儿之死 方氏夫妻本来满心欢喜过来找孩子,可是看了一圈都没有香儿,最后又绝望地坐到了地上。 县令正忙着让人画画像让人来认领孩子,又派人再去找香儿。 林晓安慰他们,说放心一定会找回来的。 也不知道古代人贩子是有多多,他们都已经破获这么大一个人贩子集团了,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县令索性下令各处去搜查,尤其找那些山里林里土沟沟里,看看是不是人贩子害怕把孩子半路丢下来了。 霍青山给孩子画好画像出来,方氏夫妻还在那儿哭。 短短一夜一白昼,他们可谓是经历了数次大起大落,由悲到喜再到悲,现在思绪已经彻底放空了,眼睛流泪双眼无神。 林晓想问他们确定没有和人结仇吗,可是他们哭成这样也不好说什么。 县令为了保护孩子安危,已经下令张贴告示只要人贩子把孩子安全放出来就好。 林晓只得再去问昨天救出来的那个姑娘,她名字叫小红,今年才十六岁,她是去年中秋被拐来的,如今四个多月了。 林晓道: “没事了,我们回头就把你送回家去。” 小红依旧哭得不行,她身上很多青紫色的伤痕, 都是被打得掐得咬得,眼角也是肿的。 林晓随身有带一些药,就给小红擦了。 小红道: “谢谢你。” 林晓道: “不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小红又道: “那些人专门拐来女人去给他们赚脏钱,只怕不止我一个人被这样。” 林晓想起那条土巷,只怕里面到处是这样的人。 她道: “我们会跟县令说,让他带人去搜查那儿的,若还有被拐卖的人统统救出来。” 小红大为震撼,她看林晓肌肤比雪还白,比刚剥壳的鸡蛋还光滑,眼睛亮亮的,鼻子挺挺的,嘴巴红红的,头发又黑又浓密。 小红怯生生道: “你是仙女吗?” 林晓想笑又不好笑出来,道: “不是。” 小红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好,还这么漂亮。” 林晓道: “因为……维护正义是我的职责所在。” 小红理解不了这句话,林晓道: “按照大凤律法,拐卖人口是犯法的,他们犯法了要遭到惩罚。从前他们侥幸逃脱了,现在遇到了我们,他们就跑不了了。” 林晓道: “你要相信……邪不胜正。” 林晓不想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这 是让执法人员铭记的,让他们永远不要放弃,要一直追寻真相。 可对于受害者家属而言,正义到的越晚他们越痛苦,这是精神上长久的折磨。 林晓给小红检查身体,又给她开了药让人去买,接下来就是等外头人的消息了。 可是等来的确实一个坏消息。 衙役找到了香儿的尸体。 方氏夫妻几乎哭死过去,哀恸的声音闻者伤心。 香儿身上脏兮兮的,脸上青紫红肿,显然生前遭受到了虐待,尤其她脸色红黑,眼球是“死不瞑目”的突出,身上有便溺物,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死的。 林晓给香儿验尸,她的死亡时间在昨晚的亥时,死因是窒息,身上有多处掐伤捏伤,脸上还有被打巴掌的痕迹。 林晓发现香儿脸上有两处不一样的伤口。 她取水把那一块皮肤洒湿,再把捣碎的葱白敷在上面,然后拿蘸醋的纸盖上等一个时辰再揭下好细看伤口。 期间她检查了香儿的身上,心窝处有一块碗大的淤青,大小形状看起来是脚印形成的。 香儿应该被人踢过一脚。 林晓给香儿验尸过后,方氏夫妻还在哭闹,要县令还他们一个公道,把杀他们女儿 的凶手抓出来。 他们闹县令不够,又去拉扯霍青山,说都是他害的,把动静闹得这样大,所以人拐子见了害怕才痛下杀手。 霍青山心中微有不满,但是尽力压抑住了。 这对夫妻痛失爱女,心里不好受很正常。 县令出来拦着他们道: “你们稍微冷静一下,霍郎君也是一片好心帮你们找女儿,事情变成这样谁也不想的啊。” 方氏夫妻只在那儿哭得声嘶力竭,霍青山看林晓出来,问她怎么样了。 林晓道: “应该不是人贩子杀的。” 霍青山惊讶: “不是人贩子杀的?” 林晓解释: “香儿是窒息死亡,我检验过,是被人用手捂死的。如果是人贩子,他们手上应该有药,不至于要把人捂死。” 而且香儿腹部的脚印来看,踢她的人个子不高,唉林晓还要矮一个头多。 同时香儿脸上有指甲的掐痕,伤痕里面没有什么污渍,掐她的人应该是个指甲很长并且还很干净的人。 林晓觉得那是一个女人。 林晓问方氏夫妻: “你们真的没有和谁结仇吗?你们女儿呢?” 方氏夫妻摇头,他们真的想不出来自己有和谁结仇结怨的。 霍 青山道: “鸡毛蒜皮的小事呢?这个也算,只要有可能的统统想一遍告诉我们。” 可是方氏夫妻只是哭着摇头。 县令让林晓霍青山先去休息,派人去拿他们的邻居过来审问,又让夫妻好好想想,务必想个清楚。 因为之前清温客栈的命案,县令恨是信任霍青山和林晓的报案能力,所以和他们商讨了可能。 霍青山冷静下来后思索道: “如果方氏夫妻没有和人结仇的话,那就得看他们家附近一带有什么缺乏家长管教的孩子,年纪在十二三岁左右。” 说到年龄的时候,霍青山看向林晓,征求她的意见。 林晓对于年龄这点也不能提供更多意见,但是她认可霍青山的说法。 霍青山道: “类似案件我经历过,死者就是背一群混混欺凌窒息而死。只不过不是每个案子都能用同样的方法推测。” 宇文巨的案子他也是查访了很久才锁定目标的,不过被宇文集用了更加雷厉风行的方式破案了。 陆县令派人去找经常出没方家附近的十来岁孩子,还有香儿被抛尸地方附近,看有谁看过年纪合适的孩子。 到了第二天,衙役果然抓了不少人回来。 第二百五十章 是否偿命 问他们过年在哪儿在做什么,回答都差不多,不是在家里和几个朋友吃饺子,就是在大街上看热闹,还有人在街边讨钱的,要说有没有人作证,个个都有。 县令深知这些人疏于管教,不吃点苦头是不肯认罪的。 惊堂木拿起,众人都吓抖了三抖。 县令一笑,轻轻把惊堂木放下。 他还不着急打人。 昨天林晓验尸的时候说过,香儿的嘴角有轻微开裂。 她推测,香儿昨天被绑架的时候张口咬过某个绑匪,而且力气还不小,对方一怒之下抬腿踹了她一下。 县令让人把两条胳膊都露了出来,一一看去。 顺利抓住一个年约十三岁的小男孩。 这个男孩不承认,说这是自己咬的。 林晓走了出来,道: “这简单,你再在胳膊上咬一口,比比牙印就知道了。” 林晓抓住男孩的胳膊,她昨晚拓取了香儿的牙印,只要对比就可以知道了。 林晓松手: “大人,就是他,拷打他就够了,看他能撑多久。” 林晓目光扫了一眼周围人,道: “剩下的,你们现在主动承认,还可以免受皮 肉之苦,也可以从轻发落。” 那被揪出来的男孩害怕了,挣扎着指着几个人道: “跟我没有关系,人是他们杀的,他们杀的!” 林晓松手离开。 这个案子破起来还是很快的,那群孩子也不过十二三岁大,打了几下就受不住招供了。 他们都是一些无父无母或者父母无心看管,又或者家穷没得读书整日游手好闲的十二三岁的人。 其中有一个女的家住香儿家附近,她因为父母不管,只和那些男孩厮混,看香儿受父母疼爱,心有不甘,便想收拾她一顿,也让香儿的父母害怕一番。 过年那天,她就趁香儿父母不注意,撺掇香儿跟他们去吃糖,然后把香儿给带走了。 结果香儿又哭又闹,还狠狠咬了一个男的一口,那男的就踹了她一脚。 女凶手见香儿不听话,又上前狠狠捏了一把恐吓她还敢不敢不听话了。 可没想到他们越吓唬香儿,香儿哭闹声越大,还引来人。 他们害怕之下就捂住香儿的嘴,不知不觉就把香儿捂死了。 林晓道: “他们说谎。” 香儿脸上的指痕,还有 手指甲里的组织残留,再加上她身上的尸斑痕迹证明她死的时候是剧烈挣扎过的。 凶手是故意杀人的。 方氏夫妻哭得不行,要县令一定严惩不贷。 可是那几个孩子混赖,一个说是他杀的,一个说是她杀的。 方氏夫妻发狠,说: “那就干脆把他们全杀了!” 香儿的死,他们统统逃脱不了责任。 …… 林晓依靠着一颗大槐树,头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青山缓缓过来,林晓道: “审完了。” 霍青山道: “还没有确认最终凶手,你有什么意见吗?” 林晓摇头,她看过那些孩子的手,每个都或多或少有些伤,又没有DNA怎么判断谁是凶手呢? 霍青山道: “这件案子又给了你怎样的心事,何不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给你答案呢。” 林晓想了想,其实她的心绪很复杂,她问道: “找到那个致死的真凶后,他会受到什么惩罚。” 霍青山道: “他们年龄都不大,应该不会被判死刑,流放或者坐牢或者充军吧。” 林晓不语,霍青山道: “你是觉得太轻 了,还是太重了。” 林晓道: “我不知道。” 这些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最小的才十岁。 林晓不知道杀了一个人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杀了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学过心理学,有时候可以通过心理分析帮忙捕捉凶手。 但是面对这些孩子,她又怎么去分析呢? 而且是一群没有得到管教的孩子,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法律的意识,没有杀人偿命的意识,对于生命没有任何敬畏之心。 林晓前世也经历过,年纪小小穷凶恶极之徒,抢劫偷盗都是轻的,还有奸,杀人,并且手段残忍。 可是他们最后因为未成年,不会被判死刑,进去关个二十几年还有可能被减刑。 谁知道那群孩子怎么想的?真的因为年纪小没轻没重?还是骨子里就是恶人。 他们缺乏管教,若是把父母叫过来父母也会以孩子没读书等等理由求情。 林晓脑子很乱,她道: “如果香儿是你的孩子,她被十二三岁的孩子杀了,你能忍受他们因为年幼缺乏管教而免除死刑吗? ” 霍青山道: “不能。” 他会要那个人一命抵一命。 林晓道: “忽略你的身份呢。” 霍青山道: “一样。” 林晓又道: “可如果那个杀人凶手才是你孩子呢?你我忙于生计,没法照顾孩子,纵容他长成个恶人,偷盗抢劫乃至杀人。现在你跪在县衙之内,你能接受你的孩子去偿命吗。” 这个问题霍青山需要想一想,他道: “你就是为了这个问题而烦恼的吗。” 林晓道: “不止。” “我在想,如果那些孩子能够读书识字,得到管教那还会不会有今日的事。” 可是林晓知道,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恶的。 这就像他们之前讨论的百彩镇的问题,那些居民因为没有和外界很多沟通,一切都处于原始阶段,没有男女大防等等。 如果教会了他们文化知识,没有了从前的粗陋,也会有很多的利益争执。 “刚刚那个问题,你能回答我了吗?” 霍青山道: “我没办法回答你,没有哪个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死的。” 林晓道: “可是他们生而不养,是合格的父母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如何管教 杀香儿的真凶终究是找出来了,不出意外是那个提出要把香儿绑两天的女子。 她今年也才十二岁。 林晓想,在现代这也就是小学六年级的年纪。 可是她又想,古人平均寿命都不长,其实十二岁也可以懂很多了。 这个女凶手的父母还没有找到,县令下令把那群孩子都关押起来,怎么定罪他还要想想。 大凤法有规定,行凶者年幼的话,可以酌情减轻刑罚,还可以用罚金抵消部分刑罚。 但是也要根据案件恶劣程度来定夺。 关于这点,林晓觉得处理还是很好的,最起码比冲着年龄就减刑要好。 县令的意思还没有定好,死刑好像太重,只是坐牢太轻,流放好像好一些。 林晓问霍青山,如果是在他治下发生这样的案子,他要怎么处置。 霍青山道: “我会先观察那些孩子,看看他们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林晓低头一笑: “都杀人了,还性本善吗。” 霍青山道: “如果他们还有挽救的余地,我希望把他们关进大牢或者去做苦役,再加以教化,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霍青山的这个想法跟现代的少管所还挺有异曲 同工之妙的。 可是林晓就是觉得少管所的存在方式有问题,认为有些恶人是无法开化向善的,霍青山这么一来又把问题绕回去了。 于是林晓问: “那他们学习了那些大道理后还是不能一心向善,出来后安稳了两年又作案,你该当如何呢?” 到时候多出来的受害者,都是你间接所害。 你的内心能够安宁吗? 霍青山沉思,林晓的话是很有深度,可是也不能排除真的有人可以改过自新,难道又要一棒子打死一船人吗? 这个问题,似乎无解啊。 就在他们纠结此案的时候,县令决定好怎么处置女凶手了。 她如今不过十二岁,且缺乏管教,县令认为判她死刑不合适。可是受害者何其无辜,又岂能轻易饶过凶手。 县令决定判凶手前往巴凉县服苦役十年。 虽然是服苦役,但是巴凉县不算太远,凶手父母若是心里有这个女儿,也可以去看望她。 这个处置方法,霍青山不知道林晓会不会接受,就连林晓自己也不知道。 而剩下的从犯,县令判他们坐牢,时间不等。 方氏夫妻依旧没走出女儿被害的痛苦当中,但是凶手家境也很贫穷 ,没办法拿出银子作为精神补偿,县令自掏腰包给了他们一笔丧葬费用,让他们把女儿安葬。 他们去送了香儿一程,方氏夫妻看到他们又跪下,哭道: “之前是我们不好,恩人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们吧。” 霍青山本也没有怪罪他们,扶他们起来了。 他们祭拜了香儿之后留下两贯钱便走了。 小红的伤也养好了,霍青山给了她路费,安排人护送她回去了。 县令感慨霍青山是有仁心直人。 霍青山低头不语,然后道: “其实我之前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 只不过认识了林晓,改变他罢了。 县令也道: “那位林姑娘确实是个难得的人物,我也是头一回才见识到。” 霍青山听到有人夸林晓,也笑了一声,倒比别人夸他还高兴。 他去找林晓,林晓正在写着什么,他在旁边看了一眼,林晓写得居然是一些治国良策。 第一就是针对人贩子的,人贩子不论将人拐卖做何用途,皆做死刑。 买家则视买人用途分别除以死刑、流放、坐牢数年加罚款等等。 第二则是关于少年犯罪的,凭借严重如虐杀人、奸,杀和恶意纵火者 ,死刑。 接下来几条,比如增设学堂免费教学等等,还有一点居然是取消青楼。 大概林晓自己也觉得这点不可能实现,在后面写成可以是禁止官员嫖技。 但是她现在意识到这点也不能实现,现在咬着笔头思索。 林晓问: “你觉得这些可行吗。” 霍青山道: “人贩子和少年犯罪那两条挺可行的。” 人贩子害得人家破人亡,而且还不好追查,那么从重论罪是制止这一罪恶的最好办法了。 可是全国各地来办免费学堂这点,这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太多了。 林晓后面的补充条款是将各地受教育情况列入官员考核项目中,还有老师如何挑选,教导什么内容都大致的写下来,可以说是最详细的一条。 看来也是她最想达成的一条。 霍青山看着林晓,眼睛中含着静谧的湖水。 林晓微微叹气,回屋躺下休息。 过了两天,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朝廷下旨修改了律法,针对人贩子有新的量刑。 拐卖人口的贩子一经彻查,全部斩首示众,中间协助者判刑流放,而从人贩子那儿买来人口的,不知情者罚金若干,知情者坐牢一年。 虽 然跟林晓预计的买卖同罪还是有出入,但是跟以前比还是进步了太多。 只是林晓几天前才跟霍青山提出处置人贩子的方法,圣旨哪里这么快就下来了。 霍青山道: “这是我早就写好给圣上的。” 他们之前就聊过人贩子和青楼的问题,霍青山都一一记着,一有机会就写成奏折给圣上,或者让父亲转交。 只不过朝廷事多,霍璇叛乱,太后薨了,皇上要收拾余党,要扶持新人,正是忙的时候。 皇帝也有意拿霍青山的提议去扶持一些心腹上来,拉扯了许久,如今才下旨。 “青山。” 林晓轻道一声,上前去抱住霍青山,千言万语化成一句: “你真好。” 霍青山轻轻拍着她的背,道: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林晓真的觉得很感动,霍青山身上或许还带有古代人一些难以避免的特征,心里还是更愿意偏向守护贵族利益的。 可是他愿意为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试着完成她的心愿。 这实在太令她感动了。 林晓抬头,落了一个吻在霍青山唇上。 霍青山回吻回去,两个抱着缠绵了一会儿,霍青山将她打横抱起带回卧室。 第二百五十二章 非分之想 小红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家住得不远,霍青山给了她盘缠让人护送她回去。 在霍青山的要求下,县令带人巡查了很多大街小巷,看看有没有跟小红类似被拐卖来逼良为娼的情况,还真的解救出了数个女子出来。 淼县百姓围观,都说头一回看见县衙里头关了这么多人,真是稀罕。 还有人唾骂道: “这群人拐子丧尽天良,就该狠狠收拾他们。” 还有人感慨: “真是可怜那些姑娘了。” 还有人恭维: “陆县令真是个好官。” 林晓听了问霍青山: “你觉得陆县令是个好官吗?” 霍青山心里觉得陆县令还不错,道: “你可是要说这些事明明就在陆县令眼皮子底下发生,他明明早就可以制止铲除,可倘若不是有我们在,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这样看,陆县令似乎不是好人,可你心里又想,之前秦班主之案,香儿的案子,陆县令也是尽心尽力,兼听则明,又怎么能否定他的能力呢。” 林晓思索了霍青山的话后低头颇有些无奈又会心地一笑,道: “不跟你说这个了。” 每次都是一样的结论。 他们回清温客栈收拾 东西回绵州城,路过漾院发现鸣鸾班也在收拾行李。 他们也要去绵州城了。 其实碧鸾的意思去锦州城更好,那儿更加繁华些,但是时间上有些来不及了。 林晓笑道: “那正好,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他们就同行回了绵州。 路上霍青山忍不住问: “你对碧鸾没有改观吗?” 林晓道: “没有啊,她人不挺好的。” 霍青山道: “真是奇怪,你对其他人总是思绪复杂,想他究竟算好人还是坏人,可是你明知道碧鸾用凤歌的曲子充做自己原创,打一开始就没想过和他殉情,可你却没有动摇过对她的感觉。” 林晓也叹了一声,道: “她想要更好的生活本也没有错。” 霍青山道: “可她和凤歌约定好殉情,凤歌起码是喝了酒的,她可打一开始就没想过履行约定。” 林晓想到了之前的事,道: “生死面前,人总是会偏向自己的。” 就像之前上元节,林晓被襄王的人绑架,她为了自保说得话。 还有被土匪绑架时,林晓逃走后也动摇过要不要自己先跑。 生死攸关,每个人都会暴露弱点。 她如何苛责别人呢。 而质疑 陆县令,则是考虑到他的思想行为关系民生,牵涉的人太多太多了。 霍青山则道: “说到底,爱情在你心里是排在后面的。” 林晓哑然。 确实,爱情有时候在林晓心里没那么重要。 她前世已经活了三十岁,也谈过几次恋爱,可惜其中两段对她伤害太大,然后她就领悟爱情没那么重要,事业才是第一位。 尤其到了古代,林晓就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没抱过期望,直到霍青山跟她表白。 霍青山道: “有时候我挺好奇,我在你心里究竟占了怎样的地位,你对我的感情是如何的。” 林晓看向霍青山,他双眸难得流露出一丝对自己的悲悯来。 霍青山也看向她,他的眼睛沉静、如同上好的松墨,可是又清澈见底。 林晓也没想过霍青山会问她这种问题,她想了好一会,听到碧鸾在弹奏《草长莺飞》节奏欢快如同行驶的马车。 霍青山忽然自嘲一笑,道: “之前我还想过,你该不会是因为……单纯地想和我亲热,才和我好的吧。” 林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是嘴角轻微的上扬,眼睛忍不住地下压这样的微表情暴露了她内心压 制的狂喜。 霍青山说对了。 林晓还真的是馋霍青山身子跟他好的。 毕竟他这个程度的高富帅,林晓前世只在小说里看到过。 她都穿越了,这么玛丽苏的好事她怎能不体验一把。 霍青山微微一笑,他怎么会察觉不出林晓面部微表情的变化? 林晓看到霍青山这笑容就知道大事不妙,不由自主地就想后退。 可这是马车上,她能退哪儿去? 他道: “你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和我在一起的。” 林晓露出尴尬而不失风度的笑来,身体默默远了霍青山,道: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嘛……这人性使然,你看人的结合就是最原始的需求嘛,异性本来就是互相吸引的嘛。” 霍青山含笑看着林晓,这个眼神非常符合林晓那长篇大论的天性的欲望,她觉得霍青山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按到吃掉了。 林晓立马找补道: “你敢说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 眼见林晓倒打一耙,霍青山气笑道: “我……” 他看着林晓,停顿一下。 有是有。 林晓捕捉到霍青山情绪上的变化,立马道: “你看,有不是?那不就结了。我们两的结合那是你情我 愿的事,你别弄得好像我骗色一样。再说了,这种事,你不吃亏啊。” 其实扪心自问,林晓觉得以他两的姿色来看,霍青山睡她是挺吃亏的。 霍青山别过头看向前方,道: “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嫁给我。” 这语气还有点委屈,好像在说其实你一点也不爱我一样。 林晓道: “不嫁给你不是因为这个啊,只是我觉得婚姻大事嘛,总得考虑清楚,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才一年多啊。万一我此刻答应与你成亲了,我们筹备了小半年的婚礼,结果你突然怀疑我是不是你的真爱,恐惧这段婚姻要悔婚,那怎么办啊。” 林晓声音越说越柔,勾起了霍青山的往事。 毕竟霍青山有前科,他就是因为对与慕容潇的婚约产生了质疑才悔婚,后来又生出了许多事。 那林晓有这样的担忧很正常。 林晓感觉霍青山的气势渐渐下去了,又道: “人家现在也是真的爱你嘛,不然……” 霍青山看向林晓,期待她接下来说什么。 林晓道: “不然……我早就嫁给你了,名正言顺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银子,死死地霸着你这颗摇钱树,干嘛还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呀。” 第二百五十三章 理论探讨 这又是什么道理。 霍青山道: “可你既然爱我,不应该会想着尽快和我成亲,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吗?” 怎么还会不想那么快成亲了。 林晓道: “真爱才不着急结婚呢,都是想多享受恋爱的甜蜜,那么急结婚都是怕到手的肥肉跑了的。” 霍青山道: “可你我不成亲,那就随时可以分开乃至断绝往来,这又怎么算呢?” 林晓解释: “难道成亲了就不可以断绝来往?到时候再断,就更加麻烦,搞不好还有孩子,那孩子得多伤心。” 霍青山道: “你这说不通,彼此真爱就应该想着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为何还要做最坏的打算呢。” 林晓道: “凡事都有可能,我们要做好万全的打算啊。就像这次香儿的案子。” 他们之前因为香儿的死很愧疚,林晓觉得是自己太过狂妄自大,认为香儿的失踪是人拐子做的,过早地排除其他可能。 结局就是破获了一起大型人贩子案,却还是没能挽救香儿。 霍青山道: “可是感情不是破案。破案需要的是理性而感情是发自内心的事,七情六欲是很难说清道明的。” “破案要求的是,哪怕凶手 是你亲人,你也要大义凛然。感情则是,哪怕你所爱之人是凶手,你明知这个人有多么不堪,可是你依旧爱他。” 林晓也是没想到能从霍青山嘴里听到这么感性的话。 她悠悠看一眼霍青山。 霍青山顿时想起了母亲清河是林晓实质上的杀父仇人,而他是清河的儿子。 理性感性这个问题在他两身上都曾经剧烈的交织过。 林晓想起前世看过毛姆的《面纱》上写得我知道你愚蠢、轻浮,吧啦吧啦一大堆缺点,然而还是改变不了我爱你。 霍青山不仅不愚蠢轻浮,还极其聪明稳重。 林晓早就已经爱上了他,无关于什么人之大欲,而是被他的举手投足的风度折服,被他智慧稳重惊艳,被他对自己的用情之深感动。 可阻碍他们的,不是这些啊。 林晓鼓足勇气,还是没说出“齐大非偶”四个字来。 他们身份太悬殊了,清河能够接纳她这种身份的儿媳吗? 就在林晓在做头脑风暴的时候,霍青山又找到了一个林晓没那么爱他的“证据” 霍青山道: “怪不得你刚和我好上就问我有没有通房侍妾的,还说什么不介意我有别人,其实你是想打听我 的作风然后骗我色。” 林晓觉得霍青山现在俨然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没准心里还后悔居然为了她的话误以为她吃醋把丫鬟送走了。 林晓也别过头去,道: “你现在物色新的丫鬟也来得及啊,何必在乎我的看法,好像我真的能管得了你一样。” 霍青山道: “你还说呢,可见你真的没那么爱我了。” 林晓被霍青山的逻辑震惊了,她好奇霍青山究竟在想啥,是在跟她“作”吗? 于是两个人接下来,就着林晓究竟“爱不爱”霍青山,“有多爱”霍青山展开了一番激烈的探讨。 林晓几乎快把“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唱出来了。 等到他们停下来饮马休息,霍青山林晓已经吵到口干舌燥,把两大囊的水都喝光了。 林晓甚至想找把扇子给自己扇扇风,体验到了那种“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感觉。 霍青山端坐在旁边,他这种习武之人一有空就要打坐调息。 碧鸾问林晓是不是和霍青山闹矛盾了,怎么两个人看起来都怪不好的。 林晓摇摇头,他们这应该不算吵架? 应该算是一种理论性探讨。 林晓道: “我 头一次知道,原来男的也那么……” 她找不到形容词了。 碧鸾微微一笑,道: “小两口嘛,总是有斗嘴的时候,都是那么过来的。” 林晓一笑,碧鸾也就大她几个月,怎么还成过来人了。 而且他们讨论的就是如何从情侣过渡到夫妻。 休息过后他们照常启程,霍青山打坐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轻盈了,有种仙子的感觉。 林晓偏偏要作死,问一句: “不纠结之前的事了?” 霍青山道: “既然你提起了……” 林晓恨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霍青山道: “那究竟要怎样你才能放心嫁给我。” 林晓心想,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弃这个问题。 她道: “这个问题我早就回答过你了啊。你忘了吗?去年上元节,你说要娶我,我说你能不能接受娶我之后不纳妾,能不能接受我生不了太多孩子。诶,对哦,这两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能接受吗?”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让提出问题的人自动退群。 霍青山道: “这很难吗?这一年多来我身边不是只有你吗?” 林晓嘟囔: “一年。一辈子有好多个一年呢。” 霍青山莞尔 : “你就是为了这个?” 林晓道: “不止。你的娘……清河公主。” 她那么在乎霍青山的前程,怎么会同意林晓这样身份的人嫁给他呢? 林晓道: “你保证得了一时,保证得了一世吗?” 又道: “反正你的刑期还有一年多,这些事我们容后考虑嘛。” 霍青山不语,林晓道: “我要是不爱你,我也不会考虑这些问题了。哪个女人能够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享丈夫的。我要是不爱你,我才不在乎和别的女人一起拥有你呢。” 林晓本以为这句话能终止这个话题了。 霍青山也确实深有感触,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新的探讨点,道: “那这么说来,你刚答应和我好的时候,说不在意我身边有别的女人,岂不是证明你……” 一开始没有那么爱他。 林晓道: “这件事我们刚刚好像已经讨论过一遍了。” 言外之意,你不是要再来一遍吧。 霍青山道: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真正爱上我的,又是为什么爱上我的。”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马车内林晓和霍青山又开始了新一轮讨论,这个话题直到他们抵达绵州城才暂时告一段落。 第二百五十四章 好风光 转眼间春暖花开,燕子衔泥,真正的草长莺飞来了。 这春风和煦的日子里,霍青山带林晓去钓鱼玩。 去年林晓刚到这儿的时候就发生过了水猴子杀人案,尽管林晓证明了杀人的不是水猴子而是人,可是余家夫妇依旧不追究这件事。 当时林晓还心有不甘,可是现在她竟然也渐渐放下了。 两个人泛舟江上,垂钓其中,不少半大孩子脱了衣服就跳水游泳嬉戏,厉害的还能捞两条鱼上来。 迟迟没钓上鱼来的林晓诚恳地建议霍青山不如下水去捞。 其实她是想看霍青山下水游泳。 霍青山道: “钓鱼的精华不在于鱼,而在于锻炼垂钓者的心性。” 林晓则想,钓鱼的终极目标难道不是鱼吗?你心性再好没有鱼也白搭啊。 不过经验告诉林晓还是别说这番话了,和霍青山争论是没有意义的。 林晓就没见过比他还能吵的男人。 于是林晓道: “可我饿了。” 霍青山道: “我们带了点心。” 林晓道: “吃完了。” 霍青山面无表情,估计内心已经极度无语了。 林晓拿出两块糕点来道: “还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如意糕。” 霍青山道: “你吃吧 ,别把自己饿着了。” 林晓道: “没事,我等你的鱼。” 同时内心狂喜。 霍青山有那么一瞬的手足无措,想起又不想起,手脚乱了一下。 然后他鼓足勇气起身把上衣和鞋袜脱了。 林晓忍不住笑道: “你真的要下水吗?这天水还凉着吧,回头冻着了怎么办呀。” 霍青山含笑,道: “那能怎么办,也不能让你挨饿吧。” 说着就一个猛子跳下水。 林晓就在船上欣赏着霍青山的胸肌腹肌人鱼线背肌二头肌等等,看他在春日暖阳下像美人鱼一样优雅地入水。 霍青山在水里潜伏一会儿又上来。 他伸出空空的双手,拍拍脸上的水睁眼甩甩头后又下去了。 其实林晓觉得有些不妥,他们划船到了深水区,这儿徒手捞鱼难度是不是有点大。 霍青山这回沉水时间久了点,林晓忍不住趴在船边向下焦急寻觅。 船孤独地漂泊在水面上,霍青山迟迟没有浮出水面,林晓慌了神,不停喊霍青山名字。 林晓动手解自己的衣服,要下水去找霍青山。 就在她惊慌之时,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却是霍青山双手抓捧着一条大鱼钻出水面。 林晓松了一口气,吓得双 腿瘫软在船上。 霍青山把鱼丢到船上,笑着抹了一把脸翻身上船,动作干净利落漂亮。 林晓膝行过去,抱着霍青山道: “你吓死我了。” 霍青山笑着拍拍她道: “这有什么好吓人的,我的身手你还不知道吗。” 林晓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身手再好也不能随便玩水。 殊不知溺死的大多是会水的。 林晓道: “对不起。” 不该让他你下水的。 霍青山没想到林晓会吓成这样,连忙安慰她道: “没事的,我这不好端端地上来了吗?回去把鱼做了。” 林晓低头看去,只见那鱼还活蹦乱跳的,蹦跶着身子向船边跳跃,准备回归它的家乡,又被霍青山伸手捞了回来。 这鱼少说十斤重了,他们两个到了岸边把它处理过后架在火上烤着。 霍青山把头发解了用布擦干又挽了个高马尾,湿哒哒地披在身上,颇有一种红尘潇洒之感。 鱼被烤得外焦里嫩,霍青山撕下一块尝了尝道: “还挺鲜的,不腥。” 霍青山之前吃上很讲究,从前他到了栗山县后一年多没吃过几回鱼,因为觉得做得不好太腥了。 但是自从跟了林晓后,他也开始随性很多。 毕竟 林晓是不可能像他的厨子一样做鱼还把鱼刺给他剔了,下面条还用鸡汤。 林晓大快朵颐,两个人上午出来,这会子正是一天中最明媚的时候,天气温暖和风舒畅。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霍青山林晓在绵州城的生活也是悠闲自在。 霍青山甚至还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块地种种花花草草的,如今他养的春兰已经开了,葱绿的叶子,嫩绿底下依稀可见白色花苞,颇为美丽。 霍青山买了几个精致的花盆小心地移栽。 林晓在旁边看着,心想果然大家都是同根生,骨子里还是热爱在地里种点啥的。 其实林晓更想自己种点菜啥的,但是考虑到种菜需要施农家肥,他们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现在二人每天早起先在院子里练武打拳,然后用早膳,练字读书画画,活得也挺充实的。 又过了些日子,他们见天气好便动身前往巴凉县去看李言。 上次灵芝坠崖案,他们一行人起了些争执,当时李言还道若是再有命案,他们要比试一番才行。 可是这好几个月过去了,李言都没有书信说有什么命案,不知道是巴凉县人少,还是因为李言治下有方,风平浪静。 李言看到他 们到来还挺惊讶的,又笑着欢迎他们。 因为之前淼县有女凶手被判送到巴凉县服苦役,所以李言自然又知道了他们在淼县的大作为,道: “你们过年救出来一群被拐卖的人,实在是功德无量啊。” 被人贩子拐走的人想找回来难如登天,霍青山他们一次救出许多,多少失去家人的家庭要对他们感恩戴德一辈子啊。 说起这件事,林晓想到香儿的死,觉得自己没能挽救这条生命还是惋惜。 实在是他们太武断了,一下子判断是人贩子拐卖人口,没想到真的是绑架。 其实凶犯未必是一开始就要杀香儿,只是后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 李言带他们出去巡视一圈,介绍道: “我赶在冬天前修缮了一下犯人居住的牢房,这样就能避免他们冬天的时候大量冻病乃至冻死。” 李言这么做却不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而是想到巴凉县人太少了,这些犯人反而是一大劳动力了。 李言让这些人开垦了土地种植果树粮食,收入归为县衙所有,但不是为他私人所用。 目前这个计划还在贴钱阶段,等到有了盈利就可以扶持剩下的百姓,让大家有个生计,最起码能吃饱饭。 第二百五十五章 红梅热 霍青山觉得这个策略其实可以推行开来,以朝廷做主让各州有自己的营生可以增补收入,再回馈给百姓改善民生。 林晓想,这就是扶贫吧。 可是古代交通不便,你南方中俄的水果再好北方普通人也吃不到啊。 那么也只能造福一方百姓,让他们有事做,有饭吃。 他们在巴凉县略住了两天,看李言治理巴凉县做得也是井井有条。 李言道: “之前那个赌我不想跟你们打了。不过这不是我害怕了,只是我更希望我治下风调雨顺,没有那些凶杀冤案发生。” 林晓道: “我也想跟你说这个。你之前说我们能很快破案,是得益于我们人多,且个个忠心。” 林晓对李言一笑嫣然,大方承认道: “是这样,没错。” 她又道: “可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 林晓之前也纠结过这样对别人不公平的问题,可是经过香儿的事后,林晓觉得: “人命关天的事没有公平可言。我们的能力都有限,一己之力只能顾好周围的人。倘若我们有这个能力,可以挽救一些无辜的生命,可以洗脱他人的冤屈,可以及时地破获命案,这难道不是一件极 大的好事?” “我知道,这世上总有人得不到沉冤昭雪,可要为了这个,就大家都喊冤而去吗?这才叫世道不公。” 李言也深有感触,道: “之前是我狂妄了。” 林晓表示能够理解。 …… 话说回来,就在霍青山林晓在绵州过着悠闲日子的时候,朝凤城也悄然发生了点变化。 永光十七年春,去年因为太后薨了而暂缓的选秀再度拉开了序幕。 圣上本也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又因为少年登基,故而十六年中也只选秀两次罢了。 如今圣上膝下子嗣不多,为求开枝散叶自然要增添后宫。 如今朝凤城春意盎然,可比这满城春意更加鲜艳夺目的是齐聚于此的大家闺秀。 无论是豪门大族,还是普通官宦人家,都想尽办法妆点自己,好让皇上对自己印象深刻。 就在这争奇斗艳中,亦不乏人去讨好他人。 虽然皇帝后宫皇后贵妃齐全,可是皇后年幼入宫,无宠无子,贵妃自从其父被贬后,也渐渐没有从前风光。 如今宫里最值得人巴结的却是梅昭仪苏氏。 话说回来这梅昭仪也颇有来历,她是去年跟随康州刺史进贡的红梅一同入京的 。 梅昭仪身含梅花幽香——据说她出生之时附近红梅花一夜盛开,便盛传她乃是梅花仙子转世。更兼她皮肤白皙身材窈窕容貌昳丽,整个人就像一株雪地里红梅,清冷中又带着一丝艳丽,入宫不久便得盛宠。 于是有待选做妃嫔的淑女就想着巴结讨好她。 因为苏氏红梅得宠,封号也为梅,故而极爱红梅花,也爱红宝石等红色饰品,底下人便投其所好。 有来自理州的淑女周氏联系家中父老,特意寻来一块极品翡翠,其质地通透,绿莹莹如同碧波荡漾,清澈见底毫无瑕疵,很难得的是上面还有块亮丽细腻的红色,是极难得的红翡绿翠。 又请来能工巧匠进行雕刻打磨成簪子,远远望去便像是湖上红梅仙子招摇地伸展水袖。 这周氏有心,却不是将此物直接赠送给梅昭仪,而是簪在自己头上,在日头底下看了越发盈盈一水间。 到了正式采选这日,皇帝见周氏一袭月白衣裳清雅非凡,心里已经赞叹不已,再有头上一根簪子若水,越发惹人注意。 几番问话下来,周氏答得滴水不漏,声音柔柔听得人心神荡漾,皇帝也觉得美人更加动人三 分,周氏便顺利入选为妃。 后周氏很快得蒙皇帝宠幸,又为讨好梅昭仪,也为向皇帝表明自己大方得体,将这“凌波仙子”的簪子赠与皇上,让他再送给梅昭仪。 此举周氏一是讨好了皇帝,二是奉承了梅昭仪。梅昭仪越发被传得皇帝盛宠,于是又借此笼络周氏,和她互道姐妹,皇帝也更加宠幸二人,一时间竟成佳话。 因为梅昭仪和周氏都因为红梅得宠,宫中便生起了一股“红梅热”,人人都爱绣红梅画红梅,头上簪的首饰也要盈盈一点红。 更因为红翡绿翠难得,周氏的“凌波仙子”又带起一股红翡热潮,大家争先抢后寻购红翡来。 这个消息也慢慢传到了绵州,不过是后话了。 …… 绵州进来天气潮湿得很,还不热就是闷,仿佛随时要下暴雨似的。 这样的天气不像春天,倒像是夏天即将来临前的日子了。 霍青山道这样的日子适合钓鱼,就又带着林晓去钓鱼了。 林晓诚恳问: “在你眼里,有什么日子不适合钓鱼吗。” 天气闷,鱼会跃出水面适合钓鱼。 下过暴雨,鱼会跃出水面适合钓鱼。 天气冷,鱼养膘长得肥适 合钓鱼。 林晓心想霍青山可能因为没事做,太闲了对钓鱼上瘾了。 霍青山笑道: “我觉得你更应该多学学钓鱼,你看看你平时跟个猴儿一样。” 霍青山最爱用“猴儿”两个字形容打趣林晓,林晓便蹲在他身边道: “这有什么,只要我在办正事的时候稳重就可以了。平时活泼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吧。” 霍青山道: “好是好,不过我看你总是静不下心来,就想让你学着静心。” 没有什么比钓鱼还锻炼一个人耐力的事了。 林晓一笑,她静不下心来是因为烦心事太多了,可不是她秉性有问题。 林晓道: “要不我们下水捞鱼吧。” 霍青山果断拒绝,他强行让林晓坐下,手把手地教她钓鱼,然后两个人开启了漫长的静,坐。 等了好久好久,就在林晓真的要变成“猴儿”的时候,一条鱼上钩了。 林晓激动地热泪盈眶,两个人合力扛起鱼竿,捞上一条小鱼。 乐极生悲。 霍青山安慰林晓,刚开始慢慢来。 结果还可以,最后两人带着两条小鱼大方回府了,并且在路上跟霍青山科普: “从相对的角度而言,这是一大一笑两条鱼。”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凌家脂粉铺 一声滚滚春雷震碎了闷热天气,就在所有人都着急忙慌收衣服收摊子回家的时候,这雨却玩笑般迟迟不来。 而这雷声却惊扰得人睡不着觉。 林晓被这雷声烦得不行,想来最大的好处就是古代没有电器不用担心被雷劈。 这就引发了下一个问题,古代房子都是木头的,这要是起了雷火该怎么办是好。 没想到林晓的担忧成真了,在这滚滚天雷中,绵州城的凌家脂粉铺因为雷劈起了大火,竟将凌夫人活生生的烧死在了院中的桂花树旁。 凌生哭得死去活来的,真情感动上天,暴雨如期而至。 凌家脂粉铺前挤满了人,大家都不顾大雨,撑着伞在那儿围观,时不时露出点伤心难过的表情,又露出一份惋惜。 “这凌娘子可是个好人啊。” “这么年轻就没了。” “天灾啊。” “老天不长眼。” “她做的桂花油可好了,又香又滑。” “还桂花油呢,就是死在这桂花树上了。” “啧啧……” 凌生哭得越发伤心,大雨滂沱把他打得狼狈不堪,有人被他这模样感动,连忙过去想搀扶起来他,道: “快别哭了。” 凌生脸上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有人过来给他撑伞,看旁边被烧得模糊的尸体,心中一片作呕,强忍着道: “快把你家娘子遮盖了,好生安葬要紧。” 可凌生伤心欲绝,起都起不来,站也站不住,好不容易被人扶进屋子里,哭得几乎昏死过去。 有人看不下去,又想凌生正是伤心之时,于是几个胆大的人一起把凌娘子尸体挪至干净地方,然后连忙去净手。 又有热心肠的人帮忙去棺材铺叫人过来打棺材,还有人拿布给凌夫人遮掩身子,又有人去给她拿干净衣裳。 一通手忙脚乱,凌娘子的遗体总算能看了,就等棺材做好了。 凌生激动地给大家跪下,说谢谢大家帮助,他来日一定当牛做马感谢大家。 忙到了晚上,大家都各回各家了,嘴上还止不住议论。 “凌生可真是爱他媳妇,哭成什么样了。” “这么好的娘子,能不爱吗?” “这成亲才两三年,真是……” “你说他俩,成亲都三年了,也没个孩子。” “你说会不会是凌娘子不能生啊。” “还好没孩子,这要是有了孩子,哪里离得了娘啊。” 又有人遗憾,凌娘子没了,这脂粉铺还是她一手撑起来的,也不知道以 后有没有这么好的头油擦了。 大雨下了两天才渐渐停下,棺材铺的棺材也打好了,凌生又哭着将夫人收殓了。 不少人都过来帮忙,凌生一边哭着收殓夫人,一边央求大家帮忙把院子里那棵烧焦了的桂花树给砍了。 这棵桂花树长得枝繁叶茂,一到秋天那就是极漂亮的,可惜现在居然惹了人命。 他们忙得热火朝天,又一起扛着棺材出去准备到了郊外破土发丧。 不料路上迎面跑来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布衣女子,她见到凌生立马过来抓着他逼问这是怎么回事。 凌生哭得不行,压根说不了话。 旁边人解释: “他夫人被雷火劈死了。” 女子闻言震惊,身子瞬间僵硬,退后了一步,手中油纸伞也跌落在地。 有人好奇问: “你是谁?” 凌生只顾着哭,女子瘫软在地,好不容易呗搀扶起来,她又疯狂地上前扑打凌生,恨不得上前去撕咬他道: “你胡说,你个混蛋畜生,被雷劈死的怎么不是你!你说!我姐姐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原来是凌娘子的妹妹。 她对凌生是又打又骂,凌生概不还手,倒是旁边人上前去劝阻女子别激动,口里道: “这是 天灾,没有办法的事。” 女子被雨水淋成个落汤鸡,她把人都甩开,又扑倒棺材上逼人放下棺材,怒道: “不许你们把我姐姐埋了!” 有人劝她别不懂事,人死为大,先把人安葬了要紧。 凌生也推开给他撑伞的人,到了妹妹面前,噗通一声直直给她跪下,又磕了个响头,目光炯炯,道: “妹子!我知道,你之前一直眼红脂粉铺生意好,怨你姐姐没多顾着你这个妹子,可是如今你姐姐没了,你总不能拦着她入土为安啊!你一直不听我这个姐夫的话,可今天姐夫就求你,让她先安生了。至于银子,你以后要多少,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想法子给你,成不?” 旁人听了越发感慨凌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又责骂妹妹不懂事,姐姐死了都不让她好过。 妹妹几乎被气哭过去,但是说什么都不肯让路。 不想有人太过热心肠,看妹妹这样不讲理,直接跑去通知衙役驱赶妹妹。 妹妹在那儿挣扎,说什么也不走,口中大喊是凌生害死了她姐姐,还说什么姐姐之前给她拖梦,说她是被人害死了的。 凌生见状过来道: “这是我妹妹,大约她姐姐刚死她伤 心也是有的,只是不该拦着我们去安葬她姐姐。” 衙役也指责妹妹,说她坏事,妹妹见自己被众人责骂,愈加悲愤,索性上前见人打人,说什么也不允许他们抬棺。 然后又趴在棺材上逼人开馆,要见姐姐最后一面。 凌生也扑在棺材上大哭,道: “娘子啊娘子,你死得这么惨,你这妹子还要拦着你不让你安息。你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又指着妹妹鼻子痛骂道: “你别这样不要脸,你几次三番上家来,就是为了跟你姐姐拿钱,我们已经接济过你几次了,你别太贪心,连你姐姐的头面都要拿去!” 妹妹闻言气得在凌生脸上呸了一口,骂凌生: “自我姐姐过你家,给你当牛做马洗衣做饭,你不如意便动辄打她骂她,我姐姐略给家里带点吃的,你就发疯似的咒她死!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听着,若不是我姐姐,他哪里开得了这脂粉铺,若不是我姐姐,他哪里有这桂花油卖!” 两个人竟然在棺材前互骂起来,衙役听不下去,以他们堵路为由逼他们立刻挪开。 妹子被强行架开,眼看着棺材逐渐前行,她竟然扭头将凌生告上公堂,称其姐姐是被凌生谋害! 第二百五十七章 雷火案 公堂之上,凌生哭得声泪俱下,斥责妹妹庄小青为了争银子,不让姐姐安葬。 季大人问庄小青可有证据证明是凌生杀的庄氏,庄小青自然拿不出证据,只是她两天前的晚上做梦,梦里姐姐向她哭诉,称自己被凌生杀害,要她给自己申冤。 死者托梦称自己被害作为呈堂证供实在有些行不通。 哪怕他们是亲生姐妹也不行。 小青只得哭诉从前和姐姐见面时,常见姐姐身上有伤,尽管姐姐不说小青也知道是被凌生打得。 又道: “凌生虽然有良田两亩,房屋三间,可是只知道游手好闲,家里是分文没有的,要不是姐姐开了这脂粉铺家里只怕早就饿死了。” 至于凌生说她从姐姐那儿拿钱的事,实则这脂粉铺开的时候没有钱,小青帮着跟左邻右舍借钱,东拼西凑攒下了银子,姐姐给她钱实在是去还债的。 不料凌生却抓住这点,道: “欠的银子早就还清了,你不过是眼红脂粉铺想要分一杯羹罢了。” 两个人争吵不休,季大人拍惊堂木。 不论托梦是不是属实,既然庄小青申冤了,那么他就受理。 只不过有一点他必须说明,道: “庄小青,倘若 最后查证你姐姐的死不是他杀,你可要因为诬告和告假案受罚。” 庄小青犹豫一番,凌生立马磕头道: “大人,草民妻子的死真的是意外!意外!” 庄小青没有证据,季大人看她一眼,她咬咬嘴唇道: “大人,若是诬告,小的愿意受罚,但还望大人仔细审案。” 季大人道: “你放心。” 开棺验尸。 这尸体一出来大家都震惊了,实在是烧得太厉害了,几乎看不出模样来。 仵作道: “这雷引火烧身的事也不是没有过,只是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 可是他验尸,死者手足蜷缩,口开,内有烟灰。 只是被烧得太厉害了,看不出来有没有雷震过的痕迹,而且奇怪的是仵作质疑为什么会被烧得这么厉害。 于是季大也去凌家侦查,那棵引雷的桂花树已经被砍掉了,只剩一个木头桩子。 除此之外没有不妥。 季大人思索一番,回去审问凌生,庄氏死的当天为何会在打雷的时候去桂花树下。 这么大的雷,大家都应该在家好好待着才对。 凌生道: “我们家的桂花油一向是埋在树下的,那天我娘子正好着急把桂花油挖出来,不曾想就出事 了。” 桂花油。 季大人想这就说得通了,庄氏当时手持桂花油,很可能开了封,那么雷击打树木牵连到了庄氏,庄氏当时昏死过去,加上这桂花油便是火上浇油。 那尸体被焚烧得厉害就说得通了。 可仵作听了之后又有一个疑问,那雷如此厉害,庄氏如果经过雷劈很可能就没命了。 季大人略一思索,莞尔一笑,让人去华春路请林晓过来。 这林晓最是一个热心肠又好管事的,而且验尸手艺精湛,又写了一本书让皇帝都重视印刷成册分发给众人。 既然如此,这件案子就交给她做。 …… 林晓到了县衙,季大人还笑道: “我还想着,林娘子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主动赶过去要求验尸。” 林晓一笑道: “我想来着。” 霍青山不让。 其实林晓觉得应该出一个政策,凡是有人死亡都需要经过仵作验尸。 因为有些死亡看起来是意外或者自杀,其实里面问题很深。 已经有仵作验过了,他道: “确实是被火烧死的。” 庄氏的症状符合被火烧死的一切特征。 林晓问当天的确切情况,可是凌生并没有目睹庄氏被烧的过程,只是当时庄氏说了一 句得赶紧把桂花油挖出来,结果迟迟没归才去查看,发现院中已经是一团大火。 霍青山问季大人: “那棵桂花树呢。” 已经被凌生砍掉烧了,说是看到它就伤心。 林晓冷静地看庄氏尸体,在征得同意的情况下切开了庄氏喉咙,里面也有少量烟灰。 确实是被烧死的,这件案子好像没有问题。 可是季大人那边却有了新的问题,有人过来跟他举报,说凌生有大问题,他在外面养了个姘头,连家住哪儿对方姓甚名谁都说上来了。 对方只说到了这儿,再往下就不好说了。 季大人心想这样那么凌生就有很大问题了,于是带人去找凌生的情妇。 果然在那个地方找到了那个二十出头的刘氏。 别看那刘氏家外头看着一般,可是里头却五脏俱全,尤其是梳妆台上放着齐全的凌家脂粉铺的胭脂水粉,还有桂花头油。 季大人问她和凌生的关系,刘氏只说认识,别的一概不认。 季大人又搜了一遍她家,找出男子衣物,可是男子衣物千千万万,又怎么能说得定是凌生的呢? 虽有邻居作证,曾看见过凌生出入这家,可是季大人都能想到,审问起来凌生可以 说这人是老顾客,他是去送货的。 又有人说刘氏是个暗娼,那凌生也可以解释自己去风流快活了。 反正大凤律法没有禁止人去嫖娼的。 季大人把刘氏押了回来,那边林晓也有了新的想法。 庄氏确实是被火烧死的,可是这火是雷火还是人为纵火就不一定了。 林晓仔细检查了庄氏身上,确定了烧得最严重的地方是上半身,尤其腹部更为明显。 她还凑近了仔细闻,桂花香已经很难闻到了,虽然有隐隐约约的味道,她也拿不准。 不过好在油这种东西是不溶于水的,她还是从庄氏身上取到了物质,经过清水后可以辨别出来是油。 林晓分析,或许庄氏打开了桂花油后中了雷,昏倒在地,桂花油洒落身边,于是大火烧在了上半身。 霍青山道: “那的确是意外?” 其实雷火伤人的事也是有的,并不算稀罕。 林晓道: “我觉得可以去凌家再验一遍。” 路上,她忍不住跟霍青山道: “你觉得庄氏这事有蹊跷吗?” 霍青山道: “有。” 林晓洗耳恭听,霍青山道: “打雷的时候,树下很危险,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这时候去挖桂花油。”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十个问题 除非是这时候有人上门来买桂花油,并且要的很急,不然就说不通。 可凌生的口供没这么说。 季大人审问过凌生,他只说当时庄氏非要去挖那桂花油,他怎么也拦不住,还说什么不拿出来怕被雷弄坏了。 埋在底下被雷劈坏了的可能性不高吧。 林晓到了凌家,霍青山道: “你是打算用什么办法验证那把火是雷火,还是人为的。” 庄氏肯定是被火烧死的,就看火的来源了。 林晓道: “我没有什么办法。” 雷火还是人为纵火,这是很难验出来的,况且庄氏尸体被烧成那样,几乎看不出来有被雷劈的痕迹。 霍青山道: “有没有这种可能,她是被凌生打晕,又或者打伤然后纵火烧伤的。” 林晓道: “你觉得怎样的伤才会让庄氏面对焚身大火没有反击的余地。” 大火烧身,疼痛不已,对方却无法呼喊救命乃至挣扎。 霍青山道: “普通的打晕是不行了。” 那么,重伤头部? 那林晓可以给庄氏开颅验伤。 林晓去凌家是要做一些验证的,她想知道庄氏在被火烧之前有没有经历过外伤,以及行动有没有受限。 霍青山知道用火炙烤 地面,看有没有油脂渗透而出,根据油脂分布痕迹来判断死者生前状况,判断其是被活活烧死的还是平躺五地面被火烧死的。 可是这个办法有一个纰漏,庄氏是经历雷劈过的,那么她完全有可能被雷劈之后动弹不得所以被火烧也无法挣扎。 林晓道: “我想知道庄氏有没有经历外伤。” 其一方法是用酽醋和酒泼地,看地上有没有血迹显现。 可是去凌家的人快被浓醋味道熏昏过去了,也没看见血迹。 林晓本判断,庄氏可能被凌生用刀捅伤后昏迷所以无法挣扎,可是现在看来…… 她还没放弃,用火炙烤地面,看地上油脂痕迹分布。 令人惊讶的是,地上油脂分布是分散的,最后在一块上很明显。 他们蹲地上研究半天,其中一块地上有油脂断续,霍青山推断庄氏应该是被雷劈后身上起火,在地上爬行或者挣扎了一段。 那这么说来,庄氏的确是死于雷火了? 林晓沉默。 旁边人也沉默了一番,那县衙仵作过来道: “看样子这件事的确是意外了。” 霍青山在那残留的树桩旁边,这儿是火势最大且油脂分布最多的地方。 霍青山道: “这 儿的土有被挖掘过的痕迹。” 旁边人道: “自然,那凌娘子是来挖桂花油的时候被雷火烧死的。” 挖桂花油。 霍青山灵光一闪,想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们只把重点放在了桂花油上,忽略了“挖”这个字。 二人又研究起了树桩旁的土,霍青山道: “装桂花油的坛子呢?坛子?” 坛子?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坛子?他们不知道啊。 可能像桂花树一样,被凌生因为触景伤情给处理了。 这一点霍青山记下了,他会让季大人着重考量的。 他们索性把土给挖开来,底下还藏着若干坛子。 统统依次取出并且标记好位置。 林晓惊喜地发现靠外的一坛上面沾有桂花。 凌家的桂花油里面都是有大量洁净的桂花的,以此显示货真价实。 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这一坛子就是物证了,林晓又拿了一坛,看上面都有密封的,水泡不透,火烧不坏的。 就看坛子质量了。 林晓单手抱着一个坛子伸展开来,手一松坛子滚落在地。 凌家的地都是土地,很难摔碎这厚坛子。 接下来林晓还做了各种实验,让个子高的人摔掉坛子,又抱着坛子直直 地往地上扑去。 都没有把坛子弄碎。 那么问题来了,这坛子里的桂花油是怎么洒出来的? 霍青山道出自己内心的疑惑: “庄氏既然是担心桂花油被雷弄坏了,那么没道理只挖出来一坛,也没道理只挖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那些桂花油都是依次排开的,庄氏要取出必定会挖开一个很大的口子好尽快把坛子取出。 而且她绝不会只挖开一坛就把密封揭开,这有什么用呢? 霍青山推测,庄氏当时取出坛子后被雷劈中,又有人打开桂花油泼到她身上趁机放火,然后谎称是雷火。 他们把这个线索分享给了季大人,季大人听完他们的分析也是激动地拍桌子站起来。 林晓案件重演一下,她觉得取桂花油也是凌生的主意。 他先找借口逼庄氏挖一坛子出来,趁打雷的功夫推庄氏到树上想借机让她被雷劈晕,然后泼油点火烧死她。 不过凌生泼油的时候动作太大,有部分油顺着土坑流到下头。 林晓还想到一件事。 哪怕是微乎其微,坛子真的是碎的,还是庄氏自己打开的,引发雷火,那火势最严重的就是靠近油的地方。 应该是庄氏的手臂。 可是林 晓确认,庄氏身上最严重的是腹部和头部,手部的焦灼应该有雷痕的关系。 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了疑点,季大人可以放心地审问凌生了。 第一个问题,可是庄氏自己要去挖桂花油的。 凌生自然回答是。 那第二个问题,当时庄氏是怎么说的。 凌生道: “当时她说,这雷这样大,回头把树劈了,我得把桂花油挖出来才行。” 第三个问题,树底下的桂花油有多少坛。 凌生答不出来,这桂花油一概是庄氏鼓捣,他只管有银子。 第四个问题,庄氏当时去了多久。 凌生道快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人确实可以被烧焦了,第五个问题,他到的时候庄氏是怎么样的。 凌生道身上起了好大的火,还有树也起了很大的火。 第六个问题,火怎么灭的。 凌生道他取水来扑灭的。 第七个问题,庄氏当时取出来多少桂花油。 凌生结巴了。 第八个问题,火灭后可看见庄氏身旁有几坛桂花油。 第九个问题,装桂花油的坛子去哪儿了。 第十个问题,你可承认那火是你放的。 凌生结巴,眼泪顿时流了下来,道: “当时小民伤心欲绝,实在记不得这些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蓄谋杀妻 季大人拍惊堂木,立马传证人。 什么证人? 就是凌生喊自己娘子被雷火烧死后过来帮忙的人。 他们帮忙抬的庄氏尸体,还叫得棺材铺老板,还帮忙砍了大树。 据说凌生在庄氏死后,两天是茶饭不思,连动也懒得动的。 有人道,收拾庄氏尸体的时候,的确看她身旁滚着一个被烧焦的坛子,是完整的。 季大人又派人挖地三尺的都要找出那个坛子来,终究是在厨房的灶台里找到了。 这就是霍青山林晓提出来的最大疑点。 庄氏自己非要闹着把桂花油挖出来,那就得全部取出来才行,怎么会才挖个开头就好端端的打开了。 林晓只恨古代没有指纹提取,否则早就把这凌生给抓进去了。 如此不合理的点,凌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庄氏可能一时冲动想打开看看。 最后又哭道他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结发妻子啊! 可是庄小青则一口咬定,这凌生游手好闲,家里生活全靠她姐姐支持,不仅如此,这没出息的家伙还时不时殴打她姐姐。 又有人作证凌生和刘氏有染,于是季大人又审问刘氏,看她知道什么。 事情到这儿,林晓心里 已经笃定,庄氏是被凌生害死的。 唯一隐患在于,雷虽然会劈中树,可这概率不是百分百的。 凌生要杀害妻子,应该会选择一个更稳妥的方式。 他们两个人又去了一趟凌生家,发现老鼠药一包,已经用过了。 这不能作证。 还有刘氏家,男子鞋袜是凌生的尺寸,可是凌生只要说自己去光顾过刘氏就不能说明什么。 还有刘氏的全部财务,都不能说明什么。 林晓心里质疑,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霍青山却想,把刑具都给二人用一遍,不怕二人不招供。 可是这话却不能当着林晓面说,她是最痛恨滥用酷刑的。 林晓在县衙驻足,霍青山最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挖土的锄头。 除非庄氏是用手挖的,那么她手指里就会有泥土残留,这东西是火烧不掉的,林晓用竹签子剔过庄氏的手指头,没有类似的组织残留物。 霍青山立马过来拉林晓道: “还有锄头,锄头。” 看庄氏用什么东西挖的土,那必然会有锄头。 林晓也恍然大悟,内心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早想到这点。 他们又“光顾”了凌家一趟,里头锄头有几把,其中一把 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季大人又问凌生,庄氏去挖桂花油的时候可拿了什么家伙。 凌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林晓把所有可以挖土的东西拿出来检查。 最后在疑似被火烧过的锄头上发现了痕迹,这把锄头好似被擦拭过,可凶手忘记擦锄头铲的根部了。 那上面有片小小的桂花混杂着点污渍。 这不是普通的污渍,而是被烧碎了的衣服组织。 如果能够化验的话,上面还应该有人体组织。 这就是最大的物证。 倘若庄氏真的是意外死亡,那么些锄头应该跟她一块被火焚烧才对。 这下真的是证据确凿,凌生想抵赖都不成了。 县衙之上公审,季大人把证据都依次摆出来,先质疑凌生为何要把这坛子放到灶台里。 答不上来。 其次就是这个锄头,又是冷笑质问: “难道你有功夫抢救出这锄头,却救不了你的娘子吗?” 季大人把案件分析说出来。 凌生蓄谋杀妻已久,终于遇见雷天,于是心生毒计,先让庄氏去树底下挖桂花油出来,然后趁打雷将其推至树上,待雷将其劈中,趁其不能动弹之时浇油之上,纵火焚烧,又以锄头 根部击打,阻止其自救。 凌生欲辩不能言,季大人还将证据给围观群众远远看一眼。 那些百姓一边看一边吐唾沫,“真不是东西!” “知人知面不知心!” “畜生!” “该被雷劈死的是他!” “可怜那娘子了!” 季大人又把刘氏带上来,刘氏承认,凌生跟她好了许久,时常在她耳边说他娘子哪哪不好,早晚要弄死她再把刘氏娶进门。 凌生见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就连忙道: “大人!冤枉!” 季大人厉声问: “你有什么好冤枉的!” 凌生立马哭诉: “我本和我娘子夫妻和睦,只是我娘子成天嫌我没出息,没本事,成日里涂脂抹粉招蜂引蝶,趁我不在家就勾搭男人,我实在忍无可忍,才……” 庄小青怒道: “你胡扯!我姐姐果真嫌弃你没本事,早走了,哪里还用得着在你家当牛做马的!” 就连左右邻居也是说,这庄氏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红脸,且十分能干,平日里除了调弄脂粉外,什么脂粉也做得的。 这么好一个娘子,也只有禽兽才狠得下心杀害了。 季大人道: “你狠心杀妻,还出言诋毁死人,其心 可诛!” 他很快审判,凌生杀人罪成立,判处死罪。 凌生还不放弃,挣扎着喊都是刘氏撺掇他去干的,他是被蛊惑了! 季大人却早就看清凌生为人,道: “若真是他人蛊惑的你,你早在露馅的时候就招供了,还会等到现在?拉下去!” 林晓见真相大白,也放下一颗心。 不等季大人退堂,他们已经离开了县衙。 尽管破了一桩破有难度的案子,林晓却不觉得有多高兴。 前世她见惯了尸首,原本对这种事已经没有感觉了。 那些尸体没有生命,在她眼里是一样的,她只需要验,剩下的交给警察。 可是到了古代,随着和霍青山交往的深入,她渐渐开始涉及破案。 验尸不仅仅是一项工作,是她养家糊口的支撑,更是对于自己内心的安定。 她觉得自己不仅仅是死者最后的耳鼻口舌,身上更带有对正义的伸张。 明知那是桩谋杀,却无法抓捕凶手。 明知道那是不公,却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太憋屈。 林晓不知不觉间已经担任了一个“父母官”的职责。 这很辛苦,可是她却很愿意。 正走着,后头县衙里的郑仵作却追了上来。 第二百六十章 雨水如麻 原来他被林晓的验尸技术震撼到了,特意来向她请教。 林晓表示她曾写成一本书,已经印刷成册分发下来了。 郑仵作笑道: “正是,我看过了,写得真好。” 他跟林晓竖了个大拇指,道: “只不过我看了还有诸多不解,想跟您请教。” 林晓大方表示: “有什么不解的,你尽管问就是。” 三个人于是一边走一边聊,林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郑仵作不停道受益匪浅,一直走到家门口他才请离去。 林晓还表示,以后有什么不解的尽管来问她。 回到家后霍青山去关怀他的兰花了,这花开得很好,已经抽条,原本的花苞已经开了,洁白如玉,花瓣颇长好似竹叶。 对于兰花,林晓只知道蝴蝶兰,于是问霍青山有没有见过长得跟蝴蝶翅膀一样的兰花,颜色鲜艳。 花瓣像蝴蝶翅膀的兰花霍青山见过,但颜色鲜艳的没有。 霍青山跟林晓讲起兰花,说兰花有诸多品种,他最爱的便是春兰和寒兰。 其中兰花的花不是一模一样的,它分种,有的兰花花瓣形状类似竹叶——他现在种的就是,还有的像水仙或者蝴蝶。 林晓眼前一亮,霍青山道: “但我没 见过色彩鲜艳的春兰。” 林晓想蝴蝶兰这时候可能没被培育出来。 于是又问: “你见过白玉兰吗。” 霍青山自然见过,问道: “你喜欢?” 林晓觉得自己说喜欢的话,霍青山当晚就会派人给她日夜兼程挖两棵白玉兰树来。 于是道: “还行。” 林晓自然觉得白玉兰很美的,纯白优雅,亭亭玉立,花开的时候满树盈盈如落雪。 最重要的是,白玉兰承载着林晓前世的记忆。 纵然没有闲情欣赏,但她早已经习惯每年有白玉兰在身边。 霍青山含笑看着林晓。 林晓觉得霍青山的笑容很温柔,带着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又隐隐约约觉得,这笑容之中透着别意。 那一刻霍青山仿佛不是在近距离地看她,而是欣赏什么。 大概是欣赏她的美吧。 两个人互相欣赏了一下彼此的美之后,霍青山道: “饿了没,我去做饭。” 林晓道: “好,有劳。” 在林晓的训练下,霍青山成功地从一个君子远庖厨和只会在野外做烧烤的男人变成一个可以下厨做三菜一汤的男人。 林晓在等待的时候也去作画。 情侣相处的最好方式就是彼此共同进步。 虽然她能教 霍青山的东西不多,但也能教。 不过她要学的东西就多了。 等霍青山做好饭菜,林晓也画好画,画得正是霍青山。 自从跟霍青山学习后,林晓开始琢磨起来什么叫形神具备,和神似。 她的这幅画,就是形神具备,简单几笔把霍青山画出来了,霍青山看了之后笑道: “画得不错。” …… 凌生被判死刑之后,雨水又大了起来,每天淅淅沥沥不知疲倦。 林晓去见过庄氏的妹妹小青,她知道是林晓验尸发现许多疑点后才让凌生得以伏法,感激地下跪。 林晓连忙把她扶起来,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把庄氏做的脂粉和头油送了林晓,林晓又问她以后怎么办。 庄家的父母去世了,也没有别的兄弟。 庄小青打算把庄氏带回去安葬。 林晓问: “那这个脂粉铺呢。” 庄小青道: “其实每年姐姐也会给我一批货物让我在家附近售卖,也能养活自己。” 现在庄氏去世,小青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凌家接手这个店铺,可能会在家里再开。 生意可能没有在绵州城好,但能糊口也不错。 林晓道: “那就祝你好运了。” 她把脂粉和头油带回去,她很 少涂脂抹粉,霍青山称赞她天生丽质,不需要。 其实是林晓不会化妆。 虽然之前晒黑了导致她忍不住抹粉打扮自己,但是在清温客栈泡了几个月温泉后她现在已经是全身又白又嫩了。 至于头油,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有条件经常洗头之后她就不用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研究了一遍这些东西。 庄氏的脂粉也不是自己做的,而是买来货物之后又自己精加工一番,让它颜色更加好质地细腻。 至于桂花油则是自己做的。 霍青山看她摆弄瓶瓶罐罐,笑问她是要学做胭脂吗? 林晓道: “你还记得吗?小青进城是因为她做梦梦见姐姐哭诉她被人活活烧死。” 霍青山警觉。 林晓的意思是怀疑小青也有问题? 可是凌生作案证据确凿,要是跟小青有关,他不可能不说的。 季大人派人去城外打听过,小青跟庄氏感情是极好的,还曾经接小青去凌家住过一段日子,不过后来小青又回来了,说是帮姐姐卖胭脂水粉。 但是她很少进绵州城了,都是庄氏来看她。 林晓问: “你信托梦吗?” 霍青山道: “虽然听起来玄乎,可是血缘至亲,有心灵感应很 正常。” 季大人因为不信神,所以还派人打听过小青,案发前她一直待在家里卖卖胭脂的,来往密切的也只是邻居和客人。 小青没有嫌疑。 霍青山想到这层就又放下心来,问林晓想到了什么。 林晓道: “你说会不会是有谁,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告诉的小青。” 林晓很快否认了这个说法,因为绵州城去到庄家,赶马车要一天多,时间来不及。 而且凌生杀人手法是临时起意。 那就当是姐妹情深吧。 屋外雨水越发密集,霍青山道: “你吓我一大跳。” 林晓苦笑: “你也很担心这件案子会反转。” 霍青山道: “自然。” 杀人案,不可小视。 林晓想这还是小儿科,前世她什么案子没见过,分尸碎尸的多了。 不过她还想过,古代会不会有那些很多的什么密室杀人案,还有装神弄鬼杀人案。 可是目前为止没遇到过,不知道她是高估了古人的杀人手法,还是她没遇到。 目前为止她觉得下手最狠的就是宇文集,做事几乎滴水不漏,没有留下线索。 其次就是高承祖,借刀杀人,事后杀人灭口。 在古代宗族制度下,他这种情况几乎没人制裁得了他。 第二百六十一章 开学堂 虽然霍青山没有第二天就给林晓抗来一棵白玉兰树,但是他过了几天给林晓送来了一根白玉兰的簪子。 霍青山就是这样,但凡林晓对某样事物流露出一点喜爱向往之意,他就会尽力尽快给她弄到手。 论被高富帅宠溺是怎样的感觉。 林晓甚至想写篇论文。 玲珑坊的吕老板还道: “这羊脂白玉是极好的,娘子戴着永不过时。京城最近刮起一股风,时兴什么红翡来了。” 虽然现代审美觉得红和绿不能搭配,但是古人还挺喜欢这种撞色的,而且神奇的是无论这些汉服上面混搭了多少种颜色看起来都不冲突,审美堪称顶级。 霍青山道: “红翡绿翠并不稀奇。” 吕老板道: “是啊,你说红翡也是有的,可是他们要的翡翠不要什么祖母绿也不要什么鸡血红,讲究的是翠玉内含红翡,好像碧波中有一红梅般,要求繁琐,也没个样子让人寻去。” 吕老板又介绍道,说是宫里什么宠妃有一根碧玉簪子,上面雕刻成梅花仙子的样子,十分动人,于是大家都争先效仿。 林晓脑里做了个化学公式,想着因为是翡翠在形成过程中有铁元 素侵入形成了红色,而翡翠是不可再生资源。 吕老板寒暄了几句便离开,霍青山把白玉兰簪在林晓头上,莞尔一笑。 接下来几天,林晓每天都戴霍青山送得簪子,其实霍青山送她的东西很多,不过她从公主府走得时候都没带上。 要不是怕霍青山生气,林晓更想摘他两朵兰花来戴着。 …… 虽然下着雨,可是郑仵作时常冒雨来拜访,向林晓请教验尸问题,林晓也乐意倾囊相授。 霍青山道: “你只教他一个人,效果也有限。” 他放下书来,笑道: “我记得从前你在庄子上开过小学堂,专门教女学生。” 林晓点头,霍青山道: “那不如你在这绵州城也开了学堂,专门教仵作怎么验尸,可以减少冤案。” 林晓也欲欲跃试,但是又想,开学堂没问题,但是会有人来吗? 霍青山笑道: “最起码会来一个。” 林晓心动了,开始准备教学用得素材,还联系了绵州城的几个仵作,也让他们互相通知,说她会在某日开设学堂,讲解一些仵作验尸的事,若有兴趣的可以来听听,大家一起互相讨论学习。 林晓知道自己的年纪 教他们看起来太嫩了,可是细究起来她前世做了那么多年的法医,这辈子又跟林震山学了不少,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资格的。 到了开课的日子,来的人却乌泱泱的不少,感觉不止是绵州城的仵作了。 林晓看到这么多人有些惊讶,那种紧张不亚于前世去做申辩。 遗憾的是林晓没能把霍青山给她寻来的人体骨骼带来,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代,想要弄来这玩意难度可大得很。 她就把自己画的人体骨骼图挂了出来,拿着自己整理的仵作笔录和大家谅解。 验尸体先辨男女。 倘若是白骨,要先分辨性别,主要看骨盆的幅度。 不存在男女骨头数量不一样的说话。 成年人的骨骼数量都是一样的,有206块,儿童的骨头数量要多一些有217、8块,因为他们的骶骨和尾骨还没有发育融合。 这就有引发一个问题,可能会有少数人因为骨骼没有完全愈合再或者出现籽骨副骨导致骨骼数量不是206块,但这是人与人的区别,不是男与女的区别。 除了骨盆还可以看成人的颅骨和四肢骨头,但是难度要比骨盆高,而且精准度也不 如骨盆。 如果是女性,还可以通过骨盆判断死者生前有没有生育过。 林晓此前就是根据惠太妃的耻骨联合背侧边缘处的骨质凹陷来判断她不止一次生育。 于是又引发一个新问题,倘若是腐烂程度不高的女尸,可以看她的身体形状来看其有没有生育过。 未生育的女性在正常情况下,下面是圆形的,生产过的则是一字型。 这些她的仵作笔录上都写过,但是底下人大概是没看过的。 还有根据骨骼表面光滑度判断性别等等。 接下来的难度大一点了,倘若是分尸案或者白骨散落,可以根据骨头长度来判断死者生前身高。 这种是有公式的,林晓誊写下来,她的笔录上依旧有。 可是有人问她原理,林晓不能说这是经历过无数次科学计算得出来的结论,只能说是先人无数的经验被她亲爹继承了。 同时林晓还需要澄清几个巨大错误。 滴血不能认亲,不管是活人的血还是死人的骨头,都不能。 那有人问: “那要怎么分辨一对人有没有血缘关系呢?” 林晓表示没有办法,心里想,没有DNA的年代,大家只能看有没有胎记或 者长不长得像了。 她把之前栗山县的“美人尖”技巧分享给大家。 虽然不能直说显性遗传和隐性遗传,但是她尽可能把一些会遗传出来的问题和特征告诉大家,还有父传女母传儿的规律。 可是林晓这些问题逐渐引发了激烈地讨论。 那就是林晓说得都是她一人之言,她拿不出证据,那么她说得话没有保证,何尝不是另一种滴血认亲呢? 滴血认亲尚是古书记载的方子,这都不抵用,林晓又凭什么说她的方法万无一失呢? 林晓不知道如何解释,苍白地重复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加无力。 这些想法太超前了,在古代她是没有办法佐证的。 林晓耐心解释: “大家可以保持怀疑态度,我说得也不一定十成十的对,但是大家可以借鉴一下,若是大家有其他想法也可以分享出来,我们一起讨论。” 可是其他仵作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将信将疑。 除此之外,林晓还有关于毒药的判断,中毒后的急救方法,自己死亡时间的判断和空气温度湿度的影响。 三天课堂下来,林晓已经说得口干舌燥,霍青山每天拿陈皮给她泡茶也无济于事。 第二百六十二章 闲情 春雨停歇了,又是农忙时分。 林晓想着等天气热了,他们可以再去一趟百彩镇,夏天上雪山会更加方便点。 主要是百彩镇真的太美了,林晓念念不忘。 他们上次游览的只是一角而已,还有更多美丽的风景还没看过。 碧鸾又回到了绵州城,这段时间她带着鸣鸾班走了锦州城几个地方,但是她还是想着回朝凤城更好一点。 林晓笑道等她回了朝凤城去捧他们的场。 碧鸾道: “这儿偏僻得很,怎么不早些回去。” 她不知道霍青山是被流放过来的事,霍青山也没那闲心到处招摇说自己是被流放的。 因为每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林晓就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吃饱了撑的。 林晓道: “还有一年多我们就回去了,很快再见的。” 碧鸾笑道: “那我在朝凤等着你。” 碧鸾还没来得及走,他们倒是等来了一份厚礼,却是贾樟托人送来的。 贾樟被贬做端州司马,端州这个地方比栗山还远,好处就是栗山是山里,进出都累,端州地域辽阔出入方便。 他在端州也是有官职在身,虽然司马是半个闲职。 林晓觉得贾樟被贬官也不冤枉,他明知道父亲勾 连襄王帮他谋反,可是打着父子情的名义不报,皇帝已经算是给他们留情面了。 林晓很不理解贾恪想什么,为了得到重用闹起谋反,这是为了开窗拆屋顶的做法吗? 霍青山打开箱子,里面东西琳琅满目,有茶叶、锦缎、沉香木香樟紫檀黄花梨等等。 但是更让霍青山注意的是里面还有一升珍珠,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富有光泽,是很好的东西,附赠珍珠粉一大桶,入药敷脸都可以林晓觉得这珍珠粉是被淘汰的珍珠打磨的。 霍青山其实也准备了一些东西,只是没有贾樟的珍珠香料那么名贵。 他备得是茶叶、酒和锦州锦,大部分是送到朝凤城给清河公主的。 林晓得到珍珠后也没有多么激动,大方地分享给了碧鸾。 碧鸾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可是看到这珍珠也是一惊,称赞道果真是好东西。 林晓不喜欢戴东西,于是热情地送了碧鸾珍珠项链和珍珠粉,自己做了个耳环就够。 碧鸾真的受宠若惊。她也没想到林晓会如此喜欢她,把她弄得真的不好意思接近霍青山了。 霍青山也压根不见鸣鸾班的人,他在家里深居简出,每天伺弄花草,不知道的还以为 他要修仙了,如果想听音乐就听林晓弹就是了,用他的话说就是: “如今生活简朴,不得以往,凑合将就些罢。” 林晓则表示让霍青山自娱自乐就好。 碧鸾很快启程回朝凤,霍青山也打点好东西派人护送去端州和朝凤。 林晓的小课堂持续开课,开始讲起来验伤。 如耳膜穿孔、大脑出血等等,有一个办法就是看人的眼睛,但是难度就是需要天气好,要是晚上就不妙了。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月,已经过了芒种。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林晓见芒种时节,各家女孩都要祭拜花神,但是她没这爱好。 她只知道天气会越来越热,并且把毒手伸向那些可爱的花花。 而在这时候,霍青山的蕙兰则开花了,林晓有预感,霍青山的兰花将会成为他两之间独有的计时工具。 林晓作为一个俗人,种花这种风雅的事就交给霍青山自己去做了,她就负责去包粽子。 绵州城没有端午节赛龙舟的习俗,但是吃粽子的习俗还是有的,林晓就买来糯米自己包粽子了。 她还玩心大起,用包饺子的方式来包粽子,并且做好了标志以防自己误吃。 林晓还笑道: “糯米积食,我特意做得小些好吃。” 她主动剥好粽叶,把小巧的粽子喂到霍青山嘴边。 这大小刚好一口一个。 霍青山不疑有他,一口吃下去,眉头一皱。 林晓已经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了。 这粽子里头包了辣子,混合上糯米,那味道不敢相信。 霍青山问: “剩下的粽子你都包了什么。” 林晓笑道: “你猜呗。” 霍青山微笑着剥开一个粽子,然后满屋子追着林晓跑,抱得美人归后愣是强行把粽子喂进她嘴里。 …… 近来玲珑坊的生意越发好了。 翡翠向来是人们喜欢的,但是因为京城里梅昭仪周美人的得宠,翡翠的风越大,许多人加入了翡翠生意行列中,进出益州等地的人突增数倍。 绵州虽然偏远,但是得益于和锦州有接壤,益州去锦州又方便,因此也进到了不少好货。 他预留了上好的供给富户们选择,自然包括霍青山。 当他上门拜访的时候,林晓心里突然怜悯起来吕老板。 他想做生意没啥,问题是他做错人了啊。 霍青山是很富没错啦,这些奢侈品完全是他的日常生活用品。 可是霍青山现在深居简出,压根用不上这 些社交需要的东西。 其次,霍青山其实没怎么花钱买过这些奢侈品。 他出身富贵,什么珍珠玛瑙翡翠黄金的,生下来就有,还有皇帝赏赐,外带四时礼节来往。 可是看吕老板这样锲而不舍,林晓都有些感动了。 吕老板也精明,知道光顾着讨好霍青山是没用的,于是这次他来的都是针对林晓的。 男人嘛,都喜欢让自己的女人崇拜自己。 吕老板将东西一一摆出来,介绍道: “这对鸳鸯玉佩是专门为恋人打造的,两块玉佩可以严丝合缝地拼凑到一起……” 林晓点点头。 “这个玉搔头……” 林晓点点头。 “这个手串……” 进展点点头。 “这个翡翠项链……” 林晓点点头。 “这个玉梳子……这个翡翠茶壶……这个山水雕刻……” 面对吕老板热情诚恳的目光,林晓伸手拿了那对玉佩。 这玉佩上面刻得是连理枝,后面还有一座山,又是绿油油的翡翠,正好符合了他们两的名字。 林晓道: “我们好像没有什么成双成对的东西,这个正好了。” 她笑得有些牵强,霍青山看出林晓的为难,莞尔一笑,道: “正好,那就买下这个。”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丽枝 他起身,把那玉簪子往林晓头上比了比,笑道: “如今天热,你带这个也好看。” 其实霍青山有时候也很好奇林晓的审美。 在她眼里,夏天太热不适合穿鲜艳的衣服,冬天天冷颜色要沉稳一点,春天穿得可以嫩一点但也不需要太招摇。 于是霍青山问道: “你是打算到嫁人那天才穿红衣?” 愣是把林晓逗笑得不行。 主要是林晓前世就是黑白灰档,到了霍青山身边看尽繁华后又回归了她的真实审美。 吕老板做成了生意,高高兴兴地走了,林晓却没有购物后的欣喜。 霍青山却拿着那个玉佩仔细打量后笑道: “还挺适合我们的。” …… 吕老板回了玲珑坊,给他供货的石商人正坐在那儿喝茶,两个人互相寒暄了一番后,吕老板道: “这批玉好是好,只是没有红的,可有红的?” 石商人笑道: “我知道红翡最近盛行,可是那石头刚出来就被人订了去,他们来头大,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吕老板也很遗憾,石商人又道: “红翡这东西,要的人都是进京巴结的,我看你未必太需要。” 吕老板笑道: “我能不知道这个?只是想着有个 好东西压箱底才好。” 他们这种经商的,店铺里需得有个镇店之宝才能压得住场子。 石商人道: “那我回头再帮你看看。不过依我看,你不需要弄这玩意。横竖这东西是宫里娘娘折腾出来的,回头她们失宠了,这玩意也不值钱了。” 吕老板也哈哈一笑,道: “那是,说到底还是这玩意值钱。” 他们是聪明人,清楚什么风跟的什么风跟不得,可是却有人不这么想。 为了利益,有些人敢于铤而走险。 …… 端午过了也就农忙时节慢慢过去了,他们又去了一趟巴凉县,那儿的农作物也成熟了。 虽然成熟了,李言却高兴不太起来,原来是作物的产量不如人意。 他道: “巴凉县的土地或许不太适合种这些。” 他家也是务农的,一下就知道这产量有些低,质量也一般。 虽然李言做好了一开始收成不好的准备,但是看到结果还是有些低落。 他想得是收上来的粮食能够自给自足外,最好还有富余的可以拿去交易,可是看这样,就是有富余的也不能拿去贸易,是赚不了几个钱的。 林晓安慰他慢慢来,霍青山则道可以先拿去补贴穷苦百姓,但是要有 标准。年迈无所依,年幼无所养的,这样的人没有劳动力不能自给自足,是不会挑剔粮食的。 但是也不能完全免费,实在年迈的可以得到补贴,年幼的却要他付出一定劳动或者长大后以劳务做为偿还。 霍青山的想法就是为了避免福利太好,导致有人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等着朝廷供给。 至于粮食收成不好,霍青山只能安慰他慢慢来。 因为巴凉县比较适合种植粮食的土地基本都被人买下来了。 尽管巴凉县偏僻看起来又穷,但是依旧不缺有钱人。 他们的资产到了外头不够看,可是在巴凉县仅仅凭借有良田有粮食就能作威作福,不少人因为没有粮食向他们借粮,借着借着就得卖身给他们做奴隶,苦不堪言恶性循环。 李言现在还跟这些人斗智斗勇,他们仗着是“土皇帝”,想尽法子不缴纳税款,李言也是苦不堪言。 林晓安慰他慢慢来,不要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李言莞尔,林晓除了在破案这件事上风风火火,其他事都秉持着一种温柔态度,真是判若两人。 “这粮食收成不好,这果子味道却新鲜,你们尝尝。” 李言摘了果子下来给他们。 古 代也没有农药,他们随便把果子擦了擦就吃了,甜甜的很可口。 林晓笑道: “你这儿能种荔枝吗?” 李言道: “能是能,好不好吃就另说了。” 林晓一笑,她想起红尘一骑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诗词来。 古代的交通条件,就是发展种植业也不能脱贫。 他们在巴凉县待了两天,却没有去百彩镇,因为现在还不是上雪山的最好时候,就在林晓觉得他们要回绵州城的时候,马车却偏离了方向。 林晓问: “我们这是去哪儿。” 霍青山卖了个关子,笑道: “你到了就知道了。” …… 大队人马停留在悦来客栈门口,人乌央乌央地进来,其中一对衣着华丽的男女一看便知是主子。 男子看了一眼客栈环境,道: “这就是丽枝县最好的客栈了。” 老板出来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这儿客栈也不少,我这不过比其他的都略大一些罢了。” 他陪伴着男女看了一眼客房,男子似乎不太满意,但是旁边的美人笑着安抚道: “穷乡僻壤的,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横竖有带被褥,凑合住着罢。” 男子闻言也只得作罢,让手下上上下下地洒水扫地擦 床换被褥,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才满意。 这排场十足,加上他们颐指气使的,弄得客栈老板心里怪不舒服的,但是看在铜钱的份上他们也任劳任怨了。 陪着笑脸进出,他听到里头男女说话。 男子笑道: “明天带你去尝尝这儿的荔枝味道如何。” 女人笑道: “管他哪儿的荔枝,都是连皇帝都尝不到的鲜儿。” 男子正色呵斥道: “休得胡说。” 女子连忙住口,男子道: “说了多少次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当着外人的面不能乱说话。” 女子知错,开始撒娇。 男子道: “行了,今儿先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带你去吃个够。” 结果第二天两个人睡到太阳猛烈晒屁股才懒洋洋地爬起来洗漱,衣着华丽地去了荔枝岭,这儿种了大量荔枝,放眼过去,满树红果,惹人喜爱。 有果农摘了熟得正好的果子让他们品尝,一口下去饱满多汁甜蜜不腻,果真是美味。 可男子还是道: “比之增城的荔枝还是少了些滋味,但也不错了。” 果农心想这男子好讨厌,但他出手大方,便也忍着。 女子依偎着男子一同巡视着荔枝岭,时不时还要抱怨几句这地脏鞋。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各说各的 男子却不辞辛苦,还要往林子里走,看他们采摘荔枝,还要看荔枝成色,口中道: “这批荔枝是要给贵人尝的,不能马虎了去。” 女子便在旁边撑伞又扇扇子的,时不时撒娇让男子赏她一口荔枝吃。 他们略走了半圈,男子看他们辛勤采荔枝,又是一番感慨,要体验一番民间疾苦,让人拿了篓子跟在身后等他亲自采起了荔枝。 颜色不整体红润的不要,长得不圆满的不要,上面有污渍的也不要。 于是忙活了半天,光顾了好几棵树,热得满头大汗,也就采了那么两捧。 果农笑着指树上说,上树能采到更好的。 女子连忙阻拦男子道: “郎君,树上危险,你别去,奴家会担心的。” 男子大为感动,两个人正抱着你侬我侬呢,冷不防旁边树上就跳下来一个女子,怀里的篓子满满的红荔枝。 她看二人一眼,笑容羞涩。 这吸引了男子的注意,他不悦扫她一眼,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脸上。 双眸如星,鼻若琼瑶,肌肤白皙胜雪,面色红润,笑容清纯又妩媚,看得他心中一动。 当真是个佳人。 林晓看着面前这打扮得比荔枝还荔枝的情侣 ,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转身离开。 眼看佳人要走,男子立马上前拍她肩膀,快步到了她面前笑道: “娘子留步。” 林晓保持着尴尬笑容,问: “有事吗?” 男子看这佳人娇羞涩涩,越发心神荡漾地笑了。他低头,目光所在是她的玉指,上面还带着污渍,却越发显得她手指修长白皙。 男子用扇子指着荔枝道: “我能尝一个吗?” 林晓道: “你尝吧。” 男子吃了一个,皱眉道: “这荔枝,不甜啊。” 林晓闻言惊讶,手忙脚乱地剥了一个荔枝吃,道: “挺甜的啊。” 男子纳闷,拿起一个荔枝闻了闻,又看一眼美人,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这荔枝不甜,得怨娘子你。” 林晓惊讶的睁大眼睛,关她什么事? 看美人这懵懂无知的样子,男子心下越发欢喜,走近她笑道: “有娘子这样香甜的美人在,这再好的荔枝吃起来也没滋没味了。” 男子自信已经风流倜傥,这几句话下来这村姑必定要春心荡漾。 林晓听了这话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叫一个浑身不适,男子还拿扇子撩她下巴,问她怎么称呼,把她震 惊地退后一步。 男子见美人这样娇羞,心下喜欢得不得了,越发想要欺负欺负这美人了。 林晓对果农道: “我摘好了,去前头付钱吗?” 果农怕这豪横的公子非礼林晓,招呼她离开。林晓拔腿就走,又被那男子拦住去路: “娘子何必急着走,我看你我有缘,你这篓荔枝算我的……” 林晓道: “不用不用,我有钱,你们接着忙……” 男子又伸手拦住林晓的去路,笑道: “娘子要是想走也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好上门提亲。” 林晓冷冷看着他道: “不好意思,我名花有主了。” 男一微微惊讶,名花有主,那就不是处.女了?有点遗憾啊。 他方才被美色迷惑,头脑发热,现在才想着做个盘算。 看她打扮举止也就是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儿,可是说话又像是有点素养的。若是未出阁的话,买下来教教还不错,可是出阁了的话,有点亏啊。 然而这个算盘眨眼间就打好了,他想着既然如此,那先睡一晚也不错。 林晓却不给他时间,绕开他就走。 男子也不愿意太主动失了体面,便示意手下去跟着。 “ 周郎……” 如英见周桁对这村姑如此上心,不由过去撒娇缠着他。 周桁是有了新欢也不忘旧爱,哄了哄如英,道: “宝贝,你放心,我啊就是玩玩她,没人越得过你去。” 两个人继续你侬我侬,看得旁边果农也起了鸡皮疙瘩。 …… 林晓轻松甩开跟踪她的人,听他们在那儿一头雾水商量自己跑哪儿去了,忍不住捂嘴得意的笑。 十二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林晓意外,拉着他悄悄走开以免被人看见。 林晓拿了荔枝给十二吃,笑道: “你怎么出来了。” 十二道: “我看有人跟踪你。” 林晓道: “没事,已经甩开了。” 她漫步在小路上,背篓被她挂在胸前,方便她随时取了来吃。 林晓道: “你们不出去逛逛吗,这儿风景还不错,还有那么多荔枝。” 十二道: “我们得保护你们,哪能出去逛啊。” 他在说“我们”和“你们”的时候中间小小的停顿了一下,这样的心意……林晓没发觉。 她笑道: “感觉你们总是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既然如此,偷偷告诉你溜一会也没人发觉。” 十二微笑着摇摇头: “要 是被人发现告发的话,会没命的。” 身为暗卫,作为奴才,竟然敢不置主子的安危自己跑开消遣,是不忠不义。 主子杀了你那都是应该的。 林晓微微叹气,见十二荔枝吃完,又让他抓了一把,笑道: “你们有轮班对吧。” 十二点点头,林晓道: “那轮班的时候好好休息,回头我让青山给你们涨月钱。” 十二笑道: “那就多谢你了。” 其实林晓不知道,十二已经好久没有轮休过了,他不知疲倦地跟在霍青山后头,注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很快林晓到了河边,霍青山正在那儿钓鱼,头顶一把荷叶伞给他撑出一片清凉。 十二早已经消失在小路上,林晓一蹦一跳地到了霍青山身边,拍他肩膀,看他的鱼篓: “掉多少了,还是三条吗。” 霍青山应了一声。 他钓鱼一般只钓三条,用他的话说就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乃极数,所以钓鱼只钓三条就够。 林晓将其理解为: “钓上三条鱼,就意味着拥有了整个鱼塘,对吗?” 霍青山面对这个解释思索了一会儿后道: “你说得不错。” 林晓甚至觉得还有一丝哲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丢人丢大发了 手下没找到美人,周桁气得大骂他们废物,让他们滚去受罚。 如英连忙安抚周桁,道: “这么多人找起来也要时间,不如我们先回去,让他们慢慢在附近找。” 周桁想着美人,心痒难耐,可是找不着人也没办法,只好多多派人去找美人。 如英示意车夫赶紧驾车走,她巴不得找不到那个美人,找到了岂不是没她好日子过了?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一会儿后停下迟迟不动,周桁不耐烦问怎么了。 车夫道: “前头有马车堵住路了。” 周桁皱眉,道: “让他们赶紧挪开。” 现在是太阳西斜,虽然坐在马车里晒不到,可是却热得很。 车夫冲着前头马车喊了两声: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走,堵路呢。” 车里下来一对男女,他们道歉道: “车子拔了缝,我们这就把车挪开。” 周桁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便探头出去一看,正是在荔枝岭的那美人。 他心下得意,立马下车去找那美人。 林晓转身,跟霍青山道: “那个垂涎我美色的人来了。” 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霍青山道: “不用管。” 周桁上前来笑道: “这位娘子,你叫我 好找。” 霍青山将林晓揽到身旁,道: “你找她有事吗?” 周桁见到霍青山也是一愣。 他不认识霍青山,可是光看霍青山这容貌气质就足够让他发呆了。 看他的眼神,林晓怀疑周桁是不是又看上霍青山了。 周桁笑道: “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霍青山不搭理,周桁又问道: “我乃理州周家周桁,舅舅是理州员外郎,如今宫里的周美人便是我的堂妹。我见与二位投缘,不如我们一起小酌一杯。” 林晓莞尔,原来都是皇亲国戚。 霍青山淡淡道: “你们可以走了。” 周桁锲而不舍,追问霍青山住哪儿,要送他们回去。 他想看看这两人家底如何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是二人油盐不进,周桁甚至有些动怒了。 霍青山抱着林晓的荔枝,他看这两个人虽然长得很好,可是穿得实在一般,于是索性威胁冷笑让他们不要不识抬举,得罪了他可不会有好下场。 霍青山面不改色道: “在下霍青山,家住朝凤城东城双桂街街东,来年有缘再会。” 朝凤城东城,富人聚集地。 周桁一愣,看样子这人也来头不菲。 如英到了周桁身边, 看到霍青山也是心醉神驰。 长得太好看了。 周桁虽然长得也行,但是跟霍青山一比,真是没眼看。 霍青山带着林晓离开,周桁不死心地派人去跟踪他们,如英好说歹说才哄他上了车,结果两个人心里都装着别人。 …… 林晓一边从霍青山手里拿荔枝一边道: “他的妹妹该不会就是那个红翡美人吧。” 之前吕老板告诉他们有宫里妃子弄了个红梅仙子的簪子,得皇上注意后引发了红翡风潮。 霍青山道: “理州人,就是他了吧。” 林晓道: “他来这儿做什么,吃荔枝吗。” 霍青山莞尔: “或许是。” 林晓道: “他们还在跟踪我们。” 霍青山道: “就让他们跟着吧。” 那些人跟着他们来到客栈,除了一地的荔枝皮外啥有效信息也没知道。 周桁如获至宝,立马搬到了霍青山他们在的客栈,还跟老板打听他们住哪间客房要过去套近乎。 结果开门的只有霍青山,他探头向里面一看,好像没有别人在。 霍青山冷冷道: “你有事吗。” 周桁笑道: “我想与郎君交个朋友。” 他自顾自地进了屋子,左右一望,那美人 不在。 周桁道: “坐、坐。” 倒像是自己才是主人一般,然后又迫不及待地问: “霍郎君家是做什么的,可也是在任上,我此行也是要去朝凤觐见我家娘娘的,到时候还能上兄台家拜访一番。” 他只去过一次朝凤城,很多状况也不大清楚。 周桁又说起他妹妹是宫里的周美人,入宫几月颇得皇帝宠爱,他此番前来是想买些上好的荔枝快马加鞭送入朝凤给皇帝尝尝鲜。 周桁那叫一个口若悬河舌灿莲花,霍青山听了只觉得头疼。 周桁说了半天后,终于切入正题: “你那位娘子呢?” 说得是林晓。 林晓做饭去了。 借用客栈的厨房,林晓用荔枝为食材做了荔枝鱼、荔枝包肉、荔枝虾仁还有荔枝饮。 霍青山终于有机会开口,道: “我父亲在任户部尚书,母亲是清河公主,那位娘子是我未婚妻,你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周桁哑口无言。 他这一天都在调戏这位公主和尚书儿子的未婚妻,现在想想,真是滑稽。 指不定两个人心里怎么笑话他呢。 他连忙起来作揖道: “是我失礼了。” 可是又转念一想,他凭什么相信霍青山是 公主儿子?但是又一想,他也没证据证明霍青山不是公主儿子。 周桁道: “是我失礼了。” 霍青山道: “没关系。” 周桁又以赔礼道歉为由要请他们用餐,可是霍青山表示林晓已经在做饭了,周桁又道: “那我可以留下来用餐吗?我这就命人买酒去。” 不得不说,周桁这种心态实在令霍青山叹为观止。 纵然霍青山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点笑容,他也能为达目的嬉皮笑脸。 林晓听完了霍青山言简意赅的叙述,也面无表情,看着正在盛赞它做得菜的周桁,心想自己之前可能看错了人。 之前林晓想着周桁心许是个好色的浪荡子弟,现在来看,他可能是个有点心大的地主家傻儿子。 周桁也不跟他们客气,做到对面招呼着就动了筷子,不住夸赞林晓做得菜好吃。 以至于霍青山疑惑周桁是不是想跟林晓套近乎之后再勾搭他。 不然周桁些做法实在匪夷所思。 可是事实上,周桁想得是今天自己丢人丢大发了,只好不停地做点别的事说点别的话转移注意力。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弥勒佛,林晓和霍青山面面相觑,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热情的周桁 这个周桁实在太逗了。 霍青山想着告知了他身份,周桁也就识趣不打扰他们了,没想到周桁越发热情,第二天还特意过来邀请他们去游玩。 林晓只觉得头疼,霍青山表示自己现在是戴罪之身不宜太过招摇。 霍璇叛乱引发的一系列问题虽然在百姓间知道的人不多,可是身为官宦之家,又有人入宫为妃,周桁没道理不知道。 周桁却不在乎,笑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去游玩一番罢了,他们又不认识你,谁会说出去呢。” 两个人几乎是被周桁拖着走的,愣是被周桁拉着欣赏了一下丽枝县的湖光山色。 看就看吧,他们还要忍受周桁和如英在那边你侬我侬的,林晓只觉得心累。 连荔枝也索然无味。 周桁还热情地表示等他到了朝凤城,代霍青山去摆件蓝柏和公主。 霍青山表示清河在守皇陵,没法见她了。 林晓则想,清河守皇陵的时间也快到了。 周桁还是很热情,表示见不到清河见你爹也行。 吧啦吧啦。 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摆脱了周桁,总算松了一口气。 …… 把霍青山林晓给叨叨走的周桁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感慨朝凤 城里的皇亲国戚日子过得真好。 霍青山现在是戴罪之身也能这样逍遥,身边还有佳人作伴,何况这美人姿容卓绝,比他妹妹还漂亮。 周桁心想,以后他妹妹得到晋升更加获宠,指不定他也能有这样一个美人了。 想归想,正事还得办,他先带着如英等人前往京城,等日子差不多了就飞鸽传书通知人快马加鞭送来荔枝。 这样他就正好带着荔枝进宫面圣邀功了。 他道: “如今荔枝正盛,草民记得从前周娘娘就爱食用荔枝,可惜桂州增城太远,但所幸绵州一带也有产荔枝,草民日夜兼程终于将荔枝带来京城献给圣上。” 往年桂州增城等地也有进贡荔枝,不过基本是荔枝干和荔枝罐头,新鲜的荔枝送来也是少之又少,周桁此举真是有心了。 不过尽管周桁百般用心,这荔枝运送过来还是坏了不少,又是一番挑选剩下的也不多,只有有名的吃上了。 但荔枝也只是助兴的甜点罢了,周桁还送了一樽壮丽江山的玉雕。 这个玉雕可不简单,整体上是帝王绿的翡翠,上面集齐了紫色、红色、黄色,且每一块颜色都细腻纯正,偏下的部分还有一块颜色通透形同碧湖, 更难得的是这是一整块的玉,实在罕见。 取名壮丽江山,也是讨好皇上之意,因为江山有皇帝在,天有吉兆,才能得此神玉。 皇帝见了也是盛赞不已,道周家有心。 这壮丽江山果真奇玉,谁见了都要称道一番,圣上龙颜大悦,晋升了周美人为婕妤,给了周桁一个虚职。 周桁春风得意,那叫一个走马观花,还不忘去了朝凤城东城双桂街街东一趟。 这儿最大最豪华的建筑就是清河公主府了。 清河公主还在守皇陵,现在里头只有蓝柏在。 虽然与周家没有什么来往,但是他主动来了,蓝柏还是见了。 周桁笑着送上一封信,还有两箱子东西,说是在丽枝县的时候遇见了霍青山,特意来替他看望蓝柏的。 蓝柏颇为意外,周桁不像是霍青山会结交的人。 他把信打开,阅览,轻轻看周桁一眼,露出个和蔼的微笑。 霍青山大约是怕周桁偷看信,所以信上用了个委婉的方式告诉他,周桁实在太过热情,他无法,正好许久没有与父母联络,特意托他带些东西过来看望父亲。 怪不得。 蓝柏能够理解霍青山的心情,周桁实在太过热情。 周桁还给公主府送来了两 盘子荔枝,是他的一点心意。 蓝柏还是很感谢周桁的,虽然他觉得千里迢迢送水果实在劳民伤财了。 作为户部尚书,他一看到这缠丝白玛瑙盘子和这鲜红荔枝,脑海里就开始构思要是每年都这样运送鲜荔枝过来要损耗多少人力物力。 还有如今受宫中影响,人人痴迷红翡,长久以往……想想就头疼。 头疼归头疼,地主之谊还是要好好尽的。 可是周桁东说西扯的,又聊到关键问题: “我听人说,霍郎君并未娶妻,也没有订婚,是吗?” 蓝柏道: “是啊。” 受慕容潇何慧儿的影响,也没多少京畿的名门愿意把女儿嫁给霍青山,何况他现在还在服役。 还不等周桁高兴,蓝柏又泼了冷水: “不过他有意中人,名叫林晓,陪他去了绵州,你没见到她吗?” 周桁因喜悦而瞪大的眼睛僵持在眼框中,他扯着嘴角笑道: “见过见过,只是好奇,霍郎君怎么还没成婚。” 蓝柏笑道: “年轻人的事,由他们自己去就好。” 周桁借着喝茶的机会掩盖自己的苦涩。 如此佳人,他真是无缘了。 蓝柏没有久留周桁,他急着将荔枝快马加鞭送到皇陵给清河品 尝,周桁便自去游玩。 这几天他可是得了意,数不清的人邀请他喝酒吃饭看戏。 同时打听那玉是怎么弄来的。 周桁道: “还能怎么来的,从山上挖出来的。” 翡翠是从山上弄出来的谁都知道,可问题是哪里来如此天然的美玉?那么多颜色在上头还如此通透细腻?这得多少年出一个? 可遇也不可求啊。 周桁笑道: “我们在理州,弄这玩意方便,饶是如此也耗费了我们不少功夫。” 殊不知,他们周家就是靠玉石发的家,可恨没那个本事做官,只能靠这儿七拐八拐的方式入仕途了。 有人笑着打探道: “我听人说,这红翡是人造出来的……” 周桁立马反驳: “笑话,这东西也是人造得出来的?” 又警觉: “可是有人说什么了?” 对方立马笑着道: “没有没有。只是有传言,说这红翡是以人血滋养形成的。” 周桁急得瞪大了眼睛,怒道: “荒唐!谁编造这种作孽的话?!这岂不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吗?!” 周桁气得不行,说用人血滋养翡翠形成红翡纯属荒谬,这玉就是他们千辛万苦开采出来的。 可是偏偏有人当真了,还不止一个。 第二百六十七章 青凰江 林晓一口一个荔枝,霍青山道: “小心上火。” 林晓道: “没事,我不怕。” 反正这火烧不死她。 霍青山笑道: “喜欢我回头让他们送到绵州城去。” 林晓想了想这工程量,霍青山笑道: “离得不算远,耗费不了几匹马。” 林晓闻言忍不住笑出声,之前他们还讨论周桁这样送荔枝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呢。 霍青山只担心皇帝喜欢了,每年到了荔枝的时节都要吃,长久下去可是不得了。 林晓感慨古代也没什么好的,没有冷链物流,当了皇帝也吃不到新鲜水果。 倒是像霍青山这样的,富贵闲人,那是真舒坦。 周桁走之后他们又返回丽枝县一带吃起了荔枝,游览景色,没有多余人士在旁边捣乱,这儿风景还挺不错的。 其实这一带也不止丽枝县产荔枝,只不过这儿土地更大,更规模罢了。 绵州和锦州离得也很近,其实林晓还挺想去锦州看看的,不过霍青山不能离开绵州。 于是林晓有个大胆的想法。 抛下霍青山,自己去锦州。 霍青山笑道: “不如我带你去绵州和锦州的交界处看看。” 过过眼瘾也好。 林晓表示这就不用 了,他们可以慢慢把绵州逛完,现在去百彩镇再旅游一段时间也好。 霍青山道他们可以顺着丽枝县的丽枝江游玩,这条江是个支流,上下游的最终目的地都是青凰江。 林晓也同意,他们之前进朝凤城的时候乘船渡过赤凤河,她还没见过青凤江呢。 霍青山道: “那去上游还是下游。” 林晓道: “自然去上游,这样去百彩镇方便。” 她对百彩镇还心心念念。 于是他们租了三艘船游丽枝江,一行几天,偶尔下船在岸边疏散筋骨,一路从丽枝江又到了分流出它的江河,辗转了几条河流,最终抵达青凰江流域。 其实到这儿他们已经入了绵州边境,他们可以登山俯瞰青凰江,也可以继续逆行,只是走不了多久就会出了绵州抵达锦州边境。 霍青山道: “如果我们只是坐船不进县城也没关系。” 林晓想底线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突破的。 真坐船进了青凰江出了绵州,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登岸入锦州了。 不过事情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他们走的这段交界处是峡谷,两岸都是山,绵州边境这边还有平地可以扎营,攀登起来也方便点。 锦州这边 看起来就是悬崖峭壁了,要爬也不是完全不行,就是比较考验身手和寿命,想要进去除非走上下游再划几天看看有没有别的路。 于是他们就在青凰江绵州境内的流域游玩,看看夹岸风景足矣。 霍青山直接开启江上垂钓模式,拿着钓鱼竿漂泊在水面上。 青凰江虽然水域辽阔,可是水流很急,并不适合钓鱼,撒网捕鱼比较合适。 但是霍青山偏要挑战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霍青山岿然不动,林晓道: “为了保证我们不被饿死。” 霍青山: “……” 林晓: “我去采点野菜来。” 因为绵州这边还是有很大的平地和丘陵的,采野菜菌菇也方便,十二他们还打来了野兔和山鸡。 林晓一一烤熟,并三令五申只要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必须要吃熟食,不能吃生肉喝鲜血——这也是暗卫们的一种训练。 林晓心想,这体格去做特种兵多好,却成了私人保镖。 一直到了晚上,林晓都熬起了绿豆汤,霍青山的鱼还没有上钩。 林晓安慰他: “没事,慢慢来,总会钓上的。” 霍青山表示: “不急,这才第一天。” 可是连着两天霍青山都颗粒无 收,林晓决定用个委婉的方式劝说霍青山放弃。 她道: “我们去百彩镇吧。” 林晓内心狂笑,她还补充: “先回绵州城补充点物资,修缮一下马车再去百彩镇,时间上差不多了。” 霍青山望望江面,目光之中颇有些苍凉,然后道: “好。” 他们又乘船向下游走,大约两天就可以转换陆路了。 结果霍青山还没放弃自己垂钓的计划,等到傍晚扎营后就又让船夫开船到江中钓鱼。 林晓支持还不忘损他两句,道: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你看等到了晚上,鱼忙了一天又累又饿,也想停下来好好休息。你在这时候主动送上粮食,它们肯定一张嘴就吃了……” 说到后面,林晓已经是笑得不行。 霍青山亦微笑,道: “我不缺鱼,但求精诚所致,这青凰江女神能够出来与我相会。” 林晓笑道: “你要是能钓上个女神来,我亲自帮你布置洞房。” 霍青山诧异地睁大眼睛,道: “我只是想一睹女神风采,你竟然……” 他露出痛心疾首非常不堪的表情,然后又叹气道: “既然你如此想,那我也不好辜负你的美意,但愿这青凰江女神 为我感动,愿与我共赴巫山。” 林晓翻了个白眼走了。 霍青山没能钓到青凰江女神,晚上还是钻了林晓的洞房。 林晓被惊醒,一脚踢到霍青山身上,道: “找你的青凰江女神去。” 霍青山伸手抓住林晓的小腿挠她脚心,笑道: “有你呢,才不要什么青凰江女神。” 林晓抽腿翻身,霍青山扑了个空,伸手去揽林晓,笑道: “别闹,回头把这帐篷打翻了就不好玩了。” 林晓道: “我不打翻帐篷,把你踢进青凰江就够了。” 霍青山摁住林晓,一边捏她一边在她耳边笑道: “怎么了,真的生气了?” 他又笑道: “还不是你先挖苦我钓不上鱼。” 林晓道: “谁要你那么爱钓鱼。” 霍青山笑道: “好啦好啦,我以后不爱钓鱼了,专心爱你好不好。” 林晓娇嗔他一句: “专心爱我这种事还要商量的吗?” 霍青山莞尔,低头在林晓唇上咬了一下。 两个人在帐篷里折腾了好一会,林晓听外面风声越冷,水声淌淌,还有虫鸣鸟叫就知道快要天亮了。 二人相拥而眠,眯了一会儿林晓就听到外面有暗卫的动静。 有不速之客到访。 第二百六十八章 血玉奇案·起 他们出去看,只见十一十二他们围绕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霍青山问: “什么事。” 十一道: “从江里飘过来的,看起来是溺水了。” 林晓摸了男子颈动脉,还有救。 先清理他的口鼻,将水和杂质清出,将其舌,头拉出口外,解开他的上衣保持他呼吸道通畅,再将其抱起使他背朝上头下垂方便吐水。 男子吐了几口水,略有些反应,林晓又将其放下拍拍他的脸看他有没有意识。 再胸外按压几下,他便脱离了生命危险。 林晓看这男子还有外伤,拿来伤药给他上药。 十一将一把剑交给霍青山道这是男子手上紧握着的。 霍青山抽出剑来,寒光闪烁,上面有堑字“断水” 林晓道: “把他抗进帐篷里,拿干净衣服和毛巾,还有金疮药来。” 林晓把男子身上衣服脱了,里面沉甸甸的有东西叮铃作响,她便示意十二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林晓看这男子身材健壮,手掌有硬茧,身上有陈旧伤疤和新伤,就猜他怕也是个习武之人,可能是被人追杀掉下悬崖堕入江中。 林晓耐心给他擦干身体上药,额头有些发烧,还好她身上有治疗风寒的药丸,见 效很快。 十二从男子衣服里拿出来一个旧的钱袋,衣服里面还有夹层,里面厚厚的藏了东西。 十二问要不要把东西拿出来。 林晓在侵犯他人隐私权和分辨他身份中选择了一下,心想自己又不会惦记他东西,就让他把东西拿出来。 霍青山也进帐篷里,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林晓道: “没有大碍,苏醒看时间。” 不过她看这男的体格,没有中毒只是受外伤和溺水的情况下,应该很快就能醒来。 十二从衣服夹层里取出来一个扁扁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用棉花裹着一个手镯。 看到这镯子,十二为之一愣,将其双手交给霍青山。 这手镯约有手指粗细,通体透明没有杂质和裂纹瑕疵,在帐子里都能看到镯子上散发的柔和的晶莹的光。这镯子并非通体翠绿,而是镯子一端里头有着浓烈的正绿色,形状蜿蜒盘旋好似一条巨龙,而令一端里头则是飘着如鲜血一般的红丝,好似仙子挥舞着红绫罗,或者说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 这一红一绿几乎分头占据了这个手镯,剩下的部分便是如最纯净的冰一样。 饶是霍青山见多识广,看到这镯子也为之惊叹。 他看一眼还在 休眠的男子,猜测这人会是什么身份。 霍青山把镯子给林晓看,要不是知道古代没有这造假技术,林晓还要怀疑这是玻璃里头注射了绿色的色素和红色的色素。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老坑玻璃种吧? 不过以她的经验来看,古人大多喜欢满绿或者五彩缤纷的翡翠,这样的款式会不会不和他们胃口。 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些想法后,林晓道: “这镯子挺好看的,这绿色的像一条……” 霍青山道: “龙。” 林晓点点头,她也没见过龙长啥样,但是这玩意比蟒蛇还要壮大,林晓道: “这红色部分还挺厉害的,是不是现在时兴的红翡。” 这红的部分真的很漂亮,通透没有杂质,丝丝缕缕好像一大滴鲜血沁入水中渲染开来。 霍青山将手镯收好,道: “这镯子难得的很。” 能得霍青山如此评价,那定是稀世珍宝了。 二人慢慢出了帐篷。 霍青山道: “你说他会是什么人。” 林晓道: “他应该是从锦州边境的悬崖上掉下来的,那么高的地方掉入江中还抱住性命,手中还紧紧抓着佩剑,想来是个高手。” 又忍不住一笑,道: “你说会不会是你的青凰江 女神感受到你的诚心,派来手下代自己与你相会。” 霍青山莞尔道: “贫嘴。” 霍青山想,这男子会不会牵扯进什么追杀案中。 这个镯子即使没有什么来历背景,但也是价值连城,足够很多人为它抢得头破血流了。 林晓道: “可以等他醒了问他。” 霍青山道: “你觉得他会说吗?” 林晓想了想,道: “说与不说,是他的自由。” 可又迟疑一下。 倘若这个镯子果真已经引发了一场追杀,那么这个人十有九八是不会把自己的事告诉别人的。 林晓觉得他们又进入一个很可能是连环的案件,杀身之祸可能已经接近他们身边。 可是她一点也不慌。 因为如果是江湖之事,有霍青山在她是不用害怕的。 如果涉及朝廷官员,那她就更不用怕了。 临近午时,帐篷旁升起了炊烟,烤肉的香味飘散,十五来报那男子苏醒了。 林晓莞尔: “不会是饿醒了吧。” 霍青山道: “你先进去和他会会。” 林晓带着药进了帐篷,便看见男子半起身,正在观察周边环境,看到林晓后目光迅速从警惕变成平和。 可还是在防备她。 林晓微笑道: “你总算醒 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男子没说话,目光落在林晓身上。 林晓道: “把药喝了。” 男子左手接过药,问: “是你救了我。” 林晓微笑道: “自然。” 男子道: “多谢。” 林晓道: “不用客气。” 男子问: “你给我换的衣服?” 林晓微笑点头。 男子摸摸身上,又在旁边看了两眼,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这是暗示林晓,他有东西不见了。 林晓又笑问: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没说。 林晓一笑: “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至于连你的名字都不能知道吧。” 男子道: “有时候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林晓莞尔,道: “巧了,我的职业告诉我,面对一个人,你得把他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了解的清清楚楚才行。” 男子目露疑惑。 林晓笑道: “我是一个仵作,你说是不是得从头到尾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才行?” 男子越发诧异,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个仵作? 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是细想林晓的话,竟然颇有意趣,再加上林晓容颜美丽声音温柔,他不免对林晓生了几分好感。 可他也知道,林晓不是什么普通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薛羽 自林晓进来起,便一直问他各种问题,且很难拒绝回答。 她是一个擅长问话的人。 他也能够感觉到外面有很多人在,这意味着他不能轻举妄动。 林晓又把药接过来,自己喝了一口,递给他道: “不烫不苦。” 这话竟然是把薛羽当小孩子看了。 薛羽哈哈一笑,仰头把药都喝了。 林晓拿出一个荷包来,略给他看一眼,问道: “这是你的吗?” 他道: “在我身上找到的,自然是我的。” 林晓笑道: “那可不见得哦。” 又纠正道: “我没有说你是贼的意思,但是涉及到财物,还是要严谨一些。” 又道: “你得说出来这荷包上面有什么,里头有什么,我才能把它给你。” 男子道: “上面有一个羽字,羽毛的羽,里头大约有五两银子,还有十几个铜板。” 林晓检查了一下,把钱袋抛给了他,道: “你叫羽?姓什么?” 他只看了钱袋上的羽字一眼,道: “薛。” 林晓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薛羽。” 薛羽…… 林晓道: “我叫林晓,森林的林,破晓的晓。” 薛羽不想多周旋,问道: “我其他东西呢?” 林 晓道: “你的衣服还在晒,你的剑出于安全起见收起来了。等确定了你是好人才能还给你。” 好人。 薛羽心下嗤笑,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 同时心下一沉,那样东西不知被他们发现没有。 他们人多势众,他现在负伤,打起来怕不是对手。 想着薛羽便眼中闪过一丝厉光,他可以挟持林晓要挟他们。 又进来一个高大的人,薛羽抬头一看,目光一凛,几乎下意识想抓林晓为人质。 多年习武和闯荡江湖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男子绝对不简单。 这么近的距离,他几乎听不到这个男子的呼吸声,是个内力深厚的高手。 霍青山坐到他对面,自我介绍道: “霍青山。” 薛羽看着霍青山道: “薛羽。” 林晓心想,这大概就是高手的对局。 霍青山问: “你是从锦州边境的悬崖上掉下来的。” 薛羽微笑默认。 霍青山道: “那么高的悬崖掉进青凰江还能死里逃生,你武功很好。” 林晓想,与其说薛羽身手好,不如说他手好。 薛羽的右手伤得极为严重,手指头血肉模糊,指甲盖还缺了两瓣,手心很多划伤,左手情况比右手略好些。 想来他是从悬崖掉下来的时候,左手紧握佩剑,右手趁机抓住了藤蔓慢慢荡下来。 不然这么高的地方掉到水中,跟掉到水泥面没有什么区别。 霍青山又问薛羽师从谁。 薛羽笑道: “恕难告知。” 他们江湖中散客,一般不说自己的门派,怕遇上寻仇的。 霍青山也没逼问他,薛羽起身道: “多谢你们相救,来日再见,若你们有任何需要,我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觉得不能再和这两个人纠缠了,否则老底都要被问出来。 林晓心想客套话谁都会说,霍青山道: “那恕不远送。” 林晓微微惊讶。 她跟在二人后头。 就这么把薛羽放了?虽然这个人的生死跟他们关系不大,可是林晓也不希望因为他们的“不管闲事”让世上多一条冤魂。 薛羽出了帐篷,外头果然有不少人,心下一紧。 霍青山示意人把薛羽的佩剑给他,又送上一个包袱,道: “这些是我对薛兄的一片心意,祝你一路顺风。” 薛羽打开包袱,里面他的旧衣服还在,里面还有两贯铜钱和一个满当当的荷包。 他又是不经意一番摸索,东西还在,心也就安了一半 。 他向前走,霍青山道: “记住,我叫霍青山,暂住绵州城华春路林宅,若有事可以到那儿找我。” 薛羽微笑道谢,径直离开。 林晓看着他远去,诧异道: “就让他那么走了?” 霍青山道: “不然呢?” 林晓道: “他在被人追杀。” 霍青山道: “知道。” 林晓道: “那你……” 霍青山道: “江湖中人的事,我们不便去管。何况他也信不过我们。我在包袱里放了很多银两,仁至义尽了。” 林晓叹气,二人继续乘船然后换陆路回了绵州城。 天气越发炎热,这正是去雪山的好时候,可以看最好的风景。 可是林晓想着那薛羽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他们采购了一批物资,把马车修缮好准备向百彩镇出发。 期间吕老板又来了,给他们推荐了一批好货。 林晓问: “有没有那种质地趋近于透明的玉,像是玻璃,不拘什么颜色的那种。” 这下吕老板犯了难,把店里所有玉都拿了出来,看哪块玉符合林晓的标准。 古代的玻璃和现代的玻璃不一样,他们的玻璃颜色很多,什么蓝色黄色绿色的,按照林晓的理解应该是琉璃,人 工烧制很难,也是御用的或者大富大贵之家才有。 玻璃种概念的翡翠他们也有,不过少。 林晓最后找到了一个透明度比较高的玉,可是借着看玉的功夫想了想,放下又觉得不好意思让吕老板白跑一趟。 霍青山道: “这儿没有她想要的,你先回吧。” 他就挺好意思的。 吕老板走后,霍青山道: “你很喜欢薛羽的那个镯子?” 林晓看霍青山的表情,觉得自己要是说喜欢的话,他可能会派人去追杀薛羽把镯子抢过来。 这就成了因果报应了。 林晓道: “那个镯子很少见。” 霍青山道: “确实。” 他也见多识广了,那样的东西,那样的纯净,真是造假感觉也造不出来。 林晓道: “我之前就听吕老板说什么,如今朝凤城盛行红翡绿翠合二为一。你说,薛羽会不会是因为那镯子引起了杀身之祸。” 林晓想,说不定日后她还能在宫里见到那镯子,还能透过镯子上的玉龙看到它背后的淋漓鲜血。 霍青山道: “薛羽这个名字也做不得真,他万事都不说,焉知那镯子不是他偷来抢来的。” 不管哪种可能,这镯子注定要引发一段故事。 第二百七十章 龙魂凤魄镯 星月兼程,风餐露宿。 纵然包袱里有那霍青山赠送的银两,傅羽生也不敢住什么客栈吃什么酒菜,就连衣服也是换得最简单的粗布衣裳。 好不容易又入了锦州,他马不停蹄地去到荣县。 可傅羽生没进薛家,他知道现在一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薛家,盯着这龙魂凤魄镯。 于是他直接给吴王手下递话,说镯子已经找到了,让他找来薛家人。 这样他才敢进了薛家,可没想到薛家此刻只剩了薛夫人和项氏这对婆媳。 薛夫人一边哭一边说吴王已薛家戏耍他为由,将薛小玉给强行带走了。 傅羽生闻言一惊,登时大怒,还要薛夫人和项氏反过来安慰他道: “赶紧把镯子送过去,好把他们都换回来。” 薛夫人又多多叫来家丁,等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才敢出门。 好不容易到了吴王府,他们等得茶也凉了,吴王才派手下把东西接过去。 傅羽生担心有诈,立刻打开盒子露出里面镯子,道: “东西已经到了,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他绝不会上这种当。 吴王管家怒了,冷笑骂道: “你们这些市井无赖,谁知道你这镯子是真是假,总得要王爷过目 了才能放人。难道我们王爷还会贪你这玩意不成。” 傅羽生怒不敢言。 这个吴王,为了一个镯子要害得家破人亡,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想到此处,傅羽生无论如何不肯把东西交给他们,管家即刻撕破笑脸,拍手示意护卫上前。 护卫人数众多,若打起来,傅羽生有把握能杀他不少人平安退出,可是这样薛家人就不保了。 薛家婆媳见到这阵势,吓得抖似筛糠,薛夫人低声道: “把东西给他们吧。” 心想但愿吴王得到东西就能把人放了。 傅羽生退后一步,道: “最起码让我见过他们的安全。” 管家一样不愿意,可是傅羽生坚持,还道大不了玉石俱焚。 管家眼珠子略微一转,道: “容我去禀报王爷。” 他进去两刻钟的功夫,总算派人把薛老爷薛郎君和薛小玉带出来。 薛老爷已经是头发胡子苍白,老了十岁不止,薛郎君瘸着一条腿,目光涣散,看见薛夫人和妻子项氏痛哭流涕,嘴里不住喊娘。 薛小玉倒是穿戴整齐,可是目光如死水,见到薛夫人和傅羽生才有了波动,哭着喊娘。 管家道: “这下你总算放心了吧。 ” 傅羽生看一眼手中镯子,道: “让你家王爷出来验货。” “你!” 管家瞪一眼傅羽生,喝道: “你不要得寸进尺。” 傅羽生冷冷道: “若是让你拿走,焉知你们不会掉包了去,到时说我们拿得是假货,如何扯得清楚!你家王爷若是诚心,让他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大家明白!” 傅羽生拿出镯子,道: “不然,我就把这镯子摔了,给你看个真假。横竖你们王爷也没说要整的还是碎的。” 管家连忙道: “别别别……” 要是摔了只怕他也没命了,只好硬着头皮进去请吴王。 吴王听了他的话也直骂他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可心里也犯怵。 傅羽生说得正是他心里所想的。 管家道: “小的看他们中那打头的不好对付,要是让他走漏了风声,只怕不好。” 还好吴王有第二个计划,穿戴地威严整齐出来见他们。 傅羽生这才勉强放了心,将镯子亮了出来,道: “吴王,你看好了,这镯子可是货真价实。” 虽然中间隔着许多人,可是吴王一眼看到哪镯子便挪不开眼。 他这大堂光辉明亮,那镯子晶莹剔透,一边是翠 龙,一边是赤凤,皆是半点杂质没有,颜色纯正。 心里还可惜,若是青凰更好,青凰赤凤,大凤朝的两条主江河。 可是龙凤呈祥,已经是极好的兆头。 管家道: “你得拿过来,让王爷看个清楚。” 傅羽生把镯子放好连同盒子递给了管家。 好不容易到了手上,吴王仔细端详了半天。 镯子表面发着晶莹的光,内里头没有半点棉絮,一边是条要突破束缚的玉龙,一边是展翅的赤凤,剩下的部分好似琉璃。 当真绝美。 傅羽生道: “这龙魂凤魄镯你也收到了,还不快放人!” 吴王将镯子收好,冷笑道: “你在教我做事?” 傅羽生捏紧拳头,他的佩剑就藏在身上,随时可以抽出。 周围的护卫统统提高警惕,预备将傅羽生拿下。 薛夫人携着项氏噗通一声跪下,含泪磕头,求道: “王爷,宝贝您已经拿到了,求求您,放了他们吧!我们回去,自当吃斋念佛,愿王爷您长命百岁千岁,永享富贵。” 薛夫人嘴上说得那叫一个诚意,实际上心里咒吴王不得好死,堕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吴王冷笑道: “分明是你们戏耍本王,如 今做这可怜模样,是想叫人看了弹劾本王吗?!” 薛夫人吓得身子颤抖,连忙又是磕头。 吴王道: “罢了,本王慈悲,既然东西你们已经归还,你们就走罢!” 薛夫人和项氏又是俯首磕头,薛郎君也哭着道谢,薛老爷眼含泪花慢慢哭出了声。 这一老一少被推了出来,薛夫人和项氏连忙搀扶他们。 可轮到薛小玉,她挣扎了两下,护卫压根没打算放了她。 傅羽生厉声问: “你想耍什么花样!” 吴王眉毛一沉,喝道: “放肆!” 薛夫人连忙拉着傅羽生,一边给吴王赔礼道歉,一边道: “王爷,把我们女儿放了吧。她年纪小,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您宽恕。” 吴王一笑,看着薛小玉道: “本王倒觉得你们女儿比你们懂事多了。” 他道: “你们女儿深得本王欢心,已得本王宠幸,如今就让她留在这王府好好伺候本王。” 薛夫人闻言一愣,傅羽生也是惊讶愤怒不已。 薛小玉哭着求娘救她,薛夫人又跪下求吴王放了小玉。 吴王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起身睥睨他们,冷冷道: “怎么?让她伺候本王,还委屈了你们不成?!” 第二百七十一章 傅羽生 管家也在旁边帮腔,道: “你们女儿能伺候王爷,那是你们全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伺候王爷,还没这个机会呢!” 薛小玉哭得不行,怎么也挣扎不过来。 傅羽生心中暴怒,抽出佩剑来。 这下可是割破了王府里虚伪的和平,护卫立马刺出红缨枪来。 护卫的人数,可以很快把傅羽生捅成个马蜂窝。 吴王又换了面孔,道: “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薛家人已经吓得抱成一团,薛小玉见状放弃挣扎,哭道: “王爷,不要!” 她看着父母哥嫂道: “爹娘……” 几度哽咽,道: “就让女儿留在王府中罢。你们……快回去。” 吴王欣慰笑道: “到底是玉美人懂事。” 薛家千般无奈,已经是无可奈何,拉着傅羽生先回去了。 傅羽生心中愤怒难以压抑,一拳头打到薛家院中一棵树上,把树打出一个坑来,树叶簌簌落下。 薛老爷郎君下去休息,项氏忙着让人请大夫,薛夫人捧出一个盒子来,跟傅羽生道谢,道: “这里是答应你的报酬,你点点罢。” 傅羽生看着那盒子,里头有银锭若干 个,还有铜钱两贯,再有金钗几枝。 傅羽生别过头去,其实事情到此,他在乎的已经不是钱了。 若是为了银子,他早可以一走了之了。 薛夫人又道一声“恩公”,傅羽生问道: “小玉姑娘怎么办?” 薛夫人伤心垂泪,还能怎么办? 她道: “这就是我们的命,也是她的命啊。” 傅羽生听到这句话,喉头一股血在涌动,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道: “命?这算是什么命?” 他想起薛家三个女人苦求他搭救薛老爷和薛郎君的时候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再看和薛夫人的放弃,不禁疑惑道: “难道薛老爷郎君的命是命,小玉姑娘的命不是命了吗?你愿意散尽家财去搭救他们,却不愿意再费心思去营救女儿?” 薛夫人听了傅羽生的话,也动怒,道: “难道我就不想去救我的女儿?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怎么做?那吴王已经把小玉霸占了去,我们还能做什么。” 傅羽生道: “他强.占民女,难道不能告他……” 说到这儿,自己先打住了。 薛夫人悲伤道: “我们也想申冤,可是他们官官相护,更何况他还是王爷。如何告得了他呢。恩公,你不 是不知道我们的处境,为了那个镯子几乎闹得家破人散,如今是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了。” 傅羽生直直地坐下,目光远眺。 吴王为了那个镯子,百般针对薛家。 前儿是薛家起了盗贼,昨儿是田地走了水,今儿是儿子摔断了腿。 要是再僵持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更可气的是,他们根本没有证据表明是吴王做的,只能乖乖地把镯子奉给吴王。 还要谦虚自卑说,自家福薄,消受不了这镯子,唯有王爷这样的人才能压得住这样的宝贝。 傅羽生心中冷笑连连。 朝廷真是个龌龊肮脏的地方。 好令人不齿。 大夫被请了过来,薛夫人让人给傅羽生收拾客房好生歇息一晚。 傅羽生起身,道: “不用了,我这就走,你们注意安全。” 这不是普通关怀,而是一种警示。 只怕那些人还没放弃盯着薛家。 薛夫人追着傅羽生,道: “盒子你还没拿走。” 傅羽生看一眼盒子。 这是他的报酬。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好伸手去取。 你说他没有完成任务吗?拿回镯子,他的任务已经圆满成功了。 你说他完成了。薛小玉还在王府。 一想到薛小玉给他绣 得荷包,傅羽生便觉愧疚。 他道: “不用了,如今你们正是要用银子的时候。” 薛夫人很意外,没想到傅羽生竟然是如此侠义心肠。 她很感激,可还是坚持要傅羽生收下,道: “这是你应得的。” 傅羽生便伸手抓过两贯铜钱还有若干银锭收下,又看一根金簪眼熟,便也拿了起来看着。 薛夫人见了也伤心道: “这簪子是小玉的……” 傅羽生把簪子拿着,道: “这就足够了。你们好生保重,注意安全。” 薛夫人也让傅羽生一路保重。 傅羽生出了薛家走了数里路,他知道有人跟踪他,于是到了偏僻地段,道: “出来吧。” 果然数个粗布衣裳打扮的男子跳出,各个目露凶光。 傅羽生朗声道: “镯子已经不在我身上,你们若有本事,去吴王府拿。” 为首者冷笑,道: “偏你多管闲事,害得我们兄弟众人受责罚。今日不拿你人头回去,我们可交不了差。” 说罢他们齐齐动手。 傅羽生身上带着诸多盘缠,行动不便,以退为进,喝道: “你们的掌门果真是糊涂,区区一个镯子,女人的玩意,竟将其当成什么绝世珍宝。难道里头还藏着 武功秘籍不成?哦。对了。怕是你们掌门想着拿回去哄小老婆,却逼你们卖命!” 傅羽生一边说一边打,丝毫不乱。 他手起剑落,已经杀了三个人,剩下的也心生迟疑。 傅羽生便拿出一贯铜钱来,道: “大家都是绿林好汉,不如你们把这钱分了,再拿这三人人头回去交差,好过死在我的剑下。” 这些人也是属于底层打手,如今见已经折损三人,不免迟疑,又听傅羽生的话,越发动摇了。 可也有人担心道: “若是帮主不放过我们可怎么办?” 傅羽生莞尔: “我再教你们一个法子,这镯子原本是被佛手偷走的,事情因他而起,你们只把事情推到他身上,逼他出来再偷一回,届时任由他人争夺,你们隔岸观火,岂不快哉?” 他们想这也有理,傅羽生将铜钱抛起打散,然后趁机跑了。 傅羽生又拿银子买通丐帮,让他们发出消息那宝贝已经入了吴王府,引得人去争夺。 他想,等吴王府乱起来,或许他就能趁机把小玉救出来。 傅羽生又看了霍青山给的东西,其实他还没有认真看过。 除了钱外还有伤药,更有一丸护心丹,不禁感慨霍青山真是出手大方。 第二百七十二章 雪山遗尸 霍青山于雪山上射雁,用得却不是弓箭,而是弹弓和石子,弹无虚发,引得旁边人惊叹不已,纷纷冲着霍青山拍胸口。 当然,是拍自己的胸口。 林晓也看得热血沸腾,霍青山的武功真的没话说。 这弹弓与弓箭还是不太一样,霍青山只练习了一会便非常熟练。 就是别的霍青山也不在话下。 什么刀枪棍棒、琴棋书画、钓鱼打猎,好像就没有什么他不会的。 林晓忽然能理解清河公主的心情,倘若换做是她有一个这么英俊不凡、文武双全的儿子,她也不会甘心被随便一个女人给得到的。 林晓崇拜地看着霍青山,霍青山将她揽到身边,开怀一笑,这笑容将他背后的灿阳光芒都给夺走了,看得人心头一暖。 村民把霍青山打下来的鸟都捡起来,满满一篓子,还在称赞他厉害,还有人比划要和他比试什么的。 林晓忍不住笑道: “你说他们会不会不舍得你走了,把你留下做他们女婿。” 霍青山道: “那可不好说。” 林晓一笑,霍青山示意大家小点声。 大家连忙收敛了声音,又是一路向上。 他们上次上山,因为林晓有些适应不了,加之天气 太冷没有爬太高,这次倒是顺畅许多。 林晓还在雪山上采了不少花儿草儿的,还认识了一些药材。 这儿的雪山还有许多冬虫夏草,可是林晓眼睛都快瞎了也没找到几个,倒是居民们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找一个准。 论挖药材的眼力,就是霍青山也要甘拜下风。 族长儿子天狼笑道这是他们吃饭的本事,自然要好。 晚上他们就在木屋里住下。 这木屋是村民为了方便上山采药时候搭建的,一个区域内有几座,方便彼此照应。 但是这次他们人颇多,只怕住得有些勉强。 最后是林晓霍青山和两个暗卫,还有天狼熊人六个人住一间木屋,剩下的自行分配。 他们在山上住的时候要在外面架火堆,有时候还会有人出来巡逻。 天狼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手里捏着一个草木灰混合的烟卷,待它烧到尽头就会把自己烫醒出来巡逻。 木屋也只是提供一个住的地方而已,林晓蜷缩在霍青山怀里感受他的体温,依旧能听到外面风啸啸而过,好像猛兽,又好像有许多人在哭泣。 林晓甚至能听到天狼到点出去巡逻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可是她又好像睡着了, 还睡得很香,等醒来时又很精神。 他们照常登高,因为上山的人大部分目的是采药材,所以陪同他们上去的也只有天狼几人。 如今夏天在雪山看风景更加惬意,满目那叫一个清澈,山下五光十色地映在那儿,仿佛彩虹从地上到了天庭。 这儿一带的风景都很美,且区域辽阔,到了雪山上看才知道原来有很多地方是他们没有涉猎的,只是有些连百彩镇的居民都找不到路。 他们在雪山上住了两天,再往上登顶的话就是百彩居民上去得也少,问他们要尝试吗。 二人对视一眼,林晓有些犹豫,机会难得,她想尝试一下。 于是众人做好了准备,用绳索绑在身上,又吃了药丸,脸上抹了厚厚的防冻的羊脂上去了。 越到上面越艰难,他们一路做了标志防止迷路,还要小心有野兽偷袭。 天狼说山上有猛兽,有时候他们会在山上听到狼叫,就是看不见狼。 林晓想到这儿,就道: “那我们之前山上做饭未免危险了。” 天狼笑笑没说话。 他们没能登顶,再往上林晓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她还没能掌握调息,可是因为习武却需要大量氧气。 霍青山等人武 功高她数倍,却也有些吃不消了。 天狼等人还好,但是他们大约对这雪山有着崇敬敬畏之心,虽然以前有过登顶的,但是都要对神明保持十二万的敬畏心来,出发前还要祭神。 现在带着外族人随便上山,多少有些勉强了。 霍青山道: “罢了,我们下山吧。”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立马招呼着下山。 霍青山道: “你没事吧。” 林晓道: “还能坚持。” 他们下山速度要快上许多,可这样赶到落脚点还是困难,但为了安全考虑他们还是得坚持打着火把下去。 没想到迎面遇到了一队举着火把的人,他们是来看林晓他们下不下山的。 两伙人碰头都更高兴,这样就更安全些。 只是路上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突然道那边有什么药材,他要去采,让他们先走。 天狼劝道: “天晚了,明儿来采吧。” 可那男子不同意,非要现在去。 天狼只好让大家先走,他去陪老人家采药。 林晓好奇: “什么药?” 让这个男人不顾安全非要现在去。 天狼解释: “红太阳花,可以治病解毒的。” 说着那人已经抬腿向旁边走去,天狼便跟上,林 晓看过去确实能看见地上有红彤彤的花。 有人道: “叔儿的儿子从前最喜欢这红太阳花喽。” 原来这大叔的儿子失踪快一年了,估摸着大叔睹物思人了。 再一问,大叔的儿子是在他们走之后不久失踪的。 林晓道: “要不我们在这儿等会他们吧。” 她怪放心不下他们的。 霍青山道: “我们去看看吧,反正快到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他们便过去帮大叔采那红太阳花,这花红艳艳的还挺好看。 大叔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跟他们说谢谢,其实这儿的红太阳花不多,很快就采完了,可大爷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开始挖开雪块和土来。 天狼解释那是红太阳花的花种。 林晓想,这大叔是真的想儿子啊,于是帮他一起挖土。 不想这下挖出事来了。 他们刨着刨着,有人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他面前赫然是一只被冻得几乎结冰了紫灰色的手。 大叔连忙过来用手继续刨,直把手也弄得满是伤口,大家也拉不开他。 众人齐心协力,终究挖出一具尸体来。 虽然死亡时间很久,但因为是雪山,所以尸体保存得很好。 这是大叔的儿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科学与信仰 前有庄小青梦中得姐姐申冤,后有大叔执念挖出儿子尸首。 林晓想,这世间血脉联系,心有灵犀,或许是真的有的。 他们把尸体抬了回去,路上摸爬滚打的,好不容易到了木屋。 这屋子却不是他们住的第一个木屋,而是他们第二批落脚点。 大叔趴在尸体上哭得伤心欲绝,其他族人站在旁边默哀,做着祈祷的手势。 林晓看着这一幕,沉默不言,脑海里思绪万千。 她想得是,这高山(她自己根据族人的比划猜的名字)是被人谋害的。 首先这高山是被埋藏起来的,一个死人是做不了这个的。 其次,虽然尸体被冻住了,但是改变不了他身上的伤口。刚刚抬尸体的时候,林晓就看到高山后脑勺有伤,应该是砸的。 除此,他的脸上似乎也有伤口。 可是这些她作为一个外人怎么好开口呢? 不是林晓不想顶着压力报案,可是他们和百彩镇的人交流都有点困难,而且此处地处偏远,别说报官了,林晓觉得朝廷官府压根管不了这儿,加上这儿是宗族制,族长的话胜过一切。 林晓很怀疑,要是她破案,万一触碰到他们的禁忌还能不能活着 出去。 想到这儿林晓的心跟外头的雪一样冰凉。 霍青山握紧了她的手,暖意一点一点上涌。 第二天大叔哭干了眼泪,大家帮忙把高山尸体抬下山,路上族人在那儿议论什么,林晓大概能听到他们在说高山是怎么死的云云。 回到了镇上,族长知道了这件事也非常痛心,商量说要给高山准备葬礼等等。 可是大叔却噗通一声给族长跪下磕头。 族长连忙搀扶起来他,大叔说了一通话,指着尸体的头部又指了指周围的人。 霍青山道: “大叔在说,他的儿子是被人害死的。” 林晓不语,观察周围的人,他们也在偷偷打量其他人。 他们也都知道,高山数月前消失在了雪山上,怎么找也没有踪迹,当时说是被野兽吃掉了,可是却找不到血液毛发衣服……而现在从化了许多的雪地和土里挖出来。 高山是被人杀害后埋了的。 可杀人凶手会是谁呢? 天狼跟他们做翻译,道叔儿是怀疑跟高山一起上雪山采药材的人杀得他。 他们上山采药的人数众多,这怎么找呢? 叔儿又给族长磕头,求他下令把还在雪山上的人叫回来。 霍青山问天狼 : “你们要怎么找到凶手?” 天狼道: “一个个审问,然后祭祀,问天神谁是凶手。” 林晓猜到他们抓凶手的方法可能会不太严谨,但没想到会如此玄幻。 这已经不仅仅是文明与文明的碰撞了。 霍青山道: “你们这样……” 他也停住了,冒犯他人的信仰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林晓则问跟高山一起采药的人都有谁。 从这儿上雪山路程不小,路上还有猛兽的危险,除了勇士为了证明自己的英勇不会一个人出发。 天狼想了想,人有点多,他说不上来。 所以他们只能把全族的人召集起来问话。 这么一折腾,又要好几天功夫。 林晓跟天狼沟通,自己可以检查高山的尸体,看看他的死因。 百彩镇有自己的规矩,要是谁死了,会有家人给他擦洗身体,如果是身份尊贵的人爷由族长负责擦洗,再有族长给他盖上一块布,最后进行土葬。 还好,这个埋葬方式没有超出林晓的接受范围。 天狼表示可以让族长给高山擦洗身体,让他们在旁边看着。 他们又去跟族长和大叔交流,说有什么需要他们可以帮忙。 可是大叔明显不信任 他们,在他眼里看来,是林晓霍青山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厄运,带走了他儿子的生命。 林晓霍青山无可奈何,族长还安慰他们,让他们在旁边看着。 林晓在发现高山尸体后就推测他是窒息而亡。 他们发现高山尸体的时候,他的手脚摆放姿势不太符合窒息而亡的特征,林晓想高山是日后被人转移尸体埋了起来。 高山嘴唇发绀,嘴巴又张得很大,舌头肿大,瞳孔发散,面部有淤血堆积的紫色,脖子还有疑似掐痕,非常符合窒息而亡了。 林晓疑心高山生前和人斗殴过,脸上有疑似的痕迹,不能近距离接触所以不能断言。 高山的口腔是张开的,族长要把他的嘴巴合上。 霍青山忍不住开口阻止,道: “他的嘴巴张得很大,说明他临死前还有话没说,心里有冤屈,是不是保持他的原状,方便他死后跟家人申冤。” 霍青山让天狼把这话转述给大家,他们听了都觉得有道理,尤其是大叔也过来阻止族长把高山嘴合上,说要等儿子告诉他凶手是谁。 于是族长没有动,林晓发动自己的鹰眼努力垫脚去看高山嘴巴。 …… 这看得了啥啊! 林晓内心狂叫。 她想看高山牙齿状况,有没有牙齿松动脱落,牙龈问题等等,这样可以佐证林晓对他生前与人斗殴过的猜测。 高山剑突胸骨下的凹陷处(即口语上的心窝处)有一块淤青。 天狼帮族长把尸体抬起来擦洗,族长看到高山后脑勺的伤口,又停下来对天祝祷了一番。 高山后脑勺有一个明显的伤口,血迹已经发黑了。 林晓目测这个伤口是一次性形成的,没有遭受连续性打击。 擦洗干身体后,他们把尸体转移,他们有一个专门的地方放置尸体,由家人来守夜。 霍青山空有一堆手下,大叔他们压根不给他接触尸体的机会。 他们目测高山身高五尺半,也就是一米六五、一米七的样子。 体重不好说,但是百彩镇居民大多长得比较壮。 霍青山问林晓有什么想法,林晓道: “可能是和人起了争执,被对方打了几下,推到了石头上。高山心窝处被打了一下,很可能影响到了他的呼吸,头部受伤加剧了这种情况,最终导致了他窒息而亡。” 林晓下意识想,这算是“意外杀人”还是“故意杀人”? 做不了尸检,很难下结论。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无能为力 林晓霍青山压根认不全这儿的居民,大叔不也让他们碰高山的尸体,他们在这儿交流最方便的就是天狼。 好在天狼过来找他们,问他们有什么想说的。 林晓大概说了自己的想法,高山和人打架被推到石头上,后脑勺受伤了,加之心窝受击呼吸困难,最后窒息而亡。 天狼挠着头也很为难,他想要为高山一家做点事,想要树立自己的威望,就要找到凶手才行。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等上山采药的人回来。 这几天林晓和霍青山一直暗中观察居民,也在看有谁靠近停放尸体的屋子。 林晓想,高山死了那么久,身上的红太阳花种子甚至在那儿生根发芽了,说明凶手很长时间没动过那尸体。 林晓觉得对方心里应该也是害怕的,心虚的,更有可能是意外杀人。 如果是谋杀,他会选择一个更好的藏尸地点,或者把他抛下山崖喂了野兽袭击,这样更方便,被发现的时间会更久。 居民里谁和高山有争执,林晓不知道,只能问天狼他们了。 林晓和霍青山现在处境尴尬,他们的到来给这儿的居民送来了很多他们需要的物资,比如什么盐巴,美丽的布料和 首饰。 可这是林晓霍青山自己内心的想法,认为自己给百彩镇居民带来了好处,可对于这儿的居民而言,未必不是一种外界侵入。 两个人坐立难安,感觉出门都受到了指指点点,林晓对霍青山道: “我们之前讨论的问题,或许有了结论。” 之前他们在百彩镇,想过这儿的人没有什么文明文化可言,他们生活是一种比较原始的状态,信奉什么神明。 当时他们想,百彩族人活得比较淳朴,没有那种挖空心思的斗争,要是给他们带来了文明,说不定还会毁了他们。 可现在林晓明白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斗争,这跟文明开化程度无关。 所以他们更需要开化,让人总有智慧,有文明道德的束缚,有善恶的区分,有法律限制每一个人。 林晓想起那句话,法律是道德的底线。 不能仅仅凭借法律约束人,如果要说道德,那就离不开教育。 她叹气,眼前是湖光山色,可是却无法让她开颜。 十一等人过来劝他们早日离开。 他道: “百彩镇人虽然淳朴,可是也野蛮,他们信奉什么天神,喜欢用祭祀解决大部分难题。属下怕,要不尽 早离开,这群人早晚要把矛头对准我们。” 霍青山知道了,让他们下去。 林晓想,只怕他们要走也走不了了。 还好事情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严重,这些人不是什么茹毛饮血的原始人,没有要把他们烧了祭天的想法。 他们保持警惕在百彩镇住了几天,在雪山上的人都下来了,接受族长审问。 天狼根据林晓霍青山说得,主要排查谁和高山有仇。 林晓想,主要是情杀仇杀,如果是为财的话,他们要杀的应该是族长。 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因为百彩镇的制度,大家都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谁家要是吃不上饭了会有大家一起帮助。 那么情杀仇杀就比较合理了。 族人也道高山平时没和谁结仇,如果是有人要杀他,那必定是谁谁谁了。 这个谁谁谁,是一个叫豹子的人。 据他的邻居说,豹子此前和紫花相好,两个人要成亲,可是姑娘突然反悔了不愿意嫁人。 豹子认为紫花是喜欢上了高山,和紫花吵架提起过这件事。 后来高山就失踪了,大叔还来找过豹子,可是没有证据。 红花和豹子始终没有成亲,问红花为什么也不说,但是她承认 了和豹子吵过架,豹子误认为她喜欢上高山的事。 红花还和他澄清过,为此还疏远过高山,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这么一来,大家就认定了豹子杀了高山,立刻把他绑了起来。 林晓大为震惊,找天狼道: “你们就这么认定是豹子杀了高山?!” 天狼有点懵,不太理解林晓的意思,道: “不然呢?” 林晓几乎哑口无言,霍青山问: “万一还有隐情呢?就是万一是别人杀的。” 天狼道: “还会是谁?豹子喜欢红花,他们也好了,可是红花突然反悔不嫁人,豹子认为她喜欢高山,于是一怒之下杀了人,于是把他杀了。这不对吗?” 又道: “既然是豹子杀得人,就让他还了这条命。” 杀人偿命,是这个道理。 可问题是,豹子没有承认啊! 天狼道: “谁做了坏事会主动承认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 林晓道: “万一他是不小心的呢?比如他们在雪山上打架,豹子不小心把他推到在石头上砸伤他……” 天狼道: “不小心,那也是杀人,那也要还命。” 林晓眨眨眼睛。 她有些受到打击。 法律上分为故意杀人,过失 杀人等等,可是百彩镇的人不分这些,杀人就是杀人。 也不管他们承不承认。 他们也没法报官。报官?开玩笑。当地官员来了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大叔对着豹子拳打脚踢,霍青山他们看了只能干着急,让天狼去劝劝大叔。 天狼却道: “这件事你们就别管吧。” 他们直接被拒之门外了。 霍青山也是憋闷得不行,这个地方是大凤的领土,可是大凤朝压根管不了这儿。 山高皇帝远算什么,这儿与世几乎半隔绝的地方,根本没有报官的概念。 他们只有私刑。 要是霍青山强行干预这件事,他们可能会把他们一块私刑了。 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无能为力,跟一样幕后主谋在面前却没有证据抓他完全不一样。 这是现阶段,法律官府完全无法干涉的地方。 林晓想,或许只有让朝廷派人进来,教他们走出山林,教他们读书识字才有可能摆脱这一困境。 但是这很有可能会引发一场小规模的战争,这儿的居民是不会受外人控制的。 无能为力的一行人最后离开了这个地方,走的时候林晓不望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心想明年她应该不会来这儿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晓山途 霍青山想着,等以后派人过来开化他们,让他们与外界得到接触,受到文明的教化。 林晓不吭声,霍青山问她,她道: “要是他们不肯接受外界文明的开化呢?” 霍青山不说话。 征服的办法有很多,武力镇压,还有精神上的驯化。 霍青山越过了第一步,想的是让他们接受文明的开化。 可是第一步不是你想越过就越过的。 百彩镇的人倘若不接受外人的“好意”那么势必会引发一场战争。 林晓叹气。 车轮滚滚,把他们带回了锦州城。 原本他们想着会在百彩镇住很多天,可是半月不到他们就回来了,荔枝都还没下市。 霍青山问手下最近可有人到访,手下们道没有。 看样子那个薛羽没想着来找他们。 不过这样也好,林晓想除非那个薛羽又遇到了杀身之祸,无处可去,不然不会来找他们。 晚上林晓临窗望月,霍青山还在作画,但是林晓眼角余光过去,霍青山那手势工具明显不是在画正常的画。 凑过去一看,原来是霍青山在弄地图。 林晓诧异: “你在画去百彩镇的地图?” 霍青山应了一声。 林晓坐在旁边,心想是不是该阻止霍青 山。 又问: “你画这个做什么。” 霍青山停下炭笔,道: “你是怕我回去让朝廷派兵出征百彩镇吗?” 霍青山面带淡淡微笑,林晓忍不住咽了口水,这绝对不是她犯了花痴。 而是她觉得霍青山干得这种事。 霍青山又是一笑,道: “我只是把我们去过的地方都画下来而已,瞧你紧张的。” 林晓舒了一口气,心里捏一把汗。 尽管她对百彩镇的风俗很有一种悲愤,可是要是真的用武力解决的话,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尽管百彩镇有很多不文明的地方,可是总体还是很淳朴很好的,也没有什么人收到压迫,他们决大部分人都很满意这种状态。 林晓又陷入一种矛盾中。 她看向霍青山,他还在埋头画图。 林晓想,其实霍青山心里不比她好受多少。 尽管林晓和他总有阶级恩惠的争执,但是霍青山总体还是站在正义那边的。 百彩镇这种“私刑”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林晓自顾自地半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她在想有没有什么比较和平文明的方式可以解决问题。 不动刀不见血。 不伤一丝一毫。 …… 霍青山专心画图,几天下来就能弄出了 一个地图来。 林晓知道地图的描绘其实是很难的,古代地图能保证方向对,大概距离对就不错了。 要知道他们进朝凤城和来绵州城的时候,好几次因为地图的错误进了偏远小道。 还好最后方向是对的。 不然他们可能要在山里做野人了。 但是霍青山的这个地图完全超出了她的想法。 林晓猜测高山其实是窒息而亡。 他们发现高山尸体的时候,他的手是抓在胸前的,嘴巴又张得很大,眼睛瞪大,很像是在挣扎着呼吸的样子。 高山在雪地里被冻了那么久,身体保存得很好,看面色也很像是窒息的。 这个高山的头是砸到什么东西了,还有脸上虽然有尸斑,但还是可以看出殴打的痕迹。 路线详细分明,标注了距离岔路等等,他们来回走了不同的路,每一条他都画好了,还包括了巴凉县和丽枝江那一部分。 林晓只有一个想法,**地图和*你地图都没这样的。 这还是霍青山手绘的。 他可太牛*了! 霍青山把地图烘干做好放虫蛀和腐坏,道: “回头将它好生收起来,等以后我们去一个地方就把一个地方的地图风景画下来,作为纪念。” 林晓 忍不住嘴角上扬,霍青山这种爱情上的巧思实在是太让人动心了。 也就只有他了。 要是换成别人,东南西北都记不住,还画画呢。 林晓一想到自己给霍青山准备的礼物一一串小解剖刀,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霍青山伸手在林晓眼前一晃,问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林晓道: “没什么。我在想,按照你的说话,栗山县和朝凤城的是不是可以补一下?” 说完这话林晓都有些羞愧了。 栗山县都是两年前的事了,霍青山应该记不住了。 霍青山眼含淡淡笑意地看着林晓。 这淡淡笑意或许是林晓自己捕捉到的。 霍青山将原先画好的地图拿走,重新坐下。 接下来几天霍青山礼物埋头作图,这下他把栗山县和朝凤城补上了。 霍青山完工后把笔一放,揉揉眼睛,让林晓看看他的成果。 栗山县画了一座山,山上还有一男一女——是他两,朝凤城画了一只凤凰,锦州城画得是他们现在住的房子。 并且他是以栗山县为中心,辐辏地把朝凤城锦州城等地画上。 林晓觉得长久以往,霍青山将会画出一副大凤山河图来。 林晓最后只能说一句: “你太厉害 了。” 表达她内心的崇拜。 霍青山笑道: “你要不要给这幅图取个名字?” 林晓想了想,道: “大凤江山图?” 霍青山道: “除非我们真的能走遍大凤江山,否则这名字有些不妥。” 林晓道: “是啊,这画画得是我们两走过的地方,得取一个我们专属的名字。” 霍青山、林晓…… 林晓道: “你介意我用你的大名取名吗?” 那她就可以取名“林黛玉”了! 内心狂笑。 霍青山道: “最好不要。” 林晓懂霍青山的拒绝,于是道: “那我们再想想。” 之后林晓提议了“晓青天”也被霍青山委婉拒绝。 林晓道: “那就简单点,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晓山好了。” 霍青山点点头,表示认可了这个名字。 最后这幅地图,被命名为晓山途。 其实她还很期待这幅图上会出现什么地方。 不过她觉得等霍青山两年期满,他们可能要长住朝凤城了。 从前林晓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爱四处走走的人,她完全可以在一个地方沉淀许久,大学她的导师就夸她性格乐天性子又沉稳,能很好胜任这份工作。 可没想到现在却越来越向往四处游历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古代黑社 是夜,月朗星稀。 林晓忽然睁眼,她的危机意识爆发了。 听外面有动静,是风声。 又不是风声。 有人踏风而来,而且他可能受伤了,导致他气息紊乱步伐有点沉重。 薛羽? 林晓立马高声道: “留活口!” 霍青山的暗卫面对危险人物,下手很可能下死手。 霍青山睁眼,他自然也察觉到外面有人,但这本不是他需要担忧的事。 两个人批件外套就出门了,暗卫已经将薛羽团团围住,他单膝跪在地上,口吐鲜血,身上还有其他伤。 十一等人收手,霍青山检查薛羽的伤势,点了他的几个穴道给他止血。 护心丹、止血药、针灸。 忙活下来天已经亮了。 薛羽已经睡下了,他身上除了那个装着散碎银两的钱袋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看样子是被抢夺镯子的人打伤了。 不等薛羽醒,暗卫就发现有人在盯着林宅。 霍青山道: “不用管他们。” 他们要杀进来肯定也是晚上。 到了傍晚,薛羽才缓缓醒过来,又吐了一回,才精神些。 上次他掉悬崖都没昏迷这么久,看样子这次是真的伤得狠了。 霍青山念了一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傅 羽生目光一垂,道: “多谢。” 霍青山道: “谁干的?” 傅羽生道: “江湖中人。” 林晓想,还是不愿意说啊。 正常,理解。 霍青山道: “那镯子是什么来历,引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傅羽生闻言冷笑,道: “能有什么来历,不过是一个镯子罢了,竟然有人为了它费这么大阵仗,一群傻子!” 林晓觉得,薛羽说到最后“一群傻子”四个字的时候语气有点怪。 好像在说自己。 当然,很可能是她多心了。 霍青山莞尔,道: “你好好在这休养,别的不用担心。” 傅羽生叹了一声,道: “不了,我这就离开。” 霍青山道: “你现在走,只会死得很快。” 傅羽生道: “我知道你们好心,但我不想连累你们。” 林晓道: “你已经连累我们了。” 傅羽生愧疚。 可是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追杀他的人太多,说不清来头。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找霍青山。 他想,霍青山也是有来头的人,他武功很高,又有很多手下,出手有大方,或许愿意看在那个镯子的份上救他一命。 林晓道: “你就在这儿好好养伤吧,不会有事 的。” 傅羽生摇头道: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林晓闻言坐到他附近,道: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该把事情讲个清楚,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不然我们掉以轻心,那就不好了。” 傅羽生有些纠结,林晓道: “有时候知道的太少,会很危险。” 傅羽生忍不住一笑。 这个林晓还挺有意思的。 霍青山道: “他不愿意说就算了。” 林晓无奈,叹气道: “好吧。”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她得问问: “那个镯子你放哪儿了?安全吗?” 霍青山忍不住一笑,还敢说对那个镯子没意思?瞧瞧她这样子。 傅羽生道: “那个镯子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林晓点点头,期待薛羽继续说话。 可他看样子已经把话说完了,林晓只好道: “我知道不在你身上,所以问你放哪儿了。” 傅羽生忍不住笑了,道: “现在它已经是别人的了,它也从未属于我。” 说得很有哲理。 林晓听了之后转头,傅羽生想林晓肯定对那镯子有意,保不齐会是第二个吴王小妾。 果然林晓皱眉,傅羽生心越发荒凉,但是又往好了想,他们要是真盯上那镯子,吴王府 说不定能真的乱起来! 林晓道: “镯子已经是别人的了?那他们还追杀你做什么?” 傅羽生没想到林晓会问这个,为之一愣。 霍青山想出了一个可能: “你是为了保护那人才惹上的杀身之祸?” 傅羽生不语,他的确有想保护的人,可是那家人已经不需要他保护了。 霍青山还真的有几分敬重薛羽了,认为他是一个性情中人。 林晓有些愤怒,道: “为了一个镯子打打杀杀的。难道这镯子是你们江湖中什么帮派的镇帮之宝?还是说上面有藏宝图?这镯子难得处无非是上面的青龙赤凤,一目了然的东西,有什么好抢夺的。” 傅羽生深有同感,气愤道: “还不是皇帝惹起来的?什么翡翠,红翡绿翠,为了满足这些皇亲国戚的爱好,苦了无数百姓,满足了无数贪官污吏的腰包!” 林晓眼球转向霍青山。 霍青山微微一愣,难道皇帝对于翡翠的热爱已经引发了这么大的祸端? 没有谏官上奏规劝? 林晓脑子转得飞快,道: “你的意思,不会是有人为了拿那个镯子去讨好皇帝,所以派人追杀你吧?” 傅羽生道: “不是。” 林晓霍青山同时 安心。 林晓道: “青山,你看能不能造假一个差不多的镯子,混淆视听让他们争去。” 霍青山对于造假没有什么研究。 傅羽生没想到二人如此上心帮他,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做戏了。 二人安慰傅羽生好好休息,有人在外面守着他就离开了。 林晓还在想那个镯子的事,思绪复杂。 霍青山道: “江湖的事,我们很难管得了。” 是在宽慰林晓不要多想,也不要去管。 林晓道: “他们杀人放火也不管吗?” 霍青山就知道她要说这件事,道: “自然要管,只是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九成都是黑户,想管也抓不到人。” 大型帮派朝廷难以歼灭,小型阻止抓不到人,更有甚者以与朝廷作对为荣为生计,朝廷去抓人也只抓得到小喽啰,反而给他们助长了声势。 朝廷之前也抓过什么大侠大盗,对方成群结队来劫狱,杀了狱卒还放了那些凶犯,将事情宣扬得到处都是,抹黑朝廷助长自己声势。 把那官员气得羞愧不已,辞官归隐了。 林晓想,这算什么律法清明的大凤朝。 这些帮派组织不就是黑社吗? 什么侠义,什么劫富济贫,都是胡扯! 第二百七十七章 所谓侠客 过了两天,那些黑社上门来了。 依旧是月黑风高的时候,踏风而来。 他们知道林宅有暗卫保护,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备好了迷魂烟等物。 他们的首要目标是傅羽生,其次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把霍青山林晓灭口。 不过根据他们这几天的观察,这宅子里有一个美娇娘,直接弄死了怪可惜的。 结果他们想的太轻松了,还和美娇娘鸳鸯戏水呢。 美娇娘直接把他们打了个屁滚尿流。 林晓本来就睡眠浅对风吹草动有些敏感,这几天她更加防备心起,那些人刚进院子她就备好了武器。 院落里没有设下任何陷阱,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没有暗卫出来阻扰。 结果犹豫过程太顺利,那些好汉反倒害怕了,连连退后,背对背观察四周。 他们早就盯住了傅羽生的房间,确定这几天他没有转移房间,白天还会出来走两圈活动筋骨。 可是这人是个硬骨头,他们得小心些。 见没有异常,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去冲傅羽生,一部分人去冲霍青山林晓。 傅羽生那儿有暗卫,屋内有机关还有做得暗器,于是抢在前头的人就不幸送了命。 而霍青山林晓那边。 霍 青山光听他们轻功就知道他们的实力了,压根不用怕。 他还留了几手,检验林晓的学武成果。 林晓最近正在气头上,她觉得这个江湖跟她脑海中的江湖根本不一样,这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侠客,而是一群打着江湖名号为非作歹的人。 就是逍遥法外的黑社。 经历过高承祖百彩镇等事情的林晓越加的悲愤交加。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管那些了。 生活在古代,那就让她用古人的思维做一些正义的事吧! 她拿起长剑出手,铮铮几下就打退为首的一个歹徒。 后面的人见势不妙,立刻抛下一个烟雾弹,一股臭烘烘的灰烟炸出,几个人顺势逃跑。 林晓被这气味熏得屏气,按照霍青山教她的退掌而出。 这烟雾略略有几分变化。 有人趁乱刺出,林晓先行闪躲招架。 这烟雾弹迷惑敌人,也迷惑自己人,咳嗽声呕吐声在林晓耳边响起。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林晓要自动去除杂音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才能更好地对付敌人。 霍青山坐在屋内指点林晓,但是不多说,连茶也不喝,以免发出声音影响了她发挥。 林晓不想杀人,她学武功以自保和制 服敌人为主。 有人趁乱近身,林晓一脚踹了过去把他踢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右斜后方刺来一个人,林晓被前后夹击。 她反手拿剑刺过去,抬脚踹向对面的人,借力上跳踢向对方脑袋,空中翻身抽出剑又向左边安全的地方转移。 暗卫那边因为是群攻,打头的倒下了,后头的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有人过来支援林晓。 这群江湖侠客,本也是各自门派中地位一般般的,没有什么视死如归的气魄,只想完成任务拿赏钱再逞大爷的威风,现在见自己讨不了好一个个都溜之大吉了。 林晓又狠狠把一个歹徒武器打飞,把他摁在地上暴揍。 数数她的战绩,一二三四五…… 六个! 林晓收好长剑,活动手腕。 学古代武功的好处就是她可以应对一打多了。 霍青山走了出来,微笑道: “很厉害。” 是对她身手的肯定。 林晓随机抓一个还清醒的歹徒,逼问道: “说,谁派你们来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林晓看,呸的一声吐了过来,道: “你个臭表子……啊!” 歹徒撕心裂肺地惨叫。 林晓别过头,幸好她躲得快,这种人身上指不定有什 么传染病呢! 不过她躲归躲,抓着歹徒的那只手没松懈,顺势往上狠狠一捏,这人的后槽牙就提前退休了。 牙疼,一种让人生不如死的绝症! 林晓起身,擦去头发上的口水,冷冷问剩下的话是被谁派来的。 他们害怕,报上家门,却不是一家的。 傅羽生道: “这是几个帮派的人联合起来要杀我呢。” 霍青山问: “就只是为了那个镯子。” 傅羽生不语,霍青山道: “薛兄,这几天我们怎么待你你也看到了,还有什么不方便告诉我们的吗?” 暗卫打扫现场,把还活着的人关起来看守。 傅羽生知道霍青山来历不简单,他如今又是负伤,又是众矢之的,有个人帮他还是好的。 傅羽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锦州荣县有一户薛家,他们家有个传家宝——龙魂凤魄镯,这镯子被人知道了传到了吴王那儿,他就要这东西。 薛家不肯给,吴王就下绊子,薛大朗摔断一条腿,薛家也频频出事。 薛家无奈把镯子献给王爷保平安,不料那镯子竟然不翼而飞了。 吴王认定是薛家戏耍他,逼他们交出镯子,还抓走了薛氏父子薛家再三 托人,找到了他。 傅羽生在道上打听,原来那镯子是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盗贼“佛手”给偷走了。 傅羽生道: “佛手虽然名字里有个佛,可是为人心狠手辣,树敌众多。他得了那镯子后,江湖就流传出这镯子是个宝物的说法,引得各方势力争夺。我受薛家所托,拿到镯子也被各方追杀,便有了青凰江的事。” 林晓道: “那镯子现在在吴王府?” 傅羽生道: “自然。” 他叹气,讥笑道: “那些人,自诩什么侠客,叫什么佛手什么好汉。呵。没有胆子去王府下手,便把气都出在了我身上。要拿我的项上人头回去复命。” 霍青山道: “既然如此,那还请薛兄再多住几日,我知道怎样保你这些天的平安了。” 傅羽生诧异看去,霍青山微笑着表明了自己身份。 长公主之子,父亲户部尚书。 他道: “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我无意招摇。” 林晓道: “既然他们不想惹吴王,那应该也不会很想惹他了吧。” 她还是往保守了估计的,毕竟王爷和戴罪的公主孩子,还是王爷听着更气派点。 也不能指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帝喜爱霍青山。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上行下效 傅羽生听到这个身份心情也很复杂。 其实他更希望霍青山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人,又或者什么武艺高深的书香世家,那他会好受一点。 偏偏又是什么皇亲国戚。 他居然让他最讨厌的人给救了。 两次…… 林晓见傅羽生落寞,道: “我知道这个办法不是万全之策,但是可以先缓缓,我们好有时间从长计议。” 傅羽生抬头看着林晓,心里有些感动,又不免嘲笑自己。 没想到薛小玉之后,他还是会轻易被女人感动。 傅羽生道: “我能认识二位,真是三生有幸,既然如此我也不瞒着各位了。” 他主动报上真实姓名。 林晓霍青山毫不意外,他们早料到“薛羽”这个名字是假的了。 傅羽生道: “事情都是吴王而起,你们如何能解决得了问题呢。” 吴王……霍青山不语,其实他早已经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 可以告诉锦州刺史,如果锦州刺史不管用,那就把事情告知按察使,他有监督考核各地官员的职责,吴王也在他监督范围内。 可问题的根源真的在吴王身上吗? 林晓道: “你的意思我不懂,事情的根源在吴王,是指一切都是因为他想要 那镯子引起的吗?可是吴王已经得到镯子了,事情并没有平息,你在被追杀,江湖中人争斗不休。” 这正是霍青山心中所想的。 傅羽生便问: “那姑娘的意思是?……” 林晓想了想,道: “首先,吴王为了抢镯子暗害薛家人是不对的,这锦州虽然远,我们依旧可以弹劾告发他。让他把镯子还给薛家。为了保险起见,薛家人可能得搬家了。” 傅羽生无奈,忍不住打断: “弹劾他有用吗?” 锦州刺史就可以弹劾他,可是只怕奏折都递不上去吴王就要发难折磨人了。 林晓道: “怎么没用,吴王是当今圣上的哥哥,他这样的身份最该是夹起尾巴做人的,如今还这么放肆。若是他不收敛,我看他是等着削爵发配了。” 霍璇谋反的事情才过一年呢,这么快就有人敢胡作非为,到时候只会沦为皇帝给牛看的那只鸡。 傅羽生又说什么,担心薛家人的安危。 林晓心想,傅羽生真的很重视薛家人啊,并非什么拿钱办事的冷血机器。 霍青山道: “可以把他们保护起来的,或者,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去写密信弹劾吴王。” 傅羽生心想,霍青山的弹 劾难道就比别人更有威慑力吗? 林晓道: “关键是,即使吴王被处理了,镯子回到了薛家,这件事就会平息了吗?” 傅羽生目光触动,林晓道: “那些江湖好汉得知了,岂不是更加放心大胆地对薛家人下手。” 他们惧怕吴王,可不会惧怕薛家。 薛家会更加危险。 傅羽生重重叹气,道: “原来事情的根源在我身上。” 林晓惊讶道: “你为什么这么想。” 傅羽生道: “难道不是吗?即使吴王的事解决了,薛家依旧不得安生,除非我死了。” 林晓道: “等会,你这个逻辑太奇怪了,为什么是要你死了?你死了有什么用,除非你把镯子当着无数豪杰的面摔碎了然后自尽,不然他们肯定还要去争夺那个镯子,还要继续追杀你。” 所以,傅羽生死了有啥用? 林晓道: “你不用太自责,把一切问题揽到自己头上,那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霍青山轻轻养向林晓。 面对他人,林晓能够将道理分析得清楚。 可为什么到了自己头上,她却看不穿呢? 傅羽生问: “那你觉得,该怎么解决。” 林晓道: “他们为什么要抢那个镯子? ” 傅羽生道: “佛手是为了名利,飞龙帮大约是因为和佛手有仇,所以非要给他难堪,玉山帮是说那东西是件宝物,要争抢。剩下的,就是一群觉得有利可图的。” 林晓听了只觉得这些江湖之人,实属可笑荒唐。 傅羽生说不了什么,他一开始接这个活也只是因为手头拮据罢了,又有什么资格笑话别人呢? 林晓道: “吴王那边的事好说,江湖那边,我们干预不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放弃争夺这个手镯。” 可是傅羽生没有那么乐观,在他眼里看来,让吴王放弃那个镯子是不可能的。 龙魂凤魄,这名字听起来就非常的有气势,加之镯子是难得珍宝,吴王怎么会甘心拱手让人。 傅羽生道: “你们可知道,如今为了让翡翠内有血色,他们几乎丧心病狂,更有甚者以活人鲜血供养玉石,以求红翡。” 霍青山闻言皱眉,林晓更是不可思议: “你说得是真的?荒谬,这种办法哪里造的出红翡来。” 以她的了解,这红绿翡翠应该是翡翠形成过程中遭到铁元素的侵入,形成了红色部分,统计类推那些紫色黄色五光十色的翡翠。 血液这东西很快就 干涸,怎么供养出红玉来? 霍青山也道: “这实属荒唐,人佩戴玉但求富贵平安,以鲜血供养的玉,邪气侵入,如何佩戴得。” 林晓面无表情。 没有想到霍青山的切入点如此的,符合时代。 傅羽生道: “世间荒唐的事多了去了,如今那些达官贵人推崇红翡,底下人为了讨好他们自然要挖空心思,无所不用其极。” 上行下效,无德而妖。 皇帝因为一根簪子就宠爱妃嫔,剩下的人为了争宠就投其所好,一层层下来,受苦受累的都是普通人。 林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霍青山道: “依我看,先解决要命的人好了。” 就是解决追杀傅羽生的人。 林晓看向傅羽生,他被追杀是因为破坏了帮派斗争,那些人不愿意彼此兵戎相见,便只好针对傅羽生这个独行侠了。 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去欺凌一个弱小的人。 这个定律放在哪儿都不为过。 他们如果仅仅是帮他打退仇家,也帮不了一世。 傅羽生道: “多谢你们费心,但我实属不值得,等我养好伤就离开,想来你们身份非凡,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林晓叹气,霍青山道: “那你就走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血玉奇案·出 端州。 本就松软的土被挖开,一口极简陋的、压根不算是棺材的木头箱子被抬出,周围人立马撒纸钱以免触犯忌讳。 木头箱子被打开,里头的尸体早已经腐烂不堪,恶臭蔓延,周围人都被熏吐了。 贾樟含着姜片去看,天气炎热尸体腐坏的厉害,面部已经难辨认,上还有蛆虫蠕动。 他借助工具检查尸体,从头发身形来看能确定是女尸,手上各戴了两个镯子,脖子上还挂着红绳,解开衣物能看到上系着翡翠玉坠一块。 从尸体腐烂程度来看,手腕明显被人割了口子,心口还被剖了两刀,内也含着玉石一枚。 贾樟心下一沉,他已经知道凶手目的了。 如今天气炎热,若是不现在把尸体检查清楚,过后会更难。 贾樟缓了三四次,姜片参片薄荷轮番用,才把这尸体摸清楚。 尸体上摆放了大量玉石,可棺材又那么简陋,那这显然不是什么陪葬品。 而是有人想通过这具尸体制造出红翡来。 升官发财。 真是歹毒无比。 贾樟知道,这绝对不是第一例了。 自开春以来,这翡翠便引起一股格外的热潮,理州等地人流量剧增,还带动了附近几 个州县的人员流动。 当一件事有利可图,就会有无数人为他抢得头破血流。 这具尸体能被发现,也是有村民发现有人偷偷摸摸埋藏尸体,怕是什么杀人匪徒所以报官了。 最近有女子失踪案,贾樟决定一探究竟。 现在知道了少女失踪案背后的阴谋,也知道了这人变成尸体的原因。 就是抓不到凶手。 贾樟把玉石全部取出,口中、脖颈、心口、手腕、腹部。 总共八块玉,成色不一。 贾樟觉得可以在这上面找到些线索,还有那口木头箱子。 这件案子有当地县令主要负责,他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玉石店铺,他们为了弄出带红的翡翠来丧心病狂。 县令去盘查玉店老板,贾樟觉得不对。 首先看这玉的成色,绝非上等,虽然此地贫瘠,但是玉石店里也不少好货。 都已经到了杀人造孽的地步,应该会放两块上好的玉,这样方值钱。 而且这木头箱子作为箱子都有些粗陋了,朴素得很。 综上,贾樟觉得做这件事的应该是些心术不正,尽用邪门歪道想着生财之人。 他问玉石店有谁家失窃,或者当铺,或者那些地摊黑市上,看有谁买了玉的 。 把嫌疑人范围集中起来。 贾樟还想,如今这尸体已经被发现了,凶手十有九八已经惊动了,他们很可能有动作,比如逃窜到外地等等。 不能放过那些人,直接下令县里只许进不许出,再加上嫌疑人排查,锁定目标。 这尸体很有可能是一户农户家的女儿,可是尸身高度腐烂,即使家人来了也辨认不出来,但他们女儿的确是不见了。 县令道: “既然他们目的是为了制造血玉,那怕是不止干了这一出。” 贾樟觉得不妙,端州与理州尚且隔着桂州这一大处,更不用说远离京城。 如果端州都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么京畿、理州,和理州接壤的锦州只怕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加派人手,发动群众力量去把嫌疑人找出来。 这件事难度比较大,能杀人的都是些亡命之徒,逼急了只怕放火烧山,端州多丘陵,他们要是躲起来也不好找。 可是贾樟是一个办事效率高的人,忍受不了事情见效慢,不分白天黑夜地搜捕,果然抓到了两个人,带过来审问。 贾樟这个人不像霍青山那样“讲究”,更不像林晓那样“仁慈” 有了嫌疑有了一定证据,有 了嫌犯,那上来先打几十板子。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再一番审问,就能断出几分真假。 这么雷厉风行下来,县令已经退避三舍,完全地交给贾樟处理。 贾樟要知道的,不仅仅是他们是不是真凶,更是他们究竟从哪儿得到这个以血养玉的的邪门方子。 究竟他们也是听别人说的,至于听谁说的,也是众说纷纭,追究不到源头,但是其中一个说是有理州锦州的朋友告诉他们的这个法子。 理州、锦州。 贾樟心下不妙,只怕已经有很多人遭到毒手。 这个案子按理要逞到刑部大理寺才能有下一步动作,可是贾樟觉得这事不容拖延,建议端州刺史写信给理州刺史还有锦州刺史,让他们严格管理这件事。 可这并不合规矩。 …… “大哥大姐行行好吧……” 一小串铜板落到小乞丐的破碗里,乞丐感恩戴德道谢,抓起铜钱来,上面还有脂粉酥香,再抬眼一看,那娘子身段妖娆,皮肤白皙,看得他魂不守舍。 有乞丐过来抢他铜钱,他连忙收下打他一下把钱放好。 那人不乐意了,道: “吃独食呢?” 乞丐甲道: “这是人给我的,你 凭什么拿了去。” 那乞丐乙嘿呦了一声,推搡他一把,又道: “你就揣着吧,横竖搂不了多久。” 他看着左右,乞丐甲还在那儿“大哥大嫂好”,乞丐乙道: “又没几个人,你省点子力气。” 乞丐甲不理他,乞丐乙又看那宅子恨恨道: “什么时候我当上城主,我也住上这样的大宅子,天天换新娘!” 另一个乞丐白眼过去,专心喊“大哥大嫂” 接下来几天,守在“林宅”附近的小乞丐都能得到一笔财富,把他高兴得不行。 有一天,林宅一口气来了好几个美人,里面吹吹打打的,那声音叫一个酥啊,把他们听得那叫一个肖魂。 心想明天能得到的赏钱更多了。 不过第二天那些女人们都没出来,林宅里依旧吹吹打打的,把他们惹得爬墙钻洞地偷看。 一群女人在那儿弹琵琶唱歌,露着雪白胳膊腿跳舞,把他们看馋得都险些摔了。 不禁感慨,这男的命真好,有钱,女人都是一堆一堆的玩。 不过也有人诧异道: “我盯着这屋好些日子了,这屋子男人就一个女人,没见过他玩别的女人。” 另一个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 第二百八十章 转移目标 他道: “那林美人走了好些天了,我看,是回娘家探亲了,这男人就露原型了!” 众乞丐哄笑。 他们又赏了两天美人,这林家男人真是惯会享受的,不仅锦州城青楼乐班的女人被他挑了个遍,还有这城里大大小小的财主给他送得美人也照单全收。 就这,他还玩不够!愣是派人从外头给他找姑娘。 也不怕玩虚了! 不过这男人没等来外地美人,把正头娘子等来了! 乞丐们围在林宅门口偷听,一边听一边笑得捂着肚子打滚。 女的道: “霍青山!你个王八蛋!” 林晓在屋子里那叫一个泼辣凶悍,撒泼打滚的,把女的全都轰了出来,一个个披头散发,哭哭唧唧。 霍青山的声音响起,道: “我就是看看歌舞而已,没做什么,真的没做什么,真的——啊!” 乞丐听得那叫一个欢快,笑声都止不住了。 林宅闹了一宿,第二天有小厮出来请了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 就看林晓气势磅礴地出来买东西来看,要治病的是那个霍青山。 林晓出手大方地很,身手跟着好几个人扛东西,一路上鸡翅木雕花的梳妆镜,檀木的首饰盒,还有什么红木板凳, 上等的碗筷,连菜刀都要拿出来磨一磨…… 又进了玉店,让老板把玉器都拿出来。 昨晚林宅的闹剧传了好几条街,大家都知道霍青山趁着林晓外出锦州,连夜寻欢作乐被抓奸的事,一个个的又是偷笑又是看热闹的。 吕老板还装傻问: “娘子怎么一个人来了。” 林晓道: “怎么,一个人不能来。” 吕老板连忙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难得见林娘子光顾我这小店。娘子想要什么。” 林晓一边看东西一边道: “你们这儿能修玉吗?” 吕老板道: “能啊,不过得看坏成什么样了,以金镶玉方式修补。” 林晓想了想,道: “算了,也没什么好修的。” 吕老板道: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林晓一笑,道: “对!” 她选了一个玉屏风做摆饰,还有玉镯子玉簪子等物,都是之前在玲珑坊里买过的。 林晓摇着扇子走了,吕老板看她的背影,从偷笑变成了叹气。 女人呐!终究是苦命的。 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男人要花心还是管不住的。 林宅的事并没有就这么结束,林晓还是接着四处大手大脚地买东西,林宅里 头天天吵吵闹闹的没个消停。 闹了数天的笑话,总算消停了两天。 霍青山在傍晚时分出了门,对准备收摊的乞丐道: “过来。” 乞丐连忙过去到他脚边,霍青山示意下人赏赐他们。 满满的铜钱落下,他们磕头如捣蒜。 霍青山道: “诸位可是丐帮好汉。” 乞丐们忙笑道: “是是是,我们都是丐帮的。” 霍青山道: “进来。” 霍青山问乞丐,前段时间江湖中有桩公案他们可知道。 乞丐问道: “大爷说得可是那龙魂凤魄镯的事。” 霍青山道: “自然。” 乞丐们来了劲儿,说得滔滔不绝连绵不断,什么佛手、飞龙帮、玉山帮的。 霍青山示意他们打住,道: “我只有一句,你们可知道‘鬼指’?” 南佛手,北鬼指。 两大神偷手。 霍青山愿意出高价雇佣人去把那龙魂凤魄镯偷来。 乞丐们彼此交换一个眼神,佛手鬼指的名声他们自然知道。 可是鬼指鬼指,不光指头鬼,他脚也鬼,来去不留踪迹,没什么人知道他在哪儿。 于是他们道: “大爷想要那龙魂凤魄镯,不用请别人,就找那佛手。您不知道,他已经得手过 一次了,再偷肯定容易。” 霍青山摇头,道: “佛手为人不可靠,我不找他,你们去把鬼指找来,我愿重金做酬谢。” 重金?有多重? 霍青山派人抬来一小箱子的金元宝,一个十两,横十竖十,一千两银子。 不是小数目了。 霍青山道: “你们说,我说得,久仰鬼指大名,又听闻他武功了得,神出鬼没,心中敬仰万分,但求他出山。” 丐帮人多势众,很快把消息传开了。 可是没有传到鬼指耳朵里,倒先被好事之人说给了佛手听。 他顿时恼怒了,他本就不满意被人跟什么“鬼指”相提并论,如今有人抬举鬼指贬低他,他如何容忍得了?! 再说,这龙魂凤魄本就被他得手了,偏生来了一个杀千刀的傅羽生,害得他名声扫地。 要不是如此,他岂会落了口风? 有手下过来劝阻他,道: “那霍青山有些问题。” 原来此前傅羽生被道上兄弟围剿,临死之际就是跑到了绵州城的什么林宅里,是里头的人救了他,还害折损了不少弟兄。 佛手闻言,深思一会,缓缓坐下。 …… 绵州城,怡红院,灯红酒绿,欢声笑语。 霍青山摇着扇子, 敬酒的统统不喝,歌舞也是看得意兴阑珊,等到子夜时分,一阵风吹过,桌上红烛熄灭。 霍青山挥手,一根细细小小的竹签就在他手中。 “哈哈哈……” 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一个人影滚动着从窗外翻了进来,道: “好身手。” 霍青山看到他,便知道佛手的名号怎么来的了。 这人皮肤光滑,笑容可掬,大肚子圆溜溜,乍一看真的有点弥勒佛模样。 蜡烛重新点燃,佛手坐下也不管霍青山,自顾自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搂着美人亲热不停。 霍青山等得有些不耐烦,扇子摇晃个不停。 佛手吃饱喝足,酒杯一搁,脸上笑容顿时阴冷起来,道: “霍大人,好计谋啊!” 他冷冷道: “你先做出戏,让人觉得你和美人闹不和,又在外发散鬼指好话,引我上钩,实则是为了搭救傅羽生那混球。” 霍青山扇子一收,道: “佛手先生不仅手快,脑子也快。将来若是失手被剁手了,还可以去戏班说书。” 霍青山不愿和佛手搭话,起身要走,佛手又是一声冷笑留住他: “霍大人就这点子肚量吗?” 霍青山道: “论肚量,我自然比不过你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来去之间 霍青山又打听了一下傅羽生的下落,没人知道他在那儿,好像躲去同州一带了。 至于鬼指的下落,依旧没人知道。 霍青山有些着急,他要那龙魂凤魄镯。 越快越好。 …… 这次佛手登门拜访,笑声听起来很和蔼。 可是霍青山却觉得那是一个笑面佛。 佛手小小的考验了一下霍青山,觉得他有两分诚心,可这还不够。 他道: “霍大人想要那镯子?呵呵,你身份尊贵,直接问那吴王要不就成了。” 霍青山脸色不好看。 他已经要过了。 前些日子林晓驾着马车走了,便是去了锦州去了荣县,找吴王。 林晓看上了那镯子,很早就看上了,只是不好意思要。现在知道镯子在吴王那儿,便去索要。 可惜对方不给他面子,非说没有这镯子。 佛手心想,这事不大合理。 霍青山是公主之子,爹做户部尚书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明年回了朝凤那肯定是做了大官。 吴王现在不给他面子,就不怕来年霍青山让他没有里子? 佛手打探了一番,想通了其中缘故。 这龙魂凤魄镯几经周转,先是被吴王勒索又被他盗取,被飞龙帮玉山帮盯上,又被傅羽生抢走, 最后到了吴王那。 饶是东西再好,也烫手。 可是越烫手越不能丢,收在自己怀里,那还能盯着火。要是落到外人那儿,只怕要把整个吴王府烧起来! 吴王是怕落人口实,那就真的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霍青山道: “你行还是不行,给个准话就好。” 佛手笑道: “有什么不行的,您老等好。” 二人约定,十五天为期限,佛手要把镯子完完整整地给霍青山。 先收定银三百两。 …… 这就是霍青山和林晓想得办法。 傅羽生被追杀压根就不是镯子的事,而是他坏了佛手的名声,又扰乱了飞龙帮玉山帮等人的斗争。 那群人没胆子向吴王府动手,只好把矛头转向傅羽生,把帮派之间的斗争转换到个人恩怨上。 只要傅羽生死了,他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好一出掩耳盗铃。 林晓真是不耻。 她自然知道,傅羽生也不是什么侠客。 但是那群黑社的行为更让她不耻。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就让他们内斗吧! 于是林晓跑去锦州旅游,霍青山在绵州城夜夜笙歌。 林晓回来抓奸,二人关系破裂。 霍青山为了安抚林晓,加上林晓在吴王那儿碰壁 ,他便要把镯子拿到手。 便趁机勾出来佛手。 他从傅羽生那儿了解过,佛手可不是什么侠盗,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恶盗。 佛手因为傅羽生已经名声受损,现在霍青山又闹了这么一出,他为了立名声肯定要接下这笔买卖的。 那接下来就任由佛手飞龙帮玉山帮去争了。 傅羽生当时有一个问题: “这个镯子最后能还给薛家吗?” 林晓看着傅羽生,道: “尽人事,听天命。” …… 锦州城。 林晓满目过去,绫罗遍地横飞,裙角摇曳,什么淡紫的缠枝葡萄、粉色的桃花、黄莺色的竹叶、大红色的牡丹。 织金的、提花的,清新娇嫩富丽的都有,看得林晓那叫一个高兴。 但是她没有在锦州城久留,而是赶去了荣县见吴王。 有霍青山的书信和信物在,加上龙魂凤魄的事,吴王还是赏脸见了她。 但是对于镯子,吴王只道: “不知道,没听说。薛家?哦~那薛家是想送过一个镯子给本王,但是被偷了。为了弥补本王,他们把女儿送到府上。” 反正吴王就是装傻呗,装得还挺像。 吴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哥哥,如今也四十岁的人了,看起来非常的和 蔼,像一个慈祥的儒雅的大叔。 林晓并不害怕吴王,因为襄王谋反的事,这些哥哥弟弟叔叔侄儿的都如履薄冰,生怕惹上谋反的事被清算了。 霍青山虽然看似身份没吴王高,但是他能接近皇上啊,能给皇上下谗言啊。 可是山高皇帝远,林晓他们又没有确凿证据说吴王干了什么。 吴王最后笑道: “你们误会了,本王也不怪罪你,毕竟你年轻,见到一样好东西难免总是惦记着。这样,来人。” 吴王嘱咐下人一番,他们就捧上了各色宝贝。 吴王道: “什么形似水晶的镯子,本王这没有,水晶能有多精贵。喏,这儿镯子簪子各色宝贝应有尽有,你看上什么,尽管拿。” 林晓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锦州那么远,吴王应该不大可能知道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所以她要表现出自己是一个爱慕虚荣,狐假虎威的形象。 她还特意穿了自己最豪华的五彩孔雀裙,织金丝的镶宝石的,头上还戴了个可以晃瞎人眼睛的金钗,大红唇大白粉底。 看起来就是一个妖娆势力的女人。 林晓被宝贝迷得挪不开眼,几乎每个都要试一遍,又不好意思都拿 ,笑着对王爷道: “这多不好意思啊……” 吴王笑道: “没事,喜欢什么拿什么,不要客气。哎呦,那镯子可好,你看那成色,上等!还有那簪子,一整块的碧玉。” 林晓都快转不过圈来了,最后拿了看起来最贵重的首饰,笑得合不拢嘴。 吴王心里忍不住骂霍青山,怎么选了这么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 林晓道: “王爷,我能在你这儿住几天吗?你不知道,霍青山现在出不了绵州,那地方可没劲了,我都快生灰了。” 吴王呵呵一笑道: “没事,想住几天住几天。” 说罢,又借着喝茶的功夫打量林晓。 不得不说,林晓确实很漂亮,怪不得霍青山宠爱。 他倒要看看。霍青山林晓玩什么把戏。 林晓在王府住下后,就是逛花园啊,四处走走看看啊,摘摘花踩踏草坪,一边吃水果一边乱扔果皮,看别人喂鱼,就丢一个果核下去把鱼吓跑,然后开怀大笑。 对方见之色变,但无心和她计较,转身离去。 脚下却踩到一样东西,低头一看,是个眼熟的蓝色荷包。 上面还绣了一个羽字。 林晓连忙跑过来道: “我的我的。” 说着,对薛小玉一笑。 第二百八十二章 荣县 那镯子就戴在吴王宠妾巧娘手腕上。 是薛小玉亲眼看见的。 林晓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 薛小玉沉默,月光落到她的腮上,照出玉一样的光泽。 她开口,声音闷闷的: “我还能怎么办呢。” 她被困在这王府,还能做什么呢。 林晓微笑看着她,道: “你若是能出了王府,有什么打算。” 薛小玉柔捏帕子,心事重重。 其实林晓感觉得到,薛小玉一定是有个计划的。 是傅羽生这个荷包,是他藏在身上的金簪。 可是她能够感觉到,薛小玉对于傅羽生没有感情的。 那么她势必还有自己的计划。 林晓道: “我是来帮你们的。” 她想让薛小玉信任她,可是像小玉这样有自己主意的人,是不会轻易把想法告诉别人的。 林晓道: “我们的意思是,吴王做这些事是仗势欺人,可以弹劾他让他受罚,到时候把你放出来,你们可以举家搬迁。” “至于那个镯子能不能还给你们,还要再看。” 薛小玉别过头去,呼吸重了些。 林晓道: “我知道你担忧什么,我们会尽力帮你的,不要太害怕。” 薛小玉一直不说话,林晓道: “你在王府好好的,要小心。” 她迟疑一下,没有把可能有人进王府偷东西的话说出来。 林晓让薛小玉保重。 薛小玉叫住林晓,问: “傅羽生还好吗?” 林晓看薛小玉的眼睛,月光下她的眼睛平静,淡淡的好像是淹没在月光里了。 林晓道: “还好。” 其实薛小玉有自己的打算。 她实在信不过别人,包括傅羽生,包括这林晓。 谁知道他们肚子里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薛小玉要靠自己。 她其实已经有了打算,想在王府的这段日子里暗中收集吴王的一些证据,然后绊倒他。 不能告到锦州刺史那儿,锦州刺史在锦州为官多年,和吴王关系交好。 只能告诉按察使了。 林晓在吴王府也就是玩玩闹闹的,她跟人打听龙魂凤魄镯的事,也没人透露半点口风,她也见不到那个巧娘,已经盘算着要不要夜里乔装一探究竟了。 打听不到镯子下落的林晓只能出去游玩,打听打听吴王,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事。 比如强抢民女、侵占土地等等。 吴王既然会为了镯子把薛家逼成这样,也肯定会为了别的东西欺凌他人的。 而林晓在荣县一无所 获,倒是听说吴王因为看中了文村的良田,出手将其霸占的事。 于是她决定去文村一探究竟。 暗卫道: “担心有诈。” 林晓要是在王府外头出了事,那就归咎不到吴王头上了。 林晓道: “没事,这点危险我还是抗得住的。” 她便轻装简行去了文村,那儿是丘陵地带,有山路有梯田,种着粮食茶叶,漫山遍野的鸡鸭鹅。 一个土地资源丰富的村庄。 这儿也没有什么特产,客栈都是很简陋的那种,林晓勉为其难地住着,又去下乡和村民聊天搭讪。 林晓的主要目标是老年人,他们在地里忙活了一辈子,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土地承载他们的爱。 林晓抓着他们休息的空当,问他们有没有养鸡鸭,要买一些回去。 她出手阔绰,一来二去就让他们打开心扉。 林晓就笑着道: “你们这儿的地很好啊,粮食长得好。” 大爷们也笑着应和,林晓又问: “这儿的地都是你们自己的吗?” 大爷们便摇了摇头,说有的是有的不是。 林晓露出点遗憾来,道: “要是你们这儿的地都是自己的,我还可以跟你们买点粮食茶叶呢!” 农户 们道这儿有很多地都是吴王的。 说着还指了指吴王住得方位。 林晓道: “这儿是王爷的封底吗?那是他买下来的吗?” 都不是。 原来此地多年前发生了火灾,在粮食就要丰收的时候。 火烧得可厉害了,他们不吃不喝抢救了几天才把火扑灭,粮食都糟蹋了。 农户们说到这儿都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他们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就这样没了,当时就有几个人经受不住这打击,回去气死病死都有,还有救火死的。 林晓又是不忍又是悲痛又是不可置信,说太惨了,又问: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们没有粮食,就把地卖了,卖给了吴王。 更可笑的是,那些土地经过大火的焚烧,沤肥了在里面,来年是更加肥沃了。 林晓露出憋屈的的表情,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呢?不会是有人蓄意放火吧。” 农户们叹气。 有略年轻的人,闻言就坐不住哦,跟林晓大吐苦水,道: “可不是嘛!” 就是吴王看中他们的地,想贱价买下,为此放火焚田,把他们害得家破人亡。 林晓心中火气上涌,表情却越发归于平静。 看样子外界传言不 假。 再加上薛家的事,这吴王为人真不咋样。 粮食是他们的命根子啊,吴王这是草菅人命,他收入的每一粒米,背后都是农民的鲜血。 林晓揉揉脸,又待了两天收集了些证据才离开文村。 路上林晓想,粮食这么重要的东西,吴王肯定离不开责罚了。 可惜也只是责罚。 林晓微微叹气。 他们不急着回荣县,而是在有吴王田地的几个村庄都走了一遍,打听吴王,平时有什么作为。 可是吴王打听不到,倒是经常有王府的人过来狐假虎威。 这个不要紧,因为管理手下不严也是吴王的失职。 有这些,参吴王一本还是足够的了。 好不容易往荣县回去,因为实在太热了,马都有些罢工,林晓就示意大家去附近休息一下。 这儿一带只有茶棚凉亭,已经是坐了不少糙汉,云引不想让林晓和那些“臭男人”挤在一起,就把马车牵到阴凉的地方大家休息。 林晓疯狂摇着扇子,水喝完了也不解渴。 十五突然上了马车,低声跟林晓道: “娘子。” 林晓投去询问的目光,十五道: “那几个人有些不对劲。” 林晓警惕性大起,问十五怎么回事。 第二百八十三章 按察使 十五道: “他们可能是盗墓的。” 盗墓贼。 林晓忍不住去偷偷打量那几个汉子一眼。 他们身材精瘦且壮,目光不住观察周围,仅做出的几个动作显得他们身手矫健。 还有手指,他们的手指头很平,像是长期磨平得。 采药材的话手会更加粗大,伤口多一些,他们的更像是长期做着“挖掘工作”的。 最重要的是暗卫刚刚和他们擦肩而过,闻到他们身上有土腥味和腐朽的味道。 得益于当初栗山县破获的盗墓案,他们对于盗墓贼还有了一定了解。 盗墓也是违法的。 林晓不动声色,示意他们也别打草惊蛇,等回去再报官。 …… 霍青山道: “你等盗墓贼落网了才回来的?” 林晓点点头。 按照计划,她会在锦州游玩的时候得知霍青山找女人的消息,然后气冲冲地回来暴揍他一顿。 结果林晓心系盗墓贼的事,在荣县多待了好几天才又回了锦州城。 林晓道: “我跟你说,那群盗墓贼可不简单,你知道他们盗墓是为了什么吗?” 霍青山道: “血玉。” 林晓一愣,霍青山莞尔。 她张嘴,脑海里过了几种想法,道: “你在这 儿遇到了什么?” 难道绵州城也发生了类似事件? 霍青山一笑,拿出一封信来: “这是贾樟给我的信。” 原来数日之前,贾樟于端州破获哦一场杀人案,凶手是几个混混,他们杀人之后将玉器放到死者身上,再埋入地下希望制造出“血玉”来。 贾樟觉得这件事并非是这群人自己的主意,很可能是已经有人这么做了,后面有人效仿。 于是他写信给了理州锦州等地,希望他们能注意。 自然,贾樟也写给来霍青山,说他要是有线索可以告诉他们。 贾樟的主要目标是经营玉石生意的人会这么做,他们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做了。 这种方法伤天害理,做出玉来也不吉利,很有可能将来会引发民怨,必须要杜绝后患。 林晓道: “而且这种办法是做不出什么血玉红翡的。” 玉石上有红色是铁元素侵入,跟血没有关系,跟什么红翡血玉完全两码子事。 霍青山看向林晓,面带微笑。 林晓意识到自己失言,霍青山可能心里在想她怎么又懂了之类的。 于是解释道: “人死了尸体凉了血液就凝固了,就是放血血液也会 很快干涸,凝固了也是暗褐色。” 霍青山道: “这个道理我们懂,他们不懂。” 林晓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这件事不解决,会有更多的人枉死的。” 霍青山道: “上行下效,只要上头的人追捧,底下就会有人卖命。我们不就是用这个方法,给傅羽生转移注意力吗?” 他们出价购买龙魂凤魄镯,让傅羽生死里逃生,道理是一样的。 林晓在屋内徘徊数步,整理不出思绪。 按照他们的计划,佛手此番偷窃会失手,在傅羽生的帮助下吴王将其抓获,那么飞龙帮的人就会收手。 而玉山帮并没有那么大势力,佛手飞龙帮的恩怨了了,镯子又在吴王手上,玉山帮知难而退事情平息。 到时候霍青山再参吴王一本,迫使他放了小玉归还镯子,薛家举家搬迁这件事就平息了。 可没想到吴王的奏折已经到了朝凤城。 吴王参霍青山,戴罪之身,到了绵州城非但不思悔过,依旧纵情享乐,仗势欺人,还纵容妾室勒索他人,还教唆他的侍妾诬告他。 霍青山的妾室指得是林晓,吴王的侍妾指得是薛小玉。 林晓听到这件事,头脑空白了一下,冷静了 一会,问霍青山会影响到他吗? 霍青山道: “应该不会。” 那就是可能会。 他们也是听到人说起这件事,至于朝廷那边有什么反应,以及接下来霍青山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置,他们都不清楚。 丐帮的人告诉他们,之前那个傅羽生负伤逃跑了,现在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林晓大为紧张,现在傅羽生可能知道的事多一点,霍青山立马派人去找回他来。 期间季大人大约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过来和他们说了一下这件事。 霍青山道: “这件事简单,就说我感染了风寒,所以才在这儿休养,等病好了依旧去服苦役好了。” 林晓看着霍青山,内心很愧疚。 是她大意了。 可是,林晓知道吴王一定会派人监视她,所以她有时候很多事是做给他看的。 比如她在王府的时候,跟薛小玉说得是让他们联手把佛手抓起来,解决掉傅羽生的威胁。 可事实上,他们真正的计划是让佛手真的把镯子偷回来还给薛家。 但是吴王要是信了他们的说辞,就会设下陷阱抓获佛手,可是反而会抓到玉山帮的人。 这是他们的计划。 林晓想得是这个江湖 斗争中最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就是这个玉山帮了,简直无理取闹,那么收拾他们一下也是应该的。 结果事情完全朝一个不同的方向走去了。 …… 按察使到了绵州。 大凤的按察使有若干个,每个负责巡视监督若干州县,一旦发现贪乌,腐拜无作为和懒政等行为,便可立马上报朝廷,虽然不是京官,但是权力很大。 绵州虽然不算富庶,但人口也不少,而季大人也是尽心尽力的一个官,所以按察使倒没那么担心绵州一带的风气,要不是因为霍青山的事,他也不会那么快来了。 但是他在这儿也没见到霍青山,据季大人所说,霍青山只是因为风寒所以才来住了段日子,现在又去巴凉县了。 幸好当时他们买房子的时候留了个心眼,这新家挂得牌子是林宅。 按察使还去了一趟巴凉县,看到了在种地的霍青山,确认了霍青山在服役后就走了。 等按察使走后,林晓看着拿着锄头的霍青山,终于忍不住发出雷鸣的笑声。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见到霍青山种地的样子,实在是太有喜感了。 尽管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不太顺利的事,但看到这一场景也值得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血玉案·转 林晓一直笑到晚上还没停歇,看霍青山穿粗布衣裳,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他再拿上锄头,还是觉得很帅,可是他全套装备下地开始那一刻,林晓的嘴角就一直没下来过。 倒水的时候还差点洒到身上。 霍青山平时非常正经严肃的一个人,这么一下地,那画面真的太有冲击力了。 林晓觉得这些天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霍青山道: “你还笑呢,那镯子的事你要怎么办。” 林晓道: “还能怎么办,不管了呗。” 这回换霍青山愣了。 这不是林晓的风格啊。 林晓一边用大肚子茶壶给霍青山倒茶,一边笑道: “镯子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的目的是帮傅羽生,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傅羽生受伤逃跑,已经被霍青山的人救了过来,他不愿意来与他们会合,但是转告了他们一句话: “薛小玉出卖了他们。” 吴王会派人监视林晓,是林晓意料之中的事,但是薛小玉出卖他们,是林晓没有想到的。 林晓不知道薛小玉想做什么,是觉得王府待得更好?还是认为林晓他们也只是想要镯子所以不信任他们? 霍青山道: “可是佛手已经把镯子偷 过来了。” 林晓点点头。 佛手真的超出林晓想象的厉害。 他真的把镯子偷了回来。 经过霍青山鉴定,是真货。 吴王府的人已经抓狂了,还派人来跟他们打听镯子下落。 林晓就跟吴王一样装傻,说不知道。 林晓道: “我们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啊,傅羽生没事了。” 霍青山看着林晓,伸手抓住她手腕,道: “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林晓看着霍青山,忽然一笑,道: “没有被气糊涂,只是……我们现在真的做不了什么。” 林晓逐渐冷静下来,她仔细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势。 薛小玉的行为导致他们原本的计划失败,但是真实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佛手还是把镯子给偷过来了。 现在佛手拿了钱立了名,镯子到了霍青山这儿。 只是霍青山没能拿住吴王的证据可以参他,因为薛小玉没有配合他们。 霍青山还给人话柄害得自己真的要服苦役。 林晓认为现在局势对他们不利,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按兵不动。 霍青山微笑看着林晓,鼓掌数声,道: “进步了。” 他看着林晓,道: “从前你可不像这样,能够学会退。” 如果是之前,林晓肯定要急得不行,挖空心思地想要对付林晓,现在她知道按兵不动了。 林晓扯扯嘴角。 她学会退,是学会真正把自己视为一个普通人。 林晓扪心自问,自从林震山去世,她知道霍青山的真实身份后,就已经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较高的地位,她和他,做什么事都很容易很顺利。 之前跟李言争论,林晓认为如果有能力去解决掉冤案去处理一些不公平,是一件好事。 这个道理没错。 可正因为如此,林晓又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明明有能力,却还做不好事。 像高承祖、像百彩镇。 林晓想,如果她真的非常想要一个“公平”霍青山是可以帮她的,可是这样也是没有意义的。 林晓开始试着把自己重新放到一个普通人的位置上去思考这个问题。 那么就学会了平常心。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件事就真的不管了。” 林晓道: “吴王的确做了很多坏事。” 为了收购田放火,为了个镯子把薛家逼上绝境,为了霸占小玉诬赖薛家。 “只是我们现在没有足够证据,可以慢慢等。” 霍青山很欣慰,道: “你能这样想我很 高兴。” 霍青山把那个镯子拿出来,在烛火下看,这个镯子依旧美貌得很,那龙凤似乎要飞了出来。 他把镯子套在林晓手上,略大了些,但很美。 霍青山一笑,道: “很美。” 林晓看镯子,道: “是很美。可是……” 她真的不觉得戴在手上有多好啊,只会累赘。 林晓道: “你说这镯子再好也只是戴手上一个东西罢了,为它争得你死我活,有意义吗?而且,男人戴镯子很奇怪吧。吴王这人,挺有意思的。” 两个人一笑,林晓把镯子摘下来,道: “现在我们只能等了。” …… 为了把这场戏做足,霍青山一直在巴凉县待到整个七月结束,展眼间中秋都快来了。 期间清河守陵期满,回了京城。 贾樟给霍青山来信,说感谢他的信息帮了他们大忙。 贾樟此前破获了一起杀人造玉的案子,为此联系了数个州县,还求助了霍青山。 而这件案子破获得关键,恰恰在于林晓之前抓得几个盗墓贼。 盗墓贼在理州一带盗墓的时候发现了血玉,就是翡翠上带有红色血沁,再加上京城盛行红翡,于是将这个方法“发扬光大”了起来,逐渐演 变成了杀人造玉。 贾樟不顾触犯律法,联系了理州锦州绵州等多地,排查玉店老板,搜山等方式,抓获了大量盗墓贼,还有试图通过少女尸体养玉制造红翡的一干人等。 这个案子闹得轰轰烈烈,但是跟霍青山没有啥关系。 因为主办的是贾樟,而同时间霍青山先是做戏给吴王看,后来被吴王反将一军,迫不得已去了巴凉县干活。 但是好处在于他们验证了一个猜测。 就是假如霍青山真的犯事了,林晓是真的会陪他吃苦受累的。 …… 林晓和霍青山一直在巴凉县待到了九月,傅羽生来了。 见到他,二人还是很意外的。 原来这段日子,傅羽生一直躲在外地休养,确定没有危险才出来,首先来得就是这儿。 傅羽生给二人道歉: “是我牵连了你们。” 霍青山道: “不碍事。” 做做农活也挺好的,他对底层人民的辛苦又有了新的了解。 傅羽生紧接着给他们带来了第二个消息: “小玉死了,薛家因为吃官司被抓了起来。” 林晓霍青山皆是一惊,傅羽生道: “这是丐帮的兄弟告诉我的,不会有假。” 巴凉县穷得丐帮都不屑过来发展势力。 第二百八十五章 小玉之死 这件事不对。 林晓和霍青山仅仅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彼此的想法。 霍青山道: “我现在不方便走动。” 林晓道: “我去荣县走一趟。” 林晓即刻动身,她担心会有吴王的人监视,所以都是跟傅羽生步行着离开了巴凉县。 路上,林晓问傅羽生: “你对小玉,是什么感觉。” 傅羽生闻言沉默,隔了许久才道: “我本来觉得她是个善良、孝顺的女孩。” 林晓道: “可你后来觉得她欺骗了你,她是个工于心计的人。” 傅羽生没说话,夜色下他的眼睛依旧可见落寞。 林晓道: “我说得太直接了?” 傅羽生道: “没有。你说得很对。” 林晓掰着干粮,问: “那为什么还要关心她的安危。” 傅羽生依旧顿了一会儿才道: “就是偶然听到的。” 林晓没有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她的死告诉他们,而是道: “你觉得小玉的死有什么蹊跷。” 傅羽生道: “不仅是她死了,薛家也全家遭难,这定是吴王干得好事。” 林晓道: “这跟吴王脱不开关系。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了镯子吗?” 林晓一笑: “镯子在我手上,吴王杀小玉又有什么用。” 傅羽生不知道,手抖了两下,道: “谁知道哦,吴王这种卑鄙的人,谁惹了他不痛快就要遭殃。青山不就是这样,被他害得要去巴凉县做苦役吗。” 林晓道: “我们要对付吴王,他不过反击罢了。霍青山本就是戴罪之身,有话柄在,吴王对付他易如反掌。” 霍青山当年为了与林晓和解提出子代母过,就是判他死罪他也无怨无悔。 皇帝自然不可能判他死刑,霍青山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无非是用这个办法寻求林晓的原谅罢了。 林晓知道自己想要的永远不可能实现,她早就在霍青山的庇护下享受了太多特权,她已经不知不觉间同化了。 所以这一次霍青山被参,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林晓真的陪霍青山来巴凉县服役了,哪怕霍青山再三让她别跟着。 这又何尝不是林晓对自己的折磨呢? 他们日夜兼程到了荣县,得知薛家四口人竟然是以妄议议朝政诋毁皇室为由被抓起来的。 这个罪名真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妄议朝政诋毁皇室的确是罪。 这也算是古代的舆论管控了。 可也 得看你在哪儿妄议诋毁的。 你要是在京畿,在朝凤城,在天子脚下,那可能要注意点,要是说错什么被有心人告你,是要掌嘴的。 尤其家里是当官入仕的,你要是妄议朝政诋毁皇帝,就等着被请去“面谈”吧,轻则受面斥被罚薪水,重则贬官免官,再重还会被扣上一个有大不敬乃至谋逆的罪名。 那你就等死吧。 可这儿是荣县啊,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你私下议论几句真的没人管的。 至于薛小玉的死,他们还要再跟王府打听。 小玉没有名分的,她这样的人死了随便埋了了事,也不会有人去找吴王麻烦。 林晓他们找了埋小玉的人,又几经波折联系到王府里小玉的丫鬟,打听小玉的死。 小玉是暴毙,突然口吐黑血,死得时候面色青紫。 这是被人下毒了。 丫鬟还说小玉死之前一切好好的。 林晓分析了一下,如果小玉是被打死的,那很可能是她说话惹怒了吴王于是被打死。如果是勒死,很可能是临时起意的杀人。 下毒…… 而且是暗中下毒,再联系薛家的遭遇,那她很可能是被吴王有计划的灭口。 傅羽生听了林晓十分佩服,林晓道 : “既然是杀人灭口,那么小玉很可能发现了吴王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傅羽生眼眸中有光轻轻颤抖一下。 林晓想,或许薛小玉是为了从吴王那收集可以掰倒他的证据才做了“告密”的事,可没想到还是被吴王发现了。 傅羽生便忙问: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晓左思右想,道: “如果小玉是被吴王发现她在收集王爷罪证而被杀害,那最有可能告密的,是她的丫鬟。” 那他们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林晓心下一慌,对傅羽生道: “这个客栈我们不能住着了。” 免得吴王找上门来。 他们干脆去露营了,好在两个人都不怕的。 傅羽生恨恨道: “难道就没有办法收拾他了吗?!” 林晓也在苦恼,她本想着按兵不动,待吴王放松警惕了再下手,没想到有自己计划的薛小玉暴露了。 林晓道: “小玉一个人,即使收集得了吴王罪证,她出不了府,又能怎么样呢?” 抽丝剥茧。 薛小玉既然不会信任她和霍青山,那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她最信任的肯定还是家人。恰好,她死之前也见过家人几面。 会不会是小玉把证据转 移给家人的时候被吴王发现了? 还好小玉家人还在牢里,但是看守得严,他们混进去恐怕有点难。 傅羽生心烦不已,林晓看他恨不得自己提刀杀了吴王。 林晓道: “你别这么激动,我只是说有点难而已,又不是说一定进不去。” 不过是乔装打扮罢了,只是要小心点。 林晓道: “我们装成薛家的旧仆,给狱卒点银子混进去就好,也不用大动干戈。” 听了林晓的话,傅羽生慢慢冷静下来,他们第二天便又打听了薛家的情况,得知薛家的家生子也被抓起来要发卖了,剩下的人各奔东西。 他们买通狱卒装作普通仆人去探视薛家人,薛家四口男女分开关着,他们却要一同探视。 林晓想小玉见家人也只能见女眷,所以最能知道情况的就是薛夫人。 幸好,薛夫人认识傅羽生,见到他便主动情况说了。 薛夫人哭着道: “我知道,都怪我们不好,连累了你,你大人有大量……” “够了。” 林晓低声道: “说重点!小玉是不是嘱咐你们做什么事了?” 薛夫人被林晓的气势吓到,弱弱道小玉的确交给了他们一叠证据,让他们进京告御状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苟家村私案 林晓问: “然后呢?” 薛夫人道: “京城那么远,我们如何去得,何况大郎腿还瘸了,行动不便。我们就把证据交给了按察使张大人。” 按察使张大人…… 林晓道: “你们把证据交给别人了?” 薛夫人道: “张大人是好人,又是按察使,我们信得过他……” 林晓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给她。 林晓道: “所以你们就落得如此下场。” 这件事不用多说,肯定是按察使和吴王勾连起来了。 他们又去找了薛大郎,确定了他把证据交给按察使,希望他能把这件事上达天听,没想到落个家破人亡。 薛小玉的想法是对的,有时候谁都信不过,只能信自己。 那现在问题就是出在按察使上了。 林晓叹气,没想到这按察使也不咋地,之前在巴凉县看他还挺正直呢。 她对傅羽生道: “按察使的话,他已经进京了,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这件事光靠我们不行,还得让青山帮忙。” 他们只得回了巴凉县,把事情告诉霍青山。 霍青山表示这件事他写信给父亲去处理,得处置了按察使才能救出来薛家人。 傅羽生看起来很是焦虑,霍青山道: “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选择去荣县保护薛家人,或者进京去看按察使何时被查处。” 傅羽生陷入思索中,林晓道: “如果去荣县的话,你要注意安全,吴王可能还没放过你。去京城的话,你得一个人,因为为了保险起见,不能让你和青山父亲见面。” 傅羽生道: “让我想想。” 说罢出门。 林晓看着他的背影,霍青山道: “其实他不适合闯荡江湖。” 林晓道: “那什么人适合呢?” 霍青山冲林晓一笑,不说话。 林晓也觉得,傅羽生这样的人,看似心冷无情,却偏偏容易信任他人,而且性子有时候比较急躁,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容易吃亏。 最后傅羽生选择去了京城,他觉得他要是长待在荣县的话,会太过引人注意,不如留在京城盯着按察使。 林晓问霍青山: “你爹真的能查到张大人的罪证吗?” 他们两个为了找吴王证据费了那么大力气都不行,蓝柏可以吗? 霍青山笑道: “能不能对我爹有点信心?我们在绵州没有自己的势力,但是朝凤城我爹还没有几个心腹吗?想在那找张大人的证据很容易的。” 就看皇帝愿不愿意 惩处他了。 林晓又问: “皇帝想息事宁人咋办。”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林晓有点扛不住这个压力了。 霍青山闻言捏了捏林晓的脸,道: “牵扯到吴王,皇帝一定会管的。” 那林晓就放心了,两个人继续在巴凉县种田。 霍青山还道: “说来也奇怪,你爹从前在宫里做事,想来积蓄也不少,怎么你家在栗山县居然一点田地都没有。” 林晓想了想,意识到霍青山是在嘲讽他没有什么农活经验。 即使之前在庄子,林晓也只是帮忙收过点粮食而已,因为她实在不通农活。 林晓唉声叹气,非常矫情地道: “大概是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土匪,被抢了。诶,幸好当时我年幼,否则我也要被抢了。” 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道: “我要是被抢了,你就没媳妇了。” 霍青山笑着捏捏林晓的脸,正要说话,又闭了嘴。 林晓估摸着他要说不好的话,于是冒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来,问道: “你想说什么呀~” 霍青山左顾右望,道: “该把那麦子磨成面才行,唉家里米还够吃吗……” 嘴上越说,走得越远。 林晓忍不住道: “都这个点了, 你去哪儿磨面呢。” 霍青山正要出门之际,迎面来了两个衙役,道: “霍郎君,林娘子,有事请你们过去。” 霍青山问什么事,李言呢? 衙役道: “苟家村有人滥用私刑,县令不在,主簿让小的过来请你们去一趟。” 李言之前吩咐,他不在的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就去请霍青山帮忙镇个场子。 二人连忙骑马赶去了苟家村。 苟家村离这儿颇远,衙役们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半墨,抵达苟家村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月色也黑沉沉的压抑。 来报案的是一个小厮,他道出事情真相,原来是苟家村的王达贵家的儿子苟兴盛的媳妇叶氏和人私通害死了婆婆,现在要被浸猪笼呢! 这小厮的姐姐是叶氏的丫鬟,他们姐弟两都觉得这叶氏人好得很,不可能做出杀婆婆的事来,于是他才冒险来报官。 林晓问: “怎么苟兴盛和他爹不一个姓?入赘的?” 小厮道: “是啊,王达贵入赘得苟家。” 林晓霍青山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五成的答案。 他们猜,这婆婆苟氏是被她的丈夫害死的。 根据林晓前世刑侦学的经验来看,害死妻子的经常是她的丈夫 ,反过来通常也成立。 这王氏还是入赘的,那么就更能成立了。 他们到的时候叶氏正常被装进猪笼里抬进了河里。 霍青山大喝一声: “住手!” 说罢飞身过去救下了叶氏。 王达贵瞪大了眼睛,怒道: “你是什么人!敢来坏我家家事!” 旋即反应过来道: “这人定是奸夫!来人!来人!” 衙役骂骂咧咧地道: “王达贵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什么奸夫的!这位是县太爷的好友!县太爷吩咐了,凡事他不在的时候县里有事统统有他来处置!” 王达贵怒道: “就是县太爷来了,也管不了我治理家事!” 林晓道: “大凤律法,禁止用私刑,凡事触及律法之事,皆要上报官府。你算什么人,竟然敢滥用私刑,依我看,先把你拖去打三十大板。” 王达贵盯着林晓,眼神凶狠,道: “你一个小女子,也敢在这儿口出狂言,我大凤是没男人了吗?!” 霍青山把叶氏救了出来,只见她嘴唇连着两边脸颊都是一片红肿,是被打得,手指也被夹得失去原本模样。 他起身,看着王达贵道: “不管男女,今日,你犯了国法,就有资格治你。” 第二百八十七章 鞋子破案 王达贵被霍青山的气势镇住了,环顾左右,皆不敢说话,他气得喘不上气,最后一屁股坐下,大声喊冤道: “儿媳私通!害死了婆婆!反而要治我的罪!这叫什么公道天理!” 林晓看此人面色变化之快,真是演技好得很。 霍青山道: “倘若真是她害死你的妻子,大凤律法和官府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同样,倘若你妻子不是她害死的,我们也会还死者一个公道。” 霍青山命人都散了,把叶氏带走看病治疗,至于苟氏的尸体已经入棺封棺了,但是霍青山已经派人过去看着以防有人破坏尸体,明儿就开棺验尸。 叶氏被打得很重,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连脚也被上了刑走都走不了。 霍青山林晓二人给她治伤,她的贴身丫鬟小红也被打了,好在伤得没叶氏厉害,还能说得了话。 小红道: “二十那天,苟夫人喝了少奶奶送去的汤,然后就说头晕头痛恶心,请了大夫来瞧,大夫还没到就口吐白沫全身抽触死了。” 林晓详细追问,苟夫人死得时候还抓着心口。 这是耗子药中毒症状。 霍青山问: “为什么会说是少夫人私会害死了夫人。” 小红道: “因为喝得 汤是少夫人送去的,搜她屋子发现了耗子药,又发现了别人男子的鞋袜和书信,还有人目睹少夫人偷偷出门和别的男人见面。” 林晓问: “什么人。” 小红道: “家里后门的佣人,平常负责喂驴的。” 他们两个详细问了各种问题,小红尽力详细回答。 林晓问: “叶氏熬汤的时候走开过对吗?” 小红点头,汤要熬得时间长,叶氏也不会一直蹲着,看火候差不多就先走开一会先忙别的去。 林晓思索,是叶氏主动离开的,那么查起来有点难。 霍青山问: “那汤是你夫人主动要煮的吗?” 小红点点头,道: “少夫人每天都要给夫人炖汤的。” 霍青山知道了,他们又问了小红各种问题,直到她说得脸上伤口又开裂,林晓忙拿药给她敷着。 离开后林晓和霍青山讨论,这件案子兴许有点难度。 苟氏十有九八真的是被叶氏熬得汤毒死的,里面的毒药十有九八是王达贵放得。 而且这个计划看似简单,却很缜密。 因为叶氏每天都要给婆婆熬汤表示孝心,熬汤的时候又是主动走开做别的家务,那么真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可是这样也有一个很大的 破绽: “叶氏要杀人,怎么会在自己熬得汤里主动下毒,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自己是凶手?” 这样也太蠢了。 但是很难想办法证明是王达贵杀得人。 第二天他们就是用这个理由给叶氏开罪。 没想到王达贵振振有词,道: “她就是料定我们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才敢下毒在汤里的。” 霍青山道: “可你们仍旧在怀疑她。” 王达贵道: “她这点把戏骗不到我!” 霍青山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 王达贵道: “你的话又有什么道理!” 他们在那儿对质,林晓在开馆验尸。 苟氏死了不过四天,如今天气冷,尸体除了尸斑外没有什么异常。 苟氏如今四十六岁,大了王达贵六岁,皮肤因为中毒和尸斑变得紫红色,即使她的皮肤是好的,也可以看出来这个人长得不怎么好看。 林晓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定苟氏的死因就是中毒,再无其他。 王达贵所谓叶氏杀人的证据是她房间有耗子药,还有一副跟他儿子苟兴盛尺码完全对不上的鞋袜,再有后院养驴的人家说见过她出门和别的男人鬼鬼祟祟。 霍青山道: “叶氏和你的儿子是同住一屋, 对吗?” 王达贵不语,霍青山道: “那为什么耗子药不能是你儿子的?” 王达贵瞪大了眼睛,道: “我儿子怎么会杀他的妈!” 霍青山道: “怎么不会了!我之前为官,子杀父杀母,父亲杀子杀妻,诸如此类的事多了去了,不差这么一件。” 王达贵几乎要跳了起来,道霍青山血口喷人! 霍青山不理他,拿过叶氏房内的鞋袜来看。 针脚细腻,布料也好,从大小来看对方个子挺高的。 其实这个鞋袜很好对比,拿叶氏之前做过的衣服鞋袜来比对就能看出来是不是她的手艺了。 叶氏入门之前就给苟兴盛缝过鞋子,入门后还做过几件衣服,拿赖都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结果王达贵因为过度愤怒悲伤,愣是把叶氏的手艺统统给烧了,一件没留。 还真是“过度悲愤”了。 丫鬟小红倒是还留了一个荷包,还有叶氏身上的小衣也是她自己绣得可以拿来对比。 王达贵见霍青山要拿这种贴身衣服做对比,破口大骂他“不要脸”“伤风败俗”等等。 这样的谩骂,霍青山经历过,不在乎。 只要能还他们一个公道,那有什么不好的。 小红的荷包绣得是红花,绣 工很好,还有叶氏的小衣绣得是牡丹。 但是那双鞋子上没有什么花样,单纯一双鞋子。 霍青山摸那鞋子布料,是不错的棉布,鞋底子也是寻寻常常。 他道: “没有穿过的痕迹。” 王达贵道: “这是她做给奸夫的,还没送出去,当然没有穿过的痕迹。” 林晓对霍青山道: “王达贵他应该不会为了陷害叶氏,自己去缝一双鞋子吧。” 这双鞋子很有可能是他买的,或者让人做的。 林晓觉得可以先把苟家里所有人的绣活检查一遍,让他们纳个鞋底子,看他们谁的成果和之接近。 结果衙役探头过来道: “大人们莫见怪,依小的看,这鞋子像是外头买来的。” 霍青山一愣,看林晓一眼。 霍青山几乎没有在外头门店买过衣服鞋子,他这样讲究的人,衣服鞋袜至今都是从公主府带出来的。 林晓也没给他做过绣活。 霍青山道: “你确定吗?” 衙役弯腰摸头,笑道: “也不大确定,就是感觉在店铺里看过类似的。不过不在苟家村,在那竹叶街上的一家店,离这儿挺远的。” 远就对了。 霍青山道: “那我们去那儿看看,有没有类似的鞋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 承认了 就在那衙役说得竹叶街的店里,霍青山一边看鞋子一边看林晓,心里想着,他两好了两年了,林晓也没给他做个衣服鞋袜的。 林晓注意到了霍青山的眼神。 但是她镇定的视若无睹。 最后挑出一双鞋子来,道: “几乎一模一样。” 布料、鞋底、针脚…… 只要叶氏没在短期内来过这条街,那就基本可以排除她的嫌疑了。 结果一问老板,叶氏还真的就来过,就在不久前,十八那天。 林晓的嘴角都快抽了,问老板: “叶氏来买了什么。” 老板道: “她是来隔壁店买布料的,我在门口摆了摊子,她过来瞧了瞧,说鞋子好,但没买。” 林晓眼前一亮。 没买!那就说明叶氏很有可能是清白的。 霍青山问: “那在她之后,有谁来买了这种鞋子?或者谁来看过。” 因为巴凉县挺穷的,这种鞋子买得人少,老板记得是有一女的来买过两双。 因为那女的长得还挺漂亮的,而且买了一双隔了几天后又来买了一双,老板就记得比较清楚。 霍青山便问: “两双鞋子大小一样吗?” 老板道: “不一样,第一双要小一些。” 霍青山又问那 个女的详细信息,可知道她姓名年龄住址长得啥模样。 好在会经商的人都有些好记性,嘴皮子也挺溜的,老板觉得那娘子会是个大顾客就嘘寒问暖跟她套话聊天,知道了她姓潘,家住小阁子巷那儿,至于年龄不好问,看着还挺有风韵的。 长相嘛。 老板跟霍青山比划了半天,还拿林晓做对比,皮肤不算多黄但也不太白,头发很黑,脸蛋嘛属于窄窄尖尖的,下巴比林晓还尖,而且上半部分脸也不圆润而是这样那样的。 霍青山几番修改终于合了老板的意,林晓一看,这赫然是古代纯天然的锥子脸。 既然有了画像就好找人了,他们顺着线索去追查,第二天就找到了个叫潘柳娘的人。 不得不说,那老板的描述很准确,霍青山的画工很传神,潘柳娘的模样画下来七分像。 潘柳娘今年才十七岁,脸上抹了白白的粉,脖子却是蜜色的,手上有茧子和小伤口,是干过农活的。 霍青山带人审问了潘柳娘,林晓就搜查她的屋子,她住得很好,还有下人伺候,房间里有男人的衣物,那双鞋子在她那儿发现了一双。 霍青山问柳娘,她什么也不说,威胁她用刑她 也只是哭哭啼啼的,她的丫鬟比她大几岁,长得也有几分姿色,审讯的时候一个劲往霍青山身上抛媚眼。 霍青山想了想,让林晓把丫鬟的屋子也搜了,果然也发现了男人的腰带等物。 不出意料的话,这两个人都和王达贵有染,霍青山便把矛头对准了丫鬟,威胁她若是不坦白从宽,回头潘柳娘先认了,她就是从犯,轻则坐牢,重则服役流放杀头都有可能! 那丫鬟慌了,霍青山又透露他们已经掌握了证据,丫鬟便陷入犹豫之中。 这时候有人进来房间,在霍青山耳边耳语什么。 霍青山转过头,挑眉道: “肯招了?” 说罢准备起身,丫鬟吓得连忙跪在地上道: “大人!别别别!您先别走!我招供我招供!您听我说!” 她生怕晚了一步,自己就是罪犯了。 她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潘柳娘是王达贵在外头养的女人,已经有两年了,她是被王达贵买下来的丫头,专门伺候柳娘,也承认了自己和王达贵有染的事。 柳娘的针线活也有,但是做得一般般,她给柳娘提议过干脆上外头买了现成的哄王达贵。 有了丫鬟的供词再审问潘柳娘就方便多了, 潘柳娘很快承认了她之前买了一双鞋子给王达贵,王达贵见了说好,让她再做一双大点的他有用,至于有什么用倒没说。 霍青山又问,最近家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人来过,借口是喝水问路等等的。 柳娘说倒是来过几个说想买房子的,她没应,但是招架不住对方求,让他们进来瞧瞧。 事已至此,霍青山有了个大致的判断,很可能是王达贵在外面养女人被苟氏发现了,他是入赘的,自然没什么资格说话,很可能被赶出家门。于是王达贵一不做二不休,设计杀害苟氏,嫁祸儿媳。 想来苟氏去世头七未过,王达贵就迫不及待要把打得遍体鳞伤的叶氏浸猪笼,也是为了灭口。 可以天理昭昭,叶氏平日里待人宽厚的很,于是要紧关头便有人出来为她申冤,阻止了又一场冤案。 林晓道: “案子或许还没结束。” 霍青山道: “你是觉得苟兴盛也有问题?” 林晓道: “叶氏的丫鬟很忠心,那么那耗子药是怎么进到她房间的?” 叶氏的房间也就是苟兴盛的房间,如果老鼠药是王达贵让苟兴盛放得,或者两个人商量好后合谋,那案子还没有结束。 霍 青山立马拿了潘柳娘并丫鬟物证回去审问王达贵,人证物证确凿,由不得他抵赖。 王达贵无论如何辩驳,一会死不承认,一会儿说是霍青山受了叶氏的好处诬陷他,一会儿又大骂潘柳娘主仆不知廉耻,反正没有一刻消停的。 霍青山就坐在那儿看他声情并茂的,折腾了快半个时辰他才因为精力不足渐渐泄气。 霍青山问: “还有别的话吗?” 王达贵压根说不出别的话来了,霍青山又问: “你勾结苟兴盛加害苟氏,可认罪?” 王达贵几乎跳了起来道: “这事关我儿子什么事!这不关他的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霍青山“哦”了一声,道: “所以你承认了这件事跟你有关?” “这、这……” 王达贵也蒙了,他啥时候承认了? 霍青山让人把他带下去,改审问苟兴盛,张口来就是: “你爹全都已经承认了。” 就说到这儿,多的不说。 苟兴盛问: “他承认什么了?” 霍青山道: “毒是他下的,他还让你把老鼠药带回房里好陷害你媳妇。” 苟兴盛急了,道: “那老鼠药是用来治耗子的,早之前就给我了的,与我娘的死不相关。” 第二百八十九章 落幕 那么耗子药的确是王达贵给苟兴盛的。 王达贵也狡辩说是叶氏发现了,趁机用这药药死了苟氏,可是再加上潘柳娘那儿发现的鞋子,王达贵便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霍青山将他的作案动机一一说明: “你背着妻子在外养外室,不料被苟氏发现,与你争吵不休。” 这一点有苟家的下人作证,然后王达贵便策划杀妻陷害给儿媳叶氏,让柳娘做了鞋袜诬陷叶氏与人私会。 叶氏现在还口不能言,等她伤好了,那么大概会说出是她看到了王达贵和柳娘的事,叶氏来过竹叶街几次却没买过什么东西,很可能是在帮忙调查王达贵的事。 至于那个养驴的,他也姓潘,一调查就知道他和潘柳娘是一个村子里的堂兄妹。 证据确凿,由不得王达贵抵赖。 这几个人都被关押下来,待过了两天叶氏脸上的伤好些了,也招供确实是她曾见过王达贵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权衡过后告诉了婆婆苟氏,没想到给她惹上了杀身之祸。 王达贵最后认罪伏法了,但是林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 “苟兴盛有没有参与进来。” 耗子药是王达贵通过苟兴盛放进 房里陷害叶氏的,苟兴盛是不是真的和表现得一样“傻乎乎”的,还是帮凶。 王达贵说什么也不认苟兴盛的事,苟兴盛也一味装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确没法让苟兴盛入狱的。 这不仅仅是古代,哪怕是现代,这种情况也治不了苟兴盛。 林晓此前经历得多了,什么爹妈杀了人,儿子获利还不用背负罪名的事。 对于这种情况,林晓只能劝叶氏离开苟家。 就算苟兴盛没有参与到这桩杀人案之中,叶氏被屈打还没有招供,又被浸猪笼,他都没有站出来也没有信任过她,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她托付。 叶氏一边给嘴上药一边道她也看清了,在这个地方待着没意思,不如回家去,横竖饿不死的。 林晓欣慰,叶氏能这么想就好了。 于是他们把王达贵等人带回县衙,又把叶氏平安护送回家,这件案子也算了了。 只是他们回县衙后,发现李言居然还没有回来。 他出去了好些天,至今没有消息回来。 林晓警惕心起,道: “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霍青山也觉得这件事有点问题,于是让人去找李言,结果人去了几天后回来,说 是李言是被上头的人叫去问话了,具体地点不知道,得一阵子才能回来。 林晓想,这就是古代版的喝茶吧。 只是没想到这个茶喝到霍青山头上来了。 过了两天,就有上头的人过来找霍青山,幸好霍青山依旧兢兢业业地在服苦役,还混上头目。他们过来的时候,霍青山正辛勤地挥舞着锄头。 来得人是新派来的按察使团,负责调巡锦州绵州一带的官情作风。 霍青山之前被吴王参了一本纵情享乐,所以他们过来看看霍青山。 其实这件事在他们眼里,纯属吴王多事,霍青山这样身份的人,过来服役就是做给世人看的,纵情享乐咋了,只要他不明目张胆地违法乱纪就没事。 但是他们听说,霍青山从吴王那儿索要了一个名贵的镯子,索要不成派人偷窃,所以来问问有没有这件事。 霍青山道: “没有。什么镯子,值得我大费周章地去偷?诸位莫说笑了。你们若是不信,搜一遍好了。” 他们住得这个地方是升级版的林晓老家,比家徒四壁强一些的房子,他们搜了一会都要感叹霍青山可怜了。 可是他们听说霍青山在绵州城还有一 处房子,林晓表示可以带他们去搜一遍。 最后确定没有什么镯子,但是不能排除他们转移了。 林晓道: “确实有那么一个镯子,我曾经见过,很漂亮的,可是它在吴王那儿,我想要,他不给,最后吴王为了给青山下马威,还参了他一本。这些你们不都知道吗?” 几人面面相觑,林晓道: “那镯子还在吴王那,并且我觉得你们更应该去调查吴王,我可听说了,他那个镯子可是抢过来的,为此还害得一户人家锒铛入狱。” 他们道: “这件事就不劳你多管了。” 送走了这几个人后林晓又回了巴凉县,路上正好遇到李言,他看起来满腹心事。 林晓道: “被叫去问话了。” 李言点点头,道: “那张大人被参了贪赃枉法,凡事跟他有关联的人,都要查一遍。” 张大人曾经为了调查霍青山的事去了巴凉县,跟李言打过交道,未此李言也要去接受调查。 好在李言问心无愧,没做过亏心事,就是被反复盘查,又被调查了一下他有没有出入和他俸禄不符合的地方,家里有多少田地,有没有侵占他人财产。 巴凉县穷得很,本 来没什么好查。 只是一来李言弄了公田,就是用服役人员种田种树,引发了点公案,他们查得时间久了点。 二来也是怕走漏风声,所以李言被关久了点。 吴王和按察使张大人的案子算是有着落了,张大人被查出贪。污受贿,还有勾结吴王。 前两天也就罢了,他要是把钱还出来也就算了,可是勾结吴王这点可是触犯了皇帝逆鳞。 吴王和张大人都被问罪吴王被传召入京进行问罪,同时清点他名下财产,看有多少是侵占他人的东西,还有薛小玉的命案,薛家的冤狱…… …… 小雪光顾了绵州,就在林晓生辰这天,来自朝凤城的旨意下来了。 吴王侵占他人田地、强,占民女、勾结官府陷害他人入狱、结党营私诸多罪名,现在下旨削去吴王的王位,闭门思过(实则幽禁)王府查抄一遍,所有不法之财统统物归原主。 而张大人则被判抄家,发配边疆。 那个“龙魂凤魄镯”也从吴王的房间的密阁里找了出来。 佛手当真是厉害。 只是又花了霍青山不少银子。 林晓和傅羽生去了荣县一趟,把薛家四口接了出来,把镯子归还给他们。 第二百九十章 落幕二 薛老爷接过那个镯子,颤抖地给二人跪下。 “使不得使不得……” 林晓搀扶起他们来,道: “吴王被抓了,张大人也被判刑哦,你们以后没事了,没事了。” 薛老爷把镯子塞给林晓,道: “这东西我们家没福,镇不住,这东西还是给娘子你好。” 林晓眼睛眨眨,心想这对白有些耳熟啊。 她咽了咽口水,道: “不了不了,这是你们家的传家宝,我怎么能要呢,你们好好收着,回去好好过吧。” 可是薛家人说什么都不肯要这个镯子了,说一切事都是这个镯子而起的,他们不能留着,以免看了伤心。 傅羽生道: “那我有个主意。” 他们此前曾经给薛小玉重新埋葬过,只是没有立碑,傅羽生的意思是把这个镯子放进薛小玉的棺椁里。 这样处理,大家都没有意见。 把镯子解决好后,林晓回了巴凉县,却没有高兴的样子,还是唉声叹气。 从他们在青凰江救下傅羽生,到现在半年了,为了个镯子闹出那么多事,想想都觉得堵得慌。 霍青山道: “那给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林晓问: “什么好消息。” 霍青山道: “我爹来信,说皇上要提 前免了我的苦役,大概过完年吧。” 林晓心想,这算什么好消息。 霍青山道: “这确实不算什么好消息。” 林晓大惊失色,她和霍青山的默契已经发展到他能窥探到她内心了吗? 这有点危险啊。 霍青山微笑道: “等我们回京,就成亲吧。” 林晓不语。 霍青山道: “我娘同意了。” 林晓还是不说话。 霍青山道: “这还不算是好消息吗?” 林晓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按照现代观念,霍青山二十四岁,林晓二十二岁,都很年轻没必要谈婚论嫁的。 可是在古代而言,他两这岁数实在不小了。 正常情况下霍青山已经儿女双全了。 林晓道: “这种大事,总得真的回去了才能讨论吧。” 霍青山莞尔,道: “是这个道理,不过提前告诉你让你高兴罢了。” 林晓心想,你确定这是提前让我高兴吗? 她咧嘴一笑,霍青山问: “你想说什么。” 林晓道: “我们要是成亲了,我还能做仵作吗?” 霍青山一笑,他就料到会是这个问题,道: “当然能。” 林晓放心,霍青山道: “而且要是我赴了外任,你也可以和我一起走。” 林晓微觉放心,其实她比较担心和霍青山成婚后不能出去工作了。 还有就是,林晓又问: “那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问题,比如生孩子的事,你想好了吗?” 霍青山道: “没问题啊,我爹娘也只有两个孩子,这没什么。” 林晓又问: “那纳妾的事呢?” 霍青山一笑,道: “我们在这儿这么久了,还不能证明我的答案吗?” 林晓点点头。 她比较满意了。 霍青山笑道: “没问题了?” 林晓道: “暂时没问题了。” 霍青山道: “那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林晓道: “什么表示?” 霍青山面带微笑: “给我做件衣服,或者做双鞋。” 林晓倒吸一口冷气。 她起身往里头走,好像在思索什么。 霍青山无奈道: “实在不行,做个腰带也好吧。” 林晓回头道: “给你裁个布条行吗?” 霍青山道: “你这也太随意了吧。” 林晓道: “你看你这打扮,用得着什么腰带吗?布条就很适合你。” 霍青山道: “等我回去就用得上了。” 林晓道: “那就等你回去了喽……” 霍青山真是哭笑不得,要说林晓手真的挺厉害的, 验尸一点不慌不乱,冷静自如,可惜在绣花这点上,她实在不太行。 林晓晚上还突然坐起来,很严肃地说: “我给你做了那么久的饭呢,这比不上一条腰带吗?” 霍青山笑着摸着她头发,道: “这是成亲的礼仪啊,男子为女子射雁,女子为男子缝制衣物。” 林晓不吭声,霍青山射雁是没问题的。 她缝衣服就有点为难了。 霍青山道: “其实你随便做做就好,不必绣得很好看,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的。” 林晓又躺了下来,道: “你说的啊,不论什么样你都只要。” 霍青山低声道: “自然,不论什么样我都喜欢。” 林晓心想,行吧,那她就勉为其难一把。 不过她绣东西一定要避开霍青山,有人盯着她施展不开来。 她想了想,还是缝制腰带比较简单,她直接拿了霍青山现有的衣服进行比对做了一条差不多的,然后就是绣花的问题了。 她觉得得弄个特别点的,有寓意且简单的,设计了许久。 时间不知不觉间到了腊月,让霍青山提前回京的诏书果然下来了,等元月十五之后返京。 那就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林晓算了算,她起码还有一个 月的时间联系绣花,等到了朝凤城就可以给霍青山做一条腰带了。 李言感慨,道: “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他在巴凉县当官才一年多,起码还要干一年多才有机会因为政绩优异得到提升。 可是按照他的估计,巴凉县想要有受益起码还要三年时间,他可能要在巴凉县待六年才有机会升官。 霍青山宽慰他道: “你还年轻,不要着急这件事。” 李言跟霍青山也就差不多大,他这个岁数能做县令都挺厉害的了,古代升官到大官,那除非真的天才,有治国之策有极高的才华能力,再要不就是霍青山这样出身好的人。 所以李言还是平常心一点比较好。 李言笑道: “那到时候我们就看有没有缘分京城再见了。” 霍青山笑道: “一定能的。” 他们在巴凉县过完年,期间巴凉县有发生偷盗斗殴等事,皆是小事,他们很快就能处理好,那种杀人案子倒是没有发生过。 李言治理县令还是很有一手的,他丈量土地又发动犯人力量,经营土地粮食,种植果树,虽然收益可能比较小,但是能够保证县里贫困人口有饭吃。 时间一到,他们就收拾了行李回朝凤城。 第二百九十一章 病来如山倒 他们回城的时候心态都是很轻松的,毕竟霍青山回去就是锦绣前程了,而且霍青山还想着回去成亲,颇有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 就是春风不太给面子,才暖了几天,就迅速地冷了下来,无情地席卷他们,把林晓都冻成风寒了。 林晓不在意这事,吃了带得药丸继续赶路,不料晚上大约是马车漏风,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她因为身体不适苏醒,扭头开始呕吐起来,头脑陷入昏沉。 霍青山给她把脉,脉象不太好,可是他们正走在偏僻地段,前后无店的,于是干脆偏离了官道在附近一个村庄里借宿。 林晓这次病得有些厉害,头昏脑涨眼花目眩,站也站不住的。 霍青山给她吃了药,可是不管用,一天过去后林晓病得更厉害了。 霍青山开了药方,可是这个地方没有药店,大家出了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找老人看,然后上山采点草药,或者找赤脚郎中,病得不行才赶车去大地方。 霍青山便派暗卫去抓紧时间买药,他们借宿的人家见林晓病得厉害,还送来几位草药,说喝了病就会好。 霍青山辨认那些药材,无毒,也是治疗风寒的药,想 着林晓的病不能拖着,就给她熬了喝一些。 林晓头昏昏沉沉,每天吃不下饭也喝不下水。这药熬好后闻不出味道,可是进嘴里就苦的不行,她非常抗拒地吐了出来。 霍青山温柔哄着她道: “得喝了病才能好。” 可是林晓实在喝不下去。 随着时间过去,林晓内心越发荒凉,她想自己会不会流感或者肺炎?这种病在古代怎么治疗?光喝中药针灸能治好吗? 要是能她应该早就好了。 暗卫不仅买来一大包药材,连郎中都给林晓请来了,他给林晓把了半天脉,也开了一副药方。 霍青山看过药方,略有不满,道: “你这药方药效太猛,她如何经受得住。” 郎中解释: “我看夫人的脉,虽然虚弱,可是她身子骨倒很好,而且照你们所说,她病得突然又严重,需得这样强的药方治才行。” 霍青山不多说什么,让云引给了银子打发他去了。 他淡淡看一眼那几人,问: “谁请得大夫。” 十二道: “是属下。属下想着,多一个人看看,主子有个比照,心里更有把握。” 霍青山的医术是跟宫里御医和华无医学习的,自然是要 比这类乡野郎中强的。 十二这不仅是多此一举,还是对霍青山医能力的不信任。 其他人都为十二捏一把汗,生怕霍青山为此责罚他。 不料,霍青山盯着十二半天,忽然笑道: “你很忠心嘛,等回了朝凤,我好好赏你。” 同行皆为之一愣,心想霍青山是转了性?还是说,事关林晓,所以他便格外宽容? 霍青山让人按照自己的方子去煎药,如此又是一天过去了。 林晓两天没吃东西却一点不饿,就是只能躺着,否则哪怕是半坐着略久一点也会晕得不行。 霍青山道: “你这样不吃东西不是办法,总得吃一点。” 霍青山知道林晓爱吃肉,可是林晓只能吃清淡东西,于是切了点瘦肉末放在稀粥里,又让人抓了鱼过来熬汤,可是林晓也吃不了两口还都吐出来了。 如此整整三天时间,愣是把霍青山也给累瘦了。 林晓突然内心一种悲凉,甚至哭了起来,她要是因为风寒死了,那这辈子也太亏了。 想想她前世好歹也是因公殉职,这辈子不能就这么病死了吧。 看她哭了,霍青山给她擦擦眼泪,道: “别害怕,不会有事的,病需 要慢慢养着。” 村民还过来让霍青山去山上拜神,说什么有棵大树,树干上长着张人脸,是树修炼成仙了,还说他们村里谁有个病灾的都去拜拜,回来就好了。 林晓是不信这些的,霍青山倒是略通些佛理,但是她也不希望霍青山去信这些,于是轻轻地看一眼霍青山。 结果两个人平日里的心有灵犀不管用了,霍青山愣是理解成林晓让他上山去拜拜,于是道: “我明天就去。” 林晓努力地翻了个白眼,开口道: “去什么去。” 谁让你信这些了。 霍青山听她有力气说话,还欣慰的微笑了,道: “我不去山上拜神,我给你打只野味回来好不好?” 林晓心想,这时候吃野味,她可能会死得更快,于是坚决摇头。 林晓不信,还是有人信了,十二当晚就跑到山上,找了村民说得那个大树那儿去虔诚地参拜了,一来一回下山后天也蒙蒙亮了。 他这样消失了一晚,便有人察觉出来,但是看在他们共事许久的份上便没有禀报给霍青山,而是私下提醒了他。 林晓又养了两天,霍青山给她针灸喂药,倒好上一些,能把药都喝下去了, 就是还不太饿吃不下饭来。 林晓想,感冒是会影响肠胃的。 霍青山问: “有没有想吃什么?你这样下去病好了也会伤到身子的。” 林晓想了想,道: “想吃素。” 大概是之前肉和酸菜吃多了,现在格外想念新鲜蔬菜。 但是村民自家种的蔬菜和采来的野菜林晓都吃不下去,最后又道: “想吃笋和蘑菇。” 现在还不到挖春笋的时候呢,野蘑菇也没怎么长出来,但是林晓既然想吃,霍青山自然会去满足她。 这儿一带都靠山,总有提前长出来的笋和蘑菇。 霍青山便派人上山去挖笋采蘑菇,那架势颇有一种要把山给挖空了的感觉。 村民跟着他们上去,提醒他们小点声小点声,别惊动了树仙! 暗卫们表示放心,他们身手很好,不会闹出太大动静的。 不过即使他们辛苦弄来春笋和蘑菇,也没让林晓胃口大开,她勉强吃了点,完了继续睡觉。 如此一来,林晓躺了七天,病好了一些,虽然还是头晕,可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霍青山也松了一口气。 林晓默默叹气,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好在上天还没那么想让她没命。 第二百九十二章 树仙案 林晓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病得这么厉害。” 霍青山道: “生病这种事,本来就不可预料的。” 没想到他们借宿的热心李大嫂过来说他们是触犯了山神树仙才这样,让他们去烧香拜拜就好。 林晓不信这个,可是他们却说得煞有其事,还说可灵了哩,之前有人冒犯了树仙,就被树仙索命了! 林晓目光一动,被树仙索命…… 想来这不是什么树仙,而是有人打着鬼怪的名义杀人呢。 霍青山问: “什么人被树仙索命了。” 李大嫂道: “可多了,村头的马二,还有那混混大黑、王来子……” 这么多人。 霍青山又问: “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李大嫂道: “马二他们几个死的日子差不多,都说他们是山上得罪树仙了才死的。” 他们一个是从山上摔下来死的,一个是被树仙勒死的,一个是在家里被土淹死的。 从山上摔下来情有可原可是被树仙勒死,被土淹死,一听就有鬼啊。 二人对视一眼,在想要不要追查这件事。 李大嫂说着又下去了,霍青山看着林晓道: “怎么样。” 林晓道: “要不要去问问他们的家人。 ” 马二王来子都是只有老父老母的人,大黑则是孤家寡人一个。 霍青山去看了这两对父母,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明明天还冷着,可是穿得却很单薄,家徒四壁,瓦罐里只有点粟米和陈面,吃得都是野菜泡菜。 王来子的父母,暗卫们熟悉一点,之前他们上山的时候,王家父母也在旁边一块弄,还抓了两只鸟儿回来。 马二的父母情况差不多,他们还要更老一点,背也更加佝偻了。 他们两个提到儿子都很伤心,可是也没什么好说,说是被树仙杀的,是他们造孽啥的。 至于大黑,他死后他的家就被村里收了,但是那个屋子太破旧了也没有啥用。 霍青山略一打听就知道,这三个人在村里名声都挺一般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游手好闲的,蹭吃蹭喝胡吹海塞的,有时候不知哪儿弄笔横财,便喝酒,喝醉了便打鸡骂狗的。 林晓分析,这三个人被害死很可能是仇杀财杀的,反正不大可能是情杀。 霍青山问马二王来子父母有没有怀疑儿子的死是人为的,可是他们都认定了儿子是被树仙害死的。 霍青山无奈,留下些粮食给他们走了。 林晓对这个树仙很感 兴趣,要不是山上太冷他去不了,不然还真想去看看。 这个树仙很有来头了,村里的人拜了好多年了,起码是上代人小时候的事。 村里的人每年都要给这棵树祭祀,烧香祭拜,贡献祭品。 不过这些祭品也就是纸钱香烛,法事也就是供奉香灯,村里还在山那儿专门弄了个小祠堂烧香。 依林晓看,这十有九八是村长敛财的工具。 但是用树害人,总有目的。 这几个人平日里是结伴的,另外还有些同伙,过得倒是相安无事。 第二天,李大嫂家门口吵吵闹闹的,原来是村民聚集在此,手里拿着锄头铁锹棍子等物,嚷着要林晓他们出来偿命。 李大嫂出去了解情况,原来是他们今早上山,发现树仙“出事了”! 树仙因为树干上有一张人脸被得名树仙,而出事就是那张脸没了,树皮剥落下来,那脸只剩个眼珠子了! 他们村民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们每次上山都要去树仙那跪拜等等,毕恭毕敬的。 所以只有两个答案,要么是霍青山的人上山的时候冒犯了树仙,要么是他们害了树仙! 霍青山道: “证据呢?” 村民道: “我们村的人肯定不会 冒犯树仙的,除了你们还有谁。” 十一道: “那可不一定。” 村民骂道: “你胡说什么!” 十一道: “之前我们上山挖竹笋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冲着树仙撒尿呢。诶,别躲,就是你!我认得你。” 一个隐藏在人群里的人被十一揪了出来。 那人腿都抖了,骂十一诬赖人,他没有证据! 十一道: “那你们凭什么没用证据就说是我们害的树仙?” 云引出来道: “你们口口声声说那是树仙,既然是仙,还能杀人索命。那要是我们害的树仙,它有本事就过来找我们索命啊。怎么还要你们过来。” 村民面面相觑,尽管霍青山的人说得有理,可是他们仍旧不会放过霍青山的,在那儿挥舞工具耀武扬威。 霍青山道: “要不这样,既然是树仙,想来即使他树身被毁了,仙力还在。我们就在这儿再待上几天,要是真是我们害的树仙,就让他来找我们好了。” 在霍青山的压力下,村民们渐渐离开,但还是不忘唾骂他们几声。 霍青山回来跟李大嫂道歉,给她添了麻烦。 李大嫂一边说没关系,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他们: “树仙真是你们弄坏的 ?” 霍青山笑着摇头道: “我们不会做这种事的。” 为了不给李家添麻烦,林晓道: “我们在外面扎营吧。反正我现在病也好了许多。” 霍青山道: “好,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 他们收拾家伙在外面扎营,霍青山还是让林晓住在马车上,约定三天为期限,看树仙会不会来找他们索命。 林晓问霍青山: “怎么好好的,树仙被人剥皮了。” 霍青山道: “感觉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林晓道: “会不会是你查马二他们案子的时候,有人发现了,为了收拾我们去破坏了树仙。” 霍青山道: “很有可能。” 林晓道: “那么这个人就是杀害马二他们的凶手了。” 霍青山看着林晓,目光表示肯定。 会是谁呢? 林晓又想: “你说他的目的是让我们死呢?还是赶我们走呢?” 霍青山道: “我们这么多人,想让我们死,有点难吧。” 林晓莞尔。 那个破坏了树仙的人的确没想过让霍青山他们死,但是真的也有人想让他们死。 他们进村多日,衣着光鲜,出手大方,早就有人眼馋,趁着这个机会正好筹谋着发上一笔横财。 第二百九十三章 树仙案二 霍青山仔细回忆去拜访马二王来子父母的时候有遇上过什么人。 可是这村里平时走动的人不少,实在难以排查,而且现在他们背负着“谋害树仙”的罪名,也没人肯接近他们。 头一天,风平浪静,他们轮流值夜什么事也没发生。 林晓窝在霍青山腿上,马车气味干净,除了略狭小些没什么不好的。 霍青山道: “还在想案子呢。” 林晓点点头,道: “凶手会选择破坏树仙的方式来逼迫我们,可见他是个不信树仙的人。” 霍青山道: “这儿的人都信树仙,如果他不信,是不是说明他是外来的?” 林晓道: “有可能。” 又分析道: “也有可能是那个人经历过什么事,导致他不信树仙了。” 这都是线索,可是这村里人口也不少了,谁是表面信又有谁分得清楚呢? 那个冲着树仙撒尿的倒是被十一一把揪了出来,一路把他提到树仙面前问他认不认冲树仙撒尿的事。 十一还道: “要是你没做过,就把这儿的土抓一把吃了。横竖这是供奉了树仙的神土,吃一口没准能延年益寿。哦,要是你对树仙大不敬的话,吃了这土,回头树仙就 能顺着气味直接把你的肠子从你狗嘴里掏出来。” 那人被吓得不行,十一威逼他吃一口。 有人看不下去道: “又不是饥荒灾年,如何吃土呢?就是没病也吃出病来了。” 十一道: “那简单。把这土和这落叶泡水里,让他喝水也行。” 总之一番逼迫,那人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壶水下去,这下真的四处撒尿去了。 结果第二天那人就开始肚子疼痛,半边身子动弹不得,请了赤脚郎中来看也说不出毛病来。 最后村民得出结论,一定是他真的冒犯了树仙,所以现在遭报应了。 有了这个人的先例在,霍青山等人越发被村民认为触犯了树仙,要遭报应。 于是就有人谋划着把这群人收拾了,发笔横财。 因为霍青山一行人不少,他们几个怕人少力量小,就又撺掇了几个人,凑在一块共计十人,商量着怎么处理霍青山这群人。 他们盯了霍青山等人一天,看他们看守严谨,知道不好下手,又不甘心这么大块肥肉吃不着。 好在其中一个人手里有点子好东西,是蒙汗药。 他们商议着把药下在水里,把他们都晕倒,趁机把他们洗劫一空了。 又有人道 : “那人怎么办?” 其中狠狠道: “依我看,把他们全杀了,反正到时候大家也会认为是树仙干得!” 另一个人笑道: “呦,大樟树,你想得倒好。你是不是想把那个十一给杀了,抱你撒尿之仇啊。” 那个说要杀人推给树仙的,正是被十一逼着喝了土泡水的人,人称他大樟树。可是他长得即不大也不高,就是黑黑瘦瘦的看着像树皮,被人送了这么个外号。 大樟树的肚子疼其实是被十一吓的,外带喝了脏水真的有点怕。论起来,他们这些人就没人信那棵树的。 还给树祭拜呢?别说对树撒尿了,就是别的他们也敢干。 眼见这两个人吵起来,连忙有人出来劝和,笑道: “别的人不管,有一点。他们那个女的,长得那么俊,死了可是可惜得很。” 说罢,众人哄笑起来。 他们便七嘴八舌地争吵起来,怎么下药,怎么收拾那群人,那个美人怎么给弄到他们手上,吵了半天也没有消停。 最后一个人拍板道: “把男的都杀了,值钱东西都拿走,至于那个女的,带回来。” 可是女的带回来,要是有人质疑起来怎么交代呢? 那人道: “就说是被树仙带去做老婆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纷纷认可。决定在第三天晚上就动手。 …… 霍青山带人又走访了一遍马二王来子家,那两对父母见了他们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门关上。 霍青山好说歹说,他们总算把门开开。 霍青山道: “我来是想问问你们儿子的事的,他们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不是被树仙害死的。” 父母都不肯信,霍青山送去的粮食他们也不收。 最后总算肯把儿子死时的样子告诉他。 马二是从山上摔下来死的,脑袋开花死得很惨。但是问起细节,马家父母记不清了。 王来子是被树勒死的,被发现卡在了树仙的大树杈上,但是具体的王家父母也记不清了。 最离谱的那个大黑,死得时候在家里,嘴里全是土,于是得出被土淹死的结论。 尸体早就被埋了,他们也无权开棺验尸。 林晓分析,马二很可能是被人用石头砸死或者从山上推下来死的。 王来子很可能是先被人勒死,然后拖到了树上。 最后一个人就是被人捂死,嘴里塞了土。 从第二点来看,对方应该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人。 霍青山分析,这 三个人的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人,马二死之后被认为是树仙干的,于是他就大着胆子杀了另外两个人。 定是很深的仇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于是霍青山又去打听谁家有没有出过什么事,比如死了人也被认为是树仙干的。 可是村里里没人理他们,好不容易十一他们打水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们: “树仙还会抓人去做老婆,你们可得小心。” 十二警觉,问: “抓人做老婆?怎么个抓法?” 他道: “就是晚上,树仙化成人把女的带走,然后留下一截树枝。” 十二又问: “树仙多久抓一次老婆?” 对方道: “这个就说不定了,他上一次抓还是过年之前呢。再上一次时间就久了点,有大半年了?” 对方还提醒: “你们小心点,那娘子别回头被抓去做老婆了。” 十二不语,但凡他有一口气在,都不会让林晓有这个危险的。 林晓听了他们的话,立马想到: “会不会是被抓走的女子的家人干的?” 树仙抓老婆,听起来就不可能。 但是有人绑架民女,然后赖到树仙抓老婆上,那就说得通了。 他们已经查过,被抓的两个女子分别姓赵和周。 第二百九十四章 树仙案三 这两个姑娘都是本地人,都是独生女,赵家姑娘父母都在,只是身子骨都不大利落了,周家姑娘只有一个母亲,每日里做些活勉强糊口。 两家家境都是贫寒,赵家姑娘被绑得日子久点,周家姑娘则是年前被绑走的。 霍青山思索,赵家姑娘父母身子骨都不好,走路都步履蹒跚,显然不可能把王来子这样的人拉到树上,而周姑娘家只有一个母亲,除非她娘是大力士,不然也难。 还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林晓道: “过了今晚,我们就以树仙不存在为由查案好了。” 霍青山轻轻看一眼林晓,似有话要说,林晓打了个哈欠,他给林晓盖好被子,道: “睡吧。” 外头夜色越深,风凉飕飕的,气息越静,不远处的人蹲守在那儿,等着动手。 可没想到有人抢在他们前头到了营地。 营地里守夜的几人也昏沉沉地睡去,一个中年妇女打着跟烧着的柴火过来了,她并没有走近,只是在周围徘徊几步然后坐到一旁。 这天夜里还凉得很,她把身上衣服兜紧了倚着树看向旁边营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那些人自然也见到了这妇人,对视一眼,想 着这人出来捣什么乱。 一个人道: “这怎么办。” 又有人问: “还有药吗?” “这东西贵着呢,哪有这么多。” 他们七嘴八舌的,最后道: “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也弄了!” 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人,也不怕多杀这一个,于是拿了家伙悄悄接近。 可是他们十个人也是头一回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一个紧张闹出了声响,把那妇人惊动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 为首者踹了一脚过去。 那妇人警觉,走过去几步看了一眼,吓得手也哆嗦了腿也软了,向营地爬过去,好不容易喊一声: “快醒醒!有人要……啊!” 歹徒早已经跑了过来,一下砸到她后脑勺,把她疼死过去。 “快快快……” 他们早已经分好工,谁杀人谁抢东西,现在一拥而上。 结果打头的几个人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中膝盖噗通一声跪下。 后头几个人没来得及反应,跨着踩着前头几个人就冲过去了,结果又被打趴下了。 原本昏睡过去的几人纷纷跳起,抖出一张大网把他们全都兜住。 “救命!” 被劫的没喊,作恶的反倒喊上了。 十个人全部被 抓,愣是一点劲也没费。 十一还踹了一个熟人一脚,笑道: “就你们的身手,以为下药我看不着吗?老实点!” 霍青山出了马车道: “救人。” 那个妇人被石头砸了一下,好在对方下手不重,如今只是半昏过去了。 他们捆人的捆人,救人的救人。 林晓醒来要去救人,霍青山摁着她道: “你好好休息就好,” 忙活到天亮,已经有人过来看热闹了——看他们有没有被树仙害死。 结果看到十个邻居街坊被五花大绑,旁边还散落着各种锄头斧头的,都吓傻了。 霍青山等人还好好的,看到有人来,笑着道: “你们瞧,树仙没来索命,倒是有人想趁火打劫,杀人越货。” 村里出了这样的恶徒,村民们都吓了一跳,村长过来还想说情,结果那个被袭击的妇人醒了,悠悠把事情说了,的确是这十个人想过来杀人抢劫。 霍青山道: “没想到你们这小小的村庄,恶人倒不少,足足十个呢。” 那些人还在口出狂言,霍青山表示: “也不劳烦你们,这十个人回头我转交给官府就是了。” 林晓看望那妇人,问她怎么称呼。 那妇 人慢悠悠地道: “叫我周大嫂就好。” 周大嫂…… 林晓道: “周小花是你的女儿?” 听到周小花这个名字,周大嫂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林晓道: “我听说你的女儿被树仙抓去做老婆了?” 周大嫂挣扎着要起来,林晓扶着她道: “根本就没有树仙,你女儿肯定是被人抓走的。我们可以救你的女儿出来。” 周大嫂听到这话略微安静些,但还是想要离开,林晓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要不然昨晚为什么要过来?你是害怕有人要害我们吗?你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找回女儿来。” 周大嫂坚持要走,只是她头上破风,走了几步就晃晃悠悠起来。 林晓道: “大嫂,你相信我们。你也不信有什么树仙的对不对?” 可是周大嫂却道: “树仙,很灵的,很灵的。” 林晓看不出来周大嫂是不是真的不信,她最后道: “你难道不想为你女儿讨回个公道吗?没准她还活着,还在等你救她回去。” 周大嫂闻言脚步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 林晓扶她坐下,道: “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们,我们真的是真心帮你 的。” 周大嫂哭了起来,抹着眼泪,道: “我的女儿不是被树仙抓走做老婆的,是被人偷了的……” 林晓耐心听完周大嫂的话,原来过年之前她的女儿突然夜里不见了,只留下一根树枝,然后村子里就说是跟赵家姑娘一样被树仙抓走了的。 周大嫂找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找到女儿,最后信了是树仙抓去的,于是去山上拜树仙,求他对女儿好点。 可没想到她却看到马二王来子在树仙那儿说话,马二说这个树仙还真能帮他们发大财,王来子又说有了这个树仙在,以后他们缺钱了就绑女人去卖,完了赖到树仙头上。 周大嫂听了大为震惊,也知道女儿不是被树仙抓去的。 林晓问: “那么,马二他们三个也是你杀的?” 问到这儿,周大嫂彻底慌了神,手足无措,林晓继续安慰她道: “马二他们几个作恶多端,罪有应得,但是他们死了,你女儿的下落就没人知道了,你可以去报官,但不该杀了他们。” 周大嫂好不容易说出一句来: “我没杀他们。” 然后又弱弱地道: “马二是不小心被我推下去的,剩下两个不是我,是树仙干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严谨的县令 原来,周大嫂知道女儿是被人卖了之后就去找马二,求他告诉自己女儿去哪儿了。 可是不论怎么祈求,马二就是不说,还对她又打又踹的。周大嫂就操起一块石头去砸那马二,只打了一下,那马二反手又是把她一推,要杀了她。 周大嫂就跑,结果马二自己脚下不稳摔了下去。 要证实周大嫂的说辞,只能把马二开棺验尸。 至于王来子和大黑,那真不是她干的。 马二死了之后,她因为害怕躲在家里几天没出来,结果出来的时候王来子就已经死了,当天大黑也死了。 这两个人怎么死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了。 林晓道: “想要弄清楚,只能验尸了。” 可是马二王来子的父母同不同意还不好说,马二的死是周大嫂干的,她又是为了女儿。 尽管不合法,但是林晓却又不忍心。 她深吸一口气,看了那十个人一眼。 他们人多势众,这十个人尚且敢杀人抢劫,也不知道有没有做过别的事。 村长还在跟霍青山拉扯,让他放了人,由他们自己审问去。 霍青山只道要移交官府,并且告诉村长,他再这样下去,就是包庇罪了。 林晓让十一 他们先审问那十人一遍,问赵家姑娘周小花的事和他们有没有关系,还有他们以前还犯过什么事。 那群人也就是表面横,实际上没用的很,被人连打带吓的就招供了。 其中一个人是村里赶驴车的,平日里也载人去附近的镇上。 霍青山想,马二他们要拐卖女子,必定要运输工具,这个赶驴车的条件就很符合。 于是他们把村子里有驴车骡车的都找来问一遍,也就三个人。 村长气得直嚷嚷,霍青山想反正现在自己看着像个恶人,那就恶人做到底好了。 林晓忽然想起大凤禁止私设公堂,于是问霍青山: “我们这样算私设公堂吗?” 霍青山想了想,道: “我们是为了破案,而且我们不会私下处置犯人,回头问出结果还将他们送去官府。” 林晓一笑。 这样一番忙碌,又是到了下午,那些人又饿又渴,又被问得唇干口燥,还被踹了好几脚,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样还不算关键时刻,正经审讯都是要半夜凌晨,让他们不睡觉,挑在他们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才行。 还有一个声东击西,敲山震虎,将他们分开审讯,都是技巧。 很快那赶驴 车的便承认了他是帮忙运送人的。 林晓去看过赵家父母,确定他们真的没有那个能力可以把一个人抗到大树上,但是捂死一个人的能力或许有。 可是大黑长得人高马大的,想要捂死他也不容易啊。 马二家父母和王来子家父母还是不同意开棺验尸。 事实上,他们现在在村民眼里已经跟土匪没啥区别了。 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他们穿得要比土匪好。 霍青山道: “恐怕官府的人过来都说服不了他们验尸,现在该怎么办。” 林晓也不知道,她心里有两个声音。 一是她知道死的那几个人该死。 二是她对真相的追逐。 要是杀这两个人的凶手在这十个人中还好,要是凶手还在村子里,依旧是个隐患。 那十个人里没有人承认他们杀了王来子和大黑,但是有赶驴车的知道那两个姑娘被卖在哪儿。 是去救那两个姑娘,还是在村子里追查真相。 周大嫂找女儿心切,急得满地转悠。 霍青山道: “不如我们先去报官,看那县令是什么人品,外决定后手。” 林晓勉强同意,他们便带着人出发了。 马二他们把两个姑娘都卖到了同一个地方。 林晓他们先报官把十人交给县令,那县令如今年过四十的人了,看着挺和蔼的,知道了这件事就下令把他们都抓起来审问,又耐心听了一遍霍青山讲述来龙去脉。 县令听完了故事后,派人去救赵家周家姑娘,又细问一遍他们是谁,可有路引文书等等。 霍青山林晓自然有,县令指指他身后的暗卫,道: “他们的呢?” 霍青山道: “他们是我的守卫。” 县令道: “守卫也要有户籍路引的。” 这是林晓跟霍青山同行两年多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管霍青山要暗卫的路引,忍不住就笑了。 霍青山也呆在原地,他的暗卫连户籍都没有,哪来的路引。 关键是守城门的士兵看到他的身份都会乖乖放行,怎么还会要暗卫的路引呢? 霍青山解释道他们身份特殊,没有这种东西。 县令道: “这可不行啊,这户籍没有怎么能行呢。” 云引闻言笑着送过去一个荷包,县令一本正经地把荷包给了回去,道: “这是正经事,少玩这些把戏。” 霍青山耐心告诉县令自己的身份,那些人都是来保护自己的,所以没有户籍路引。 可是县令却认死理的 表示: “就是御前侍卫也有户籍,你的人怎么能没有呢?” 霍青山都快被县令逼无奈了,道: “他们是暗卫,暗卫。暗中保护我的。” 县令道: “暗卫也得有户籍,不然那就算是流民,他们入城是要获罪的。” 霍青山不语,这位县令大概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死脑筋的一个人了。 林晓道: “是是是,县令大人,我们回头就去给他们补办户籍。” 可是户籍要在出生地办,这群暗卫连自己家乡在哪儿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林晓道: “那要不就在这儿办好?就当给他们新生了。” 县令道: “这不行,他们在这儿办户籍,到时候会算他们的赋税。” 林晓道: “那你的意思是?” 县令叹气道: “这样,我先给他们写个文书,还请二位签字画押,证明身份还有随行人员以及出行目的。还请二位回去后务必处理好他们的户籍,以免日后麻烦。” 这下总算被县令放过了,林晓又是一笑,霍青山虽然无奈,但是也道: “把村子的事交给他,你应该放心了?” 林晓点点头,她觉得以这位县令的严谨,一定会好好追查这件案子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慢慢走 林晓也好奇地问霍青山: “为什么他们没有户籍啊。” 霍青山自然而然道: “防止他们逃跑啊。” 林晓一愣。 霍青山解释: “他们的职责是保护我们,要是他们遇到危险丢下我们逃跑了,那该怎么办?他们没有户籍,跑也跑不了多远。就是跑开了,走远了,一辈子只能隐居在山野种两方荒田,不能享乐不能进城,就是想做生意也只能摆地摊,生活拮据,还要面临官府的抽查。换做是你,你会跑吗?” 如此一来,暗卫们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霍青山了。 林晓震惊,原来封建社会上层人士控制人的方法比林晓想象中的要多的多不算,还狠。 而且还是杀人于无形中的狠。 她叹一口气,心里又陷入某种纠结中。 这次霍青山都不去劝解她了,他想,林晓这次会自己想开的。 就在这时,周大嫂领着自己的女儿和赵家女儿回来了。 林晓换了颜色,周大嫂带着女儿哭天抢地地给两个人跪下,还要给他们当牛做马的。 霍青山表示: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你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可是周小花已经不想回村子里了,她对那个地方没有好印象,而且 他们是外来的,在那个村子也没有地,也是寄人篱下地住着。 霍青山派人把赵姑娘送回去,周大嫂拉着女儿道: “大爷不嫌弃,我跟女儿从此就给大爷做丫鬟,大爷您想打想骂都行。” 霍青山一再表示不需要他们这样报恩,让人给她们一些银子自己过活,又问县令可有办法给这对母女安排一下往后的生活。 林晓看这对母女也很可怜,孤苦无依的,现在遇上霍青山这样的好心人自然会想要依附。 县令思索一番,表示可以给这对母女找个工作干,可能没啥月钱,但是吃住算是能解决了。 百般劝说下,周氏母女又是磕头又是哭的下去了。 林晓叹气,她对霍青山道: “接下来的这段路,我们慢慢走可以吗?” 她想知道,这世上究竟还有多少活在水深火热的人民。 能救一个是一个。 霍青山道: “当然可以。” 他还道: “其实等我回去后,我可以向皇帝请封一个按察使,巡视地方,给一方百姓一个安宁。” 林晓眼前一亮,微笑看着霍青山。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虽然正常走官道,却也时不时入村庄看看,照顾一下孤寡老人,记下沿途各地风 土人情。 结果他们可能走得太慢,清河公主和皇帝等人都来信问他们可是路上遭遇了什么,怎么还没进京。 霍青山一笑,道: “想我们第一次入京是因为被追杀才走得慢,这次却是因为要体察风土人情走得慢,不错,倒是好事一桩。”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很快进入同州境内,再往前走就又是一番风景和繁华了。 只是再繁华的地方都缺少不了穷人,这不,他们路上就遇见了一个人。 当时正是下午,虽然惊蛰已经过了,可是天却还有些阴冷。 林晓病已经好了,可还是被霍青山裹得严严实实关在马车上。 林晓对霍青山道: “你摸摸我的背。” 霍青山便把手放在她背上。 林晓道: “伸进去摸。” 霍青山咳嗽一声,道: “赶路呢,晚上再说。” 林晓无语,道: “我是让你摸摸,我背上出汗了。” 霍青山一笑,道: “出汗好,出汗好。” 林晓靠在马车上把头探出去吹冷风,霍青山道: “回头又着凉了。” 林晓道: “那儿是不是有去村子里的小路啊,我们进村子里看看?” 霍青山莞尔,道: “那就进去看看吧。” 外头 人道: “可是这村子没法绕进城里的。” 霍青山道: “没关系,看看就走。” 于是他们驱车进了小路,不料刚走没多久霍青山就喊停了。 他看见路边小坡上趴着一个女人在吃土,估计是饿坏了。 他们下车去扶那女人,她嘴里是带着泥土的野菜草根,面如土色,身上瘦的是皮包骨头了,喘气都像是在汲取食物。 霍青山把她嘴里的东西抠出来,道: “这个不能吃,快吐出来。” 女子艰难地吟出一句“饿”来。 林晓知道饿久了的人应该吃些半流食或者甜的好消化补充能量,于是先把水囊给她,她只咕咚喝了一口,极力挤出一句: “救命。” 暗卫拿来点干粮,那女人眼睛都冒光了,疯狂地啃食着,却咽不下去。 林晓怕她吃这玩意把胃弄坏了反倒坏事,连忙从马车上拿了些糖酥给她道: “你吃点这个。” 又让人煮点面条和鸡蛋,他们便连忙拿锅生火煮起鸡蛋面条来。 林晓知道饿久的人,不能吃油要少盐,那种干干的饼是不能吃了,还好他们有松软的食物,就给她吃了。 很快面条煮好了,林晓道: “你慢点吃,千万别噎到了。” 更担心她因为吃得太快把胃弄坏。 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好些东西,渐渐活了过来,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林晓看这个女人还挺年轻的,虽然脸和头发因为过度饥饿发黄,可是皮肤很好,一双眼睛很漂亮妩媚,向来正常生活也是个美人。 美人就跟他们过去救过的无数人一样给他们下跪磕头,林晓把她扶起来,把那块被她拒绝的糖给她道: “吃点甜的吧。” 她现在身体缺失能量,需要点甜的。 美人吃了,道: “救命之恩,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报恩。” 美人还磕着头,怎么也拦不住,头都快磕破皮了。 林晓问: “你家人呢?还有人挨饿吗?” 美人只哭,说你们是善心人等等。 霍青山问: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美人却没有力气走,她本就是爬着出来的。 他们无法,扶着美人在路边坐下,林晓又给她煮了荷包蛋让她吃慢慢吃,只是主食不能再吃了以免她消化不了。 有村民路过,看到他们这样立马过来喊道: “快走快走。别挨着这个人,晦气!” 林晓他们当然不会在乎,反问道: “你们说她晦气?我倒想问问,她怎么晦气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丽娘 村民道: “这个女人害死好几个人咧!你们小心被她克死!” 见林晓他们不在乎,依旧对这个美人好,他们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个美人名字叫丽娘,确实长得很漂亮,纵然落魄也有楚楚可怜的感觉。 她住在附近一个小破屋里面,屋顶都是漏的,屋子狭小,几个人进去就坐不开站不下了。摆设一览无遗,只有一张咯吱作响的床和一方四腿不齐的桌子两个板凳,剩下的地方还摆着破破烂烂的柜子,上面的锅锈迹斑斑一看就很久没用过了。 林晓问丽娘家人都去哪儿了,丽娘道: “我家人都死了。” 原来丽娘本来不是这村的人,她原本给了一个地主做妾,过了几年地主死了她被夫人给卖到了这儿。结果刚过半年丈夫就死了,她又跟了小叔子,可是一年不到小叔子又死了。 如今她二十岁的年纪,已经“克死”好几个男人,村子里人都觉得她不详,把她往外轰,她人生地不熟只能住在这个废旧的屋子里。 林晓觉得有怪,问丽娘那个地主是怎么死的。 丽娘不好意思,道: “他年纪大了,就那么死了。” 林晓又问她的丈夫和小叔子是怎么 死的,丽娘道: “都是病死的,得了风寒没了。” 霍青山看一眼林晓,眼带笑意。 他知道林晓在怀疑那几个人的死因。 现在丽娘无依无靠的,林晓道: “不如我们带你进城,给你找个事做。” 丽娘却十分抗拒,全身都在写着不愿意,道: “我去哪儿都是遭人嫌的,回头又被卖一次。” 林晓叹气,丽娘在这个村子也活不下去,进城里好像也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这世道怎么就对人那么不好呢。 没想到丽娘又给他们跪下来,求他们道: “大爷夫人,你们带我走吧,我跟着你们当牛做马也好,任打任骂,我会织布会绣花会伺候人,只要有口饭吃我什么都做得。” 这已经是林晓霍青山他们这一路来第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这样的话了。 只要他们帮了谁,对方总会在缓过劲来后跟他们说愿意当牛做马的。 霍青山道: “不必不必,我们会帮你想办法让你有个安身之地的。” 丽娘直直地看着霍青山道: “你嫌弃我不成?” 霍青山道: “没有没有。” …… 又是一番拉锯战,总算把丽娘安抚好。 林晓出来屋子做饭,霍青山疲倦 地出来坐在她旁边。 林晓道: “我突然明白你身边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了,一个个都要跟着你报恩,回头你都能开个工厂了。” 霍青山道: “你说得有理,回头我们可以送她去织造坊织布,也是一个营生了。” 林晓一笑,锅里的热气香味散开来。 今天林晓煮得是粥,里面放了腊肠鸡蛋,还有之前采的香菇,晒干了带着,想吃的时候泡发就好。 林晓道: “粥好了,你去叫丽娘过来吃吧。” 霍青山道: “还是你去吧,免得回头她又感天动地要跟着我。” 林晓道: “不行,回头她还以为粥是你给她熬的呢。” 就在二人说话间,云引已经把丽娘请了出来,林晓正在给大家发粥。 丽娘闻到这个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林晓特意给她多放了点肉,提醒她: “小心烫。” 丽娘吃得停不住,她许久没挨过荤腥了,之前那鸡蛋都把她勾得不行,这腊肠现在简直是她心里的神仙药。 丽娘吃了好几口菜,抬眼看,霍青山坐在小马扎上喝粥,明明身在黄土地,可是身上一点风尘不染,好看得不像个真人。 林晓还在招呼大家,道: “吃完 了再来盛,多着呢。” 说着就给自己又盛了一碗,霍青山笑着把碗递过去。 丽娘心里嘀咕,这女的花容月貌,气质高贵,看着和霍青山很是登对。可是她头发没有挽着,又在这亲自动手做饭盛饭,莫非是跟她一样的小妾? 一时间吃完饭,林晓对她道: “我们刚刚商量过了,带你进城给你找个织造厂做活,这样可好?” 丽娘听到进城还是很抵触,对他们道: “老爷夫人,就让我跟着你们罢,我什么都做得,只求你们别把我丢下。” 霍青山耐心解释: “我们不是要把你丢下,我们给你找个活做,让你有自己的营生,不用为奴为婢,不必给别人做牛做马好吗?” 可是丽娘还是接受不了,只求跟着霍青山走,霍青山道: “我们不需要人伺候,你跟着我们也只能做奴婢,你有没有户籍?回头我们带你去城里把户籍办好,以后你就是自由身。” 丽娘哭着道: “求求你们,带我走吧,我在这儿活不下去了,他们都嫌弃我,恨不得把我吃了,求求你们带我走吧。” 林晓解释: “城里离这儿很远的,那儿不会有人认识你的。” 可是丽娘 说什么也不肯,还说城里也有人认识她等等。 林晓无奈,跟霍青山对视一眼。 丽娘见有转机,又是磕头求他们带她走。 霍青山跟林晓商量,不如先带她进城,路上外慢慢劝她。 林晓答应,丽娘闻言感激涕零,又是磕头。 林晓把自己的衣服给她,让她梳洗明儿上路。 丽娘焕然一新,脸色红润了,头发柔顺了,穿上林晓的衣服把腰束得细细的,走起路来弱柳扶风,更兼两弯眉毛清秀似弯月,眼睛如春水,看得别人也是心上萦绕身子一酥。 丽娘一双眼睛左右一看,问道: “霍郎君不在吗?” 十二道: “他们进村子里走走了。” 丽娘愣了一下,旁边人笑道: “怎么,你还想跟着他们进村子里去?不怕被人……” 十二喊了一声,制止他说下去。 丽娘尴尬地站在那儿,忸怩地坐在马扎上。 她留了个心眼,这儿两个马扎虽然一样,但她特意坐林晓坐过的那个。 有人对她道: “还饿吗?我这还有干粮给你。” 丽娘已经很饱了,她吃得可满足,就是想到那个味道还是止不住地馋。 为了转移注意,她问暗卫: “你们是做什么营生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同州城 林晓和霍青山逛了一下村子,这跟他们之前走过的几个村子差不多,到了黄昏后路上人就少了,亮着灯的就是小酒馆和小摊子。 霍青山道: “你还想打听丽娘的事。” 林晓走了两步,道: “也没什么好打听的,我们一路上遇到的苦命人还少吗?她要是真的是什么杀人狂魔,不至于混成这个样子。” 霍青山他们走了一会就回去了,十二他们已经扎好营。 丽娘见他们回来,忙笑着过去迎接他们。 林晓把手中油纸袋给她,那里面装着肉烧饼: “给你买的,吃吧。” 丽娘低头看了,脸色一变。 林晓问: “不喜欢?” 丽娘摇摇头,道: “你们去袁家了。” 林晓道: “随便走了走,看见还有卖吃的的就买了点。还挺好吃的,趁热吃吧。” 丽娘看着烧饼,眼里是满满的担忧恐惧还有丝厌恶。 林晓看他们已经扎好营,让丽娘今晚好好休息,明早赶路。 可是丽娘一晚上没睡,在那个咯吱作响的床上连翻身都不敢,也不敢眯眼,生怕第二天那群人自己走了把她丢下。 于是天刚亮,她就装作刚睡醒起来取水洗漱出来,却见果 然有人醒了在那儿伸懒腰。 她心下一慌,有人示意她嘘声,她才安心了点。 等到了卯正,林晓霍青山也醒了,云引给他们打水洗漱。 林晓一下来就看见丽娘站在那儿,还挺惊讶: “你就醒了。” 丽娘笑着点点头,道: “我们苦命的人,天亮就得起。” 其实林晓从前也是天亮就醒,只是现在清晨夜里风冷,霍青山让她多躺会再出来。 他们收拾东西上路,丽娘跟林晓霍青山坐着马车。 这马车舒服得很,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丽娘嗅了几口,分不清是木头香还是熏香,底下的褥子摸起来比人的皮肤都柔软丝滑,丽娘忍不住摸了好几下。 林晓道: “我们此番直接进同州城,你去过同州城没有?” 丽娘咬咬牙,道: “我就是从城里卖过来的。” 林晓恍然大悟,心想这就有点子尴尬了,怪不得丽娘那么排斥进城里。 这下有点尴尬了,林晓想附近还有什么比较繁华的地方可以让丽娘容身的。 霍青山道: “你家人都没了吗?还有没有什么亲戚?” 丽娘摇头,霍青山又问: “那你在城里可有交好的朋友?” 丽娘都摇头, 又给霍青山跪下道: “求你们了,别把我丢下,我真的什么都能做的。” 霍青山道: “不是要把你丢下,只是想帮你找回家人。” 丽娘勉强安心,道: “我真的没有家人了,爹娘饿死了,我被哥哥卖进了周家,后来哥哥嫂子也病死了。我在周家也没有朋友,他们都不拿我当人看。” 林晓心里默默叹气,丽娘又求他们别去同州城了行不。 林晓道: “同州城我们是必须要去的,绕开的话要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丽娘也不能说什么,就只是点头。 他们距离同州城也没有很远了,赶了两条路就到了城外,眼看周围变得越加繁华,丽娘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林晓倒是颇有兴致,这古代各地的建筑物都不一样的,各有特色,还有人的穿着打扮吃的都不太一样,这让她对每个地方都多了一分探索之心。 如果她只是一个富贵闲人的话,这样的旅游那才叫旅游。 既然进了城,霍青山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住马车,提前打听好城里最繁华的地段和最好的客栈,马车直接停在了同乐客栈门口。 客栈小二连忙过来招呼,云引道: “我们住店, 把最好的房间打扫出来,还有准备最好的草料喂马。” 小二纷纷应了,林晓下了马车伸个懒腰,看外头春光正明媚,不由莞尔。 没想到进店后看店里小二长得还挺好看,不由会心一笑多看了两眼。 霍青山的胸膛撞上了林晓的目光。 林晓笑容更加明媚,道: “你饿了没。” 霍青山道: “这个点有什么好饿的。” 林晓道: “赶路太费力气了。” 霍青山道: “都是马在跑,你费什么力气的。” 林晓想给霍青山科普一下能量守恒定律,虽然都是马在跑,但是坐在马车上的她并不意味着没费力气,最后道: “早上那锅面还是我煮的。” 霍青山一笑,那小二过来请他们上楼,霍青山一边走一边问: “你们店里有什么拿手好菜。” 林晓闻言莞尔,小二道: “那可多了,客官您要是现在想吃的话我们的包子是一绝,皮薄馅大,荤的素的,猪肉羊肉的,豆腐的韭菜的……” 霍青山一笑: “送四个羊肉包子到我房中,我的手下要什么你都尽管上,一块算账。” 小二立马应道,先送他们进房,又对丽娘道: “您的房间在 这儿。” 丽娘一愣,看向霍青山,他道: “这儿左右都是我的人,你不用害怕,安心住着就是,饿了渴了冷了尽管问小二要东西。” 林晓看这房间布置得也很好,窗明几净,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香味。 睡了好长时间马车,现在挨到床幸福感那叫一个高,还不忘翻身哼哼两声。 霍青山拍拍她屁股道: “把鞋拖了再睡。” 林晓果真把鞋给踢了,霍青山坐她旁边,笑道: “就把你累成这样了。” 林晓道: “好几天没挨到床了,让我躺会。” 结果小二把包子端了过来,林晓就又坐起来。 这店里的包子一个包子快有林晓手掌大,闻起来就香喷喷的,林晓牙刚咬破皮就有一股浓郁汤汁涌进嘴里,再往下肉就跳在了舌上,那叫一个美味。 不一会儿功夫林晓两个包子都下肚了,霍青山还在细嚼慢咽第一个包子。 霍青山笑道: “吃吧,我不饿。” 林晓便又咬了半个包子,然后把剩下半个塞进霍青山嘴里。 霍青山笑着把包子吃了,有人来敲门,却是丽娘。 林晓大方让丽娘进来坐,她只站着,道: “我过来看看郎君娘子有什么吩咐。” 第二百九十九章 霍青山的情话 林晓笑道: “我们没有什么事吩咐给你,你不用这样小心卑微的,我们救你是出于善意,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们做奴婢的。你回去歇息吧,想吃什么尽管问小二要,不用想着过来伺候我们。” 丽娘局促不安,林晓的好心在她眼里却是在排斥嫌弃她。 霍青山道: “你真的不必如此,你这样,我们还不敢带你走了。” 丽娘如临大敌,霍青山道: “你就好好的,不用想什么报恩什么伺候,这几天赶路想来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也要歇息了。” 饶是丽娘再不甘心,听到霍青山这么说也不好意思不走了,只得回去,只是到了走廊却见旁边房门半开着,隐隐可见里头十一十二等人都坐在桌子边。 林晓叹气道: “丽娘大概是我们这一路救得最执着的人了。” 霍青山道: “她没有父母朋友,会这么很正常。” 林晓还在想丽娘的出路,同州城丽娘十有九八是不愿意待着的了,以她的执着程度只怕是非要跟着他们进朝凤城了。 霍青山却一笑,道: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安置丽娘。” 林晓来了兴趣,问: “怎么办?” 霍青山一笑: “她那么执着要跟着我们,就让她跟着好了,反正我这这么多手下,就让她嫁给其中一个好了。” 林晓忍不住想翻一个白眼给他,霍青山委屈: “我这主意不好吗?” 林晓道: “好什么好,感情这种事要讲究你情我愿的,你让她随便挑一个嫁了,万一对方不喜欢她怎么办?万一这个喜欢她,她又喜欢那一个,又怎么办?” 霍青山笑道: “这有什么的,她和谁看对眼就成全了他们好了。林晓,这世间能够两情相悦的婚姻比你想象的要少得多,殊不知还有许多人都被月老忘了,此生能找到一个可以凑合过日子的人就是一大幸事。还有人身上缠了太多红线理不清楚,一辈子都要还姻缘债。你不能因为我们遇到了彼此,就固执地认为每个人都会寻到自己的真爱。” 林晓听前面的内容还觉得霍青山是在为自己开脱,听到后面又忍不住被霍青山的情话哄得笑了。 她轻轻打一下霍青山: “就你能说会道。” 霍青山还举例说明,表示自己和爹娘房里许多丫鬟干了一段时间,或因年纪大了,又或者不听话了被打发 出去,也基本是找个差不多的下人嫁了,过得也好好的,有吃有喝有住有穿,委屈不了他们。 林晓轻轻看向霍青山,他仿佛忘了也有不少可怜人被送到庄子上,从此农活一干数十年,最后累死老死在农田里。 她深吸一口气,心想她可能和霍青山永远无法在人权上达成共识。 林晓在床上眯了一会,醒来却正好是中午了,是被楼下炒菜的香味弄醒的。 霍青山也躺在她身边,睡颜那叫一个静谧美好。 林晓一个色心加色胆,就起身过去亲了霍青山一口。这一下还不满足,又亲了一口,然后伸手摸摸他的脸蛋,再亲一口。 林晓单手撑着头欣赏霍青山的容颜,好像在品尝那羊肉包子一样,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又伸出手指去点霍青山的嘴唇,软软的像花瓣一样,又摸摸他的眼睫毛,浓密修长还翘,又摸霍青山的眉骨和鼻子。 不得不说,在霍青山这张绝美容颜上,最出色的还属于他的眉骨和鼻子,鼻子又高又挺又直,林晓的手指来回摸了好几遍,想化身小人在上面滑滑梯。 林晓又想,从人体骨骼学上来说,霍青山的骨相真是没话说 ,这三庭五眼的分布,那叫一个标准。 但转念一想,霍青山此刻闭着眼所以她重点都放在了他的鼻子嘴上,其实霍青山的眼睛也非常勾人。 他的眼睛形似丹凤,眼尾微微上翘,眼角好像一弯绵绵的钩,只需要轻轻望你一眼,便给你无限温柔和遐想。但是他若不带表情,那就是冷若冰霜叫人不敢接近,噤若寒蝉。 真是完美。 林晓陶醉的闭上眼睛,双腿在空中摆了个来回,再睁眼时便有一双钩子轻巧巧的笼络住她的心神。 霍青山醒了。 他伸手揽着林晓的腰肢,又捏了一下。 林晓笑着把头埋进他心口里,两个人依偎了一会。 不料门又响了,还是丽娘,她来问二人可有想吃的,可以叫小二一并做了。 林晓笑道: “你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不必管我们。” 霍青山道: “对了,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吃太孤单了,可以去找云引或者十一他们一块吃,他们人很好的。” 林晓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一笑,云引人是很好,好到没有脾气,因为伺候人的人,有脾气那就不好了。 至于十一他们嘛…… 霍青山关了门后,还问: “你笑 什么,难道他们人不好吗?” 林晓道: “云引是很好,十一他们嘛……” 他们就是站在了正义的主角旁边的杀手,必要时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可是偏偏有一张柔和的外表,就像精心伪装好的陷阱。 霍青山道: “那你觉得,谁娶丽娘比较合适。” 林晓想了想,道: “你还真的要把丽娘嫁给他们啊。” 霍青山道: “不然呢。你觉得谁合适。” 林晓想了想,说不上来,道: “可是暗卫要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嫁给他们风险不会太大吗?” 霍青山道: “也对,按照你的意思,还是嫁给小厮合适。” 林晓道: “怎么就成我的意思了。” 霍青山一笑: “你说的啊,嫁给暗卫不合适,那就嫁给小厮好了。” 林晓道: “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霍青山道: “你让我做媒,那就没别的选择了,要不你自己去给她说门亲事?” 林晓哪里有人脉给丽娘说亲事,撇撇嘴道: “那也得丽娘愿意,还有那男的愿意才行。” 霍青山笑而不语,叫来小二让他们上几道店里的拿手菜来,两个人吃饱喝足后决定出去逛逛。 第三百章 茶 同州城的繁华似乎不逊色于朝凤城,霍青山道: “同州城水陆交通都很便利,经济便也容易富庶,且附近的安州曾经是前朝京都,多有世家大族,这一带地方也是有一段渊源的,颇有古韵。” 听古人说历史和地理,林晓感觉也挺奇妙的。 丽娘则是一脸崇拜地看着霍青山道: “郎君到底是读书人,懂得真多。” 霍青山笑而不语。 林晓看一眼丽娘,想她之前是不是把丽娘想得太简单了? 她和霍青山几次说明不需要丽娘当牛做马,丽娘坚持要报恩,这林晓可以理解。 可是林晓已经告诉丽娘,她和霍青山的关系,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不应该保持距离吗?尤其丽娘还在地主家做过小妾,更应该明白这种弯弯绕绕。 就像从前碧鸾,知道她和霍青山是晴人后几乎不敢正眼看霍青山了,也不轻易和他搭话。 可这几天丽娘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已经不像是想给霍青山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报恩了。 丽娘这分明是看上霍青山了呀! 林晓茅塞顿开,这几天对丽娘的不解行为统统有了答案。 她伸手挽住了霍青山,两个人紧紧挨在了一起。 尽管林晓很信任霍青山 ,也对丽娘这样身世凄惨的人有一定同理心,可是出于爱情的排他性和占有欲,她还是想要宣示住权一番。 林晓道: “要不要买点东西回去给你爹娘。” 霍青山笑道: “看看有什么好的买一些。” 丽娘道: “这里的茶叶不错,现在也是采春茶的时候。” 林晓笑道: “也不知道你去年送回去的茶叶,你的娘喝完了没有。” 霍青山笑道: “没喝完也送完了。” 丽娘又道这儿的酒也很好,就是自家酿的米酒也很好喝,还有一种名酒,大户人家摆酒席都要喝的。 霍青山点点头,林晓看见路边有卖糕点的,不顾刚吃完饭没多久就抽出手示意老板先来一块。 她一尝就是一半,口感软糯,味道香甜。 林晓高兴地蹦跶起来,示意老板再来五份,她还是大方地给了丽娘一份,云引一份,剩下三份都让霍青山拿着,自己好腾出手继续搜罗好东西。 林晓一路从这条街吃到那条街,感叹道: “这儿好吃的真多,可惜这些东西带不去朝凤城,不能让你爹妈一饱口福了。” 丽娘连忙道: “这些点心我会做,我可以做给老爷夫人吃。” 林晓没想到这都能让丽娘出了风头,嘴里的美食也索然无味了。 霍青山道: “正好,回头你教教林晓,让她在我爹娘面前尽尽孝心。” 林晓眼睛都放光了,笑着点头道: “对对对,丽娘你回头教我,我回去做给青山爹娘吃。” 丽娘眼底有明显的落寞之色,林晓看一眼霍青山,他依旧带着淡淡微笑,跟往常没有区别。 他们又走又吃,霍青山问林晓: “饱了吗?” 林晓摸着肚子道: “有点撑。” 霍青山道: “行,我们去喝茶吧,给你刮刮油。” 林晓嘴角抽出,对霍青山道: “您老计划可真周全。” 进了茶叶店,霍青山让老板最好的茶叶上来他们品尝,又给林晓单独沏壶普洱。 丽娘依旧不敢坐着,跟云引站在旁边。 因为领悟了丽娘的深意,林晓也不管她了,慢悠悠喝了普洱下肚。 老板在那儿倾情推销今年新采的春茶,是上好的毛尖云云。 霍青山没喝,只看了茶汤闻了味道后道: “上好?你这茶叶大小不匀整肥壮,茶汤颜色也不澄净清凉,香味不够持久。老板,你是诚心糊弄我呢,还是你这店太小,没有好货呢 。” 林晓闻言也看了看自己的普洱,老板面不改色,笑呵呵道: “客官果真是行家,小的佩服佩服!您等着,我这就给你上极品茶叶。” 老板一番操作,给霍青山上了新茶还有茶点,林晓闻着味道是要比上一壶更雅了。 这壶茶叶让霍青山挺满意的,问老板还有多少。 老板笑道: “这极品毛尖本就不多,前些日子叫那高家买了一半去,如今还剩三大坛子。” 说着比了柜台上一个坛子示意有多大。 林晓想,那还有挺多的,毕竟对她这种不爱喝茶的人而言,这一坛子没准就是小半辈子了。 霍青山直接买了两坛子,但是让老板另外拿了精致小罐子把茶叶分开装好,又要锦盒放坛子。 林晓想,这就是古代的过度包装,相比之下那个坛子当真是可爱淳朴。 出了茶叶店霍青山道: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用晚饭吧。” 林晓却还想再逛逛,霍青山笑道: “为了你说得什么劳逸结合,我给十一他们都放了假,回头没人保护咱们,要是闹了人贩子,我可保不齐能不能救得了你。” 林晓道: “我已经不用你救了,不过看在云引抱东西那么辛 苦的份上,我们就回去吧,也让他好好歇歇。” 云引却道: “小的不辛苦,想着能伺候郎君娘子云引就高兴得很,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郎君娘子不让小的伺候,小的才像那打了秋霜的茄子……” 云引嘴巴速度之快可以去唱rap了,霍青山道: “要你多嘴,让你歇着你还皮痒了,既然如此,回去你不许睡,在我屋外站一晚上好了。” 云引却越发高兴,说: “一晚上哪够啊,小的能给郎君站一辈子呢。” 林晓一笑: “好了,不用你站规矩,回去洗个热水澡,睡足了精神,明天好多拿些东西。” 云引又连忙应着道: “是啦,郎君如此爱护娘子,只怕是明天整条街都要给娘子买下来了。” 林晓闻言又是笑,拉着霍青山往同乐客站走,一路接受他人艳羡的目光。 回去关了门,霍青山还靠着门笑看林晓。 林晓一边喝水一边道: “你站那儿做什么。” 霍青山微笑着过来道: “没什么,只是感慨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林晓差点呛到了,霍青山给林晓拍拍背,道: “我发现你有时候特别容易对身世凄惨的人产生同情心理。” 第三百零一章 走不了 林晓笑道: “对身世凄惨的人产生同情心理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霍青山道: “是很正常。” 林晓道: “我怎么感觉你在挖苦我?” 霍青山道: “哪有。” 他把手枕在脑后,道: “只是希望你以后的同情能够适当而已。” 林晓没说话,两个人照常休息,第二天又出去玩。 他们之前打听过,同州城纺织厂也有不少,可是丽娘的抵触情绪远超他们想象,两个人只好真的暂时放弃给她找个事做的念头。 霍青山知道这一带玉雕也很好,是上等的蓝田玉,不似翡翠羊脂玉却也有特色。 不过他看了一番,觉得只有玉雕比较好,若是做首饰还是要正经翡翠和羊脂玉好。 林晓看到玉便又想起了之前为了演戏砸的东西,突然就心疼了。 不过好在她和霍青山的鸳鸯佩还在,这个才是最要紧的。 他们走了一路,林晓见路边有首饰店出来裁铺子招揽顾客,看上面有一只钗,笑着指道: “你看这个。” 这是一个凤凰金钗,眼睛部分点的红宝石,另外还有米珠流苏。 霍青山一下想到他们之前和罗氏抬价的场景,道: “这两根钗子还挺像的 。” 林晓来了兴致,跑去问小二这钗多少钱。 小二道: “这簪子要二十二两。” 林晓霍青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之前那老板真的太黑心了。 小二解释这金钗有一两半重,这红宝石米珠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这个价格真的不贵云云。 霍青山道: “我只是觉得这金钗有些小。” 之前那个金钗是真的大,而且金丝缠绕技艺看起来也很好,好像是比这个精致点。 小二连忙请他们进去,道: “客官里头请,里头还有更好的呢。” 于是他们进去看,里头果然好东西更多,什么金镶玉的臂环,金项链还有宝石项链,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霍青山一眼看中那个宝石项链,取出来给林晓戴上,道: “你戴这个挺好看的,如今春天还很应景” 林晓摸项链,触手生凉,上面绿蓝黄宝石几乎凑成了彩虹,底下一个粉色宝石的坠子,颜色轻盈好像带着仙气,有一股春天的气息。 霍青山道: “这条项链我要了。” 店里伙计笑得合不拢嘴,结果另一个人瞧了一眼,立马把他拉下去,然后陪笑道歉: “对不住客官,这伙计新来的不知道事,这项链 是已经有人付了定金的,一会儿就来取,被这小子稀里糊涂摆出来了。客官实在对不住,您看这还有许多好东西呢,要不你再瞧瞧?” 又捧出一条红珊瑚项链,道: “娘子肤白,戴这上好的赤珊瑚最好不过了。” 林晓笑着把项链取下来,霍青山笑问: “这项链是被谁定了。” 林晓道: “算了,别人买了就买了。” 伙计道: “是城上的孟大举人家。” 丽娘道: “这孟举人家我知道,他家老爷是举人,家里良田无数奴仆众多,不好惹的。” 霍青山一笑,林晓的注意力已经放在别的地方上了,正在跟伙计交流有没有那种凤凰展翅的金钗。 正说话着呢,只听门口笑声盈盈,几个穿着丝绸的妇人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指引下笑着进来。 丽娘见了只好吓得往后一退,几乎摔倒在地。 伙计纷纷问好,什么掌柜的孟大夫人好孟少夫人好周大夫人好的。 老板让伙计把那彩宝项链拿出来给孟夫人过目。 就是林晓之前脖子上的那条。 林晓道: “这个就是这个,青山你快看” 她找到了那个凤凰展翅的差不多同款了。 林晓问: “多少银子。 ” 伙计道: “不多不少,三十两。” 林晓微笑看着霍青山,两个人心照不宣。 看样子从前那个老板真的抓住他们的心理抬价了。 林晓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叹气。 “呦,周夫人,这是不是你家之前那个狐狸精啊。” 孟夫人看到丽娘,就伸手指了指她,冷笑着跟周夫人说话。 周夫人一眼就认出来丽娘,忙捏着鼻子非常晦气地道: “可不是嘛,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居然把这么一个狐狸精招进来了。” 伙计连忙解释道: “她是跟着这对郎君娘子进来的。” 周夫人打量霍青山一眼,过去拉他手。 霍青山避开,周夫人道: “年轻人,听我一句劝,离这狐狸精远一点,免得没了命!” 丽娘委屈地哭了出来,拉着霍青山躲着二位夫人目光。 霍青山抽出手道: “我们先走。” 三个人出了店铺,丽娘哭得抽抽搭搭地跟在后面解释: “郎君,我不是狐狸精,我真的不是……” 霍青山道: “我知道,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无心和他们争论。” 丽娘又自责,说是自己坏了二人的好兴致等等。 林晓道: “没什么,正好 我也不想买东西,可以趁机跑了。” 霍青山莞尔,道: “东西买得差不多,我们明天就走吧,还有路要赶。” 林晓道: “我们走水路是不是会更快一点。” 霍青山道: “马上要春汛了,是会快点。不过走水路,可就体验不了世间百味了。” 林晓一笑,道: “那还是走陆路吧。” 丽娘在后面被忽略了,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有不甘。 没想到第二天他们走不了了。 出命案了。 丽娘还被当成嫌疑人。 他们要出城的时候被士兵拦下,说丽娘是嫌犯,不能走。 林晓诧异,问: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士兵道: “有没有误会,大人自会定夺。” 丽娘挣扎不愿意走,嘴里哭着喊着让霍青山救她。 林晓道: “等等,我们跟她一块去官府。” 士兵道: “那再好不过。” 他们把丽娘套上枷锁带走,林晓路上不忘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丽娘成了嫌犯,可是他们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透露。 好不容易到了县衙,丽娘被单独带走关押,霍青山道: “我要见你们刺史大人。” 衙役道: “程大人是你说见就见的?!” 第三百零二章 狐狸精案 霍青山道: “告诉你们程大人,有一位叫霍青山的人要见他。” 对方将信将疑,去禀报了。 林晓问: “这位程大人是……” 霍青山道: “程磊的叔叔。” 林晓心里“啊”了一声。 果然,一个亲亲热热的声音响起: “青山,许久不见了。” 霍青山行礼,道: “程叔叔。” 程行之挽起霍青山,脸上笑容和蔼,林晓也给他行礼,程行之虚扶一把,笑着对霍青山道: “这就是那位林娘子吧。” 霍青山微笑点头,程行之领着他们进内院坐着,道: “青山你什么时候到的同州?哦,那怎么不来我这儿坐坐。诶,有什么怕打扰我的,见外了不是。” 林晓趁机观察了一下程行之,他也四十多岁了,身材微丰,面色红润,看起来很和蔼一个人。 程磊和他父亲林晓是见过的,感觉他们长得不太像,可能不是一个娘生的。 程行之让人上茶上点心,霍青山道明来意,说有一个朋友叫丽娘的守城门的士兵带走了,说是她犯了命案。 霍青山道: “可这几天丽娘一直跟着我们,她怎么能犯下命案呢?” 程行之叹气道: “我就说这事古怪。青山, 我说了你别笑话。昨晚城上周家的老夫人死了,他们来报案,说是一个叫丽娘的人害的,把县衙闹得是鸡犬不宁,倒逼着我们去抓丽娘。” “我说这案子都还没查清楚呢,怎么能抓人,但是周家说得先抓人以免她跑了,我想周家这样说,丽娘也有几分嫌疑,就先派人守城门把丽娘带过来。” 霍青山问: “周老夫人?城里的孟少爷的母亲?” 程行之问: “你知道他家?” 霍青山把昨天首饰店的事说了,程行之道: “你们竟然还有这段交集。” 霍青山又问: “这到底什么命案。” 程行之道: “还没查清楚呢,这周夫人的尸体还没运过来。青山,你是不知道,这些举人地主乡绅的最是难缠,他们世代住在这儿,这威望名声叫出来倒比我们这些个正经官还大。一个个摆起规矩来,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 他又悔失言道: “这是他们自己豪横,市井小民肖想那皇室富贵,不是我对圣上不敬啊。” 这小心谨慎的样子,林晓见之心里莞尔。 霍青山道: “叔叔,你要是不介意,这件案子我们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吩咐我们。” 程行之闻言高兴 ,笑呵呵道: “那好啊,青山,我可听说你和林娘子的本事,我还想跟你们学学呢。” 霍青山道: “不敢,雕虫小技岂敢在叔叔面前卖弄。” 他们坐了一会儿,等周夫人的尸体被运送过来。 林晓自告奋勇去验尸,她的工具是随身携带的,应有尽有,戴上口罩手套就去验尸,都不用听别人说什么前因后果的。 程行之霍青山便在前头问周家人这是怎么回事。 周家少爷没来,派来的是管家仆人还有周娘子,其中一个女仆人是一直跟着周夫人的,周夫人被狐狸精咬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霍青山惊讶: “被狐狸精咬死?” 女仆人点点头,还心有余悸地道: “是啊,我们夫人是被狐狸精活活咬死的。” 霍青山道: “你说的狐狸精是人还是什么。” 女仆人道: “是狐狸,活的狐狸。” 霍青山也懵了,问: “你们不是说是一个叫丽娘的人害死的吗?” 女仆人道: “是啊,那狐狸就是那个叫丽娘的狐狸精变的!” 霍青山无语,程行之也为之汗颜。 程行之道: “你们简直是胡闹!” 他都要被气得满地走了,道: “谁说的是狐 狸精,不,是丽娘害死的人的?” 女仆人怯怯道: “是夫人临死前说的,说是丽娘害死她的,要用赶紧报官呢。” 程行之霍青山都无语地坐下来了,程行之问清楚来龙去脉。 原来昨天晚上周夫人昨晚和儿子媳妇吃完饭,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被突然冒出来一只狐狸扑倒,那狐狸冲周夫人又撕又咬的,怎么也赶不走。 等好不容易来人用棍子把狐狸打走,周夫人身上被咬得到处是伤,喉咙和嘴巴都咬破了。 周夫人都没等得及大夫到就咽气了,临死前说是丽娘害死她的。 林晓给周夫人验尸,她脸上手上身上很多撕咬伤口,为了确保她用葱白醋敷了伤口,用纸盖了看还有没有别的细小伤痕,最终确定致命伤是喉管的伤口,导致动脉破了大出血而亡。 可是周夫人衣裳整齐压根没有撕毁的痕迹,明显是被人换过衣服了。 又检查周夫人的头发指甲脚,头发上有残留的酒味和食物味道。 她出来后把情况告诉了霍青山,霍青山也把周家报案原因说了。 林晓脸一黑,怪力乱神的事很多,怪成这样也是少见。 霍青山道: “丽娘昨晚一直在房间里,这点暗卫和客栈守夜小二都可以证 明,他们已经把丽娘放出来了。” 林晓道: “她就是不在这案子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吧。” 霍青山善意提醒: “话不能说太满了。” 程行之下令让周家少爷等人都过来问话,还问明周家有没有养狐狸。 周家人道: “谁家养这玩意啊,一股子骚味的。” 周家是绝对没有狐狸的,他们还振振有词,是丽娘那个狐狸精变成狐狸咬死的周夫人,来报仇的! 程行之气的怒道: “混账!” 可是周家娘子也哭着道: “昨儿我和娘在宝珍店还见到那狐狸精了,我娘亲口说她是狐狸变的。” 程行之还耐心跟他们解释: “人是人,狐狸是狐狸,怎么能混为一谈。” 程行之好不容易问到一些自己想知道的内容,过来跟霍青山交流意见。 林晓把自己的验尸结果给了程行之,道: “他们给周夫人换了衣服,得让他们把旧衣服拿过来才行。” 程行之道: “这个好办。” 林晓想,就怕那个衣服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不是说衣服被烧毁了,就是被洗干净了也够呛。 她怀疑衣服上有什么东西。 最麻烦的是他们还给周夫人擦拭了身体,真是把她气得眼前一黑。 第三百零三章 狐狸精案二 霍青山道: “既然周家没有养狐狸,那就该查狐狸是从哪儿来的。我看,这件事是家贼所为的可能性很大。很有可能是家里管牲口棚的,或者厨房的。” 这两个地方养狐狸比较方便,而且气味不会很明显。 要想知道的清楚,还是要去周家走一趟更好,程行之便带着霍青山林晓等人去了周家查看案发地点。 林晓还提供了一个思路: “我记得大城往往会有人工养殖狐狸做皮革生意,同州城应该也有。” 霍青山道: “可是家养过的狐狸应该不会有这么大野性。” 后面十五默默追上来一步道: “主子,狐狸这玩意是养不熟的。” 林晓道: “那就说明咬死周夫人的也有可能是家养的狐狸。” 霍青山道: “可以查查周家有什么下人是做过皮革生意的,或者负责采买和皮革商人乃至厂子熟络的。” 这都是嫌疑人。 程行之听了之后决定行动为先查清楚全部下人,然后重点查负责牲口棚的、厨房的、采买的,还有门房。 如果狐狸是当天从外头弄进周家的,那么看门的有很大嫌疑。 最重要的是,那狐狸现在还没找着。 周家现在在准备葬礼,什么白灯笼白绫 的都张罗起来,麻衣才刚整理出来,没有个主事的人因此家里有些乱糟糟的。 女仆人把他们带去周夫人被狐狸咬的地方,却是在月洞门附近的穿花路上,附近有种灌木花丛,如今春天正是绿叶萌芽,花枝招展的时候。 这个地方已经被他们打扫干净了,别说林晓蹲着了,她就是趴着也找不着什么东西。 霍青山问: “是谁下令打扫的。” 女仆人道: “今早我们自行清理的,怕晦气。” 霍青山也是眼前一黑,林晓问: “昨晚你们夫人是吃了酒席对吗?” 女仆人道: “是啊,昨儿春分,夫人便在前头摆了桌酒,大家一同热闹了一番。” 霍青山问: “席上还有谁。” 女仆人道: “还有夫人的妹妹王姨妈并着她女儿外孙女,还有少夫人小少爷,少爷另外和方少爷他们喝酒,略过来坐了坐。” 林晓问: “席上吃得都有什么?” 女仆人笑道: “这可多了,什么鱼啊肉啊春笋燕窝肥鸡鸭子,还有上好的青酒。” 林晓低头思索,霍青山又问什么时候席散,周夫人回去的时候可有异常什么。 林晓问: “那昨晚周夫人穿得什么衣服?” 女仆人 道: “穿得是秋香色的绸衣,上绣得宝相花纹,外头穿着红色鹤鹿同春的弹花棉斗篷,夫人怕夜间冷。” 林晓问: “衣服还在吗?” 女仆人道: “衣服我还收着,没来得及烧。” 林晓深吸一口气: “的亏你没烧,否则,你夫人的冤屈没准就烧没了。快把衣服拿给我,还有她穿的鞋袜统统都要。” 霍青山问林晓: “可想出来什么了。” 林晓道: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有人在周氏的衣服上动了手脚,吸引狐狸去攻击她。” 霍青山道: “十五刚刚说狐狸是养不熟的,能够训练成这样吗?” 林晓想起巴甫洛夫的狗,道: “长期训练就可以。你想想,望梅止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孩子一生下来就会吃奶。对了,你坐下。” 林晓指指院中一块石头,霍青山就坐下了。 林晓道: “放轻松。” 她打了一下霍青山的膝盖,道: “膝跳反应。” 霍青山笑道: “你知道得真不少啊。” 林晓一笑,他们又往前走,女仆人已经把衣服都拿了出来,程行之还在审问下人。 斗篷是暗红色的,表面有很多污渍和摩擦破损,里子倒还好,至于 衣服则脏得不成样子了,有很多抓裂破口。 她仔细闻了闻,没有她想象中的味道。 霍青山问她想到了什么。 林晓道: “狐狸以小动物为食,我在想周氏身上会不会沾染了食物的味道所以吸引狐狸来扑咬。可是她身上没有浓的鱼虾腥味。” 霍青山道: “但是檀香味道还在。” 霍青山又问: “你们夫人平时点老山檀?” 女仆人道: “是的,夫人平时喜欢诵经念佛。” 霍青山问: “除了她,府上还有谁用檀香?” 女仆人道: “没了,少爷少夫人不用香。” 他们出来,程行之还在审下人,林晓道: “你们少爷呢,好像没见他人啊。” 女仆人道: “少爷昨儿夜里有事外出了,没在呢。” 夜里有事外出了? 林晓警觉,他们又问平时周氏和儿子儿媳等人关系如何。 女仆人道: “那还用说,肯定是好的不得了了。我跟你说啊,昨儿夫人还给少夫人买了一对上好的红宝金耳坠。” 林晓问: “那周夫人和你们少爷关系呢?” 女仆人道: “好啊,我们少爷是我们夫人的亲儿子,能不好吗?” 林晓又问少爷和夫人关系, 女仆人都说好,林晓问: “那你们少爷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吃什么,除了你们夫人可还有别的侍妾通房?” 说到这儿女仆人就为难起来,道: “爷们的事也不归我们管。” 霍青山道: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们自有判断。” 女仆人就说周少爷还有一个妾一个通房,林晓问: “他只有一个儿子吗?谁生的?” 女仆人道: “是孙姨娘生的,我们夫人过门也才半年多呢。” 林晓又问: “那你们少爷平时有什么爱好。” 女仆人中规中矩地答说读书练字的,林晓问: “那你们府上可有没有死过什么年轻丫鬟姑娘。” 问到这个女仆人就把话头都咽回去了,可是目光暴露了她想到了什么。 霍青山林晓并肩而站看着女仆人,微笑着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女仆人堆笑道: “这么大一个府里,生老病死的人多了去了,这我哪记得清呢。” 霍青山道: “记得多少说多少。” 女仆人就说年前病死了两个老女仆,夫人还赏了银子发丧,霍青山打断道: “说年轻的。” 女仆人嘴角抽了一下,霍青山道: “知而不报,是妨碍公务,可以定罪哦。” 第三百零四章 周大少 林晓的思路其实非常简单。 首先这事必定是人为。 可对方为什么要用狐狸攻击一个人呢? 狐狸,狐狸精。人们往往用狐狸精形容那些美丽的女子。 加上之前周夫人孟夫人开口就管丽娘叫狐狸精,林晓便推测这件事的背后涉及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 女仆人的反应表明她的推测是对的。 她不肯说也没关系,可以慢慢审问嘛。 直到下午,他们才风回了周家那个少爷。 他一脸的疲惫,一身的酒气,打着哈欠在那儿问发生什么事,怎么挂白灯笼,谁死了。 亲娘死了他都不知道。 等周少夫人窘迫又悲伤地告诉他: “娘没了。” 周少爷一愣,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在屋子里左右走了好几步,要出去出不去,要坐下不好坐,最后憋出来一句: “怎么回事?!昨晚上不还好好的吗?” 周少夫人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说了。 “狐狸?” 周少爷傻了: “什么狐狸还能把人咬死?” 周少夫人道: “如今官府的人已经来了在查案子呢,夫君,你先进屋洗把脸换了衣服吧,程大人还要问你话呢。” 那边林晓和霍青山把自己的 分析告诉了程行之。 程行之道: “你们说得很有道理,我刚刚查过了,府里半年多前有一个叫做珍珠的丫鬟才十五岁,掉井里死了。” 霍青山: “半年多前?” 程行之点头,道: “可有线索。” 霍青山道: “周少夫人就是半年多前过门的。” 程行之思索,这二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林晓道: “现在关键是那只狐狸,找到了狐狸就更好了。” 程行之决定先把重点放在那个叫珍珠的丫鬟上,珍珠是家生子,父母一个之前在牲口棚一个之前在厨房,现在都下去了只负责粗活。 这父母所事非常符合林晓之前对凶手的推测。 林晓道: “要是那狐狸还活着,我们可以利用它做个实验。用熏过檀香的肉放到一旁,看狐狸会不会扑食。” 他们在周家走了一趟,周家的屋子也是挺大的,他家本是地主,周老爷还中过秀才,家里良田几百亩,这个家也是一应俱全的。 迎面来了一个披麻戴孝努力哭着挤眼泪的男子,林晓估摸这个就是这家的少爷了,于是让开一条路。 同时心想,周夫人的尸体在衙门呢。 结果这少爷都走过头了,脚步猛地一停,回 头看向林晓。 周少爷过来道: “你们是……” 眼睛则一直盯着林晓。 霍青山道: “霍青山,来帮刺史大人查案的。” 林晓道: “林晓,仵作。” 周少爷领悟,笑道: “我是这家的少爷,大家都叫我周大少。” 两个人打过招呼,周大少道: “我母亲的死究竟有什么蹊跷,怎么会被狐狸咬死。” 霍青山道: “还在查。” 周大少道: “我现在要去祭拜我母亲,二位可要一同前去。” 霍青山道: “不了。” 林晓道: “你母亲的尸体在府衙呢,你去哪儿祭拜。” 周大少一愣,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周大少道: “我母亲的尸体好端端的怎么去了府衙了。” 林晓道: “验尸嘛,自然送到府衙了。” 霍青山道: “应该就送回来了,你可以去前头等等。” 周大少请他们去前院歇息喝杯茶,霍青山道: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要做。” 周大少又跟他们东扯西扯的,问: “你们是夫妻。” 说着又瞟林晓一眼。 林晓别过头一笑,霍青山道: “是。” 周大少又看一眼林晓,点点头,笑道 : “般配。” 这时候周家下人来报,说夫人尸体运回来了,周大少这才请辞。 林晓还听到周大少在骂下人怎么不早告诉他夫人尸首被搬去府衙。 林晓道: “这姓周的人,性格都差不多啊。” 霍青山知道林晓是想起了那位周桁,笑道: “可能祖上有些渊源。” 林晓忍不住一笑,随即正色道: “你看他有嫌疑吗?” 霍青山道: “不像,要是亲人作案,事后必定要表现得万分悲痛,让人同情,好洗脱嫌疑。如果是他,那他——挺有想法的。” 林晓道: “我听说他昨晚和人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青楼?” 这个周大少脸色疲惫,身上酒味,可是嘛…… 霍青山道: “他身上没有脂粉香,不是。” 林晓还在想他们这群阔少昨晚会去哪儿了,就听有人来报: “找到狐狸了。” 对方还挺刁钻的,把狐狸用木桶放好了藏在了下人用的净房附近。 一般人是不太会去这种地方仔细找的。 要不是遇上了霍青山,没准还让他跑了。 这狐狸还活着,桶里还有残留的肉块,他们把狐狸抓出来,那个味道骚得很,已经分不清是不是狐狸 本事的味道了。 那些肉块也染了味道,霍青山觉得里面还是有檀香味的。 林晓的实验就是拿熏了檀香的肉逗狐狸,看狐狸会不会扑咬的。 可是这狐狸好像已经吃饱了,只能缓缓再进行了。 现在就去查净房都有谁负责值班和倒马桶了。 程行之道: “辛苦你们了,你们去歇会吧,这些事我吩咐人去做就好。” 程行之要把这些证据都带去府衙,还有他怀疑的珍珠父母也给带走,不料周大少急急忙忙过来拦住他们,道: “大人留步。辛苦各位大人了,小的略备了薄酒,还请大人赏脸留下吃顿饭。” 程行之果断拒绝,道: “还有正事要办。” 周大少没有多拦着他,却又拦下林晓霍青山,殷勤地道: “你们留下来吃顿饭吧。” 霍青山道: “不了,我们也有事。” 周大少的脸几乎快贴他们脸上了,追问: “那二位家住何方,不妨告诉我,回头我事忙完了下帖子请二位一叙。” 霍青山道: “不用,我们只是在同州逗留几日,等这件案子了了我们也就走了。” 周大少“哎呀”一声: “这还了得,既然如此,那我们更应该好好聚一聚略表亲近。” 第三百零五章 了解周家 好不容易脱身出了周家,林晓道: “他们祖上肯定是一家的。” 霍青山笑了,道: “祖上是不是一家的还不能确定,但我能确定他们都看上了你。” 林晓闻言一笑,捋捋额前的头发。 十二问: “回客栈还是去府衙。” 林晓下意识想去府衙,霍青山道: “回客栈吧,顺便问问丽娘周老夫人的为人,对破案有帮助。” 于是他们赶回了同乐客栈,客栈老板娘和伙计见了他们是又惊又喜,擦桌子端水让他们坐下嘘寒问暖。 客栈老板娘穿着白布衣的襕裙,外头穿着嫩黄柳绿的团花白布衣,腰间束了绿布带,身材丰满颇有韵味。 林晓想老板娘年纪应该快有三十岁了,再看她素着略黄的一张脸,皮肤光滑细致,配上饱满的脸蛋和端庄大方的五官,林晓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封建词汇——旺夫相。 林晓问: “掌柜的,你们这客栈开了有几年了。” 掌柜的笑道: “这客栈开了很多年,不过额是两年多前才接手滴。” 林晓问: “那你们知道这城上的周家吗?” 掌柜的笑道: “姑娘说得是东街的那个周家?他家管家常来我这儿买包子,不算认识。” 一 个女伙计过来笑呵呵道: “我们这儿的账房认识周家的老爷少爷。” 说着把账房叫过来,这账房还有些懵,听女伙计喊便应着过来道: “我家祖上和周家是旧相识,我之前考科举的时候去过他家几次。” 林晓便问: “那你认识周老夫人吗?” 账房道: “见过,不熟。” 霍青山问: “那周大少呢。” 听到周大少,账房略皱了皱眉头,好似不喜欢这个人。 账房道: “我和他——也算认识吧。我和他一块读过几年书。” 林晓问: “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账房尴尬笑了一下,从他的笑容来看应该是不屑周大少人品的。 女伙计把账房拉开,自然而然坐到林晓旁边道: “我觉得那个周大少人一点也不怎么样,之前好几次他来我们店里吃饭,都对我动手动脚的。” 账房“啊”了一声,道: “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女伙计白他一句: “跟你说有用吗?” 然后又苦口婆心跟林晓道: “你千万小心,别让他盯上,不然你长这么好看,他肯定要对你毛手毛脚的。” 林晓与霍青山相视一笑,心想,那周大少已经盯上她了。 还不 等霍青山说话,后头跑来一个小厮,一进屋看到他们便笑得合不拢嘴,过来给他们作揖: “少爷夫人好,我们少爷让小的过来说一声,晚上等他亲自来客栈请你们用桌酒,让你们千万别走远了。” 林晓叹气,小厮还跟老板娘道: “掌柜的,这是我们周大少付的定钱,让你千万帮忙看好这两位贵客,别叫他白跑一趟。” 掌柜的看到白花花的新锭子,咽了下口水,刚要收下就在旁人的眼神下又缩回手,笑着看一眼霍青山道: “不知道两位客官今晚可能和周少爷吃顿饭。” 霍青山想了想道: “既然周少爷如此热情,那我们却之不恭了。” 老板娘就连忙揣下银子,小厮还道: “我们少爷吩咐了,只把两位贵客爱吃的菜做了要紧,还要一坛好酒。” 掌柜的道: “放心,我们这儿有七十年的女儿红管够。” 林晓惊讶,七十年的女儿红,这女儿就没嫁出去啊。 待小厮走了后,林晓忍不住一笑,道: “亲娘刚死就想着和人喝酒吃饭,这周大少,不羁得很啊。” 结果这句话勾起来往事,霍青山笑道: “那你们应该很投缘。” 林晓想到自己在林震山死后,完全 没有守孝的事,不由惭愧。 问题是她是现代人,周大少是古代人,这观念不一样啊! 林晓道: “我和他不一样。” 霍青山笑着点头: “知道。” 老板娘过来问二位客官喜欢吃点什么。 霍青山道: “她爱吃肉,你们捡拿手的肉菜做就好。素菜要清炒菜心还有蘑菇。” 林晓道: “汤要鲜笋汤。” 老板娘笑道: “有都有,我这就吩咐去。” 林晓又喝一口茶,恍然想起来: “丽娘回来了吧。” 她问伙计: “跟我们一块的姑娘回来了吗?” 伙计道: “回来了,在楼上呢。” 林晓便和霍青山上楼,伙计又好心提醒: “她回来时就在哭,不知道现在好了没。” 没好。 他们进丽娘房的时候,她眼圈还红红的在淌眼泪。 林晓关怀: “你还好吗?他们没打你吧。” 丽娘摇头,回去坐下不正脸看他们。 林晓道: “这件事是个误会,你已经没有嫌疑了,不要害怕。” 丽娘仍旧在哭,抹着眼睛道: “劳烦郎君娘子为我费这个神了,都怪我,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林晓坐她身边道: “你要是觉得给我 们添麻烦了,你就跟我们好好说周老夫人还有周少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丽娘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周老夫人……她……她……” 霍青山起身道: “算了,你还是先好好休息,等你缓过劲来再跟我们说吧。” 丽娘连忙起身挽留他们,又缓缓坐下,道: “她惯是一个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平日里烧香念佛的,可是背地里什么样的狠事都做得出来。” 见丽娘恢复平静,两个人又坐下,听丽娘道: “那时候我在周家有了孩子,她趁着周老爷外出,罚我在雨天饿着肚子打水,从早打到晚,挑水的时候跌了脚把孩子给掉了。” “后来我听说,她不是第一次这样折磨人了,就连生下来的孩子她都能使手段弄没了。” 周老夫人挺狠啊。 林晓又问: “那府里可有什么年轻漂亮的丫鬟不明不白地死了的。” 丽娘想了想,道: “这好像没有。” 至于周大少的事,她离开周家的时候周大少还小,她和他也没接触,就不清楚了。 从丽娘房里出来,霍青山道: “看来想更加了解周家,还得等晚上周大少来了。” 林晓笑道: “我可不觉得那个周大少就了解自己家了。” 第三百零六章 对凶手的侧写 到了晚上周大少果然赴约,霍青山不想让周大少进他房内,让掌柜的另外开了个雅间,桌上菜肴丰盛,有四荤两素一汤外加两个冷碟和一坛子好酒。 此时伙计正在给他们筛酒,周大少摆摆手让他下去了,捧着酒杯站起身来道: “小的来迟了,自罚三杯。” 说完便咕咚咕咚喝三杯。 霍青山一笑,周大少连称谓都变了,想来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坐下后又道: “劳烦霍郎君为我娘的案子奔波劳累,我在此谢过霍郎君了。” 说着又是一杯。 林晓霍青山压根没动杯子,霍青山道: “案子还没破呢,不必着急谢。” 周大少笑道: “有霍郎君这样的人物在,还怕破不了案子吗?来,我敬二位一杯,先干为敬。” 他们两个喝了一口,林晓道: “吃菜吃菜,光喝酒伤胃。” 周大少笑道: “林娘子如此体贴入微,真乃霍兄之福啊。” 林晓心想,你还挺会套近乎,霍青山话都只说了一句,你就管他叫起霍兄来了。这要是再多喝两杯,可能就要叫“哥哥~”了。 她也不去理会周大少,伸筷子把那羊肉煲烧鸡剁椒鱼头红焖兔肉一溜地尝过去。 周 大少主动给他们斟酒,道: “我今儿一见霍兄就深感投缘,能与你同桌共饮实属三生有幸……” 霍青山终于忍不住制止了周大少的敬酒行为,道: “我有些事问你。” 周大少道: “霍兄但问无妨。” 霍青山问: “你母亲平时对待下人如何。” 周大少想了想,道: “我母亲对下人挺好的,过年过节赏衣服赏银子从来没缺过。” 霍青山问: “你对一个叫珍珠的丫鬟有印象吗?” 周大少睁着眼睛愣了一下,又想了想,道: “珍珠?没什么印象啊。” 霍青山道: “她半年多前掉井里死了。” 周大少叹一声: “我平时在外事忙,对家里的丫鬟内务并不管的。不过我母亲一向待下人很好,想来赏了不少银子。” 林晓问: “你真的对这个丫鬟一点印象没有吗?” 周大少低头吃饭,道: “没什么印象。” 说罢又举杯敬酒。 凭借这一举动,林晓便知道他对这个丫鬟有印象了。 霍青山问: “那你昨晚离席外出,去了哪儿。” 周大少笑道: “我和方兄几人出去忙事情了,虽然我家也算有些家底,但是 想着不能坐吃山空,总得寻点营生。” 林晓问: “什么营生?赚钱吗?” 周大少看着林晓哈哈大笑: “钱多钱少的,也不一定,有时候赚的多些,千八百两银子的,有时候就只有几十两,但总归都是赚的,也不费事。” 林晓问: “你对你父亲的侍妾有没有印象啊。” 周大少道: “我父亲从前身边也有几个人,如今还在府里好好供着呢。” 林晓一笑道: “不止吧,你的娘临死前说是个叫丽娘的人变成狐狸精咬死的她,这个丽娘就是你爹身边的人,你爹死后被你的娘卖了。” 周大少解释: “卖了?嗨。林娘子误会了。我们家哪里会卖人呢,是我娘想着她还年轻,不好耽误她,所以给嫁出去了。” 这周大少嘴还挺厉害的。 总之,不管霍青山林晓问他什么,他都能想到一个很好的话来解决。 周大少一边说一边喝,一坛子酒被他喝了一半,然后坐到霍青山身边跟他勾肩搭背,道: “霍兄,霍哥,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这是一见如故啊!” 林晓在旁边看着霍青山面无表情地被周大少上下其手,心里笑得不行,嘴角也抽了一番。 霍 青山把周大少的手挪开,道: “你喝醉了。” 周大少摇头晃脑道: “不,我没醉。霍哥哥……” 林晓笑出了声。 周大少笑着看林晓,道: “霍哥哥,你看你一表人才又聪明绝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在。” 然后又抖了一下,道: “不对,霍哥哥,你这么好的人物,身边怎么能只有一个美人呢?哥哥,我那儿有几个大美人,不轻易见客的那种,我带你去快活一回。” 霍青山脸越来越黑。 林晓含笑靠着椅背看霍青山的窘态。 霍青山道: “来人。” 十一十二等人进来了,霍青山道: “他的人呢。” 周家小厮闻声进来,霍青山推开周大少道: “你家少爷醉了,带他回去。” 周大少还揽着霍青山不肯走,霍青山起身他还跟着,又趁机扑到了林晓身上,道: “美人,好香啊……” 林晓一指头把他推开,他脚下不稳摔倒了地上,没人接住他。 林晓身上发麻,让小厮把他带走。 周大少说什么也不肯走,还扒拉着门框,跟霍青山说着有的没的的。 林晓笑着看霍青山,挑挑眉。 她说什么来着,这周大少没啥问话 价值。 正好府衙的人来报,说那只狐狸有动静了,两个人便趁势离开了客栈。 程行之把狐狸饿了一天,拿着熏过檀香的肉去吸引狐狸,果然见狐狸扑食,动作迅速且凶残,最后抢下来半块肉,上面齿痕深刻,撕扯伤口巨大。 符合周老夫人身上的伤口。 这跟他们的推测没错,对方用香味训练狐狸,诱它去攻击周老夫人。 现在就看有谁有动机和机会杀人了。 林晓道: “关于那个珍珠可有更多线索。” 一般人应该不会想到用狐狸杀人,如果用动物的话,用狗更加方便,而且训练也是比较容易的。 用狐狸的话,对方很可能比较了解狐狸的习性,但是周府不养这玩意,那有可能是和皮革商接触的。 但是林晓想周老夫人临死前说得那番话,让林晓推测,会不会是有一个类似丽娘的角色被她冠上过“狐狸精”的名声被她间接害死过。 这样用狐狸杀人,符合凶手心态。 程行之道: “有。有人说,那个珍珠投井是因为被周家那个大少爷奸污,受不了委屈才寻死的。” 这很符合林晓对凶手的侧写。 眼下程行之已经把嫌犯锁定在珍珠父母上,只是没有确凿证据。 第三百零七章 珍珠 霍青山道: “去他家搜搜,看看有没有檀香和狐狸毛,这样不行吗?” 程行之笑道: “我自然派人去了,可是没有啊。而且他们仆役住的地方是连在一起的,要是训练狐狸扑食,那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难道珍珠父母是无辜的? 或许他们还该再多问几个人。 他们又回客栈,没想到周大少居然还待在客栈里不肯走,说要等霍青山他们回来。 霍青山看到周大少心里那叫一个崩溃,林晓估计这位周大少是霍青山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劲敌。 周大少还在那儿发酒疯,试图挨到林晓身边,林晓直接躲过,十二过来护住他。 林晓看着周大少,忍不住说: “我估计昨晚周夫人出事的时候,搞不好这位大少在不知那个犄角旮旯发酒疯。” 十二道: “没有,他去赌坊了。” 林晓诧异,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 十二道: “昨晚我们看见他了,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在,没有机会作案。” 林晓道: “你们的业余生活挺精彩啊。” 十二微笑。 霍青山摆脱不了周大少,拿了一根筷子往他腿上一掷,周大少登时腿软跪地上。 霍青山让小厮把 他抬走,周大少着急忙慌的,酒疯也不发了,口齿也伶俐了,带着惊恐的声音道: “我怎么了,我腿没知觉了……” 怕得都要哭了。 霍青山道: “没事,静静躺一晚上就好了。” 小厮把周大少抬走,周大少还在那儿喊“给我请大夫……” 林晓闻声一笑,和霍青山上楼去。 不知道是不是周家的事给林晓影响了,林晓晚上还做梦梦到了一只狐狸追着她跑。梦里的她还挺慌挺害怕的,被追着追着到了山上,累得几乎喘不过气,腿几乎也抬不动,一下跌倒,身下又变成悬崖……要坠落的时候她就醒了。 天还没全亮,林晓感觉胸前有东西,腿也很沉,原来是霍青山把手压在她胸前,腿压到她膝盖上了。 怪不得梦里腿疼胸闷的。 她扭头看向霍青山,像霍青山这样自律严谨的人,也就会在睡觉的时候放松一下自己了。 等霍青山到点醒,挪开了手和腿,复又抱住了林晓。 林晓道: “起来吧。” 霍青山翻身打了个哈欠,道: “带你去府衙?” 林晓道: “我怕程大人没那么想我们过去。” 他们起身更衣,丽娘又在门口捧着热水侯着他们,那 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当真是楚楚可怜。 林晓道: “你怎么站这儿,站多久了,怎么还端着水。” 丽娘道: “我怕打扰你们,我知道我给你们惹了麻烦,所以想着做点什么。” 林晓接过铜盆进屋道: “这算什么麻烦,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们一路上过来遇到的案子多了去了。” 丽娘微微一愣,林晓道: “你吃早饭了没?想吃什么让他们随便做,别饿着自己。” 霍青山在屋里洗脸,丽娘压根没能进屋,被云引带着下去吃饭了。 霍青山把毛巾拍到林晓脸上,一边揉搓一边道: “你看这个麻烦如何。” 林晓想着霍青山这样的洗脸方式其实是有伤皮肤的,但是提神效果一流。 林晓道: “朝凤城那么大,多的是她安身之处。” 毛巾下来,眼前是霍青山的笑脸,他道: “想去哪儿玩吗?” 林晓道: “我们可以查珍珠父母的亲戚朋友,看有没有谁是猎户。” 霍青山道: “这些是程大人的事。” 林晓道: “我们也可以去做。” 霍青山道: “别了,这个案子也不算是什么疑难案件,我们凡事都做了让他怎么办。” 其实凶手很大可能是珍珠的父母,珍珠因为被周大少非礼,反而被周老夫人骂做是狐狸精,刺激之下投井死了,其家人记恨于是训练了狐狸杀人。 但是现在没有珍珠父母训练狐狸的证据,林晓想或许是他们的亲戚有。 如果亲戚那边还没有线索,那霍青山就会考虑再度出手了。 林晓道: “那我想去赌坊。” 霍青山诧异: “去赌坊做什么。” 林晓道: “十二说周老夫人出事那晚,周大少在赌坊里,待了很长时间。” 霍青山道: “周大少没有嫌疑。” 林晓道: “可我就想去看看。” 霍青山道: “想去看没问题,不过得等晚上,赌博违法,轻则罚金挨板子,重则坐牢砍手。你现在去,哪有赌坊开门啊。” 林晓一笑,她把这个忽略了。 他们两个依旧出去走走,丽娘还是跟在他们后头。 林晓又想起一个问题,拉着霍青山去了首饰店,问伙计: “你们这儿是不是有那个红宝金耳坠。” 伙计连忙捧出来许多红宝来,林晓看了一圈后,霍青山问: “前儿周家孟家来买的是哪对。” 伙计连忙指着其中一对道: “是这个, 周老夫人买给少夫人的。” 霍青山问: “周老夫人只买了这个吗。” 伙计解释: “那个彩宝项链,就是姑娘之前看上的那款,剩下的钱是周老夫人给的,还有一对翡翠手镯。” 他又拿出一双镯子: “成色跟这个差不多。” 林晓问了价钱,发现这红宝耳坠也不怎么精贵了,而且这红宝成色也一般。 霍青山微笑看着林晓在那儿研究,拿了个镶珍珠莲花托的耳钉戴在林晓耳朵上。 林晓一笑,他们很快从首饰店出来。 林晓道: “我觉得周老夫人和少夫人关系也没那么好。” 因为周老夫人给少夫人买的耳坠其实挺便宜的,霍青山道: “也有可能是因为买了项链没钱了。” 林晓道: “有道理。” 霍青山道: “你现在还想了解什么。” 林晓道: “其实我对那个孟家还挺感兴趣的。” 孟家老爷是举人,家里也是大地主,地位比周家要高很多。 周老夫人应该是想巴结他们所以才付的项链钱。 丽娘上前道: “那孟家也是表面体面,内里也乱糟糟的,他家老爷我见过,实在不是什么正经人,姑娘你要是去,只怕得小心。” 第三百零八章 那只狐狸 林晓道: “那就不去了,估计也没什么好去的,到了之后要么被那老爷家各种冷眼,要么被他们各种缠着,想想就觉得烦人。” 丽娘舒了一口气,她看林晓柔软耳朵上一颗圆润的大珍珠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那金子灿灿的夺目。 他们两手拉手走着,十五过来道: “客栈那边传话,程大人请郎君和娘子今晚过去府衙用晚膳。” 霍青山道: “知道了。” 他一开始不拜见程行之就是想着见了少不了要应酬,林晓是不喜欢这种应酬的,索性全免了,现在是躲不过了。 霍青山拉着林晓道: “走,去备点见面礼。” 林晓忍不住笑了: “现在备见面礼?” 霍青山道: “无非迟了点。” 林晓道: “你想买点什么。” 霍青山道: “不知道,你帮我选。” 林晓更加不知道,他们两逛了半天,给自己买的东西挺多的,就是没有给程行之挑好东西。 等回了客栈换衣服,林晓突然拍了脑瓜子道: “我们为什么要在同州买东西送程行之啊,我们有很多其他地方特产啊。” 霍青山淡淡应了一声,林晓道: “你早就想到了?” 他点点头。 林晓无语,问: “那你还拉着我……” 霍青山一笑,道: “反正没什么事做,逛逛嘛。也不是一无所获,你看这耳环就特别适合你。” 霍青山指的耳环已经不是那个珍珠耳环了,而是一个猴子捧月的耳环。通体都是用金子打的,月亮是满月,被倒挂的猴子托在手里,猴子眼睛还点着小小的宝石。 霍青山平时喜欢用“猴儿”来形容林晓,所以看到这耳环当机立断买了下来,就是辛苦了林晓的耳朵。 两个人装扮整齐去了府衙赴宴,程行之已经备了上好的酒菜,看到他们带了锦缎茶叶等物还道你们太客气了。 程行之与霍青山在那儿叙旧寒暄,林晓在那儿吃饭,程行之问霍青山回了朝凤有什么打算。 霍青山道: “我离家太久,自然要好好陪伴父母。” 程行之道: “你此番回去必是要得圣上重用的。” 霍青山道: “不敢不敢,圣上用人自有他的定夺。” 他们推杯换盏的,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程行之还留霍青山在府衙睡一晚,霍青山好不容易才带着林晓出来。 林晓不由得感慨: “原来天底下好客的人表现都差不多啊 。” 霍青山一笑,吩咐人回客栈。 其实林晓想得是还没去赌坊呢,但是他们一上马车霍青山就倒头睡在了她肩膀上。 霍青山酒量挺好的,今天大约是困的,直到了客栈他迷迷糊糊的下来了。 林晓好不容易把他放到穿上给他拖鞋子洗手洗脸,还忍不住拍拍他的脸问: “怎么醉成这样了。” 霍青山嘟囔道: “不是醉,有点困,昨晚好像没睡好。” 林晓哄道: “那你好好睡着。” 结果霍青山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而且还备精神。 林晓也被他弄醒,道: “你这两天有些反常啊。” 霍青山道: “昨晚没睡好,感觉梦里好像在追逐什么东西,跑得累死我了。” 林晓默默看向霍青山,心想原来你就是那只狐狸! 这下她也睡不着了,伸手拉拉霍青山,还没给个暗示的信息,霍青山便把她抱到了身上。 两个人没遮拦的折腾一会儿,霍青山还怕林晓声音闹出来让别人听见,又腾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两个人翻来倒去折腾了许久才睡下。 这一晚两个倒睡得很好,梦的内容从狐狸变成了人,室内春光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两个人起得都 晚了许多。 可能受昨晚影响,今天两个人索性不出门了,就在客栈里待着。 没想到他两出去逛的时候没有什么收获,在屋子里略待待一切便豁然开朗了,程行之已经抓到了人了。 原来昨儿程行之排查了珍珠父母的亲戚,发现其中有一户人家里是打猎的,经常从山上抓一些动物回来。 有了这个线索,程行之便审问他家。 周老夫人的事已经在城里传开了,那家生怕给自己惹麻烦,很快就招供了,道: “都是他家想的,那天我从山上打了只狐狸回来,他们正好来坐坐,看见了狐狸非说眼熟,要带走。” 可带走没两天他们又悄悄送回来,说不好养,怕人家发现了丢了,委托他们养着。 而且养的方式奇怪,要用檀香熏香食物来喂,说这样狐狸通“佛性” 因为银子都是他们给的,这户人家也就不在乎。 有了这层证据,程行之变打断审案,果然跟林晓想得一样。 半年多前,周大少成婚之前因为喝醉了,回来便强行非礼了珍珠,事后珍珠哭闹了起来,惹得周大少没面子。 周老夫人就道成亲后纳了珍珠,可珍珠只是哭闹,还说什么不做侍妾通房等等的话,气得 周老夫人大骂珍珠是“狐狸精”,做通房都是抬举了她,还想做正妻不成? 结果珍珠确实是个刚烈的,回去后跳井死了。 但珍珠的家人咽不下这口气,决意总要给女儿报仇,就想出来这么个狐狸精杀人的事来。 林晓闻言叹息,杀人固然犯法,可他们女儿的公道又想谁去要呢? 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来,那个珍珠纯粹自己找事,周家都同意让她做妾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们都在逼迫珍珠妥协,还辱骂珍珠,却没人想过周大少才是那个导致一切错误的源头,就连凶手杀得也是说出狐狸精这三个字,成了压垮珍珠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周老夫人。 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林晓霍青山又收拾了行李准备启程。 丽娘也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下子不会出什么事了。 结果没想到,他们的马车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街上有人嚷嚷,“昨夜孟家失窃”“孟家的人去报官了”“又要封城了”等话。 林晓忍不住道: “他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为了失窃封城。” 霍青山道: “应该只是城门严查,误传了而已。” 又听到有人说: “听说好像是一个江洋大盗干的,叫什么鬼指?” 第三百零九章 鬼指 听到“鬼指”这个名字,林晓坐不住了,探头出去听他们讨论,同时跟霍青山道: “你听,是鬼指。” 那个跟佛手齐名的鬼指。 此前霍青山也用鬼指的名声引出佛手来。 林晓道: “不是说这个鬼指已经有两年的功夫没活动了吗?怎么又按捺不住了。” 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霍青山也不知道,道: “你若是对这个鬼指有兴趣,我们留下来会会他。” 于是马车又回了客栈,客栈伙计老周看到他们后忍不住抛出一句: “咋又回来了。” 林晓道: “同州闹贼了,江洋大盗呢,你们没听说啊。” 老周往后退,给他们擦干净桌子招呼他们坐下,同时道: “没听说啊。” 其余伙计也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他们在这儿住了几天,跟伙计都熟络了许多,大家相处得还挺融洽。 林晓道: “一个叫鬼指的江湖神偷,昨晚把那孟家给偷了,偷了不少东西呢。什么金银珠宝的,还有一串价值不菲的彩宝项链。” 就是那串林晓之前看上的彩宝项链,被孟老夫人买了给儿媳妇戴,结果就被鬼指偷了。 莲蓉过来道: “那怎么知道是鬼指 偷的啊。” 林晓道: “他留了纸条啊,近来手头拮据,暂借几两酒钱,不日归还,神偷鬼指。” 又感慨: “这鬼指还挺有意思的。” 莲蓉笑了道: “一个贼还有什么意思不意思的啊。” 林晓道: “真的很有意思啊,偷东西就偷东西,还暂借几两酒钱,不日归还。你说小偷偷东西有还的吗?” “还,怎么不还。” 老周笑道: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林晓一笑,莲蓉又问: “那你们回来是也被偷了吗?” 林晓道: “那倒没有。” 又笑道: “谁敢偷我们。” 莲蓉笑道: “嗨,你放心,东西放我们这儿,绝对不会被偷了的。” 林晓一笑,账房过来道: “那你们回来是做什么。” 莲蓉道: “不会是为了抓那个鬼指吧。” 林晓想了想,道: “没想过。我主要是想会会那个鬼指,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物。” 她已经见识过佛手的神通广大了,很想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鬼指是怎么样的人。 厨子把莲蓉糕给他们端了上来,这莲蓉糕是员工以这店里的伙计莲蓉为原型设计的,外表红红的像朵芙蓉 花,可见这群人关系融洽,林晓也不由自主爱上了这点心。 林晓一口就是半个莲蓉糕,然后塞了半个到霍青山嘴里,他也不拒绝,直接吃了。 主要是莲蓉糕对他而言太甜了些,半个就足够了。 莲蓉道: “我上去给你们看看房间收拾好没。” 说着就走了,林晓刚想说让云引他们慢慢收拾就好,可是莲蓉已经抬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老板娘。 老板娘一边给他们添新茶一边笑道: “林姑娘,依你看这孟家的事真的就是那个鬼指干的吗?” 林晓道: “我觉得也不一定吧。这小偷偷东西为什么还要告诉人是他干的,这不太狂了吗?” 账房道: “没准这贼他就这么狂呢。” 霍青山道: “这鬼指的名声我也听说过,他以前偷东西还确实会留纸条,内容也是差不多的。” 霍青山又道: “可我也听说,以前鬼指偷东西,基本只偷一两样贵重的或者藏得私密的,或者数两酒钱。可是昨晚孟家,丢得东西可多了,什么金子银两铜钱,宝石首饰,这鬼指不像是偷,倒像是打家劫舍了。” 林晓拍桌子道: “这就说明,这事很可能是有人冒充鬼 指干的。” 老板娘笑了,云引下来道: “郎君娘子,房间收拾好了。” 这房间依旧是他们之前住的那间,因为他们每次走了没多久就回来,这房压根没来得及迎接新的客人。 林晓拿了银子给老板娘,道: “你们之前做的那鱼头和烧鸡很好吃,再给我们做一份。” 老板娘忙应了,林霍二人回了房,他们的铺盖整整齐齐地铺好了。 霍青山道: “要是我们抓到了鬼指,你想怎么处置他。” 林晓道: “朝廷不是不管江湖的事吗?” 霍青山道: “那是抓不到才不管,抓到了我们可就立功了。诶,到时候我就可以顺理成章请封一个按察使了。” 林晓一笑,她知道霍青山是在说笑。 他要做官可不指望这个鬼指。 林晓就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命运一样的东西牵引她留下来寻找这个鬼指。 也算是开开眼了。 他们坐了一会儿,程行之却又派人过来请他们去帮忙看看孟家失窃的案子。 用程行之的话说是: “我久居庙堂,对于江湖上的事不通的很,不知道青山可知道些。” 霍青山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他觉得这件事有些疑点,如果 可以最好还是去孟家一趟。 这孟家的规模比之前周家要大了几乎一倍,里面亭台楼阁也有几分姿色。 他们的孟老爷还硬朗得很,他住的屋子是满满的书,笔墨纸砚也极品,砚台和墨条都是描金的,另外摆设的瓶瓶罐罐也不乏古董,字画亦是名家手笔。 但是孟老爷子的书房没有失窃,他里里外外找了半天确定没有丢东西。 林晓疑心这东西是假的,可是经过霍青山的眼睛鉴定后,道: “都是真的。” 林晓道: “那莫非,这鬼指是个不懂行的?” 霍青山道: “有可能。但是更有可能是,他觉得这些东西不好脱手,于是主要偷的是金银珠宝。” 古董字画还需要鉴定,出手很容易被压价,也不容易携带,但是金银首饰就容易大量携带,卖起来也方便。 实在不行,找个工匠给熔了,直接做银两使用。 失窃的便主要是孟大少爷和他夫人小妾房里,还有孟老夫人房里也失了盗。 霍青山还分析道: “女子房里多珍宝首饰,他光顾此处甚是有理。” 鬼指留的纸条就被钉在了孟少夫人的房里,压在了茶壶底下,孟少夫人还因此受到了惊吓,现在病恹恹的。 第三百一十章 监守自盗 林晓疑问: “房间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失窃,你们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孟大少爷道: “一定是用了迷香。” 林晓检查了门窗,这窗户没有破损,也没有香灰痕迹,也没有脚印痕迹。 但是考虑到周家老夫人出事后,他们第一时间打扫了现场,林晓便觉得这有什么痕迹也被清理干净了。 林晓看他们罗列的失盗单子,其中老夫人处丢了金戒指一个,珍珠耳环一对,银子十来两,铜钱两贯。 林晓眨眨眼睛,继续看下去。 其实孟家损失最严重的是孟大少爷和少夫人还有他的侍妾。 孟大少爷书房的名家字画没了两幅,银两铜钱若干都没了,翡翠扳指白玉扳指各两个,翡翠手串一条,翡翠玉佩一个…… 几乎丢光了。 接下来是孟少夫人,彩宝项链一条,凤凰衔珠钗,金钗金簪各三对,珍珠项链一条,金项圈项链各两,金戒指三个、翡翠手镯两对,银两若干…… 林晓觉得看得不是失窃单子,是嫁妆单子。 霍青山看了一眼后道: “这鬼指,手指头不少啊。” 林晓都被他逗笑了。 霍青山又道: “我之前打听佛手的时候,听过丐帮说过,真的鬼指有一两年没出来 活动了,现在世面上的失盗案子大多是他人假借他的名义干的。从前鬼指偷东西,干净利落。” 这个干净利落一是指霍青山之前说的,只偷一两样,那一定是最贵最值钱的,有时候甚至你根本发现不了失窃了。 胡得称“鬼指” 神不知,鬼不觉。 这样零零碎碎,东一点西一点的,非常不像鬼指风格。 林晓道: “如果他真的很缺钱呢?” 霍青山道: “那他应该是整盒端走。” 林晓看了“嫁妆单子”后又觉得一个不对的地方,她问孟大少爷: “你媳妇是哪里人。” 孟大少爷道: “她也是同州城人,是柳举人家的小女儿。” 林晓道: “家里挺有钱是吗?” 孟大少爷谦虚道: “还好还好。” 林晓问: “那你的娘呢?” 孟老夫人是员外郎凌家的人,家底也很厚。 林晓冒昧地问一下: “谁家家境更好。” 孟大少爷不高兴了,问: “你这是做什么。” 林晓道: “按例询问。” 霍青山轻轻看向林晓,他自然明白林晓的意思。 那个“鬼指”为什么不去偷孟老夫人,而是少夫人。 孟老夫人早就和老爷分居而住, 且年纪也大了,林晓看了一圈,孟老夫人那儿的好东西很多。少夫人年轻,很大可能和少爷一块睡。 偷哪一个更方便得手东西更多显而易见。 霍青山给出了一个解释: “可能少夫人年轻,平时打扮要用的首饰多,都摆出来了,好偷。” 林晓道: “有道理。” 在孟家查了半圈后,程行之问他们有什么收获。 林晓和霍青山异口同声道: “家贼。” 他们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程行之一愣: “怎么是家贼所为。” 霍青山道: “其一,根据我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这不太像是鬼指的风格。” “其二。” 林晓拿出失窃单子道: “这失窃的东西太多了,又杂,而且对方偷了少爷少夫人老夫人,却没偷老爷,不和常理。” 孟老爷书房里有幅字画,价格远胜少爷房里的。 林晓道: “其三。” 霍青山看向林晓,她道: “直觉。” 霍青山一笑。 程行之道: “那依你们看,这家贼是谁。” 林晓道: “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家贼,其中一伙家贼偷了老夫人房里的戒指耳环银两铜钱。这很可能是几个丫鬟一起偷的,零零碎碎偷了 银两铜钱还有戒指耳环,凑巧今日事发了。” “至于第二伙贼,不出意外就是孟少爷本人了。” 昨晚孟少爷和夫人一起睡,两个人愣是没发觉一点动静,林晓霍青山也没找出米魂香的痕迹,窗子也没有损坏,下人也没看见任何可疑人员。 尽管知道鬼指很可能武艺高强,不留痕迹。可是霍青山看鬼指偷的东西,心想这人真是缺钱缺得紧。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直接连首饰盒一块端走?那多省事。 除非,他不方便拿盒子,但是方便拿里头的东西。 林晓道: “我猜是这少爷赌钱输得太狠,又不好意思问爹娘开口,就直接偷了自己的东西和娘子的首饰填补,最后赖到贼上。” 程行之问: “这个有证据吗?” 林晓坚定道: “有。” 证据就是十二,今儿他跟着进孟家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孟少爷。 周老夫人出事的晚上,他跟周大少一块在赌坊玩得那叫一个尽兴,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用十二的话说,孟少爷最后输得狠了,眼睛都杀红了。 程行之闻言冷笑一声: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这件事到此,林晓霍青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他们两功 成身退要回客栈了。 霍青山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程行之。 林晓疑惑地停下脚步,霍青山想了想道: “若还有事,程叔仍旧打发人到客栈喊我们就是。” 程行之道: “这是自然,你们先回去好好歇息。” 他两便走了,林晓道: “你刚刚想说什么。” 霍青山道: “没什么,回去吃饭吧。” 林晓爱吃的剁椒鱼头和烧鸡还在那儿等着她呢。 林晓道: “我们在楼下吃吧,吃完出去走走。” 霍青山应了,两个人直接在楼下用膳。 丽娘踮着脚尖下楼站到他们旁边,林晓只觉得头皮发麻,道: “你干啥。” 丽娘道: “我吃过了,想着来服侍你们用膳。” 林晓都快哭了,她很抓狂,丽娘仿佛是个偏执狂,不论她怎么说丽娘都不听,固执地要伺候他们。 林晓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怒。 霍青山将筷子“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道: “我们不需要你伺候,你自去休息或者逛逛。” 丽娘要说什么,霍青山道: “不然你再这样,我就把你送给老板娘做活。” 丽娘闻言极为委屈,几乎落泪,霍青山还补充了一个摆手,让她干净走。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同花顺 丽娘委屈地从客栈跑开,林晓深深地感慨,人有时候还是不能太留情面了。 霍青山也终于觉得耳朵根子清净了,给林晓夹了菜。 莲蓉见状忍不住过来跟他们问: “这丽娘是谁啊。” 林晓简单把来龙去脉说了,莲蓉敬佩道: “你们人真好啊,救人救到底。” 林晓无奈: “问题是这人现在不愿意被救到底了,非得跟着我们做个丫鬟,怎么说都不听。” 莲蓉笑着拉拉林晓衣袖,在她耳边道: “我跟你说,她肯定是看上,你男人了。” 林晓笑着看向莲蓉,点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这丽娘十有九成九是看上霍青山了,才不肯走。 莲蓉又善意提醒: “你要小心哦,男人都是经不住诱惑的,你稍微一放松,或者走了几天,他就变心了。” 林晓道: “不会的。” 莲蓉道: “你不要掉以轻心,我是过来人了。” 林晓道: “他要是变心了,我就不要他了。” 这姿态那叫一个豁达,看得莲蓉一间佩服加羡慕。 霍青山在旁边笑着看她两聊天,其实她们说什么霍青山都听得懂。 霍青山又问老板娘,这儿晚上可有什么去 处玩耍的地方。 老板娘道: “这几天花开得很好,西街那边有开花市卖花灯,现在估计已经开了。” 账房也道: “对对对,这儿每年都会弄花胜节的,跟上元节一样热闹。” 林晓来了兴致,他们虽然在同州住了好些天,可是却没欣赏过夜市。 莲蓉道: “你要去西街,那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好久没有好好逛过街了。” 老板娘叫了一声“莲蓉”似乎在示意她不要跟客人没大没小的,又笑道: “前儿你还和双珠出去过呢。” 莲蓉道: “那哪是逛街啊,分明是干苦力的。” 老板娘坐了过来,示意莲蓉起开,又给他们倒水笑道: “伙计不懂规矩,让你们笑话了。” 林晓道: “没事啊,我和莲蓉还挺投缘的,要是她有空我们一起逛街也好。” 莲蓉兴奋地都要跳起来了,霍青山道: “老板娘,不如卖我娘子一个人情,给你的伙计放个假,让他们一块逛逛。” 又笑道: “不然就我一个大男人陪着,她喜欢什么看上什么也没法做个参考。” 老板娘便顺水推舟让莲蓉跟他们一起逛花胜节了。 现在天气越发暖了,鲜花 一簇一簇地盛开,什么桃花李花杏花樱花海棠花,粉粉嫩嫩的,一树一树的,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了。 林晓看得眼花缭乱,又因为这同州的花节叫做花胜节,于是她别具匠心地取了一个别名“同花顺” 霍青山品味了一下同花顺这个名字,不知就里。 林晓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霍青山和她中间有着几千年的代沟,它是理解不了自己的笑点的。 而那边,莲蓉获准出来逛逛后,老板娘索性给店里放了个假,大家一起出来玩玩。 林晓看那些花都很漂亮,可惜搬走不太现实,霍青山买了一支鲜花略收拾一下给戴在林晓头发上。 林晓则在那儿和莲蓉有说有笑,讨论这个讨论那个。 其实莲蓉人很好,有些英姿飒爽,很是乐观洒脱,林晓倒和她投缘, 逛了不消一会儿,老板娘也加入她们,三个人一人手上都提了个小灯笼照明,脸上笑容洋溢。 霍青山笑看她们,心里也很温暖。 林晓也颇有兴致,其实穿越过来后林晓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尤其是同龄同性朋友。 古代男女早婚,女子十八岁一般是嫁人的顶了,除非遇到父母丧事或者贵族遇到国丧。 像林晓这个二 十三四岁了还未婚未育的,实在少之又少。 现在身边的几个人虽然严格意义也不算同龄,不过个个有血有肉,也是她一大幸福了。 她还有幸看了老板娘等人跟商铺老版讨价还价,噼里哗啦的愣是把价钱砍到了一半。 有人道: “再等一会儿,前头大花坛那儿会架花灯,非常漂亮的。” 林晓翘首以待,这花胜节虽然跟朝凤的上元灯节不能比,但是胜在开在春天明媚的时候,百花盛开,满城红紫,非常美。 霍青山道: “等我们到了朝凤,那儿的牡丹也开了,会有游园会。” 林晓一笑,然后买了一包鲜花糕。 旁人道: “我们去前面等着吧,待会灯出来了就挤不过去了。” 林晓道: “不用啊,我们可以远远的看嘛。” 莲蓉道: “这种灯得凑近看才好看的。” 又有人道: “要是能去盘下春华楼的雅间就好,那儿看灯看花都好。” 林晓笑道: “看花灯嘛,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意思,在哪儿看不重要,高兴了就好。” 霍青山道: “说得有道理。” 小陆道: “那我们去喝杯花茶吧,我知道有一个地,老字号了,掌 柜的非常风雅,而且擅长作画。” 他们便去了小陆说的茶馆,里头高朋满座,但是老板娘看到小陆他们还是热情招待,给他们安排了桌子备了花茶。 林晓看过去,这茶馆四壁挂了不少画,画得都是一花一美人,旁边题字两句。 霍青山看了看,笑道: “这画很有风韵。” 没文化底蕴的林晓表示,霍青山说好的那肯定好了。 林晓吃着茶点,眼睛盯着老板娘看。 这儿的老板娘叫宛娘,她整个人身材是修长的,就连脸蛋也是容长的,配上弯弯的眉毛淡淡的樱唇,整个人就很温柔的样子。 她亲自给他们斟茶,挽起袖子略露出一点雪白的手腕,让林晓想起那句“皓腕凝霜雪”来。 也是个美人啊。 霍青山问宛娘,这店里的画是她作的吗? 宛娘抿嘴笑道: “雕虫小技,摆出来装点门面罢了。” 霍青山道: “掌柜的谦虚了,你的画很有意境,尤其那副美人浣纱图。” 宛娘一笑: “能得公子赏识,实属宛娘之幸。” 两个人便攀谈起来,聊得那叫一个投入。而林晓吃着茶点,鼻子还闻到外面烤肉串的香味。 不过在茶馆吃烤肉串好像不太雅啊。 第三百一十二章 做局 他们在看完花灯便回去,还带了不少鲜花糕鲜花饼的,林晓购物心大起,还买了两盒胭脂回去。 其实林晓不爱化妆,她离开朝凤城后涂脂抹粉的次数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但是今天兴致来了,买盒口红擦擦也好嘛。 林晓路上还很兴奋,拉着霍青山的手笑着指指旁边的花灯,说这个好看那个有趣的。 等回了客栈,喧嚣已经到了九霄云外,却还能听到笑语盈盈。 客栈里的油灯光芒点点,林晓却能从里面看到世间繁华璀璨。 那光怪陆离还没从她脑海中抽离。 跟伙计们打过招呼后,林晓被霍青山拥抱着上了楼,把东西摆了一地。 林晓奇怪道: “我买了这么多吗?” 霍青山道: “嗯,我们是买了挺多的。” 林晓点点头,把油纸包打开,里面的鲜花糕还热乎,她吃了一口,甜甜的还有花瓣。 “真好吃。” 林晓赞不绝口。 霍青山莞尔,桌上的茶已经冷了,他起身让伙计换壶新茶来。 林晓甚至想要在这儿多住两天,这儿实在太好了。 之前在百彩镇,风景的确堪称世外桃源,可是却没有在同州城,在这儿那种身心放松,还有人情 味。 她真的太久没有正常社交了。 在朝凤城,她几乎只能和霍青山在一起,交流的只有那些不敢造次的丫鬟小厮,再要不就是各种嫌犯,在庄子过的那些日子是她最有人情味的时候。 而在绵州城,由于霍青山平时看起来高冷不可攀,他们最熟络的竟然是丐帮兄弟和菜场各位大爷大娘哥哥姐姐。 林晓吃着鲜花糕,忍不住叹气了。 林晓今晚真的太兴奋了,到了半夜才睡下,第二天睡醒还觉得甜蜜蜜的。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想起来一件事: “丽娘去哪儿了。” 霍青山也没注意过丽娘,便问云引,云引去敲丽娘的房门,她不在。 林晓有些担忧,怕丽娘出事了。 霍青山道: “不急,我让他们去找找。” 莲蓉给他们端来早餐,是林晓最爱的羊肉包子和小馄饨,林晓看着就高兴,伸手抓了一个还热乎的包子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 林晓道: “你戴上了这簪子,我也戴。” 这是他们昨晚逛街看到有卖绒花簪子,她们几个女生便一人买了一枝。 霍青山便拿了簪子戴林晓头上。 莲蓉放下东西走了,霍青山笑道: “你喜欢这儿, 我们就在此处多待些天如何。” 林晓也很想多待几天,可是霍青山总得回家去,于是她道: “要不你先回朝凤城,我在这儿接着住。” 霍青山道: “我们得一块行动,不然我回了朝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林晓有些失落,霍青山笑道: “你别告诉我,你宁愿留这也不跟着我。” 林晓解释: “不是这样,只是你也说我们走了很难回来嘛,我喜欢这儿。” 霍青山笑道: “这儿离朝凤也不算很远了,会有机会来的。” 林晓一笑,他们两个吃过早饭,丽娘也在暗卫的护送下回来了。 原来昨晚她跑出客栈后在街上游逛,在外头睡了一晚,但也没什么事发生。 丽娘又过来道歉,说: “之前是我冒犯了,还请郎君娘子不要生气。” 林晓道: “没事,我们不生气,只是跟你说了许多遍,不用如此。” 丽娘垂泪道: “我苦日子过多了,郎君娘子对我这么好,我反倒不习惯。我感激郎君娘子救了我性命,想好好报答你们,还求郎君娘子给我一个机会。” 霍青山道: “没事,等回了朝凤城,那儿很繁华,你 会有很多出路。你能过得好,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丽娘不多说话了,只默默候在旁边。 等到巳时,程行之又派人过来请他们了。 林晓下楼之后,莲蓉还不忘跟林晓打听: “是不是鬼指的案子有动静了。” 林晓道: “大概是。” 他们去了府衙,却是已经抓了孟少爷和周大少方少还有几个人来。 程行之跟霍青山道: “昨儿我审问了孟庆,派人去查了赌坊,抓了几个人,果然如青山所料。这孟家的案子系监守自盗。” 那些东西已经在赌坊那儿搜了出来,所以抓了几个赌坊的人来。至于为什么周大少也抓了,那就说来有意思了。 孟大少见到东西和赌坊的人后怕受刑就招供了,说是之前在赌坊输得太惨,欠了许多银子,又不敢告诉爹娘,就只好偷了家里的字画古董首饰去还债。 至于那个纸条,则是他冒充鬼指留下来的。 孟大少爷竹筒倒豆子,还把周大少供出来,说是他教得用鬼指名义偷东西,那么就不碍事了。 鬼指神出鬼没,而且江湖上也没说他有什么杀人嗜血的爱好,名声比佛手要好。 可是程行之把周大少等人抓来却是 为了另一个原因。 他笑道: “赌坊的人招供,原来这孟少爷输钱不是偶然,还是他们一起下的套。” 原来周大少等人设了圈套,先是带孟少进赌坊玩玩,然后里应外合做局让他先先赢后输,又小小翻身一把,一来二去就让孟少上瘾,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周老夫人出事当晚,周大少等人外出就是为了当天做局让孟大少输笔狠的。 他这么一输,就欠了许多银子,到时候周方等人就和赌坊分成。 据说他们已经用了这法子坑了不少人。 林晓闻言感慨,十赌九输真不是闹着玩的,任凭你有多少家财进了赌坊也会倾家荡产。 这件事到此也算告一段落,赌坊勾结他人做局害人,程行之会严惩赌坊和周方等人,孟大少贼喊抓贼,也会论罪打板子。 林霍回了客栈,莲蓉等人看到他们就露出笑脸来,厨子还给他们熬了鲜笋火腿汤说尝尝味道。 林晓喝了一口就夸好喝,莲蓉问: “鬼指的事有消息了吗?” 林晓道: “结案了。” 厨子凑过来问: “怎么结的。” 林晓笑道: “哪有什么鬼指呀,是孟家那大少爷在外面赌输了钱,监守自盗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重回朝凤 众人纷纷“嗨”了一声,莲蓉道: “居然是这样啊。” 林晓道: “是啊,对了,还有。孟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也是贼,她们联手偷了老夫人的散碎银两和用不着的小首饰,不成想被闹了出来。” 老板娘道: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林晓道: “谁说不是呢。尤其那个孟大少爷,真不是东西,在外面输了钱,拿自己的东西去还就算了,他偷的大部分都是娘子的陪嫁。” 莲蓉道: “这种男人,换做是我,我就一刀……” 她看到霍青山的脸,忽然收住了手势,尴尬笑了一声: “反正那种男的是不能碰的。” 林晓道: “那是当然。” 他们喝了汤,林晓把里面的鲜笋火腿都吃了。 霍青山道: “说来也遗憾。” 老板娘问: “还有什么遗憾。” 霍青山道: “两大神偷,其中佛手的本事我已经见识过了,本来还觉得能借此机会会会那鬼指,可惜见不成了。” 老板娘笑道: “什么佛手鬼指的,不就是个贼嘛,偷了两样东西就被追捧成佛啊神的,有啥意思嘛。指不定就是个手贱的,有啥好见的。” 霍青山也是一笑, 道: “掌柜的说话在理,什么神偷,说破天就是个贼,还被人奉成佛手鬼指了,没意思。” 老板娘笑道: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林晓笑道: “其实跟他没关,主要是我想见见。” 莲蓉笑着分享小零食给林晓,笑道: “你见他做什么呀。” 林晓认真道: “久仰大名嘛。” 莲蓉笑道: “一个贼有什么好久仰的。” 林晓道: “我见过佛手的本事,所以想看看这鬼指嘛。” 他们几个人就在客栈大堂里聊天,霍青山道: “我们后天走,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他最后是看着林晓说的,真的在同州耽搁太多天了,他回来的时候还撞上给他送信的,清河问他怎么还没回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林晓闻言有些失落,莲蓉也挺舍不得林晓的,道: “你们就走啊。” 林晓道: “是啊,得赶紧回去了。” 老板娘笑道: “那我们明晚可得给你们好好备桌酒席。” 林晓道: “好啊,你们这儿的菜可好吃了,我要是走了肯定会想得不行的。”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同州果然没什么事发生,林晓就乐得自在,出去逛街买 东西吃吃小吃点心,陪伴她的人从霍青山变成了莲蓉双珠和尹老板娘。 到了晚上,尹掌柜让人做了林晓最爱吃的剁椒鱼头烧鸡还有弄了烤羊腿等等。 走的时候,尹老板娘还把厨房的包子都端了过来让他们带着路上慢慢吃,还说什么都不收银子。 林晓路上感慨他们真的是热情好客。 霍青山看着林晓也不由露出笑容来,林晓能够这么开心他也高兴。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日夜赶路,在清明节之前到了朝凤城。 他们走了两个半月的时间,比来的时候用得时间还多。 林晓跟霍青山道: “虽然我们用了很长的时间,但是我们也做了很多好事,你看,我们路上破了不少案子呢。” 虽然都是小案子,事关人命的也没有两件,但是没有人命也是好事啊,他们还救了不少人。 虽然其中有一个丽娘让他们头疼。 他们到朝凤城的时候,朝凤的牡丹花开了,姹紫嫣红、姚黄豆绿、含羞带笑、亭亭玉立、倾国倾城…… 林晓第一次来朝凤城的时候牡丹花都谢了快半年了,第二年牡丹花开的时候她去乡下了,现在再看,心境不一样了,风景也更加不一样了。 林晓道: “凤 凰牡丹,实属绝配。” 因为是亲身经历者,加上信息不流通,她对大凤朝的国力如何没有一个真实的估计,但是一看到朝凤城这鲜花簇锦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身处一个盛世。 丽娘也是从没见过此等盛景,惊叹地嘴都合不拢了,都出了马车看外头繁华。 前头的霍青山叫停马车,他冲旁边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招招手,将她手上那朵花买下来戴在林晓头上,然后随手一串铜钱,卖花的小姑娘欢天喜地地走了。 霍青山笑道: “好时节,戴朵花应应景。” 林晓有些紧张,道: “待会还得见你爹娘,这样会不会不太端庄啊。” 霍青山道: “不会啊。” 又笑道: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 林晓道: “太久没见了嘛。” 霍青山道: “不用这么紧张,你那么漂亮还怕见公婆啊。” 林晓笑着捏霍青山一把。 马车总算进入了双桂街,又走了一段到了清河公主府前。 离家将近两年,霍青山现在看到府门也心生感慨万千。 他们进了府里,丽娘已经被人带下去了,霍青山先带着林晓去长荣院见清河公主。 许久没见面,清河公主拉着霍青山 上下左右前后看了个遍,几乎快要数他有多少根头发了。 等清河确认霍青山没有什么毛病后才安下心来,抬头看到林晓站在那儿。 许久不见,林晓也出落得越发美艳了,也丰润了些,看着神采飞扬又沉稳的。 林晓又给清河请了一遍安,她笑着应了。 清河问霍青山: “怎么才回来。” 霍青山解释: “路上发生了不少事呢。” 清河道: “既然生了许多事,那就回头慢慢说给我听,去见过你爹吧。” 霍青山笑着下去了,林晓也跟着走了。 出了长荣院林晓才开始回味刚刚的清河,两年不见,清河公主好像更加年轻了,其余的没啥变化。 蓝柏知道霍青山今天回来,便也早早回来。 林晓看到蓝柏心想蓝柏也没什么变化。 明明走了两年,倒是好像是前两天才走的。 蓝柏也问了同样的问题,霍青山又解释了一遍路上发生的事太多,道: “我们路见不平来着。” 蓝柏笑道: “依我看,光是你一个人是不会多管的,必定是林晓要拔刀相助了。” 林晓一笑,蓝柏还真说对了。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便下去了,霍青山送林晓回了晓雅斋。 第三百一十四章 被迫社交 接下来的几天,霍青山开启了疯狂社交模式。 先是带林晓入宫面圣,然后在皇宫里坐了几乎一整天,跟皇帝说说这一路上的新闻。 林晓想到皇帝长那么大,去的地方还没她和霍青山多,百彩镇那么美丽的景色他也看不到,虽然他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各种享受,可是从自由角度来看。 皇帝还真的有点可怜了。 霍青山说起那被贬了的张大人案和那薛家的红翡案来,皇帝也是气得拍桌子,骂那群小人: “真是无法无天。” 林晓心想,要不是你,也惹不出这么多事来。 没想到旋即皇帝就自责道: “上行下效,我喜欢用那等奢靡物件,也难保底下人生效仿之心,更有甚者会为了讨好献媚铤而走险,害苦了平头百姓。” 林晓想,你能这么想很好。 皇帝又说起: “你把那事告诉我之后,我便下令戒饬了一干人等,也下令不许过度铺张奢靡,周家也请了罪,这件事便也算消停了许多。” 林晓却想,真的能消停吗? 霍青山又说起来的路上遇到的一些事,不过都是乡野小事罢了。 皇帝道: “因小见大,虽然是小事,但也能窥见天下苍生。” 林晓心想,还 是您格局大! 他们一直说了许久的话,皇帝还笑问: “你与林晓怎么样了。” 霍青山笑道: “很好。我们回来正好可以把婚事办了。” 皇帝笑道: “那正好了,到时候你们的婚事,朕肯定要管一管的。” 林晓心想,皇帝您可真闲。 等出了皇宫都黄昏了,林晓想再不走就要赏月了。 霍青山一路握着林晓的手,马车走了半路,他才是试探地问: “那我回去准备下聘了?” 林晓慢慢扭头看向霍青山,露出诧异的表情。 霍青山挑眉一笑,还在征求她的意见。 林晓道: “是不是还是快了点。” 他们才刚回来呢。 林晓又道: “你不得好好跟父母享天伦之乐?” 霍青山笑道: “不快了,成亲得筹备大半年呢,现在准备,半年后成婚差不多了。” 听到要准备半年,林晓头都大了。 霍青山一笑: “你放心,我会准备好聘礼的,都是你最喜欢的。” 林晓突然吃了苦瓜,道: “我没有嫁妆……” 她思索了一番,她的行李能算嫁妆吗?问题是那些行李也是霍青山买的。 霍青山笑道: “人到了就好。” 林 晓又问: “回去你要跟公主说吗?” 霍青山道: “婚姻大事,自然要说的。” 林晓还是觉得毛毛的,霍青山又笑道: “如今牡丹花开的好,城里少不了各色游园会,公主府里也办,你可以趁此机会多和人来往,交交朋友。” 林晓点点头,同时心想,恐怕她和那些人没有共同话题。 回去之后霍青山送林晓回了晓雅斋,便去跟蓝柏清河说要娶林晓的事。 霍青山还夸大了一番,表示他们在绵州的时候已经举办过一个简单的婚礼,但是想回朝凤举办一个更加正式的盛大的婚礼。 他两早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清河公主心里仍旧是不情不愿的。 实际上这一两年,并不少人过来打听霍青山的婚事,有意做媒,虽然身份不如从前何慧儿慕容潇那样尊贵,也都是书香世家的,清河公主心里仍有犹豫。 可是蓝柏却很坚定,道: “青山和太情投意合,何苦拆散了他们,到时候又惹得儿子心里不好受。” 霍青山又道: “皇上隆恩,说不日会降旨册封林晓为郡主,赐婚与我。” 有了一个郡主的名头,这婚事听起来便也更加气派了。 清河道: “傻孩子, 这是皇上看在你的份上给的林晓恩典呢。” 霍青山莞尔: “圣上如此器重赏识我,那不是更好。” 清河真是无可奈何,道: “你们若要成亲,她总得搬出去才行,不然的话,不像个样子。” 霍青山道: “这是自然,我回来之前已经托人帮忙相看了几所房子,回头就带她搬过去。” 霍青山和父母商议了很久,清河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牙同意了。 林晓有预感,以后这婆媳关系不好处理啊。 林晓心里那叫一个惴惴不安,晓雅斋的床还没睡热乎,就要参加宴会。 霍青山回来,自然是要设宴和京城众人联络一下感情的,除了从前就受其照顾的京兆尹白大人、大理寺卿尚大人、宰相何望及其子,另外有关系不错的程磊,还有石家,再有几个朋友,以及贾樟的弟弟,还有蓝柏的好友同僚。 公主那边则请了上述人等的女眷,还有她的好友等人来。 林晓自然要去内院,会会那些女眷了。 因为这件事,林晓翻来覆去睡得那叫一个不安稳,最后竟然一夜无眠,把左胳膊手臂弄得疼,心脏也跟着疼。 这是过度熬夜的一个症状。 就这么着,林晓盼来了早膳, 书颖还把昨儿挑好的衣服首饰又给她过目一遍,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看到这一切,林晓头都大了,她适时地打了个哈欠,又道: “我昨晚没睡好。” 书颖温柔劝她: “先去见过公主,略坐一坐再回来歇息吧。” 然后书颖等几个把林晓撑在梳妆台前给她梳头妆办。 林晓觉得她们不是在给自己化妆,是在抹墙,她还小心询问了一遍道: “这粉是不是抹得多了些。” 书颖道: “不多啊,娘子肤白看着抹得多,实际上只是薄薄一层而已。” 林晓心想,哪里只有薄薄一层,我分明看到你用棉扑给我上了好几层粉底呢。 林晓又道: “脸上胭脂是不是重了点,怎么还点了两抹黄上去。” 林晓脸靠近眼睛太阳穴那里都被擦得红红的,像是激烈运动过后,还在两侧分别点了两朵黄花,看着像是姜末。 书颖也道: “不重呢,如今城里牡丹花开,每年一到牡丹花开的时节,女眷就流行把脸扑得红红的,再点上各色花钿斜红,意思是牡丹倾国倾城,美人更胜花一筹呢。” 林晓听完只有一个感念,现代美妆美颜算什么,古代贵妇的美妆才叫真的挖空心思! 第三百一十五章 牡丹园 书颖等人精心给林晓装扮了一番,却还只是打个样。 林晓去见清河,她淡淡道: “你今儿打扮得还行。” 林晓保持微笑,公主道: “回头府中设宴,你可得注意着,打扮得要漂亮些。” 林晓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清河的意思就是,她这样打扮还不够漂亮,还得再隆重些。 林晓表面微笑,内心苦涩回了晓雅斋,书颖道: “这妆容还是太淡了些,胭脂不够红润,娘子头上也该戴朵牡丹才对。” 林晓道: “能不能先把这个钗摘了,好沉。” 书颖等人便把她头上的金钗去了,可是也没减轻多少,因为林晓头上还顶着一坨假发。 论古代一个良心Tony是怎样的。 林晓看着镜中自己觉得又美艳又陌生的。 等了一会儿霍青山来了,男人在装扮上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地方,但是林晓觉得霍青山披个麻布袋都很好看,何况这样华服锦绣了。 霍青山看到林晓就先笑了,林晓更加觉得不好意思转过身去,霍青山道: “首饰太沉了?” 林晓心想,还是你懂我,又转过身来: “一定要戴那些吗?” 她跟公主不好说, 跟霍青山总能商量一番吧,她还整出来个道理,道: “你看花会肯定人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头上戴一大堆金子,那我打扮得简单点,岂不是更加引人注意,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了。” 霍青山微微一顿,书颖在后头急在心里,露出点情绪来。 她在公主府中待了那么久,深知林晓这做法行不通。 引人注意是会引的,可是却得不到赞美,只会被人讥讽小家子气,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公主亦会脸上无光,心里越发不满的。 这种宴会就是各家女的争奇斗艳,打扮得简朴岂不是叫人笑话吗? 可是霍青山在,哪有她说话的地方,只好在那儿申请担忧。 霍青山看着林晓,道: “你若不喜欢,就别戴这些了。” 林晓想了想,觉得霍青山的表情挺为难的,道: “其实戴戴也没什么,不过一直戴太沉了,我等人齐了再戴。” 霍青山一笑道: “既然如此,你看看这样。” 说着让人带进来一个小盒子。 林晓笑不出声,霍青山原来是给她增加负担的。 霍青山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晶莹剔透的镶宝石金项链。 林晓道: “这 个跟孟家买的那条还挺像的。” 霍青山道: “项链左不过都是那样一大条,只是这宝石是从西域来的,是很难得的东西。” 林晓拿起来看,也觉得这宝石比同州看得那条好上许多,首先要大上一号,其次它是不规则的,带着一份纯天然的野性的美。 再听上西域进贡的,林晓就有了一种不愧是西域货的感想。 林晓只能说: “很漂亮,谢谢。” 霍青山能够感觉到林晓没那么开心,于是道: “这是我凑巧看到的,觉得有缘便带给你了。” 其实他在同州看林晓喜欢,便让人立马去寻一条更好的,只不过…… 林晓立马换上,还行,不沉,她一笑: “真好,那我得挑一件跟这搭配的衣服,你帮我看看。” 早已经有人准备了许多衣服,进入上层社会后林晓时常感慨古人的奢侈,霍青山在朝凤城的时候,衣服除了官服和非常名贵的礼服,剩下的衣服都不用清理的,因为他不穿第二遍。 这两年住绵州,真的很辛苦他了。 霍青山帮林晓选了一套月白的宽大襦裙,上面镶嵌小小的珍珠,下摆绣了各色鲜花,还挺适合今天的。 好不容 易等到正式开宴会,林晓款款而来。 不是她摆姿势,真的是这么一打扮,她想走快点也不行。 林晓领悟了书籍上记载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行为了,这是被压得走不动路啊。 到了牡丹园,公主已经端坐花丛中,真的是一朵最耀眼的富贵牡丹花,林晓明白书颖为什么说打扮得太素了,跟清河比起来,真的素了挺多的。 清河倒没对林晓说什么,夸了一句项链好看。 林晓心想,您眼光真好,不愧是霍青山的母亲。 紧接着赴宴的人陆续到齐了,一个个脸上红红的还点缀了黄的蓝的金的绿的花钿,真的是把自己办成了朵花。 其实这里面也有几个林晓认识的,比如那个王柔,她当初也是想说给霍青山的,现在已经嫁了别人。 一想到她哥哥王霸被自己狠狠羞辱过,林晓就不大好意思过去搭讪,好在还有别人和她交流。 这牡丹园的牡丹开得很漂亮,各种名贵品种都有,还有双色多色渐变的,原来园艺这种东西古人早就研究出来。 最让人称赞的还属于其中一盆豆绿,她们纷纷夸道: “这豆绿实在好看。” “是啊,颜色澄净花开得又好。 ” 林晓也觉得很美,清河也因为园中有这么一株极品被人称赞而微微得意。 有人过来问林晓最爱那种,林晓道: “都好看,不过我最喜欢这一种,白色的那个。” 她看了一眼,笑道: “此牡丹名叫暖香玉,亦是名品,开得这样盛,也是难得。” 林晓心想,暖香玉,很好的名字,虽然是白色但是看着暖暖的。 紧接着这位姑娘又给她介绍了许多花,什么墨玉、姚黄、赵粉的。 林晓听得津津有味,两个人好像颠倒了主客。 她观察这女生,她身量中等,体型是恰到好处的盈润,笑语盈盈的,长得还挺漂亮。 尴尬的是,她不知道对方是谁。 最后还是她主动道: “也是家父去年升了户部侍郎,有幸在驸马爷手下做事,否则我还没缘见到此景。” 林晓微微一笑,道: “卫妹妹欣赏景色的日子还多着呢。” 她的父亲卫珙在蓝柏手底下做官,所以也被请了来。 林晓感谢霍青山之前不辞辛苦的告诉她大概会请谁来,否则她真的要尴尬了。 一时间园中设宴,这样优雅的地方自然不适合大鱼大肉了,摆上来的多清淡饮食和甜蜜花茶。 第三百一十六章 婚前房 席上有人笑问清河,霍青山回来之后怎么样了,如今老大不小了,该稳定下来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儿媳妇的人选有了没。 清河笑道: “才回来几天呢,前儿它入宫面圣,圣上的意思是叫他好好在家孝顺我一阵子再派差事也不迟。” 清河笑着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青山的事,他自己定了就好,我倒乐得省心了。” 林晓听这话忍不住轻轻看一眼清河,她的意思是同意了她和青山了? 清河又让人叫来蓝宛蓝恕,道: “这两个小孩子每天只知道闷在屋里,这么好的天气改多出来逛逛,认认人也好。” 蓝宛蓝恕很快被带了上来,他们明明还是初中小学的年纪,可是行动表现却像个大人,林晓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在稳重这件事上还比不过他们。 林晓现在看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个也长得很好看,不得不说蓝柏的基因真的好。 这牡丹宴会本来算是下午茶,一群人聚到了黄昏时候这宴席也算结束了。 林晓认识了不少人,卫珙的两个女儿、侯爷的女眷、贾樟的妹妹、还有他妻子家的妹妹、还有何家的表亲等等。 牡丹宴结束,清河还大方地给几位 送了花,卫萄和姐姐卫荞也得到一盆漂亮的白红相间的双色牡丹。 林晓感慨清河公主的交际手段,她还一直想着她这样的身份,永远只要等着别人讨好,可是对于这种事,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回了晓雅斋,林晓先是静静地照了会镜子,然后开始卸妆。 真是美丽的负担啊。 书颖还笑道: “郎君那边的宴只怕要吃到晚上,娘子不多装扮一会儿等郎君来瞧瞧。” 林晓道: “没啥好等的,他啥都见过。” 说完觉得这话怪怪的,书颖也只是笑着给她拆头发。 林晓素面朝天,总算找回了自己。 书颖还给她弄了古代可洗面膜敷脸,说是化妆太重,这是保护皮肤的。 林晓心想,你总算肯承认我今天妆化得太浓了。 那边霍青山在前院宴饮完了,身上酒气重,换了身衣服后才去晓雅斋看林晓。 林晓还在洗脸,书颖像个柜姐一样道: “你看,现在皮肤又白又嫩的。” 林晓不说话,心里道,这叫做过度水合,等会就不这样了。 霍青山不打招呼就进来,看林晓已经素面朝天,笑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林晓隔着门都能闻到霍青山身上的酒味, 笑道: “还不错,牡丹很漂亮,人也很美,公主很照顾我。” 霍青山打了个哈欠,林晓道: “你困了,回去睡吧。” 霍青山道: “嗯,我就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他又张张嘴,可是实在酒劲上来有些吃不消。 林晓道: “有什么明天说也不迟的。” 霍青山这才走了,书颖在旁边笑道: “娘子,有句话我大胆说了,总觉得你和郎君之间有时候都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明白彼此想什么了。” 林晓道: “心有灵犀嘛。有时候我是看着霍青山就觉得他心里有事,不过这一点还是霍青山更厉害。” 有时候霍青山是表现出来了,林晓才能发觉,但是霍青山往往是连林晓的心里话都能说出来。 林晓伸伸懒腰,书颖道: “那娘子可想到郎君明儿要说什么。” 林晓摇头,她想不出来,总不能是把婚事定了吧。 书颖道: “我好像知道一些。” 林晓笑问: “那你说给我听听。” 书颖道: “我听人说,娘子这项链是郎君早就送信来,要人帮忙寻的。他还带话,要人弄什么宅子,买办几个下人。如今项链已经给了娘子, 想来接着就是宅子的事了。” 林晓想,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婚房吧? 她又紧张起来,晚上睡也睡不踏实的。 霍青山是酒劲上来得快下去的也快,第二天一早就恢复正常来找林晓了,说带她去一个地方。 林晓问道: “去哪儿。” 霍青山道: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霍青山带林晓出门,马车走了一程,果然停在了一个大宅子前。 林晓愣了一下,霍青山让人开门带她进去。 林晓忍不住抛下一句: “这是你的别苑吗?”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笑了。 他们对别苑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霍青山牵着她的手进去,像售楼员一样介绍这房子,道: “这房子是给你置办的,地段大小都还不错,里面有个院子,也有亭台楼阁,你应该会喜欢的。” 这个房子虽然远不如公主府大,但也是很豪华也漂亮了,还有小桥流水,还有一艘小船。 之前林晓在青凰江的时候就跟霍青山说过,很喜欢那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霍青山还真就给她做出来了。 林晓道: “就这几天,你就买了这么个房子?你什么时候买的。” 虽然这几天林晓也不是每 天跟霍青山在一起,但是这个大房子买也得花点时间吧,霍青山的个性肯定要看好几所才行。 霍青山含糊道: “就这么买了。” 花园里面还种了许多花,林晓蹲下来捻了一点土,是松软的,是这两天才移植的。 她道: “你不会是早就买好了,这几天才装潢好了。” 霍青山不说话,在旁边笑看林晓道: “是早就买下了,最近才修好。” 其实早在两年前他就准备了这么一所房子,只是偏偏出了事,便没能给林晓,他索性又给修缮了一下。 霍青山道: “我们要成亲,当然得先分开住,到时候花轿从这儿到公主府去。” 林晓笑着不说话,霍青山道: “你还满意。” 林晓无法对这大房子说出不满意的话来,只能笑着拍拍霍青山肩膀往旁边继续看。 霍青山还置办了些人进来,林晓道: “可我要是嫁给你,那这房子不就没人住了吗?” 她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话题,道: “其实可以租一个的,划算。” 当然,对霍青山这样的人,是没有划算的概念的。 霍青山没说话,他买房子的时候还没和林晓亲密无间,所以想着方便林晓守孝。 第三百一十七章 婚前焦虑 霍青山怎么也没想到,林晓在工作上心细如尘,严谨严肃,在生活上如此大胆开放。 那边林晓却立马给自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解释,恍然大悟,笑道: “以后要是跟你闹了矛盾,我是不是就可以收拾东西回这儿待着了。” 霍青山道: “可以这样,但我不希望我会独守空房。” 林晓哈哈一笑,他们便在这儿逛了整个宅子。 林晓的主卧不算奢华,最让她感动得是那副陪伴了林晓很长时间的骨架也放了进来,涌白布盖着保存得好好的,两个大书架摆了一些书籍。 林晓揭开白布摸那骨架,感觉好像回到了前世学习的时候。 霍青山道: “你看这床,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霍青山说得床是林晓一直想要的双人床,林晓一直觉得他们睡得床虽然好看,但是有点小。 林晓前世一个人就睡一整张双人床,现在两个人挤一张比单人床略大的,她自然觉得不舒服了。 霍青山就按照林晓的说话,让人专门打造了张双人床,外头看还是那么奢华,绫罗帐子银制香囊玉挂钩,到了床上就豁然朴素开阔了。 霍青山笑道: “这么大,将来孩子都可以跟着一块 睡了。” 林晓看到这床是更加欣慰了,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滚两下。 这件房子可以说是林晓的梦中情屋了,一切都那么好,霍青山道: “你若喜欢,这几天就可以搬进来了,到时候还缺什么再慢慢添上。” 林晓觉得一切来得太快,都有些举足无措了,霍青山还让人把丫鬟小厮带上来让她过过眼。 等回公主府的时候,霍青山问林晓: “还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的。” 林晓沉默了一会儿道: “没什么事,就是……要结婚了我有点不习惯。” 她这算不算婚前恐惧症? 林晓又补充了一下: “太激动了。” 霍青山一笑: “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还用得着怕这个吗。” 林晓道: “也不是怕啦,就是激动。” 激动……她可能激动过了头反倒静如止水。 毕竟她和霍青山思想观念还不太一样,在霍青山眼里他们可能早就是夫妻了,林晓却还不这么认为。 婚姻这种事到了跟前,总是让人紧张的。 霍青山还道: “圣上届时会给我们赐婚。” 林晓几乎要站了起来,差点撞到头,战战兢兢道: “这么夸张吗?” 霍青山笑道: “这不算什么,圣上赐婚的事很多的。” 去年宫里选秀,皇上借机给不少人赐婚了,以霍青山的地位,皇帝赐婚毫不意外。 林晓却紧张得手都抖了,回去补觉,睡也睡不着,想到明早还要去见公主听她说话。 林晓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脑海里甚至幻想了她逃婚的样子。 书颖果然道: “娘子这就要起吗?再歇会吧。” 她在旁边守夜,能够感觉到林晓昨晚没睡好。 林晓揉揉眼睛,又躺下去,然后忍不住翻身问书颖: “书颖,你觉得青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书颖笑道: “自然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霍青山这人品条件,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林晓道: “那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书颖道: “姑娘人美心善,处事豁达,待人极好,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 林晓想了想,其实她和霍青山在一起快三年了,她记得现代有一个理论,如果不是校园情侣,那么一对情侣在一起两年还不结婚只怕很难结婚。 虽然感情也只有继续和分开两个选项,可是长时间没有到谈婚论嫁的情侣肯定是有一定 问题的。 三年,将近三年,如果是现代那真的到了结婚地步了。 可是林晓却那么害怕,那么紧张。 大概是之前的宴会给她带来了一定心理压力,要是和霍青山在一起,日后她就要过这种的社交生活,怕是很难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思前想后,林晓还是决定就这一点跟霍青山说清楚。 林晓的意思很简单: “我热爱这份工作,虽然仵作在世人眼里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可我离不开它,我没法做到因为成亲就放弃这件事。” 她前世用了那么多年学习法医学习那么多知识,又工作了几年,这是她生存的本事,也是她的追求,让她因为到了古代因为嫁人就放弃这件事,她不行。 坦白说,在遇到霍青山之前,林晓甚至做好了终身不嫁人的准备。 霍青山有些惊讶地看着林晓,道: “我也没让你成亲后就放弃仵作这件事啊。” 林晓咽咽口水,霍青山道: “我之前答应过你,成亲之后你可以继续做仵作,当然,我娘那边可能有点难办。不过我可以在大理寺任职,这样一旦有了官司,我可以让你帮忙验尸。如果皇帝让我做按察使,我们可以一起走,到时候路遇 不平,我们还能有正当理由去查案,这样不好吗?” 林晓被霍青山说服了,她露出笑来,道: “那你说话算话吗?” 霍青山道: “当然算话了。你就是不想做,我还不肯呢,上哪儿找你这么聪明的人来。” 林晓这下放心了,露出一个笑容来。 霍青山笑道: “原来你这几天害怕这个,现在好了,放心了?” 林晓点点头,道: “放心了放心了,只要让我有个正经工作做,我就不怕了。” 霍青山一笑,道: “你啊真是闲不下来的。” 林晓道: “忙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希望闲下来的,但是让我一直闲下来,我这么多年学的知识不就浪费了吗?” 霍青山则笑道: “我就喜欢你这投入的样子。” 林晓心头上的石头落了地,胃口都好了许多,早饭吃了一大碗粥,去见公主的时候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不料公主见了她,没几句话之后就是: “你如今也是个体面人了,往后那仵作的勾当千万别做了,沾上一点半点都不行。” 林晓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换成了不知所措的样子。 霍青山喊了一声“娘”,有点撒娇恳求的意味。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事业与婚姻 林晓调整好心态,道: “青山,不用劝你的娘了,也无需跟公主殿下商量。” 霍青山心下觉得不妙,往林晓方向走去。 林晓近了一步,对清河道: “公主殿下,这件事您不用和青山和我商榷什么。我是不会做任何退步的,仵作这一行,我会一直做下去,除非等哪天我老了、糊涂了、走不动路了,不然我不会放弃的。” 清河闻之色变,有怒意。 林晓道: “我知道,青山与您身份尊贵,嫁给青山后衣食无忧受人尊重,可我不会为了这个而放弃我的事业的。” 清河冷笑,不屑道: “仵作算什么事业。” 林晓道: “不论什么职业,都是事业。不然您可以问问青山,他做县令的那两年,若是没有仵作,他可能破得了案子。” 清河盯着林晓,道: “天底下能做仵作得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你一个姑娘家,成天抛头露面,与死人打交道,成什么体统,若是沾染了不洁净的东西……” 林晓道: “抛头露面又怎样,与死人打交道又怎么样。难道让人多看一眼会少块肉不成,难道和死人打交道就也成了死人不成。青山为官做宰,只怕 少不了要和死人打交道,难道你要为了这个不让青山做官了吗?他既然做得,我一样做得。” 清河越发恼怒,道: “青山,你看看你挑的好媳妇,还没进门呢,就先回顶撞我了。” 霍青山道: “母亲,林晓说得也不无道理。” 清河见霍青山偏袒林晓,越发生气,手都颤抖了起来。 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林晓道: “公主殿下,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什么女子出嫁从夫,三从四德。可是我一直学习仵作知识,我生命中的半辈子都用在了仵作上,要我为了结婚嫁人就放弃我的事业,这对我并不公平。说句不好听的话,公主,出嫁从夫三从四德,您做到过吗?” 公主见林晓编排到自己头上,脸色又是一变,指着林晓气得说不出话来。 饶是霍青山偏向林晓,此刻也忍不住要劝阻她。 林晓道: “我不会放弃做仵作的,这是我和青山早就沟通好了的。您若是实在不答应,我也不会迁就于您。” 林晓前世活了三十岁,从入大学起,十二载岁月都用在了法医上。 不论是前世的普通人,还是现在,让她为了结婚生子抛弃事业,都是不可能的 。 公主喝道: “你下去!我不想见到你!” 林晓不做迟疑,说走就走。 她回了晓雅斋,把精心挑选的钗子统统摘了下来。 那边霍青山心中也是不妙,公主声泪俱下,指责她道: “你看看你选的好人物!现在就顶撞我,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呢!” 霍青山也是没有办法,他道: “娘,今天是因为你说到仵作一事,她才失态。只要您同意她当了仵作,她肯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公主道: “荒唐!哪有什么大家的夫人是去抛头露面做仵作这样卑贱职业的。” 霍青山道: “圣上早就下旨废除贱职了。” 公主盯霍青山一眼,没想到霍青山也为了这么个女人忤逆于她。 半晌,公主冷笑道: “你想让她继续做仵作也行,你让她当妾,那她爱做什么我都不管。你的正房夫人,必须得是贤良淑德,温婉大方,可以出入宫廷大家结交那些名门世家的端庄女子。” 霍青山道: “可我不喜欢那样的女子。” 公主哑然地看着霍青山,霍青山道: “若林晓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爱上她。” 公主荒唐地笑了,霍青山道: “京 城这样的女子一抓一大把,林晓这样的,举世无双。母亲,你总说要我找最好的女子才能匹配得了我。林晓便是那个最好的,我敢肯定,这样的女子整个大凤朝,找不出第二个。” 霍青山道: “你若是实在不同意,那大不了我不成亲了,继续这样和她厮混下去。” 公主气道: “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儿子。没想到,出去了两年,心竟然偏给了外人。” 霍青山失落道: “娘,林晓的本领是皇上也称赞有加的。娘,我也没想到,两年过去了,您还是这样对她心有偏见。” 公主气得几乎要摔东西,最后咬牙忍住了,指着外头道: “出去!” 霍青山给清河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晓雅斋里,书颖一脸担忧地看着林晓,她正在翻看那本自己亲手写得仵作实录,神色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书颖根据往年习惯,知道林晓这种时候爱来口甜的,还得是易嚼的好克化的,于是捧来一碟羊奶做的白玉葡萄糕一碟山药丸子一晚玫瑰酥酪过来。 林晓笑道: “谢谢。” 说着吃了起来,才吃了几口,霍青山就过来了。 书颖便上茶,他道: “你让 厨房备一份烤鸭,就是按林晓之前说得那个法子烤。” 林晓说得就是现代的北京烤鸭,其实她也不会做,但是封建贵族的一大好处就是,只要你提出来了,哪怕是要星星月亮也有人挖空心思给你弄出来。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林晓不知不觉也沦落为了封建压迫阶级了。 想到这层,林晓叹气。 霍青山却以为她在为清河公主的事伤心,坐了过来道: “我跟娘说了,我不会让你放弃仵作的。” 林晓道: “可是公主不同意对吗?” 霍青山便沉默一下,道: “我再跟她说说,她会同意的。” 林晓放下书来道: “我不是有意那样跟你的娘说话的。只是青山,我耗费了那么多年的心血在仵作上,这是我赖以生存的本领,是我在这世上存活的求生手段,我知道这样说你可能觉得严肃了点。但是,真的,我不能放弃这件事。” 霍青山道: “我知道。” 林晓又是叹气,霍青山道: “你不用紧张,我会说服她的。” 林晓犹豫一番,道: “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霍青山拉着林晓的手,道: “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尊重你选择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紫园 接下来的几天,清河直接称病了,还大动干戈地请御医来把脉,抓药熬药的,全府上下成天待命。 春兰递话出来,说公主是忧思过度,心血不济,损伤脾胃。 就是太伤心了,导致吃不好饭。 其实大家知道,清河的病多多少少是装的,但是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被林晓霍青山气的,那都是霍青山不孝。 霍青山衣不解带地在长荣院伺候,清河就只是恹恹的。 林晓被困在公主府,闲得不行,每天早起晨练读书练字,偶尔还去厨房做点吃的送去长荣院当做孝心。 有时候她会在后头遇到在练习的蓝恕,还有赏花捕蝶的蓝宛,虽然他们年纪差得挺大的,但是林晓在府里也没几个说话的人,就和他们聊聊天了。 书颖虽然人很好,可是她好在一丁点脾气也没有,完完全全一个顺着她的人,像水一样。 这天下午林晓还看到蓝柏带着蓝宛蓝恕在那儿聊天,她脚步迟疑了下还是朝蓝柏走去行礼。 蓝柏让她坐下,又让两位姨娘带着孩子去玩。 他看着林晓道: “前儿的事我都知道了。” 林晓幽幽,蓝柏道: “清河就是这个性格,天下做父母的 ,总是希望孩子更好的,也不能完全怪她。” 林晓道: “我没有怪罪公主的意思。” 蓝柏道: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清河这样十来年了,这一时半会总是改不过来的。” 他又提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其实你们大可先不说这个,等青山讨了恩典赐婚,你们成亲后你依旧可以辅佐青山。” 林晓一笑道: “等到时候被公主知道了,还是要闹一场的。与其这样鬼鬼祟祟地瞒着,不如早点说开。” 霍青山笑道: “你说得在理。” 两个人交谈一番,提起清河也是关心霍青山的仕途。 将来霍青山做官,会的都是为官做宰的人,那他的夫人就需要替他交际应酬那些女眷,帮他操持家务,所以清河会这样想。 林晓忍不住笑道: “要我说,就是这世道不公平,凭什么只许男人当官?要是女人也能做,说不定还能做得更好。我就不信,倘若我做了官,公主殿下会让青山留在家里替我,操持家务,好让我在外安心仕途步步高升。” 蓝柏闻言先是一愣,林晓心里一紧,其实她说这话是有些冒险的,但是考虑到从前和蓝柏接触留 下的印象,林晓也就大着胆子说了。 蓝柏品味了林晓的话后,抚掌笑道: “好,好!林晓,你果真不是个凡人,天底下有几人能有你这样的心胸?青山果真是没看错人,要我说,他配你是他的福分。” 蓝柏夸得太厉害,纵然修习过心理学,林晓也弄不清他有没有在反讽了,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蓝柏道: “我本来约了人后日去紫园相聚,不过是游玩宴饮,会会文友,本来是要带青山一块的。依我看,青山去了也没用,不如你跟我去吧。” 林晓又惊又讶,道: “合适吗?” 蓝柏道: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依我看那些人都不如你,你必须得去。” 林晓便同意了,不过她还是晚上跟霍青山说了一声,他也让林晓放心去就是了。 于是到了这天林晓简单收拾了一下,穿着锦州锦做得窄袖便服,方便行动而且不失体面。 根据林晓观察,紫园是一个有高级休闲山庄的动植物游乐园,可以买门票游园还能赏花骑射,还能住宿。 蓝柏请了几个人一起游玩,蓝柏给林晓介绍了一下对方。 他们见霍青山把准儿媳带过来都有些愣了,卫珙笑 道: “可巧我们也带了家眷女儿来,林娘子正好可过去和她们一起游玩呢。” 蓝柏道: “不用,她就跟我们一块就好,我让你们见见这世间难得的人物。” 他们几个虽然觉得心下不妥,但是也都依了,一起在紫园游玩起来。 这个宴会本是文会,大家借景抒情做做诗写写文章的。 林晓不会写诗,听他们念什么“忽见紫园满殊色,却是青凰携春风。” 然后她下意识地来了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恨不得转过身去扇自己耳光来。 旁人听了这诗一个个眼睛放光,纷纷看向林晓,称赞道: “妙句!” “绝句!” “浑然天成!” “这个又绿的绿字,用得极好!娘子好文采,是怎么想出来这句诗的。” 林晓笑不出来,扯着嘴角想,能不好吗?这可是王安石的名句。 又有人道: “诗句虽然好,但是江南离这儿远着呢,还是有些不妥啊。” 林晓硬着头皮解释: “这诗是之前我在绵州城时,去了青凰江一带游玩有感而发的。” 心里同时默念道,王安石对不住了您嘞! 结果又有人道: “绵州在青凰江西北边啊。” 他们不太相信林晓能写出如此妙句,事实上也的确不是林晓写的,还好她多年闯荡社会,早就练就出了一身老成,淡定道: “青凰江水域辽阔,我们走水路自然是东西南北都走得的。” 众人又是各种讨论,说这诗好,可只得一半,还是后半段,这上头的倒不好添了。 蓝柏感慨道: “林晓家就在南方,离家千里来到北边。” 卫珙道: “原来林娘子家在南方?那这诗就更妙了。想来林娘子思乡情切,可乘船于青凰江上南下却不得归家,难怪这诗句如此令人动容了。” 林晓一边感谢蓝柏解围,一边佩服卫珙的情商,顺势下台阶。 大家一边感念这诗好一边继续游园,他们又提别的诗句,把这件事略了过去。 林晓第不知道几次提醒自己,以后在诗词的事上坚决不能再露馅了。 奈何这些学生时代背过的名句几乎成了林晓的肌肉记忆,林晓只好沉默地陪他们游玩。 他们走了一路都有些累了,便在紫园中的一处花圃里歇息了。 正好有官员的女眷过来送点心茶酒,双手空空的林晓微觉尴尬。 第三百二十章 押韵的妹子们 没想到卫珙的两个女儿卫荞卫萄也来了,送了各色点心。 林晓之前在牡丹宴上跟卫萄交谈过了,此刻见也是备觉亲切,就是卫荞只是见过没咋说上话而已。 今日再见,林晓不由得感慨那个牡丹妆虽然雍容华贵非常美艳,可是真的妆前妆后两张脸,现在再看卫萄这样清淡打扮倒更美了。 卫珙趁机教育两个女儿,让她们多跟林晓学习,道: “这位林娘子文采好得很,你们若是得她一点半点,也是你们的造化了。” 林晓连忙起来道: “不敢当不敢当,我那也只是偶然得了那么一句说出来卖弄罢了。哪里担得起卫先生这般称赞。” 卫珙又是一番赞美,两个人商业互吹半天。 卫萄捧着一碟牡丹样子的糕点过来道: “这丹华糕是我亲手做的,就全当是拜师礼了,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林晓道: “怎么会呢,妹妹不嫌弃我才疏学浅,教不了你什么就好。” 这个丹华糕白里透红的,上面还点了花汁,做得栩栩如生的样子,吃起来甜得适中,软糯可口。 反正就是好吃。 林晓思前想后,觉得再跟他们聊下去很容易又说出什么名人诗句来,横竖风头已经出过了,还是跑 吧。 于是借口和卫萄探讨诗词溜之大吉。 松了一口气的林晓欲哭无泪,心想古代官场不好混。 今儿来的女眷不少,但是夫人也是和夫人一块聊天的,几个女孩一块玩耍。 林晓的年纪够做夫人了,但她还是未婚。 嗯,未婚。 林晓跟女眷们没话找话,卫萄笑道: “我听说姐姐还写过书,还是圣上下旨发行的。” 林晓道: “嗯,仵作实录,也不算我写的。大多是我父亲和前人的心血,我润色一遍,添了些我自己的见识。” 卫萄道: “姐姐能有此本事,令人佩服。” 林晓一笑: “这不算什么。” 卫荞在一边采了朵花把玩,闻言看过来,笑道: “我听闻娘子也是走南闯北的人物,见多识广,不如说给我们听听。” 林晓道: “走南闯北算不上,的确见过一些风景罢了。” 说起来她想到百彩镇的风光,遐想翩翩,就把自己在绵州一带见过的风景说了。 又忍不住说起在绵州破得案子来,卫萄听得入迷,夸道: “姐姐当真是厉害,回头我定要寻了姐姐的大作来拜读。” 林晓又是一笑,她注意到卫荞一直在看她。 是被她的美貌吸引 了吗? 卫荞笑道: “我们的名字压了韵脚,倒能写首诗了。” 听到写诗林晓就头皮发麻,什么荞晓萄的,于是连忙转移话题跟卫萄道: “你们家这辈都从草字头吗?” 卫萄道: “是啊,我们家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排辈取名。我们在家排老大老幺,顶上还有一个大哥哥叫卫苍,一个二哥哥叫卫荣,还有二姐姐叫卫苕(音调,意为凌霄花)” 林晓道: “你家生的孩子真多。” 想到以后自己也要生那么多,再加上这个医学条件,林晓就有点心酸。 卫萄低头一笑,继续请教林晓绵州同州一路的游历。 林晓说了些,但是把结果略去了,因为不是每个案子破了案都能抓到真凶。 结果卫荞却问了起来,林晓只得道: “有时候破案容易,难得却是了得了这个案子,却阻止不了以后人们再犯。以法制人,说得容易,可那得是这样的繁华受管制的大城市才能以法做事,若换做是小地方。那儿的人们都只听村长族长的话,任凭你是什么官,带了多少衙役捕快去,人家就是不听不听,只论自己的大道理。” “可见治世破案容易,难却难在人心人情上。” 卫萄听了很是 在理,卫荞也是聪明人,知道那些案子结局不如人意,就不问了。 林晓和她们聊得投入,冷不丁又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女来了。 林晓根据她们衣服的布料,推测这位是排行老二的卫苕。 果然卫萄起身道: “二姐姐。” 卫苕应了,捡了块干净地方坐了道: “我娘让我过来跟你们一块聊聊天。” 听着语气不大好。 林晓恍然大悟,这三个女孩是三个娘生的。 唉,她刚刚又多嘴了。 于是四个人继续聊天,卫荞说起林晓在说绵州风光,卫苕来了兴致,林晓就再说了一遍。 没想到卫苕问道: “我听说你去绵州是和蓝尚书跟公主的郎君一块儿去的。” 林晓一笑,卫荞颇为尴尬,开口道: “二妹妹。” 有嗔她多嘴之意。 林晓却不觉得有什么,道: “是啊,他去绵州服役,我陪他。” 说得那叫一个大方自然。 反正服役的是霍青山,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丢人的! 嘿嘿嘿。 卫苕卫荞闻言果然都瞪大了眼睛,林晓道: “你们去年才入京的,大约不知道这件事。正常,回头问问你们父亲就行。” 其实她们知道,只是没想到林晓这么大 方地说了出来,现在她们反倒尴尬了。 又有丫鬟果然添茶送点心,林晓自顾自地吃着。 她大概能觉察出卫荞卫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霍青山。 正常,谁让那个人是霍青山。 想曹操,曹操到。 霍青山还真的来了紫园,先见过蓝柏等人寒暄两句,然后过来找林晓。 但是这儿人太多,他只远远地站着,让人请林晓过去。 林晓听到霍青山来了,喜笑颜开,便与她们告辞。 结果风声传开,在场的几位姑娘都翘首去看霍青山。 林晓笑着抱住霍青山,道: “你怎么来了。” 清河公主会让他来嘛? 霍青山道: “你来了,我自然要来的。” 他们两个手牵手在这儿漫步,霍青山笑道: “我听说你又有了名作。” 林晓苦笑一声,霍青山刚念了“春风又绿”四个字,林晓就笑道: “别念了别念了。” 她一听就头皮发麻。 林晓道: “都怪我多嘴。” 霍青山道: “这有什么好怪的,你能有此佳作,就该让世人都知道才对。” 还道: “我还替你写了上两句,要不要听听?” 林晓来了兴致,想看霍青山能对出什么句子来,就缠着他快说。 第三百二十一章 老男人 “穿林渡雨觅何方,却见青山晓客船,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霍青山念完后,小心翼翼问道: “还好吗?” 林晓笑道: “好,特别好。” 其实她压根不记得这首诗啊前两句了,名句就是这点不太好,出名的两句太精彩了,剩下的便没人关心了。 霍青山补得两句好不好,她无法从文学角度判断,但是这两句包含了他们的名字,从感情而言,意义非凡。 林晓抱着霍青山的胳膊,道: “回去你把这首诗写下来,裱起来。” 霍青山道: “好,裱起来给你装到新房里去。” 林晓道: “你再给那卧室写给名字,就像晓雅斋蓝玉台那样,好听又有寓意又大方。” 他们两个一边聊一边绕着圈走,迎面卫苕带着一老一长一少三个女仆人过来,笑盈盈给霍青山行礼道: “霍郎君。” 林晓介绍: “这是卫侍郎的二女儿。” 霍青山便还礼打招呼,卫苕道: “我娘请郎君过去坐坐用些茶点呢,那边还有几位夫人等着和郎君叙叙旧呢。” 霍青山笑着道: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他们便一起过去,林晓松开手和 霍青山并肩而行。 她看一眼卫苕,忽然一笑。 当年宇文集的案子在朝凤城闹得沸沸扬扬,霍青山也因此名声受损,再加上他和自己不清不楚,从前在相亲市场倍受欢迎的他也没什么人问津了。 可是卫家是去年升上来的,对这个情况知道的不多,所以在他们眼里霍青山仍就是良配。 他们跟几位夫人打过招呼,其实卫家并不是在场跟霍青山蓝柏最熟络的。倒是其中的滕家和石家是亲戚,和霍青山还亲近些,只是她们不愿意出头破坏霍青山林晓的二人世界,这件事就落到了卫夫人头上。 她们笑问霍青山这次回来可有什么打算,霍青山道要先好好陪父母,又说这两年路上见识了不少事,写了奏折和议疏给皇上等等。 卫夫人笑道: “霍郎君年少有为,听说你永光六年十五岁就中了举人,可真是了不得。” 霍青山谦虚,卫夫人笑道: “今年我们家两个儿子也要参加秋闱,只盼能沾点霍郎君的才气,中榜就好。” 旁人纷纷一笑,霍青山笑着谦虚,祝她儿子得以中举。 林晓没有想到,这种女人聚集的场合,最后还得是霍青山来进行交际。 但是霍青山一点 也不尴尬,因为这其中好几位夫人和他也是同龄人,也是小时候认识的。 只不过现在她们都嫁人生子了,霍青山还待字闺中。 想到这点,林晓就忍俊不禁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其中滕少夫人实在忍不住了,直接问: “青山哥,你什么时候成亲啊。” 他这个年纪,正常来看,孩子都得有一堆了。 霍青山道: “快了,现在筹备,半年后差不多了。” 此言一出,四下无声,她一边用帕子擦擦嘴角一边笑道: “那就要恭喜青山哥哥了。” 等到游园会散了,滕少夫人跟他们笑道: “这些人,还眼巴巴地盼着能和哥哥家结个亲家呢。不说穿了,他们还在做梦呢。” 霍青山莞尔道: “不需这么说,婚姻大事,总得要操心的。只不过蓝恕今年才十一岁,蓝悫还在襁褓间,他们盘算得太早了些。” 滕少夫人已经笑了,一边往马车那儿走一边笑道: “青山哥一贯会说笑。” 等她上马车走了,林晓点点头道: “她们都太年轻了,你一个老男人只能娶我了。” 霍青山笑着拉住林晓道: “那我可得看住你了,不然你若是跑了,我就要 孤独终老了。” 他们说笑着回去,结果公主身边的海棠在那儿小心侯着,道: “公主一直等郎君呢。” 就八个字。 字越少,事越大。 霍青山更衣后去了长荣院,林晓为了以防万一,在晓雅斋脱了外衣在摇椅上躺着,旁边书颖准备了新衣服,随时方便林晓换上去长荣院。 结果林晓摇得都打哈欠了,那边也没人传话,书颖怕她冻着给她盖上件薄纱被。 林晓还惬意地翻了个身,书颖立马过来给她捶背捏肩,那叫一个舒坦。 林晓忍不住叹气,道: “书颖,你好贤惠啊。” 书颖道: “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 林晓道: “你对我这么好,要是我搬出去了,要舍不得你了。” 书颖一笑,手上用力更加小心,道: “姑娘能记得奴婢的好,就是奴婢的福分了。其实这两年,姑娘跟郎君去了绵州,书颖在这晓雅斋也是想姑娘得很。” 林晓回来的时候她还很激动,这两年她还给林晓缝制了衣裳,就可惜是送不过去绵州,一直存在晓雅斋等林晓回来。 林晓道: “青山在外面买了房子,要不你跟我一块出去好了,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书颖克制笑容,林晓终于说到这点了! 她就是想要出去啊,出了这公主府。 她年纪也大了,因为是买倒了的死契,又没有个家人了,要不是公主怕霍青山回来没个熟悉的人伺候,只怕早就要被嫁小厮了。 要是能跟着林晓出去,她人好,自己也能有个前途。 她道: “郎君深爱姑娘,姑娘就是要月亮要星星郎君也要弄来了的,姑娘想要我这么一个奴婢,郎君岂有不给的。” 林晓想了想,道: “那我回头跟霍青山说说。” 书颖又是一笑,心里那叫一个感动。 又等了一会儿,长荣院还是没人叫,书颖直接叫了晚膳服侍林晓吃了。 那边霍青山服侍清河用膳。 清河漱口后又歪了下来,其实她本来没病,就是有病也早就养好了,结果因为躺得时间太久,现在反倒真的不爱动弹一吃就犯困了。 她道: “给林晓安置的房子修好了。” 霍青山道: “好了。” 清河道: “好了就让她搬出去吧。” 霍青山道: “已经在挑日子了,早晚这十来天的事,等她搬好了,我也好跟圣上求赐婚。” 清河听了这话眼前一黑,翻身休息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搬新家 霍青山从长荣院出来径直到了晓雅斋,他身上有药味和饭菜味,但是他知道林晓不在乎这些。 晓雅斋里林晓正在夜跑,然后做了一套她自己研究的伸展筋骨的瑜伽操,林晓还说这玩意又名为“柔拳” 他就是来看看林晓的,林晓正好健身完也要休息了。 公主府夜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早睡早起多运动才是正事。 林晓道: “你的娘身体怎么样了。” 霍青山道: “就是那样,不爱动,喝完药就睡下了。” 林晓道: “我和你说,公主这样不行。人啊不管是脑子也好,身子也罢,都得多用。就跟,就跟刀剑一样,再好的绝世武器,长时间不用就会生锈,没了用处。你的娘这样天天不动弹的,身子再好长年累月下来也荒废了。” 霍青山道: “回头我劝劝她。” 书颖给霍青山上茶,林晓一看到她想起来正事,道: “对了,我是要搬出公主府的吧。” 霍青山道: “还不急,这两天日子不好。” 林晓道: “我不在乎这个。我就想问问,你能让书颖跟我一块出去吗,反正那房子里头也要有人。” 林晓说得很快,好像怕 尴尬一样。因为她在之前几年都没有跟霍青山提过要人伺候的话,在绵州的时候她尚且和霍青山大部分事自己动手,到了朝凤反倒娇贵起来。 霍青山都没看书颖,直接说了一个“好”字,又道: “玉砚也跟你一块儿去吧。” 玉砚虽然不如书颖伺候得周到,平时沉默寡言,可是手上活也不停的,至于玄香已经嫁人了。 林晓含糊道: “都行,都好,都听你的。” 霍青山看着林晓,想到什么,忽然一笑。 林晓问: “你想什么呢。” 笑那么开心。 霍青山道: “没什么。” 林晓也不多问,霍青山又坐坐就走了。 得到准信的书颖心里一宽,脸上笑容更加灵动了。 由于林晓不信那些老黄历,加上为了让清河公主早日病愈,她直接收拾好东西就可以搬走了。 林晓行李不多,进了新宅也是一应俱全的,霍青山给林晓的房间提了个牌匾叫兰晓居,理由是林晓很喜欢玉兰花,他还特意移栽了玉兰树来,只是现在都谢了。 其实也不是喜欢,只是玉兰对林晓而言代表前世的记忆,也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这个宅子真的很大,比公主 府是不如的,但是比之前他们在绵州城的高家同州城的周家孟家来还要大上许多,还有亭台楼阁和风景。 房子太大人太少,林晓觉得以后吃完饭在这儿散散步都足够健身了。 书颖提议: “姑娘要是觉得房子太空,不妨下个帖子请几个人来聚聚,府里景色也好。” 霍青山也同意,林晓也不认识什么人,说请客就想起卫家的三姐妹还有滕少夫人,但是又担忧她们会不会来。 霍青山道: “你多想几个人,总有肯来的。” 于是林晓提了卫家三姐妹,滕少夫人等人,除了卫家的人以外都是霍青山之前认识的,他还补充了几个,时间就定在两天后。 林晓还打算准备一番,去大理寺或者京兆府应聘仵作,重拾本行。 霍青山笑道: “这一路来你还没忙完呢,还要忙。” 那个丽娘在公主府负责做点心,每天还想着来见他们,只是根据公主府的制度,她目前的等级压根去不了别的地方。 林晓表示: “闲不住。” 心想,谁知道皇帝会给霍青山安排什么职位,自己还是先忙忙事业比较好。 林晓搬出去公主府后,清河的病倒好了一大半, 吃得也香了也能下地走动了。 霍青山去看她的时候,清河正在品尝烤鸭,底下人已经用荷叶饼卷好鸭肉黄瓜条葱丝,用金荷花的碟子盛好进献给公主。 这是林晓想出来的,因为新鲜所以厨房就又改进了一下,研究出了荷叶饼里鸭肉最佳大小和黄瓜条葱丝的最好数量,又包得可以方便公主一口吞,这才献给公主尝尝。 没想到公主吃得还挺开心,吃了三个后让霍青山也尝尝,又问: “这吃法新鲜,谁想出来的,有赏。” 霍青山一口下肚,想起来林晓吃这个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就忍不住莞尔。 厨房献菜的人上来,领了银子后道: “奴婢不敢当,这吃法,是之前晓雅斋的林娘子想出来的,奴婢们借花献佛罢了。” 霍青山又是笑,清河还在吃呢,听到这话都咽不下去了,里头的辣酱都快滴出来了。 因为霍青山在旁边,清河还是把烤鸭咽下去了。 真的很好吃啊。 霍青山笑道: “你改的很好,领了银子就下去吧。” 那人便退下了,霍青山笑道: “这是林晓不知道怎么想的吃法,味道倒好,我本想献给娘品尝,只是娘之前胃口不好 ,怕这烤鸭吃了反倒容易腻歪。” 霍青山又道: “厨房怕娘吃着不方便,所以改得小了容易吃。不过要我说,还得是林晓那样原滋原味的大吃大嚼才过瘾。” 清河饮茶道: “她平时跟你在一块,就想着这些吃喝的事?” 霍青山道: “哪有,她是一日都不得闲的,从早到晚都有事做。实在没事可做了,才会把心思用在吃喝玩乐上。” 公主府既不要她买菜,也不要她做饭,更没有尸体和冤屈等着她,林晓就只能琢磨一下吃穿打扮了。 清河还在回味那烤鸭的滋味,听霍青山这么说也不做声,两个人坐了一会儿清河就借口让霍青山下去了。 霍青山想到该把膳房里的厨子选两个给林晓送过去,不然林宅的厨子只怕应付不了林晓的奇思妙想,可是公主府的厉害厨子都是太监,林晓是不习惯太监的,而且没有公主的意思他们是不能离开公主府的。 还是咏絮道府里负责下人饮食的厨子里也有几人跟太监学过手艺,可以给林晓送去。若是有什么他们不会的,还可以让他们来公主府请教。 霍青山这就去办,就让揽月她们去物色人选,很快送到林宅。 第三百二十三章 紫园花魂案 林晓两天时间把林宅上下里外附近商铺摸了个遍,林宅大部分下人都是霍青山从公主府薅来的。 公主府开府近三十年,滋生出了许多人口,大多是闲着没事做的,来了林宅还有一份工资拿。 因为宴会这天蓝柏霍青山都来了,剩下的人即使有不想来的,也特地赶了过来。 滕少夫人还笑道: “本来我公公还下帖请伯父和霍兄今天去紫园一会,没成想倒让我在这儿见到哥哥了。” 林晓闻言问霍青山: “你们今天有事啊。” 霍青山道: “府里每天的帖子多了去了,这算什么事。” 而蓝柏则表示这几天紫园几乎天天去,他都快腻了,还是来这儿好。 卫荞听到腾少夫人说话,便笑道: “我们父亲今儿也去了紫园,不知有没有缘分遇见。” 滕少夫人一笑而过,卫荞又提议,这样干坐着也没劲,不如大家一起做个雅会,吟诗作词或者插花煮茶等等。 巧了,这些林晓都不会。 霍青山闻言都笑了,卫荞一愣,起身盈盈一弯腰道: “小女提得建议可有不妥?” 霍青山道: “没有不妥,你们想玩什么都随意,诶,我们可以尽地主之谊做个裁判 。” 林晓闻言笑着点点头,表示大家随便玩,想吃什么告诉她就好。霍青山直接让人从库房抬出来许多东西,都是古代流行游戏道具,她们就坐一起玩六博,有点像飞行棋。 这些游戏看起来玩得快,其实很耗费时间,她们玩着玩着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一时间林宅里欢声笑语,卫荞下场换人,过来喝茶笑道: “玩得我都口渴了。” 林晓笑问她玩得如何,卫荞道: “作乐也要适当,我赢了三把便赶着下来了,不然再玩可就要输光了。” 说着还看一眼那边,笑道: “我这二妹三妹就是,尝到甜头这会子是走不脱的了。” 林晓想到霍青山钓鱼也只钓三条,于是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 她们又玩了一会儿,卫家来人了。 卫荞放下茶盏,知道是来接她们回去的,露出点不舍之意。 不料卫家来了两位公子和卫夫人,卫公子先去见了蓝柏,卫夫人过来接三个姑娘。 蓝柏身边的人又匆匆过来,说蓝柏让霍青山快过去。 霍青山便立马过去了,蓝柏神色焦虑地让他到了一间房里,卫苍卫荣也在。 蓝柏道: “卫侍郎遇到麻烦了,青山你立 马带着林晓去一趟紫园,卫苍卫荣跟着你们。” 那边卫夫人跟林晓说了几句话就要走,林晓见她神色匆忙觉得卫家发生了什么事。 等霍青山过来,滕家也派人过来把少夫人接走,大家便陆续都要告辞,霍青山也不留了。 等人都起身去了,霍青山便拉着林晓走,道: “有你忙的了。” 路上霍青山给林晓解释,原来卫珙今天去紫园,结果撞到了一桩命案,死得人是瑞王府里的副典军。 瑞王是皇帝的长子,今年十五岁了,正处于一个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时候,听闻自己府内的副典军被杀了,这还了得,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卫珙已经被脱了官服下了狱。 卫家知道消息,急得不行,因为卫珙是蓝柏部下,之前还一起游园,今日卫家姑娘又都在林宅,他们便大胆过来求蓝柏帮忙。 卫苍一路上说: “我父亲向来是个老实人,从不与人结仇结缘,更何况他与瑞王府的人向来没有交际……” 霍青山问: “你只说当时情况如何,你知道些什么。” 不料卫苍一概不知,只发誓卫珙绝不可能犯下杀人的事来。 林晓心想,外表老实的杀人犯她见多了,这不能作 为证据。 他们快马加鞭到了紫园,案发现在是在紫园的山庄里的一间上等客房,现在已经被锁了,京兆尹白大人正在查案,副典军的尸首还放在那儿没动过。 因为他知道嫌犯是卫珙,那么霍青山那边多半是会过来看看的,也不知道两年不见,林晓可还会验尸一行。 林晓直接换了衣服戴好羊肠手套蒙了口鼻过来验尸,进屋之前她先观察了一下现场环境。 副典军上身赤果,衣服褪在腰间,下半身的衣服还好好的,都不怎么皱。他心口处一朵月季花有些焉了,底下还流着点干涸的血,倒有点凄厉的美。 这副典军的死状很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留的意思,不过不是牡丹花,而是一枝月季花。 林晓看副典军脸色苍白之中带着潮红,眼睛怒睁瞳孔放大,下巴上抬,把脖子的皮扯得贼紧,很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但是手脚的摆放又不太符合受惊而亡。 林晓心里有疑惑,于是先把他下半身的衣服小心脱下来,顿时了然于胸。 不出意料,凶手是个女的,但也有可能是男的,但是具体来看,女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八十九,也不能完全排除男的可能。 林晓又从头到脚的检验副 典军尸体,致命伤就是心口了。 可是林晓摸副典军心口之后又心生诧异。仔细摸了摸,然后记录心口有异,需要开腔验心来。 前车之鉴,林晓需要征求副典军家人的同意才能给他开腔。 她出来现场,霍青山正在跟白大人交流案发过程。 白大人道: “那卫珙说是来赴宴的,席上只是几个普通的文人墨客。他当时内急出来更衣,可是多喝了几杯酒,加上对这不熟,就走错路了,误打误撞进了这间房。” 没成想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具尸首,他往进来走了几步,不想人已经死了,吓得他跌坐在地慌乱爬了出来喊杀人哪。 结果他就被当成凶手抓起来了。 霍青山闻言皱眉,这样就断定是卫珙杀人凶手未免草率。可是瑞王是皇帝长子,如今十五了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要认真查办也是在立威,也没什么人敢不听。 林晓出来,霍青山便问她怎么样。 林晓道: “凶手大概率是个女的。” 白大人问: “何出此言。” 林晓道: “你们现在去看看他尸体就知道了。” 他们便进去看那副已经被林晓扒,光了的尸体,出来白大人道凶手确实很大可能是女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花魂案二 霍青山严谨地表示: “不能完全排除凶手是男子的可能。” 林晓道: “但可能性比较小。” 从副典军下半身的状况来看,他死的时候在和人发生了关系,副典军躺在地上,对方骑在他身上。当时副典军处于亢奋状态,凶手在这时候以月季插到对方心口,这时候骤死,下面还保持着原样。 这儿的屋顶是实木的,林晓还是让他们上屋顶看看有没有破损痕迹,如果没有那凶手必定是和副典军发生了关系的人了。 而且现场没有打斗擦洗痕迹,没有找到遗留下来的血渍,再从副典军身体洁净程度来看,对方应该是女的。 同时心想,古代有灌肠这技术吗? 其实这些验尸过后不难看出来,只是白大人给她一个发挥的空间罢了。 林晓又道: “副典军的心脏有异,我要打开他胸腔才能证实,还需要征求他家属同意才行。” 白大人道: “这有什么好征求的,把尸体抬进衙门,林仵作验就是了。” 林晓表示: “还是问一问吧,不然闹起来,可不好解释。” 他们把副典军尸体搬去京城,又打发人问他的家属,再问紫园山庄老板今天陪他来的都有谁 ,可让人找过什么姑娘,又问园里歌姬舞女里可有应酬他的等等。 紫园是收费入场的,门口有对牌,进去的人都会领一个牌子,上面标注着颜色数字,守园的人会记下来者姓名好做统计。 这也是紫园老板的生财之道,凭借这个法子这洪老板结交了不少达官贵族,生意也就越做越红火了。 只是紫园一天来得人多着呢,这要查得查到三更半夜。 而且根据山庄的人道,副典军是一个人来的,也没叫过姑娘作陪。 林晓在给副典军开腔验心之前,问霍青山一个问题。 她挑了一枝月季花,问霍青山: “能用武功远距离将这花插到人的心脏吗?” 不排除任何一种可能。 霍青山拿过花,走到一旁,运功将花掷出去。 月季花在门上嘟了一声,花杆末插到了木头里。 林晓震撼,霍青山这武功,太你填了。 霍青山道: “人体的话会轻松点,但也需是高手。” 林晓把那月季花给霍青山道: “收好,别让它受伤。” 白大人已经找来副典军的家属,他如今也有三十岁了,有一妻一妾三个孩子,大的男孩今年七岁多了,最小的也才两岁,此刻抱着一 团哭呢。 白大人压根没征求他们意见,说了一声: “死因有异,需要开腔验尸。” 这不叫商量,叫通知。 林晓拿手术刀准备给副典军开腔,白大人还让人在旁边观摩学习。 林晓动手之前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心口上的红色月季花。 副典军死了快四个时辰了,八个小时的时间,这朵花的变化也不小了。 她小心摸摸花朵下方,又伸手轻轻捏了捏。 前世她的一个同学曾经在花店兼职过,给她传授了一些关于花的知识,再加上多年经验,让她对这朵花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林晓没有先取花,还是从旁边一个地方下刀开腔,观察副典军的心脏问题。 然后是肠胃肛,门腿脚,最后才小心把花完整地取出来,不伤及露出来的部分。 这么一忙,直接就到了半夜,观摩的人都吃不消去进食了。 最后收工,林晓心里有了个大概。 外面霍青山也一直空着肚子在等她,他没有官职在身,总不好干预京兆尹查案,何况白大人也有别的事要忙。 这京城里,每天死的人也不止这么一个,哪里都管得过来。 林晓出来就狂洗手漱口,古代没有无菌环境,处于对 生命的热爱这些必须得注意。 林晓道: “致命伤是月季花,但也不全是月季花,他应该还被下药了。” 霍青山问: “此话何解。” 林晓解释: “首先他死的时候脸上有潮红,这是过于激动和运动导致的,可是潮红之下他脸色苍白,嘴唇还有点紫红色。我当时推测他很可能是心悸。” 林晓本想副典军很可能是有心脏病,可是摸了他心脏位置后觉得有些膨大,不像是心脏肥大,就必须要开腔验心。 副典军的心脏除了那朵月季花造成的伤口外,还有冠状动脉破裂。 按理说死于心脏问题,最后呼吸不上来会嘴唇紫红脸色紫红,眼睑出血,可是副典军的脸色是白的。 林晓道: “他当时心脏跳动过快,导致心室趋近破裂。恰巧,在破裂的时候有人拿月季花一下刺入他的心脏,他就几乎瞬间死亡。” 霍青山想了想,道: “如何能判定是否被下药。” 林晓道: “抓只动物来试药。” 霍青山正色道: “如何判断他的心脏破裂是因药物引起。” 当时他在行,房,心脏亢奋非常正常。 林晓道: “他生得人高马大,身体强壮 ,亢奋成这样,很难不推测是被下药了。” 霍青山又问: “为何是被下药,不是他自己吃了。” 吃点椿药助兴很正常。 林晓道: “如果是普通椿药,那他在心脏破裂之前,下面会先出事。” 他用得是一种能加快人心脏跳动,增加人呼吸量却又导致人呼吸困难的兴奋药物,而不是寻常椿药。 霍青山道: “高手?” 能够如此恰到好处的拿捏死亡时间。 林晓想了想,摇头道: “更多可能是凑巧。除非,她是个用此法杀了许多人的狂魔,不然很难准确拿捏时间。” 就拿她来说,她学医多年,深谙人体致命处,可要她用这法子杀人,她是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的。 林晓解释: “每个人身体素质不一样,心脏情况不同,这种针对心脏的药物,根据药量和对方身体状况,药发时间不可能一样的。” 霍青山感叹一声,他冲林晓作揖道: “受教了。” 林晓一笑,问: “我给你的花呢。” 在桌子上用湿帕子包着底部呢。 林晓去看了那朵花,和副典军心口那朵花做了比较。 她道: “凶手是和他发生了关系的人无疑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花魂案三 林晓拿两朵花比给霍青山看,两朵花因为开放折枝时间不一样,枯萎程度也不一样,可霍青山看出来道: “这两朵花伤痕不同。” 霍青山用得那朵月季花,花瓣虽然因为缺水有些焉了,可是上面没有什么伤痕,而副典军身上那朵月季外层的花瓣明显有深色沉淀,花朵顶上也有凹痕。 林晓的同学告诉过她,花非常的娇嫩,尤其是玫瑰(现代花店的玫瑰其实大多是月季杂交而来,二者花茎弯曲程度和长度以及花刺有很大区别),你要是轻轻刮碰了,一时看不出来,过一两个小时就会露出伤痕来。 霍青山实验的那朵花,由于他拿的时候是手指捏住花茎掷出,花朵没受到明显伤害。而副典军心口的花,对方行凶的时候显然手包住了花朵,留下了色素沉淀等等。 至于为什么不能是凶手用手包住花朵将花掷出,这个是霍青山之前教她暗器练习时候说的。 人用暗器的时候,不论暗器大小,武者都是握住或捏住暗器,不会用手将其全包住,尤其是这种长型的,包住尾端那就不是发射暗器是丢了,这又涉及到了一个力学问题。 他们把这一切全都整理好给了白大人, 林晓沉迷事业,可怜他也跟着在那儿熬夜,明儿还要早朝,今晚估计睡不成了。 出了京兆府,林晓被外头的夜风一吹,神清气爽。 霍青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林晓打开一看,是红豆饼。 她还真饿了,一口就是一个,虽然冷了但又还暖着——是霍青山的体温。 林晓突然想起来,道: “你吃饭了吗。” 霍青山没说话,林晓道: “你怎么不吃饭啊,你不用等我的。” 霍青山道: “我在跟白大人讨论案情呢,也就比你早一会得了空。” 林晓把红豆饼喂到他嘴边,想起来如果是这样那霍青山没时间买糕点,而且白大人肯定会在吃饭时间停下工作和他用膳的。 林晓又给霍青山喂点心,他道: “太晚了,我去你那儿住吧,不然公主府开门麻烦。” “好。” 林晓道: “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因为今天府里宴客,肉菜都是齐全的,厨房里灶台的火还掩着,捅一捅就开了,热水也是现成的。 因为太晚了,林晓下锅煮起了面条,菜码是羊肉、溏心蛋和小青菜。 天还没亮霍青山就起来了,他算时间蓝柏该去上朝了, 为了防止朝堂之上有人借卫珙之事对其发难,他要赶去路上把事情告诉蓝柏。 林晓又睡了一会儿,起身要热水洗澡,昨天太晚了她不想折腾,但是工作完之后还得沐浴才行。 书颖给她端来早餐,林晓的早餐在这儿与众不同,她要吃一个煮鸡蛋还有一杯牛奶过羊奶,具体看是牛给面子还是羊给了面子。 这是林晓在绵州的时候跟霍青山提出的,霍青山虽然觉得林晓想法奇特但是同意了。 至于为什么奇特,那是因为中原目前没有喝液体牛奶羊奶的习惯,这是游牧民族的风俗,但是中原贵族会喝人,奶。 林晓是万万不能接受这个的。 她提议喝牛奶羊奶是出于肉蛋奶营养补充,对身体好,不是为了追求变态的奢侈。 林晓一个大肉包子还在嚼,书颖在剥鸡蛋,外头有人来传信说卫夫人带着卫三娘子来拜访了。 林晓一听就知道是来打听卫珙事的,书颖按住她,对外头人道: “快去请她们到解忧堂用茶点。” 然后笑对林晓道: “姑娘恕我冒昧,那卫家显然是来打听卫侍郎的事,保不齐还要求姑娘跟郎君驸马说句好话。若是姑娘心善让她们直接来 了这兰晓居,便落了下风,到时候就不好回绝了。” 书颖这样的大丫鬟肯定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卫家的事林晓不说,她都打听了五分来。 林晓道: “你用心了,很好。” 她吃好早餐立马去见卫夫人她们,因为再不去卫珙可能就要放出来了。 果然卫夫人是带着卫萄来打听卫珙的事的,还带了份厚礼,林晓笑着推掉了,道: “我昨晚去验过尸了,嗯,结果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但你们不用太担心,回去等消息吧。” 卫夫人见林晓不肯说话,有些为难,又和卫萄说了许多话,比如他们与瑞王向来没有牵连的,更不用提这个副典军他们从前是见也没见过的,无仇无怨怎么会去杀他。 林晓道: “这些衙门都会查清楚的,卫大人没有嫌疑自会无事的,你们真的不用太担心。” 卫夫人只好带卫萄告辞,临走又笑道: “听闻娘子和我们三娘子能说几句话,若是娘子想找人聊天,只管派人来找她过来。” 林晓笑道: “会的,卫萄有空也可以来找我啊。” 她们出去后,卫夫人有些不满道: “你瞧瞧你出得什么主意,我说去求尚 书大人,再不济碰碰运气求见公主。你倒好,来见她,费了大半天的功夫,什么准话也没有。” 卫萄却有别样想法,道: “夫人,爹是在尚书大人底下做事的,他出事了,尚书大人自然要先避嫌,我们去求他,他顾忌一个徇私包庇的罪名肯定不能插手的。至于公主殿下,更不用提了。林娘子是一个女豪杰,找她反倒能探得一点口风。” 卫夫人嘟囔: “什么女豪杰。” 又道: “可她也没说什么。” 卫萄道: “我倒听出来,爹十有九八是没事的。只是他不巧,误进了房间,所以只好先把他关起来。反正爹没做过,不怕这个。” 卫夫人又念叨: “话虽如此,要是他们抓不住凶手把你爹屈打成招可怎么办是好。” 卫萄道: “若是屈打成招了,想来尚书大人也是不依的。” 不料她们回到卫府没多久,就有人来报信,让卫家派人去接卫珙回来。 卫夫人喜出望外,带着长子卫苍去了府衙,卫珙只是被关了一晚,整宿没好吃好睡看着有点憔悴,其余什么事也没有。 府衙的人又交代卫珙这几天不需要办公了,就在家好好待着哪儿也别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马踏狂心案 其实这就是变相软禁了,但是卫珙能平安出来,那说明嫌疑已经洗清了大半,卫夫人高兴得上下送谢礼,把卫珙接回去了。 霍青山把情况告知蓝柏后就回了公主府,林宅没有他的换洗衣物,他还得送些衣服过去方便以后行动。 清河却在等着他,让他一回来就过去,把卫珙的事问一遍。 她也担心这件事影响到蓝柏,霍青山则表明卫珙嫌疑基本解除,不会影响到蓝柏。 清河放心了,让霍青山下去。 接下来的事,他们都没有资格去管了,只能看白大人的了。 林晓却比霍青山还要自由,见他没有回来,自己收拾收拾去京兆府了。 她去主动面试了,白大人没有空,见她的是少尹。林晓问京兆府里还缺仵作,工作时间是几个时辰,她可以加班但是要付加班费等等。 少尹被林晓问得头皮发麻,道: “仵作没有品级,娘子放心,若是京城发生了命案,我们会派人来请娘子的。” 林晓道: “不用你们请,我可以在京兆府待着,你们有案子我随时开验。别说是发生在京城,就是穷乡僻壤,我也可以跟着去的。” 同时心想,也不知道京兆府管不管饭。 少尹头皮麻了又麻,连忙开劝林晓道: “京兆府来往人多,娘子在此多有不便。娘子你放心,你的本事我们都知道,遇到人命案子,我们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你。” 林晓被少尹连哄带劝还加推,最终出了京兆府,郁闷地蹲在马路边边上。 这古代,女人找工作真难。 没成想她这么一蹲,还让她等来了案子,有衙役涌来,林晓耳朵不动听到里面说什么死人了。 她一下就站起来了。 再过几时就见有人把尸体抬来了,还用枷锁压着一人,后头还牵着一马。 林晓直接跟进去了,被衙役喝退道: “你进来做什么!” 林晓道: “我是仵作啊。少尹大人,是不是要验尸啊,我在这儿呢。” 少尹快被林晓折磨疯了,他还没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呢。 但是想想这女子身后是霍青山,他还是忍了,想她就是太闲了,于是让林晓自行去验尸。 林晓乐得提箱子走了,少尹则在那儿问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林晓检查死者身上,这具尸体映入眼帘首先可见他口鼻出血,鼻梁红肿,一摸就是骨折了。 她以棉签镊子探取他鼻内,有泥土污渍,眼睛是闭着的,打开 来看充血肿胀。 再看身上,背部淤青红肿明显,皆呈蹄状,下面大小便失禁,想来腹腔内脏受损。 其中致命伤心脏穿透伤,是胸肋骨骨折刺中后心。 林晓道: “是被马攻击踩踏背部,骨折刺中后心而亡。” 少尹点点头,林晓说得一点也不错。 这件案子没什么好查的,犯事的是东城外一个村里赶马车的马夫——的马,众目睽睽之下,无数人看到他的马突然发狂攻击踩踏了死者。 林晓一笑,道: “少尹大人,按照规矩,你也得看看尸体,看看仵作说得对不对。” 这是避免仵作收了贿赂含糊死因,但是也不是每个当官的都懂验尸。 少尹当官好多年了,肯定懂一些,他便去复验了,不多几时出来道: “你说得不错。” 心想这件案子好办,犯事的是马夫的马,人也不能免罪,大概坐三年牢。 林晓却面带微笑道: “少尹大人,你真的验清楚尸体了吗?” 少尹看到林晓这样心里就发毛,同时有些恼怒,觉得林晓在戏耍他,不免冷冷道: “你玩什么把戏,不要妨碍公务,否则要论罪的。” 还有一句话没敢说。 就是,别以为 有人罩着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林晓忙解释道: “少尹大人,您不觉得奇怪吗?马儿好好的为什么会发狂攻击人?还那么用力。” 少尹道: “畜生发狂是常有的事,踩踏死人的事也有。” 林晓道: “可是这件事不是意外,是有人蓄谋的。” 少尹闻言大惊失色,林晓拉着少尹又进了停尸房,给他看死者的衣服: “大人您看这儿。” 死者衣服背部有污渍泥巴,这是很正常的,被马踩踏哪有不粘上土的呢。 林晓道: “可是这衣服上的土若只是被马弄上的,哪里会有这么大面积。” 少尹解释道: “死者并非立刻死亡的,他们将其翻过来抬去医馆,期间死者背部粘上土很正常。” 可是还没到地方呢,这人就咽气了。 林晓拿棉布蘸取了泥土,给少尹闻: “大人,你可闻得出来味道。” 少尹闻了闻,有酒的味道。 白日饮酒,不太正常。 林晓道: “他没有喝酒,口鼻里一点酒味也没有。大人,您再仔细闻闻。” 少尹道: “还有股草的味道。” 可死者也是个乡下人,哪有和黄土大山打交道的人身上没有 植物味道呢。 林晓道: “可这不是普通的植物味道。” 林晓解释,这种植物的作用是吃过后让人心跳加快,行为有些发狂,动物吃效果也一样。 这种草林晓还是在百彩镇见过的,当地人给它取的是土名,用来泡酒喝。 林晓和他们交流困难,但是百彩镇居民生活没有什么伦理可言,这个酒的作用应该是帮助他们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繁衍后代用的。 但是百彩镇居民不会拿它喂动物,因为动物行为不受控制,吃了这个发狂会攻击人。 后来林晓路上观察,这个草药并不算很稀罕,不少山林里都有的。 林晓道: “大人您若是不信,我现在可以去把这个药采来再找动物实验给你看。” 少尹道: “按你这么说,死者是被人蓄意杀害的了。” 林晓道: “对方不仅蓄意杀死者,还想陷害外头那马夫。” 少尹大为吃惊,看着林晓深感震撼。 林晓道: “从土渍来看,是有人把酒泼在了他背上,这样方便,去找泼酒之人就好了。” 又道: “大人,不如这样。你派人找泼酒的人,我去找这……狂心草。” 她临时给这玩意取了个名字。 第三百二十七章 路有穷仵作 少尹为之汗颜,他感觉自己被面前这个小了他十来岁的女子给教导了一番。 林晓行动力那叫一个快,立马去找狂心草了,少尹怕她一个女人去郊外出事,立马派了可靠衙役跟着。 林晓找狂心草的时候,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个副典军的心脏冠状动脉破裂会不会跟狂心草有关?那日他在房中饮的酒是竹叶青,这种酒里面有淡竹叶、陈皮等物,再加入一点狂心草汁是很难发觉的。 在百彩镇的时候她跟霍青山都浅酌过那个酒,可能因为用量太小没觉得情动反应,但是心脏好像是快了一点,可是百彩镇的地理位置他们会觉得心跳有异正常。 林晓又想,这个狂心草大概还有一个作用,适当饮用可以增强心脏功能。 那么过度饮用会不会导致心率过快最后产生心悸乃至猝死? 又或者副典军被人诱导长期饮用了带有狂心草的酒,最后加大用量导致他死亡? 林晓脑海里构思了许多可能,最后觉得第一种最有嫌疑。 就在这思索中,林晓找到了狂心草,它们生在山上林间,而且要比较偏一点的地方。林晓忙活了许久,累出了一身汗。 等她赶回京兆府的时候,少尹已经 把泼死者酒的人抓了回来,审问得差不多了。 林晓把一部分狂心草泡在酒里等效果,另一部分直接挤压成汁混进酒里闻味道。 接下来把酒擦在衣服上给马闻,看马会不会躁动就是了。 但林晓有点疑问,这玩意光靠闻的就会让马发狂吗? 那边少尹已经出来了,要那狂心草和酒做个实验,林晓已经把酒准备好了,直接给他,还标注好区别。 少尹略微吃惊,林晓真的很心细了。 实验表明,犯事的那匹马对这种味道确实有很大反应,会出现焦躁不安的症状。 可是没有出现踩踏之事。 少尹不说什么,转身回去了,林晓心事沉沉。 少尹道: “好了,林仵作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你可以回去了。” 又回头道: “接下来的审讯查案就不关林仵作多劳了。” 林晓听出来了,少尹想说不关她的事,最后用词还是委婉了点。 但是,林晓上前一步阻拦他,少尹停下脚步有所不满地看向她。 这女人究竟想干啥?折磨他吗?! 林晓道: “你还没说月钱怎么结呢。” 少尹嘴角抽了一下道: “每月初一结,五具尸体一钱银子。” 林晓 闻言嘴角抽了一下,心想京兆府的仵作工资怎么和栗山县一个水平,都过去快三年了,物价都涨了不少,工资不跟着升升吗?就没个低保吗? 你们这样是没人乐意当仵作的! 一钱换算下来也就一百多文,还没有公主府三等下人收入多。 这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穷仵作。 穷仵作拎着箱子回家了,看到街边的包子,再想想自己的工资,也不好意思买了。 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不同的是,当年栗山县等她归来的家是徒有四壁的,现在的家是个大豪宅,她的贴身丫鬟月钱是一两银子。 林晓觉得自己俨然成了小说里出来体验生活的女主角。 半路还遇到了一个高富帅。 霍青山骑马到了林晓面前,笑着看她。 林晓颇为惊讶,霍青山翻身下马接过林晓的箱子,道: “接你回家。” 林晓想,霍青山这不就是接女朋友下班的男朋友吗,嗯,满足了。 林晓还忍不住笑道: “要是你把菜也买好了就更好了。” 霍青山问: “家里没菜了吗?” 林晓笑道: “肯定是有的,但是厨子买的和你买的肯定不一样。” 霍青山道: “那我 们现在去买点。” 林晓笑道: “不用了,回去你做饭就行了。” 结果他们回去的时候厨房早就做好饭了,他们开口说用膳就给送来了。 林晓表示: “先欠着,下次给我做。” 霍青山道: “好。” 他回答得太干脆,林晓都忍不住内心质疑霍青山会给她做什么了。 的亏这是古代,如果是现代,那么林晓要忍不住怀疑霍青山打算给她煮包泡面了。 林晓告诉霍青山还记得百彩镇的人喝得那种酒吗? “就是那种喝了会让心跳加速的酒,他们一般在秋天大型聚会的时候喝的。” 他们第一次去百彩镇就是秋天,族民顺势举办了聚会,当时喝得酒里就有这种。 族长一家还用淳朴的话提醒他们不要多饮。 霍青山道: “你怀疑副典军的死跟这种酒有关。” 林晓把狂心草拿出来,道: “这种植物并不是那里独有的,我们后来在青凰江附近的山上也发现了它,我今天在京兆府求差的时候遇到了一桩马踩踏人的案件,我闻到死者衣服上有酒和草本植物的味道,想到了这个。” “我在采药的时候想过,这个草药会让人心跳加速,如果对 它进行压榨提取汁液精华,会不会成为让人心脏猝死的毒药。” 霍青山看这狂心草,林晓道: “我们可以做个实验试试。” 霍青山道: “我们明天再找白大人,把这件事告诉他。” 第二天他们就一早去了京兆府,迎面撞上了少尹,他抬眼对上二人以后扭头就往回走,霍青山伸出打招呼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之中。 霍青山道: “他是不是在躲我们?难道卫珙的案子有变?” 林晓汗颜,道: “他应该只是在躲我。” 霍青山看向林晓,道: “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林晓眨眨眼睛,哼哼了一声道: “我不过是求职若渴,太热情了点,而已。” 霍青山大概能想象出来,林晓为了能在京兆府当仵作对着少尹死缠烂打的样子,于是道: “昨天那具被马踩踏死的尸首,不会还是你抢过来的吧。” 林晓道: “我哪有如此疯魔——是少尹大人主动让我验的。” 霍青山一笑,道: “然后你把那具尸体从里到外剖析了个遍,并且说出了许多大道理,还卖了个关子,然后撺掇少尹出去采药,并将其分成等量的若干份放进不同的酒里……”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新眉目 “右少尹大人!” 林晓热情地过去打招呼,亲切地拉着他的手,就差说恭喜发财了。 霍青山笑看他们二人寒暄,右少尹忙道: “你们是来问卫侍郎的案子吧,那件事还在查,白大人还没回来呢。” 霍青山笑道: “我们这儿有点新线索,可能有帮助。” 他们把浸泡过狂心草的酒给了右少尹,他表示等白大人回来会立马告诉他。 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右少尹又叫住林晓,道: “昨天那桩马踩踏死人的案子已经有了新的眉目,林仵作的想法是对的。” 林晓道: “可昨天我们拿酒给马闻,它并没有发狂啊。” 右少尹道: “是这样,那马夫招供,从前死者和那匹马不对付过,人加上药酒才引得马儿发狂。至于那个泼酒的嫌犯,呵,也有人证实他曾经和死者闹过矛盾,还和马夫起过争执。” 林晓闻言欣慰点点头,右少尹又夸道: “林仵作不仅经验老道,还学识渊博心细如尘,实在令我们佩服啊。” 林晓笑道: “佩服就不必了,以后有事只管找我。” 右少尹道: “一定一定。” 他们离开京兆府,林晓一脸 满足,还指着马路边道: “昨天我就是蹲在这儿等来了案子的。” 霍青山又是低头笑,林晓忍不住哼了段旋律,霍青山骑马在前面引路,林晓反应过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 霍青山道: “买菜。” 林晓笑得更加开心了,骑马买菜的人少见的很,他们一路牵着马小心挑选。 霍青山问: “你想吃什么。” 林晓道: “这得看你会做什么了。” 霍青山于是买了条鱼和些虾米,再买些菜蔬。 林晓知道他要会蒸条鱼,煮个虾米汤再清炒个蔬菜。 他在绵州城的时候,动手做饭一般都是生火烤肉,蒸鱼已经是他的厨艺极限了。 回了林宅,林晓就等着开饭了,因为鱼已经被处理好了,她对于剩下的也不担心了。 倒是书颖没见过霍青山下厨,好奇心大起便跑去看了,回来的时候笑得不行,道: “没想到郎君为了娘子,还会有生火做饭这一面。” 林晓表示你没见过的面大概多着了,霍青山这个人看起来高冷,实则闷骚,熟了之后就是个开心果。 如果不是他偶尔的行事霸道(狠辣)林晓会觉得他是个十足的可爱完美之 人。 等到菜上桌,果然一条清蒸鱼一个虾米汤一个水煮蔬菜。 林晓莞尔,霍青山大约对自己的厨艺不放心,所以蔬菜也是用煮的。 林晓先品尝清蒸鱼,鱼肉鲜美,点头道: “不错不错。” 然后是虾米汤,感觉味道淡了点。 最后是炒蔬菜。 这个炒蔬菜一入口,林晓就愣住了,又夹了第二筷子。 一般来说,人尝菜的时候,对一道菜连续吃两口,那证明这道菜合食客胃口。 林晓觉得这句话应该完善一点、严谨一点。 改成人在试菜的时候,对一道菜连续尝两口,证明他对这食物产生了好奇心。 林晓道: “这不是水煮的啊。” 她确认这是用“炒”出来的,只是看着像煮熟了的。 霍青山道: “我见它迟迟不变柔软,就加了点水。” 林晓一笑,想法还是很好的。 …… 紫园和山庄整理出来副典军死的那两天来游玩的客人,排除掉副典军死之前就走的,还剩下了不少。 白大人一一过目,其中大多是达官贵族和他们随行的奴仆,其中不乏和瑞王有结交的。 白大人深思,瑞王是皇帝长子,如今十五岁正是娶妻 纳妾历练的时候,很多人会去巴结他,和副典军起冲突的可能性很小。 就是有了冲突,也会想办法化解。 如果地位高的,犯不着这样杀害副典军。 那么最有可能的还是普通百姓,他调查过死者自从两年前成了瑞王的副典军后,随着瑞王水涨而船高,平时吃酒赌博眠花宿柳的事也不少。 还是这方面有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这紫园游客名单里,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人。 白大人只得下令让紫园人把名单扩大,同时再去查副典军的人际往来,找他最常逛的青楼最照顾的女人,还有赌坊酒馆等等。 如此下来,又是两天功夫没了,还是没有线索。 同时,卫家全家上下也惴惴不安,生怕再查不到凶手又把卫珙给送进去了。 瑞王的副典军死得不明不白,这事说大可大,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说成对瑞王有谋害之意,那可还了得? 卫夫人想着不如打点些礼物给白大人,被卫珙喝退了。 这个时候送东西,那简直自寻死路。 白大人还在查紫园山庄里的歌姬舞女,的确有一部分人没有证据,那就只好先从她们下手。 期间林晓也没闲着,京兆府 的人没来找她验尸,她就自己琢磨副典军的案子。 之前重心都放在心脏问题上了,而作为凶器的那枝花除了被验证是近距离刺入心脏外,就没太大发挥了。 现在精心重头思索,林晓发觉出很多不对的地方。 她趁霍青山夜间来访的时候,问他道: “你说对方为什么要用花来杀死副典军呢?” 这个问题其实他们已经讨论过了,但霍青山还是继续回答了一遍: “如果是歌姬舞女之流,她们难以藏匿武器,就只能拿这个了。” 那朵月季根部被削尖了,不是那种插瓶进行的斜截面剪裁,而是弄成锥子状。 这是蓄意谋杀。 林晓道: “可她为什么不用簪子?” 林晓说着拔出头上的银簪,道: “这个不比花好用?而且如果造型简朴的话,还能模糊凶手性别。” 霍青山立马觉察出不对,他看着簪子根部,再想那朵月季花,再想副典军的死状。 千丝万缕,他整理出来几个可能。 霍青山道: “行凶者蓄意杀人定会用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用花杀人,并不保险,除非这个方式对他有特殊意义。” 林晓莞尔,霍青山说得正是她想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解语花 她前世接触过很多杀人案例,有残忍虐杀的、有设计诡计的、有作案工具不寻常的…… 这用花杀人就属于作案工具不寻常的,而且凶手不是临时起意,是蓄谋杀人。 林晓道: “凶手必定要在正式动手前做个实验。” 花枝杀人,看起来成功率就不高,怎能不做点保险工作。 霍青山道: “甚至有可能,这不是她第一次犯案。” 林晓点点头,道: “还有可能是花给凶手留下过很深刻的印象,比如凶手曾经被欺负过,当时她视线范围里有一盆花。” 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样。 霍青山道: “这么说来,凶手很可能是曾经被副典军欺凌过的女子。” 他们又把这个线索提供给了白大人,这回他们见到了他。 白大人听到他们说得内心那叫一个感动,他为了查副典军的人际关系几乎磨破了鞋子,还是底极厚的官靴。 可是即使如此,嫌犯还是很多,只怕到了立夏也查不出具体来。 林晓道: “大人不妨翻看案簿,有没有类似死法的人,或许有线索。” 她推测凶手不是第一次行凶了,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凶器未必是花,很可能是剪刀簪子类似之物。” 白大人道: “知道了,我会仔细翻找的。” 从白大人处出来,林晓又觉得满足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林晓只负责验尸和提供线索,能不能破案也不用她负责。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京兆府依旧没有事情给她做,要是京城天天闹命案那还了得。 这仵作没事做的时候通常做点杂活,给人入殓发丧的。 那林晓就是早睡早起多运动,出门买菜逛街赏赏花。 如此以来,距离副典军案已经过去足足七天,白大人一无所获。 便有人趁机进言,其实是有人要加害瑞王,矛头直指几位王爷。 霍青山闻言忍不住感慨,的亏二皇子还只有十岁,要不然就是兄弟阋墙了。 提到二皇子,林晓想起了三皇子来。 她记得三皇子的智力兴许是有点问题的,也不知道现在好了些没。 于是她便问: “那三皇子殿下如今怎么样了?” 反正这几个皇子里她只跟三皇子有接触过。 霍青山道: “六七岁的孩子,还不是那样,天天就想着玩。” 又道: “在皇宫里,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就很不容易了。” 林晓听这话有点毛骨悚然,古代宫斗也是真实存在并且可怕的吗? 到了第八 天,林宅收到一个烫金请帖,外封落款赫然是瑞王府。 林晓诧异地打开请帖,瑞王请她去瑞王府参加文会。 林晓看到文会两个字就头大了,她可一点文学创作能力都没有,会的只有学校里背的那几首古诗。 而且瑞王怎么会找上她? 莫非…… 霍青山晚饭之前来找她,表明瑞王也请他了,给他送帖子的人还道瑞王还请了那个才女林娘子。 霍青山笑道: “你的才名已经传播开来了。” 林晓断定,霍青山这一定是嘲讽! 林晓苦着脸道: “谁那么多嘴,我不过随口念了两句诗而已。” 霍青山一笑,林晓道: “我不管,你得帮我。” 霍青山道: “这怎么帮。” 林晓道: “随机应变嘛,我相信你的。” 霍青山道: “倘若我是你,我就趁现在多想两句诗来。” 林晓道: “很好,你现在就帮我想两句诗。” …… 到了约定日子她被霍青山接去了瑞王府,瑞王府邸修得还是很漂亮的,跟公主府不同的是更多了分豪迈庄重之意,里头的花都是一盆一盆地摆着,不像公主府会专门开地种花,月月处处好风光。 瑞王请的人里除了自己的好友,还有 一些文人学士和育才书院的学生,然后就是以霍青山为首的年轻才俊的——闲人。 霍青山之前就让林晓放心,瑞王府里不会有什么大官大将,皇子之间很忌讳这个,一不小心被冠上个结党营私前程就不保了。 瑞王十五岁,长得就像林晓的普通高中生同学结实板,下巴已经开始青茬,皮肤比较好,看着朝气蓬勃。 林晓看到瑞王的第一印象就是,皇家子女如果没有这件精致的宽大锦袍和头顶镶金嵌玉的束带那么也只是个普通人。 林晓纳闷,她看皇帝的妃子不都很漂亮吗?怎么孩子没遗传外貌基因。 有时候林晓都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对霍青山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觉得他是个惊天大帅哥。 但是从他人表现来看,霍青山的帅绝对是客观的,脱离了身份金钱学识光环也无法否认的。 于是林晓总结出了一个道理,在封建时代做太平盛世里受宠的公主比较好,不用和亲,驸马可以自己选、还能跟父皇母后撒娇要特权。 霍青山的美貌蓝柏有绝对的功劳。 林晓还听闻清河公主其实有面首,只是她实在没胆子问霍青山。 瑞王请得女眷多是宫中女官和公主伴读。 他道今日文会只是大家一起探 讨文学诗词,大家都是文人,不必拘束,有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结果大家在一起没聊多久,就有人提议以海棠花为题目赋诗一首,大家纷纷赞同。 又有人道: “这月里是牡丹花盛放的时节,世人都追捧牡丹花开富贵,我们也做这个就稍显无趣了。如今海棠花开得也好,且花朵娇嫩犹如婷婷少女,不如写海棠诗那才叫妙。” 林晓心想,少女招你惹你了。 她嘴角慢慢上扬,看向霍青山。 霍青山笑着对瑞王道: “这主意不错。” 林晓眼前一黑。 立马有人送上等笔墨纸砚来,那镇纸都是白玉刻花的。 林晓研了半天墨,看着那娇嫩海棠欲哭无泪,再瞧旁人已经动笔,她还在磨墨。 再望霍青山已经写完了,她墨都快溢出来了。 镇静镇静,林晓安慰自己,同时狂想有什么写花的诗词,春眠不觉晓算不? 又听瑞王在那念道: “风送情思化脂痕,取得心头点绛唇,不见解语在何处,一缕冰清是花魂。” 话音一落,众人皆赞叹道好诗好诗,开头两句让人遐想一位红妆美人出来,解语二字兼具美人和海棠之意,最后“冰清”二字写出高洁品质。 “霍郎君这诗写得好啊!” 第三百三十章 这事闹得 霍青山在那儿倍受追捧,正在谦让。 其实写诗词还真不是他强项,霍青山写文章辞赋比较厉害,是受过名师大家指点的,为的是方便日后入仕写奏疏策论针砭时弊。 而诗词这方面他说只是小时候跟蓝柏学过点皮毛。 林晓看过蓝柏写田园诗,很有股陶渊明的意思。 几个女官也写好了诗,都是称赞海棠花的娇,媚动人的。 他们的目光从女官移到了林晓身上,询问林晓可有佳句。 林晓放下笔,纸上墨迹深浅,一个女官看过来,略恍惚了一下。 林晓提笔在纸上落了半天,压根没写字,在画画。 画得还不错,是瑞王殿下。 林晓起身道: “作诗讲究得是才思学涌,若是为了作诗而弄墨强说七情六欲,那就了无生趣了。所以我写诗,一来不喜欢命题赋诗,二来不喜欢用笔墨纸砚。” 霍青山在那儿笑,其他人道: “那想来林娘子此时是没有才思作诗了。” 林晓嘴硬,表示不是没有才思,只是她不喜欢命题写诗,为了表达对瑞王邀请的谢意,和今日不作诗的歉意,她就画幅画送给瑞王。 林晓画得是简笔画,寥寥数笔勾勒出他来,画得还 挺像。 还好她之前在绵州跟霍青山练字学画画,还是有成效的。 结果没想到有文人暗讽林晓,佳句能偶得,这画工可是没有个十年显不出来功夫。 这是在说林晓画得烂,问题是林晓还不能说“有本事你来” 要是真的画得比她好,那不就惨了。 听那些文人议论,林晓当时就有一个念头,你信不信我背首李白气死你。 但是理智告诉她一定要冷静冷静,要是她真的把李白诗念出来了,吓死这群人不算,自己以后肯定会被拉着参加各种诗会,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的。 霍青山却笑道: “要不然你把你以前做得诗拿出来应应景好了。” 林晓嘴角抽出,霍青山说得不会是那首青玉案吧,大哥,别啊! 可惜一向和她心有灵犀的霍青山这会子没读懂她的想法,直接提笔把词写下来了。 那些文人皆大惊失色,把那“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念了有几百遍了。 这词好得不行,压倒众人,霍青山都笑说别抬举他了,他这辈子也写不出来这样的好词来。 林晓眼前一黑,心想这诗传出去她少不了又要被拉去参加文会,她 脑子里就记得那么几首从前背过的诗词。 哎呀,这事闹得,她还是回去恶补一些作诗技巧吧。 林晓实在笑不出来,等离开瑞王府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跟霍青山道: “我之前明明跟你说过,那诗词不是我写的,是我从家乡的老秀才那儿听来的。” 霍青山道: “知道。” 林晓道: “那你还……” 霍青山道: “他们为难你,就拿出来吓唬吓唬他们喽。” 林晓那叫一个无语,鼓着腮帮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回去后林晓几乎一夜无眠,在那儿琢磨怎么写诗。哦,不能叫写,应该叫编,她把脑子里记得的那些诗都默念一遍,然后根据那些文坛大家作诗的方法试图编出两句来。 最后林晓坚定了一个信念,以后凡是跟文学有关的集会她都不去。 宁死不去。 她宁愿天天和高度腐烂的尸体打交道,也不能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于是洗漱干净的她,又跑去了京兆府。 少尹看到她气得脸都绿了,道: “有事我们会派人去找你的。” 林晓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来打扰你们办公的。这样,我就在衙门外面的小茶棚侯着, 你们呢若是有事走几步就能叫我,这样不是很好吗?” 林晓说着真的就拎着箱子在外面喝茶了。 少尹翻着白眼捂着心口回去歇息了,旁边人见状笑着劝他道: “大人莫急,我听闻她就要和霍郎君成亲了,届时她就要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不会再来叨扰大人您了。” 少尹道: “等他两成亲了,我给他们封一份大红包!” 可是等少尹气消了,他悄悄到门口一看,林晓抱着自己的大箱子正在看书,面前放着一碗茶。 林晓只一身布衣未施脂粉,可是坐在茶棚里俨然鹤立鸡群,好似一樽会发光的白玉美人雕像。有她在,整个茶棚生意都变好了。 少尹实在不明白,她都有霍青山这么个人物傍身了,为什么还要来抛头露面地做这低贱不堪的职业,回家好好伺候霍青山不行吗? 日暮西山,林晓坐得腿都麻了,起身活动一番后又坐下了。 衙门还没下班,她再等等。 这天林晓是这么度过的,第二天她也是这么在府衙前面度过的,直到第三天…… 白大人终于查到了些眉目,激动地拍案。 他果然找到了类似的案件,但不都是用花杀人的,而且案发地 就在朝凤,死者也是有点小身份的。 再符合要求不过了。 白大人立马要去追查这两桩命案,结果出门看见林晓在茶棚看书。 林晓连忙过来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大人问: “你这是……” 林晓道: “我在这儿坐着,这样要是有遇到案子我可以第一时间赶到啊。” 白大人问: “你在这儿守多久了。” 林晓道: “前天来的。” 白大人也被林晓这种精神震撼到了,在林晓渴望的目光下,道: “副典军的案子有些眉目了。” 林晓继续期待激动渴望,白大人道: “不如你随我走一趟,去查查这案子吧。” 林晓忙道: “好好好。” 白大人翻出来几桩案子跟副典军的有些类似,而且都没有找到凶手。 其一被杀的是个队正,是被簪子类物品插,入心脏而亡,而且不止一下。凶器被拿走了。 还有一个是被剪刀刺穿心脏而亡,剪刀没有拿走。 还有一个是用尖刀刺中后心。 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伤口是剪刀之物造成的,但是对方把剪刀抽出来后,往里面插了一朵花。 这最后一个人和副典军从前共事过。 第三百三十一章 你人真好 白大人现在要去查他们还有什么同事朋友,以及看他们以前做过什么事没有。 其实副典军的人脉白大人是早就查过的,但是他查得都是近来的人脉,而那几个人都是副典军升任之前共事过的,实在是有两三年年头了。 那时副典军最交好的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已经死了,就是上述案件中被簪子和剪刀类物品杀死的。 可是剩下两个人中还死了一个,白大人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那人是心悸而亡,正常入殓发丧没有案底的。 心悸而亡…… 白大人又问清楚剩下那个人的住处,要立马派人过去把他接过来,否则晚了只怕这个也没了。 白大人又找旧人,可有谁知道他们一行五个两年多前可有什么私密事。 但是问了许多人都不见结果。 白大人问林晓: “你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 林晓道: “这个张壮山的心悸而亡我有疑惑,可能得具体问他的家人。” 白大人道: “你说得对。” 不过现在天色不早了,这家人要找只能明天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最后一个活口。 白大人劝林晓天色已晚,她得回去了,若是有新发现会再叫她的。 林晓 便告辞,只是她一天就喝了一碗茶吃了一碗面,折腾到现在都饿了,行动便略慢了些。 然后听到有衙役嘟囔: “这女的真是事多。” “就没见过她这么上赶着找晦气犯贱的女人。” “连男人尸体都看,不要脸。” “回去好好陪着活男人不强?” “我看她是不是耐不住寂寞哈哈……” 林晓脚步一顿,抱着箱子走了。 其实这种话,自从栗山县起,她听过很多遍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的人。 这种时代的局限注定了绝大部分人不能理解她的做法。 一个女子想要安身立命,可以做绣娘厨娘纺织女工等等,再要么是产婆奶妈子。 像她这样“男女不忌”的女仵作,目前林晓只看到了自己一个。 林晓心内五味杂陈,原来少尹并不是嫌弃她吵或者烦,而是打心眼里就不太看得上她这种抛头露面的行为。 她往林宅走,路上人迹稀少,还有人推着小摊从她身边路过,有乞丐叫着行行好,有孩童调皮玩耍。 这些烟火逐渐远离她,把她的五感也抽离了出去,只余头顶月色朦胧,指引前路。 一步一步。 直到身后传来马蹄声,林晓便下意识回 头。 果然是霍青山。 他翻身下马接过林晓的大箱子,问: “跟白大人查副典军的案子了。” 林晓应了一声,抱着霍青山的腰靠在他背上。 霍青山的背很直,他体态好得不行,是真真正正的小白杨。 林晓想起前世,自己也是因为性别关系,有些工作都没她份,比如随行去地方进行查案,导致兢兢业业好多年可是升职却不如男同事。 好委屈。 林晓蹭蹭霍青山的背,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霍青山道: “饿了。” 林晓“嗯”了一声,霍青山道: “那你抱紧点。” 林晓抱得更紧了,霍青山策马狂奔回家,反正路上也没什么人了,随他高兴有多快。 林晓想,自己也是因为林震山腿脚不便才去做了仵作养家糊口,可是她去县衙后霍青山除了问她“你懂这个吗?”之外就再也没有质疑过她的水平,也没有认为她一介女流不适合干这个。 按照霍青山的话来说,他对她属于日久生情。 林晓道: “青山。” 霍青山应了一声,林晓含糊压抑着道: “你真好。” 霍青山莞尔,等到了林宅,林晓已经尽力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了。 厨房已经准备好了膳食,都是林晓爱吃的羊肉煲清蒸鱼和大盘鸡,林晓化悲愤为食欲,疯狂吃了三大碗饭,然后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玉砚本来端了甜汤过来,可书颖见状道得拿些消食的药过来。 林晓道: “那可以吃些山楂糕。” 霍青山还在喝茶,闻言笑得连忙把茶杯放下来。 山楂消食开胃没错,但是吃多了用山楂糕消食,有点意思。 霍青山道: “撑不坏她,不用拿什么给她。” 林晓和霍青山闲话家常,林晓问: “卫珙复职了吗。” 霍青山道: “还没呢。” 林晓继续摸肚子,书颖端了新茶上来,林晓打开一看,笑了。 书颖在茶里放了切好的山楂。 别觉得这是黑暗茶饮,林晓也是到了朝凤才知道,原来他们喝茶其实很会玩,加玫瑰梅花桂花什么的都是小儿科,葡萄干梅子金橘还能说成果茶,瓜子仁核桃板栗仁可以解释成一边解渴一边填饱肚子,但是你们敢想象他们还会加腌制过的笋和青豆。 发明这些茶的人不去做食堂太屈才了。 林晓把山楂嚼着吃了,霍青山开始在灯下看书,林晓依旧躺在椅子上,还变化 了下姿势。 …… 过了两天,林晓依旧蹲守在京兆府外,面前一碗茶,手上一本书,忽听有人来报西城某处发现一具男子尸体…… 林晓匆忙进了府衙,少尹脸色沉重,让人跟着他一块去。 他还回头特意加了一句: “没让你跟着。” 林晓哑口无言,结果衙役在少尹耳边道: “大人,这人的死法跟那个副典军一样,不如让她跟去,而且……” 林晓全都听到了,少尹犹豫一番,道: “你去让她跟着,别……” 林晓提着箱子过来: “好嘞。 死者被发现在城西一个偏僻处,这房子是占地面积不大的独门独院,彼时门户已经大开,人都守在外面。 少尹把迈进门的脚缩回来,对身后的林晓道: “这尸体发现时已经有些不堪,你若是承受不住尽管回去,本官不会为难你。” 林晓道: “没事,不就是臭了吗,我不怕的。” 说着还主动跳进门内。 她在府衙就听到是人跟少尹说,尸体已经腐了,这娘们太难缠,不如趁机让她知难而退。 林晓心想,不好意思了各位,这些常人难以接受的东西我前世都经历过。 早就吐习惯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抓捕凶手 林晓进房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房间整洁干净得过了头,触目可及是朴素的一桌两椅,旁边架子上铜盆和几条毛巾,床上躺着上身赤果的尸体,被褥也是清一色的红粉。 林晓没有验尸,而是问他们搜查过这屋子了吗。 他们搜了别的房间和院子,但是这间房因为恶臭难闻,他们连进也没进去的。 林晓转身去翻箱倒柜,少尹还是那句话: “你若是不行,不需要勉强……” 林晓从衣柜钻出来,道: “少尹大人,这房子凶手已经逃跑了,定是从西城跑得,赶紧去追吧。” 这间房子就是凶手住的,不论屋内外都很干净。 林晓一进门,屋内几乎没有任何摆设,但是旁边架子上放着数条大小不一样的毛巾,质地柔软颜色都不一样。 衣柜里空无一物但是有淡淡清香,柜子里耶什么都没有。再看死者身下被褥也是颜色粉嫩。 凶手心里还是偏向温柔的。 少尹道: “这个我们自然会去调查清楚的,你验尸就好。” 从尸体腐烂程度来看,死了有三天了。 也就是说白大人查到副典军两年前人际之前就已经死了。 林晓道,副典军的四个好 友,其中三个死亡时间都差了很长时间,凶手显然心理素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每杀一个人后他都会担惊受怕一阵,等到风平浪静后又计划杀下一个。 但他在这时候短时间内连续杀人,就代表他要做的事就快做完了,所以等不及了。 这个死者不出意外就是李大峰了,他身上有尸臭但是酒味也没散去,上身赤果可是下面却没有异常,心脏破裂。 这个李大峰应该是自己喝多了酒,既导致自己中毒太深心悸发作太快也醉得不行,凶手都不需要和他调,情就轻易杀了他。 林晓将验尸结果写好给少尹。 少尹被这味道熏得难受,在门外不进去,林晓就又写了一份把屋内陈设方位都记载好,又道: “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再进去帮你看看。” 少尹觉得自己被教做官了,道: “你要是闲着没事,帮忙把尸体抬出来。” 林晓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要做苦力的活,搬好尸体后少尹倒是愿意往房间里进了。 林晓撇撇嘴,心想就你这样,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少尹,能不能敬业点,你这样等什么时候才能破案,活该被白大人压着。 林晓已经看过房间了 ,她就去查找别的地方,厨房里柴火用得差不多了,锅碗瓢盆还在,但是筷子没了。 怎么也没找到筷子。 筷子…… 她去灶台看,把灰烬统统掏了出来。 这凶手是个细心的人,并且她现在可以完全确定这是个女人了。 她把灰烬给少尹看,从里面挑出几块没烧干净的衣服碎片来。 是粉色的罗,上面还有点残留花纹,是一片花瓣。 综合总总线索,要是凶手还是个男的,那林晓就真的要佩服这凶手的性格审美爱好了。 饶是少尹对林晓有意见,此刻也真的有两分佩服了。 不害怕腐烂的尸体,心思如尘,观察力极强。 要是个男的,当真是前途无限。 白大人知道了这个案子,也是痛心疾首,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条线索了,就这么中断了。 但好在房子附近也不是荒无人烟,他们还可以审问邻居,总算知道房子之前住得是一个叫玉娘的人。 这肯定是化名,现在就是根据画像搜捕嫌犯了。 林晓还提供了很多线索,道: “我知道一般凶手逃命的时候肯定会选择偏僻小路,住黑点乃至露宿街头。可是这位玉娘肯定不一样,她一定会选择好 路走,住得客栈不会是上等的,但一定是干净地方。” 凶手是个讲究了人,她虽然把衣服都带走了或者烧了,但是毛巾没有处理完,因为她走之前还打水洗脸刷牙了。 由于爱干净,没有在洗漱后继续生火,又因为想要快点走,嫌带毛巾不方便就放在哪儿了。 从碗盘的数量来看,她肯定是独自居住的,纵然身在风尘但是不带客人回家。 同时林晓让白大人从西城出去搜捕就是了。 白大人奇怪: “你不是说她心细如尘,那怎么还会从城西走。” 林晓道: “因为她急着走,她要求生。” 这是一个既要大胆杀人,又要小心保命的女人。 林晓知道,这个人杀人一定有理由,她对生活还是有一定讲究的,但是又过得很简单,她邻居对她几乎没有特别印象,只有几个男人惦记她,她性格比较孤僻见人不爱笑,可又是风尘中人。 可惜,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杀人了。 接下来的事与林晓彻底无关了,林晓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抓不到人说明这群官无能。 林晓回去林宅,先去沐浴,然后继续胃口大开大吃一顿。 第二天她照旧去府衙外抱 着箱子捧着书,面前一碗茶。 今日相安无事,到点回家吃饭。 第三天照旧点卯,一天没事,回去吃饭。 第四天遇到一具尸体,林晓立马提着箱子过去了。 衙役如临大敌,立马摆手道: “这具尸体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掉进池塘里淹死的。” 林晓问: “那还抬来衙门做什么。” 直接埋了就行啊。 衙役道: “这女人丈夫不依,要挖池塘的人赔钱,挖池塘的人不肯赔,两家扯皮这才闹着要上公堂的。” 林晓了无生趣,抱着箱子回茶棚了,震惊道: “老板,你怎么把我的茶收了,我还没喝完呢。” 老板连忙赔礼道: “对不住姑娘,我看你进府衙想着你要查案一时半会出不来了,就把茶收了。我再给你上一碗,不收钱。” 林晓道: “不用了,半碗就好。” 她碗里正好只有半碗。 第五天,没有等到案子,但是有一个穿着还不错的男人带着几个仆人笑吟吟地坐到她面前,道: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喝茶啊。哎呦,这茶可不好。要不跟我去茶楼品一杯上好的龙井啊。” 林晓问: “你认识一个叫霍青山的人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吃得多 “霍青山?” 那个人想了想,问: “谁?” 不认识啊。 那有点不方便了,林晓还想等着对方说一句“认识”或者“久仰大名”再要不就是“公主之子”“尚书之子”的话。 她好非常嘚瑟的面带微笑告诉他: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结果他来了一句不认识,林只好无趣地晓道: “那是我未婚夫。” 男人笑道: “他在衙门里做事?” 林晓道: “他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男人笑道: “这样的男人还跟着他做什么!来跟了我,保你吃香喝辣的。” 林晓莞尔,笑道: “我吃得多,一般人养活不起。” 男人笑道: “你就是顿顿一头羊,我都养得起你。” 林晓笑道: “光有羊可不行,我嘴挑着呢。” 接下来她详细说了自己的食谱,她爱吃肉,但是她只吃里脊肉,还有鲥鱼只吃月牙肉,汤要黄唇胶,还有她不吃燕窝鱼翅熊掌但喜欢吃驼峰鹿筋,每天必备。素菜吃猴头菌,竹笋尖。 早晚要饮茯苓霜…… 那个男人听得眉头越皱,拍桌子道: “你还真拿自己当千金小姐了……” 区区千金小姐,怎么 比得上公主府呢。 林晓微微笑道: “你这人好生奇怪你刚刚不是说。跟着你能吃香的喝辣的吗?我不过把我,日常吃的东西告诉你罢了,你不愿意养活我走就是了,怎么还在这儿发起脾气来了。” 经验告诉她,跟人争执说话就是要软绵绵的,看起来就是别人泼男骂街,你就是无辜的。 男人冷笑道: “我不过看你有几分姿色,你竟然敢如此狂妄,我要不好好收拾你,你不知道我张小爷的厉害!” 林晓忍不住纳闷,怎么她遇到的不讨喜的人都姓张。 张小爷大手一挥让身后的仆人把林晓带走。 林晓指指旁边府衙: “府衙之前抢占民女,你很狂啊。” 这张小爷也意识到自己太猖狂了些,制止了手下,又指着林晓冷笑道: “你等着。” 林晓心想,我看是你等着。 还没到点下班回家,有人骑马奔来,林晓看到这个人就直觉副典军的案子有消息了。 她在外头翘首以待,可是估计对方跑得比较远,今天是回不来的了。 还没到点,霍青山就骑马前来找她了。 霍青山面带笑意,林晓笑道: “看来凶手找到了。” 霍青山让人给他牵马 ,拉着林晓进了府衙,林晓道: “我就不进去了,我到点回家了。” 霍青山道: “你暂时还走不了,凶手落网你可是有大功劳的。” 林晓笑道: “跟我没关系,人是衙役找到的。” 霍青山道: “他们只是跑腿的,你是破案的。” 林晓解释其实也不算是她破案,凶手杀李大峰的方式无异于是自投罗网,其实林晓还想见见这位凶手,毕竟之前她动手杀人都没留下破绽。 为什么要赶在这天在自己买的房子里杀人。 霍青山道: “你不妨先想想理由,到时候看对不对。” 理由林晓已经想到了,如果副典军及其四个朋友都是被同一凶手所杀,那么她用得手法一定是有特别意义的。 其中一个姓薛的,被剪刀刺中心脏后往里面插了朵花,但不是月季。在其之后的副典军直接是用花杀死的,这个李大峰也是。 而第一个死的是用簪子,第二个是心悸,第三次是剪刀。 霍青山道: “凶手通过前三次杀人经验得到了启示,且因杀人成狂,于是越发胆大,用花枝杀人。” 林晓道: “还是那句话,用银簪剪刀杀人后往里面放朵花更保险,尤 其副典军死亡的地方在山庄,要是不能让他死得干脆,那凶手暴露风险很大。” “凶手其实是个心细的人,甚至有些胆小。” 毕竟是个连筷子都烧的主。 林晓道: “这个手法一定对凶手是有特殊意义的。那么她杀李大峰的日子也一定是有意义的,她在这天经历了什么刻骨铭心的事。” 说话间白大人吩咐了一些事,请他们进去了。 白大人笑道: “嫌犯已经落网,他们正快马加鞭地送回来。” 凶手是名叫周小玉,今年二十岁。 白大人表示自己会夜审周小玉,如果真凶的确是她,明日好上报朝廷,还道: “这件事还要多亏了林仵作,明天我定要跟圣上述明你的功劳。” 林晓道: “应该的应该的,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三个人彼此寒暄一番,霍青山带林晓回去了。 林晓想起来什么,道: “今天有一个姓张的过来勾搭我了。” 霍青山莞尔: “好事。” 林晓道: “我告诉他我未婚夫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霍青山道: “谁说我无所事事了。我不是每天都来接你回家吗。” 林晓一笑,然后道: “这不 是重点,然后他说让我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我就告诉他,我吃肉只吃羊里脊,吃鱼只吃月牙肉,喝汤要喝黄唇胶,吃笋只吃笋尖尖,每天必备驼峰鹿筋,早晚一杯茯苓霜。” 霍青山莞尔,林晓笑道: “然后他就被吓得恼羞成怒了,还威胁我让我等着。” 林晓指着一处笑道: “唉就是他就是他,张小爷,别躲了我看见你了,这个天拿什么扇子啊。你看,这就是我未婚夫,他就是霍青山。不认识没关系,介绍介绍就熟了。” 霍青山还笑着跟张小爷打招呼,拱手道: “多谢张郎君夸赞我妻子美貌。” 这张小爷看霍青山有天人之姿,一身上好绸缎,胯,下骏马威武漂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家,顿时吓得过来拱手弯腰道: “霍郎君好,在下有礼了,在下无意叨扰嫂嫂,只是见嫂嫂孤身一人饮茶,于心不忍又怕她受人欺凌于是上前保护……” 霍青山笑道: “府衙前头,谁不知好歹欺凌他人,当白大人吃素的吗。” 张小爷又鞠躬作揖,霍青山又笑道: “我们那儿有上好的黄唇胶茯苓霜,回头有空请你来享用。” 说着策马带林晓回去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赏赐嫁妆 然而林宅里没有黄唇胶驼峰和鹿筋,这东西在公主府里。 不过茯苓这玩意还是有的,霍青山让林晓用羊奶冲着喝养身的。 等到第二天林晓照旧去府衙前面茶棚蹲点,没想到迎面撞到那张小爷,他立马谄媚地给林晓擦桌子搬凳子,茶碗又是拿水洗了两遍才倒茶,还送来了上等的茶点。 就差跪下来说声姑奶奶了。 可是林晓还没来得及享受张小爷的讨好呢,府衙里的人就出来把她请进去了。 原来昨晚那周小玉已经被押送过来了,白大人连夜审讯,那周小玉虽然心狠手辣杀了数人,却是个经不起审问的,还没打呢就哭哭啼啼地全招供了。 白大人这会子已经在朝廷把真相公之于众了。 并且他肯定会如昨晚所说的那样,大力夸奖一番林晓。 林晓心想这有啥用啊,能给她个官做吗? 她在府衙等来了白大人和宫里的太监,白大人笑道: “公公你看,我就说林仵作肯定是在府衙吧。” 太监一边笑着和白大人搭腔,然后对林晓道: “传陛下口谕。” 旁边人都跪下,林晓也忙跪下。 太监道: “陛下口谕,传仵作林晓入宫面圣。” 林晓道: “草民 遵旨。” 她拎着自己的箱子跟太监一块儿走,太监看林晓的打扮,提醒道: “林娘子不如先回家换身衣服。” 进宫还是得打扮漂亮点。 霍青山只比林晓晚一点到达林宅,他是来接她入宫的。 书颖玉砚给林晓梳妆打扮,林晓一个劲表示不用太隆重,简单一点就好,我两年前入宫怎么打扮,比那个再简单一点。 书颖道: “入宫面圣,岂能简单。” 林晓表示: “皇帝叫我是因为我帮忙破了案,唉,一个仵作当然简简单单的就好了。” 书颖道: “圣上是知道你和霍郎君的事的,若是简陋了,岂不是让霍郎君脸上无光?” 林晓明白,可她还是阻止书颖给她戴那个赤金明珠冠,这样她会行动不便的。 林晓很久没进宫了,霍青山告诉她放轻松,不要紧张,她破了案子皇上要嘉奖她而已。 两年不见,皇帝的胡子又多了一些,却给她一种很年轻的感觉。 两年前皇帝还受太后辖制,现在整个天下仍有他处置,自然要意气风发了些。 瑞王也在旁边,他们规规矩矩给皇帝请安。 皇帝笑道: “今天上朝京兆尹说案子破了,其中盛赞了你一笔,说 若不是你案子也不会那么容易告破。” 林晓道: “不敢当,我只是验尸而已。” 做了点分析,其中这种分析只要细心观察一下不难发现,只是李大峰死的时候尸体有点惨,旁人不愿意进屋而已。 皇帝又道: “源儿,如今凶手被抓住了,你也该安心了,不用多疑有人要害你。” 瑞王连忙恭敬道: “此事是儿臣急躁了,做事顾头不顾尾,还请父皇降罪。” 皇帝道: “这有什么好降罪的,你身为皇子,府上副典军被人害死,是该小心些。不过你不该为此大闹京兆府,已经是束发之年了,还这么沉不住气,像什么样子。” 瑞王道: “多谢父皇教导,儿臣必定铭记在心。” 皇帝道: “就该给你定门亲事,也好有个人在旁边时时规劝你。” 瑞王脸红,道: “儿臣还小,想多用心功课。” 皇帝点点头道你用心功课也好,又看向霍青山道: “青山,你的书可是早就读完了,得议婚了。” 霍青山莞尔,林晓跟着笑。 皇帝笑道: “朕在你这个年岁,孩子都好几个了,你再不成亲,这满京城的闺秀都要等成老姑娘了。” 霍青山 道: “还好还好,老姑娘配老男人,正好。” 皇帝又是一笑,对林晓道: “林娘子,你又立功了,天下女子之中温婉贤淑者众多,能诗会画的不少,可是像你这样胸襟气魄胆识的,就是男子里也找不出几个来啊。” 林晓心想,那是他们太没用了。 皇帝道: “朕要好好嘉奖你,让你成为天下女子表率,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这话太耳熟了,两年前皇帝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让林晓提要求。 她看一眼霍青山,他眼带笑意。 林晓道: “民女不敢提要求,皇上想赏赐什么就赏赐什么,皆是民女荣幸。” 皇帝道: “不敢提,那就是有了,你只管说。” 林晓心里苦涩,皇帝你还记得你两年前让我提要求的事吗?虽然最后你还是做到了,可那也不是因为我啊。 林晓道: “启禀圣上,民女……想要一份嫁妆。” 霍青山莞尔,皇帝闻言哈哈一笑,道: “嫁妆?有趣,只是不知道你要嫁给谁。” 林晓答道: “自然是要嫁给把民女耽误成老姑娘的人。” 霍青山脸上笑容越发明媚,皇帝道: “好,那朕就亲自给你准备一份嫁妆, 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林晓道: “多谢圣上。” 霍青山这下算是安了心,刚刚林晓答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真害怕林晓是不是想提出什么可以让朝臣吵上十天半个月的意见。 还好林晓这会机灵。 其实林晓那一瞬间真的想提点政见的,但是她知道,就算提了皇上也不可能答应的。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是要点实际的吧。 出了皇宫后林晓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霍青山道: “有了嫁妆也不笑笑。” 林晓道: “有了嫁妆,该笑的不该是你吗?” 霍青山道: “此话何解。” 林晓道: “这些年我一直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现在有了嫁妆不用你掏银子了,你不该高兴吗?” 霍青山注视着林晓,思索了她的话后笑: “说得不错,是该好好高兴一番,带你去酒楼庆祝庆祝。” 林晓道: “酒楼就不必了,我们去府衙吧。我想知道周小玉为什么杀人,会怎么判刑。” 霍青山下令马车改方向。 周小玉杀人目的就是复仇,副典军李大峰等人于三年前于某勾栏中因为酒后发狂,竟然用花刺中一个叫桃红的姑娘心脏,导致她死亡。 第三百三十五章 花魂案落 因为是青楼女子,又没几个外人知道,副典军等人给了妈妈一笔钱就把事了了,旁人也只唏嘘了一声这女子命苦,其他的绝口不提,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完全忘却了。 可是周小玉记得。 她不仅记得,对这件事还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周小玉本不是风尘女子,但她和桃红关系极好,形同亲生姐妹。桃红死后,为她报仇这件事一直在周小玉脑海里,久久不能忘却。 可是副典军等人对她一个普通人而言不是那么好接近的,她也是凭借缘分才慢慢遇上了他们,杀了他。 她在杀了第三个人的时候见死者家内有花,想起桃红的惨死,就折了一枝插到死者伤口。并以此为启示,决定用他们杀害桃红的方式杀了剩下两个人。 林晓有几点疑惑,一是周小玉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副典军的。 紫园的出行记录压根就没有她的名字。 周小玉道: “紫园庄内有开乐班,他们此前招人,我便去了那儿,杀了副典军后就走了。” 原来周小玉杀副典军本身就是一个极为机缘凑巧的事,她进了紫园后遇见了副典军,留了个心眼为日后杀他做准备。 因为周小玉的身份,她行走的时候熟悉了庄内人员流动大致方向, 又偷听得副典军当时要见什么人,约在了庄内,便准备了酒试试看碰运气。 因为紫园内的歌舞姬出入有专门的通道和人员管理,加上小玉其实在杀副典军之前就辞去乐班工作,早已经离开。但是她和那角门人员相熟,以带人进去玩为由,给了他们好处就进去了。 做这件事的人不少。 碰运气。 林晓有些吃惊,在她之前的构思里,周小玉应当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策划详细之后才动手。 结果她杀副典军竟然是碰运气。 林晓又问: “那你杀李大峰也是因为碰上了运气?” 周小玉摇摇头,杀李大峰完全是因为一次演出的时候知道了他的身份,了解他的情况,早就计划要杀她的。并且周小玉目标明确,杀了李大峰后就逃跑。 就在桃红死之日动手。 林晓明白: “导致桃红死亡的人是李大峰。” 周小玉点点头。 按理说林晓两个疑惑都解开了,可是她还在那儿,周小玉问: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晓确认一遍: “你杀了李大峰后,在厨房用火烧了一堆带不走的东西?” 周小玉点点头,她把筷子和一些杂物都烧了。 剩下的能带走就带走。 林晓问: “为 什么不把毛巾烧了。” 周小玉的回答完全在林晓预测之中。 “因为还要用。” 最后林晓情绪复杂地从牢房里走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个凶手实在超出林晓内心预料。 首先她杀人是为了姐妹报仇,这是一种坚定的信念,是一种甚至有些感动的情意。 可同时,她杀人并没有一个详细计划。周小玉完全不像林晓之前遇到过的那些蓄谋杀人的人犯,精心筹谋把自己的嫌疑洗清到最小。 她的杀人计划竟然还带了几分碰运气、试试看的随缘。 而且虽然最后周小玉烧筷子烧东西是尽力清除掉自己遗留下来的痕迹,可是她的左右又不是荒无人烟,总会有眼熟认识她的人在的。 从某种意义来说,周小玉的杀人是单纯意义上的报仇,和不想被抓的害怕。 案子是破了,可是林晓一点也不开心,副典军那五个人杀人在前,罔顾律法在先,桃红只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女子,除了小玉甚至没人记得她的亡魂。 霍青山来安慰林晓,林晓心里又做了一点挣扎,早知道如此她就跟皇帝提议修改完善一下大凤律法好了。 现在也没机会了。 但是看到霍青山,林晓觉得求皇帝也没什么用,他一个皇帝怎么会因为 她破了一个副典军的案子就答应改律法。 她帮他找到先帝遗诏都没这待遇好吗! 还是指望霍青山当官后上奏比较好。 想通这层的林晓看霍青山的眼光都别有所图了起来。 霍青山看林晓那个色眯,眯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撩拨了一下她的耳环。 林晓借机握住霍青山的手,笑嘻嘻的。 霍青山觉得有点冷意,抽出手来道: “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林晓摇头道: “没什么,欣赏一下美色罢了。” 霍青山莞尔,道: “走吧。” 林晓道: “你先走吧,我时间还没到呢。” 不迟到早退的打工人。 霍青山道: “那我陪你到茶棚坐着。” 两个人在茶棚两碗茶待到林晓下班时间,今天依旧是没有案子的一天。 霍青山道: “你这样等是等不来多少案子的。” 光是朝凤城的话不可能天天有人谋杀作恶,若是附近乡县的话,尸体压根不会送来京兆府,都是先由县令负责查案,县令到时间破不了或者案子牵涉太多才会送到京兆府。 林晓道: “我也不是来等案子的。” 怎么会有人希望天天有命案发生。 那他跟杀人魔也没区别了。 林晓只是按照她现 代的生活作息来上班而已。 寻找一点她现代人的灵魂归处。 霍青山道: “你要是实在没事做,可以做点针线活。” 林晓问: “我不喜欢做针线活。” 霍青山道: “读书练字习武弹琴。” 林晓道: “书我每天都读的,不信你问茶棚老板。” 茶棚老板也笑道林晓每天都捧本书在那儿看,可用功了。 林晓道: “我回家后也会练字弹琴啊,还有我来的时候会练习轻功。” 虽然练得不好,飞不起来。 林晓道: “我每天过得很充实的。” 然后又问: “我都不知道你在公主府做什么。” 霍青山道: “差不多。” 林晓道: “你看,你也不做针线活。” 霍青山心想,哪有男人做针线活的。 但是这话绝对不能跟林晓说。 回头又是一番口舌之争。 好不容易等到了时间,霍青山带林晓去酒楼用膳,霍青山路上还道: “就快立夏了。” 林晓道: “咋了。” 霍青山道: “书颖给你量尺寸裁新衣了吗。” 林晓道: “不用做新衣啊,我们来朝凤的时候你给了我一箱子衣服呢。” 霍青山表示那都是春天穿得,马上夏天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古代网红店 林晓和霍青山在一起三年不到,拥有的衣服大概是上辈子总的三倍。 这就是古代贵族的奢靡和生活乐趣吗。 霍青山带林晓去得是近来京城颇有名气的酒楼华楼,排队得人众多,不过林晓背靠霍青山好乘凉,直接进了上等包间用餐。 林晓看着菜牌名,有着刹那间的失神,什么踏青行、雪顶含翠、不闻鹿鸣…… 还挺符合霍青山的人物形象的。 小二来问有什么想吃的,林晓低声问霍青山: “这个不闻鹿鸣应该是鹿肉吧。” 霍青山道: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结果端上来是一盘碧盈盈的纯绿色蔬菜,林晓忍不住问小二这是什么意思。 小二耐心地解释: “这是不闻鹿鸣,你走在丰美的草原上,却不见鹿的意思。” 林晓道: “那踏青行是指走在青青草原上的小动物吗?” 小二道: “是羊肉。” 林晓欣慰,自己还是成功地点到了一荤一素的,又问: “那雪顶含翠是指在冬天发现的蔬菜了?” 小二解释: “不是,是指鱼片,鱼片是白色的,上面盖了荷叶。” 林晓道: “行,再给我上道雪顶含翠。还有哪些是肉菜。” 小二道: “这道红梅珠香是鸽子蛋和虾……这道低吟浅唱是雀舌……” 林晓打断: “好了,再给我来道红梅珠香。” 小二领命下去了。 林晓揉揉太阳穴,旁边霍青山在笑。 林晓问道: “早知道了?” 霍青山道: “第二回来。” 林晓道: “那你刚刚不提醒我。” 霍青山道: “想看看你的悟性是不是比我强。” 林晓道: “结果怎么样。” 霍青山道: “不相上下。” 林晓: “哈哈哈……” 看不出菜的真材实料没关系,和霍青山差不多水平她也就知足了。 这华楼菜名很风雅,可是这菜量实在不够看的,林晓四道菜下肚也没吃出个滋味来。 她看着已经空了的盘子,灵魂与身体仍旧空虚,霍青山笑问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林晓忙道: “不用了。” 这儿的菜虽然摆盘很美,味道也还不错,就是量太少了。 林晓问: “这就是京城最近最红火的酒楼?” 霍青山点点头,他也是被朋友带来的,想带林晓也过来体验一把。 林晓觉得霍青山是希望她能就这家酒楼的菜色和经营问题来进行分析,顺 便考验她。 林晓道: “来这儿吃饭的应该都是风,流雅士颇有身家的人。” 就这个菜名,一般人还看不懂呢,而且这个装潢,上菜的碗盘都透露出精致审美还有贵来,普通人是消费不起的。 霍青山点点头,林晓道: “这儿的菜分量少,味道还好但也没多出挑,富家子弟家里定是有好厨子,专门给他们做合胃口的菜。可纵使这样,他们还会络绎不绝地来这儿,甚至大排长龙,那么此处一定有它的独特之处能够吸引富家子弟。” 林晓甚至觉得这家店跟现代的网红店有的一比,很有名声也装修得很漂亮,里头菜名好听,可是根本内容却没那么强。 网红店依赖的是互联网营销,靠网红等炒作噱头吸引目光,可是古代传播途径少且不便的情况下,这华楼是怎么做到名声迅速打响,并且吸引来众多客人,且还挺过了百日之期还没倒的呢。 这个问题林晓着实思索了一番,她坐这儿许久也没听到女人唱小曲或者弹奏乐器的,美色可以排除了。 还有什么呢。 林晓问: “这家店的老板可是什么人物。” 霍青山道: “一个普通商贾。” 林晓道: “这地方 是不是来过什么大人物。” 霍青山笑道: “确实,此前一位大诗人崔少凌在此处饮酒作诗,一时间成为佳话。” 林晓了然一笑,看样子这就是这家古代网红店成名的要义了,名人做宣传,所谓明星效益。 林晓回去路上还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开个酒楼赚钱的可能性。 她的厨艺不能说多好,但是她有创意啊,比如北京烤鸭,虽然是公主府的厨子做出来的,但没有她厨子是绝对想不到的。 说到这儿,霍青山还笑道: “你可知道,我娘对你那道烤鸭爱不释手,现在膳房天天都备着。” 林晓一笑,没想到公主还是个吃货,于是她道: “行,等我开了饭店,就用烤鸭做招牌菜。其实我最想开个火锅店,诶你觉得我给你做的菜里,哪道味道最好啊。” 霍青山笑道: “都很不错,你做的菜想法别具一格,味道也好。” 林晓则想在古代做西餐有没有前途。 她想得很认真,好像是真的要开饭馆一样。 没办法,实在是这个华楼给她的影响太大了。 霍青山又笑道: “这么想赚钱呢。” 林晓道: “发家致富乃是每个人的梦想。” 又补充: “你没有,那是因为你生下来就有钱。” 霍青山一笑,道: “其实我也有。” 林晓好奇地看向霍青山,他说了一大通,譬如什么: “世家大族总是只顾眼前风光,有多少人想着日后的事,现在不知节俭,奢靡惯了,往后又该如何呢。” 没想到霍青山还想到这层上呢,他还挺有管家天赋的。 林晓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自己也没有经历过类似事件,但如果从红楼梦来看的话,她道: “可以多买些田地,再多买些商铺,然后弄什么祭祀家业,就算以后日子不行了,还可以种种地的。民以食为天嘛。” 霍青山笑看林晓,表示道: “应该还不至于到如此。” 林晓道: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自信了。” 霍青山表示: “还不至于穷到要务农种地。” 林晓想了想,一笑,反正就算真有那天也估计轮不到她,于是改口道: “那可以从少做两件衣服节俭起。” 霍青山表示: “衣服还是要做的。” 林晓不解: “你怎么比女人还爱打扮。” 霍青山道: “所以命中注定我遇上了你这么个冤家。” 林晓表示: “哈哈哈……” 第三百三十七章 册封县主 很快就过了立夏,册封林晓的圣旨就下来了。 圣旨上一大通的话,什么皇帝感念林晓秉性柔嘉,巾帼不让须眉,内外兼修,当为天下女子表率,特降旨册封其为嘉平县主,赐婚于银青光禄大夫霍青山,钦此。 林晓磕头谢恩,太监又开口,皇上赏赐嘉平县主珠冠吉服、南北珠各一斗,金银器各四套、黄金百两白银千两、良田百亩……若干奴仆还有御膳和酒茶叶家具。 林晓跪了半天,心想皇家的嫁妆果然是很丰盛啊。 等太监念完,笑吟吟地让林晓平身,林晓腿都麻了,站起来那刻感觉天地一片模糊。 好在有书颖及时扶住了她,太监又笑呵呵地恭喜林晓,道: “这份恩典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县主立马更衣入宫谢恩吧。” 林晓说好,先回去换衣服,书颖自己做主在金线上的荷包里放了两大个金元宝答谢公公,又带人赏赐了搬东西的太监们,引得众人皆是喜笑颜开。 按照规定,林晓现在是命妇了,还要换上华服入宫拜见皇后贵妃等人,她以后逢年过节可能还要时常入宫叩见皇后等人。 林晓开始思索霍青山让皇帝给她封个县主的意 义。 这简直是在玩她。 皇后没有换人,依旧是宇文皇后,贵妃也还是那个贵妃。皇帝大概是想表示一下自己孝心如旧,不曾亏待了太后家人。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皇后现在已经成年了,原本看起来瘦弱的一个人现在已经是大姑娘的样子了,说话表情都有了变化。 贵妃却憔悴很多,她原本在后宫也算是一枝独秀的宠爱了,可是太后死后她就大不如从前了。尤其去年,皇帝几乎专宠梅昭仪周美人,引得底下人为了争一块翡翠闹出许多事来。 也是未此,反害了薛家一家人。 见过这两位就算差不多了,可是太监宫女提议让她去梅昭仪处走走。 去年贾樟上奏说明了有人为弄红翡杀人造玉的事之后,引起轩然大,波,皇帝申饬了许多人,风头渐渐平息下来。本来升了婕妤的周美人又自请降为美人,可是梅昭仪却依旧挺得宠的,今年刚生下五皇子,怕是要封妃。 那现在去巴结一番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晓见到了梅昭仪,感叹她受宠是应该的。 梅昭仪果然跟梅花一样,是一个清冷型的美人,皮肤很白,眉毛细细的,眉头偏下,看起 来就有着淡淡哀愁的样子,可是眼睛又盈盈的有光,整个人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美女啊,不知道她生下来的孩子会是啥样的。 不过五皇子还小着呢,还不满百日是不会带出来让她看的。 梅昭仪跟林晓远远地闲话两句,称赞她胆识过人等等,还说她要与霍青山成亲,那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又赏赐了她镯子一对吉祥如意的元宝两个还有两匹布就让她下去了。 林晓走的时候还想多看梅昭仪一眼,她见过的美人很多,大多是端庄大气或者妩媚的,像梅昭仪这样清冷出尘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不由不羡慕皇帝的艳福不浅。 没成想林晓走后,梅昭仪的贴身宫女就张罗着人熏香还要把林晓做过的垫子烧了,再拿水洗净地方等等。 林晓是一个仵作的事他们都知道。 仵作,是和死人打交道的人,尤其女仵作,不忌讳男女,污秽不堪,身上不知道多少人的怨气在,杀猪的见了都要绕道走。 五皇子还不满百日,要是让这样的人冲撞到了,那还得了? 必须得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又不免有人抱怨,也不知道是哪个没长眼的竟然带林晓来含香 殿,被她知道非得打断那人的腿不可。 这些梅昭仪都知道,却也不说什么,只嘱咐下去要用百合檀香。 林晓出了梅昭仪处,忍不住问太监周美人在哪儿。 太监道: “周美人住凝露轩。” 又劝林晓不必去见她,林晓其实也没想见谁,毕竟她跟周美人的关系就是那位热情好客的周桁了。 林晓问: “我能出宫了吗?” 正问着,冷不防面前斜跑出来一个男孩,他把手里的球一扔,砸到了林晓身上。 从这个里头里面放了三个金铃铛的镂空铜球和这个男孩的打扮来看,林晓第一反应就是这位便是三皇子了。 剩下的人纷纷跪下请安,林晓也给他行礼。 三皇子正冲着他们傻笑,嘴里嘟囔着“球”“球” 他身后也跟来不少太监宫女,纷纷跪在那儿,又小心跟林晓道: “县主殿下,快把球还给三殿下。” 三皇子如今也是六岁了,林晓听他说话就觉得不对,看了一眼,他鼻子还淌着鼻涕呢,衣服上也被磨蹭了。 林晓不急着还球,因为知道这样他很快就会跑,一手抱球一手拿手帕给他擦鼻子,道: “殿下先别动, 你的脸脏了。” 身后的太监看着胆战心惊,心想这林晓还真的胆儿肥,要是三皇子有了闪失哪怕脸被指甲刮了一下她可都要小心。 林晓把球还给三皇子道: “殿下慢些跑,小心摔跤。” 三皇子拿了球又追着球跑了,林晓看他跑步姿势和刚刚的举止以及说话方式就知道不好了。 近亲结婚导致的智力低下,三岁的时候就有表现,现在六岁更加明显了。 林晓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心想又不太对,皇家人手众多,又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好好教导不至于如此不注重个人卫生的。 林晓想起来霍青山的话,在皇宫孩子能平安长大就不错了,难不成有人暗害了三皇子? 太监也不敢让林晓在皇宫久留了,而且这个时间没准皇上会去含香殿看五皇子,就劝林晓可以出宫了。 林晓回了林家,她的宅子也变成了嘉平县主府,匾额还是镶金的,那叫一个华丽。 推开门,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书颖第好多遍给林晓道喜,还笑道自己给府里的一干人都发了赏银,全都记在账上了。 林晓把手帕给她。 第三百三十八章 赐婚 书颖看了手帕还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的脏成了这样。 林晓道: “遇到了三皇子,给他擦了擦脸。” 书颖哭着脸道: “我的县主姑娘,你、你……” 她的样子那叫一个无奈,跺脚道: “姑娘,三皇子可是皇子,他的脸莫说是脏了点,就是被煤灰盖了一下也不能你去擦啊,若是指甲刮了或者帕子的香味他闻了不舒服,那怪罪的可就是你了。他身后跟着那么多太监宫女呢,你问他们怎么不照顾好殿下,让殿下脏兮兮的,让奴婢们去擦才对啊。” 林晓哪里想了那么多,她本来就知道三皇子因为近亲结婚导致基因不太正常,看到他那样自然明白三皇子是智障低能儿,心里只有可怜,哪里想着摆什么县主威风呢。 何况她这个县主也只是有点名头,大凤朝朝凤城里的县主郡主海了去了,就连侯爷王爷也一大堆没权没势的呢。 她就忍不住自己伸手帮了一把。 书颖无奈,只能在旁边提醒林晓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还要去烧香念佛吃素保佑三皇子没事。 林晓本来不放在心上,被书颖这么一折腾,她还真的有点怕了。 玉砚趁机过来,道: “县主。” 林晓打住 : “不用这么叫我,依旧叫我姑娘就好。” 玉砚道: “今年给府上下人的夏衣是做好了的。” 林晓道: “就给他们发下去吧。” 玉砚道: “不过姑娘如今封了县主了,奴婢想着府里的下人也该穿得体面些,就是出去采买走动也气派些。” 林晓问: “可是衣服已经做好了,再做不会浪费吗?” 玉砚笑道: “奴婢留了个心眼,今年裁制新衣的时候特意吩咐了,只做一身。下人的衣服也是要换洗的,现在再做一两身也不算晚。之前做的也可以先穿着。” 林晓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公主府的下人大部分穿得一样,包括晓雅斋和蓝玉台的,要是得主人喜欢的会被赏新衣服和布料,他们自己也会买新布做衣服。 玉砚还说自己选好了几个衣服布料,让林晓先行过目等等。 林晓万万没想到,原来封县主不仅难在要入宫,还难在自己家了。 哦,不,这房子还是霍青山买的。 书颖那边烧香回来了,林晓还没选好。 也不是她有选择恐惧症,而是她的职业特殊,导致她对于某些色彩有一种虽然不表现出来,但内心真实存在的恐惧感。 尤其在她工作 完之后,这种感觉尤其明显。 最后她选了白色绿色蓝色,白色是她有一种亲切感,绿色蓝色则应该是在她职责范围内对她产生一定心理副作用最小的颜色了。 皇帝还赐了御膳,可惜早就凉透了,书颖还拿去供奉了一下,又让厨房热了一遍给林晓吃。 表示这是圣上的美意,不能糟蹋了。 林晓想书颖这是跟皇帝合起伙来折腾她,这御膳食材再好现在吃起来也没啥味道了。 而且她接受不了燕窝这种燕子口水啊。 等每道菜都尝了两三口后,林晓感觉自己精神还没饱,但是身体和嘴巴已经承受不了这种的恩宠了。 直到现在,她终于能腾出一点空间去想,霍青山咋没来。 这种日子,他应该来的。 书颖道: “郎君封了银青光禄大夫,估计也在吃酒呢,且来不了。” 林晓嘴角抽触,一个闲官能把他灌醉,他在中书省任职的时候都没这样过。 书颖又笑道: “今日是双喜临门,郎君自然要被拖住了。” 林晓慢慢地领悟了,皇帝给他两赐婚来着。 这一天忙到现在,林晓都把自己和霍青山的婚约给忘了。 汗颜。 而那一边,霍青山真的因为被赐婚而忙 碌于交际应酬中。 赐婚是好事,不管林晓从前出身如何,有个县主名头就算是好的。而且霍青山也老大不小了,他脱单,自然要来几场古代脱单宴会。 公主府来访的人络绎不绝,还有大量命妇来给公主贺喜。 林晓这边只有卫家滕家瑞王府等人过来送贺礼,公主府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公主应酬得头都快大了,命人把杜姨娘柳姨娘接过来帮忙招待一番,好不容易客都散去了,公主府里的酒味还迟迟不消。 清河此前最担心霍青山的婚事,慕容潇霍青山不喜欢,就又相看了许多姑娘,好不容易中意了何慧儿,偏偏霍青山带回来一个女仵作非要娶她为妻。公主都快被气死了,结果霍青山的脾气是越发的硬了,自己跑去跟皇上要恩典做主了婚事。 现在好了,她想改都没机会了。 未此又是伤心落泪了一回,一晚上胃口不好没吃什么。 第二天春兰不敢上清河最近最爱的烤鸭,只让人熬了鸭子肉粥来喝,岂料公主看见鸭子肉就想起来烤鸭就想起来林晓,连粥也喝不下去了。 春兰只好去叫霍青山来,结果霍青山一大早喝了碗醒酒汤就出门去了。 霍青山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 嘉平县主府了。 结果进了个空门,林晓一大早抱着自己的大箱子去京兆府了。 书颖还很害怕地道: “奴婢们拦了,实在是拦不住,县主她非得去。奴婢们好说歹说,县主就是不肯坐轿子,非得自己走。” 霍青山没说什么,只是让她们看好宅子自己骑马去找林晓了。 果然林晓在茶棚的老位置上捧着一本书看,面前照旧一碗茶。 霍青山笑着坐到她对面,道: “你是有多闲。” 林晓道: “谁说我闲了,我这是正经工作,在上班。” 霍青山都快哭了,他想着林晓当了县主后会有很多事要做,谁能想到。 他甚至忍不住疑问: “你不会是在怄气吧。” 因为清河不让她做仵作,于是非要来这点卯,一待就是一整天。 林晓问: “怄气?我怄气干啥?你不是答应了我,就算我们成亲了,我依旧可以继续当仵作吗?你要反悔?” 霍青山连忙否认道: “没有,我说话算数。” 林晓道: “那不就结了,我这就是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啊。” 霍青山笑道: “你封了县主,应该很多人来拜访贺喜才对。” 林晓点头道: “是挺多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鬼见愁 霍青山道: “那你可以设宴邀请她们啊,到时候一起赏花赏画,投壶品茶。” 林晓面带微笑。 霍青山想,这些林晓都做不来。 而且她生性别扭,和那些人走不到一块。 霍青山是个极品例外。 霍青山道: “那也应该一起聚聚,随便做点什么,不能辜负了别人的美意。” 林晓道: “我请了,就在大后天,请了卫家滕家她们来府上一聚。” 看霍青山的眼神,林晓问: “有什么不对的吗?” 霍青山道: “大后天?” 林晓点点头,问: “太晚了?” 霍青山点点头,林晓道: “总得给我几天时间准备一下吧。” 霍青山道: “你府上不是挺多下人的吗?圣上还赐给你了不少。” 林晓道: “那也得准备准备啊,不然他们做不过来怎么办。” 霍青山快被林晓的思维折服了,道: “他们要是做不过来是他们的错,你罚他们就是了,何必这么体贴……” 看林晓的表情,霍青山就知道自己惹她失望了。霍青山拉着林晓的手道: “我知道你很善良,可是对待仆人,不能太过体贴他们了,否则他们看你心软,别 说阳奉阴违了,就怕过两个月,明面上都敢欺负你了。你总得学着点管家治理之道才对啊。”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林晓快哭了,什么管家治理之道的,她就没管过这么多人,她上学的时候连班长都没当过。她就只做过课代表和组长收过作业。 于是她直接抽出手来道: “那还不是你闹的,我就没想过当什么县主,也没想过要什么大宅子。是你非要问皇上这个恩典的,我都说不用了。那个宅子,还有那些下人,除了书颖玉砚是我要的,剩下的都是你弄的,现在怪我管不了下人了。你能管,你去管好了,我这儿有正事要做呢。” 真是天降及时雨,林晓正委屈着呢,霍青山差点就要说什么“哪来的正事,京兆府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命案给你查”这样的气话,就有衙役磨磨蹭蹭地出了门,鬼鬼祟祟地准备往旁边挪。 林晓看向那衙役,衙役登时就要跑,林晓大喝一声“站住!”拿着箱子用了吃奶的劲朝他狂奔过去。 衙役吓得腿软,林晓一把挡在它面前,严肃问: “鬼鬼祟祟的跑什么?” 衙役吓得跪了下来磕头道: “县主你饶了小的吧,小的只是负责跑腿的 。” 林晓抓他起来,盯着他问: “是不是出了命案,要验尸?” 衙役哭丧着脸点头,林晓气得放下箱子道: “有了命案为什么不找我?你要跑哪儿去?难不成是你干的?” 面对一连串发问,衙役腿都哆嗦了,眼泪也出来了,求县主饶命。 林晓道: “在这儿别叫我县主,叫我林仵作,跟我走。” 说着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提着衙役进了京兆府。 眼角余光瞥到霍青山坐在那儿很是无奈地看着她。 林晓一进来,里头的人如临大敌,仿佛看到了老虎。 衙役跟人告罪道: “县主殿下眼睛实在太尖了,腿脚又灵活,小的没跑两步就让他逮个正着。” 有人骂道: “蠢货!你不会走后门!” 衙役哭道: “那后门也不是我能走的啊!” 林晓在那儿找人,问道: “不是出了案子吗?谁去查?我这就可以走了。” 千呼万唤之下,左少尹一步三挪地出来了,看着林晓情绪那叫一个复杂。 林晓笑道: “少尹大人好,这案子你负责?尸体在哪儿?在这儿还是要出去啊。” 少尹道: “嘉平县主。” 四个字,念出了起承转合 抑扬顿挫庄严肃穆。 林晓笑道: “少尹大人,在这儿我不是县主,是仵作。” 旁边人听了心里大吐苦水,想,还不是一般的仵作,是鬼见愁仵作! 意思就是林晓胆识之大,鬼见了都要发愁! 少尹捻着胡子道: “县主殿下如今不同往日,您已经是金枝玉叶,且有婚约在身,不适合抛头露面。验尸之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做,你还是回府安歇,或者和霍大人出去游玩的好。” 林晓道: “非也非也。我是县主不妨碍我当仵作啊。大人可能不知道,圣上册封我当县主,就是因为我胆识过人巾帼不让须眉,要嘉奖我为天下女子表率呢。我要是当了县主后就回家洗手作羹汤,不再抛头露面,怎么还能成为天下女子表率教会她们巾帼不让须眉呢?少尹大人,您说我说得对不对呀。” 看着林晓天真无邪的笑容,少尹都要哭了,道: “可是您已经有了婚约,霍大人还在外面候着呢。” 林晓道: “这个没事,他爱等候着就候着,他待腻了自己会走。他要是拦着不让我当仵作,我还不嫁了呢。” 少尹看着林晓后头,表情有了轻微的变化。 林晓回头,霍青山就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从二人的表情来看,霍青山应该正好听到了林晓的最后一句话。 不过从他的听力来看,前面那句话应该也能听到。 林晓拉着少尹道: “少尹大人,你还在等什么,赶紧去办案啊。我和你说,这种事你越拖延线索越少,拖到最后线索没了案子也查不出来,你还怎么升官。事关仕途,你得上点心。” 在旁人的憋笑声中,少尹愣是被林晓给拖走了。 其中有人过来给霍青山行礼请安,还有人过来道: “霍大人要不去拦一下县主?” 霍青山冷冷的: “拦她做什么。” 衙役道: “这次的尸首怕是县主吃不消。” 霍青山道: “这世上哪还有她吃不消的尸首。” 衙役硬着头皮道: “这次的尸首……尸体他……” 他只有体,没有首。 发现尸体的人自己吓得魂飞魄散了,在那儿口吐胡话被抬去医馆看病了,好不容易说了什么“眉头眉头……” 半天才弄明白,是没有首的尸首,吓得人赶紧去报案了。 少尹路上把事情告诉林晓,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林晓闻言确实有点吃惊,说实话,她前世还真没经历过这样的尸体。 第三百四十章 尸体 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林晓装备齐全去验尸了。 死者穿着女性服装,布料是市面上还好的红色软花锻,下面着寻常蓝布裤子,腰间的绿色腰带有残留痕迹,暂且判断不出来是什么。 记录这些是为了方便推测死者身份,找到死者家人。 林晓给死者验尸,死者性别为女,伤口处有草根碎屑,林晓目前肉眼观察不出来这是什么草。 伤口上部平整光滑,底下有些蜷缩。 死者身上皮肤光滑细腻,年纪很轻。双手十指指根掌心都有茧子,其中掌心最厚,还有小旧伤痕,是会干活的手,再结合衣服来看家境不会很好但是有一定家底,死者平时也要干农活。 尸体有淤青,腹部、下腹部有明显青紫淤青,大小形状来看一个是用脚一个是用拳头,尤其胸还有齿痕,再看身下红肿撕裂伤,生前遭到过侵犯。 从尸体僵硬和尸斑程度来看,死亡时间没有很长,大约是子时。 林晓再根据伤口,身上没有致命伤,以及身下有污秽来看,死者更应该是窒息而亡。 有没有生育过要看子宫口,这儿条件不方便。 背部有细小擦伤,还有细长的划伤,应该是被侵犯挣扎 时留下来的。 林晓仔细检查,死者很可能是未婚,再结合皮肤状态和大凤朝的普遍成婚年龄,死者很可能才十五六岁。 凶手真是畜生。 林晓把尸体衣服穿好,蒙上白布,然后检查尸体发现现场。 这儿肯定不是案发第一现场了,但是凶手抛尸在此肯定有原因,少尹以此为中心展开调查。 林晓看这儿虽然没有很偏,但也是郊外野地了,就古代的交通条件来看,对方趁夜色到这儿了抛尸,肯定有他的理由。 这几天都是艳阳天,附近的土有一定湿润程度,可是因为报案的好事的还有衙役等等都来过一遍,已经乱了。可林晓不放弃,还在寻找脚印等一切东西,并呼吁衙役帮忙找。 衙役问: “找什么?” 林晓道: “脚印血迹衣服碎片,哪怕是个头发丝,有什么发现都告诉我。” 古代衙役又不是警察,压根没有考试选拔一说,这不是大海捞针,是大浪淘金,你得用一群沙子去找一小粒线索。 林晓根据死者伤口判断,死者是被麻布袋包着运送到这儿的,同时麻布袋用来装的是草一类的东西。 没人会专门用麻布袋装草,这应该是某 种饲料。 饲料,那就是养驴、骡子和马的人了。 少尹道: “不管是驴骡子还是马,这东西晚上出不了城,凶手定是城外的人。” 那么就顺着这一条路去找可疑人员就是了。 林晓想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但听到旁边人在那儿议论什么人这么狠,杀人就算了,还砍头,真是丧心病狂,死后要入地狱去! 林晓想,对了,什么样的凶手会采取这么狠毒的方式杀人,而且从伤口来看干净利落,对方倘若第一次杀人那心理素质真是极其强悍。 林晓问: “这城里城外可有住刽子手啊。” 少尹没想到林晓居然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道: “这京城自然不少刽子手,本官已经下令去查了。” 考虑到古代私刑的特殊性,林晓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刽子手这一职业,他们的心理素质很强,而且很有经验。 林晓补充了一句: “还有可能是屠夫。” 少尹也这么想,这两种职业最有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看林晓心事沉沉的样子,想起来她刚刚验尸的沉稳冷静模样,先是对尸体状态,对死者 衣服布料的分析,身上每一处都不放过,也毫不在意尸体的污秽,也不惧怕尸体模样,连手上茧子腰带痕迹伤口细微处都详细观察分析了。 他做少尹多年,接手过的案子也不少,仵作来回也有好些个,不乏有年纪有资历的,可不管哪个都没林晓这份镇静。 即上次李大峰案少尹对她便有些改观,如今更加是刮目相看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察觉出来林晓状态跟往常不太一样。 于是好言安慰道: “林仵作今日算是忙完了,回去沐浴喝完姜汤好好歇着吧。” 林晓道: “没事,我还得回府衙一趟,如果可以我想确认一下死者有没有生育过。” 少尹道: “从尸体状态来看,八成是未婚女子。” 林晓道: “不能一概而论,就是九成九那也不是确凿的把握,要是弄错了,可能就要让这桩案子悬上个许久。能确认,总是要确认的。” 少尹感叹一声,忍不住问: “林仵作,你就不怕吗?” 上次的李大峰,这次的无头案。 林晓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林晓道: “一开始挺害怕的,也会恶心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但是慢慢 的也习惯了。 少尹非常佩服林晓的心理素质,林晓没有过多的解释,实在是他们之间差了很可能是两千年的思想鸿沟。 古代没有这个条件,但是现代哪个医学生法学生是这么过来的,什么样的没经历过。有的学校还盛行什么灵异传说,他们学校压根不流行。 因为学校的太平间阳气都很足,许多学生需要遗体捐赠,谁没事传这样的话。 他们接受的教育不一样,经验也不一样。何况古人也有自己摸索出对验尸的种种技巧,在没有科技的古代帮助破解了许多案件。 从这一条件而言,脱离了血液检测DNA对比的情况下,林晓是没办法认为这群人不专业的。 但是看不起仵作和认为女人做不了这个工作就很过分。 林晓忍不住淡淡笑问少尹: “少尹大人,我知道前段时间叨扰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啊。” 少尹道: “不敢不敢。” 林晓道: “不敢,那就是的确很烦了。” 前两天刚从皇帝那儿学来的心理分析。 林晓道: “烦也没什么,我前几天是挺烦的,跟个变态一样守在外头等案子。” 少尹道: “何为变态?” 第三百四十一章 性情中人 林晓道: “变态,顾名思义,跟正常状态不一样,就是不正常。” 少尹还以为是验尸专用名词,道: “老夫受教了。” 又笑道: “林仵作大约是想证明自己巾帼不让须眉,是老夫鲁莽了。” 林晓道: “其实也不是啦。什么巾帼须眉的,男女本来一样,都是人,有什么不同呢。男子做的女子也能做啊。” 少尹道: “林仵作不愧是天下女子表率。” 林晓莞尔,少尹道: “只是你要证明自己不一定非要用这个办法。” 做仵作,实在吓人,尽管早已经取消了贱籍制度,可是仵作终究还是不让人看得起的。 他忍不住问道: “你长久如此始终不是个方法,现如今可能还好,可是他日,你和霍大人成了亲,公主驸马怎能容得下。” 林晓沉思了一会儿,坚定自己信念道: “霍青山答应我了,即使我们成亲也会尊重我的选择尊重我的职业。如果他反悔了,我们的婚事可以取消。” 少尹露出遗憾之色来,劝道: “林仵作何苦如此呢?和霍大人的亲事可以说是天下难寻,为了这么个行当放弃,不值当。” 林晓道: “那少尹大人可愿 意为了自己的妻子放弃做官?回家务农种地。” 少尹道: “这如何能论呢?” 林晓道: “没什么不能论的。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大人,要没有我们仵作验尸,把种种情况分析道明,你们摸黑破案得破到什么时候去呢?” 少尹被问住了。 林晓道: “其实我之前守在府衙外,也是想坚定自己的信念。我知道仵作收入很少,五具尸体一钱银子。” 林晓说到这儿忍不住一笑,道: “我身边的大丫鬟一月都一两呢,府里最小的仆人一个月都二百文呢。” 也就是说,她得等上好久验够五具尸体,收入还不及林宅一个小丫鬟那么多。 林晓道: “可我必须要来。大人,我今年快二十四岁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多了,算上前世的三十年人生,她真的耗费了太多时间心血于法医这一行业上。 林晓道: “过去的人生,我一直坚定不移地学习这一行业,我的青春都度过在这上面了。尽管这个工作非常辛苦非常累,我也哭过吐过想放弃过。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 “就好比大人你。你为了科举致仕读了那么多年书,无数个寒冷的夜晚挑灯读书, 无数个炎热的夏天流汗赶路,赶考走过那么多路,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当上了官。一腔热血在心头,要你为了所谓的婚姻大事,放弃这个官,你舍得吗?” “大人,您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你割舍不下的话,就自然知道我为何不愿意为了这天下难寻的婚事放弃当仵作了。” 其实如果少尹细想的话会知道林晓说得话有很多漏洞,譬如他的确是为了读书辛苦了很多年,赶考走了很多的路。 可是林晓是小地方的人,又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做到这些? 只是少尹一时之间有感而发,想起往事,不觉热泪盈眶了,看林晓竟然有种看阔别已久的老友的感觉。 少尹道: “林仵作是性情中人啊!” 林晓淡淡的,少尹道: “林仵作,你以后直接在府衙内待着好了,不用在茶棚坐着干等了。” 林晓道: “没事,我就在茶棚,宽敞好喘气,哈哈。” 少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道: “茶棚里都是些茶叶沫子,有什么好喝的,府衙内有上好的龙井铁观音。” 还拿手挡了一下,道: “还有京兆尹大人的普洱。” 林晓又笑了,少尹大人其实还挺幽默的嘛。 少 尹又道: “何必费那个铜钱去茶棚喝茶吃面呢。” 林晓道: “不费钱不费钱,我跟茶棚老板说好了,以后我去他们那儿吃茶不给钱。” 又低声道: “我去的时候,那儿客人就多,他们就能多赚钱,不差我这一碗茶。” 所谓的名人效应,当一个店有一个名人(美人)出没的时候,便会有无数客人闻风而动跑去光顾。 这还是林晓从华楼得到的灵感,借此跟茶棚老板谈成合作,以后她打扮得漂亮点去茶棚喝茶,吸引顾客,老板不算她钱还送她碗面。 少尹也没想到林晓还有这手,忍不住比大拇指道: “林仵作妙计!” 少尹继续查访周围居民,林晓也就跟着他,一路询问了许多人,只是不见个杀猪的,刽子手也不住这儿。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家杀猪的,少尹自然要盘算个清楚。 这杀猪的还纳闷今儿买猪肉的怎么少了许多,一被衙役问话知道是出了杀人案,且死者死状惨烈,心里直骂晦气,口上直呼冤枉。 他们昨儿一直在家,今早一大早忙活着杀猪放血割肉出摊,忙到现在还没走过呢。 不信可以问他们家里人。 办过案子的都知道,家里人是最不 能信的,他们为了偏袒自己的亲人,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 少尹道: “你们的家人我自然要问,可是得先问清楚你们!” 一番盘问下来,原来他家不止杀猪还养猪。屠夫一家上下十口人,父母兄弟共四人,兄弟的妻子有两人,还有各两个孩子。 父母妻儿负责在家养猪,两个兄弟负责杀猪,分两个摊子一近一远地来卖,生意还红红火火的,家里日子过得不错。 问得这个是弟弟,一身一脸的横肉,估计哥哥也差不多。 林晓检查杀猪户的刀,是锋利的,上面还有骨肉残渣,刀把也有猪油和血迹。 现在就体验到古代科技匮乏的重大缺点,要是现代去验一下,有没有嫌疑一目了然,哪怕你把刀洗得再干净,都能给你验出个真假来。 因为这杀猪户卖得地方离家近,少尹索性直接去了他家。 这杀猪户的家也大,孩子见客人来就喊娘和爷爷奶奶,妻子都有三分姿色,父母身子骨也硬朗,男孩还都在上学堂。 这简直古代人生赢家啊,吃得上肉盖得起房,一家三代同堂一起赚钱。 可是林晓想,死者身下的伤其实很有可能是轮,奸造成的。 这杀猪的恰好是兄弟二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 杀猪胡 杀猪户胡家留家的是三个女孩,年纪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三岁,中间的五岁,老大老幺都是哥哥的,老二是弟弟的,现如今两个媳妇肚子里都还揣着一个呢。 不管少尹问父母妻子什么,他们皆一口咬定昨儿两兄弟回家吃了饭早早地就睡下了,今儿起了个大早杀猪去卖了。 他们这又是养猪又是杀猪的,日子忙着呢,一天都不得歇息,孩子想出去玩玩都不成,都得留在家里喂猪。 林晓还去看了一眼他们养得猪,膘肥体壮的,在拱着猪槽里的食物,看起来很憨厚美味的样子。 不过古代养猪可跟现代很不一样,没有精饲料,没有现代化一体的工厂,没有疫苗等等,甚至于连猪的品种都不一样。中华传统家猪其实是黑色、黑花、黑白的,是野猪驯化而来的,想要把这样一头猪养得肥肥的可宰杀起码得一年。 林晓数了数这猪的数量,除非一个月只杀一头,不然也不够杀的啊。 胡老大的妻子道: “我们人少不够用,自己养猪也是为了多赚点银子,平时猪不够用的时候还得再去远地迎两头猪回来杀。” 少尹便记下迎猪的地方,又问: “那儿今早你们杀得猪是自家的还是外 头的。” 胡老大妻子搪塞,少尹冷哼一声,道: “不说可见刚才扯谎了,既然如此,去到衙门里,在公堂上说个明白!” 胡老大的妻子急得跪下,两个孩子也护着她。 父母也出来哭天喊地地申冤,什么两个媳妇都怀着孩子,要打要杀就拿他们这两个老货过去好了。 一折腾反倒他们查案的像个坏人了。 少尹道: “害怕了就说实话,不然这大凤朝的律法可不会因为你是个怀孕了的就放过你!” 还有胡老二的妻子也接受了盘问,林晓看这三个孩子都小,就拉她们到了一旁,从身上掏出一包糖点来分给她们三个吃。 虽然胡家有点家底,不缺肉油,可是这三个孩子想吃点糖啊糕啊的也得不到满足,现看见糕点都眼睛放光高兴地吃了起来。 林晓笑问: “好吃吗?” 孩子纷纷点头好吃,还在那儿舔手指头咂嘴,林晓又把纸包打开道: “姐姐这里还有哦。” 孩子们渴望地看向她,林晓笑问: “你们还想不想再吃呀。” “想!” 三个孩子争先恐后地回答。 林晓道: “想吃可以,不过你们要告诉姐姐你们叫什么,今年多大了,好不 好。” “好!” 三个女孩抢着自我介绍,林晓笑着让他们一个一个来,这个道: “我叫胡心,心肝的心。” 那个道: “我叫胡小花,五花肉的花。” 最后一个是大姐代替的,说她叫“胡小多”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母猪下了好多崽,他们接生了一夜呢。 林晓笑不出来,总觉得这个先后顺序和重点怪怪的。 她们吃了第二块糖,林晓又笑问: “你们很爱吃糖对不对?” 她们又是点头说是,林晓道: “那你们让爹娘还有爷爷奶奶去给你们买啊,想吃多少买多少。” 胡心露出沮丧的表情来,说爹不给买,还骂她们。 林晓道: “这么可怜啊,那你们的弟弟呢?他是不是也想吃糖但是不给吃啊。” 胡心道: “才不是呢,弟弟想吃什么,叔叔都给他买!爷爷奶奶也是。” 林晓叹气,摸摸孩子们头: “姐姐跟你们一样,从小到大,想吃什么爹娘都不给买,只给弟弟买。不过好在姐姐现在有钱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 三个女孩都一脸羡慕地看着林晓和她手中的糖,林晓又把纸包打开道: “你们这么乖, 姐姐再给你们吃糖好不好?” 她们都拍手叫好,林晓一边分糖一边道: “你们吃了糖要听话要乖,知不知道?” 她们都点头,林晓道: “要懂得帮爹娘做事,帮他们在赚钱。” 胡心道: “我每天都有做事的。” 林晓道: “每天都有吗?” 胡心点头,剩下两个小的也附和。 林晓就问她们平时都帮忙做什么,都是打猪草砍柴熬猪食喂猪的活。 林晓道: “你们只能干这个,你们爹杀猪的时候就帮不上忙了对不对。” 胡心道: “爹说我们弄不了那个,不让我们弄。” 林晓又问她们养了多久的猪,胡心道: “养了好多年了,妹妹出生之前就在养了。” 林晓又道: “姐姐以前在家没有养过猪,但是养过羊,小羊,白花花的,姐姐还给小羊取了名字呢。你们有没有给猪取过名字啊?” 她们几个摇头,林晓叹气道: “你们没读书,不会给猪取名字。” 胡小花道: “哥哥读书,但是哥哥不乐意给猪取名字。” 林晓顺势问: “那肯定是因为哥哥不喜欢猪。” 她们又是点头,七嘴八舌说胡桐不喜欢猪嫌弃猪 吵和臭等等。 林晓又问: “那你们喜不喜欢那些猪呢?” 却纷纷答“喜欢”,养了好几年,有感情了。 林晓道: “有感情,那今天早上杀猪的时候你们哭没哭啊。” 胡心道: “没哭。” 林晓纠正: “那就是不喜欢了,否则怎么忍心看它们被杀呢。” 胡心道: “今天早上杀得猪不是我们养的,是外头买来的。” 林晓莞尔,道: “原来是这样。” 那就对了。 可能有人疑惑,面对一群孩子何苦这样绕东绕西的,直接问就是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孩子才要多用些办法,因为孩子小不懂事,不知道官府的重量,且脾气难以捉摸,又仗着孩子两个字童言无忌最是难办。 大人就不一样了,官服这么一穿一站,说两句狠话往往就先跪了,有什么直接问,他撒谎就反复盘问,遇见心狠的直接就上刑不怕你不招。 所以林晓宁肯多兜两个圈子好好问问这些孩子们,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孩子的纯真会被最大程度引导出来。 林晓就问: “今天杀得猪是外面买的?那你们爹爹是不是很早就出门了?” 胡心道: “爹和叔昨晚没回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谨慎 原来昨晚胡老大和老二回家大吃大喝一顿后就推着车走了,胡心还问娘他们是去迎猪吗?回来的时候能不能买块糖回来给她吃。胡老大妻子还骂她贪吃多嘴让她不许吃糖少说话。 胡心本来是要反倒头睡到大天亮的,可是晚上起夜,发现爹还没回来。 他们房子虽然还挺大,可依旧是几个人住一起。小多和爷爷奶奶一起睡,因为她晚上会吵,胡老二要好好休息。 胡桐是专门一间房,胡小花则和胡心一起住,房间是和通房,和胡老大房间挨着的,胡心要出来起夜得路过亲爹房间。 胡老大晚上鼾声如雷,胡心昨晚没听到鼾声,月光下也没看到亲爹,去院落里的时候还看见院里的推车还不在。 今儿天亮了,胡心才在院子里看见爹和叔叔推着车载着猪回来了。 林晓问: “他们走的时候推车上有没有东西啊?比如麻布袋之类的?” 胡心想了想,摇头道: “不记得了。” 林晓把糖全分给她们了,三个孩子欢天喜地走了,胡心还把其中两块好好握着,跑去找娘。 林晓把口供告诉给了少尹,之前口口声声说两兄弟都在家的老父母和两个妻子都涉嫌做了 伪证,少尹还要多加审问一番。 因为杀猪户的确有很大嫌疑,少尹就干脆下令全部带到衙门好好审问一遍。 胡老大妻子哭喊,说有孩子在,他们走了孩子怎么办。 而且两个妻子都是有孕在身,只怕也很不方便。 少尹就让老父母留下来照顾孩子,两个妻眷还是得走,胡氏兄弟也带走。 时间已经不早了,少尹道: “林仵作早些回去吧,这儿的话交给我办就好。” 林晓道: “我还没确认死者有没有生育过呢。” 少尹道: “时间着实不早了,你回去还得好一会儿功夫呢。明天再验吧,明天还能找到一些人来认尸,我也能盘问些线索出来,岂不是更方便。” 时间确实晚了,林晓其实已经超额完成了工作内容,也算了无遗憾地走了。 临行前还在想,霍青山不会傻乎乎地一直待在府衙吧。 然后坚定了想法,想他们今天的行为无异于是吵架,要不是有衙役出来被迫解围,肯定是要大吵一顿收场的。 那霍青山现在肯定早就走了呀! 要么回公主府,要么去交际应酬,肯定不会耗在县衙的啊。 林晓便迈着步子走回林宅,哦不,嘉成 县主府。 林晓路上想,他们这一路都在分析有可能的嫌犯,至于死者身份还有待商榷。 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尸体?是因为心理变态,还是…… 这最大的可能就是让人辨认不出来死者身份,拖延时间了。 林晓想着已经回到了家,书颖道: “今天郎君过来了一趟。” 林晓问: “他做什么了。” 书颖道: “坐了坐就走了,我告诉他,姑娘大后天请了人来府上一聚,问郎君来不来呢。” 林晓道: “他不来?” 书颖道: “郎君说再看。” 林晓没有什么表示,书颖道: “我瞧郎君今日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心事…… 林晓想我还有心事呢,你看出来了没。 书颖又道: “姑娘今日回来的晚,可是有案子吗?” 林晓点点头,书颖道: “那我让厨房做点清淡的来。” 林晓道: “随便煮碗面就好。” 书颖去了一会儿,先给林晓端了碗汤来垫垫肚子。 林晓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书颖还当她在想案子,可是林晓满脑海里都是霍青山的模样。 霍青山好像真的生气了。 可是她也很气啊 。 她就是这样一个性格的人,霍青山和她在一起那么久了,也清楚她是从来不擅长打骂驯服仆人的人。她前世来保姆都没请过一个! 明明之前在一起住了那么久,并没有闹过什么矛盾,结果现在分开住了,却一大堆的烦心事。 更关键的是他们还要结婚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婚前恐惧症和焦虑症,还有情侣往往因为婚礼而闹掰? 林晓情绪复杂,书颖端来了一碗猪油汤面,上面盖了嫩青菜叶子,前面盘子里分别放着除刺的鱼蓉丸子、辣炒里脊肉,还有一碟榨菜,量都刚刚好,是书颖伺候林晓总结出来的经验。 林晓吃完饭后散步消食,又练字,然后再整理了一下今天案件的思绪。 第二天她直接奔赴京兆府,都不用在茶棚走个程序了。 少尹已经下令让家里有年轻女眷不见的前来认尸,大概信息还没铺出去因此还没人来,林晓继续检查死者尸体。 这次她的重点不再是身上,而是死者伤口。 草根碎屑,一定是饲料吗? 不见得。 林晓觉得最保险的还是把饲料拿出来做比对。 衙役苦着脸,道: “这如何比的出来……” 还没说完 呢,被人撞了胳膊肘子踢了一脚,一起去找饲料了。 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可惜林晓也没那个本事可以做出检测仪器来,凑合试试吧。 接下来是伤口边缘和中心,林晓研究这里是希望找到凶手用力的点。 林晓此前跟霍青山学过武功,被他手把手带着用刀剑砍木头桩子。 虽然木头和人有一定区别,但是林晓觉得可以借鉴。 林晓还研究了一下死者腰带,其实昨天人她太谨慎了,这种腰带衣服下摆上痕迹很大可能是油。 但是古人衣服其实不常洗,肥肉比瘦肉贵,林晓在栗山县的时候只能吃到一点点菜油。 所以她不得不谨慎些,可是现在看来是油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死者家境还可以,吃得起油也正常。 林晓检查死者尸身,确定是没有生育过的。 她脱去手套头套口罩外褂洗手换水洗脸。 那边有人给她带消息来,道: “那杀猪胡兄弟昨儿是去喝花酒了。” 对方想了个文雅的词,道: “已经找人问过了,确实有证据证明他们没空杀人。” 林晓撇撇嘴,家里妻子都还怀着孕,他们倒好,宁可拿钱出去找快活也不肯对孩子们好一点。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林晓想做个实验。 她去找到杀猪胡两兄弟,他们一脸晦气地在那儿抱怨,各种指桑骂槐,旁边衙役敲棍子,喝道: “这儿是衙门,不是你们家院子!说话注意点,否则老爷治你一个咆哮公堂的罪!” 胡兄弟不做声了,看见林晓两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胡老大还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看样子又是把脾气撒到林晓头上的了。 他们还在那儿埋怨道: “无缘无故的把我们关了一夜,挨饿受冻的,不得赔我们点银子?!” 林晓冷笑道: “你们做假口供,不把你们打几十板子已经是客气了,还想要赔偿呢。” 胡老大骂道: “我们大老爷们说话,轮到你个女人插嘴!” 衙役忍不住拿棍子打他一下,喝道: “嘴里放干净点!这是嘉平县主!” 林晓笑道: “没事,这儿没有什么县主,只有一个姓林的仵作。你可以告诉他们,按照大凤律法,给假口供该怎么判。” “按照大凤律法,给假口供需要打十板子,若是贻误案情,酌情翻倍。” 林晓道: “你们还有你们父母还有妻子皆说你们昨晚在家一夜没出门,审了你们一晚才说是出去喝花 酒了。哼,你们白白耽误大人查案,起码一人二十板子。” 听到要打板子,两个人才发虚了,对视一眼商量怎么办。 林晓道: “这儿还不算完,如今不少人都知道出了命案,你们又被关起来审问。只怕你们的邻里街坊现在都道是你们杀了人抛尸荒野,就算此刻放你们回去,只怕他们也不信你们是清白的。到时候想来人人疑心你们的刀不干净,肉也不是猪肉,你们的生意算是完啦。” 听到这个两个人才叫当头棒喝,纷纷急得跳脚,口不择言又骂起了当官的不分黑白把他们抓来了,害得他们要家破人亡…… 衙役气得推搡他们,道: “你们要寻死出去寻去,在这儿骂起朝廷来,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想被砍头!” 胡兄弟两急得撒泼要说法,还是一个捕快机灵,拉着他们道: “你们别慌,让县主给你们想办法。” 他们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三挪地走向林晓,低头道: “县主救小的们一命吧!小的讨生活也不容易。” 林晓道: “我说过,这儿没有什么县主,只有一个仵作。我会帮你们证明清白的,不过我有件事你们得帮帮我。” 胡兄弟连忙道: “ 县主有事只管吩咐。” 林晓第好三遍道: “不要叫我县主,叫我林仵作就好。” 林晓要做的事很简单,她需要几根骨头。 林晓带着衙役和杀猪胡兄弟回了家,那儿的人见了都退避三舍,指指点点的。 杀猪胡,平时看起来那么威风两兄弟,此刻愣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杀猪胡挑了一头猪开始宰杀起来,猪被五花大绑又堵住了嘴,可是仍旧叫得惨烈。 都说君子远庖厨,其实不是不做饭,而是见不得杀生。 林晓酷爱吃肉,又是一个镇静的法医,可是看到动物临死还是不忍心。 林晓需要骨头来做实验,杀猪胡熟练地把骨头都剖出来,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这些骨头最好带回县衙去实验,这样少尹他们在旁边看得真切。 杀猪胡因为没了嫌疑,林晓就昭告街坊说清这件事,又教他们拿了剩下的猪肉摆一桌宴席请人吃饭,胡老大拍腿道索性再杀一头猪给街坊们送几块肉,洗洗晦气,也叫大家为他们高兴。 天下之人对有利可图的事总是欢喜的,闻言都过来挤作一团要分肉,还赞杀猪胡兄弟平时人就好等等,怎么会杀人呢。 林晓一笑,又拍了拍胡老 大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林晓道: “你们两个对妻子好点,对孩子也好点。男孩女孩都一样,不分轻重。天底下有出息的女孩多着呢,只可惜父母不长眼,生生埋没了去。” 他们两个点头哈腰地应了,林晓带着猪骨头走了。 能用来做实验的主要是筒子骨,衙役还嘴馋道: “这骨头好,上面不少肉呢,切一切炒菜也有了煲汤也有了。” 林晓一笑,就怕他们一会不敢吃了。 少尹那边也排除了几个刽子手的嫌疑,而且刽子手的刀都是刑部看管的,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林晓想了想,把衙役的佩刀、大菜刀、杀猪的砍刀、镰刀等刀各要来了一把。 还在那计划还有什么刀能用的。 这个衙役道斧头,那个衙役道柴刀。刀太多,骨头都快不够用了。 少尹在旁边看着,想林晓能做出什么来。 实在是他觉得这些刀效果都差不多,而且伤口明显没有多次砍,这样实验真的有用吗? 林晓表示,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林晓挑了一个看起来壮实的衙役,让他帮忙剁骨头,还提醒一下到底,如果中途下不去手了就抽手,千万别把刀拿出来了。 衙役照 做了,用杀猪刀剁了一个大筒子骨,一下去才砍了一点就不行了。 然后在林晓的指示下把筒子骨分成两半,林晓开始观察横截面。 少尹看不出来门道,心想二者差得多了,如何能一样呢。 借着,林晓又指示几个衙役拿不同的工具剁筒子骨,然后在本子上记载结果。 林晓问少尹可看出什么蹊跷来没有,少尹道: “二者不相同,实在不好判断。” 林晓道: “少尹别想着其他,就看这筒子骨就好。” 然后想,少尹压根没仔细看尸体,自然不会发现其中蹊跷,于是给他讲解起来。 原来,林晓并不是完全地在寻找作案工具,同时也在寻找作案手法。 林晓觉得以古代的刀具锋利程度来看,一下到底真的需要很好的工具和很狠辣的心和很稳的手,不然他们也不会怀疑到屠夫和刽子手上。 可是林晓昨晚翻来覆去的思考和今天的观察后,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林晓认为凶手不是一蹴而成,中间也停下来,最后又下手了。 林晓让少尹看筒子骨的横截面,那些衙役因为没力气和害怕而缩手的筒子骨,横截面都有轻微变化的幅度,但是没有出现杂乱的痕迹。 第三百四十五章 嘴炮达人 伤口是一次性的,没有多余的刀口,也就是说凶手没有二次下手,但是他很有可能中途停顿,或者发生了意外情况,或者是力气不够采取了借力。 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少尹还是忍不住想,这有什么用呢? 抓凶手才是关键啊! 现在凶手头绪一点没有,研究这儿有啥用。 林晓是脑子太聪明了所以非得找点事做吗? 其实也不怪少尹心里迷惑,实在是他们两个思维方式不一样,林晓的职业经验告诉她必须弄清楚这些,都是查案流程,不能马虎,还有指纹血液凶器等等都要找到一样。 少尹就全当林晓太闲了没事做好了,然后问林晓关于凶手分析有什么意见。 林晓还在看筒子骨横截面,首先她排除了几种武器,比如镰刀以及菜刀。 通过伤口边缘表皮的蜷缩程度排除了杀猪刀,最有可能的是衙役的佩刀等物,因为够长。 最后林晓又用刀来切肉,观察肉边缘的变化。 最后得出另一个可能来,那就是凶器没有很锋利。 可是这些刀具普遍的不锋利,最锋利的和快的是刽子手的刀,还有上好的刀剑。 饶是如此,那也得练家子才 能用出效果来。 同样,对于高手而言,用普通刀具也能发挥出削铁如泥的效果来。 虽然林晓很难想象霍青山舞着一把杀猪刀御敌。 那画面太美了,而且以霍青山的个性,可能宁愿赤手空拳也不委屈自己用那么寒碜的一把武器。 林晓想到霍青山就笑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板起脸来。 谁要想她了。 衙役凑过来问道: “这些排骨您还要吗?” 林晓道: “应该没啥用了。” 他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问: “那我们能带回家吃吗?” 林晓愣了一下,道: “这个被刀弄脏了的。” 衙役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洗洗还能吃。 林晓苦笑一下,她是好日子过多了忘记之前的苦来。 别看衙役在公堂办差很风光的样子,其实他们钱也不多,各种活都要干,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仗着一身官服耀武扬威让百姓奉承他们。 现在看到肉都一个个馋了。 林晓道: “你们拿去吧,洗干净再吃啊。” 她的事又做完了,拎着箱子出去喝茶了。 今天来认尸的人有几个,可是都不敢认,衙役们也在四处找人。 等到日 薄西山,他们终于迎来死者的家属。来的人是一对父母,上了年纪头发也白了不少,看到死者穿得衣服就哭了起来。 他们是城里偏僻处一户姓刘的人家,家里有两亩薄田,还有一个榨油的磨具,平时帮人榨菜油茶油。 林晓看到他们也唏嘘不已,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遭受了莫大的灾难。 她心事重重地回去了,书颖道今天又有不少人送来拜贴,还送了贺礼等等。 林晓无心应对,书颖提议现在下帖多请两家来。 林晓道: “你决定就好。” 也不知道到了后天案子有没有新线索。 书颖见状忍不住劝林晓: “公务要紧,可是家务也得操持一番。日后你与霍郎君成亲,家里大小宴会,都得落到你头上。趁现在学着,日后也不慌乱。” 林晓听到这个头都大了。 好巧不巧,那边清河正在用同样的理由说服霍青山。 “林晓是聪明,可是她的聪明从来不用在你头上,你对她掏心掏肺的,她可曾为你想过什么。之前,你为了她上表自请问罪,去了绵州两年。可是她为你做过什么?洗衣做饭,会做这个的多着了。你看看她,平时府 里有什么宴请,就知道坐那儿傻笑,吃吃喝喝的,也不知道招呼客人。成天和奴婢互称姐妹,哪里有个大家的样子。日后你们成亲,府邸里上上下下的事,她操持得了哪样?到时候下人仗着她脾气好,瞒上欺下,耀武扬威,只怕用不了两年把家底掏空了不算,还把你给卖了。” 林晓要是听到这番话,都要忍不住夸上一句“嘴炮达人”来。 清河公主又抹着眼泪道: “其实过了这两年,我也看淡了,不强要你娶什么名门世家的闺秀,好歹担得起一个贤字,可以把家里照料得过来。而不是嘴上说什么大道理一个劲往外跑,家里的事反把手撩开。日后你做官升官,家里一年到头逢年过节过寿,要办的宴席不少,你自己说那林晓能招呼得过来吗?呵,我看她的性子,压根想不到什么请客设宴,没准还说麻烦,自己吃杯酒热闹热闹就够了。怕只怕,将来我和你爹百年了,她连摔盆守丧都觉得累赘。” 霍青山忍不住为林晓说话,道: “她不会的。” 清河道: “我问你,眼下她那儿就有一件要庆祝的事。她如今封了县主,按理来说得好好庆祝一番 ,来贺礼的也不少,她可准备了?定了什么日子请了谁?别告诉我,她只想着家里杀只鸡鸭就当做庆贺了。” 林晓甚至连鸡鸭都没杀,皇帝赏赐的御膳把她吃伤了。 还好不是她自己花钱,否则她可能三天吃不下饭了。 霍青山被清河说得五味杂陈,清河又添把火道: “横竖你也这么大了,娘也管不了你了,你的事你自己想清楚罢了。” 霍青山下去后也是默默叹气。 其实清河说得也不无道理,林晓确实聪明有气魄,理智冷静,且心胸开阔是多少人都比不得的。 可是她的不足也很明显。 霍青山不愿意说这是林晓的缺点,因为林晓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和他不一样。 林晓的生活环境很简单,和父亲相依为命,家里简单三间房,每日里往来邻居。 而公主府、林宅,对林晓而言太大了,人太多了。林晓又很不习惯使唤奴婢,甚至会和书颖她们互称姐妹,还对他们有极大的同情心。 日后他十有九八是继承公主府的,底下还有弟妹要照顾,他即是皇亲又是国戚,别说是家里亲戚往来,就是入宫次数都不会少。林晓真的应付得过来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过日子 林晓数了八十个铜板用红线串好,旁边书颖拿了一个尽量朴素的小箱子过来给她盛好,林晓又记好账本。 这是她上个月的收入,三具尸体八十文。 给她发工资的账房还笑呵呵道: “五具尸体一钱银子,三具是七十二文,不过少尹大人有吩咐,林仵作你非常上进,加了八文凑个吉利数。” 天知道少尹是怎么说出来“非常上进”四个字的。 估计心思挖空了才想出来这么个说辞。 林晓就当这是她的奖金了。 把工资存好后,书颖又拿了账本花名册等给她过目道: “今天府里下人的月钱都发下去了,姑娘你瞧瞧。” 林晓看过去,这县主府光是一月的月钱就要她验一千具尸体。 这还只是月钱,她还要负责府里许多人的吃穿生病,还有过年过节要打赏东西。 什么叫朱门酒肉臭,累死穷仵作。 没想到贫富阶级的距离竟然被林晓极限浓缩了。 林晓忍不住叹叹气,问书颖这府里还剩多少物资多少银子。 书颖给她算了算,这府置办的时候霍青山给添补了许多东西,柴米油盐酱醋茶糖、鸡鸭鱼鹅牛羊都是有的,只是这些天已经消耗了不少。肉、菜 是每天都要买的,主要是之前已经办了酒宴用得比较多。 只是书颖也不清楚这些消耗品够用多久,但是今儿初一,照规矩是会大采买一回的,肯定够接下来的宴席的,不够了再去采买等等。 银子问题,林晓一个仵作能有什么收入,她只是负责帮霍青山勤俭节约日常开销而已。搬进来的时候她全部家当只有一堆霍青山给的衣服、首饰、摆件、家具……金子十来两、银子不到二百两,铜板两串多。 再加上皇帝给的金银,还是能过上一段时间的。 书颖宽慰她道: “不久那皇上赏赐的良田就要交租子了,定是够过日子的。” 皇帝还是很贴心的,给林晓的良田位置不算远,就是良不良的林晓也不清楚。 而且在庄子住过一段时间的林晓深知,这地上交租子里头油水多着呢,谁知道那些庄头背地里干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林晓就摩拳擦掌了,然后道: “明天就是宴席了,厨房的准备好了吗?” 书颖道: “都是公主府里出来的,向来不会差。” 林晓还是不放心,趁时间来得及让人把厨房把明天准备的菜单给她看看。 结果厨房的人压根没有准备菜 单,林晓问: “那你们明天做什么?总不能到时候临时想吧。” 厨房的人道: “此前府里也宴客过,都是按照那时的来,因县主身份不一般,便酌情加了些。” 林晓道: “那你说给我听听都有什么。” 厨房的人道: “先是干果蜜饯,府里有的核桃腰果,蜜饯有梅子、桃脯、海棠、山楂各色,还有点心是如意糕一口酥荷花酥羊奶糕。接着菜色是前菜双色丝、凉拌莴笋、红烧鹌鹑,燕窝一品。” “热菜是煨鹿筋、糖醋鱼、炙羊肉、琵琶虾……汤是荷叶鸭子汤,最后再上一轮时鲜水果和点心,府里头有苹果香梨桃子香瓜,千层糕豆沙糕……” 还补了一句: “茶水不归我们管。” 林晓都听饿了,道: “还不错,就按这个做,好好做,明儿做得好我重赏你们。” 他们闻言高兴笑着领命下去了。 林晓忍不住咽咽口水,又忍不住计算这么一顿得吃掉她多少银子。 算得她脸都苦了,再翻看账本各种开支花销,头都要大了。 书颖在旁边道: “要不回头让他支两个账房过来。” 书颖感觉林晓这两天在跟霍青山怄气,都不敢提 他名字了。 林晓道: “目前不用。” 这么多人她还没管过来呢,再来两个账房更要疯了。 其实林晓心里有一个主意了,不过要等到明天之后再弄。 要不然的话,他们明天在宴会上动手脚,那她可不好收场了。 毕竟她请了那么多人来,到时候出了点差错她可不好交代。 事实证明,林晓又一次想多了。 厨房没出差错,但是前院来了问题。 问题在于,压根没来那么多人。 卫家只有卫萄来了,卫荞卫苕都说身上不舒服,怕把病气过给林晓,然后还有滕少夫人,还有几位霍青山那边的亲戚就没了。 屈指可数,一眼到头。 可是林晓的请帖发了许多,而且之前要来拜访的人也很多啊。不过还是有不少人过来送了份礼物,或者是点心干果或者是奇花异草或者是茶叶,然后说有事来不了等等。 林晓内心困惑,她这提前好几天发出来的请帖,怎么还能恰好有事来不了呢? 最让她痛心的是,就来这么多人,她的那些菜岂不是白准备了! 林晓跟书颖道: “你去厨房看一眼,就说不用做那么多菜了。” 书颖去了又回来,道: “我去 看了,厨房的人已经备好了菜,几个菜已经弄好了,几大盘子的摆在那儿。我赶忙叫他们剩下的别做那么多,十人份就够。” 林晓汗颜,心里想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糟蹋了。 卫萄过来,她今天打扮得还挺喜庆,白嫩一张脸笑盈盈的,给林晓道喜,还道: “此前我就来过府上,不料县主都有事出去了。” 林晓道: “不用叫我县主,叫我姑娘或者叫我姐姐也可以。” 卫萄笑道: “那妹妹就不客气了。” 她们两个聊天倒还投缘,卫萄道: “我悄悄地问一句,姐姐最近可是有案子所以忙。” 林晓道: “有啊,当然有。” 卫萄颇有兴致,林晓道: “前几天城外发现一个案子,我忙了几天呢。” 卫萄道: “厉害吗?” 林晓道: “非常厉害。唉,不告诉你,免得你害怕。” 卫萄已经有一点胆怯了,又感慨: “终究是姐姐非同寻常,不怕这些东西。” 林晓道: “都是历练出来的,你要是也这样朝夕相处,天天逼着自己去适应也可以的。” 卫萄又感慨: “可惜天下女子大多只有在家相夫教子的份。”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过日子二 林晓激励她道: “所以我们要改变这一现状啊,凭什么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的,这世上能养活自己的方法多了去了。” 林晓还把自己从前在庄子上开设纺织厂的事告诉卫萄,听得她那叫一个敬佩。 林晓回朝凤城的时候还特意要霍青山带她去庄子看了一眼,那儿做得是井井有条,日子比她刚去的时候好了不知多少。 霍青山都忍不住道: “多几个你这样的人,天下无饥馁指日可待了。” 林晓也很希望自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脱离贫困,但是眼下来看,她自己成了贫困户的可能性更大。 卫萄听林晓说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滕少夫人都忍不住笑了,道: “你们两个倒是投缘。” 亦有人道: “怪不得家里父兄时常说起,尚书大人每每提起县主来,都夸她不是凡人,就连男子也比不过她的。” 蓝柏是很欣赏林晓的,这个林晓是知道的。 她们几个人虽然人少,但是一起聊天却还融洽,林晓话还更多了。 第一轮的点心才上不久,就有人来报霍青山来了。 林晓有点意外又有点高兴,书颖却比她还高兴,连忙去迎接他了。 霍青山打扮得还挺正式,穿着深蓝色 的华服,头戴金冠腰束玉带,那叫一个英俊潇洒,敷粉何郎。 他笑道: “我来迟了,没扫了你们的雅兴吧。” 诸位纷纷站起来,这个称哥哥那个称霍大夫的。 霍青山笑着让卫萄不要太客气,又道: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就不避嫌了。” 滕少夫人过来道: “哥哥这是说哪里话,你要避嫌,我们还不肯放你走呢。” 大家寒暄了一番,霍青山坐到林晓旁边,书颖给霍青山端来茶果点心。 林晓微笑看霍青山,他眼神示意“怎么了?” 林晓低声笑道: “没做你的饭。” 霍青山道: “没关系,我吃你的。” 有了霍青山,气氛更融洽了些,滕少夫人笑问: “不知你们何时成亲。” 霍青山道: “已经在筹备了,待到秋天举办婚礼。” 林晓心想,筹备了个啥,你说秋天我就只能想到秋后问斩。 大家畅饮了一番,上来的依旧是昨天定好的菜色,什么鹿筋燕窝鱼肉鸡鸭的。 言笑晏晏,等宴席散了林晓也觉得很开心,没有什么尴尬的地方。 林晓带人一起收拾残局,看还有很多东西没吃完,比如水果糕点的。 书颖道: “姑娘不 用心疼,这些还能吃的我们奴婢会分了去,不浪费的。” 林晓道: “那就好,你们累了这么久该多吃点。” 她是很不希望浪费的,他们又收拾好茶杯酒杯金银盘子等物,这些东西都是有地方专门管着的。 林晓还去了一趟厨房,看他们今天消耗了多少。 结果一看就看出来问题了,问: “这损耗挺多的啊。” 厨子们忙道: “今日筹备宴席,要用的是多些。” 林晓道: “你这也太多了,我不是告诉你们只做十人份的吗?那鱼是怎么回事,鸡鸭燕窝怎么回事。” 厨子忙道这些是做菜之前就先备好了的,已经收拾出来所以算到了损耗里。 林晓让他们把剩下的拿出来给她看看,结果都空着手垂着头不吭声。 林晓道: “愣着干什么?那些多出来的鱼呢燕窝呢?别告诉我丢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推三阻四,林晓指出一个人来道: “昨儿不是你负责厨房的吗?东西呢。” 那人姓那,人称她一声那妈妈,此刻硬着头皮出来道: “县主不知,如今天气热了,这些食材留到明儿也糟蹋了,便分给下人用了。这是惯有的,从前公主府就是这 样处置的,奴婢们不过照约照做罢了。” 林晓点头道: “既然如此,你们早说就是了,我又不是那什么苛待别人的人。你们这样,好像我舍不得这几条鱼几斤肉,非要把他们找出来一锅煮了把自己吃撑个能撑船的宰相。” 林晓又看: “那还有剩下的东西,也是你们分了?” 他们胡乱应了,林晓又道: “这些东西留不住,那些柴火、糖、油呢?” 林晓作为一个烧过柴火的人对柴的损耗有大概了解,尤其古代糖油其实是比较贵的东西,大户人家也要管好的。 林晓道: “这些今天就不管了,但是有一点,这蔬菜每天用得了那么多吗?这么十斤来的,够不知多少个人吃了,你们不是给我算算账,或者现做一盘菜,让我看看府里的人每天吃多少。” 他们解释道: “县主不知道,别看您每日只吃一两盘菜蔬,可是那么一盘子的菜可需要好几斤的菜才能择出来呢。” 原来那些蔬菜只要嫩芽,一把菜只得挑出来那么几片,做一盘需要好几斤的菜来。 林晓有点晕,问: “那挑剩下的菜叶子呢?” 她想,要是挑剩下的菜叶被他们吃了,那她就勉为其难原谅他 们的浪费行为。 结果他们坦然自若道: “扔了。” 林晓那叫一个天旋地转,书颖扶着她,趁机在她耳旁道: “县主,这是有的。” 林晓问: “这是哪门子的有。” 书颖道: “这剩下的食材不好给他们做饭,传出去说是苛待下人就不好听了。” 林晓问: “你们不还是分剩菜吗?这个怎么就吃不了了。” 书颖尴尬笑道: “主子吃得好的菜,赏给下人们那是恩典,可是给主子做饭剩下来的边角残料给下人们做饭,那就不好听了。” 林晓眨眨眼睛,旁边人又道: “都是这样都是这样。” 林晓看厨房还有剩的蔬菜,拿了一把过来: “那你们平时怎么择菜的,给我看看。” 说着一个厨娘迅速择菜,把外头的都剥了只留菜心。 林晓看着外面完好无损的菜叶,出神问道: “这些就统统丢了?” 他们道: “丢了。” 林晓追问: “不拿去喂喂鸡鸭猪羊的?” 他们摇头道: “不喂,鸡鸭猪羊的饲料都是另买另做的。” 林晓快吐血了,冷笑道: “这还行?这样下去,别说良田百亩了,就是一千亩也不够吃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拒绝铺张浪费 林晓急得转圈圈,道: “以后做饭不许这样浪费,什么择菜择得只剩菜心,做菜只要嫩芽,煮一碗面要几只鸡来配它,都不许弄。” “以后做饭择菜,把那坏了的叶子去了就行,剥下来的拿去喂鸡鸭羊,不许乱扔浪费。别说我一个人了,就是兰晓斋全部人一天也吃不了这么十几斤的菜啊,你们这样得浪费多少去。” 她住林宅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浪费的粮食不知道多少,想想林晓就觉得心疼。 林晓道: “那割下来的肥肉给我炼猪油羊油,别给我丢了,油渣我不吃,你们想办法处理,要么做饲料要么做肥料。” “每天食材能存得存,别动不动倒了,反正不许浪费粮食。”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妈妈道: “回县主的话,这个奴婢们怕是做不来。” 林晓震惊: “这有什么做不来的?你们这么大宴席都做得来,这个还不行。” 那妈妈解释: “择菜只去烂叶容易,只是每个人对烂坏的分别不同。我们吃,就是虫儿蛀眼的叶子都吃得,但怕县主或者霍郎君吃了生气,再要不外面来客吃了笑话动怒,县主只知道节俭,最后落了 面子怪罪起我们来,我们也不敢辩驳。因此我们宁肯多费事些,也不叫这县主府失了体面。” 霍青山在外面听了忍不住一笑,这些人啊看着忠厚淳朴,其实一个个心思多着呢,也不知道林晓可有把握应对他们? 林晓道: “所以,你们是把责任推到我头上了?” 众人纷纷下跪道: “奴婢不敢。” 林晓冷冷道: “起来说话。” 她不习惯别人跪她。 又一个奴婢道: “这事也不全在我们头上,还有采办管事的在,这饲料问题也是有采办做主的。我们厨房只是一部分罢了。” 林晓道: “你们等着,去把负责采买的人,管家禽棚的人等都叫来。” 书颖也没个底了,叫来了不少人过来。 林晓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采买却很犯难地表示这有点难,做不到。 一个采买道: “主子吃得东西要精细要仔细要干净,若是出了点差错,小的们都要遭殃。这菜蔬总价高,不仅是买的多还有挑得也细,就贵了。至于这鸟雀鸡鸭鱼羊的饲料都是另外买的,也是怕这剩菜叶子在地上被踩得不干不净的,畜生们吃了影响肉质,到时候主子吃了口 感不好。还有那养的锦鲤金雀,吃得杂了影响他们模样嗓子,主子看了不喜欢。” 林晓更加要晕了,和几位你来我往的,总结就是要他们节俭做不到,还要加一句: “也怕省得过头了,外头人看了笑话,说不像个县主府,像个破落户。” 林晓想了想,看了他们一眼,道: “我问你们,若是你们自己在家做饭吃喝也跟在这儿一样吗?” 都不敢说话了。 林晓道: “我再问,若是自己家,你们剥剩下的菜叶会丢了还是喂了猪羊。若是自己家,只怕骨头都要嗦个几遍才肯拿去喂狗吧。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这儿行不通,那儿行不通了?” “告诉你们,我也是吃过苦的。从小到大,一年到头只吃那么几次荤腥,什么样的菜叶子吃不得,什么样的肉入不了口。还不是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是啊,现在这儿是县主府,时常要做酒请客,不能让别人笑话。可是做酒也不能这样铺张浪费呀。那用不完的好鱼好肉你们倒是分得快,那菜叶子怎么就丢了。我也不是吝啬到逼你们吃了那些,不过拿去喂喂家禽,有什么喂不得的?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人就没几个 自家养鸡鸭的,不会给它们喂用剩的烂菜叶子。” “还说什么不敢随便择菜,怕我与你们之间的好坏不一样,吃得不顺心了怪罪你们。我真的要笑了,你们一个个难道是没有心眼的?难道还要我手把手教你们不成。” “你们可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吃不饱饭?吃不上饭?我问问你们,你们又有多少人是因为吃不上饭被卖做奴仆?你们是自己脱离了半个苦海,忘了世上还有多少人忍饥挨饿。” “我看你们就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趁机好好捞一笔横财。” 他们又是垂头道不敢的。 林晓道: “你们想赚钱,我不说什么,毕竟人人都想着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浪费粮食还想法子搪塞我,又编这样惹人发笑的理由来。” “若是别人你们哄哄就听了,我不是,穷的富的好的苦的,什么日子我没过过。你们这套对我没用。” “我知道,我这么跟你们说是没用的。你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日后保不齐还要钻空子给我难堪,又传出话来说我登不得台面,小家子气。” “我不怕被人议论,什么难听的话我都听过。要收拾你们也 容易,把你们卖了,换一批懂事的来就好。下一批不懂事,就继续卖继续换。” 众人闻言多吓哆嗦了,林晓又道: “可我绝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乱卖人,也不随便惩罚人。怎么教育你们,我自然有办法。你们现在把这儿收拾了,那剩下来的瓜果点心,你们还有其他人拿去分了吃,剩下的鱼肉做成饭大家好好吃一顿,就今儿吃完。” 林晓就在那儿看着他们收拾,一切如心之后才出去。 霍青山真的很好奇,林晓要干什么,见她出来往旁边绕了一下到了她面前。 林晓还在那儿沉思,霍青山实在好奇问林晓要怎么处置他们。 林晓道: “你能借我几个人用用吗?” 霍青山道: “好啊,你要谁。” 林晓道: “就十二十五他们吧。” 霍青山微笑道: “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要他们做什么。” 林晓道: “看屋子啊。” 霍青山面带微笑,林晓犹豫一番道: “不过你可能要他们有用,其实这府里的人也差不多够用,就是我跟他们也不很熟,不知道谁很可靠。” 要不让书颖留下来好了。 霍青山道: “你要去哪儿?” 第三百四十九章 集体劳动改造 林晓要把他们带到庄子去,就是张家那个庄子。 她让大家带好干粮和水,还有粗布衣裳,别带太好的,又记录名字防止有人跑了。 众人都慌了,问林晓要干什么。 林晓道: “放心,不会卖你们的。” 霍青山在旁边看着她,林晓道: “帮我个忙。” 霍青山道: “说。” 林晓: “帮我去衙门告个假,大概十天。” 霍青山点头,又忍不住道: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林晓点点头。 霍青山道: “我跟你去。” 林晓道: “这个随便吧。” 林晓把厨房的人、管家禽的、采买的等带到了庄子,张家等人见了都愣了,问林晓这是怎么回事。 林晓道: “这些人浪费粮食,说还不听了,我让他们来受教育了。” 孙柔止听了都要笑了,道: “我的县主娘娘……” 林晓伸手示意她停下来,道: “别叫我县主,更别叫我娘娘。” 这关系也太混乱了。 林晓道: “我知道现在是农活忙得时候,特意带人来帮你们。” 孙柔止笑得不行,林晓大约太久没下过地了,现在还没到忙的时候呢,还得 半个来月收麦子了才叫忙得脚不挨地。 但是这话不好说出来,张胜男过来道: “县主贴心帮助我们,是我们的造化。” 林晓纠正: “别叫我县主。” 她跟身后的人道: “各位,我能够理解你们。你们在公主府太久了,怕担责任就只好奢侈些。我说你们也未必听得进去,不说你们浪费食物也不好。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带领大家下乡一趟,体验一下粮食来之不易,那大家就能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以后做事手上也更加有分寸些。” 林晓还道: “这不是发配你们做苦役,也不是把你们打发到庄子上一去不回。这叫做——劳动改造!” “大家听好,谁做得好,谁先改造成功,就回府里去继续做事,我还给他发一笔慰劳金。” 林晓让张胜男帮忙安排这些人住的地方,还道他们的伙食自己采自己做,再拨一份鸡鸭羊给他们养。 张胜男就招呼人去安顿他们,林晓拉着孙柔止问她近来情况如何,道: “上次太匆忙,也没仔细问你们。” 孙柔止道: “一切都还不错,庄头我们又做了,和剩下几个人一起管,彼此管制,也没有谁做猫 腻。” 张胜男招了一门女婿过来,柔嘉静嘉都嫁人了,柔嘉嫁给了城里一个绸缎庄的儿子,静嘉嫁给了另一个庄子里去,舒窈长成个小姑娘,过来给林晓问好。 庄里纺织厂开得还不错,织得布除了自用的,卖也能卖不少钱,日子过得比以前种地强多了。 这两年还有不少佃户把女儿送来学习这手艺,又请人来教她们织花样,能卖得钱更多了。 霍青山在旁边听了,道: “怪不得我前儿问起,府上几个庄子数你们这儿受益最好,人口也足。” 林晓心想,都是我的功劳。 没有她,这儿的人还得被庄头剥削呢。 张胜男让林晓在这儿住两天,好好巡视一番,近来只怕又有人皮痒痒了,需得有人下来紧紧他们的皮。 霍青山听张胜男说话粗鄙,便没有反应,林晓只是一笑,心想张胜男是暴脾气改不了措辞了。 林晓道: “你们没怎么折磨佃户奴仆吧。” 张胜男道: “没有,我记着你的话,又因为事故丢了一段日子的庄头,哪还敢这么对他们。” 林晓一笑道: “没有就好。我在这儿待不了几天,你们先帮我管管他们,别太难为他们了, 他们回去还得做饭呢。” 霍青山莞尔,林晓又让他们拿笔墨出来写几个字。 她写得是现代小学生中传颂程度仅次于《静夜思》的《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把这诗写了好几遍,让人在奴仆住得房间都贴上,还有吃大锅饭的地方也贴上。 张胜男道: “这玩意好,回头我多弄几份发下去,让人人都学了知道粮食来之不易。” 林晓笑道: “你们这儿才不用这个呢。天底下还有比农民更珍惜粮食的人了吗?我看这个得印个千百来份,给每个王孙贵族家都发上几张才行。” 被提到的王孙贵族霍青山淡淡扫林晓一眼,不说话。 她们几个有说有笑,林晓忽然忍不住打个哈欠,她们便知趣告退,道: “你们先歇会吧,外面在备酒席,睡醒了好吃。” 林晓昨晚策划劳动改造的事确实没好睡,现在就歇息一会。 霍青山还在看她写得《悯农》,心想用词简单可是形象,农民辛勤种地的形象跃然眼前,再加上亲眼所见庄田生活,越发感同身受了。 他看向旁边倒头休息的林晓,难不成她昨晚一宿没说话没睡觉, 是在为了写这首诗不成?那倒也好,他还以为林晓在跟他怄气呢。 霍青山也躺下休息,他看林晓睡得安静,皮肤白嫩滑腻,嘴唇粉嫩,心下一动,但又不想打扰她,胡乱睡了回便起来吃饭了。 到了晚饭时候,林晓还跑去跟诸位交心了一番,道: “我这么对大家,绝不是蓄意报复,也不是戏耍大家,而是为了让大家明白粮食珍贵,也是锻炼大家的能力。等大家什么时候明白我的意思,知道怎么勤俭持家,如何分清高低主次,把心眼锻炼出来,就可以回去了。” 林晓把写得诗分发出去,让大家学习。 众人哪敢说话,纷纷应了,林晓还道自己会留下来两天,陪大家一起训练。 孙柔止在旁边看得笑得不行,跟霍青山道: “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林姑娘还是这样。” 霍青山好奇询问,孙柔止道: “林姑娘之前来庄子住过一段日子,那时候她就是这样训练的我们,把人训得服服帖帖,大气都不敢出。” 霍青山看一眼林晓,微笑一下道: “我竟不知,她还有这样一面。” 毕竟林晓一直以来在他眼里,都是非常温和有礼的,下人做错事都不忍心责罚的。 第三百五十章 结案 霍青山问林晓在这儿待多久,林晓道: “不待多久,我就请了十天假。” 霍青山不言,林晓就是十年不去也没关系。 林晓还在计划明天的安排,霍青山道: “你能把这种事料理得周全,为什么设宴庆祝的事要一拖再拖。” 林晓道: “我没有拖延啊,册封旨意下来那天我就筹备设宴的事了,日子都定得好好的。谁知道我提前几天请,结果当天都没空。” 霍青山道: “这种事要趁热打铁,你拖了几天,热头都过去了,大家对你早没了兴致,自然不会来。” 林晓心塞了,这就是来了不到十个人的原因吗? 林晓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日久见人心吧,你看,要是我第二天立马就请,来得人肯定很多,可是延迟了几天,大家兴头没了,就看得出来谁是真心捧我的场。” 林晓现在对卫萄好感倍增,虽然知道滕少夫人等人都是看在霍青山份上来的,但是对她们也感激不已。 霍青山被林晓的说法说服了,淡淡笑着看林晓。 林晓道: “我觉得你还是得分两个人给我。” 霍青山道: “你要去哪儿。” 林晓道: “皇帝给了我百亩良 田,我得去看一眼。” 霍青山道: “我陪你去。” 林晓道: “我不现在去,那个无头案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去看一眼凶手落网了没。” 霍青山道: “没事,你什么时候去我跟着。” 林晓道: “你没有钱要忙吗?不会影响到你吗。” 霍青山道: “不影响。” 林晓一笑。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带领一干人等下乡务农,种地养猪,喂鸡做饭,按照自己的标准教会大家做事。 霍青山也并不了解这些人,他怎么可能和仆人熟络,除了书颖玉砚伺候他很多年,还有长荣院几个仆人和蓝柏的手下外他都没有几个眼熟的。 所以这些人都是曾管家选的,他是开府就在的人了,应该不会选什么不识事的人来,这些人无非觉得林晓年轻心软欺负她罢了。 霍青山也为此担忧,还是来了林府看看她,没想到林晓真是出其不意。 在庄子几天下来,那些人已经规矩了一半,还有的一半心存怨恨,估计是好不了了的。 林晓每天都会给他们出不同的问题,比如寻常吃饭怎么做,来了客人怎么做,来了贵客怎么做,招待朋友怎么做。 临走之前的问 题是,摆宴席怎么做。 林晓觉得问题还有很多,让他们再练习一段时间,过些天再来看他们。 林晓回去的路上问霍青山: “你们可不可以上奏疏兴办学堂啊。” 霍青山道: “京畿等地有很多学堂啊。” 林晓道: “你也知道是京畿等地了,而且那些学堂要么是皇室专供的,只有为官做宰的人才能读的上。我是希望天底下人都能读上书的,不求个个都是经天纬地之才,最起码识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好。” 霍青山道: “你的想法很好。” 林晓心里补充,能不能做到就是两回事了。 霍青山笑道: “回头我把这个上奏,要是皇帝夸奖了我,可就是你的功劳了。” 林晓舔舔嘴唇,要是她自己能说,就不用霍青山了。 他们赶回了京城,霍青山回了公主府,林晓却奔向京兆府,得知那桩公案已经结案了,凶手被抓到了。 凶手是个柴夫,却算是半个熟人。 但是有一点他们都猜测错了,当时他们推测,凶手是住在城外,杀人后抛尸,可实际上凶手住在城内。 他杀了人之后,起了大早将尸体用推车运出去,表示要上山砍柴。 因为他 是惯例的,守城门的没有用心搜查,便让他逃过去了。 林晓问: “尸体找全了吗?” “凶手把剩下的丢进河里了,已经打捞找了好些天,怕是难了。” 凶手落网是有人举报,说当晚看到凶手鬼鬼祟祟的。 林晓道: “大人,您有查他平时和谁来往多一些吗?” 林晓的经验告诉她,侵害受害者的不止一人。 这些少尹也查了,原来柴夫底下还有两个儿子,年纪也不小了都没娶妻,有说大儿子想娶受害者,只是死者家属嫌他家穷不肯。 林晓心下一慌,疑心是柴夫替自己儿子顶罪。 这样的事她见得太多了。 她想到的少尹也想到了,可是柴夫说什么都只认自己一人所为。 少尹已经问过案发当天两兄弟去哪儿了,又问柴夫当天怎么处理得尸体,在什么地方掳走的死者。 这其中细节众多,肯定有对不上的地方。 两兄弟白天在别处干了力气活,回来的时候太晚了,直接在路边树桩旁睡了一晚,回家的时候柴夫已经走了。 而且回来的时候也没人看见,无人作证。 少尹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好像没什么用,难道就真的看着柴夫给自己儿子顶罪 吗。 林晓也很苦恼,她去牢里看着柴夫,他年纪很大了,背还算挺直,就是看着苍老许多。 就是在他家找到了血衣,发现了作案工具也没啥用,验不了血不能证明那两个儿子杀过人。 林晓和少尹又跑了一趟柴夫家,他们家虽然在城里可也是偏僻离城门近的地方,怪不得城门的人没有对麻布袋仔细搜查。 他们用的工具就是家里的柴刀,正好是林晓认为可能是凶器中的一样。 左右邻居都是关起门来不管别的事的主,当天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 可能死者遇害的时候是被堵住了嘴和捆住了手脚的。 林晓道: “手脚上没有被捆绑的痕迹。” 那就是打晕了。 林晓在案发第一地点外蹲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有新的突破。 可是她实在不想看到这个结局。 来往人匆匆忙忙,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这户人家。 林晓又去受害者家里,他们却去了河边给死者烧纸,泣不成声。 林晓给死者祭奠,看到这对苍老不堪的父母,还是决定问他们相信柴夫是凶手吗? 一般来说受害者家属情绪会比较激动,会坚定要求杀死凶手,这种问题很难要到一个答案。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公道 答案跟林晓想得差不多,受害者父母道定是他们拒绝那大儿子求亲,柴夫怀恨在心所以杀了他们的女儿。 林晓思虑再三,没有和死者家属交流。 对于他们而言,明明已经承担了最大的痛苦,如何去他们伤口撒盐呢。 林晓开始回归到另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处理受害者尸体。 其一,肯定是不希望死者这么快被认出来。可如果是这样,他们大可以把尸体埋了,荒山野岭,只怕没个几年发现不了。即使受害者家属报案,十之九八是被当做拐卖人口案取查。只怕一生都没有音讯。 其二,对方想要用更残忍手法处理尸体,只是下手到一半后悔了,只能如此。 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林晓去看了卷宗,又把自己的验尸报告检查了一遍。 其中一点引起了林晓的注意,死者很有可能是被掐死的。 手脚的痉挛和身下的秽物可以作为佐证。 林晓心里长长捏着一口气,保留脑内那忽然浮现的可能。 她连忙找到少尹,看柴夫的口供。 柴夫说那天他在路上遇到受害者,心生歹意把她拐回家中侵犯后杀害。 就是用柴刀杀了她。 少 尹特地等到半夜去审问柴夫,要他把前后经过说清楚,越清楚越好。可是那柴夫也遇到细节处,就说自己年纪大了混忘了。 少尹道: “其他的忘了,怎么杀人总该记得吧,老实交代,否则……本官就把你的两个儿子缉拿过来痛打三十大板,看你这个老货招不招供了!” 果然,说到自己的儿子,柴夫就坐不住了,又是磕头又是求饶,让少尹放过自己的儿子。 少尹道: “那你就赶紧把作案经过说清楚!” 柴夫那天他卖柴回来在家附近看到那女子,就上前给她说媒,希望她嫁给自己儿子。女子不肯,他恼羞成怒把她绑回去侵犯后用柴刀杀了她。 少尹问: “你既然想让她嫁给你儿子,为何还要侵犯杀害她?如实交代!” 柴夫道是自己色心上来,事后又害怕她哭闹,便杀了她。 少尹道: “也就是说,你见她哭闹便用柴刀杀了她?” 柴夫连忙说是。 林晓知道问题不对劲在哪儿了。 她知道漏洞在哪儿了。 一个极其恶心的答案浮现出来在她心上。 虽然没办法判断死者口腔情况,但是她发现了一个漏洞。 要是凶手 是绑架的死者,那死者身上肯定有绳子捆绑的痕迹,可是没有,死者又很可能是窒息而亡。 那如果凶手是先让死者窒息而亡的呢?凶手掳走或者侵犯受害者的途中将其捂死,最后用柴刀…… 这个答案说出来,少尹都觉得有些恶心了。 不过现在可以肯定,柴夫的证词是假的。 少尹念其年老,次日打了他十板子就把他放了。 转头抓了那两个儿子。 能让他做假口供的人,只有亲人了。 林晓继续在茶棚喝茶,刑讯审问不是她的工作,她只希望真凶伏法,还死者一个公道。 其实这几年下来林晓渐渐也看开了,古代这种环境,提取不了指纹验不了DNA,审案天然环境就比现代艰难,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刑讯审问工具。 林晓的原则之一就是不能抓到一个嫌犯就动刑,必须要有线索证据才可以。 林晓到点下班回家,府里人少了许多看着便冷清不少。 还没上饭,书颖玉砚倒是捧出来不少东西过来,什么金镯子项链戒指的。 书颖道: “这都是他们孝敬的。” 林晓带了很多人去庄子干活,府里还剩下不少要吃饭呢,于是又有人去了 厨房和暂时顶了采办的亏空。 这些都是肥差,那些新来的人想霸住这个差事便干得更加用心尽力,又来奉承书颖玉砚希望帮忙说说好话。 书颖道: “姑娘这法子果真是好,既教训了那些阳奉阴违的人,又警惕了旁的人,如今看他们敢不敢不用心了。” 林晓也没想到有这样意料不到的效果,她只是真的单纯想要让他们学会不浪费而已。 林晓看那些东西挺多,道: “他们哪来的钱买这些,还给他们吧。” 书颖道: “姑娘多心了,他们既然送得出手那肯定是够的,他们要是真拿了这差事还怕不够吗。” 林晓拿花名册看,都有谁送了礼,剩下谁没送。 书颖觉得以林晓的个性,她很可能会重用没送礼的人,心里又是哭笑不得。 林晓道: “我过几天还得走一趟,要走得远一些,你们可能不好跟着。” 林晓让书颖留着管账,玉砚管理内务,两个人互帮互助,宫里拨来的太监按照她们的提议留两个机灵稳重的在兰晓斋,剩下的分去各处各司其职正好补府里人少的亏空。 林晓在家里待了几天,各处都查看了一遍,人少了有时候 有点忙,不过林晓是个省事的,他们倒也应付得过来。 她要抽空去一趟皇帝给的田地上,霍青山早就表示了要等他一块去,可是到了时间却走不脱了。 他在家歇息的时间也够了,皇帝降旨让他去御史台的察院为监察使,配合大理寺复查各地案宗。 想来大凤朝有多少个州县?这可是个大事,一宗案子需要数人都审阅过无疑才能过,这差事没个一两月是下不来的。 霍青山接下来很可能忙得连家都不能回。 那个庄子他暂时是去不了了,林晓没有很在意,之前张家庄子还是她来弄得,不过照样做就是了。 林晓还笑道: “那就有劳你帮我看看房子了。” 林晓的那百亩良田要比公主府的那庄子要远一点,方向也不太一样,林晓赶路过去的时候正好是农活最忙的时候过去了的,再过不久就要交租子了。 这就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管田的没准还以为她是亲自来收租的。 管田地的还真以为她是来收租子的,还道: “粮食还没有全部收完,少说得等到端午之后才能过去交粮食。” 这还算早的,他们是旱田,粮食收得早,公主府那儿得等到秋天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实验田庄 林晓也是在田地实战过才知道古代交租子原来很复杂,有离得近的地方等粮食收上来就要先交一笔粮食过去给地主,同时还要鸡鸭等家禽。 而所谓的春秋收租主要是钱,佃户种地要给农作物和银子,像公主府庄地好几处,远近不同,远的就把粮食折卖成钱,近的就是钱加物。 林晓这田地自然就是钱加物了,而且也不是说一百亩就真的刚刚好一百亩。 皇家给的田基本都是罚没抄家来的,田都是一块块连在一起的,不可能这块地有一百二十亩,为了凑个整还专门割了二十亩去。 同理也不是说良田就真的完全良田了,林晓这块地总共其实有一百四十余亩了,除去房屋禽圈道路还是多了许多,但一并划分了给她。其中绝大部分田是好的,但还有些边角的地方略次一等。 不过林晓不是来收租子的,她是来进行土地改革的。 这一百四十余亩的庄子就要迎来一场改头换面! …… 其实林晓的思路跟当初在张家庄的一样,整治庄头安抚佃户,但是实际操作下来情况又不一样了。 原来张家庄是已经整治过不止一回的,清河公主开府没多久就整治过旗下庄 田,把原来的庄头统统收拾了一遍。 别看清河公主是在内院端庄大方只需要吃喝玩乐的公主,其实她动起手来那叫一个简单干脆雷厉风行,直接把一干人等锁了,有罪的扭送进官府抄家流放,没罪的也直接随便发卖了换新的。 但是这种手段林晓是做不来的,她觉得也没必要。 能用法律和文明解决的事情,坚决不动粗。 除非他们先动。 霍青山也担心林晓的安全,因为隔得路稍微远了一些,霍青山也很难做到连夜飞奔去找她,所以分了不少人跟着她。 然而即使这样,还有人往刀口上撞,统统被十二他们抓个正着,直接五花大绑了。 林晓也很伤心,她是真心来改造大家的。 即使查出来他们贪,污了租金或者奴役了佃户,林晓也不会要他们命或者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这些她早就放出风去了,只要补上亏空,改过自新,她就放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走。 林晓是一个法医,依法做人,法律怎么规定的就跟着法律走,但是大凤法律也有很多条例她不赞同的,这些还有待商榷。 可没想到,有的人给了他活路他还不肯走,偏偏要寻死 。 林晓表示: “按照大凤律法……” 她看一眼跪在面前的人,道: “有预谋杀人但还没来得及实施的,坐三年大牢。已经实施受害者受伤没死的,嫌犯要判绞刑。实施了并且成功了的,嫌犯则要杀头。” “你们说说,你们该怎么判?” 这些人此刻都吓得快尿裤子了,哪里想得来这个? 十五道: “他们已经动手了,那就该判处绞刑。” 又有人道: “可是县主没受伤啊,那是不是改坐牢?” 十五反驳: “不对,坐牢是预谋还没动手的,他们动手了,应该判得比坐牢严重。” 另一个道: “有道理,那就是该死,但不能用绞刑。” 又来一个问: “那应该怎么个死法啊?” 那一个道: “凌迟?” 跪着的人几乎翻白眼晕过去了,十五道: “你这脑瓜子!凌迟比绞刑厉害多了!” 林晓笑道: “好了,别为这个争起来。” 她指了指还算清醒中的一个,问道: “你,想死吗?” 对方摇头不已,哭着求救命。 林晓道: “不想死也容易,告诉我,谁指使你们来的。” 其实 林晓真的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只要对方没有做难堪的事。 但是眼下这庄头管事显然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了,他们已经涉及人命了。 林晓想自己就算只是裙带关系得了个县主,此刻好歹也是他们的老板吧,身边还带了那么多人,这样都敢来滋事,平时还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呢。 必须严惩,不能放过。 林晓索性挨家挨户地询问,佃户说得事她都一一记上了,又有佃户之间的告发她也记住了,准备把庄子好好整理一下。 同时,她还想在庄子也开个小学堂,做点普法教育教大家几个字,奈何庄子上就没读书人。 这儿的改造比张家庄还要难。 端午都快到了,林晓才把管事的几个人的罪行整理清楚。 这些人住得地方倒没有张家庄那样宽阔大气,不过依旧是红墙瓦房比那土墙草顶要好上不知多少,里头也是纱被绫罗,黄铜箱子大金镯子的。 林晓让他们把这些东西都登记在册,若是庄子上有什么账目不对的就可以拿这些填补了。 还有涉及人员流动,不动产的处理都是一大笔问题。 幸好林晓还带了两个算账的过来帮忙,不然自己上可能得累 晕过去。 她还给庄子取了个名字,叫实验田庄。 虽然她早在张家那儿就做过改造了,可是说实话,张家那边的情况比这儿好处理多了。 张家的时候还有孙柔止听她的,张胜男也是知趣的,这儿的干脆就是一人独大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所以这个庄子从某种意义来说,是真的实验田了。 不知不觉端午就到了,佃户一边务农一边准备雄黄酒等物,十二他们却觉得此物啰嗦,然后一群人跑去抓了几条蛇回来烤着吃。 林晓看到这玩意,又想起张家那儿的蛇毒案,提醒道: “别抓到有毒的。” 十二道: “放心,有毒没毒我们还是分得清的。” 与此同时,朝凤城大理寺,霍青山正与几位大理寺丞复查案件。 其中有一件案子引起了霍青山注意,这案子是今年惊蛰之后,有一个农夫死了,症状是中毒,判得是其妻子毒害丈夫要处死刑。 这个中毒的症状是呕血咯血发热,而卷宗记载他是死于老鼠药的,理由是农夫妻子在农夫死之前购买了一包老鼠药,人证物证俱在。 可是老鼠药毒死人的案例他见得多了,也没有哪个人症状是呕血咯血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林晓的小天下 除非这个农妇买得老鼠药非常的不一样。 霍青山没有通过这件案宗,要求对老鼠药和死者的中毒症状进行核对,或者详细记录在案。 接手审阅案宗的人看了之后头疼不已,按照规定,一个案子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就要打回去。 霍青山没通过的案子太多了,比他们之前的都要多,这样下去会给别人带来很大的麻烦的。 但是你要说他的意见不对,确实这个老鼠药症状不太一样,谨慎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心里叹气,这霍青山不是一般人,估计在御史台也干不了太久就又要升官,他们也就累这一段时间而已。 在霍青山的高度标准下,被打回去重审的案子多得不行,大理寺丞估计底下官员要怨声载道了。 好不容易整整一个月过去了,霍青山的工作最忙的部分已经处理了。 大理寺丞也捏了一口气,心想好在霍青山是在御史台,要是在大理寺,他们就别想有一天好过的了。 等霍青山忙完,林晓那边的试验田也收拾好了,正在启程回来的路上。 霍青山看了林晓带来的书信,连夜去了城外的那个秀禾庄。 他知道林晓路上肯定会来一趟这儿的,果不其然 ,霍青山等到了林晓。 林晓在庄子看到霍青山还挺惊讶的,问: “你怎么……” 不用说,肯定是等她的。 于是笑道: “你不是去复查各地案件了吗。” 霍青山道: “最忙的日子已经过了,且偷懒两天。” 林晓来庄子目的也不是其他,就看看那些人经过时常将近两个月的改造后有什么长进。 林晓道: “我想好了,要是他们有的人这段日子积极努力,做得好就优先带他回去。要是有的人偷懒耍滑,或者想着贿赂柔止胜男,那我就让他在庄子待一辈子好了。” 霍青山莞尔,看着林晓忙里忙外。 果然,跟林晓预料的一样,是有不少人改过自新,看到林晓就又跪地求她开恩的,而且这段日子做得也确实不错。 孙柔止他们这段日子一直按照林晓的要求来锻炼这些人,帮忙分了个高低上下。 再加上林晓自己的观察,就挑出来可以回府的人。 剩下的,对不住了,你们要继续在庄子里干活,并且回去的日子没有定数了。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被打发到田庄可能要干一辈子苦活了。 而且这样以来他们的待遇就不好了,别想再住好房子 吃好喝好。 回去的路上,霍青山问林晓在外头庄子又做了怎样的新闻。 林晓道: “可多了,我把庄头管事都扭送去官府了,他们的罪名也都写好了。你知道他们有多少钱吗?除了弥补田庄亏空,还有一大笔结余,他们的金银珠宝也多得很。” 霍青山听了之后笑道: “你不会……你个财迷。” 心想林晓用这种方法丰了自己的腰包,那未免也太狠了。 林晓道: “我可没有自己拿了,我把能折现的都折现了,分给庄子上的穷苦佃户了。” 霍青山道: “是你的作风。” 林晓道: “发完之后还有剩的。” 霍青山又笑看林晓,她道: “我就又盖了个学堂。” 霍青山哑然,林晓叹气道: “你都不知道,那个庄子的佃户过得又多……还不如两年前的秀禾庄。我把两个管事的空屋子合并想办个学堂,男女都能上,可是庄子上压根找不到读过两年书的人。” 霍青山道: “所以你还教他们读书了?” 林晓没说话。 她还真的教了,不过没有教很多天,七天的样子吧。 林晓道: “我立了新的管事庄头,把庄子根据土 地人口分成了几块,然后让他们专管哪一项哪些人哪些地方,这样哪儿出了事就找那个人负责。学堂的事就由庄头负责,我已经请了老师过来了,庄头务必保证那儿的孩子们可以读书,学费全免,饮食自负,学堂的费用就根据我划分的区域轮流来分摊……” 霍青山听林晓说得头头是道,其实林晓的方法就是浓缩版的天下。 把庄子划分区域,就是把山河划分成不同州县,各人负责哪一块。 然后佃户纳税,庄头管理税收,交给林晓,再从税收上派出一笔用于教育、官员薪水、建筑建设…… 明明还是那个方法,可是林晓做起来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霍青山看着林晓,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林晓问: “怎么了?我又晒黑了?” 霍青山道: “没有。只是……我想起一句治大国如烹小鲜,你做的就是这个意思。” 林晓笑道: “你别抬举我了,就这么一个庄子都费了我多少功夫,要是治国……” 林晓也沉默了,治国自然要比治理庄子难上个几千万倍了。 所以,有时候不是官员不作为,不是世道让人寒心。 只是有时候真的无能为力。 林 晓之前一腔热血,总是恨这世上充斥着不公平不公正。 可是等自己动手,这种艰难才让人深有体会。 林晓回去后把府里的人上下安排了一遍,各司其职,哪儿出了岔子就由谁来负责,采买厨房等也按照她的意思安排了一遍。 这样下来,林晓才觉得好了点。 然后发出感慨: “收拾一个家真不容易。” 难以想象公主府是怎么支撑的,再大一点,她好像能理解皇帝的日理万机和各地官员的焦头烂额了。 这还是古代,通讯全靠哄,笔墨纸砚还不是谁都用得起的年代。 一个家就是一片小天地,越大的家天地越大,最后成就了一个天下。 这样下来,想要天下四海升平是很难。 她的确不能遇到一些事就气馁。 林晓道: “从前,是我错了。” 霍青山道: “我也错了。” 林晓问: “你哪儿错了?” 他可是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她开导她的。 霍青山道: “从前我觉得……” 他有点惭愧地看向林晓,道: “你是管不好家的,尤其这么大一个地方。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林晓愣了一下,看向霍青山,表情逐渐荒唐。 第三百五十四章 林晓之道 林晓道: “你没错。家我可以管,但是这么大一个地方我的确管不好。” “你要是指望我把这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丝不紊,是不大可能的。我只能尽力而为。你要说我管理这个地方有什么方便的地方就是我对那儿绝大部分人是没有感情的。对,我是很心软,但不代表我的利益可以被人侵犯,要是他们做得太过分,我不会把他们卖掉,但我会送他们进官府。” 是个狠人。 林晓道: “你担心我,日后管不好一个大家也很正常,我目前确实没这个能力,但不意味着我会纵容他们。” 霍青山再度道歉,林晓道: “没必要道歉。现在想来,你当时认为我好几天之后才请人用膳太过马虎了才不高兴的对吧,我能理解。因为我着实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他们就全然不在乎了。可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患难见真情,现在还没到那个功夫头呢,就足够见真章了。” 林晓有自己独特的想法,霍青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可是从前霍青山觉得林晓足够特别,是少有的人物,现在二人婚期将近,清河不断跟他说什么女子持家的话让他也头疼脑热了起 来。 虽然二人在这件事上没有得到很好的沟通,可是林晓作为一个即将迈入婚姻殿堂的女人,也会在空闲下来的时候对未来的生活做种种可能性的推算,一想到婚后生活可能不尽如人意,林晓就会头皮发麻。 她还发现自己最近头发掉得多了。 书颖也发现了,但是书颖心里还是有很强的奴性思维,这种事知道也不会告诉林晓,甚至梳头发的时候还悄悄把林晓的落发藏起来,然后借口厨房的人“上进”做了许多新点心,给她吃芝麻酥芝麻卷。 而林晓则思考,做成点心的黑芝麻还能补发吗? 其实林晓和霍青山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不同程度的婚前焦虑症,一个担心婚后还能不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会不会被束缚在后院,就如同古代绝大部分嫁人的女人一样。一个担忧婚后二人婚后生活能否顺利,会不会一团乱麻。 他们早已经经历了夫妻之间会做的一切事,甚至发生了世间许多夫妻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事,偏偏没有体味过夫妻之间会因为茶米油盐酱醋产生的种种矛盾。在绵州的两年,这些事因为霍青山的深居简出和多金阔气而扼杀在出生前。 现在 却是这些种子重新发芽的时候了。 林晓自己也反思了,她和霍青山在一起虽然两年多了,可是她扪心自问没有想过和他结婚的事,那就自然不会想到倘若两人个成亲了,以霍青山的身份地位需要她做什么要她做到什么地步。她只是一味得想着自己要保持自己的独立人格,绝不能因为嫁人就被束缚在后院相夫教子,一辈子除了烧香礼佛出不了几次门。 有时候和霍青山在一起,和清河相处,她说得话永远是为自己考虑,为自己在做争取,却没有体谅过霍青山也有自己的为难。 尽管不太想承认,但林晓在某些方面的确挺精致利己的。 她道: “其实你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不满可以说出来,好好说,我们可以好好谈的。既然要长久地在一起,彼此就该坦诚一些。当然,适当地保留一点隐私秘密也是应该的。毕竟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事。” 霍青山叹道: “只是日后我们在一起,不论是开府还是住公主府,总少不了交际应酬。” 还是担心这个。 林晓道: “其实你可能理解不了我的想法,但是在我看来,你要是觉得我处理不好,可以 和我一起做啊。” 霍青山还真没想到这点。 林晓道: “我知道,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可是我也可以主外啊,我可以有自己的工作,明明很多事我们可以一起做一起忙的。你若是实在不愿意管理这些,我也可以多找几个帮手啊。” 最后林晓又道: “我说得你能理解吗?” 霍青山道: “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夫妻二人,凡事可以一起做。” 林晓点点头,道: “不论是外事或者内务,都可以夫妻两个人一起啊。你不是一直说我这样的女人少见吗?这么稀罕的女人就留在后院洗手作羹汤你不觉得浪费吗?” 当然,清河公主可能不愿意。 但是林晓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完全可以自己挣钱,就是挣得有点少。 五具尸体一钱银子,她这儿最低等的仆人一月都有三百文,几个人加起来四五两银子了。 霍青山听了忍不住笑了,林晓真的很风趣。 他道: “那以后我们一起操持家务,一起工作,一起努力学习互相进步。” 林晓鼓掌,先两下后三下,又比了个大拇指。 其实还有一点,关于挣钱问题林晓有点想法 。 她和霍青山的收入差距实在太大了,从前不觉得如何,现在霍青山给了她这么一个大宅子,底下还有这么多人要养,虽然有些积蓄(还都是霍青山给的)她也怕坐吃山空,想弄点生财的法子。 林晓已经有计划了,想开间饭馆,早已经在上下班的时候看中了几个店铺,地段不错。 霍青山一方面觉得林晓弄点副业也挺好的,公主府也有很多收租的店面房屋,只是…… 霍青山心想,林晓是干仵作的,她好像绝不可能放弃这一事业。那么她一边验尸,一边开饭店,传出去会不会让人影响胃口? 林晓道: “我决定了,招牌菜就是那道烤鸭。” 霍青山说清河爱那道菜爱得不行,现在公主府的鸭子数量都倍增了。 能够征服公主这嘴巴和胃,征服其他人也不难吧! 霍青山道: “饭店很忙的,你应付得过来吗?” 林晓道: “这没什么难吧。” 霍青山道: “你要是炒着炒着来案子了,岂不是要……” 林晓道: “啊,我不炒菜。” 林晓耐心解释,她负责开店当老板,教会厨子做烤鸭等她的特色菜,但不当厨子。 第三百五十五章 生财有道 林晓道: “我不想当厨子呢。” 就古代这条件,炒菜还得先生火,脸都被熏黑了,给霍青山做饭是情趣,当厨子就是找罪受了。 林晓又道: “再说了,我是仵作,我就是亲自下厨,传出去他们敢吃吗……” 说着自己都心虚了。 霍青山一笑,林晓跟他想一块了。 林晓还自言自语道: “要是生意好的话,我也算有……” 霍青山道: “什么?” 林晓刚刚在说什么? 林晓看他一眼,一笑道: “没什么。” 她在说,要是生意好的话自己也算有嫁妆了。 还是不让霍青山听到好了。 林晓开店还是很认真的,她看了几个店铺。她学了一会霍青山,直接把店铺买了下来,心想这店铺不同于房子,即使不开店租出去慢慢也能回本。 然后确定菜色和厨子,因为林晓要弄自己的招牌菜,厨子肯定要几个自己人,正好这段时间在府里相中了几个人,加之他们有卖身契在,反倒比雇来的更好了。 他们听闻林晓开店要他们帮忙,一来钱比在府里多,二来不用太看人眼色,三来能出去自由走动,虽然还是家奴却能有自己 的小日子,因此都愿意去帮忙。 不过再次之前他们还需要跟林晓学几道菜历练历练,再经过她的考核。 林晓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准味道,让书颖玉砚等人都试了一遍,可她们也都说好,大概不想驳林晓的面子。 于是林晓又请来卫萄,还让跟她走了一趟实验庄的暗卫也吃,只不过两波人自然要分开的。 卫萄许久没见过林晓了,见到她惊讶道: “怎么感觉姐姐最近变了些。” 林晓摸摸脸道: “变黑了?” 她下了一趟地,是有点变化吧。 卫萄摇摇头道: “不是。” 她又端详了会林晓道: “像是精气神变了,比之前更加有神了,更灵活了点。” 林晓一笑道: “这段日子太忙了,说来也怪,越忙越有劲。嗨,我就是闲不下来。” 卫萄道: “我还羡慕姐姐这样能出去自由行走一番,像我们这样的,窝在家里不是读书练字就是绣花的,怪闷的。” 林晓感叹一声,道: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她看看能不能带卫萄一起去。 卫萄想了会,好像也没什么能去的地方,道: “就想去风景好一点 的,又有烟火气有人味的地方。之前去的紫园虽然美,可聚在一起的夫人小姐说得不过家长里短,听多了也怪没意思的。” 林晓道: “你要是家里不在乎你抛头露面的话,我有个地方可以带你去去。” 卫萄问哪儿,林晓道: “城外有个秀禾庄,马车一天也不到就到了,快马加鞭就更快了,不算远。” 虽然秀禾庄不是她的,可是她熟啊!没有她那儿还是落后愚昧不开化的小地方呢。 一想到因为有她的改造,这秀禾庄成了公主府旗下庄田里收益最好的风气最文明的,林晓心里就倍儿有面。 卫萄已经心动了,巴不得立马跟林晓去一趟。 书颖带人上菜,有林晓的特色烤鸭,还有本土化的意大利面,还有各色酱面鸡丝凉面,还有乡土版的三明治以及炸鸡等等。 林晓让她尝尝,看滋味如何。 卫萄一溜烟地尝过去,味道都很好,她最爱的是几道林晓改良过的现代菜,都是这时候没有的,光是“新鲜”两个字就很吸引人了。 卫萄笑道: “都好吃。味道刚好。” 林晓觉得卫萄是不会刻意讨好她的,那这菜味道是真的放心了。 可是卫萄光吃菜不过瘾,她现在非常想去林晓的庄子一趟,体验一下风土人情。 林晓带她去没问题,关键是卫家同不同意了。 卫萄道: “我回去跟家里说说。” 林晓笑道: “你去说说吧,只要你家同意就没事。你可以告诉你爹娘,安全问题不用担心,我这儿不仅有武功高强的人在,我自己也是一身功夫。庄子上的住宿也不用担心,那儿有收拾得干净的大房子,一应俱全的。” 卫萄高高兴兴地回家了,想着费九牛二虎之力也要家里同意她出去走走,理由她都想好了,就说去学习点经验。 那边十二等人也都吃好了,味道嘛都说不错,可是要说缺点嘛,十六不好意思地道: “就是吃起来太麻……太雅了些,不适合我们这些糙汉子的。” 他们吃饭都很简单,这样精致点的食物是不太适合他们充饥啦。 其实林晓想弄得平价点,亲民点,可是烤鸭成本也不低,还要煲汤炸鸭骨,她初步价格绝对不高,利润也不多,只是想让人人吃得起就难了。 书颖提议: “索性把价格定高点,就让那等雅致人来吃,吃个意思。” 没想到 书颖比她还有商业思维,书颖还道: “横竖这道菜还是公主爱吃的,若是姑娘把它弄便宜了,只怕公主知道了也不高兴了。” 林晓闻言心里小小的失落了一把,怎么开头想得好好的一件事,最后竟然有几分变味了呢? 看样子世间万物一旦跟钱权挨上边,总是不干不净不如人意的。 书颖笑道: “姑娘开店不就是为了挣钱吗?若是姑娘有心救济穷人,那就等赚了大钱在城外设个粥棚,或者过寿的时候直接舍米舍钱,何苦在这事上挖空心思的。说句难听的,就是姑娘发狠只要个本钱,可那些平头百姓的庄稼人,一年到头不过过年沾点荤腥,哪里又肯花银子在外头吃喝了呢。” 书颖一番话总算点醒林晓了,林晓就是见过太多受苦挨饿的人了,加之自己之前在栗山过得不好,因此这两年略微有了点本钱又做出点事业来,现在便把自己当成个救世主了。 可是她又有多少能力真的拯救天下寒士呢?再拖延下去,自己都要喝西北风了,还是先把自己顾好才好。 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等赚到银子了,以后救起人来也更有底气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出游 想通了这点林晓做事就更加得心应手了,她觉得之前盘得那家店不够好,若是做普通酒馆那还不错,可是现在要把饭馆档次提上去,那儿就略显平民了点。 于是林晓就又看上一家店,这会是楼了,地段门面看着就挺高雅的。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林晓这会没着急盘下来了。 她不打算一口气开两家饭店,因为饭店这种事挺考验人的,卫生环境和食品质量就很磨人了,这家店林晓打算干点别的。 林晓让人把酒楼装修一番,名字还没起好,她决定等带卫萄去一趟秀禾庄找找灵感。 霍青山没想到她和卫萄关系竟然如此好了,也很欣慰,他觉得林晓能有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林晓索性把给酒楼取名的任务丢给霍青山,道: “取一个朗朗上口的、好听的雅致的。” 霍青山道: “想什么想,直接叫林家酒楼,一听就是你开的。” 可是林晓一想到那个华楼,觉得林家这两个字太简单了。 霍青山道: “那叫嘉平酒楼好了。” 林晓犹豫道: “不好吧。” 又对霍青山道: “别省事,给我好好想一个。” 那边卫萄也说服了家里大包收拾好东西等着 林晓带去秀禾庄了。 卫萄还有些不好意思,道: “难得自己出来一趟,家里怕我不习惯,就带了这许多。” 林晓能理解,自带被褥这种事霍青山几乎每次出门都做,就是带不了被子也得带被套床单,也就是豪华睡袋了。 路上卫萄还挺兴奋的,时不时探窗看看外头,道: “进京的时候走得不是这条路,没想到这儿风景也好。” 林晓道: “其实哪儿都有好风景。只是有时候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不会欣赏罢了。再有就是人不知道珍惜,反坏了景致。” 林晓见卫萄喜欢,便示意人把马车放慢,让卫萄慢慢看看。 秀禾庄那里是早就安排好的,张胜男他们听到林晓要来,早就收拾好房屋酒菜了,不料林晓到的晚了些。 也不止些,是有点晚了,好在现在天热夜色到的迟。 卫萄到了秀禾庄,虽然她家出身也没多高,但是这样原生态的庄子她着实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新鲜。 就是家里见过的鸡鸭鹅此刻瞧着都挺不一样的。 张胜男笑道: “现在天晚了些,两位姑娘舟车劳顿的,休息好了明儿逛也不迟。” 林晓跟他们熟络了,想着就住张家也不妨,而且 张家也挺大的,就是有旺家丰田两个男孩,可是年纪也都还小呢,就是卫萄身边跟着的嬷嬷姑姑也不阻拦。 就是林晓身边跟着暗卫都是成年男子,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她们着实为难。 林晓解释这是暗卫,霍青山派来保护她的,都不进屋子不用怕的。 有霍青山打底,她们也只得作罢了。 卫萄兴致上来,又是出来住,大胆提出和林晓一块睡,林晓也欣然同意。 一晚上卫萄都说能够认识林晓这样的人真是知足了,林晓笑道: “我能告诉你的也有限,还得你自己去开阔。” 卫萄又叹气,道: “可恨我未来的命运也大概是相夫教子了。” 想想都有些不甘心。 林晓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卫萄,她能这样已经是上天开金手指了,也不知道怎么样把自己的金手指分给卫萄啊? 林晓道: “我倒是有心劝你别那么早嫁人,别听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是这样的话大多数人听来是大逆不道的,你要是真这么做了,家里人不高兴,也未必得到良缘。我也是害了你。” 不比不知道,林晓能遇上霍青山真的是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算是上天给她穿越的 一个弥补? 可卫萄呢?她能找到这样一个人吗?而且她独自出来,又能做得了什么事呢。 她们两个絮絮地聊了很多,卫萄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下。 林晓还是那样睡眠浅容易醒,其实从医学而言她这样是不好的,很影响身体和神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倒是霍青山为了让她好睡,又是调制香料又是专门制作枕头的,还教她调理呼吸让自己放轻松。 都没啥用,目前为止最有用的就是白天累得浑身乏力倒头就睡。或者就是熬大夜,睡眠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倒头睡着好几个小时,就是你在拍门拍得哐哐响也弄不醒。 缺点就是有猝死的风险。 等卫萄醒了林晓早已经出去用过早饭了,她一边梳洗打扮一边出去寻林晓赔礼道: “我迟了。” 林晓笑道: “没事,我也刚起,昨儿赶路累着呢,好好休息一会儿。待会还要好好逛呢。” 卫萄却不用补觉了,打扮好跟林晓一块用早餐。 她看林晓用得早餐挺不一样的,他们的早饭多是清粥小菜的,精致的就是再加点心等物。 林晓则是喝羊奶,吃鸡蛋然后还有点青菜和虾肉,主食也是肉类包子,肉馅还是张家按林晓要 求张罗的。 林晓让卫萄也试着这么吃,还笑道: “吃惯了对身体好。” 卫萄没听过这说话,但是林晓说得话她总归愿意试一试的,就按样吃了。 不得不说,味道是很好的,就是味有点重,得漱口。 还好林晓还得再吃点水果,味道可以抵一抵。 她们吃过早饭就出去逛逛了,卫萄道: “听姐姐说这儿还办了学堂,还有纺织厂,我想看看。” 这个简单,林晓按照距离先带她去了纺织厂。 织布是民间不少女子会的,为得是补贴家用,卫萄家还不需要她做这个,所以卫萄见了也新鲜得很,甚至想动手试一试。 英子就教卫萄上手,林晓也跟着学了学。 别看纺织厂是她的主意,织机还是她带着买的,生意也是她谈的,可是她压根不会织布。 听到这儿的女子,年纪半大不小的不少都来织机了,尤其是那些年轻守寡的,或者原本几个庄头家的,庄头被抓后自己没事也没去处,就都来了这儿做事,也是一份生计。 至于剩下的女子,不少去了学堂读书,因为费不了几个钱,佃户也都乐意,只是碍于男女有别,女子读了几年书终究还是要下地干活或者来织布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枉活此生 林晓其实是更希望弄女校的,老师也是女的,这样更加方便一些,教导出来更多优秀的女性,还能让更多女子出来工作。 不过好像艰难点,因为这个时代连基础教育都没有。 卫萄纺织了一会儿,弄得手忙脚乱的,笑着退下来了。 林晓又带她去看自己弄得学堂,这儿是男女混学的,因为师资力量不够加上男女有别所以大多读不了多少,只是认识几个字罢了。 不过能够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卫萄对林晓那叫一个佩服。 因为好的笔墨纸砚很贵,这儿用得都是次货,味道不好质量也不行,但是能够学习几个字就很好了。 教书的是从外头雇来的,看着还文静,有时候旺家读书回来也会充当一下小先生。 卫萄看他们学得都是基础的,什么百家姓千字文,还有一点常用字。 出了这个小学堂,二人又去看田地看林子看鱼塘等等。 现在天气热,卫萄走了会儿就热得满头是汗的,却还逛不够。 这儿的风景自然是不如什么紫园的,环境也差得很,可是那种自然的美却很令卫萄心动。 住了几天,卫萄俨然和这儿的一些人打成一片,都有些不舍得走了 。 路上卫萄跟林晓道: “其实姐姐的法子很好,只用在庄子里太可惜了。” 林晓也觉得,如果可以她希望每个地方都能好好的。 想要富先修路,还有基础教育。 卫萄道: “其实京城里有学识的女子多了去了,只是没有像姐姐这样有胆识魄力的,敢抛头露面。” 林晓莞尔,道:: “那你呢?你敢吗?” 卫萄羞涩一笑,道: “我却有心做点子事,也不敢说兴国安邦,但若不枉活此生也便知足了。” 林晓没想到卫萄有此心,心想自己果然没有交错朋友,道: “能认识你这么个朋友也不遗憾了。” 卫萄带着土特产兴高采烈地回去了,林晓回到林府,霍青山还在上班,她却请了太久的假想着明天要去茶棚报道了。 采办账房把酒楼单子给她看了,都按照她的意思弄得好好的,只等匾额了。 这个林晓全交给了霍青山,他下朝来看林晓,提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太平酒楼”问: “这个名字还满意吗?” 霍青山觉的林晓最大的愿望就是太平长安,那太平两个字再好不过了。 林晓对于取名向来是没有什么头脑的, 就让人用这四个字做了匾额,过两天再去看酒楼修得如何。 一切按照林晓预料得步入正轨,可是她还有些失落,问霍青山能否上奏疏兴办学校,让大家都有学可上,尤其是女子也能上学。 可是关于这个问题,各地教育本也是当地官员政绩考核的一项,可是实施起来很不容易。就是免了学费,还有笔墨纸砚和饭钱,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个负担。至于女子上学,大凤朝也压根没规定过女子不可读书,只是人们观念积深,不是好改变的。 林晓则想,要是现在又发生什么大事,自己若能立功,是不是就可以问皇上要恩典开学校了? 霍青山一眼看出林晓心中所想,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林晓的脑袋,道: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林晓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又想到一个人来。 那位三皇子殿下…… 她心中一动,问霍青山: “那位三皇子殿下,我之前入宫看他好像不太对。” 霍青山脸上笑意也收敛,挥手示意书颖等人下去,问林晓看出来什么了。 林晓道: “他这个年纪,爱动是正常。可是他身为皇子,身边教养的人不少,宫里规 矩又多,怎么会让他看起来如此淳朴,也不注重形象,好像个乡下小孩。” 林晓已经尽力委婉地表达了三皇子有点傻的意思,霍青山自然明白,道: “早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大约是心智未开,或者母胎里未能养好,便是如此了。” 林晓问: “皇上不多管管吗?” 霍青山轻笑一声,纵然皇帝子嗣不多,也有五个皇子了,大皇子如今也已十五,宇文氏又衰败了,三皇子自然不算皇帝心头肉,病不病活不活的他也不在意了。 林晓叹气,不愧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霍青山问道: “难道你有把握治好他?” 林晓摇头: “这种病治不好的。” 霍青山也有点想笑,他还以为林晓有办法呢。 林晓道: “但是可以改善。最起码比现在强。” 宇文贵妃和皇帝之间属于表亲,生下低能儿几乎是必然的事,就算不是弱智也会是别的遗传疾病。 不过林晓见三皇子倒也还好,没严重到不能挽救的地步。林晓想,耐心和他沟通相处还是可以让他有基本的自理能力的。 霍青山郑重道: “这件事你还是别干预了。” 林晓错愕地 看着他,霍青山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 林晓一是不愿意看三皇子痴痴傻傻的,二是想要立功开办女学校,可是三皇子不是别人。他再痴再傻,也是皇室子孙,倘若他在林晓手上有什么意外,摔了病了,那对林晓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这个风险太大,除非林晓有万全把握,否则霍青山绝不会同意她去触碰。 林晓闻言忍不住幽幽叹气,霍青山安慰她道: “你想办女校,也不全然没有办法。” 林晓道: “我自己也可以办,可是我一个人,人微言轻,而且那些人未必愿意把孩子教给我。我自己学识也浅,教不了孩子多少,必定是要请人来帮忙的。可是那些读书识礼的女子,也大多是家里有地位的。她们的父母又如何肯愿意女儿出来抛头露面。” “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想要去立功讨好皇上,让他再给我个恩典。” 林晓在这种大事上,也很少为自己要过什么,上次要嫁妆还是知道别的皇帝给不了,才退了求个低保。可是现在,林晓迫切地想要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霍青山看着林晓,忽然一笑道: “我们还可以去找别人帮忙筹办这件事。” 第三百五十八章 女子学院 霍青山说得这个人再不是别人,就是清河公主。 要去见清河,林晓还是很紧张的。 她觉得自己之前对清河态度是挺不好的,就怕再见自己脾气又上来了。 霍青山安慰她道: “公主很喜欢你研究的那几道菜呢。” 林晓也感慨,清河公主也是个吃货啊。 霍青山府中阴凉处摆宴,林晓还破费心思地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很温柔恭顺的样子。 清河见到林晓依旧脸色淡淡的,霍青山笑道: “娘,你爱吃的这几道菜都是林晓想出来的。不过厨子又画蛇添足了,如今你再尝尝这原滋原味的。” 清河一想到自己现在最爱的菜是林晓做得就有点心塞,但是她又不想太不给霍青山面子,于是尝了点。 不过她实在想不到,林晓的原生态就是……烤鸭卷之巨大一口塞不下。 林晓在里面放了好几片烤鸭,刷了足足的酱,又放了葱丝黄瓜,清河一口下去那叫一个满足,就是吃相略微不雅。 清河一口吃不完,差点洒了出来,连忙又一口把整个吃了。 别说,她嘟着嘴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但是清河不觉得自己可爱,这样会让她仪态尽失。 不过吃 起来是比那样小口小口地更过瘾了。 林晓用实际行动让清河知道,想要大饱口福,就不要太注重形象。 还有别的小菜,清河吃去,好像都比之前厨房做得要更好了。 清河擦擦嘴角,看林晓一身温柔的藕荷色衣裙淡雅端庄,对她感觉也好了些。 清河也知道林晓霍青山的婚事板上钉钉,自己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了,现在就和林晓好好相处,慢慢改变她。 她饮茶,道: “今儿有什么事,眼巴巴地过来。” 霍青山笑道: “孝敬母亲还用理由吗。” 清河一笑,霍青山孝敬她是不需要理由的,可是林晓…… 霍青山笑着把来意告诉清河,清河听了略微蹙眉。 这件事怪别扭的,来办学堂,让女子做先生,教导女学生。 哪哪听着都不妥。 霍青山看清河表情就知道她不乐意,解释道: “这件事若成,对母亲大有助益。一来是朝凤城里许多名门闺秀,平日里都只能居住后院,如今得了机会大展风采必定对娘你心存感激。二来也是帮忙公主府和他们多多往来,日后走动行事也方便。三来惠民,百姓能有机会得以读书识字,对母亲您也会感恩戴 德。且我们帮助了许多女子得到开化,也是美名。到时候皇上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霍青山还是很懂清河的,已经让清河动摇了几分,她道: “说来容易,想要请动人怕是也难。” 毕竟大家闺秀是不乐意抛头露面给平头百姓看的。 霍青山道: “我们却已经有所准备了。” 除了已经和林晓达成共识,准备随时为了教育事业和家里做斗争的林晓外,霍青山也成功通过蓝柏说服了几个蓝家的女眷。 蓝家一向是诗书之家的,族中女子多读书上家学的,不敢说咏絮才,教小朋友认识几个字还是可行的。 霍青山还想看好了一处地方,独门独院的屋子。 这不是霍青山出手阔绰,实在是教书,尤其是女子学校肯定得地方好一些,何况教书得还是名门之女,总不好左右都是贩夫走卒。 所以林晓之前那个盘下来的店是万万不可的。 看霍青山准备妥当,清河也心动一些。 这两年,随着太后的薨逝后,宇文家就不行了,她这个公主也少了一个大靠山。本来指望着青山得皇帝喜欢,可是他为了林晓断了两年前途。 唉。 霍青山的法子眼下好似一 般,愿意参与的不过几户女眷,可要是做出点名头来便能笼络不少人了。 清河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下个帖子把她们连同父母请来,详谈一番,总不好叫她们父母担忧。” 清河公主真的是社交达人,说请就请,帖子当天就拟好了送出去,看得林晓有些震撼。 这办事效率,怪不得霍青山对她之前大后天请人吃饭有意见呢。 对于这些人,清河公主的面子还是很好用的,纷纷准时到达了。 蓝柏霍青山在前院招呼客人,清河林晓就在后头招呼女眷,待到大家兴致好的时候把事情慢慢说明了, 其实来得人不少都是知道这件事的,也早就通好了气,现在又听清河林晓细细说明了,心里盘算一会。 其中蓝家的人是要给蓝柏面子的,至于女眷安危问题,在座的家里也都有些家底的,还不至于保护不了女孩安全。 生源问题也是不愁的,林晓的府邸里头就有几个小女孩,林晓已经准备好让她们当学生了。 卫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推辞道: “我家的女儿才疏学浅,哪里能为人师表呢。” 卫萄却道: “不过是教学生几个字罢了,又不指望教出两 个女状元来,倒也不露怯。” 林晓还笑道: “卫萄读书识字,为人温和已经足够了。夫人不知,这世间教书育人的先生多了,难不成个个都是状元不成。我们且教他们开智,学成什么样还是得看学生自己造化。” 卫家这回是三姐妹都来了,但是除了卫萄,卫荞卫苕是都不想做这个的,既没有钱还要累一身力气,也未必有什么成效。 可是卫萄极想做这个,为此还在家闹了几天,现在又在公主府,旁人都愿意,滕少夫人虽然不做这个,却带来了自己的一个堂妹给霍青山撑场面。 关于这个场面,林晓还听霍青山整理了好长一下亲戚顺序。 简单来说,就是滕少夫人是蓝柏的表姐也就是霍青山的表姑的女儿,然后霍青山的这位姑舅表妹带来了一个自己的小堂妹来。 林晓问霍青山: “我该怎么称呼那位文姑娘。” 霍青山道: “她也算是你的表妹。” 林晓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表十八里的亲戚了。 清河看出卫家的顾虑,笑道: “今日请你们前来无非是为了商议这件事,并不是强人所难,愿意的就陪着我这儿媳妇闹一闹,不愿意的也不碍事。” 第三百五十九章 英华学堂 林晓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清河刚刚管她叫什么? 儿媳妇? 儿媳妇! 林晓眨眨眼睛,她真想把霍青山揪过来听一听。 你的妈管我叫儿媳妇啦! 林晓眼冒金光地看一眼清河,清河笑吟吟得那叫一个端庄大方。 卫萄已经不理会卫夫人了,主动过来笑道: “能得公主和县主赏识,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岂有不愿意的道理呢。” 她已经拿定了主意,非要淌这道“浑水”了。 卫夫人看她这样心里是又急又气,又不好发作,旁边卫荞卫苕错愕地看着卫萄。 林晓拉着卫萄笑道: “萄儿能有这个心意是再好不过的,正所谓人多力量大,越是有人愿意参与,我们这个女子学堂办好的机会就更大了。” 清河也笑吟吟地道: “好,好。自古以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纵观史书,哪个能在上头留名的女子不是有才德在身,最不济也要有一技之长。你们都是从小读书识字的,既然有本事在,就该让人知道。你们若是做出事业来,把那些男人都比了下去,才叫威风。” 卫萄笑道: “公主说得是,偏要让世人知道,我们女子做起事 业来一点也不输男子呢。” 林晓越加欣慰,她轻轻看向清河。 其实她也能感觉到,清河也并非那种封建传统女性,非要女子以夫为尊矮男子一头。最起码在这个公主府,清河就是主子,蓝柏即使做了户部尚书还得听她的。 可是霍青山是她唯一的儿子,大约天下母亲都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娶一个不贤良持家的媳妇回来。 要是林晓跟霍青山没有这层亲密关系,而是以一个卫萄这样身份出现的女子,或许清河会更喜欢她。 可是没办法,谁让霍青山就喜欢林晓这样的呢。 师资力量已经确定好了,接下来是学生问题和学费工本费以及饮食问题。 林晓目前确定这个学校是不盈利的,所以一切费用她都要自己出的。 这时候就体现了霍青山让清河出面的好处,清河公主让春兰抬了五百两银子出来给他们做前期的使用。 林晓忍不住感叹,公主还是家大业大啊,虽然五百两银子她也有,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爽快地掏出来的。 而开学堂的院子干脆就是霍青山名下的房产。 林晓立好账目,地是霍青山的,市场价租金多少,开学堂起始资金五百两 清河公主赞助。 霍青山问: “何为赞助。” 林晓道: “赞,赞赏之意。助,资助。意味对某样人物出于欣赏而资助。” 霍青山一边点头一边道: “你记这个做什么。” 林晓道: “这个学堂注定是要赔钱的,并且很难有收益。但方法是我提的,我不希望堂而皇之地接受别人的好。日后若有成就,我一定会把钱还你们的。” 霍青山很想说他们之间还什么还不还的,但是林晓如此认真,他不扫兴。 择定良辰吉时,学堂取名为英华学堂,请清河题字做匾额,匾额成了的那日就是英华学堂开设之日。 英华学堂的学生有林府的小女孩,有公主府的几个小女孩,还有林晓通过买菜逛街认识的人家的女孩。 这些人家都是没有能力让女孩上学的,林晓不辞辛苦地游说,甚至上门劝说,总算打动了几位。 这样看人很少对不对? 然而,学堂的学生比这些加起来多了几倍,来得人却是一些地主富商家的女儿。 这也是林晓霍青山的计划之中,城里不少人听说这“英华学堂”系公主县主霍青山创办,都有点巴结讨好之意,过来报名让女孩 来上学。于是人数就倍增了。 你要说学校有什么能够盈利的,最起码不能林晓一直倒贴钱的方法,那就是这些地主富商的了。 林晓的原则很明确,学生饮食基本自理,家穷得自带干粮,家富得有人打点。目前实在没有多余人力做食堂了。 笔墨纸砚学堂提供,但是学堂提供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要贵的自己去买吧。 还有学费问题,林晓办学堂的初衷就是让穷人家的孩子能上学,所以穷苦人家自然不会收学费。 有钱的嘛,按照世面上的正常书塾收费。 当然这可能会引起一些人不满,凭什么他家的孩子能免费,我家的就得收钱。 这点林晓直接借鉴现代方法,贫苦补助助学金什么的,完美解决穷人家孩子没钱上学的问题。 如此筹备了一段时间,英华学堂就可以正式上课了。 老师总共有五个,卫萄、蓝嫣、蓝姗、蓝妘还有文姑娘。 林晓还有事业要忙,不能时常来英华,但是她有空也会来帮忙的。 这段日子林晓可以说是很忙了。 一方面英华学堂要开,旁边太平酒楼也营业了。 林晓经历过现代营销,深知用一些手段吸引顾客,比如 门口摆烤鸭,香味四溢让人闻到就流口水。还有开业大酬宾吸引爱占便宜的顾客。 再让霍青山光顾一下酒楼,打造一个名人效应。 虽然霍青山的名气是比不上诗人崔少凌的。 但是林晓自信自家酒楼的饭菜比华楼的棒! 还有林晓的另一家店也在学堂之前营业了。 这家店林晓开得是文具店,卖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书籍字帖。 林晓开这个目的可不是为了赚英华学堂的钱,相反,由于资金有限,她肯定要把成本压缩。 她就想到了这个方法。 通过经营文具店大量进货笔墨纸砚,价格自然要便宜许多,既能方便英华学堂买来便宜东西,林晓又能经营店铺收益。 林晓甚至觉得倘若让太平酒楼提供学生食堂,那她的公益产业链都形成了。 不过这是玩笑话,她指望太平酒楼赚钱呢,如何能牺牲酒楼的利益,倘若没有创收自己又如何坚持得下去? 同时她还要公平地给五位老师开工资,虽然她们都不肯要,但是林晓态度强硬,还要负责她们的午饭。 她清楚知道,这种学堂难办其一就在没有多余的钱请老师,就如同支教山村的老师很难留下来一样。 第三百六十章 西山悬箭案 不过几位都不在乎那个钱,她们也不是为了钱而来的,一商量,琢磨把这个银子攒起来做学堂的使用。 不管怎样,林晓还是很感动的。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忙忙碌碌中立秋也过了。 林晓也又拿到一笔工资。 经过她一个多月的辛勤劳动,这次的工资总算超过了一钱,账房给的便是银子。 林晓照例把钱放在自己的存钱箱里,然后整理上个月的账目。经过她的一番大清理,府里的开销也确实少了不少,当然跟她支人去经营酒楼也有关。 目前的生活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从前她只能衙门前的茶棚和回家,现在还有太平酒楼、华新书店,生活那叫一个充实。 更重要的是,立秋过了,她和霍青山的婚礼也进入张罗阶段了。 霍青山正在准备聘礼,还有商定具体婚期等等。 林晓还是有点紧张的,她在这儿也住了很久,而且结婚去住公主府那太平酒楼什么的就不方便经营了。 霍青山这段时间也来得少了,林晓想跟他商量一下也不行。 林晓为了排解一下心中紧张去了英华学堂,那儿卫萄等人正在教导孩子认字。林晓就不去打扰她 们,打算在旁边逛逛,见有几个小女孩在门口对里面探头探脑的。 林晓笑着问她们怎么在这儿站着,是不是也想进去读书啊。 她们点点头,林晓笑道: “那就进去啊,我带你们进去。” 可她们都摇摇头,林晓问: “为什么不去?这个学堂可以免学费的。” 她们道: “爹娘说是骗人的,现在说不要钱,进去后还是会想方设法地要钱的。” 林晓一笑道: “你们爹娘在哪儿,带我去见见,我告诉他们。” 林晓是很希望多些孩子来学习的,尽管这个方法在古代可能很难推广,但是她想尽力。 费了一番口舌,这几个父母确定不收费后总算愿意把孩子送去学堂了,但是他们希望把男孩也送进去。 这个林晓比较为难,因为教书的都是女子,她们的家庭是不乐意女儿轻易见外男的,就是小厮也得那不到十岁的。 林晓是无所谓啊,可她不想拖累别人,但凡出一点问题她都得跳河了。 于是又是一番争论,林晓表示可以让女孩回家后反过来教儿子,两全其美的事。 虽然父母们有些不悦,但是这种免费的事总归还是不错的,于 是勉强同意了。 这下学堂又多了几个学生,林晓给她们洗干净脸给她们一份笔墨让她们上课去了。 因为就是以识字为主,所以倒也不担心进度什么的。 林晓又去太平酒楼转了转,一切都挺好的,她也就安心了。 其实距离栗山县之事已经过去了有三年了,林晓穿越过来也有四年了。那时候她还在为自己吃不上肉而伤心落泪,可现在连酒楼都开了。 可是想到这儿林晓还是觉得有点愧对林震山,林震山对她很好,可是他因为前朝的斗争无辜丧命,自己再怎么样也并不能替他真正讨回公道。 进了朝凤城,林晓这几年经历得事情太多,见过的不公平无奈也太多,林晓觉得自己内心甚至有点被同化了。 …… 她一路思考着漫步,不知不觉地再回到学堂,里头正好下课,学生们在院子里玩耍,卫萄在旁边看着她们让她们别摔倒碰到了。 林晓莞尔,这个学堂开办以来最投入上心的便是卫萄了,她整个人也看着也更活泼开朗了。 卫萄笑着和林晓道: “这些孩子都很聪明,学得也快呢。” 林晓笑道: “世间聪明人多了去,只是可惜没 有那个机缘罢了。” 蓝嫣笑道: “若是她们长大能有出息,林姑娘就是她们的大恩人了。” 林晓笑道: “这可不敢当。” 她们几人正说笑着呢,有几个人骑马过来,林晓一听那声音就知道马蹄铁不一般。 因为学堂内是女眷,他们也不便进来,在外头高声道: “嘉平县主可在。” 林晓便出去了,原来是几个锦服打扮的人。 他们道: “西山那儿出了案子,霍郎君打发我们请县主过去参谋呢。” 林晓听到案子岂有不去的道理?只是她这次主要是来看学生的,这箱子便没带,还得回去取一趟。 她乘坐马车赶往西山,那边霍青山也派人看好现场,不许人员随便走动,还有就是观察尸体发现地点附近,寻找可疑痕迹。 死者名叫魏惜才,留有短胡须,年纪二十三岁,皮肤白皙细腻,手指有茧子但手心柔软,且身着绫罗看样子身家不菲。 这样的人一般身旁不会少人伺候,可是眼下旁边只有一二书童打扮的人在那儿哭着。 林晓便推测这人是来赶这年的秋闱的。 果然霍青山道这魏惜才是京南人,来参加秋闱的,今天约 了几个好友来这儿游山作诗。 不料他们玩着玩着,突然从天边来了一支箭,正中魏惜才的胸口,他们手忙脚乱又要叫大夫又要立刻下山送医。霍青山等人却正好见到那支箭飞过,又闻声不对便赶过来。 霍青山给魏惜才把脉抢救一番,终究回天乏力。 魏惜才的几个书友分别叫程兴、马书宁、文杰、余长樟。 说来也巧,这文杰不是别人,是林晓英华学堂里文妙姑娘的哥哥。 更巧的是,霍青山是和程磊一块来的西山,随行还有几人是他们朋友。 来西山林子里打猎狩猎的不少,这件事本来很有可能会被当做误杀,没准凶手都找不到。 可是程磊看了那支箭的架势,再加上魏惜才的伤势、箭镞没入深度来看,道: “不像是人力所为。” 意思是这更像是机弩所至。 这件事就紧张了,弓弩杀伤力极强,达到一定石数的甚至可以穿透盔甲,是国家严格把控的,就是他身为将军也不能有这样的东西。 西山是如何有的? 他立马下令搜查,还勒令大家不许随意走动,违者皆视之凶手。 霍青山则道: “未必是机弩,很可能是机关暗器。” 第三百六十一章 程磊 林晓忍不住感慨,这凶手估计是她这四年里遇到的最“倒霉”的凶手了,精心布下陷阱,结果没想到撞上霍青山这样的来个现场断案,旁边还有程磊这样专业人士在。 林晓和程磊只在大场合见过那么几面,现在听他分析了一些魏惜才的伤口伤势,还有这箭没有箭羽等等分析,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长得还挺帅。 想到了霍青山早故的妹妹曾经和他定婚约,林晓便忍不住又多看两眼。 程磊比霍青山小好几岁,面容白皙浓眉大眼,朝气蓬勃的样子看得林晓都觉得自己老了。 而且程磊姿挺拔,穿着锦缎窄袖衣裳,虽然身量不及霍青山,但是身姿挺拔行动敏捷看起来身手就矫健,俨然一副鲜衣怒马少年时的俊郎模样。 程磊本是在宁州参军的,因为两年前襄王的事,皇帝私下让他带兵过来,加之沈清风获罪,他直接做了左将军。以程磊这个年纪,这个官职又得皇帝信任喜爱,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了。但是程磊却表现得很沉稳,丝毫没有为此得意妄为盛世凌人。 事后霍青山还跟林晓笑道: “我早已经是明日黄花了,现在满京都里最被媒婆青睐的是他。” 林晓 目光跟着程磊走了两步,他敏锐地注意到有人观察他,回头一看见是林晓便露出一个笑容来。 林晓心脏怦怦跳,心想这就是年轻荷尔蒙的力量吗。 霍青山也笑看她一眼,林晓笑着低下头。 程磊已经派人去搜查机关暗器了,霍青山问: “今日是你们谁提出来西山游玩的。” 文杰道: “是惜才兄。” 林晓看他们穿着打扮,便知道这魏惜才想来是他们中间家资最丰饶的那个。 霍青山又问是何时提出的,以及大家都住哪儿等等。 最后表示,魏惜才的死有玄机,很可能是被人设置了机弩机关谋杀的。既然是谋杀,那么在场他的书友便有很大嫌疑,劳烦他们走一趟。 除了文杰之外,几个人也颇为惊讶,毕竟他们是受邀请而来,遇到这事已然倒霉,现在又要说他们是凶手,岂不晦气? 况且他们是目睹了魏惜才的死的,想来本与他们无关。 程兴忍不住道: “我们都是要考今年秋闱的,大人拿我们断案,到时候若查不出来岂不是耽误了我们。” 霍青山道: “先生请放心,秋闱还有一个月呢,我们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的。” 林 晓估计有霍青山和程磊在,这案子用不了三天就能破案了。 正想着,程磊已经在林子里搜到了机关。并不是机弩,而是用弓箭加上木制作的机关改造的,有点机弩的意思,但不如那个厉害。 程磊道: “是在树下发现的。” 林晓不知道是不是看见这些东西触碰到了内心那种推理动漫电视剧的情节,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有发现鱼线吗?” 程磊诧异: “鱼线?” 林晓话出口就知道失言,但已经说了怎能咽回去,问道: “就是细的丝线,容易烧断或者隔断的那种。” 程磊道: “我刚刚没发现,我再去找找。” 程磊说着还真的去了,林晓咬咬嘴唇。 这种事怎么说呢?鱼线设置机关各大动漫和小说里是经常出现啦,可是现实生活她好像真的没有遇到,到底能不能实现也不好说。 没想到程磊这个人还挺实在,她问了就去找了,也不像别的男子,压根不给女人说话的机会。 林晓尴尬笑着跟霍青山道: “这是我奇思妙想出来的。” 霍青山笑道: “敬之人很好,你不用紧张。” 程磊他们带人在树附近搜罗了一会儿 ,暂时没有什么发现,但是林晓看那个已经有些散架了的机关,动手拼凑了一下,发现那个木头机关上有明显的一个断裂口,是有残缺的。 程磊便又带人扩大了范围搜捕一番,霍青山命人把程兴马书宁等人带走,又把尸体带走。 林晓觉得还不急着下山,她去看了看发现机关的树,还爬上去看。 这棵树高度正常,从树杈那儿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那边路上。 凶手很可能是提前来这儿布置了机关,预备要杀人的。 那凶手不出意外就是陪同的四个人了。 机关杀人本来目的就是为了洗清嫌疑,那凶手必定是要保证自己在现场的,而且他还要确保死者站在射程范围。 接下来就是排查四人之中的嫌疑了,还有找到残缺的那一块复原机关。 林晓下山的时候才想起来,问道: “你们来西山打猎?” 霍青山一笑道: “是啊。” 林晓笑问: “打到什么猎物了。” 霍青山遗憾: “两手空空,还丢了夫人的芳心。” 丢了夫人的芳心? 林晓诧异: “你是在说我吗?” 霍青山点点头,林晓奇怪: “我的芳心?我怎么了?” 然后她立马反应过来,笑道: “你不是吧。” 霍青山不是以为她看上程磊了吧。 虽然程磊是很帅啦,但是还是不如霍青山,霍青山就是当代绝世美男,挑不出一点毛病的那种。 但你要她从程磊身上找一点审美缺陷,她好像也说不上来,只能道: “他小我们好几岁呢。” 其实程磊的年纪在现代来看也就是个大学毕业生,只不过他很帅而且有不一样的人生经历虽然稳重出挑,放在人群里绝对得鹤立鸡群。 但是霍青山,是一群仙鹤中的仙子。 霍青山道: “年轻就是好啊。” 林晓竟然听出来一股子醋意,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道: “你真是的……我不过看了他几眼而已,你怎么还急眼了呢。再说了,我们都要成亲了。” 霍青山佯装震惊: “听你的意思,倘若我们不成亲,你还要移情别恋了。” 林晓辩解道: “没有没有,我没有。唉,你真是的。” 林晓哭笑不得,最后道: “我只不过感叹一番,你娘眼光不错。” 程磊之前是清河给霍殷定的如意郎君,当时只道是一个世家子弟,现在近距离接触,真的是一表人才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雁 霍青山体味到霍殷的名字略略收声了一会,但是还没有放过林晓,路上自嘲自己是明日黄花,现在媒婆都快把程家门槛踩破了云云。 林晓以毒攻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 “怎么,你还委屈了?是不是觉得娶我特别亏啊。那你别娶好了,你去娶一个身份高贵的、端庄大方的,还不管你纳小妾的好了。” 林晓成功把矛盾转移了,现在轮到她来委屈霍青山来哄她了,两个人又说了半路的话,笑着到了林府。 这大概是难得有一次,林晓遇到了命案还能笑出声来了。 林晓还挖苦霍青山: “你该不会是骑射输给了程磊,才这样酸溜溜的吧。” 霍青山站在那儿,脸上带着浅浅笑容,身后金色余晖落在他身上,如同一棵立在那儿的松柏。 他道: “还没来得及打呢,就出事了。” 林晓笑道: “你兴致倒好,有空也不来看我。” 霍青山低头一笑,道: “我也在忙正事呢。” 林晓道: “什么正事,说来听听。” 霍青山道: “我忙着猎下一对大雁来做聘礼啊。” 林晓心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就笑了。 原来霍青山是去西山弄这个的。 林晓笑得闭不上嘴,道: “那怎么还带着别人。” 霍青山道: “一个人打怪闷得,正好他们也爱好骑射就约着一块了。” 林晓笑着坐下来,然后反应过来道: “可你没打到啊。” 霍青山笑着道: “不急,还有一个来月呢,慢慢打吧,总不至于天天有命案。” 林晓又是一笑,道: “那你得赶快点哦。” 霍青山笑道: “放心,不会让你久等的。” 说着还伸手捏捏林晓的脸, 林晓一笑,其实她之前还在为了这件婚事还发愁的,只是看到霍青山在准备聘礼她还是很高兴。 两个人说笑着呢,林晓突然想起来漏了一件正是。 文杰是文妙的哥哥,他因为涉嫌杀人要被看管几天,得先跟文妙解释两声啊,不然影响她。 霍青山道: “会有人去解释的,不用你专门在饭点去人家里。” 第二天林晓去学堂,果然看见文妙坐在那儿魂不守舍的样子。 林晓过去拍拍文妙肩膀,文妙见了她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道: “林姑娘,我哥哥……” 林晓安慰她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哥哥不会有事的。昨天出了见人命案子,恰好你哥哥在旁 边,成了嫌犯。按照流程是要他去接受盘查的,他要是没有嫌疑就会放他出来,不会为难他,更不会打他,不要太激动了。” 林晓看文妙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知道她没休息好,给她一个荷包道: “这是你这一个多月来教书的费用。” 文妙推说道: “我不用银子的。” 在这儿教书的几位都不收钱的,不过林晓会给她们记账。 林晓道: “我知道你们好心,只不过昨儿你哥哥被关了,你们家现在肯定上下忧心。我不好过去看你们,但是送东西你们也不收,就拿这个月钱当做我的一点心意好了。” 文妙听林晓如此说,加之家里确实也缺点银子使用,便把荷包收下了。 其实之前是林晓没考虑周到,想着她们都是大家闺秀也不缺钱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工资。可是昨天他看文杰的样子,再问了问旁人,知道文妙虽然是文家宗亲,但是日子也不富裕。 但是卫萄等人都不要这个钱,她又是滕少夫人带来的,自然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林晓便趁机私底下给她。 文妙感激不尽,过了一会儿仍旧去教书了。 孩子们都很听话,林晓也在旁边写字,还好这几年林晓一旦闲下来就会练字 画画,所以字练得不错,不然还真没资格教别人。 休息时间,林晓准备了茶水给她们饮用,突然忍不住重新打量她们。 这里五位姑娘长得都挺不错的,各有千秋。 林晓突发奇想,要是这里有人可以和程磊凑成一对,那也挺好的。 没想到林晓婚期将近,竟然也发展出了媒婆倾向。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 卫萄忍不住笑问: “姐姐笑什么。” 林晓低头一笑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你们帮忙真好。” 其实五人里和她关系最亲的是卫萄,但是卫萄年纪挺小的,只有十五六岁,跟程磊是不是差得有点多?但是这也在正常年龄范围之内啊。 不过林晓比对一下,觉得最美的还是蓝嫣。蓝家大概真的基因逆天吧,不仅有蓝柏这个人到中年依旧儒雅气质风,流外表倜傥的驸马爷,孩子也都那么好看。 而且蓝嫣名字和霍青山妹妹是一样的,据说长得也有点像,因此蓝柏对蓝嫣一家都很好。 不知道蓝柏会不会为了这个原因帮蓝嫣保一门好亲事。 林晓想着便又去看了文妙,她虽然家境一般,但是自幼读书识字,加上文这个姓,看起来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真的有一种腹有诗 书气自华的感觉。 林晓就这样把五个姑娘都看了一遍,茶杯都见底了。 原本五人皆在说笑,可卫萄注意到林晓的目光后,一下子竟然猜到了五分,后面挽着林晓的手笑道: “姐姐可是有事忙着我。” 林晓笑道: “没有啊。” 卫萄笑道: “方才喝茶,姐姐愣是把我们五个打量了个遍,那眼神,比上门做媒的都尖。” 也就是卫萄跟林晓很熟了,这话剩下几个人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即使说也不会对林晓说。 林晓也很惊吓道: “这么明显吗?” 卫萄道: “有一点。” 林晓知道是委婉的说法,慌张道: “那惨了,她们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这下好了,太丢人了。 卫萄笑道: “这个嘛……不妨事。” 她的措辞依旧委婉。 林晓扶额,卫萄在旁边笑道: “好啊姐姐,还没过门呢,就想着给别人说媒了。” 林晓连忙摇手否定: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 林晓哭笑不得,把昨天在西山查案看见程磊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笑道: “所以我今天看见你们,才突发奇想,要是你们能有人嫁给程磊也挺不错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古代生存不易 主要是程磊长得真的挺帅的。 这几年林晓见过不少人了,形形色,色,帅的美的丑的都有。其中美女很多,长得不错的男的也不少,只是林晓旁边的是霍青山,那些帅哥一跟霍青山比,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气质都太过于平庸了。 而程磊大约是因为眉目浓墨又外向爱笑,站在霍青山这样的人物旁边也能够出彩,让你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他“很好看” 林晓笑道: “我就是心里瞎想而已,你们别往心里去。” 想了想,又苦笑无奈道: “再说了,哪里轮得到我给他说媒呢。” 这种事就是林晓不说,她们心里为该明白,虽然大家都说霍青山如何优秀,皇帝如何宠爱他,可是这种宠爱多多少少包含着皇亲血缘在。 但是程磊这两年真的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皇帝出游狩猎身边都少不了他,加之他又年轻,可以说是襄王之乱后朝中前程最风光无限的人了。 这样的人,他的亲事肯定要得皇帝赐婚的,或者他自己中意了去求圣旨,哪里轮得到林晓一个外人干预了。 林晓觉得有必要去跟蓝嫣她们解释一下,卫萄劝道: “依我看姐姐不必解释,说出了大 家反倒面子不好过。” 可林晓却觉得有必要说一声,不然误会了那才真的面子不好过。 可是几人都在上课,只有蓝妘在一旁整理东西,见她们回来笑着斟茶。 林晓笑道: “谢谢。” 林晓正想着只有蓝妘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可是要跟卫萄说得一样,她们未必放在心里,自己说了反倒尴尬。 林晓现在只恨自己为何要长这双眼睛。 卫萄嗑着香瓜子,忽然笑道: “我们这学堂也开了一个多月了,办得也好,不如回头挑个日子大家聚一聚庆祝一番。” 林晓看卫萄的笑容,恍然大悟,道: “说得对,等这两天忙完了,大家一起聚聚才对。” 卫萄道: “等会下课大家一起商量。” 于是又等到歇息的时候,卫萄把这话说了。 林晓道: “不过得过几天,我这边还有案子没结呢,不有个交代也是愧对了妙妙。” 文妙纠结了一番,还是问道: “林姐姐,我哥这案子里头有什么事,姐姐可否告知一二,我回去和父母也好有个交代。” 林晓道: “其实真的没什么,死得是来秋闱的一个富家公子,当时和几个 人一起上山游玩,不料飞出一支箭来射中他后心……” “当时程将军看他身上的伤口就判断不像是人力所为,去旁边林子搜查,果然找到了机关……” 因为机关杀人一大目的就是让自己没有嫌疑,他们就推断凶手是同游者中的一个人。 文妙听到这儿道: “我哥哥寒窗苦读十载,今年就要秋闱了,他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林晓道: “断案讲究得是证据,他在嫌疑范围之内,按照章程他必须要配合查案,等查清果真与他无关他就会没事了。” 文妙道: “可是凶手设计杀人就是为了洗清自己嫌疑,现在的情形,同行者皆被视作凶手,那这道理不就是不通了。” 林晓解释: “西山上打猎的人颇多,凶手很可能是想伪装成他人涉猎中脱靶误伤。可是你们想想,机关杀人,又是在山林里,自己不在场确认死者位置,到时候杀错了人岂不是荒唐了。” 根据这点,他们推测凶手很大可能是同行者之一。 林晓道: “这件事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昨天霍青山和程将军都在场,程将军看那箭镞没入深度和幅度就推算出非人力所为, 立马下令封山搜查,把凶器找了出来。” 文妙叹了一声,林晓夸起来程磊,说他年纪轻轻聪明机智果断等等,然后戛然而止。 她怎么越说越不对劲,感觉更像是要给程磊相亲了。 完了完了,这误会是越来越大了。 蓝嫣笑道: “我之前在家也常听人夸程将军呢。” 林晓一笑道: “驸马爷也经常夸他对不对。” 蓝嫣笑道: “是啊。” 林晓道: “怪不得呢,我昨天为了查案跟程将军说了两句话,霍青山就不高兴了起来,自嘲他已经是明日黄花了,又嘲笑我说程家的门槛都被人踩破了,就是我想反悔也没用了。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和他争辩起来,说……” 她笑看几人一眼,蓝嫣笑道: “姐姐,你跟霍郎君胡说了什么!” 林晓笑道: “我说我认识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是想要给程将军做媒呢。” 卫萄率先捂着嘴笑了起来,又起身过来佯装要打林晓,道: “姐姐你居然拿我们取笑。” 林晓笑着握住卫萄的手笑道: “别别别,我错了知道错了。” 卫萄道: “我就说,怪不得姐姐刚刚那样看我们 ,原来是为了这个。了不得,我们竟然入了贼窝了。” 林晓拉着卫萄坐下,大家都笑了起来,林晓道: “我也是被青山缠得没办法,程将军小我几岁呢,他连这个都能吃一壶醋来。” 蓝姗笑道: “这样才能看出来霍郎君和姐姐感情深呢,换成别人,还没有这样的酸醋可以吃。” 她们说笑一番,林晓刚刚闹的误会算是清了。 林晓舒心地喝了茶,心想这古代真是不好混,以后不能多说话不看一眼,最好走路也一步一步走。 古代生存不易不仅仅是环境上的。 林晓本来要和卫萄几人一起在学堂教完一天书,不过很快京兆府的人来请,说昨天的案子有进展了,她就立刻过去了。 原来程磊昨天多带了人以发现机关的树为中心,一寸一寸地搜查,果然找到了一块断裂的木头,尾部还有一根棉绳。 原来真的有绳子!只不过不是鱼线。 他们正在试图复原那个机关,其实跟弹弓有点像,对方是结合了弹弓和弓箭原理,用木模型压住弦,做出了一个有点类似机弩的东西。 程磊还感慨,这个人若不是军户或者工匠,那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也是有点本事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西山悬箭案二 那边也审问了几个人,还盘查了魏惜才的朋友交际。 原来魏惜才来了朝凤城已经不少日子,除了开头几天是住了客栈,然后就租赁了一处屋子安心读书。又因为一个人读书怕没有进益,所以结交了不少学子。 他长得不错出手又阔绰文采也好,便有不少学子与他交好,大家一起读书倒也融洽。 意思就是实在找不出来那几个人和魏惜才有什么矛盾,四人中除了程兴家境略差一些外,文杰不富裕但有个好家世,余长樟马书宁家里还可以,父母也是读书人。 于是他们下意识把嫌疑集中在了程兴身上,实在是因为这四人都是要本届应考的,余马二人文采不错都很受学子赞赏,文杰很少和别人往来,但是衙役去他家走了一趟见过他父母,家里虽然落魄了但规矩还不少。 林晓很不赞同这种做法,难道家世好有才华就不会犯下杀人的罪吗? 若论家世好,还有比从前的宇文集更加显赫的吗? 他们还在查谁有动机,同时在还原机关杀人。 其实林晓看到棉线就想到了用香去烧线,线断机关发动,道: “既然是这样,凶手肯定要去提前调试的,他们游山的 时候可有谁中途走开过?” 林晓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但是很尴尬的是走到死者遇害附近地方的时候,程兴文杰二人都走开了一会儿,在林子里解手。 也就为了这个,程兴嫌疑便越高了。 其实白大人更怀疑文杰,他看这机关是用了点心思的,对方大概熟悉弓箭机关,或者从小对此有所涉猎。 程兴家境更艰难点,文杰是文家族亲,是会骑射的。 林晓问: “我能去看看他们吗?” 她想看看两个人的手,程兴的手要粗糙点,手心手指根都有点茧子。 白大人道: “程兴家里艰难点,从小帮着砍柴,手上茧子多正常。” 林晓还想证实一件事,程兴既然会帮家里砍柴,那么去帮忙打猎也很正常吧。 她在秀禾庄实验庄还有百彩镇都见过,很多年纪小点的孩子不用弓箭用弹弓打鸟,或者做陷阱来捕捉小猎物。 程兴生长环境比文杰自由,会这些正常,但这也不意味着文杰就没可能不会了。 她分享完自己的观点又去研究那个机关了,其实看起来厉害,就是受力点和支撑的关系在,用石头压住棉线,线的一头穿过木头的孔,木头模具控 制弓弦,弦控制箭。 因此箭是没有箭羽的,尾部光秃秃钻了空。 他们还在找人做一个一样的模具出来,林晓却在想程磊是怎么看出来箭是人力还是机弩发出来的呢? 从前副典军的月季花下死案子,林晓和霍青山研究过月季花是隔空飞出来刺中的还是直接插到心脏的,是根据花瓣受损来判断。 那弓箭如何分辨呢? 想到这儿林晓就懊恼,昨儿光顾着花痴加和霍青山贫嘴了,正事却没说。 现在的霍青山应该在忙着打大雁了。 林晓去县衙的茶棚外坐着,老板一边给她斟茶一边笑道: “最近姑娘来得少了。” 林晓道: “要嫁人了,忙着准备聘礼呢。” 老板笑道: “嫁人?好事啊!大喜事!哎呦我可要跟姑娘好好贺喜了。” 林晓笑道: “到时候给你送喜糖来。” 老板笑着答应,又道: “姑娘你要嫁的不会是白大人家吧。” 林晓差点把茶水呛出来,还好她反应过来老板说得是白大人的儿子之类的人物,不是白大人本人,连忙否认。 老板笑道: “白大人的儿子我见过,那是一表人才啊,还在那育才书院 读书呢,前途可好着。” 林晓笑道: “白大人这么厉害,他儿子肯定不会差,不过我要嫁的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嗯,林晓就是那么自信,霍青山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林晓不知不觉待到日暮西山,打道回府,路上还不忘买了几串糖葫芦。 可是今天霍青山好像又有事没来,她就把给他的糖葫芦也吃了。 林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积蓄,当仵作的收入少得可怜,但这是她的正业,再少也是要坚持得那种。 还有太平酒楼和华新书店的收入,华新书店一般般,太平酒楼赚得是真多,连带着鸭子都涨价了,每天供不应求。 林晓觉得自己还可以再买几块地,多养家禽种地,把成本也包了,用不完地可以拿去折卖成银子。 林晓一激动,算账算到半夜,都感慨起来自己还真是个经商的小天才。 次日林晓又去茶棚了,不过这回她是骑马来着,她打算中午的时候到太平酒楼逛一圈,骑马可以节省时间。 这天没有什么事让她做,经过少尹和她的友好沟通,一般案子交给别人去做,疑难悬案给她负责,毕竟朝凤城的仵作不止她一个,林晓还得给 别人一点生存空间。 林晓没想到,自己的敬业还会影响别人生存了。 等她中午去太平酒楼,没想到正撞上熟人。 不是霍青山,也不算熟人,是程磊。 林晓看到程磊眼前一亮,他跟几个男子翻身小马,目光正好对上了把马交给小厮的林晓。 程磊冲她一笑,拱手弯腰道: “嫂子好。” 林晓那叫一个不好意思,道: “不用这样——客气。你们来这儿吃饭吗?” 程磊笑道: “是啊。” 林晓点头,道: “巧了。” 她叫来这儿的大堂经理(也就是店面掌柜,是她安排过来的人)道: “程将军的饭钱全免了。” 程磊表示不用嫂子破费,林晓大方表示: “没事,不用跟我客气。” 程磊让朋友上楼,笑着道: “今儿不便,等嫂子过了门,我定要邀请嫂子哥哥到我那儿一醉方休。” 林晓表示: “好说好说。” 她看着程磊上楼,心想美貌还是要对比出来的,程磊旁边的人也是相貌堂堂了,可是跟程磊一比也落了下风。 又想,清河公主真的很会挑儿媳女婿了,程磊这么个人,不知道将来会和谁喜结良缘。 第三百六十五章 西山悬箭案三 晚上霍青山到了林府,林晓实在忍不住告诉霍青山自己今天在太平酒楼遇见程磊的事,还没说出自己的心声么,霍青山问: “你没告诉他酒楼是你开的吧。” 林晓一愣,道: “没说,就说别跟我客气。” 霍青山露出一个“还好”的幸好表情,林晓警觉问: “咋了。” 霍青山淡定道: “是我推荐他们去光顾太平酒楼的。” 林晓眼皮轻动,道: “你不会告诉他们有家太平酒楼里的饭菜味道不错,让他们都去试试,但是没说那家酒楼是我开的吧。” 霍青山极其平常地点点头,林晓略微有点困惑,霍青山道: “这样更能证明酒楼的饭菜味道好。” 是这个道理,要是霍青山说酒楼是她开的,那肯定很多人会为了给他一个面子去吃,不管滋味如何都说好吃。 林晓道: “所以你担心我说漏嘴,到时候虽然客似云来,我却不会高兴?” 霍青山轻启嘴唇,话到嘴头道: “也不完全是。” 补充: “你要是说漏嘴了,我会很尴尬。” 林晓扑哧一笑,没想到霍青山也会尴尬。 不过她还是很快切入正题,问: “程磊还没有成亲的打算吗 ?” 霍青山从栗山县回京的时候也是二十二岁了,清河公主为他的婚事挺着急的。 不,清河的个性,估计在霍青山……林晓最后拿捏了个“七岁”,估计清河在霍青山七岁的时候就开始相儿媳妇了。 霍青山抬眼看林晓,一笑道: “你还真的想给他做媒啊。” 林晓尴尬笑道: “好奇嘛。” 程磊真的是她目前为止见到除霍青山以外最帅的人了,忍不住八卦一下嘛。 霍青山道: “你还不了解他,要是你知道了,就应该不想把你的好姐妹介绍给他了。” 林晓洗耳恭听,霍青山委婉道: “敬之为人热情好客,风留潇洒。” 林晓懂了,问: “你的意思是他喜欢逛青楼吗?” 霍青山闻言开怀一笑,林晓道: “这儿没有外人,我们不用忌讳的。” 霍青山微笑道: “我是怕破坏他在你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林晓道: “这个不用担心,在我心里没人比得过你。” 霍青山莞尔,他笑容幅度恰到好处,看起来只是一点涟漪,可是内心却是海浪滔滔了。 这就叫做内敛。 林晓不死心地追问: “真的啊。” 霍青山舔舔嘴唇,笑 容那叫一个无奈又搞笑,道: “真的,骗你做什么。” 林晓有点遗憾,霍青山真的太懂她了,逛青楼这种古代再寻常不过的事是她这个现代人的逆鳞。 因为古代很多合法的事,现代都是违法的。 林晓看霍青山,霍青山看她这个眼神就知道她还没死心,道: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辛,他去宁州之前就有过的,他还把在宁州的红尘知己带回来了。” 林晓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霍青山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道: “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自己说得。” 林晓震惊,没想到他们私底下聊得还挺开放的。 霍青山道: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把自己的好姐妹介绍给他。” 林晓扁着嘴点头,然后道: “那其他人会不在乎吗。” 霍青山温柔笑看林晓,林晓随即意识到,应该只有自己会在乎。 于是她道: “没关系,只要你不这样就行。” 霍青山低头一笑,道: “你放心。” 很有力量的三个字。 知道了程磊的作风后,林晓虽然还是觉得他很帅,但还是打消了把好姐妹介绍给他的想法。 …… 西山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程兴 的嫌疑真的很大。 他们经过走访,得知程兴儿时经常去山林里打猎,捉鸟捉野兔子,他弹弓打得不错,长大后还学了射箭,小时候也经常做一些机关陷阱的捕捉猎物。 而文杰呢,也学过骑射,但是不太精通,射靶子还行打活物就不准了。 可是这样就能够定程兴的罪了吗? 林晓觉得还是不能这么武断。 关键是不知道杀人动机,两个人看起来都有安全没有理由要杀人。 有人提道: “秋闱在即,会不会是凶手为了保证自己能够中榜就图谋杀人。” 白大人霍青山等人看过魏惜才的文章,做得确实不错,高中的可能性很大。 林晓觉得有点扯,京都参加秋闱的人多了,有才华的也不少,魏惜才虽然有才华,可是谁能确保他能榜上有名呢? 就是当今朝堂里的大臣,也有不少是考了许多年才得以做这个官的。 凶手若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如他就起了杀人之心,那按照这个逻辑,他要保证自己中举还得多杀几百号人。 可就是白大人也道: “林姑娘不要觉得不可能,这世上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还有的仅仅是走路上看一个人不顺眼就起了歹意的。” 林晓心想,那这 差不多是心理有问题了。 于是林晓道: “那会不会凶手心里有什么问题,然后他在和魏惜才交往的时候被戳中伤心事,恼羞成怒或者悲愤之下杀人。” 可是说完她自己都先否决了一半,恼羞成怒之下的杀人行为多数是激,情杀人。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 能够这样策划谋杀,那这应该不是一般的仇啊。 可是文杰和程兴认识也就半个月,怎么结下得仇呢。 负责审问犯人的出来道: “事已至此,嫌犯不是程兴就是那文杰了,眼下程兴嫌疑最大,依下官拙见,是可以对程兴用刑了。” 白大人捻捻胡子道: “不错,眼下程兴嫌疑最大,可以用刑但不可太过。还有,再去问问别人程兴为人如何,平日里与魏惜才相处得如何。” 林晓知道这种场景说话也没用,索性不开口了。 她看了别人对魏惜才程兴文杰三人的映像供词,对魏惜才几乎是一样的说法,为人开朗热情好客、有文采,时常呼朋唤友大家一起读书,每到饭时便备一桌丰盛饭菜宴请大家,席上又饮酒而歌,颇有名士风留等等。 看了这些口供,林晓惋惜再三,心想魏惜才真的很冤,邀请大家游玩却无辜丧命。 第三百六十六章 心理分析 林晓把这些口供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后,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凶手杀人的理由会不会是…… “嫉妒?” 白大人略微惊讶。 林晓点点头,道: “这是我看那些学子口供想到的。” 跟魏惜才来往过的人,都说魏惜才是个出手大方的人,加之他相貌不错又有文采,所以在朝凤城这半月结交了不少风,流名士。 综上所述,活着的魏惜才应当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人,是个高富帅。 可惜在林晓眼里,尸体只有性别年龄死亡时间致命伤…… 但是林晓能根据这些话语在脑海里构造出一个低配的文雅书生版程磊,这样想这个魏惜才那就真的非常有吸引力了。 所以林晓便想,凶手会不会是嫉妒魏惜才这样的人物,所以痛下杀手。 林晓知道这个理由听上去可能有点不靠谱,但是应该比杀了魏惜才少一个竞争对手要有几分根据。 古代没有刑侦心理学这一说法,但是现代刑侦分门分类很多,有罪犯肖像模拟、心理学、痕迹学、拓扑学等等。 林晓虽然现代不接触查案,但是她上学工作进修有接触很多的案例,其中因为心理杀人的也 不在少数。 有的人童年经历重大打击,成年后遇到类似事件会有剧烈反应,乃至激,情杀人。这一点跟周小玉的案子是同样的道理。 还有的人因为自卑,情绪扭曲,被人刺激几句或者进行威胁、羞辱后就会产生杀人情绪。 这个案子林晓现代接触过,有一个高职学校的学生杀了同宿舍的几人,就是因为室友曾就某件事对他进行了羞辱,他受刺激而杀人。 可林晓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室友很可能只是说笑两句,但是凶手却痛下杀手。 还有从基因学来说,很多杀人凶手尤其是手段极其残忍的、进行连环杀人的、激,情杀人乃至无区别攻击杀害他人的,绝大多数是染色体有问题。 也就是说无关后天环境,而是凶手生下来身上便带有血腥与罪恶。 林晓看众人口中的魏惜才是一个挑不出毛病的杰出人物,便大胆猜测: “凶手很可能是和魏惜才接触途中,因为某些事觉得被他伤到了自尊心,便痛下杀手了。” 林晓看这些人口中的魏惜才仿佛没有缺点,认为是他们怕说了坏话惹嫌疑上身,但是她试着分析了一下: “像魏惜才这样颇有家 财长得又不赖的人,他出手大方的时候言语行为上很可能会有意无意地伴随着夸张、炫耀等成分。还有可能看出谁手头有难处,在有第三人乃至多人的情况下直接大声提出可以帮他解决银钱问题。” 白大人听得都忍不住给林晓鼓掌,道: “林姑娘好智慧!” 林晓微笑道: “不算智慧,只是判案在没有进程的时候,大胆猜测小心求证,不要把思维局限在一点上。” 点、线、面的问题,林晓好像没法给古人具体科普。 目前两个程兴文杰两个嫌犯,家境都不算好,程兴要更差一点。 林晓还道: “我觉得应该多审问一下魏惜才的书童,他们应该时随身陪伴魏惜才的,知道的多一点。” 白大人就再去审问书童,主要问魏惜才这段日子有借钱给谁过没有,或者替谁付过钱没有,只要跟钱有关的都说一遍。 书童把魏惜才到朝凤城这一天开始说起,住客栈花了多少钱吃饭喝酒,然后怎么看屋子,旁边都有谁…… 白大人听得头都大了,但还是让文书记载。 至于这程兴文杰等人,是魏惜才租了屋子又去读书的时候认识的,才认识 了十一二天,却是每天都要一起读书作诗吃饭的,在去西山之前还去了一趟紫园,魏惜才一口气把全部人的门票费都掏了。 白大人心想,这魏惜才当真是大方,可是凶手杀他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不是半夜杀人劫财。 这么看来,越觉得林晓说得很有道理。 白大人问道: “你仔细想想,魏惜才有没有借钱给谁过。” 书童道: “我们郎君从不借钱给人,他都是直接送的。” 林晓看供词看到这儿,忍不住惊叹了一句,大佬!你牛! 另一个书童拍着头道: “大人,有件事。” 白大人道: “说。” 书童道: “就是去紫园那会,是郎君在街上听人说起来,突然兴起要去的,到了园门口本来是各自付各自的钱。但我看我们郎君,他瞥了程兴几眼。” 说着还做出“瞥”的动作,道: “然后我们郎君就道这是他提出来的,理应他来给这钱,说什么也把大家的钱全包了。” 其实像这种事对魏惜才来说干得还不少,譬如他们每天吃饭,魏惜才总是要到太平酒楼或者华楼要一桌上好的席面,还不让大家凑份子的。 林晓看到这儿,眼睛突然一亮,她的太平酒楼已经和华楼平起平坐了吗? 太好了! 接下来她要超越华楼这个华而不实的古代网红店! 其实书童也有不跟着魏惜才的时候,譬如被他指使去买什么拿什么,所以魏惜才可能还跟他们发生点啥,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白大人看这供词,要是按照林晓的说法,程兴嫌疑实在太大了。 可是程兴已经受了点刑,却还在喊冤,白大人已经考虑到要不要给文杰上刑了。 林晓想,这世上只要一个人做过什么事,那他总会留下点痕迹。 譬如那树上的机关,一定是提前安排的,因为他们当天去西山的时候身上没带什么家伙,只有魏惜才的书童提了笔墨纸砚,这是大家都可以作证的。 还有凶手当天肯定要做点什么引发机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应该是在魏惜才等人到了他预设地点后才触发机关的。 可问题具体是什么? 林晓希望自己能赶在白大人用酷刑逼供之前找到那个具体的“点”来。 她看了大家复原的机关,提出到案发现场模拟一遍,让大家准备跟魏惜才同样高度身材的假人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具体的点 林晓在西山试图还原机关,其实这点他们也做过,得出的结论就是棉绳用大石头固定,然后旁边放一支香,香烧到某一处的时候棉绳断,机关出弓箭射。 所以现在有如下问题。 一是没找到烧剩的香,程磊已经带人翻了一遍了,就是没有。 二是凶手什么时候点的香,因为几人身上都没有火折子之类东西。 可能有人要说可以用打火石,可是打火石那东西点香难度实在太大,他们尝试了许多次还是把这点否认了。 三是凶手怎么能确保线断的时候,死者在他预定的位置。 综合这三点来看,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即使这机关能复原出来也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于是他们一致认为,还是得用酷刑逼供才好。 程兴文杰都打一遍,看谁先熬不住。 林晓对他们的思路很无语,但又在情理之中,因为他们接受的教育压根不会指引他们往别的地方去想。 就是林晓,此刻也有点无措。 凶手究竟是怎么触发机关的? 她把疑点写下来整理成思维导图去探索究竟矛盾点,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在想。 书颖给她布菜,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 “姑娘又在 忙着断案子呢。” 林晓点点头,道: “要不你也帮忙参谋参谋。” 书颖笑道: “我哪里懂这个,也就托郎君姑娘的福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虽然书颖是霍青山身边丫鬟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可她跟绝大部分古代人一样大字不识几个,霍青山也不像那些小说里的温柔公子会有闲工夫教丫鬟认字。蓝玉台的丫鬟就负责霍青山的衣食住行沐浴,晓雅斋的丫鬟就负责红袖添香。 书颖也是在旁边磨墨听霍青山读书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字,又跟林晓学了很多,所以笑问了一句。 林晓把纸推过去道: “你看看,就权当认字了。” 书颖便把纸拿过去读了两遍,也是皱眉不解,道: “这香不香的,看得人头都疼了。” 林晓一边扒饭一边道: “确实。” 她真的想不通啊,凶手到底怎么做到的。 香。 什么香! 书颖道: “我实在看不太懂。” 林晓干脆给她解释了一遍,也是给自己理清思绪。 书颖道: “用香烧断棉线,可是找不到烧剩的香,又不知道凶手怎么点的香……” 她说得断断续续的,脑子也不太够用了,最后道 : “那会不会他用得不是香是别的?” 林晓正吃着肉呢,闻言停了一下。 用得不是香…… 她把纸拿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发觉她陷入了思维误区。 不由得莞尔,她昨儿还跟白大人说,不要思维局限在一点上,结果自己却为了找到具体的点进入思维误区。 这个香的理论还是她提出来的,所以大家都在用香做实验,看怎么打动机关。 可要是压根没有香呢?凶手是用其他方法触发机关的,那不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林晓顿时开朗,整个人都轻松了。 第二天她就带着自己的新思路去找白大人。 她要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机关,全部的,再进行一番研究。 林晓这次要研究得不是机关,而是线。 她把线整理开来,很长,因为是在地上发现的,所以黑黢黢的。 这种棉线不会因为一点香火就整个燃烧,如果它是被烧断的,那燃烧痕迹也就在断裂口附近,可是这个棉线的被人踩过,压根没有探索痕迹的价值了。 林晓想通了机关是如何触发的了,凶手没有用香,这是她的一厢情愿,他应该是直接扯断的线。 线这种轻小到极点的东西,要藏要 扔太轻松了。 结合棉线的长度,这线的另一头应该就绑在他们附近的树上,凶手借口靠树或者想要休息,趁机把线弄断,机关发射正中死者。 那凶手就确认无疑了。 箭射出的时候大家几乎都站着,唯有程兴是靠树而坐。 凶手就是他了。 白大人又去审问程兴,同时下令放了文杰。 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当时只有程兴是近距离挨着树的,其他人如何能解棉线? 林晓还特意又去了一趟西山进行实验,把棉线一头牢牢紧紧固定在这边树上,另一头牵着机关,线断而弓箭出。 案子了结的林晓身心舒畅,去学堂的步伐都轻松多了,提前告诉文妙她哥哥已经被放出来了。 心想,就是被关的时间比她设想的长一点。 但应该不至于影响科举。 文妙也松了一口气,对林晓道谢。 林晓道: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就是连累你哥哥了。” 文妙道: “断案子嘛,情理之中的。” 事后文妙回家,见到洗脱冤屈的哥哥如释重负,家里也忙着给文杰接风洗尘。 林晓现在最后的疑惑就是,程兴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杀得魏惜才。 第二天 她大早上赶去京兆府,那边白大人也已经审问完毕了。 程兴认罪了,杀人理由只说: “魏惜才可恨。” 就是不肯说具体理由。 凶手不肯说动机原因有很多,比如要保护什么人,但程兴显然不是。 林晓想,他就是不好意思说出理由来。 而古代判案是不讲究这些的,你不说理由就不说吧,认罪就行,得判处死刑。 可是林晓很想知道理由,于是以探监为由带上好酒好菜去看他,道: “你一介书生,寒窗苦读多年,如今秋闱在即你却为了一时的面子杀人,真是枉读多年圣贤书了。” 程兴冷冷看他一眼,不说话。 林晓道: “魏惜才虽然为人狂妄些,却没有恶意,他看出你囊中羞涩为你出了银两,还出钱资助你,你就是不心存感激也不该以怨报德杀了他。” 程兴有点难安,林晓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 可是这样的话,他实在不好开口。 为了这样的理由杀人太过可笑了。 林晓看他这样,露出一份痛心疾首的表情摇摇头走了。 程兴杀人不为的什么钱财情仇,就因为嫉妒二字,真是令人发指。 可偏偏世界上太多这样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厮混 次日文家还特地过来拜访林晓,送上点薄礼,谢谢林晓帮忙断案子洗脱文杰冤屈。 林晓不收,心想要不是她太过严谨,文杰还不用被关这么久呢,她怎么好意思呢。 但是文家旨意如此,林晓也不好伤他们面子。她想着文家不富裕,为了送她东西指不定怎么样了,自己是不是得想办法补偿他们。 书颖笑道: “姑娘你就是太心善了,文家哪里就穷成这样了,好歹也是正经亲戚。” 林晓却不这么认为,书颖又道: “就是姑娘担心他们受穷了,也不用想着拿钱补他们。这些是他们的心意,姑娘你若是想着补,他们还不好意思呢。若是文杰郎君是个有出息的,过一个月中举上榜,还怕没有好日子吗。” 林晓被书颖说服了,想着以后对文妙好点,比如送她什么簪子首饰的,她们要是穷了就拿去换钱也好。 她构思好一切,然后正好之前约好大家一起聚聚吃顿饭的。 但是在吃饭之前有一件事还没解决。 林晓问霍青山: “你不是说给我打大雁?雁子呢?” 霍青山道: “这两天的大雁太瘦了,等来肥的再给你打来。” 这个理由林晓姑且接受了,没想到霍青山在她 的熏陶下也越来越不正经了。 林晓笑道: “后天我请卫萄她们过来吃饭,你有空一块来吧。” 霍青山笑道: “还是算了吧,我……我们这段时间最好少见面。” 林晓道: “为什么。” 霍青山道: “婚期将近,老是厮混在一起,对你名声不好。” 林晓道: “我还有名声吗?” 当女仵作,跟着霍青山去了绵州两年等等,她之前都被人当成霍青山的养着小情,人看待。 哪还有啥名声可言。 林晓道: “你是担心我未婚先孕吗?这个不用担心,只要你注意就好。” 霍青山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放下茶杯看着林晓,伸手托着太阳穴看着林晓。 林晓被他看得都有点浑身发麻了,霍青山道: “书颖,你和玉砚去……” 去干什么? 霍青山语塞,书颖福身道: “是。” 就和玉砚一起走了。 林晓困惑,刚刚是她耳朵失聪了还是怎么着?霍青山有说让书颖干什么吗? 等书颖消失在门口,霍青山就起身过来把林晓抱起来往床上走。 林晓道: “我依稀记得你刚刚说什么我们不能老是厮混在一起……” 霍青山“嗯”了一 声,把林晓放在床上脱她衣服道: “不老是,偶尔厮混一下就好。” 林晓想,霍青山在语言上比她还要严谨。 霍青山压在林晓身上亲吻着林晓的嘴唇和脸庞,又抽出一只手去取床头柜子里小木盒子盛着的羊肠来。 这是古代计生工具,不过由于缺少包装和尺寸方便程度等问题推广不开来。 但是林晓作为一个现代医学生,她把这玩意给改良了一下,而且还是量身改良。 经过实验者实验,霍青山表示用起来还不错。 霍青山大概太久没和林晓厮混了,这么一混起来还有点忘乎所以暴露本性。林晓本来还担心书颖玉砚在外面听墙角所以咬着嘴唇不出声,但是到了后面也忍不住了,索性张口先在霍青山肩膀上咬了一口发泄一下自己,然后在霍青山耳边说了一句话。 等霍青山开始转为和林晓耳鬓厮磨,她看外头天色都不早了,道: “你不回去吗?” 霍青山道: “不急。” 林晓忍不住一笑,道: “我觉得这件事更影响你名声。” 霍青山笑道: “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说得好有道理,恰巧林晓作为一个现代人,压根视古代繁文缛节为封建糟粕, 他们还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细想起来,他两谁都不在乎名声问题了。 但是清河能为之抑郁到憔悴了。 林晓于是又提出她早就想过,被霍青山混忘了的事。 “我们成亲后住公主府吗?” 霍青山先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道: “你不想住?” 林晓道: “住你的蓝玉台?” 蓝玉台林晓也去过,可是没在那儿睡过,因为离长荣院挺近的。 晓雅斋就远一点。 霍青山先是沉默地撩撩林晓的头发,又伸手摸她肩膀,然后道: “也可以不住。” 林晓眼前一亮,不住公主府就更好了。 从根本上解决婆媳矛盾啊,也避免丈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问题。 霍青山又道: “成亲之后的几天还是要住公主府的。” 娶亲流程,花轿从这儿到公主府,两个人拜天地入洞房。 婚后搬出来住好像有点不合适,古代讲究几世同堂是福气,分家是不好的意思。 林晓想,那我能不能回娘家?这儿算她娘家如何? 霍青山道: “我们在公主府住几天,来这儿住几天,你若是不喜欢公主府就慢慢地来这儿多住几天,如何?” 林晓能接受这个方法,在霍青山 脸上亲了一口。 霍青山笑着伸手捏捏林晓的脸,又道: “你还想不想去同州了。” 林晓知道他在说同州那个同乐客栈,可以算是她结交的第一伙聊得来的朋友,道: “我还是想去看他们的,但不至于为了他们去同州居住。” 旅游工作时认识朋友是很正常的事,因为种种原因和朋友淡了也是很正常的事,为了认识的朋友强行改变自己的生活是不理智的。 林晓在这点上看得很明白。 林晓道: “不过你若是因为需要去同州等地待一段时间的话,我是肯定愿意陪你的。” 霍青山一笑道: “那倘若我需要去外地很长一段时间,但恰逢你的英华学堂和太平酒楼都离不开人,你会如何?” 工作和爱情怎么选择。 林晓一笑道: “我可以忙完了去找你啊。” 霍青山笑看林晓,在品味林晓的回答。 林晓认真给霍青山分析: “夫妻二人为彼此考虑是很正常的事,你忙着我闲暇我便来照顾你陪伴你,这很对。你闲暇我忙着便是你来主动,若两个人都忙那就先顾好自己,总不会一年到头都在忙,没有个碰头吧。” 霍青山又不会去当兵,这种事情几乎是不会发生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赏菊宴 林晓宴请几人来家中小聚,插曲就是卫萄的两个姐姐也来了,林晓和她们没有啥交际,看她们来很意外也热情招呼。 现在这个时候是秋菊开的季节了,林晓看到菊华便想着上坟的,但是这个时代没人觉得秋菊跟上坟有关,更不会觉得秋菊晦气,到了秋天总要摆各种赏菊宴来赞美此花凌霜而开非常孤傲等等。 林晓意识到这又是一个古今思维的冲突,但在这事上,林晓选择融入了古人,欣然采了一朵很漂亮的大秋菊戴着。 结果人到齐了,林晓发现只有她戴着秋菊,卫萄等人都是正常打扮,比在学堂华丽了许多。 林晓不禁思考,为什么她总会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是她情商低吗? 她们几人在花园里玩耍,花匠摆了几盆四季梅出来,开得还挺可爱的。林晓拿花草编了一个戒指出来,没想到引起了几人好玩的心思,纷纷编起了手环项链花环起来,丫鬟也一块加入帮忙采花摘草的。 而林晓拿着戒指在旁边看着她们,因为以她的技术只能编戒指了。 卫萄编了一个手环戴着挺可爱的,其他几人也弄着玩,文妙大概没兴趣,只摘了一朵花在手上把玩。 林晓看文妙打扮已经是跟往常不一样的了,身上也带了些首饰,可仍旧比不过别人,心里真的有点圣母心大起,可是她想到往事,觉得自己要是帮她什么的会打击她自尊心。 玉砚端来些糕点给大家品尝,林晓问众人有什么想吃的,让厨房现做了。 卫萄抢先道: “姐姐府上的羊奶糕是一绝,必定要吃的。” 林晓纷纷应了,又问她们一会儿想吃什么菜,今天有秋菊蒸鲈鱼、富贵虾仁、鸽子蛋等等,大家都表示林晓做主就好。 卫荞笑问: “不知道县主的学堂办得怎么样了。” 林晓道: “还不错,如今有六十多个学生,比刚开的时候好不少。” 六十个学生现代可能看起来不多,但是古代这个数量真的很厉害了,有时候玩耍起来大家都得三头六臂的盯着,防止她们出事。 卫苕叹了一声,道: “你们忙得过来?” 林晓笑道: “多亏大家帮忙了。” 她在学堂只是负责打下手的,不然就是指点一二,完整地上课是没有的,说来她都有些惭愧了。 卫萄笑道: “二位姐姐若是得空,可以来学堂帮帮我们。” 蓝 姗笑道: “是啊,卫萄的学问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想来你们作为姐姐更胜一筹了。” 卫苕道: “父母年事已高膝下总得有个女儿来陪伴。大姐,要不你去学堂,我在家陪伴爹娘,也不至于他们平日里寂寞。” 卫荞尴尬一笑,道: “我的学问不如两个妹妹,怕要做了先生反惹人笑话。” 林晓觉得这三个血缘姐妹是塑料姐妹,于是道: “你们若是出来一个,只剩下一个女孩在家,父母不孤单了,你们却孤零零的,依我看你们还是一块作伴的好。” 蓝姗笑道: “林姐姐的话在理,要我说还是等你们父亲再给你们添个弟弟妹妹你们才好出来。”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起来,大家又是一番玩耍便吃饭了。 今天霍青山并没有前来,不过他上朝后还要去御史台办公,有时候还会和几个朋友有什么事要做,能不能来都不好说的。 期间蓝嫣婚期具体定了没有,如今离中秋也不过一个月了。 林晓道: “还在看良辰吉时呢。” 古人的结婚日期真难定,要看黄历还要看八字合不合等等,本来三个日子,一个在中秋之前,两个之后 ,现在还二选一呢。 婚服林晓早就看过图样了,她觉得挺好看的,这几天就能出来,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还能再改。 想到自己离成为已婚人士越近,林晓就有点紧张,她是不是可以效仿一下现代办个单身夜啊。 大家吃喝了一会儿,都坐车回去了,林晓给每人送了一盆秋菊还有一份锦盒装的礼物,说是自己一点心意。 蓝嫣率先推辞,蓝姗文妙等人也说不要。 林晓道: “也不是多名贵的东西,无非簪子手镯之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对大家的答谢,是我自己私人的,你们不收就是不拿我当姐姐了。” 卫萄笑道: “那我就不跟姐姐客气了。” 说着收下东西,大家便也接了。 回到马车上后,卫苕先打开自己的锦盒,里面装得却是簪子耳环镯子一套齐全的。 她拿起簪子,这是一个金簪子,花心是红宝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卫荞那边是一样的东西,不过宝石是蓝色的。剩下的耳环都是一个滚圆硕大的珍珠,镯子也是赤金多宝的。 林晓其实觉得金子很俗气,但是这是一对姐妹,总不能厚此薄彼,拿金的最合适了 。 卫苕要看卫萄的是什么,卫萄打开,也是一样的不过镯子是翡翠的,簪子耳环款式不同罢了。 卫苕道: “县主出手还挺大方的,这珍珠是极难得的了。” 金子易寻找,这珍珠着实难觅。 卫苕忍不住拿起卫萄的镯子细看,这镯子成色水头很好,关键是比起金子更适合卫萄。 卫萄对这些倒不在乎,她知道林晓是想给文妙一点东西,但是单送给她便会刻意,怕文妙面子上过不去就每人都送了,但卫苕卫荞不请而来林晓便也不空着她们。 那一边,文妙上了车后旁边本家借给的丫鬟道: “娘子打开瞧一瞧吧。” 文妙本有些惴惴,但是忍不住打开来看,却是一个很大的赤金蟹爪菊簪子和一个攒珠簪,丫鬟忍不住伸手掂了掂金簪子,道: “好沉!” 耳环则也是珍珠耳环,镯子是羊脂玉的,另有一个装着两个金锞子的荷包。 丫鬟又掂金锞子,道: “这一个也有一两了,这县主出手不俗。” 文妙心里突突的,回去把东西给母亲看过,母亲道: “这首饰你收好,想来以后要用的地方还多着,这金子倒是可以先拿出来使用。” 第三百七十章 赏菊宴二 文妙知道这东西是林晓的好心,心里感激又怕用了坏了林晓心意,就先拿了一个金锞子给母亲去使用,称出来果然是一两的重量,父母皆欢喜。 文妙斟酌再三,觉得金菊簪子太招摇了,她们几个在学堂的时候打扮得都比较简单,第二天便戴得珍珠簪子去学堂。 不料卫萄看了她的攒珠簪笑道好看: “这是林姐姐给你的?” 又指着自己头上的葡萄缠枝簪子道: “这是姐姐给我的,跟我名字一样呢。” 大约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喜欢讨论打扮的事,加之昨天大家都去了林晓的赏菊宴受了礼物,今天便都小小的打扮了一番。 蓝嫣的是桃花簪,蓝姗的是蝴蝶钗,蓝妘的是如意簪。至于耳环都是珍珠为主,手镯是翡翠金丝等等。 文妙留心发觉每个人只有一根簪子,唯独她有两根,还有两个金锞子。尤其大家的簪子都不算夸张,而那个金簪子实在大得过分,便猜到林晓是暗中接济她,心里更加感激,等到林晓到的时候款款向她福身谢过她昨日的礼物。 林晓表示不用谢,她的一点心意而已,觉得适合大家佩戴等等。 林晓说完让大家各自忙去, 坐到一旁发现卫萄冲她笑,便也冲她一笑。 那个礼物的确是林晓想要接济一下文妙想得办法,用锦盒装好每人一份便看不出彼此薄厚,文妙也不会觉得尴尬。 还好有卫萄给她打配合,两个人虽然没说话,但是却挺有默契的。 至于那个大金簪子的来历,林晓一想到就忍不住蒙面笑,是霍青山给的,让她以后出门就带着,要是出了点意外把它卖了值好些钱呢。 林晓佩服霍青山的思维,并表示: “我头上戴这么大个金簪子更加容易引发意外。” 于是霍青山又送了她一个大金链子,表示: “这个方便贴身戴着,不出意外。” 于是这个贵重的大金菊簪子就被林晓拿来当做人情送给文妙了,送完后她才想起来问霍青山: “那个金簪子没有别的特殊意义吧。” 霍青山想了一会儿: “什么金簪子?” 林晓道: “出门防止意外的那个。” 霍青山记起来了,他送林晓的东西太多了,道: “没什么意义,就是你出门急需钱的一个当头。” 同时他觉得秋菊的品性跟林晓般配。 林晓闻言点头,这下她放心了,她还以为秋 菊有什么特殊含义呢,那她要是送人就不好了。 霍青山道: “你要拿它送人?” 林晓表示: “已经送了。” 霍青山一笑,表示: “这簪子送人也是贵重了。” 林晓道: “我送给文妙了。” 她把文妙的事说给了霍青山,每人都是一个簪子,唯独文妙两根,且金菊簪子太大,文妙是不会戴来学堂的,到了学堂和卫萄等人一聚便知她是特别的。到时候缺钱了,就可以拿出来典当了。 霍青山道: “你心善。” 林晓觉得霍青山还有半句话没说,应该是想阻止她这种行为但是又懒得管她了。 林晓道: “虽然金菊簪子太招摇了点,但是做工也还好嘛,他们不卖也可以戴着撑场面。” 霍青山笑着表示: “挺好的。” 没想到这个场面这么快就到了。 清河也要办赏菊宴,邀请众人来公主府游玩,英华学堂的几位女老师自然也来了,还有其他世家女眷也请来了。 霍青山知道,如今英华学堂已经做出了点名声,六十来个学生,数量不少,她们的父母再一宣扬,知道的人再往外一说,现在传得人不少。 其中 也有不少名门的人觉得女子出去教书有失体面,颇有意见,清河这是要再做声势,借他们的口把事情传得更大一些,让皇帝也知道。 到时候他们母子再在皇帝前面进言,这事就要真正地成为美名了。 林晓作为英华学堂的实际提议者,自然也被清河请了过去,还跟她说: “虽然青山与你婚期将至,不好多见面的,但是这场宴席事关学堂,你还是要来的。” 林晓一边笑着应允,一边内心想,什么不好见面,公主你是不是不出门不知道这段时间霍青山没事就过来体验一下秋天里的春风。 他两真是伤风败俗。 林晓笑着送走送信的人,回屋盘算宴会上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自知自己是沾光才有的县主名号,倘若没有霍青山,哪怕她破了一百件一千件案子,皇帝也不会封她做县主的。 但是。 圣旨上说得是感念她巾帼不让须眉,为天下女子表率啊! 所以不管皇帝实际怎么想的,她完全可以拿圣旨的话做挡箭牌,表示不光自己要做女子表率,她还要带动别人跟着一块做表率! 林晓信心满满,到了那天打扮好提前去了公主府。 就快 完要是她婆婆了,不能到的跟别人一样早,那就算迟到了。 她去拜见了清河,清河依旧打量了一番她,点头道: “打扮得不错,很合体。” 林晓一笑,她今天完全按照书颖的设计来的,总算是合了清河的胃口,不得不道书颖真是个小机灵鬼。 清河道: “你还没过门,今儿的事就不用你张罗了,到时候坐我旁边就好。” 林晓点头,清河又吩咐她一些事情,表示自己一会儿要和大家说学堂的事,让她适时出来说话,不过千万要注意: “措辞得文雅一点。” 林晓点头道谨听教诲,然后心想自己从前说话很不优雅吗? 不多几时,人陆陆续续到齐了,一家一家地进来了。 林晓看她们打扮得花团锦簇,不少人身上还带有菊纹饰。 林晓越看心里就越有点慌,她想起来送文妙的那个大金菊簪子,心想她很可能会戴那个簪子过来。 那簪子真的大得有点超乎寻常簪子了,就是略小一号的蟹爪菊了。也不是不能戴,林晓也见过许多夸张的首饰,但是一定要弄大气的发髻,旁边也要配饰,这样看着富丽堂皇才般配。 可文家有那些东西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赏菊宴三 不过人的智慧还是可以的。 文妙没戴那金簪子,而是攒珠簪和珍珠耳环并一个羊脂玉镯子。 剩下一个镯子在她母亲手上,同时那个大金簪子也在文母头上。 文母把头发梳成一个高的云髻,把那簪子竖着戴了,旁边再装饰了小一号的秋菊和小的簪花点缀,富贵不失风采了。跟清丽优雅的文妙一比,还挺有意思的。 清河招呼众人坐下,清河的“金英宴”要比林晓的阔气了十倍不止,各色秋菊被摆放在旁边,看得人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再加上碾压的人数来,林晓几乎认不清谁是谁。 席上各色菜肴端上来,菊酒菊茶饮菊糕,还有什么秋菊蒸鲈鱼秋菊鸡的,这些林晓也在家里弄过不稀奇。 席面上最让人惊艳的是一只只大螃蟹,配着一朵秋菊在旁边,鱼贯而上。如今七月的时节,不是吃母蟹的好时候,于是公主府上得都是最好的公蟹,每一个都硕大饱满,蟹膏香甜。 林晓还是很喜欢吃螃蟹的,尤其在绵州的时候只有小小的河蟹吃,她馋这种大螃蟹很久了,不过清蒸太文雅了,她还是比较喜欢爆炒。 然后就意识到了清河所说的“文雅” 自己 可能先天就欠缺那种气质。 吃过螃蟹,大家又赏菊,算是自由活动了,林晓便和卫萄她们几个聊天。 文妙道: “学堂太单调了,既然是英华学堂,如今摆两盆秋菊在学里,还可以教学生们一些有关菊华的诗词。” 蓝姗笑道: “她们才上了一个多月的学呢,教诗词快了些。” 蓝妘道: “教些简单的,会读会写会背,慢慢地就懂意思了。” 她们几个商量来商量去的,林晓突然想起来小学生必备古诗词,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还有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来。 但是她很快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她警告自己不是她的文学作品千万别乱用,用出事故来就麻烦了。 可能因为她们聊得太开心了,别人听到了,笑道: “了不得了,这几位娘子看着这么文静的人,竟然在那儿大谈文章教书育人,商量得有模有样的。” “我说几位好娘子,教书育人都是先生做的事,读书写文章考学问,那也是男人们该做的。你们青春年华,应该多用心在针凿之事上。这样抛头露面的,名声不好听的很,眼看到了年龄可如何是好呢。” 言 外之意,她们这样招摇地出门,日后是不好嫁人的。 又有人道: “这是听说都是县主的意思?呵,县主快要嫁人了,终身不愁。你们几个跟着凑什么热闹。” 林晓觉得这话是在指责她拖累旁人。 她们纷纷不说话,清河笑道: “万夫人张夫人,你们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男人是该读书做文章考功名,怎么偏偏女人就要安心在家相夫教子的了。” “这几位娘子都是读书识字有学问的人,凭什么就只能屈居于后宅便宜了男人。若是像嘉平这样的,我儿倒她好也就好。若是遇上一个不称心如意,或者薄情寡义的,那终身岂不是白糟蹋了。” “要我说,她们也就得趁着未出阁的这段日子好好做一番子事业。倘若以后嫁了人,生儿育女要受得罪多着呢,哪里还有闲心思闲功夫可以去外面走上一遭?何况她们教导的也都是女学生,也是拯救了许多无知的认为女子成不了事的家庭。你们想想,历朝历代,哪个出名的女子不是有大学问就是有大智慧再或者一技之长闻名遐迩呢?那蠢笨的女人若是出名,也无非为的是一副好皮囊,成为了红颜祸水罢了。这样 的名声要她做什么?依我看,女人就得读书认字,还得做出点事业来。倘若有人为了她们的行为介意,认为她们教女学生抛头露面是为不妥,不愿与之结亲。那还是她们姑娘们的造化。否则,这样的人家就是嫁进去了,一辈子也就是坐在院子里白过了。” 林晓佩服清河的口才,甚至想为清河鼓掌! 但是她必须忍住,这个行为不文雅。 清河说着轻轻看一眼林晓,林晓会意,给清河上茶道: “公主深明大义,也是嘉平的福气。” 清河接过茶道: “我知道外头风言风语多,可是日子一长,你们就知道我这儿媳妇聪明才智过人,胸襟气魄远胜多少男子。” 林晓在旁边微笑,清河又与她们高谈阔论,说了学堂一些事,蓝嫣等人也过来介绍了一下学堂的情况,有六十来个女学生,教她们读书写字。 同时这些学生里大多数都是家境贫寒的人,学堂里不收她们学费,就连笔墨纸砚的钱也是学校里出的。 当然这些钱都是清河赞助的,还有林晓自己的收入,她们教书也是无偿的,不过林晓会负责她们的餐饮等等。 她们几人把学堂的情况介绍了 一遍,众人听着心里各有各的想法。 林晓在旁边微笑,她不指望今天这一宴席就能改变这些人的看法,但是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就好了。 不过要是宴席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等文妙也说完话,公主道: “把孩子们带上来吧。” 林晓看去,清河是说蓝宛蓝恕他们吗? 不是。 奴仆带来的是英华学堂的几个女学生。 林晓一头雾水,她看向清河,清河之前没告诉她这件事啊? 这三个女学生是清河让人精心挑选的,都是家境贫寒长得端正,且学得不错的人。 清河让她们说说自己学了什么,又让人拿来笔墨纸砚给孩子展示一下自己的字写得如何。 卫萄文妙等人也是疑惑地看向林晓,林晓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 等这三个人写了自己的名字,几句话之后大家又传阅,道: “还不错。” 可见是用心教的。 林晓有点坐立不安,她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一些不妥,好像在作秀。 虽然这个年代没有摄像机,但是这群人的眼光齐刷刷地落在你身上,或者淡然或者漫不经心或者不在乎或者轻蔑或者审视。 都不太是滋味。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为人师者 学生们很快又被带下去,众人闲话两句便陆续有人告辞。 送客之后林晓忍不住去问春兰那几个学生在哪儿,春兰哪里管这事,又问别人,得知还在后头屋子里待着,公主若再无吩咐就就打发人送走。 清河却又想起那几个学生,道: “给她们一人一贯钱,叫人送她们回去。” 清河觉着自己心思周到,那些人到底是小孩子,自己走怕是连路也认不得。 林晓道: “我去送她们。” 清河道: “哪里用你去送她们。” 林晓道: “她们是英华学堂的学生,我自然要去看看她们。” 清河不多说什么,卫萄等人还没离去,文妙过来道: “我也去看看她们。” 卫萄本来陪在卫夫人旁边,见状抽出手来过去也要看学生。 清河没说什么,林晓带着她两跟着丫鬟去了。 那三个学生在一个小屋子里,丫鬟给她们送了茶点食物倒也丰盛,她们吃得开心,现在见了林晓等人便把食物放下过来道好。 林晓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清河也没告诉过她,她挺担心这三个学生今天走了这一遭会多心。 可能经 历过的案子多了,看过太多人心,她不得不多一点想法。 林晓问: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她们道: “早上就来了,被公主用马车接来的。” 林晓问接她们的人她们认识吗?家里父母知道吗等等。 林晓道: “你们记住,以后不许这样,不认识的人要带你们走你们不能自己跟着他走。今天幸好是真的公主府来办宴会,真的派人接的你们。倘若是人拐子来骗你们,把你们带走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你们可如何是好?莫说你们父母家人,就是老师们知道了也要哭死过去。” “还有,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也不能随便放人进来,不能让他们靠近自己,不论是陌生人还是熟人。” 林晓觉得有必要开一堂课教这些女生自我保护的知识和生理知识。 她们让人好生送学生回去,又给她们带了果子点心。 卫萄轻轻看林晓一眼,欲言又止,林晓让她们路上小心等等,便去见清河。 公主已经回了长荣院,见林晓道: “人都好生送走了。” 林晓道: “都送了。” 林晓看一眼清河,她刚把那些繁琐的钗环,头发也 是简单的梳拢,身上穿着家常衣裳躺在那儿休息,看起来还有点岁月静好的样子。 林晓很像问清河为何要把那些孩子带过来给众人展示一遍。 林晓也不是认为那些孩子不能过来,只是她觉得清河的做法并不够尊重。 可是林晓不好问出来,她都能想出来清河面临质疑会说什么。 在清河的眼里,她在她的能力范围内要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不需要他人干预多嘴的。 林晓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恭敬离开了,心里复杂不是滋味。 第二天林晓按照她想的去教导那些孩子,告诉她们一些安全知识,譬如不能跟陌生人走,不管对方有什么理由。 还有就是大人如果遇到什么难处,他们会去找一样的大人求助,而不是让小孩帮忙的。 还有在家玩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不能随便让人进来,也不能随便让人碰自己的一些私密部位,不要被人欺负了。 卫萄等人听了这话有点吃惊,她们没想到林晓会教孩子这些东西,蓝姗也担心这孩子要是说出去这些内容,会不会被传成她们伤风败俗。 林晓道: “可是不告诉她们这些,日后她们被人欺负了,我于 心不安。” 倘若林晓不认识这些孩子也就罢了,可是她们作为自己的学生,明明自己可以教导她们一些生理知识让她们学会保护自己,可她却没有的话…… 那林晓也是一个隐藏的凶手。 古代讲究男女大防,却没有告诉女子如何保护自己,大多男子总是仗着自己有钱有权,哪怕只是蝇头小权,更甚者有泼皮无赖觉得自己赖命一条便对女子存有轻薄之意,真是一个莫大的悲哀。 其实林晓也挺好奇的,她没去过那些大学堂,就是基本都是男生的或者私塾,林晓本尊也是被林震山和县里的老秀才教过的。 她不知道那些学堂会不会告诉男学生要尊重女生,不能轻薄女生,还有也要保护自己。 人多的地方,形形路路各种衣冠禽兽都会有的。 林晓在英华学堂待了一天,教了孩子很多生理知识和常识,让她们小心,还有学会知识是为了充实自己,不是为了相夫教子。 她下课后,仍旧是蓝嫣她们过去教孩子文字什么的。 卫萄文妙她们坐在林晓旁边,卫萄道: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何德何能,有幸认识姐姐这样的人物。” 林晓低头 一笑,卫萄道: “姐姐,我说真的,绝不是什么恭维话。天下女子虽多,可我却觉得不论是当今,还是历朝历代,都不会有姐姐这样的人物。你胜过世间无数豪杰。” 林晓又是一笑: “没什么,真的。只不过我们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同,想法不同,生活方式也不同。” 林晓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她的想法自然和封建时代长大的人想法不一样。 如果卫萄她们有幸穿越到现代,岂不是要更加震撼? 但她们如果真的能穿越,以她们的聪慧和涵养,挣脱时代的束缚会生活得更好。 林晓想起自己从前读红楼梦,当时对许多情节不能理解,现在她却想通了。 时代的悲哀与局限,像探春宝钗这样的人物,才学过人又有志气,却被性别束缚在深宅后院,她们那种想要出去出人头地的心理和大环境的限制,林晓今天才算真正地体验到了。 她突然想,自己要是有能力改变这一切,那就真的不枉费此行了。 带来工业革命什么的她是做不到,推翻封建制度那是找死,可要是能让这些心有抱负的女子实现人生价值,那也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婚期将近 林晓与霍青山的婚期终于定下来了,在八月二十这天,还有一个月的功夫。 现在在过彩礼和聘礼的阶段,霍青山给她看了一个单子,是他给林晓准备的聘礼。 林晓一边感慨霍青山真是潇洒多金,一边表示自己不用这些。 她的太平酒楼和实验庄的收入够用了。 而且霍青山给这么多东西,林晓压根没有适配的嫁妆…… 财富极度不平衡啊。 古代的彩礼多少是弥补女方家人的,因为古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嫁妆则是女方家里对女儿的补贴。 林晓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亲人了,霍青山给这么多聘礼也就是给她的,可是她真的不用啊。 那些庄田地契林晓还得花大量时间去整理,想想都觉得头大了。 霍青山表示这是给林晓生活的保障。 林晓道: “可是我的生活已经有保障了啊。” 那百亩良田,那太平酒楼,也就华新书店经营地一般般但是店面是买下来的,员工多是自家的,所以不会赔本就是了。 霍青山又笑道: “你的生活有你自己的保障,这跟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并不冲突啊。这是我对你的情意。我又 不是那些平头百姓,一辈子到头也没有几个钱。难道你看着口口声声说爱你的男人,明明家财万贯,可是到了终身大事这样的关头,却对彩礼斤斤计较,你就不会难受吗?” 林晓被霍青山说服了,她点点头。 可能因为在古代,她和霍青山身份地位财富差距太大了,林晓一直努力要强,尽量不在钱财的事上跟霍青山开口。 可是倘若是现代,霍青山明明万贯家财,却对她小气的狠,到了结婚的时候,彩礼也只是随便走个形式,那林晓肯定是要心塞的。 霍青山示意林晓看看彩礼单子,上面有写田庄店铺房屋多少,其中有一些是,有一些是他自己安置的,有一些是公主给的。 还有布帛珠宝金银等物。 太多了太多了,林晓看得都麻木了,超脱了世俗的欲望。 霍青山也不避讳地表示这只是他体己的一部分,剩下的等林晓过门了统统交给她。 林晓心想霍青山你可真是有钱,在绵州城的时候我还担心你钱花光了咋办,没成想我完全多虑了,你的银子够买几十个玉店了。 这还只是霍青山的,清河还有一份聘礼在收拾。 林晓突然想到 什么: “我是不是需要写一个嫁妆单子送到公主府?” 霍青山看着她点点头,林晓想到自己的全部东西,跟聘礼比是不是寒酸了点,装箱子也没多少。 而且按照古代流程,林晓是要把东西都搬进公主府的,那他们到时候出来住不是很麻烦吗? 霍青山道: “不用那么麻烦,你把你的东西整理成册就好,搬多少进去全看你意思,谁还会跑来翻你箱子不成。” 林晓就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然后笑着抱一个箱子过来道: “其实我真正的嫁妆就这么一点,你介意吗?” 霍青山好奇打开一看,一点碎银子外带几十个铜板。 都是林晓这几个月来当仵作的收入。 他笑看林晓,林晓道: “之前皇帝是给了我很多东西,不过那些也是看在你面子上给的。我真正的属于我的就这些。” 霍青山依旧笑看林晓,把钱拿起来道: “那为夫就不客气了。” 林晓看着自己的收入被拿光,哦不,还剩几个铜板——很好,铜板也没了。 心里那叫一个痛苦。 她问: “你们没有什么男人不能花女人嫁妆钱的规矩吗?” 霍青山表示女子的嫁妆是自己用和传给孩子们的,男人要花也不是不行,无非是家里艰难外加自己没出息。 林晓盈盈地看着霍青山,心想他跟上述两条都没关系。 霍青山造作地叹气,道: “谁让我没出息呢。” 林晓表示: “没事,你没出息我也喜欢。不过你得先把钱还我。” 说着伸手去掏霍青山胸口,霍青山连忙掩自己的衣服,一边躲一边笑道: “做什么,不是说好拿这个当彩礼吗?” 林晓道: “是啊,可是彩礼钱是用来传家的,你拿去用多不好啊。” 霍青山道: “谁让我没出息呢。” 两个人就这点碎银子展开了激烈的争夺,从而演变为赤身搏斗,直到夜色来临才消停下来。 过了两天,宫里有人给林晓送衣服和头冠来了,让林晓试试如何。 给林晓做衣服的是尚服局,此刻给她送衣服的是司衣及其名下女官。 因为这个时代崇尚凤凰图腾,因此也推崇红色,婚服便是大红色的,外袍上面绣了只金光璀璨的五彩大凤凰,凤尾巴拖在外摆上,林晓一动上面的翠羽就熠熠生辉。 倘若是公主出嫁的 话,不仅外袍还有正面衣裳都要有凤凰纹饰。如果是皇后的话,凤凰必须展翅状,用金线满绣,上用大量翠羽宝石装饰。 如果你是平民百姓,衣服一般不会那么繁复,通常是绣小凤凰,当然你要是大肆铺张的话,朝廷通常也管不到你。 因为林晓是册封的县主,尚服局就按照规矩做得外袍,旁边还绣了各色花纹,滚边则是云霞,衣服下摆绣了五福和合,上面绣得却不是什么桃花百合,而是用珍珠密密地绣成了玉兰花。 这是当时尚服局为了设计婚服却拿捏不住林晓爱好发愁时,大胆向霍青山问的,霍青山知道林晓喜欢玉兰花,很可惜的是绵州城种植的玉兰树他们压根没等得及看它开花。 霍青山估计是觉得自己没能满足林晓的喜好,所以让尚服在婚服上加了玉兰花的纹饰。 林晓看图样的时候却没有想那么多,但是穿在身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收腹挺胸把腰肢掐小了点,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瘦。 不过她这么做没必要,古代除了方便骑射活动的衣服会做得比较窄袖收腰一点,剩下很多衣服都是偏宽松的,你就是胖成个桶也能给你遮住。 第三百七十四章 婚服凤冠 书颖还让林晓别憋气,不能看不出合不合腰身了。 林晓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来。 玉砚搬来一面大镜子,让林晓看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 司衣等人也道,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请县主指点,她们好回去修改。 林晓觉得霍青山要是在就好了,因为她看这件衣服哪哪都好,压根没有缺点,看着都能把眼睛闪瞎了。 书颖玉砚却比林晓还用心百倍,两个人四只眼睛用出了一百个人的气势将婚服上下检查了一遍,什么翠羽金线珍珠都挨个挨个检查。 这不是对司衣等人不放心,而是要婚服出了差错,那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她们了。 书颖指出来道: “这儿的线脚太松了,金线也不够密。” 玉砚道: “这儿的翠羽位置不好。” 两个人还真挑出来几点问题,司衣连忙注下一笔回去修改。 最后书颖道: “这前面的花全用珍珠会不会太单调了些。” 司衣解释: “因为玉兰花纯白无瑕,且花开不见叶,便用得是珍珠来绣。” 书颖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大婚之日,婚服便只有这珍珠未免太单调了些,经不起细看。” 林晓想,这婚服应该没谁会细看吧…… 司衣道: “是,奴婢们回去定加修改。” 林晓想,绣都绣好了,还能咋改?重做吗? 司衣又道: “不知县主有何指示。” 关于花纹修改,林晓也没什么意见,但是玉兰花也是分颜色,有白色紫色淡紫黄色。 紫黄色不好,书颖道: “不妨加上粉色宝石碧玺,做得更细致一些,这样看着生动也漂亮。” 林晓道: “底下这个花纹能改吗?” 蝙蝠花纹,不好意思,作为一个现代人林晓觉得结婚这样的喜事用蝙蝠花纹不太好。 司衣道: “自然能,县主可有什么喜欢的花纹。” 林晓也想不出来什么,自言自语: “蝴蝶?” 那应该绣在玉兰花上吧。 “鸳鸯?” 额跟凤凰不般配吧。 书颖玉砚也提出许多意见,林晓没有想法。 旁边司饰提议林晓可以试试头冠,再想想裙子可以用什么花纹。 司衣等人便小心把衣服脱下来挂好,司饰过来给林晓梳头戴冠。 这个冠自然也是凤凰冠,冠子中间一只凤凰,旁边各两只凤凰嘴里衔着三股流苏。 林晓见过的大凤凰多了,但是这次的凤凰做工很不一样,是金丝缠绕的,叫做累丝金凤,工艺要求极高。 除了凤凰就是金子打造的 花托,上面镶嵌珍珠宝石。 这个凤凰也是有规矩的,林晓是三只凤凰,像皇后的话就是九支凤凰。 林晓戴完这个凤冠,脑袋沉得压根动弹不得,她连站都不敢站起来,生怕把自己脖子压断了。 书颖拿大镜子给林晓照着,这凤冠因为规制倒也玩不出什么特别花样,宝石数目和凤冠大小都对得上,不过检查一下做得好不好精不精致罢了。 林晓感慨,太精致了太精致了,这么个大宝贝不知道要多少钱。 而且就戴结婚一回的话,好浪费! 问题是,如果天天戴林晓可能会得颈椎病。 书颖她们给林晓拆凤冠的时候,林晓忽然想到一样东西,问道: “那婚服下摆可以绣那种线条花纹吗?” 林晓不知道如何解释,司衣道: “县主说得可是缠枝纹?” 林晓道: “是缠枝纹,不过不是那种简单缠枝。” 林晓是想起来霍青山给她画得晓山图,记录了他们的行程。林晓姓林,霍青山名字有山,可不可用那种寓意着树林青山的花纹绣上,做得像地图一点。 书颖都被林晓的脑洞震惊了,可是司衣却爽快答应了。 不过司衣也提出一点意见: “仅仅是缠枝花纹未免简单了点。” 林晓想了想 ,道: “如果是山林地势幻化而成的花纹,那上面再加东西的花,司衣以为加什么合适呢?” 司衣道: “奴婢明白了。” 最后她们带着东西回去了,林晓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因为她压根没想到可以加什么花纹,她就是问问司衣可以加什么。 如果要说司衣善解人意揣测人心的话,林晓的心里压根没有东西啊? 明白了?她明白啥了? 书颖表示: “这是司衣不懂,但又觉得姑娘在暗示她,所以便说自己明白了,回去再群策群力呢。” 林晓一边感慨这司衣挺厉害啊,一边感叹她们的不容易。 林晓不过是个便宜县主,宫里还有公主皇后娘娘,她们是不是每天活得提心吊胆的啊。 林晓突然觉得清河还是挺好相处的。 她很想见一见霍青山,因为她极度好奇霍青山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的。 结果霍青山来了,表示: “男子的婚服差不多都是那样的,没什么新意,比不得你们的东西。” 可是林晓看霍青山的衣服比她考究多了呀,怎么结婚的衣服反倒翻不了花。 霍青山笑道: “我的玉带做得很漂亮,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林晓一笑,问: “还有呢?” 霍青山道 : “没了。” 对的,虽然霍青山平时很考究,但是他的婚服真的翻不出什么花来,都是规制,可以变动的地方不多。 霍青山道: “女子爱美,这婚服便有许多可以钻研的地方,我们可以省点事,多用在你头上。” 林晓遗憾道: “婚服和凤冠真的太漂亮,只用在结婚上戴那么一次,太可惜了。” 林晓停顿了一下,道: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想要多结几次婚。” 霍青山露出一个宠溺笑来,林晓表示: “我只是单纯感慨一下那么贵重的东西只用一次太可惜。” 霍青山给她出主意: “婚服确实只能用那一次,凤冠的话你喜欢戴着玩也行的。” 林晓心想,那东西玩不太动啊。 霍青山还表示: “你若喜欢,我再给你做别的冠子衣服,一样好看。” 林晓道: “不用,我不是想要,我只是觉得这个东西太贵重,但是也只能戴那么一次,未免有点浪费了。” 霍青山又是一笑: “婚姻大事,浪费一次也正常。” 林晓又想,如果她在现代结婚那么也会想穿好看的婚纱戴漂亮的钻戒。 婚纱也是只穿一次的,但是现代可以租婚纱,可是钻戒可以天天戴啊!而且行动自由。 第三百七十五章 公主的聘礼 林晓问: “成亲那天我可以戴一个戒指吗?” 霍青山道: “你可以多戴九个。” 林晓却在想,古代有没有钻石?对了,他们有金刚钻! 林晓道: “你们有没有什么金刚石,就是那种透明的,然后雕刻成多面体镶嵌在戒指上。” 霍青山对林晓的提议还挺好奇的,但是林晓多得是奇思妙想,他便让人去寻一个上等的金刚石来。 这个上等就是林晓口中的,越大越好,颜色越透明越好,内里越纯净越好。 林晓没想到自己的大钻戒梦居然会在这时候趋近实现。 很快清河公主也送来一份聘礼单子,绸、缎、绫、罗、绢、帛、棉各二百匹、狐狸皮、貂皮、兔皮等各一百件件、金银锞子各两千、铜钱两十万贯、金玉器各二十件、玉如意四柄、金玉手镯各二十对、金玉戒指各二十个、金玉璎珞各二十个、钗簪环各二十对、腰链二十幅……还有水果、果干、干果、茶叶、酒、米、糖、家禽若干等等。 而且清河的聘礼不比林晓的彩礼,写了之后只运了若干样东西到公主府作为日常生活用得。尽管这个嘉平县主府只有林晓一个“主人”,但是清河还是派人把 东西全都送了过来,一个个大箱子需要几百个大力士来抬,几乎把长街都要占据了去。 清河坐在那儿一边看单子一边听公主府的一个姑姑高声唱礼单,每抬进一个箱子就有人双手捧一把钥匙给林晓让她亲自开箱验一验。 林晓看完彻底麻木了,什么叫做富得流油什么叫壕无人性。 先不说这些东西得堆不知道多少间屋子呢,玉砚本来新收拾好了两个房间,这下都够不够用。 就是那些锞子,林晓本想也就是她给文妙的那种一两的而已,结果都是二两的。 清河为了成双成对也是努力了。 还有那个金玉器,她以为是一件一件的,但是玉器的确是一件一件的,而金器是成套的,一套有若干个,加起来上百了。 最让林晓惊喜的是那个璎珞,随便一样都让林晓惊叹做工精致样式精美,可以跟宫中司饰为她成亲时打造的平分秋色,甚至可以更胜一筹。 清河不会是把自己的嫁妆拿来给霍青山娶媳妇吧! 等东西搬完,一天都过去了,报名字的姑姑嗓子都快哑了,丫鬟给她上茶润喉,书颖给她送了一个鼓鼓当当的荷包道: “姑姑辛苦了。” 她笑着收下了,道 : “县主收好这聘礼吧,奴婢这方要回去奉命了。” 林晓道: “姑姑留下吃顿便饭罢。” 姑姑表示自己要回去,林晓也没有强留。 林晓又看一眼单子,轻轻感叹一声。 太多了太多了。 是她没见过世面,其实上层贵族的聘礼都这么多吗? 但林晓更愿意相信清河是为了霍青山好。 第二天霍青山就来看林晓了,林晓问出自己的疑惑: “皇室成亲规模都这么大吗?” 霍青山笑道: “哪能够啊。” 皇室成婚都有例的,太子娶太子妃和皇子娶妃能一样吗?和郡王县子能一样吗? 当然规矩之外是情意。 倘若皇帝宠爱那个皇子公主,那他的嫁娶什么例也不是例了,还不是看皇帝喜欢想给多少给多少。同样的,要是皇帝不重视的,纵然明面上的不会少,暗地里缺点差点,譬如把茶、米、酒从上等的换成次一点的,你又能找谁说理去? 林晓神思。 霍青山问: “聘礼单子呢?” 林晓朝桌子指一指,压根没有起身给霍青山拿的意思。 书颖连忙奉给霍青山,他看了一眼点点头道: “这么多啊。” 霍青山都觉得多 ,那是真多了。 霍青山放下单子后问东西都放在哪儿了,他想去看看。 没想到霍青山看了之后神色更复杂了点,他拿起了一串璎珞轻抚着,眼里有回忆之情。 林晓猜到了,这必然是霍殷的东西。 或者说是,清河给霍殷预备的嫁妆,但是霍殷压根没有等到出嫁那天。 霍青山把东西好好放下道: “这里头有些是之前给霍殷准备的。” 林晓点头,陪霍青山出去了。 霍青山道: “娘会把这些东西做聘礼给你,也是对你的认可了。” 林晓心想,真的吗?这更像是把对女儿的惋惜转移到儿子身上,希望他能承载霍殷的那份美好生活吧。 霍青山道: “这儿的东西多,你不妨多收拾些出来,成亲那天运到公主府去。” 林晓应了一声,书颖也表达过这个意思,林晓的嫁妆是不缺的,皇帝之前赏赐了若干,因为林晓不是皇帝的女儿,宫里只又做了一份赏赐。 现在这么多东西,可以成亲的时候抬过去,别人看着才够热闹的。 但是有一点,公主府送过来的箱子有一半是不一样的,是当初为霍殷准备的,她们最好再另外备上若干口不一样的箱 子。 现在已经有人去采办了。 林晓想,公主府抬过来送到这儿,这儿又要抬回去送到公主府,这么折腾了一个来回地成果之一就是将会多出若干口大箱子。 霍青山道: “我来还有件正事告诉你。” 林晓倾听,霍青山道: “你们的英华学堂,皇上已经知道了。” 林晓问: “圣上是觉得好还是不好啊。” 要是皇帝觉得“伤风败俗”因此下令停办,那林晓就要哭了。 学生在学堂上得都好,看到那群在该读书的年纪,却只能在家带弟弟妹妹,还要捡柴火生火做饭做农活的女孩子林晓觉得很难受。 现在她们有机会出来读书识字,要是再让她们回去原来的生活,不说孩子们怎么想,林晓自己就会郁闷死的。 霍青山看着林晓露出一个微笑来。 看到霍青山这个笑容,林晓就知道稳了。 霍青山道: “朝堂对此议论很多,各持己见,皇帝的意思是这个很好。皇上道,宫中一直都设有女史,还会从宫女中选出德才兼备者为女学士教习妃嫔。没道理天底下只许皇宫里的女子能够读书能够教习,却叫天底下千万女子目不识丁,连上学机会都没有。”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起面圣 林晓闻言那叫一个感动! 皇帝!您就是天下第一明君! 我愿用我的穿越buff给你开个金手指,换你江山万里,四海太平,世代相传! 霍青山看林晓激动欣喜地都快要跳起来了,也随着一笑。 刚刚那些话都是他私下跟皇帝进言时说的。 皇帝听到这些话后知道此事必定会在朝堂引起一股风来,便提前召见了霍青山,问他林晓是什么意思。 还好,皇帝仍旧给了他两分薄面。 要是林晓知道了完整经过,一定会忍不住感慨一句,霍青山的面子真好用。 霍青山道: “皇帝日后说不定会召见你。” 林晓是见过许多次皇帝了,该做的都知道。 霍青山道: “皇帝也有可能会召见卫萄她们。毕竟书主要是她们在教。” 林晓听出霍青山的话外之音,笑道: “那更得感谢她们愿意襄助了。” 林晓次日就去了学堂一趟,卫萄等人家里人都在朝中为官,自然知道了这件事,道: “如今圣上也赞可,我们这学堂开得总算安心了。” 林晓莞尔,表示: “圣上是明君。” 明君很快降旨,召见林晓并英华学堂的五位女学士于某日某时 入宫面圣。 林晓进了几次宫了,可是其他五人皆是第一次入宫,都是又紧张又兴奋,文妙还特意来了一趟林府询问林晓,卫萄随后就到了。 林晓觉得自己的经验可能也没啥用,因为她入宫都是跟着霍青山或者引领太监,而且她这个人有时候乐观自由得过了头,行事太随便了些。 譬如给三皇子擤鼻涕这件事,书颖被吓得吃不下饭还要去烧香,林晓也是后知后觉出了不妥。 但是……林晓府里有太监啊! 林晓心里那叫一个激动,之前宫里给她太监林晓还觉得别扭,她是习惯不了太监的,又觉得他们可怜所以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让他们管理一些物件,又有的会算账便帮忙理账。 这些太监在宫里不论是做什么的,以入宫若有规矩都是要学的,上至面圣见皇后,下至如何走路抬头睡觉吃饭都是要学的。 林晓便让太监过来给文妙卫萄细细讲解一番。 至于剩下三位,她们是蓝家人,又是蓝柏能够接触且看中的,家里自然不会缺人教导她们这些。 卫萄文妙听得用心,太监讲解完后还宽慰她们道: “娘子们入宫,自然有公公嬷嬷引领教导,不必太过紧张,若 是实在担忧出了岔子,那就牢记十二个字,不多听、不多看、不多说、不多走。总之,凡事与自己无关的,哪怕天塌地崩,娘子也无需放在眼上。” 林晓道: “果真天塌地崩的话,还是要跑一跑逃命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事都笑了。 卫萄道: “姐姐惯会说笑,知道我们此刻紧张,特意逗我们开心。” 展眼就是入宫面圣的日子,六辆马车陆续到了宫门口。 因为皇帝还在处理公务,她们便被领到一个偏殿坐着喝茶,同时有嬷嬷告诉她们一会儿见到皇帝如何注意自己的仪态,说话要柔,眼睛不能直视皇上等等。 林晓入宫之前公主府的人也告诉过她不能直视皇上,偷看被发现了也很危险。 她问霍青山,霍青山道的确如此。 林晓还确认一遍: “都不能看吗?” 霍青山又道: “也不是完全不能看。” 林晓道: “我想也是,如果宫中人人都不能直视皇上的话,那妃子承宠怎么办。” “总不至于妃子入宫一辈子,连皇帝长啥样都不能看全了吧。” 霍青山当时就被林晓的思维给大大的震惊了一把。 林晓还问: “我说 错了吗?” 霍青山表示没错,但他想说得是,通常大臣要对某件事极力进谏乃至死谏的时候难免会直视皇帝,站起来贴身说话的都有。 还有近臣私下与皇帝议事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拘谨。 像他私下和皇帝说话都很大方的。 但是这些理由远没有林晓的想法来得震撼,后来林晓还尝试了一下在与霍青山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不直视他,把霍青山笑得差点滚下床。 林晓此刻回忆起往事来,不由莞尔,为了掩饰自己连忙拿茶饮一口。 其余人为了避免面圣期间出现内急都不吃不喝,正襟危坐的,林晓也只抿了一口而已。 她怕脱妆。 坐得大家腰酸腿麻之际,皇帝公务终于处理完了,嬷嬷领她们去了如意亭。 皇帝就在亭中赏秋色,林晓记得自己上次入宫的时候旁边开得还是牡丹芍药,现在已经换成秋菊了。 宫里真的是永远不缺鲜花与美人啊。 六个人同时给皇帝行礼请安,动作说得话都一个样。 她们在偏殿准备的时候还跟着嬷嬷排练了许久。 皇帝道: “平身赐座。” 除了林晓外,剩下五个人都不敢全坐凳子,只挨了半边以表敬重和保持 仪态。 林晓觉得现在改也晚了还很刻意,于是就这么坐了。 虽然自己之前几次也是这么坐的,但此刻林晓还是希望自己不要被旁边五个美人对比得太惨烈了。 皇帝笑问她们学堂开得如何了。 林晓道: “进展很好,现在共计有六十五个学生。” 六十五个,皇帝对此可能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林晓随即说了几个数据,是京城其他书塾的学生大概数量。 英华学堂不能跟大学堂比,更没资格和育才书院(相当于现代的清华北大)比。不过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 皇帝也感慨: “这么多学生,你们六位竟然应付得来。” 林晓笑道: “循循渐进,倒也不难。” 英华学堂一开始真没很多学生,年纪小的六岁,大到九、十岁,加之古人早成熟,所以教导起来也比较容易。 后来经过林晓不断努力找学生,加上闻风而来的,便达到六十五之数。 皇帝又问林晓: “为何会想开这么一个学堂?” 林晓一笑,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 这件事还要从秀禾庄说起,她在小小一个庄子里见识到的不公平与黑暗,竟然胜过栗山县不知道多少。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起面圣二 当时的孙小妹和张大娘子等人都让林晓十分感慨,她们本质都是好人,就连林晓觉得无可救药的光宗耀祖一开始也未必如此。 可是他们缺少好的教育,而孙小妹等人压根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尤其张大娘子,她其实聪明好学,改过很快也肯上进,还很有主见地给自己取名张胜男。 若是她们有机会读书识字,长大了不说是个栋梁,最起码比愚昧地效仿暴力贪婪的父亲、无奈无助地依赖不知是好是坏的丈夫要好得多,在这世上总能多一条生路。 这样的例子随着林晓走过的地方越多,见过的人经历的事越多,便感触越深。 林晓道: “我这些年,也认识了不少颇有才学的女子,如卫萄蓝嫣蓝姗蓝妘文妙她们这样的。” 林晓不余遗力地把五个人名字说了一遍,皇帝闻言莞尔。 她道: “她们也颇有才学,内心也有志向,却要束缚在后院内宅,在闺阁时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出嫁后学地诗文只能相夫教子,未免太过可惜。从前林晓一人,孤掌难鸣,今朝有幸结交志同道合之人,便生出做一番事业之心。更得长公主大力支持,荣幸之至。” 皇帝笑道: “能得长公主支 持便不胜荣幸,今日倘若能得朕之支持,你要如何?” 林晓道: “圣上支持英华学堂,不是臣女等人之荣幸,而是圣上英明,带给天下女子的福分,是天下女子之荣幸。臣女等只盼望此生能不负圣恩,兢兢业业,将英华学堂发扬光大,最好开遍天下,让女子皆有成才之机。女子成才,不仅可以安身立命,还能教会更多的人,帮助到更多的人,让大凤江山群英荟萃。” “说得好。” 皇帝激动地站起来走了两个圈,林晓卫萄等人也立马起来。 皇帝道: “林晓啊林晓,若满朝文武皆似你,朕何愁这大凤江山能否繁荣昌盛,何愁能否国富民强,何愁百姓能否安居乐业!” 皇帝这番话说得林晓都不好意思了,这评价太高了林晓觉得自己撑不太住,便福礼道: “圣上谬赞了。” 皇帝虚扶她一把道: “不谬赞。你担得起!” 林晓起身,大着胆子看了一眼皇帝。 虽然之前也看过了,但那是有霍青山在场,今天的感觉很不一样。 皇帝亦看着林晓,感慨道: “怨不得青山总说你好,他此生能有你,实乃他之幸。” 林晓闻言羞涩一笑,霍青山还经常 跟皇帝夸她吗? 嘿嘿嘿,有点不好意思了。 皇帝又看一眼林晓,眼中满是欣赏和惊叹。 其实他早前也不赞成霍青山娶一位毫无家世可言的女子,但是他答应过霍青山,只要他遇到自己钟意的女子,不论对方出身高低,皆下旨赐婚成全他。 君无戏言,纵然皇帝也觉得林晓和霍青山成亲后,家宅料理、日常和众诰命夫人往来会尴尬,他还是给霍青山林晓赐婚了。 林晓笑道: “说起来,圣上还是林晓和霍青山的媒人呢。” 若不是皇帝让霍青山去栗山县,他两还没机会认识呢。 所以林晓必须得感谢皇帝。 她在心里祝皇帝万寿无疆,一统四方。 皇帝笑着坐下道: “对,媒人。说到这儿,我还得治你和青山的罪呢。” 林晓不解,皇帝道: “我既然是你们的媒人,怎么你们大喜之日,一不给我谢礼,二不邀请我。可是你们忘恩了。” 林晓道: “是青山,一定是他。他怕圣上您威仪四射,把他新郎官的风头都给抢过去了,所以才不敢邀请您的。圣上,回头您到了席上,非得多灌他两杯酒才行。不,两杯不够,得两坛子。” 皇帝笑道: “两杯太少,两坛子太多,要是把他灌醉了,耽误你们良辰吉日,岂不成我的罪过了。依我看,罚他喝了一壶也就够了。” 林晓笑道说好。 皇帝示意林晓入座,又看向卫萄她们,想到自己刚刚冷落了她们,此刻又打量她们一番,道: “你学堂的女学士们不仅文采志向是百里挑一的好,连模样都是一等的标志。” 众人谢过皇帝赞赏,林晓忽然想,皇帝要是突然看中了谁要纳为妃子咋办? 这可不好说啊。 皇帝道: “你们是什么机缘和林晓凑到一起的。” 这个说来为难,蓝嫣笑道: “启禀圣上,臣女系得长公主赏识与县主一拍即合。” 皇帝点点头,道: “长公主是朕的胞姐,她向来关心爱护朕,知道这件事有益朕的江山,定是格外热心的。” 皇帝也早就了解到各位的家世,又问: “你们学堂学生学得如何?可有什么文章的。” 蓝嫣笑道: “文章不敢提,臣女等也只教学生们读通了几本书,写会了几个字。” 便有太监双手奉上一个漆盘来,上面是学生的作业。 皇帝看过去,字风可见稚嫩写得倒还不错。 蓝嫣道: “县 主念着孩子们还年幼,且学书不久,就未让学生们刻意写什么,只拿了她们日常作业来给圣上过目。” 皇帝道: “这就很好了。” 他放下纸张道: “你们平时都怎么教导学生们?” 教书的主力是卫萄蓝嫣等人,她们平时分班轮值,这样即使有谁一时不得空也不怕,另外林晓没案子的时候就也来学堂教书。 皇帝又问教得什么书,又问她们学了什么书,皆对答如流。 皇帝道: “你们身为女子,谈吐从容不俗,可见你们父兄学问,家风甚好,朕有此等臣子在左右,也是幸事。” 众人忙谦虚道父兄能入朝为官报效朝廷,今得圣上赞赏,日后必定越加勤恳,不负圣恩。 皇帝又看卫萄文妙,笑道: “听闻卫学士文学士的哥哥今年要秋闱了。” 二人没想到皇帝如此了解,皆道是。 皇帝笑道: “朕也望他们能有个好成绩,朝廷再多几个栋梁之才啊。” 她们皆是第一次入宫,着实没想到皇帝如此和善好说话,此刻都放松了些,笑语晏晏。 林晓能理解她们的心情,因为她第一次见皇上之前也是忐忑不安,见到之后也是感慨没想到皇帝如此有人情味。 第三百七十八章 秋天的喜事 皇帝聊到兴致,要考考诸位的学问,问了她们一些文学问题,考了一些名家文章,大家也都答得上来。 又取笔墨纸砚让大家写字写最爱的诗词文章下来。 林晓也不能幸免。 不幸的是,她在这六个人里头的字大概是排倒数的。 林晓把这个责任归于霍青山,因为她是不会写毛笔字的,林晓本尊也不会,她的字是跟霍青山重新学的。 她自认学得很用功,那要是还写不好,就只能是霍青山教得不行了。 霍青山被她的无耻逻辑第不知道多少次震惊。 皇帝看过去,又是夸赞,还教她们教书重要,也不要忘了继续进学。 他又提笔,在新纸上写下“英华学堂”四个大字,笑道: “今日朕赐你们的学堂一个御笔匾额。” 众人纷纷跪下谢圣上隆恩。 皇帝道: “这个是嘉奖你们的赤子之心,嘉奖你们的勇气。除此朕还有赏赐。” 皇帝赏赐她们每人两套笔墨纸砚、两部书、两匹宫缎、宫制糕点一盒。 虽然不多,但是“御赐”两个字就足够嘚瑟了。 尤其是有御赐匾额,只怕是这匾挂出来,朝凤城里大小的女孩都要过来读书 了。 皇帝道今儿不早了就不留她们了,望她们回去再接再厉等等。 出宫后卫萄跟林晓笑道: “着实没想到。皇上是如此好脾气的人。” 林晓道: “是啊,之前跟你们说了,皇帝私底下人很好的。不过皇帝嘛,总要威严一点,杀伐决断一点。” 她们几人在路口陆续告别,因为时间也晚了,林晓吃过饭就开始练字读书练武。 剩下几人回家后各自跟家里人说了宫中情况,卫萄文妙等人回家后跟家里人提起宫里如何大,宫殿如何富丽堂皇,还有皇帝为人和善等等的话。 那御赐的东西众人皆不敢擅用,都先拿去香案上供奉了。 而林晓则和书颖玉砚她们一口一个地先把糕点解决了。 去香案供奉,沐浴更衣再吃这种事林晓是不可能干得出来的。 蓝嫣等人跟家里人说了和皇帝如何相处的,其中最有话说得就是蓝嫣了。 因为当时除了林晓,说得最多的便是蓝嫣,林晓与皇帝见过几次,又有霍青山在,又是学堂主办者,她自然不能相比,但是其他几个人是万万抢不去她风头的。 蓝嫣父亲也很欣慰,他是清楚自己的女儿有多优 秀的,就是蓝柏走南闯北见识众多,膝下还有霍青山这样的儿子,也会不客套地夸赞蓝嫣几分。 能在皇上跟前露个脸被他记住名字身世,将来好处多多啊,看样子当初做这个决定很对。 他还对夫人笑道: “你当时还百般不愿,现在你看如何。” 蓝嫣母亲道: “你别高兴太早了,不过被圣上召见了一回,圣上就是知道了嫣儿又怎样,还能怎么样。” 天底下杰出女子太多,如何指望蓝嫣能得圣上欢心呢?就是得到了圣上欢心,谁又能保证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 应该算是好事。 八月一到,林晓霍青山的婚事越发近了,霍青山又过生日,可以说是要双喜临门,他从七月底起就被诸位好友亲朋还有同僚宴请贺生还有庆祝他新婚在即。 因为秋天粮食丰收,举办婚事的人多,而不仅宫外要办婚事,宫内也有一桩婚事被提起。 德妃求见圣上,交谈之后提起如今瑞王也大了,该把婚事定下来了。 皇室多早婚,皇帝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虽然没有立后,但是后宫妃嫔也好几位,如今瑞王身旁空无一人,到底不妥些。 德妃道: “圣 上说源儿性子急躁,若是娶妻了有王妃在旁时时规劝,也能让他收收心用功读书了。” 皇帝问道: “那你心中可有什么人选啊。” 德妃笑道: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圣上是源儿的父亲,源儿的婚事自然还得圣上来定夺,嫔妾也不敢多想,只是盼着源儿身为圣上长子,不负圣上厚爱,外能立业,内能为皇室开枝散叶,给圣上添一个皇孙。” 德妃是当初太后给皇帝挑选的,比皇帝年长两岁,模样也是端庄秀丽但也没多美,为的是太后怕皇帝沉迷女色。后宫美人众多,前有宇文贵妃,今有梅妃,德妃这年过三十的人早早地失宠了。 一个失宠了的人自然不敢在瑞王婚事上多说什么,但她着重提了瑞王是长子的事,既然是长子,婚事也不能马虎了。 皇帝也想到这点,不禁深思,道: “这事朕知道了,会有个定夺,你无需多忧。” 其实德妃跟他提瑞王的婚事,皇帝就想到了几个人选,但是又想起瑞王是他的长子,如今他五个孩子,最小的还在襁褓,四皇子也才三岁,三皇子傻乎乎的,二皇子也没有很出挑。 霍源总归 是他的长子,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还会有几个孩子,还能活几年。 瑞王这门婚事马虎不得啊。 皇帝本来中意英华学堂的五位女学士,现在闻言又犹豫了些。 看样子还得先命人暗中相看挑选几位,再挑个日子一一见过,不能马虎了去。 可是皇帝虽然是命人暗中相看挑选,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瑞王大婚的事已经在议程上了,又有人把皇帝口风泄露出来,便有人盘算着这门亲事了。 有人觉得皇帝正值壮年,身旁宠妃生了皇子,德妃早早失宠,瑞王过往也不得皇帝多么偏爱,争这门婚事也未必有多大好处。 可有的人想,瑞王是皇帝长子,这门亲事总归是好处多多的,各方面心思涌动。 蓝家收到风声,都紧张起来,蓝嫣父亲兄弟盘算蓝嫣能否被皇帝相中,又巧问蓝嫣做王妃可好。 蓝嫣聪慧,一下子知道他们想什么。 她虽然比瑞王大一点,但是也不算什么事,何况去年秋起父母就为她的婚事多心,如今又凭借学堂的事被皇帝赏识了一句,正是最好的的时刻。 蓝家想着,有这层关系,婚事总归不会愁的,但是若能做皇妃,便是更好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霍青山生日 除了蓝家,卫家自然也收到了这个风,纵然他们本无心如此高攀,可是想到皇帝之前召见女儿,紧跟着就是瑞王的婚事,不免多想两句。 卫夫人问卫珙皇帝之前召见卫萄,可是跟瑞王选妃的事有关系。 卫珙道: “瑞王乃圣上长子,他的王妃马虎不得,对方定是要才貌俱全,出身世家。我们……” 礼部侍郎这个官职倒也不错了,卫家祖上也做过小官,卫萄年纪和瑞王相仿,但卫珙还是不敢存这个心思。 至于文妙家压根没收到这个风,因为秋闱在即,阖家的心思都用在文杰上,只盼他中榜之后前程似锦,也是光宗耀祖了。 次日初二,蓝家子女等人来公主府给霍青山庆祝生日,其长辈送的无非是布料、寿桃、银丝寿面、马上封侯、吉祥如意等样式的金锞子、还有一些把玩,同辈兄弟姐妹就送荷包字画糕点等小巧之物,清河公主派人出去做法事烧香添灯油钱。蓝柏见霍青山什么也不缺,但因为他马上成婚,眼见聘礼等皆是公主自己出了,可他身为父亲怎能不为霍青山准备,便送了一箱子东西过去,道: “你也不缺什么,但是你成婚在即,林晓是一个极省事的人,这 点东西就给她添妆了。” 另外还有滕家文家石家等也派人来送东西了,因为霍青山还年轻,也不送什么大物件,都是或精致或文雅之物。 其中还有程家不同,程磊直接提着东西来公主府找霍青山了。 公主府是公主婚后扩建过的,加上蓝柏的审美和生活爱好,形式上更像是园林了。蓝玉台的位置虽然偏向内院,离长荣院不远,但是长荣院其实是个有进有出单独的院落,即使前面来往人倒也不怕。 程磊因为和霍青山关系亲厚为人又率性,大咧咧进府后走了晓雅斋的路直奔了蓝玉台。 霍青山昨夜与人举杯饮酒,此刻还在宿醉之中,愣是被程磊推门而入掀了被子。 程磊道: “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霍青山无奈起身,房中点着上好百合香,既能安神走掩盖酒味,他道: “我昨晚喝得太多,今天放过我吧。” 程磊笑道: “谁叫你不带我的,若有我在,就是他们搬来一千坛子酒,我也能帮你喝了。” 霍青山笑道: “带上了你,只怕此刻是在大街上被人叫起来的。” 程磊哈哈大笑: “快起来,我带你去喝醒酒汤。” 霍青山笑道: “去什么去,今天我生日,来得人众多,我得留在家里会客,晚上要与父母同席,你别折腾我,明儿再和你聚。” 说话间揽月过来道有人来拜访的,蓝柏让霍青山早些梳洗了。 霍青山抬抬下巴示意程磊,程磊道: “我不管,你大喜日子,总不能不和我喝一杯吧。” 霍青山笑道: “我们前两天才喝过的。” 程磊道: “那是下朝后的聚饮,怎么能和今日比,你快起来。” 霍青山起身穿衣,那边揽月招星端水递布的,霍青山道: “我是怕了你了,你待公主府陪我吧。” 程磊还是没能为把霍青山带出去失望,霍青山道: “你去见过我母亲了吗?” 程磊道: “我急着叫你起床呢,不过我在前头拜见你父亲了。” 以霍青山对程磊的了解,他所说的拜见很可能是在路上遇到打了个招呼。 从私交来说,程磊是晚辈,但在朝廷来说,程磊北衙禁军将军,和蓝柏身份平等,他还跟皇帝更亲一点。 程磊道: “待你洗漱完,我再去拜见长公主不迟。” 霍青山一笑。 清河也是看着程磊长大的,程磊本还与霍殷成亲,如今霍青山 的婚事是定了,霍殷却难以重生,清河见程磊心中兴许会有些酸涩,程磊便想和霍青山一起去见清河。 清河见到程磊后笑道: “磊儿如今真是出落得厉害,总感觉隔几天你就越俊郎几分,快把青山比下去了。” 程磊笑道: “哪有,想要把青山比下去,只怕我得每天都俊郎三分,一直等到九十岁才有指望呢。” 清河闻言开怀笑,道: “你啊太自谦了。” 二人闲话两句,清河知道前头等霍青山的人多,让他们去了。 程磊路上道: “我听说你大婚的时候,圣上也要去。” 霍青山道: “是吗。” 他自己都不清楚,皇上只不过在召见林晓的时候说了一嘴,也未必当真。 程磊道: “圣上那么喜欢你,说不定呢。” 霍青山一笑,程磊又问: “你们成亲后还住公主府吗。” 霍青山道: “不然呢。” 程磊道: “我若成亲了,定要出去住,自在。” 霍青山道: “你家兄弟多,搬出去一个两个也无妨。” 但是霍青山是清河公主唯一的孩子,若是蓝柏的庶子成亲搬出去还正常,他搬不太好。 霍青山道: “不过我也会偶尔出去住住,你嫂子的县主府总空着浪费。” 程磊哈哈一笑,霍青山笑道: “说起来你也该成亲了吧。” 程磊一笑: “年纪是到了,只不过嘛……没遇到合适的。” 霍青山表示: “以你的行程,想遇到合适的也难,就是遇到了,也不合适。” 霍青山是在委婉打笑程磊潇洒,程磊一笑道: “没事,我听说圣上有意给瑞王选妃了,我到时候看看剩下里的有没有好的。” 霍青山道: “你还会挺挑时候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到了前院,和众人说话聊天,霍青山宿醉胃口不开,吃了点面条养胃便不吃了。 到了中午程磊说什么也和众人把霍青山拉出府去,另外寻了地方大家又是一番聚饮。 霍青山这两天喝得多了,今天只喝了三杯作数,程磊倒是说到做到,一个人喝了几坛子酒愣是一点事没有,还越喝越有兴致,一伙人直到下午有了昏光才散去,霍青山回府的路上顺势去了林晓家一趟。 结果林晓早上去了县衙,此刻还没有回来呢。 霍青山先回了公主府用晚膳,然后又出来找林晓,结果林晓还没回来,他便猜遇到了案子。 第三百八十章 红嫁衣案 林晓从太平酒楼吃完午饭回来茶棚,还给老板一家四口带了店里的包子和鸭腿吃,然后笑问老板怎么不把孩子送到英华学堂读书,还嗔怪老板怎么有女儿也不早告诉她。 老板道: “我们小本经营,没有那些钱送孩子读书的。” 林晓道英华学堂是免费的,尤其是穷人的孩子,不仅不要学费,连笔墨纸砚的钱都不收的,还说英华学堂教书的都是女子,完全不用担心男女大防,还说连皇帝都知道了夸赞个不停,还赐了御笔匾额。 老板一家听得眼睛都直了,女孩在旁边闹着说也要上学堂等等。 林晓表示不放心的话可以让夫人过去看一眼,但是老板就不必过去了,因为那儿教书的是女子,还是不便见外男的。 就在林晓不遗余力地让老板送女儿读书的时候,一个衙役过来小声道: “林仵作……” 林晓道: “出案子了?” 衙役点点头,林晓抱着自己的箱子和老板告辞了。 林晓本看衙役表现,想着案子又是什么悬案奇案,因为一般的死法白大人和少尹都不想打扰林晓,还说什么“杀鸡焉用牛刀”的话。 可是今天她到了地点,这个死 者的死法挺常见的,上吊,尸身悬于悬梁之上,头颅微抬起,眼睛突出仿佛要把屋顶看破质问苍天。 还有好事者道该不会是死者心有意中人却成就不了好姻缘,于是伤心愤怒绝望之下上吊自杀,因此用得自杀工具还是成亲时的红绸, 林晓看到这幅场景,脑海第一想法是这是他杀案。 第一,上吊自杀系窒息死亡,人死后身体由于重力头会向下低垂,可是死者的头却是微微抬起的。 第二,死者看似上吊自杀,结果脚下压根没有垫脚的椅子等物。 这不是他杀还能是什么? 林晓让他们不着急把尸体抬下来,先看左右,桌椅规矩地摆着,上面的茶盏摆设也完好无损。 没有发生剧烈打斗,熟人作案,对方出手狠辣,死者没有反抗余地。 林晓示意他们把尸体抬下来,他们道: “大中午的上吊自杀,这死后是要化作厉鬼啊。” 林晓大概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让她来验尸,是想着这人穿着红嫁衣死的,死后会化作厉鬼,所以不敢来打扰他尸体。 经历了魂穿的林晓仍然秉持着无神论主义者,镇定验尸。 她先摸死者身上皮肤,感受温度,再看 眼睛嘴巴,死亡时间约是昨晚亥时。 再看死者脖子,林晓略诧异了一下,她看死者并不狰狞的脸庞上精致地涂脂抹粉,眼睛擦得红红的,嘴巴也是点得朱唇,如果还活着应当是个美人,只是怎么看林晓心里都有点别扭。 她伸手去解开死者衣裳,周围人都惊讶了。 林晓猜很可能是情杀。 这个死者很可能伤害过某个女子,那个女子的相好来报仇。或者这个死者辜负过某个女子,对方的家人来报仇,将其杀害后为他换上红嫁衣。 因为这个穿着红嫁衣的死者,尽管涂脂又抹粉,但是性别为男。 少尹没有对林晓的观点发出意见,只是继续搜查房间,看有什么端倪。 死者身体干净,不符合窒息而亡的特点。林晓便再去看死者的脖子,上面有一道不深的勒痕,这个颜色不对,她再去摸死者脖颈,又抬起死者头来扭动一番,道: “死因是脖颈断裂。” 对方下手不仅快,还非常的狠,几乎是瞬间就勒断了死者的脖子。 凶手应当是个有压制性力量的人,不然勒断脖子可不容易。 身上没有别的伤了,将其翻过来,洁白的背部在腰往上一点淤青 。 这淤青比脖子上的还严重些,林晓还挺熟悉这种淤青的,是凶手用膝盖压制对方行动留下的,这个淤青形状长一些,下方颜色轻且窄,是用脚踹的。 林晓看痕迹对方只踹了一脚,判断对方孔武有力,而且这个位置刚刚好是腰椎的某一节,同样的力气下踹这里效果非常明显,被踹的那个会很难反抗,严重的短暂失去行动力。 这不仅是知识,还是经验。 林晓从前在栗山县被暗杀,那个杀手就干净利落地踩在她这节腰椎上,当时林晓几乎觉得自己要下半身瘫痪了。 死者细皮嫩肉的,手上的茧子也是柔柔浅浅的,像是被泡过一样。 除了死者身为男子,但是身着女子的红嫁衣且妆容精致外再没有别的疑点。 少尹道: “有劳林仵作了。” 林晓道: “分内之事。” 这时候左右邻居也被叫来问话,少尹带林晓去另一个房间审讯,路上林晓突然挺住脚步。 少尹回头看去,笑问: “林仵作有何疑惑。” 林晓凝眉道: “我还想再看一眼尸体。” 少尹又陪着林晓去看了,林晓看着死者脸庞,恍然大悟道: “少尹大人 ,我刚刚说错了,死者可能是情杀,但不是他辜负了谁,而是谁辜负了他。” 少尹面带微笑,心中又惊又喜,明知故问: “如何看出来的。” 林晓道: “死者应该是个唱戏的,是个花旦,他跟某个男的相好了,想要和他在一起。对方不肯,恼羞成怒把死者杀了。” 问题就在死者的妆容上,林晓原本推测凶手为情报仇,把这个负心汉化成女装祭奠一个死去的女子。 可是林晓出来的时候突然想,有男人会有这么耐心这么细心地给死人化妆吗?还画得这么好这么匀称。 画画很好的霍青山给林晓画过眉毛,并表示眉笔和画笔材质大小软硬不一样,发挥一般很正常。 除非凶手是个古代化妆师,不然林晓不能理解为何画成这样。 那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个女的呢?对方心思细腻擅长装扮且力大无穷。 有可能。 所以林晓又回去看了一眼死者妆容。 死者眼皮一片红红的,这其实是戏妆,只不过他的粉底擦得是正常程度,所以林晓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晓又看死者的手,纤纤玉指身上肌肤白皙身材偏瘦,便猜测死者是个唱花旦的伶人。 第三百八十一章 绿植线索 少尹道: “不错,死者应当是个唱旦角的戏子。” 林晓可能不太听戏所以一眼没看出来,他时常赴别人的戏酒,非常容易认。 林晓先是判断了死者的身份,那他的妆容穿着的理由就好想了。 不过林晓也不全是猜测,她看死者的嫁衣非常合身且做工精致,布料是上等的织金锦,里衣是轻绸,鞋袜也是锦鞋绸袜。 如果是凶手为情报仇,会重金准备这么华丽的衣裳吗?而且尺寸还如此合适。 “也不可能是有人求爱不成,恼羞成怒愤而杀人。倘若有人对他痴迷情深,甚至久久骚扰不得,那死者对他会有一定的戒备心,现场不会那么整洁。” 少尹道: “可我看,凶手在杀人之后还收拾了一遍现场。” 因为林晓主要工作是验尸,她没有搜查过房间,可是少尹发现屋子是被动过的。死者的箱柜里的衣物被褥掀动过的痕迹。 少尹看死者穿着考究,衣服皆精美,屋内陈设不俗且一丝不染,箱柜内置放了香包,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可见生活讲究细致,然而就是这样凶手在翻动时不管多么小心都会留下痕迹来。 说话间左右邻居 都被叫来问话了,知不知道死者名字来历身份,不料他们道这人深居简出,出门必乘轿子乘车,就是府内的下人出入也不和左右来往,他们连其姓名都不知道。 下人? 少尹注意到了疑点,这院子里人有下人的,可是现在偌大的地方只有一具尸体。 少尹问这府里有几个下人,邻居道: “出门的话见过一个小厮和一个有点年纪留着胡子的男的,也见过一个小丫鬟,不过她出来的次数不多。” 伺候的人不少,再加上少尹见死者妆奁中有不少金银,此人倒是富裕。 那么仆人都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还有待解决。 少尹又问可见什么人或者有没有车轿场出入这家的。 都说没见过或者没留意,昨晚也没听到那家里有什么动静。 少尹不放弃,扩大了审问范围,务必要找到线索来。 林晓听了他们审讯后去给死者卸妆,不然没法认尸。 在林晓眼里,尸体只有性别死因死亡时间死亡特征等等,所以她看尸体的脸庞是很难判断死者生前是否闭月羞花,而且他的肤色已经因脖颈断裂窒息以及充血紫绀。 没有伤痕,胳膊上有 点若若的痕迹,不好判断,但从他腰上淤青来看,死者很可能是被人从背后踹倒在地,死者摔倒那一刻应该用手撑地了,那会有点痕迹正常。 她这下才有空仔细完整地搜查这间房间,这个房间让她想起来之前李大峰死在的那间周小玉的闺房,都是比较讲究爱干净的人。 死者用得脂粉和他脸上的香味颜色一致,箱柜里的好几件衣服也都是同样的织金锦和素绸,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上锁的箱柜,已经被少尹找到钥匙打开了,里头放着一套上好的唱戏用的翠羽头面。 林晓不由一笑,看来少尹早就知道死者身份以及是他自己打扮成这样的,但是总要考验考验她。 死者有不少些陈设,妆奁里有各色荷包香囊,颜色都是鲜艳质地上乘,还有翡翠、白玉等玉佩。 林晓秉持着一个陷入爱恋中的人,是不会不留下一点痕迹的原则,找有没有什么能成双成对的东西。 荷包的绣工都不一样,不是自己做的,可以追查其来源。 玉佩上面没有落款,难以找是那个玉坊。 林晓纵观全局,好像少了点东西。 香炉。 上层人士家中皆爱焚香,谓 之曰高雅,死者生活讲究,箱柜里皆有香包,是个爱香之人,那房中应该有香炉才对。 就是他不喜欢燃香,也会放点东西增添气味才是。 林晓找了一圈,见窗台旁摆着盆栽三个,分别是碧波、常青萝、白玉顶翠,皆以白玉为盆,相映成趣又见奢侈。 这常青萝是大江南北比较常见的,但是这碧波和白玉顶翠吸引了林晓的注意力,尤其是这碧波。 白玉顶翠是大凤朝西边雪山上的特产,是一种小型灌木,盛夏时开白花,叶子却是四季常绿的。这白玉顶翠的花比叶子矮,通常被遮掩,但它气味芬芳花型饱满似茶盏,终究天生丽质难自弃被人发现引以为奇,取名雪里翠。后来被地方官员进贡到皇宫,得赐名为白玉顶翠,逐渐向下风靡。 向下风靡也只是风靡到了皇亲贵族家里,这花目前只在天女山脉上发现过,采来千里迢迢送至朝凤城,价格高昂,也不是普通富贵人家接触得到的。 这死者家里能有此物,不一般啊。 除此之外,这碧波草也让林晓陷入深思。 林晓曾经被蓝柏的科普过: “碧波是江南一带特产(青凰江以南), 性喜湿润、温暖,耐积水,可入药,多开在水边。一因其叶颜色青翠欲滴,叶形优美、茎叶柔软、体态轻盈,风吹而动望之如同湖水阵阵涟漪。二来碧仙湖畔此草开得最繁盛茂密,又云发源地便是碧仙湖,故受喜爱其的文人雅士名曰“碧波”。” 这个碧波草不开花,种植采摘都不难,主要盛行于南方尤其是凌州等地。朝凤城一带名花和珍惜植物太多,爱好清雅的也都去种竹子兰花了,此物并没有市场,也就少见得很。 只因蓝柏的亡父从前于凌州担任刺史,一家在凌州碧仙湖畔住了好些年,对此物有感情。如今蓝柏的亲哥哥也在凌州担任别驾,每逢年节往来必送些凌州特色,所以蓝柏的书房会有几盆。 难道死者或者死者相好是凌州人? 林晓搬动花盆,这玩意沉得很而且又精贵,得非常小心才行。 这花盆是用白玉打造,上面分别有花鸟、楼阁、美人的图案,林晓在花纹里寻找落款。 一般的玉坊或者有名的匠人打造玉器都会落款,一是扬名二是器具所有问题方便追溯责任。 这花盆没有。 林晓累得不行,目光复落在盆栽上。 第三百八十二章 白玉顶翠 少尹又进来,看林晓盯着这三盆草,问她可有发现。 林晓反问少尹: “大人看这盆栽可有什么发现。” 少尹指着第二盆道: “此物乃常青萝,是常见的家中盆景,这盆绿萝开得好身姿优美,实属佳品。” 又细看了一眼第三盆,道: “此物像是西边天女山特产的白玉顶翠,又名雪女花。不过我也只在他人府中见过几次,不敢定言。” 林晓道: “大人也眼熟的话,它就是白玉顶翠了。” 林晓在公主府见过这花,花型像含蓄的栀子花,霍青山就给她讲解了一大通。 他们在绵州的时候去过雪山,没有见过这种植物,那时候霍青山就更加肯定此物在大凤朝领域内,只有天女山一带上有。 少尹又问林晓,可觉得这三盆盆栽里有什么联系。 林晓把自己的看法说了,认为死者或者他的相好是来自凌州。 少尹道: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死者的相好和……” 他一笑,道: “和蓝尚书有所往来,得其赠此物。” 林晓忍不住看向少尹,心想这案子怎么和蓝柏有关系了。 心里咯噔咯噔,快要结婚了,自己要把公公当嫌疑人? 少尹解 释道: “这白玉顶翠乃从天女山千里运送而来的皇宫贡品,别说是普通富贵人家,就是皇亲贵族满朝文武,家中有此物的也不多。” “而这碧波草,刚刚你也解释了,江南之物盛产于凌州,北方并没有。蓝尚书从前长居凌州,其兄现为凌州别驾,家中有此物正常。” “所以依我看,这人和蓝尚书兴许有往来。” 林晓道: “既然有往来,那问问蓝尚书就得知了。” 少尹道: “堂而皇之地问,恐引人注意,不如林仵作你设法去问得好。” 林晓心想就是她去问,她也不会设法地拐弯抹角啊。 林晓又问: “大人之前说曾在别人府上看过这白玉顶翠,不知道是谁家?我知道公主府内有一盆,是从前太后赏赐公主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林晓暗示少尹,这玩意在公主府属于清河,蓝柏绝不可能拿来送人。当然要是蓝柏自己喜欢,私底下派人去寻的话,谁又说得准呢。 少尹道: “我曾在程少卿府上见过。” 林晓带笑看一眼少尹,怪不得少尹会如此忸怩不安。 朝凤城里的程少卿只有一人,太常寺少卿程汤(音商,意为水流大而急)—— 程磊他爹。 林晓起身道: “大人,程磊之前在宁州为将,宁州往西便是天女山脉,程磊能得到此物比蓝尚书家有碧波草还正常。” 程磊回京的时候就给圣上进贡过白玉顶翠,给自家留一盆有什么奇怪的。 林晓又道: “依我看,这相好 没准和程家往来更厚,兴许这白玉顶翠就是从程家得来的。” 白玉顶翠乃是珍贵植物,能被程家拿来做人情的话,这对方不是深交就是极有权有势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了,从目前他们的推理线索来看,这个人很可能同时和蓝柏、程家有深交。 那对方会不会就是蓝柏或者程家人。 林晓可以完全排除霍青山,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能够拿自己性命做担保。 蓝柏有姬妾几人,早年性格潇洒,但是林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伶人来往,也不敢完全排除他嫌疑。 至于程磊,霍青山说过他为人倜傥,倒没说过好不好这口。只是林晓根据这两年的生活经验来看,这古代上层社会的人贼会玩,他们未必是同性恋,甚至不是双性恋,仅仅为了展现自己的权力、势力、钱力或者对美色的占有追求就收养男宠。 少尹 提出另一种可能: “也有可能是跟随程将军的部下,趁程将军进贡白玉顶翠的时候也得了几盆高价卖出。” 林晓道: “少尹大人说得很有道理,那我们接下来就先去程家问问?” 额…… 少尹忍不住深思一下,程家。 程磊风头很盛,要真是程家的谁杀了人,程磊脸上无光,指不定皇上也觉得无趣,到时候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林晓道: “大人,再过十来天我就要和霍青山成亲了,蓝柏是我公公,我总得避嫌。我觉得你去问蓝尚书比较好。” 少尹心里那叫一个苦涩,这案子怎么如此棘手啊。 他又跟林晓道: “去公主府倒也不难,只是林仵作,我刚刚也说我是在程家赴宴的时候见过这白玉顶翠,那么我去程家似乎也有不妥啊。” 林晓道: “可我只是一个仵作,我过去程家会说实话吗?” 少尹道: “可你也是圣上封的嘉平县主啊。” 林晓看一眼少尹,心想,清河公主去了他们都未必会说实话。 少尹仿佛读懂了林晓的心声,道: “先找白大人。” 两个人又在死者院落里转了一圈,林晓想着那个香炉的事,在院子里 找有没有香炉灰的东西,又去厨房看灶台里的灰。 少尹听了林晓的话,问: “香料和柴火灰是很不一样,但是混在一起了又如何分辨呢,更何况如何确定他们把香灰倒了。” 林晓道: “碰运气。” 是的,就是这么直白。 死者死亡时间是昨晚亥时,府中下人全部消失,其他院落房间不见血迹,应该没有在这儿被灭口。昨晚左右邻居没人注意到此屋舍有大动静,对方可能是轻装而来,那么仆人是被凶手活着带走的可能性很大。 凶手走之前还处理了一下现场,带走了一些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香炉或者香包就是其中之一。 那就碰碰运气吧。 厨房灶台的火早就湮灭了,林晓扒在口上看了半天,又把头探进去还伸手摸索。 把自己折腾了个灰头土脸后,林晓出来,道: “没找到。” 少尹一副早猜到了的表情,林晓道: “但我确定了死者房间有香炉,已经被人带走了,且香灰被倾倒于灶台内。” 少尹道: “何出此言。” 林晓道: “大人把头往里一探便得而知,钻深点。” 少尹便俯下腰来往里看,林晓道: “进去点。” 第三百八十三章 百合香 少尹照做,等出来时也灰头土脸的了,道: “有股淡淡的香味。” 林晓点头,道: “昨晚他们必定是把香灰倒进灶台里处理了。” 她站起身来,看那口烧水大壶,揭开里面的水已经烧干,道: “昨晚凶手必是从火眼将香灰倾洒入内,那时候底下还坐着火烧水,火将香灰很快烧完,不留痕迹。” 少尹闻言一笑,道: “但是凶手没想到,他置购的上等香料,虽然焚烧完可香味经久不散,留到现在还有余味。” 又道: “只是这香被柴火熏过,闻不太出来什么香啊。” 林晓道: “你等等。” 说着就出门转了一圈,呼吸点新鲜空气又秉着气进去了。 她把大水壶拿开,整个人趴在灶台上倒栽葱一般埋进了灶台里仔细闻些味道。 少尹在后头道: “小心摔着。” 又想,其实可以把剩下的香灰扒出来闻,这样方便。 林晓深深嗅了几大口,吸入不知多少烟灰,又探手进去拨弄,最后撮了点灰出来。 林晓道: “百合香?” 少尹重复一遍: “你不确定?” 林晓道: “这个香料在柴火中焚烧到了此刻还有悠长余味,是上等香料。 这个香乍一闻味道芬芳,仔细闻有蜜甜味还有点隐约的辛味还有点清凉味道,它的主香应该是沉水香,还放了麝香和蜂蜜还有白檀香。” 少尹道: “如果是这样,那很像是百合香了。” 百合香并不是用百合花制作的香,它的成分里压根就没有百合花,而是取多种香料配制而成,故夸张曰“百合”。 百合香的主香是沉香,沉香本就香味甘甜不腻,再混合大量其他香,和成后还要洒酒,等酒气散了再浅浅和以上等蜂蜜,燃烧的时候便从头到尾都会有沁人心脾的蜜味和隐约的辛味。 林晓道: “这香味有点清凉之意,是沉香品种不一样导致的。” 因为沉香品种产地不同气味也有变化,百合香可以随着增减其他香料分量,气味大致相同细闻又有千变万化。 这些都是当初从栗山县出来后,霍青山每天和她闲话的时候告诉她的。 一来此香焚烧既可以熏室也能养身,外敷内用皆有许多益处。二来百合香配料诸多名贵异常,还是皇宫素喜之物。 上行下效,此香在达官贵胄里备受追捧,霍青山亦不能免俗。 当然这是他的玩笑话,林晓知道霍青山用这个香是因为这个味道实在太 好闻了,烧一点经久不散。 林晓还想,焚这个香的人犯了案,都不用训犬,人就可以顺着香味找过去了。 少尹道: “这么说来,此香无疑是百合香了。” 林晓道: “出于保险起见,大人你可以装上一炉香灰,在晚上拜访公主府的时候带去,比一比就知道是不是了。” 少尹呵呵一笑,这个林晓可真是古灵精怪了。 他真的命人去小心取了一炉香灰,两个人洗干净手脸去找白大人了。 少尹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对方能有白玉顶翠和百合香,是富贵人家。 说句不称职的话,这样的人想要让一个人不明不白不知不觉地消失,很容易。 怎么会弄成这样。 白大人闻言又想出一个可能: “死者既然是戏子,那白玉顶翠和百合香有可能是不同人追捧赠送的,不一定就是死者相好。” 林晓道: “白玉顶翠很珍贵,能够被追捧之人赠送,那死者也有些过人之处,有些名气才对。” 可是白大人和少尹都认不出死者来。 白大人点点头,林晓道: “大人,我们的意思是,我们分头去公主府和程家询问。” 白大人捻着胡子思索,道: “不错,公主府与 你有渊源,你不变前去问话。” 白大人又道: “既然如此,少尹你先去公主府询问蓝尚书,可有赠送碧波草与谁。” 少尹看白大人会意,先行告退。 少尹又对林晓道: “这会子大家应该都在用膳呢。我们可以稍迟片刻。林晓,不如我们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林晓知道白大人有话和她说,欣然同意。 二人用餐,桌上是红烧羊肉、清炒莲藕、清蒸鱼和菌菇汤。 白大人桌上道: “这几个月来,有你在可以说是帮了我大忙啊。” 林晓道: “能为人伸张正义,查明真相,是我此生追求。” 白大人道: “你一片赤子之心,令我动容羞愧啊。” 林晓道: “我素来敬重白大人……” 白大人道: “如今是私下里,不需如此客气,你叫我一身叔叔就好。” 林晓道: “白叔叔。” 白大人略微叹气,手在桌子上轻扣两下。 林晓道: “白叔叔有什么心事,可以直说。” 白大人道: “林晓啊,你好事将近,本来有些话我不该跟你说,只是我见你赤忱,眼下又有这件案子发生,不得不问。” “林晓,你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 的吗?” 林晓心下一动,忍不住轻轻动身想要站起来。 林晓道: “白叔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大人道: “我可还记得当年你过来击鼓鸣冤,要状告清河公主的事啊。” 林晓道: “白叔……白大人,有话直言。” 白大人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 “你父亲的死,动手之人为现任端州司马贾樟手下,她受贾樟驱使,而贾樟却又受清河长公主的指使,目的是保护霍青山,对吗。” 林晓看着白大人,他继续道: “你一纸诉状,告了三个人,除了那动手之人,皆为有权有势者。” “你申冤,为的不是给父亲报仇,而是正义为的是真相,为的是死者九泉之下有知能够瞑目。” “后来贾樟被贬去端州,长公主被罚去守皇陵,就连霍青山都代母受过去绵州两年。你的目的达成了。” 白大人转身看向林晓,道: “可你的目的真的达成了吗?” “大凤律法,谋杀者,斩。可你看,这三人都活得好好的,不是吗。你如今还要嫁给霍青山,成为杀父真凶的儿媳。” 林晓别过头看向地面,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白大人说得这件事,是她内心无法逾越的事。 第三百八十四章 百害一利 “林晓。” 白大人复坐下,道: “你从事仵作,是希望凭借自己的本事帮死者申冤,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我科举入仕,为官多载,是希望能够凭借微薄之力报效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不敢狂妄让天地清明,但求一方之地安宁安乐。” “从某种程度而言,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所以我懂得你的追求执着,你的疑惑无奈痛苦往往也会是我的疑惑无奈痛苦。只是我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情渐渐学会了看开二字。” 林晓道: “白大人,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对吗?” 她看着白大人,其实他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林晓这世上有太多不公平,注定是他们无法改变的。 白大人拿清河举例,是想让林晓干脆地死心。 林晓道: “凶手找到你施压了?” “不对,我们才查这个案子,只问了几个邻居,对于蓝柏程家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深入证据,凶手何必自乱阵脚?” “那么……” 林晓道: “就是白大人你自己猜到了真凶是谁。” 白大人轻轻一笑,看样子什么都瞒不过林晓。 林晓问: “是谁。” 白大人道: “我不敢断言,但是林晓,那植物的的确确是白玉顶翠,我也曾见过几次的。” 林晓道: “在程家?” 白大人道: “不止程家。” 白大人解释: “此物产于天女山一带,产量甚少且采摘运送艰难,它又名雪女花,长在雪地里,喜水耐寒喜欢光照却又不耐高温,偏偏开花在夏季,进贡也在夏季。” “想要把它完好无损地从天女山运送到朝凤,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普通人是没资格享用这样的东西。纵然是公主府的那盆,也是太后所赐,更别论其他家。” 林晓道: “所以朝凤城里有此物的少之又少,少到白大人可以说出来都有谁,对吗?” 白大人道: “之前程将军从天女山进贡了数盆回来,圣上只赏赐了程家何家各一盆。” 林晓又是一笑,她也知道是谁了,道: “这样珍贵的御赐之物,所得之家必定珍视异常,保不齐还要在举办宴饮的时候拿出来供人观瞻。他们一为了表示对圣上的敬重,二来对他人炫耀,是不可能将白玉顶翠送人的。就是进贡此物的程将军,也怕走漏风声落一个藐视圣上的罪名,不敢 轻易送别人。” “但是……” 林晓一笑: “倘若程将军进贡的时候,留下了一两盆给自己家,那就不奇怪了,对吗?” 白大人默认。 林晓道: “其实盆栽的重点不在于碧波草,而在于常青萝。要我没推理错的话,程家应该有一位郎君,颇为喜欢常青萝,是连外人也都知道的。所以大人你看到常青萝,就大概知道谁是死者的相好了。” 白大人不出声地叹息,林晓知道程家人口很多,程磊兄弟姐妹几个,但是能和白大人有交际的还能将白玉顶翠送人的,势必得在程家有一定话语权。 林晓道: “程汤?程鑫?程磊?程森?” 程汤为程家之主,程磊拿来白玉顶翠肯定要先孝敬父亲。程鑫是程磊大哥,为吏部侍郎,在程磊得重用之前是程家新一代主力。程磊是现在皇帝身边的红人,自然不用说。程森是程磊堂兄,现任工部员外郎。 “大人不说也没关系。你之所以把我留下来,是因为你知道,一旦我去到了程家,就会发现常青萝,再借口走动一番询问几个下人谁喜欢这东西,就能知道谁最有杀人嫌疑。” 房屋内寂静无声,白大人捻 着胡子,内心痛苦自责纠结。 林晓道: “白大人想阻止我,因为我一旦发现了真相揪出了真凶,事情会闹得非常难堪。一来程家现在如烈火烹油,他家遇到这样的丑事定会想尽方法堵嘴,轻则施压,重则灭口。” “二来程将军得圣上重用,现在程家出事,程磊脸上无光还有损前程。就是程磊不怀恨在心,皇帝也会介怀,还会被有心人挑拨说,有人质疑圣上的眼光。” “三来霍青山与程磊交好,我破获了案子,对霍青山对公主府也无益。” 这件案子看起来简直百害,唯一的好处就是给破案人一个不畏强权的名声。 可是这样的名声,真的有用吗? 林晓又是一笑,是嘲讽是戏谑是苦涩是辛酸。 她不是在嘲讽白大人,她没有资格嘲讽他。 她是在嘲讽自己。 当年她状告清河公主、贾樟杀害林震山,为了要一个公道,最后接受了圣上的处置。 她不是“接受”,是“服软” 林晓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要求清河贾樟跟其他的普通人一样为谋杀一条人命而付出同样的代价,而且她割舍不了霍青山。 最后她对霍青山的选择而“欣慰”并且陪 他一起去了绵州城,甚至还成了一段“佳话” 可这不是她要的公道,这不是她要的正义。 普通人杀人犯法,杀头坐牢或者去开山采沙,苦不堪言, 而霍青山流放期间,除了最后几个人因为荣王的事去辛苦了几月外,其余时间都是和林晓风花雪月,林晓也只在开始的时候纠结了一段时间,然后就顺其自然了。 清河守陵不过应景,贾樟所处的端州虽然偏远环境一般,但是谁又能短得了他呢? 既然林晓当年服软了,那么她现在就没有资格去让今日的红嫁衣案凶手认罪服软。 可能会有人要说,霍青山当年是在襄王谋反案立功了的,将功补过免起死罪,又感念他一片孝心从轻发落。 呵,难道程家就没有立功吗? 这满朝文武,谁家仔细找一找,没有功劳还没有苦劳吗? 大凤律法严明,律治清严。 可是制定法律的人,谁能够去让他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呢? 只有皇上可以。 皇上想保的人,谁敢得罪?皇上不想留的人,一身清廉也能给你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现在秋日,可是秋老虎还烈,晚上风不凉夜不冷。 却抵不住热血如冰。 第三百八十五章 鳄鱼的眼泪 霍青山对林晓放心不下,骑马去找林晓,一路到了京兆府,得知林晓刚走不久,不过是往左边走的。 霍青山回头看去,京兆府门前三条路,其实弯弯绕绕都能回林府,可她往左边的话…… 衙役道: “林仵作走的时候还像精神不太好,走路也慢腾腾的。” …… 林晓坐在路上,手里拿着个酒坛子看那巍峨的皇宫。 这个宫殿还得白天好看,那朱墙金瓦在阳光底下璀璨熠熠,森严庄重,让人不敢直视。 可是现在天黑了,这皇宫看着鬼魅沉沉,好像一个苍老蛰伏的兽。 她抬手,酒坛子被人夺走。 霍青山坐在她身边,仰头把酒喝了个够。 林晓看霍青山一眼,不料这一看心里再也绷不住了,扭头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伸手揩了一下眼角。 霍青山道: “我都知道了。” 霍青山道: “我记得程家是有供养绿萝,但我没问是谁喜欢的,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问程磊。” “你放心,我还算了解程磊,他没有龙阳之好更不爱听戏。” “至于我爹的碧波草是凌州的叔叔送来的,回去我问问他有没有送过人。不过这东西究竟也不名贵,我爹应该不会主动拿他 送外人。” 林晓问: “如果事情真的是程家人做得呢?” 时间好像停滞一瞬间,霍青山道: “大概会以过失杀人处置。” 过失杀人就是行凶者主观上没有杀人意图,系行为失误导致人伤亡。 其实就是现代法律的“误杀”,不过大凤律法的误杀是指错杀他人,即两个人或者多人争执乃至斗殴,一个路人经过看热闹,结果被连累误伤乃至死亡,便叫“误杀”罪。 林晓道: “凶手绝对不是过失杀人。” 死者腰背部有淤青,乃凶手行凶时以膝盖桎梏死者产生,死者脖颈断裂可见行凶者下手狠毒。 而且如果是过失杀人,凶手必定慌乱紧张,以逃跑为主,或者冷静下来决定报官来减轻罪责。 可是凶手却将死者吊起做出自杀的样子,还将现场打扫干净。 这哪里是过失杀人的样子? 霍青山道: “如果真的是程家人做的,只要皇上信了,那真相是什么就没人在意了。” 皇帝至高无上,皇权不容侵犯,天下人皆以皇帝的喜好为追求。 就像皇宫一向追求奢靡,朝凤城至京畿延伸到北方,都喜欢豪华之风。 只要皇帝想保住一个人,任你呕心沥血, 休想动他一根汗毛。 林晓扭头看向皇宫,这就是她此刻坐在这儿的原因。 林晓来到大凤朝已经四年有余了,她早已经习惯了古代有时候略冗长的生活,习惯了诸多不便。拥有霍青山这样一个男友,还因为霍青山的关系拥有了前世奋斗一百年也过不上的生活。 一切都那么好。 只是她是一个现代人。 从前做法医,专司其职,现在管多了事,便觉察出许多压抑痛心之事。 一切都那么涩。 可是林晓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呢? 没有霍青山,她也许早就死在栗山县,没有霍青山,她又如何能有这么优渥的生活。 而霍青山,本身就是封建皇权这个大树的一个分枝。 林晓没有资格痛苦,没有资格去讨回这个公道,甚至于她此刻落得眼泪,也都是鳄鱼的眼泪。 一队人步履整齐地向他们奔来,喝道: “何人深夜逗留于宫墙之外!” 是宵禁巡视的禁军。 霍青山起身露出御赐金牌,禁军提灯看什么敕造、清河长公主的字眼,立马恭敬道: “卑职不识,望霍大人见谅。” 霍青山道: “你们是北衙禁军,你们大将军呢。” 对方道: “今夜程将军不 当值。” 霍青山道: “知道了,你们巡视宫城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对方退下。 林晓看完这一幕,又是埋头笑了起来。 有特权就是好,凭借这块金牌,霍青山就是此刻想进皇宫那些禁军也不敢拦着。 霍青山扶林晓起来,林晓抽开手回身走着,霍青山牵马跟在她后头。 霍青山道: “现在只是我们的推测,究竟凶手在不在程家也不得而知。” 何苦自添烦恼。 到了林府门口,林晓回头道: “还没祝你生辰快乐。” 霍青山道: “我们朝夕相处的时间还有几十年,不用特意祝福。” 林晓一笑,独自进去了。 第二天林晓去了茶棚,府里来人请进去,说是今天请人认尸,大家再做详细计划。 少尹道: “昨儿夜深,我没敢去叨扰蓝尚书,今儿再去问,你可要同行。” 林晓摇头,表示自己会去程家。 少尹又道: “我请了高人来,那个香的确是百合香。” 林晓道: “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她到了茶棚坐着,连午饭也不吃,对死者身份一概不问,看也不看的。 少尹暗道奇了,林晓这是怎么了。 林晓一 坐就是到了日落西山,霍青山骑马而来。 两个人一站一坐,半天不说话,少尹见了道: “莫不是因为昨儿的案子,两个人生了嫌隙,那岂不是罪过了。” 霍青山道: “我问了程磊,他大哥程鑫挺喜欢常青萝的。” 林晓道: “告诉白大人和少尹吧,我……” 没资格管这件事。 霍青山道: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林晓问: “哪儿奇怪了。” 霍青山道: “死者被发现时悬挂于房梁之上,是凶手想做出上吊自杀的样子,对吗?” 林晓道: “对也不对,死者脚下根本就没有垫脚的东西,这一看就不是自杀。” 霍青山道: “凶手连香炉灰都想到了,为什么会忽略这一点,还有那盆白玉顶翠如此珍贵,为什么不搬走。” 林晓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程家?” 霍青山道: “程家现在如日中天,不无这种可能。” 林晓道: “那陷害程家的人,为什么不留一点更明显的线索,这白玉顶翠见过的人少,万一来个不认识的或者粗心的,该当如何?” 林晓道: “或者你可以进去辨认一下,看那玩意是不是白玉顶翠。” 第三百八十六章 搬神弄鬼 等霍青山从府衙出来,林晓已经不见踪影。 就在他以为林晓是又闹脾气刻意躲着他的时候,旁边一个衙役过来道: “林仵……县主她说她去案发现场了,还说霍大人和少尹大人有事,可以去那儿找她。” 霍青山和少尹闻言便赶去案发现场,林晓压根没有进去,就在外面逛街喝茶买零嘴,此刻正在和几个妇人嗑瓜子,见他们到了便笑着跟妇人们告辞。 霍青山道: “你已经知道了。” 林晓道: “差不多。” 少尹道: “还望姑娘明示。” 林晓低头一笑,道: “凶手想做成鬼神杀人的样子。” 林晓道: “你们可以打听打听,现在这些人都说昨儿这屋子死了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是有厉鬼索命,所以死者才会头微微抬起。还有人说这屋子有不干净的东西,底下埋着冤魂,今天已经有人来超度了。” 少尹道: “竟然是为这个?那看来凶手是很相信鬼神之说了。” 霍青山一笑道: “恰恰相反,大人,凶手必定绝不相信鬼神之说。否则,怎么会让死者穿着红嫁衣呢?” 世人皆云人若穿红衣而亡,怨气居聚,死后必化作厉鬼。倘若凶手相信鬼神之说,是 断然不敢如此的。 少尹道: “那凶手为何不处置掉那盆白玉顶翠?” 林晓道: “大概是太重了,搬不动。” 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林晓道: “前天左右皆无人注意到这家有什么动静,凶手必定轻装简行,不引人注意,可能是骑马来的。他自然带不了什么东西。同时院子里本有的下人也消失了,可能是分批走的,他们为了不引人耳目,搬不了什么太大的东西。” 非常有道理。 林晓道: “既然已经确认了那盆花是白玉顶翠,那就还是去程家问问吧,还有尽快找到那些下人。我估计他们是凶手带给死者的。” 说完这些林晓也就走了,少尹对霍青山道: “霍大人,你看现在……” 霍青山知道少尹不想得罪程家,道: “我去问吧,正好明天有一场马球会,我还可以会会程鑫。” 少尹道: “有劳大人了。” “不过我还有一句话,倘若这件事查出来,最后果真是……该当如何。” 霍青山道: “那就看他是有意无意,有没有改过之心了。” 少尹心想,这能有吗? 霍青山又去了林家,林晓倒没有不欢迎他来,只是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而已。 霍青山问: “明天的马球去吗?” 林晓道: “我去做什么。” 霍青山道: “当然是会会那位程鑫了。” 林晓一笑: “我会他做什么,若果真查出来他是真凶,那么他是死是活也轮不到我做主。” 霍青山道: “那你不更应该去看看程鑫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 林晓道: “可我本打算明天去学堂的。” 霍青山道: “正好,马球下午开,你去学堂说一声放半天假,把卫萄她们也带上。” 林晓道: “这合适吗?” 霍青山道: “没什么不合适的,到时候可以分开两席,而且他们也会有姐妹前来。” 那林晓就同意了,第二天就去学堂跟她们说一声,放半天假,下午大家一块去马球会。 众人皆笑着答应,卫萄还跟林晓道: “这马球的请帖我们家昨儿也收到了,不过我想着要教书是去不得了,没想到姐姐还带我们去了。” 林晓道: “你们在这儿教书,真是辛苦了,平日里有什么宴会都去不得。” 卫萄道: “每五天休息两天,还有节假日,算不上辛苦。” 林晓是按照现代的双休规定的假期,加上古代法定节假日 ,所以还是比较宽松的。 卫萄看一眼文妙,对大家道: “我们回去换衣服再去马场,只怕时间仓促,不如打发人取了送到姐姐府上,到时候一起过去方便,就是迟了些,有姐姐在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众人皆说好,独文妙道: “我也不会骑马,就不去了。” 林晓道: “去看马球,会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你怕爹娘不同意,我打发人去你家说一声。” 说着就命跟着自己来的小厮和给文妙赶马车的人一起去了文家说一声,等下了课叮嘱学生一定要回家,不可以去玩水或者去别的地方,小心溺水或者被人贩子给抓了。 众人一同到了林家换衣服鞋袜,蓝家还牵来了三匹骏马,一防止她们想在马场骑马玩。 蓝嫣笑道: “定是我娘怕我骑马场里的马儿玩摔了。那里马听话的很,还有小马,有什么好怕的。” 林晓会意,但还是让人带上那两匹马跟在后头。 一时间几人换了漂亮的新衣服,打扮一新,蓝家家里还送来方便骑射的衣服,文妙家里也送来了衣服换。 林晓不走寻常路,直接穿得一身骑装,英姿飒爽的。 卫萄道: “我就知道,以姐姐的个性,家里定是不缺骑服 的。” 林晓笑道: “我这还有,也给你带上。” 然后大家一同前往马场,蓝嫣又道: “我们六个人坐两辆车才快些,剩下的叫他们跟在后头。” 林晓道: “是这个道理。” 于是林晓卫萄文妙三人一车,蓝嫣蓝姗蓝妘三人一车。 蓝家马车上,蓝姗见林晓马车走在前头,忍不住一笑,道: “究竟是嫣儿体贴,要不然就文妙家那马车过去如何见人呢。” 蓝嫣笑笑道: “我看林晓也有那个心,不过她和卫萄谁都不好提出来,我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蓝姗又叹气道: “文妙也怪可怜的,虽然跟忠义伯一家,可是谁家没有三门穷亲戚呢。” 蓝妘道: “不过林姐姐喜欢她,她又文采样貌出众,少不得有了出路。” 蓝嫣道: “林晓那是可怜她罢了!” 那边马车上,林晓还分享了她们一点糖果,道: “回头到了马场,你们要是嫌马球风沙大,就去旁边骑马玩也好,若是累了吃颗糖,比别的管用。” 卫萄道: “听姐姐这话的意思,你是有正经事要做?别不是,要和姐夫一起上阵赢彩头吧!” 话音刚落,林晓就笑了起来,马车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第三百八十七章 马球会 林晓自然是有事的。 到了围场,先是有专人领着她们的马车进去。下了车又是有丫鬟姑姑给她们带路,并说明今儿只有程将军设了马球会,在东边林子旁围了一块极大的地。若是娘子们想骑马,旁边有马场备着的各类马可以到哪儿玩,更衣的地方在哪儿、散步赏花的地方在哪儿。 林晓环看左右,道: “这些侍卫是程将军带来的?” 心中惊讶,程磊有这个权力把宫里的侍卫带出来保护他们安全吗? 带头的姑姑道: “他们是来保护瑞王殿下的。” 她们小小惊叹了一声,蓝嫣道: “瑞王殿下也来了?” 姑姑道是。 等过去了观景台,台下又有数位丫鬟姑姑,旁边站着备水备点心的嬷嬷们,前头则是一群人跑马。 一位女子过来行礼: “奴婢给嘉平县主请安。” 林晓认出来是瑞王的人,道: “不必多礼。” 奴婢起身道: “瑞王殿下想请县主及五位女学士过去略坐坐。” 林晓等人便跟她上楼先穿过这边堂,进了边门穿了走廊避开一部分男宾,再进一扇角门到了瑞王处,从其左手边到了他跟前请安。 瑞王不等她们说完话, 就虚扶道: “县主无需多礼,诸位女学士也请起。”又命赐座。 林晓见霍青山坐于瑞王右手边,此刻低头饮茶。 瑞王笑道: “诸位娘子恕小王无礼,只是近来听父皇提起,嘉平县主连同几位女学士创办学堂,桃李芬芳,我便有心拜访一番。奈何连日里不是忙于读书便是骑射,好容易今儿托程将军的福来松散一日,得知你们也来,便想见上一面。又恐失礼,念诸位与表兄皆有亲,故特请他作陪。” 林晓等人便说瑞王思虑周全等客套话。 林晓低头的时候忽然想起,之前他府上副典军月季花下死的时候,他不是闹着白大人等务必给个说法吗? 怎么如此客气? 是她上次听到谣言了? 林晓道: “不过一小小学堂罢了,不敢言桃李芬芳。” 瑞王道: “县主谦虚了,如今你的英华学堂可是人人称赞的啊。” 林晓道: “能为国家略尽绵薄之力,是我等福分。” 瑞王又问林晓学堂开得如何,她们今天来学生怎样,又说是免费的话如何运营。 瑞王听闻是清河出资,又得霍青山、蓝家、程家捐资,又是一番感慨,还笑对霍青山道: “ 表兄,这样的好事怎么不叫上我一块。” 霍青山道: “学堂开了不过两个来月,当初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就不好叨扰你了。” 瑞王笑道: “既然如今已经有些成色了,那我便也捐资三百两,为学堂添一份笔墨。” 林晓等人纷纷给瑞王道谢,又是一番客套间,刚刚那位宫女来报,道: “程将军来告,人已来齐。” 瑞王道: “告诉他我知道了。” 然后笑对林晓道: “马球就要开始了,程将军等人皆是马术高手,诸位可尽情观看了。” 她们便告退了,原路回到了另一边席上。 瑞王回忆几人的言谈举止,心想模样最出众的还是林晓,且是一种不同的美,穿着骑装英气飒爽倒比之前华服还要美艳三分,与众不同。 除此之外最健谈的便是蓝嫣,五位女学士倒是各有各的美,他一会觉得蓝嫣最美,一会觉得卫萄好看,又因为末尾的文妙打扮素净留意了一番。 程磊过来,行揖道: “殿下,人已经来齐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瑞王道: “那就把帘子起了,让大家都坐过来些,即方便又热闹。” 于是左右帘子起,大家复又搬 动桌椅,瑞王举茶杯对大家笑道: “方才叨扰诸位了,我以茶代酒向大家赔礼。” 喝茶后又道: “今日是父皇命我来跟诸位学习学习马术,大家千万不要吝啬,让小王知道自己的不足,好多有长进才是。” 众人皆道马球之上,大家皆为平等,自然是要拿出真本事来的。 瑞王与程磊互换一个眼神,程磊便上前去发号施令宣布规则。 这第一场众人皆不下场,却是表演赛,热场子的。 不过台上看客早已经起了玩心,一群大男人凑在一起,臭毛病纷纷出来,已经开始赌输赢。 但这点彩头对他们而言不过怡情而已,也不会有人去管。 就连瑞王也为了表示自己的亲切,跟霍青山等人笑着下注。 一时上半场结束,瑞王领先,霍青山也无什么表示。 瑞王从小知道,这个霍青山一向对别人是不露悲喜的,也不做理论。 霍青山却想着今天瑞王来了,林晓怕是没那么好问程鑫了。 瑞王又问: “表兄,县主可是也会打马球?” 霍青山道: “她骑马不错,但没打过马球。” 林晓之前就没机会接触这玩意,她初到朝凤城的时候又要查案又要 防暗杀,到了春天又去了庄里,秋天还没到他们又去了绵州。 这甚至是林晓人生第一次看马球。 还挺精彩的。 看完上半场表演赛的林晓如是想,就是没她想象得激烈。 毕竟又要骑马又要挥杆的。 卫荞走过来,给林晓行礼请安。 林晓笑道: “你们也来了。” 卫荞道: “是呢,臣女和家母还有二妹都在那儿,家母不见三妹,才命臣女来寻呢。” 卫萄看着林晓道: “我去去就来。” 卫萄过去了给夫人倒茶请安赔罪,说自己头次看这么大场面,忘了给夫人请安,望夫人原谅的话。 卫夫人道: “下次注意,这儿这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我们一家人,你来迟了又只和县主一块,不知道得还以为我们一家子人生了嫌隙。” 卫萄又是告罪,卫苕道: “再者,到时候三妹被人说攀高枝,靠着县主得了皇上两句赏,便连家人都不放在眼里了也不好听。” 卫夫人让卫萄坐着,卫萄想着和林晓在一起方才有趣畅快,卫荞道: “三妹怎么坐立不安的,别不是想着去和县主亲热,好依着她再去见见瑞王殿下吧。” 说着抬手指指旁边。 第三百八十八章 马球会二 卫萄微笑道: “已经见过瑞王殿下了。” 卫荞一愣,卫苕也睁大眼睛,卫夫人道: “见过了?” 卫萄道: “跟着县主才到台下,就被人领着去见了瑞王。” 卫夫人问瑞王说了什么,卫萄道: “也不为别的,就说圣上跟殿下提起过几次学堂的事,让他身为皇子应该时刻记着为国为民,他就惦念着要见见我们,顺便给学堂捐资。” 卫夫人心里叹了一声,卫荞嘴角轻撇了一下不说话了。 说话间下半场已经开了,落后的想追回来,领先的要把对方摁住了打,你来我往精彩了十倍,大家看得都拍手叫好。 却是衰兵必胜,最后关头落后的一杆子将球打了个凌空中,一分险胜,台上拍手叫好,满堂喝彩。 霍青山赢了这一注。 场子热了起来,便是他们的时候了,大家也都随意走动聊天,还有人要先饮酒助兴的。 霍青山道: “殿下,今日女客众多,不如让她们准备着也上场玩玩才好。” 殿下道: “这是自然,大家既然是来玩的,就要一起尽兴才好,一会我也要上去。” 霍青山过分吩咐人把消息告诉大家,还说明是他和瑞王的主意。 女客听到消息皆笑 谈论起来,有说自己不会骑马的,有说自己马术不好的,还有长辈担心摔了的等等。 林晓跟文妙道: “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去就来。” 眼见林晓一个人走了,文妙便孤单单地在那儿看台下人跑马热身。 林晓却到了旁边找霍青山了,她向来是没规矩的,完全不在乎别人议论,干脆连隔门挂帘子都省了,大咧咧到了他身旁。 霍青山看她一笑,林晓问: “程鑫是哪一个。” 霍青山带她到围栏旁,指了指其中一位。 林晓看去,道: “他和程磊一母所生?” 霍青山点头,林晓直白: “差得有点多啊。” 程鑫这张大方脸看着有程磊一点五倍大,虽然有程磊脸小的原因,但是同样的浓眉大眼,搁到程鑫脸上看也就显得无用功了。 林晓忍不住想,她要是爹妈,这两个孩子难保会更偏心程磊点,更何况程磊现在是意气风发的将军。 霍青山闻言一笑,道: “程鑫脸型更像父亲,也还好。” 说话间程鑫等人已经上场排兵布阵了,程磊在台上给他加油助威。 林晓道: “他们关系还挺好的。” 霍青山道: “亲兄弟,能差到哪儿去。” 林晓又问: “这马球是程磊办的,他不上场吗?” 霍青山道: “下一场就是他了。” 林晓道: “那你呢?” 霍青山道: “他们怕把我摔了。影响洞房,就不让我上了。” 林晓道: “这有什么,我们早就……” 霍青山伸手制止她,眼角含笑道: “注意点,这么多人呢。” 林晓抿嘴一笑,霍青山道: “想看我打?” 林晓道: “想看你和程磊对打。” 两个大帅哥对垒,那场面想想都刺激。 霍青山笑道: “你倒会挑。” 那边已经吹号开打了,尘土飞扬。 霍青山道: “我上场的话,你得下台给我披甲束冠才行。” 林晓笑着在他耳边道: “你要是输了,二十晚上就别想洞房。” 好羞耻,好刺激。 林晓被这场上氛围带动,也更加热烈大胆了。 霍青山去找程磊说了这件事,让下一场谁腾个位子给他,好和程磊较量。 那儿传来一阵笑声,程磊爽朗的声音响起,道: “那我一会定要给青山哥留些面子了。” 霍青山回头看一眼林晓,林晓笑着回去了。 林晓笑着归座,路过卫萄忍不住蹲下来跟她道: “这一场 随便看,下一场才精彩。” 卫萄笑道: “下一场难不成是霍哥哥要上。” 林晓笑道: “青山跟程磊对打。” 卫萄笑道: “那可真是要饱了眼福了。” 林晓过去又找蓝嫣她们,也不入座,道: “下一场你们大哥上场和程磊对打。” 她们闻言皆拿扇子挡嘴笑,蓝嫣道: “那我们可得过去助威了。” 林晓最后归座,道: “下一场青山和程磊对打,仔细看。” 文妙一笑,道: “那得让他们去浓浓煮一壶罗汉果茶来,给姐姐润喉用。” 林晓笑得嘴都快裂到耳朵根了。 但是也没忘了正事,她到了台前,目光紧追着程鑫。 她不会相面,就看这程鑫身手如何,是否一身力气。 不然要勒断人脖子可不简单。 一场球看下来,程鑫力气还挺大的,一杆子下去那声音那叫一个响。 最后也是程鑫队赢了,正骑在马上对对手拱手笑道: “承让承让。” 林晓垂眼,心想她已经先入为主了,心里把程鑫扣上了嫌疑,这是不对的。 他们这边热度还没散去,台上又有令官宣布下一场参赛人员,红队领队程磊,队员等等。 台上皆是一片喝彩起哄 ,令官又宣布蓝队领队霍青山,队员谁谁。 又是一片欢呼,众人皆道程磊霍青山乃是大凤朝这一辈人才中的佼佼者,今日可要开眼了。 蓝嫣等人纷纷围了过来,林晓道: “我要下去一趟。” 她们因与霍青山关系亲厚,此刻便也要下去,林晓又拉上了文妙,还对卫萄招手让她过来。 卫萄便道: “母亲,县主叫我过去。” 卫夫人道: “去罢。” 她们一起到了台前,霍青山正在马旁。 这是他专门挑来打马球的,马长得高大威风,配上他真是养眼。 云引捧了护具给霍青山,他张开双臂道: “有劳了。” 林晓给霍青山穿上软甲,戴上轻盔,为得是防止摔下马时被马踩到要害,又束好护腕,一边道: “小心点。” 霍青山笑着看她,旁边程磊跑了一圈马回来,见了不服,高声道: “青山兄有佳人披挂,心里甜蜜手上也有劲。我孤单单一个人,手也跟着软了。” 蓝姗等笑道: “程将军,我们一会也为你喝彩。” 程磊道: “喝彩是一定的。” 又高声拱手对台上台下众人道: “不知有哪位娘子愿意委屈一下自己,帮我这草莽披挂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马球会三 程磊这一番话,把在场女子的春心都撩动了。 林晓也不例外。 众女子都想给程磊披甲,但有脸皮薄不好意思的,有不敢凑热闹的,有怕撞上人尴尬的,此刻心里皆又怕又想又甜又痒的。 霍青山高声道: “你下来,让你嫂子给你披甲,公平。” 程磊闻言翻身下马向他们跑来,守在旁边的小厮立马把护具送来。 他已经戴好护腕,林晓给他穿上软甲再戴盔,程磊低头一笑,林晓心脏猛地一跳。 不得不说,虽然程磊不如霍青山“美”,可是身上这种阳光肆意还有点野性的劲真的很迷人,只怕此刻台上众多女眷现在都要被他误终身了。 程磊笑道: “谢过嫂子。” 林晓为自己即将成为已婚女子而心痛。 霍青山跟林晓耳语道: “我吃醋了。” 林晓道: “等你赢了,这醋就成糖了。” 霍青山翻身上马,空挥了两下球杖试试手感,就这两下场子上的气氛就剑拔弩张起来了。 台上令官号道: “瑞王殿下为本赛添彩头,加鎏金马鞍一副、鎏金桐木马球一个、偃月球杖一柄。” 众人也纷纷跟上,有的加元宝、有的送骏马、有的给黄金 甲、还有的送紫金冠,络绎不绝。 要不是顾忌在场女客众多,还有人要送美人。 两队迅速排列好,姑姑们道: “此处风沙大,娘子们上去看吧。” 她们刚上去,号角就响彻云霄,一声令下马蹄声鞺鞺鞳鞳。 林晓连忙跑到栏边为霍青山加油助威,霍青山不负众望,旗开得胜,夺下头彩引得众人欢呼。 程磊不甘落后,迅速夺过球来打向对面,众人你追我赶,气势熊熊。 林晓在台上看去,心想霍青山就是巍峨雪山上的雪女花,高不可攀,程磊就像大漠上沐浴着阳光的狼。 正想着呢,霍青山的球杆划破长空,截下了程磊的球,台上人一阵喝彩,林晓也蹦跶着叫好。 霍青山冲程磊一笑,程磊挥杆冲他笑道: “你别得意。” 两队人继续追赶起来,台上人纷纷鼓励叫好助威,程磊勒马回头跟队友商量了一下对策。 蓝队的人也问霍青山有什么策略,霍青山笑道: “以程磊的个性,定是要自己抢球的,我们便车轮战消耗他体己,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好。” 于是他们照做,果然程磊那叫一个勇猛,颇有单刀直入的架势,几乎要把他们冲下马去,霍青 山都几乎招架不住,让他一球入洞,赢了个满堂彩。 程磊振臂高呼,林晓听到后面女子各种声音,都是被程磊捕获了芳心的人。 场上又是一番争夺,谁也不让谁,争执不下后这场结束了,大家稍作休息。 林晓迫不及待地捧着茶下台去看霍青山。 霍青山还未勒马便翻身下来,在地上几乎是飞到了林晓面前,就着她的手把茶喝了,两个人相视而笑。 他们这一亲昵举动引来台上人欢笑起哄,程磊勒马过来,对台上的人招手吆喝一声。 台上便立马有人抛下一个皮囊,程磊接过,打开但闻香气四溢,里面装的却是酒,他抬头将酒倾入口中,不听话的顺着他下巴留到脖颈洒到下颌,端得是潇洒二字。 林晓看得茶也忘了接回来,霍青山搂住她,道: “你要是喜欢出风头的话,下场结束了,我拉着你在这场上飞驰两圈。” 林晓道: “没正经。” 她又回台上,程磊把酒囊往台上一抛,被人接住。 上场两队打了个平手,这局定是要争个高低的,众人都围了过来看。 程磊大概是喝了酒,下起手来更加勇猛,不多几时便进了一球,引人欢呼。 但霍青山 也不让他多风光,一番争夺之后也进一球。 这场上虽然人数不少,可是能出风头的唯他们罢了。 林晓看程磊,从他一系列举动来看,十足一个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而且他很多行为都很明显的是要吸引他人注意,是个爱出风头的人。 若是换成了别人,他这样指不定要被说一句“轻薄” 可是他如此年轻这样好看,谁能不夸一句鲜衣怒马少年郎? 那么作为他的哥哥,此刻程鑫是如何表现的呢? 林晓也不在乎什么礼节,穿过人群直接到了那边帐子找到了程鑫。 有人问她好,林晓点头回应。 林晓跟程鑫问好,到了边上看程磊又进一球,场上氛围热烈。 林晓道: “程侍郎,令弟果然厉害!” 程鑫道: “霍大人也不遑多让啊。” 林晓道: “上一场程侍郎打得也极好。” 程鑫笑道: “一般一般。” 林晓道: “程侍郎何不与程将来一同上场。你们是兄弟,马球又逗打得极好,一起上场那真叫有趣。” 程鑫笑道: “我弟弟他是一贯爱出风头的,我怎好去夺他的面子。” 林晓点头,第二场因为有程鑫她也是留意了 的。 程鑫的技术不能和程磊比。 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眼见比赛时间快要结束了,红队还是领先那一球。 台上又是给程磊助威,又是给霍青山鼓励的,程鑫微笑看着场子。 林晓心里手里皆捏起来了。 她心里还是很希望霍青山赢的。 旁边人已经击鼓,时间到了最后关头,场上紧张气氛拉到极点,红队正护着球打算拖延时间。 程磊是一直盯防着霍青山的,不料他来了个声东击西,自己引开了他们目光,另一人深入腹地把球抢了出来,连带着摔了红队一人一马。 霍青山将球运出来,程磊岂能让他有这机会,策马阻止,两人球杆打在了一起,竟然是以杖为刀剑比武了。 霍青山一个击打,程磊招架不住,眼睁睁看着霍青山将球直直打了出去。 台上人欢呼叫好。 此时,号角声又响起,却是下半场时间到了。 两队又得了个平手,刚刚那波呐喊声还没有消下去,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 林晓一边欢喜一边留意程鑫反应,却觉得他神色复杂,似喜非喜想笑不敢笑的。 这是为何? 林晓笑道: “又得了个平手,他两真是旗鼓相当。” 第三百九十章 马球会四 程鑫道: “是啊是啊,霍大人实力真是不容小觑啊,他在绵州可也经常练习马球?” 林晓疑惑: “他?绵州?程侍郎别说笑了,他在绵州骑马的次数都有限呢,打何况马球。” 程鑫道: “那可真是了不得。” 霍青山将茶一饮而尽,抬眼看去找不着林晓。 程鑫说起来霍青山从前可是马球会的常客,他出手就没有输过的事。 林晓道: “他今日算是遇到对手了,程将军果真厉害。” 林晓看去,目光和霍青山对上了,两个人相视而笑。 林晓忽然想到,从前十来岁时候的霍青山大概也像如今的程磊这样潇洒,一出场无数女子为之倾倒,偷看偷笑。他哪怕只是无意间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便让万千女子芳心暗许。 林晓目光回落,台下是折腰的青草蒙着黄纱。 令官道: “两队打平,可要加赛?” 程磊毫不犹豫道: “加!” 其他人却生了退缩之意,霍青山程磊这样打下去,非得有几个旁人受伤不可。 受伤事小,丢脸事大。 有人笑道: “我等恐怕无福消受这彩头了,横竖刚才的球都是青山与敬之打的,不如让他们单独加赛一 场。” 程磊立马同意了这个说法。 林晓看他这样子勇猛,搞不好还会觉得队友拖累了他。相反霍青山还挺注重策略的。 可是程磊身为将军,应当很懂得排兵布阵作战指挥的,这样单刀匹马的,不是犯忌讳了吗? 很快加时赛开始,这会偌大场地上就霍青山与程磊两人两马两杆一球。 没有了队友在,两个人的战争更加激烈了,旁边敲鼓的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鼓点越来越紧密,好似暴雨倾盆没有停歇的时候。 瑞王都走到前头来,神色有点焦虑,道: “青山兄和敬之兄都是好夺魁的人,别伤了和气才好。” 旁边人道: “殿下多虑了,马球场上一向只论胜负不论别的,霍大人程将军怎么会为此生气呢。” 场上两个人争抢不下,没有了队友的情况下,那种势均力敌的感觉跃然而出了,两个人谁也无法从对方那儿得到好处。 林晓问: “程侍郎可有为这场比赛添彩头。” 程鑫道: “自然,加了一百两银子。” 林晓又问: “那程侍郎可有下注。” 程鑫哈哈一笑,林晓道: “我与你下注如何。” 程鑫道: “县主想赌点什么。 ” 林晓道: “听闻程侍郎最喜常青萝,故而府中养着许多上等青萝,若是程将军输了,你送我一盆如何。” 程鑫听到常青萝神色变化,嘴角僵硬了一下,笑道: “常青萝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县主喜欢,我送你就是了。” 林晓笑道: “白送的哪有赢的有意思。” 程鑫道: “要是县主输了,那我要县主头……” 他伸手挪到林晓头上道: “上玉簪,如何?” 林晓道: “我不会输的。” 程鑫道: “县主可别太自信了。” 林晓道: “我是对青山有信心。” 程鑫默默微笑。 霍青山程磊打得难舍难分,现在又是一比一了。时间将近,程磊挥杆将球击中,眼看要进了,愣是被霍青山勒马侧身下探把球往回捞了回来,引得台上一片叫好。 林晓知道霍青山武功很好,骑马也很快,但没见过他玩这种花样骑马,此刻也叫好不休。 可是这场加时赛也算结束了,还没分出个高低。 台上人啧啧称奇,二人回来将送得茶一饮而尽,还没喝够,两个皆大汗淋漓,立马有一群丫鬟过来给他解开束缚松快身子又拿毛巾擦脸。 旁边只有 云引灯照的霍青山此刻势单力薄。 林晓道: “失陪。” 说着踩着栏杆往下跳,程鑫惊呼一声“小心!” 林晓却是下来找霍青山的,灯照正在给他脱软甲,林晓蹲下把他护腕解开。 霍青山冲她一笑,下巴上一粒汗珠正在打滑,欲坠不落的,看得林晓都渴了。 林晓低头一笑,又来温毛巾继续一轮新的擦拭。 台上人道: “霍大人和程将军怕是到了天黑也分不出胜负。” 又有人道: “再打下去,精疲力尽也够累。” 瑞王道: “不如改个规则,再赛半场,谁先进一球就胜了此局。” 众人道好,又问程磊霍青山的意思。 程磊霍青山两个人交换一个眼神,皆明对方所想,程磊举手道好,霍青山道没问题。 人又将护具捧过来,两个人皆推开了,道戴着太热。 霍青山活动活动筋骨上马,林晓也翻身回了台上。 瑞王道: “县主好身手。” 林晓表示一般一般。 因为这场比赛谁先进球谁赢,两个人打得更加激烈了,在那儿僵持不下球还在中间转。 两个人皆去了护具,此刻衣摆飞扬,更见畅快。 程磊霍青山对峙不下,霍青山 又抢住机会将球打向对面,可是程磊拦在他跟前让他过不去。 霍青山策马喝道一声“小心!” 程磊感受到后面威风赫赫的,下意识俯身趴在马上,霍青山勒马赫然凌空从他身上飞跃,稳稳当当落地后抢在程磊前面几步。 又是一阵惊呼响起,林晓激动地叫出声来。 这一下子,不仅纵马飞驰的霍青山出尽风头,打配合的程磊也是显得反应灵敏,要是他两不是对手而是队友,那更加养眼了! 程磊再也抢不过霍青山了,他挥杆追着球打进洞,拿下这场胜利。 叫好声响成一片,霍青山勒马回身冲台上一笑。 林晓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旁边人对瑞王道: “殿下果然不错,终究是青山年长几岁略胜一筹啊。” 瑞王也怡情小注了一笔给霍青山。 林晓对程鑫款款行礼,道: “多谢程侍郎的常青萝了。” 程鑫道: “回头我就把常青萝送到县主府上。” 林晓道: “程侍郎可千万记得用一个好的盆子装上。” “最好是玉的,白玉配常青萝,最是般配。” 程鑫神色有异,笑呵呵道: “常青萝究竟也没多名贵,用白玉盆装,未免太奢侈了些。” 第三百九十一章 马球会五 霍青山程磊累得一身是汗,不上台就去后面更衣了。刚刚人商议这场二人打得是极精彩,势必得好好休息一番。何况男子已经打了三场有余,不如趁此机会让女眷们也上场打球或者骑马娱乐,大家一块玩耍才好。 于是女眷也陆续去更衣了,林晓看帘子那边走了不少人。 瑞王对林晓道: “嘉平县主,你身着骑装,待会可要下场打一轮。” 林晓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骑马还不错,但没打过马球,就不丢人了。” 程鑫笑道: “这有什么要紧的,大家娱乐罢了。何况圣上素来称赞县主您巾帼不让须眉,此刻不上更待何时啊。” 林晓笑道: “那我去稍作准备。” 心里不停叫苦,她真的不会啊不会啊。 林晓吩咐人把马牵出来,她带来的两匹马是她和霍青山骑的,霍青山的要更烈一点。 男女更衣在不同地方,林晓当然是去了男子更衣的地方找霍青山了。 然后就被看门的拦住了,道娘子走反了。 林晓表示没走反,她来找霍青山的。 看门的这下更加严肃了,道: “霍大人与程将军在里头沐浴呢,可进不得。” 林晓表示没关系,她可以在外头 等着。 结果等了快两刻钟也没见他两出来,林晓心想他们不会是在泡澡吧。 没等出来霍青山,卫萄等五人俱来了,远远见到她就笑了起来,一个个道: “我就知道林姐姐一定在这儿!” 林晓道: “你们怎么过来了。” 蓝嫣道: “前面女眷们都上场比骑马了,我们还想跟着姐姐玩呢,结果左右等不来你,就想着姐姐一定是来这儿……” 她压低了声音笑道: “等姐夫了。” 林晓汗颜,笑道: “我没打过马球,来请教请教他。” 蓝姗道: “快看姐夫出来了。” 林晓回头看去,霍青山程磊有说有笑的人并肩出来。 他两虽然场上打得你死我活,下场仍旧是兄弟。程磊前看,目光和林晓对上了,往霍青山耳旁说笑了什么,从嘴型上和隐约的声音推断,是“嫂子想你来了。” 霍青山往程磊肩上打了一下,两个人大笑走来。 两个大帅哥走在一块太养眼了,林晓甚至想,上天让她穿越的时候怎么不给她开几个金手指,让她可以把大帅哥照单全收。 啊,那穿越此行真的没有遗憾了。 想着想着,两个人就走到了跟前,身上散发着清新的 香味,是清热驱蚊的草药,头发也湿漉漉的。 霍青山道: “你怎么来这儿了。” 林晓晃悠到他跟前,轻轻探身垫脚道: “想你来了。” 霍青山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旁边程磊哈哈大笑拍了一下他肩膀,又去跟卫萄等人行礼道: “诸位娘子可是英华学堂的女学士?久仰久仰。” 众人纷纷还礼,笑道程将军客气了。 程磊毫不避讳,目光与诸位打了个照面,道: “不知如何称呼几位方才尊重。” 在场几人都心跳砰砰的,蓝嫣自报家门,她父亲是国子监博士,现执教育才书院。蓝妘父亲也是一样的,蓝姗父亲是秘书郎。 国子监就是大凤朝的教育部,育才书院相当于大凤朝的清华北大,蓝嫣蓝姗父亲就是大学教授,秘书省顾名思义是管书的,相当于古代国有图书馆,蓝妘父亲相当于图书管理员。 虽然官职都不算高,但是书香味满满,加上蓝家祖辈也有过爵位,可以说一句书香世家了。 程磊笑问你们可都要上场比一比,蓝嫣笑道: “我们就是来找姐姐一块儿去玩的呢。” 程磊道: “看不出来,几位都是文武双全。” 蓝嫣道: “哪里 哪里,只是学过点。” 他们一路走去,但见场上已经开打。因为场上都是女子,所以也不做对抗,场上便只立了一个门洞,球摆在中间,大家并列出发打得也畅快些。一个穿红衣的女子领头挥杆正中入洞,叫好声响成一片。 台边有人计分,这红衣的红筹已经足足五个了,余下的只有黄筹得了一个。 林晓看她皮肤白皙笑容明媚,整个人神采飞扬的,忍不住夸了一句: “好厉害!” 程磊给她作揖道: “我替妹妹谢过县主夸奖了。” 居然是一家人,这场上的是程磊妹妹程蕊。 林晓仔细看去,程蕊那股劲和程磊还真的挺像,道: “不愧是兄妹。” 程磊只笑笑。 霍青山道: “其实你该把你弟也带来,长长见识。” 程磊道: “让他再学学,学好了再出来。” 原来程磊还有一个弟弟,加上从前公主府见过他姐姐,算下来林晓心里只想说程汤精力挺旺盛的。 不用自己生就是省事。 程磊道: “嫂子,你一会儿也来一场吧。” 林晓一笑,程磊又对蓝嫣等人道: “你们都换好装了,也该上场玩玩。” 林晓跟霍青山道: “我 把你骑得那匹马也带来了。” 霍青山道: “随你骑哪匹打都好。” 霍青山的马林晓也骑过,是听她话的。 林晓想起来回身道: “不如我们先骑马吧。” 正说着呢,台上又下来几个女子,过来给他们行礼请安,其中有卫萄的两个姐姐过来拉着卫萄道: “母亲让我们下来和你一块玩一玩呢。” 卫萄道: “可大姐二姐你们衣服还没换呢。” 卫荞道: “怪热的,我骑马玩玩就好。” 正好和林晓的意思想同,大家也都同意,林晓的两匹马很快被牵了过来。 林晓对文妙道: “你不会骑马,我教你骑马吧。” 霍青山道: “她不会的话,这马太高了些。” 林晓表示: “骑小马还得再学大马,不如一次性学好得好。” 说着把自己的护腕脱下来给文妙戴着,教她上马。 那边马球已经结束,毫无疑问地程蕊胜,一人进了六球,剩下黄筹也又进一球。 林晓忍不住问霍青山,黄牌子的是谁。 霍青山看了一眼,道: “石家大娘子。” 林晓对石家有印象,宇文集的姐姐宇文媛嫁了过去做填房,大儿子石平都跟她差不多岁数。 第三百九十二章 马球会六 要说石家也有点时运不济的味道, 宇文媛在襄王谋反的时候是帮着太后立功了的,因此女儿还得了县主封赏,石家又是有军功兵权在手的人,本应事后也得皇上眷顾。 但不幸的是,石平和石三郎跟宇文集关系很好,石二郎(石平堂弟)跟慕容达关系很好,慕容达又跟着襄王搞叛变,加上宁州离得实在有点远,石平没能在襄王作祟的时候被皇帝想起叫来帮忙。 更重要的是,皇帝有意在太后去世后淡化掉宇文家这颗大树,所以石家这两年风头大不如从前,石家大概也还捏着气不敢出头。 然而这些是霍青山他们心里想的。林晓之前研究宇文家的血缘关系时,顺带着研究了一下和他关系不错的石三郎。 林晓根据石将军的生育能力和孩子存活情况以及石平这一辈的生育做了个比较,发觉石家也有了生育危机。 她想,古代多世家大族为了巩固地位不断进行联姻,这样联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近亲结婚并且极大的增加隐形遗传病的发病率的。 又想到那个有点痴傻的三皇子,林晓为那些无辜的生命而可怜。 那边场上的人都陆续下场,这边卫萄等人纷纷上马 ,场上美人如云,看得台上之人那是一个眼花缭乱。 程蕊过来给二人见礼,又跟程磊笑道: “看我如何?不输你吧!” 程磊弯腰作揖道: “在下技艺浅薄,哪里能跟娘子比。” 这对兄妹感情还挺好的,林晓想着牵动缰绳带着文妙慢慢走,口中叮嘱: “腿并拢,腰板挺直,用力。” 程磊过来笑道: “这样得学到什么时候,依我说,给马来一下,跑起来很快就会了。” 林晓看看程磊,又看看霍青山,道: “你们都是这样教女孩子骑马的吗?” 霍青山笑着道: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还是慢慢来得好。” 卫萄等人已经上场跑了起来,唯独林晓还在教文妙。 程磊霍青山上了台去,众人皆簇拥过来夸赞他们的马球打得极好,意犹未尽,现在想想都热血澎湃的。 他们坐下来谈天论地的,旁人又说起刚刚程家二娘子打得也极好,颇有程磊之风。 程磊道家中属他两个性格和父亲相似,有冲劲。 瑞王仍旧看台下,一群女子在那儿骑马挥杆玩耍,其中林晓却在牵马,忍不住笑问霍青山。 他道: “她在教人骑马呢。” 瑞王笑道: “县主果然喜欢教导他人。” 台下文妙见人人皆骑马,或聊天或打球,自己有些不安,道: “姐姐,我下来换你骑吧。” 林晓道: “没事,我带了两匹马,你慢慢骑,不要紧的。” 说着另一匹马签了过来,林晓一个翻身上马,手仍旧牵了文妙的缰绳道: “你慢慢骑,我带着你。” 卫萄等人却纵马跑了一程,正回头呢,卫萄扭头和边上的林晓笑着摆手打招呼。 可是这招呼不打不要紧,一打就出事了。 场上别人在打马球练手呢,几个球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其中一个就滚到了卫萄的马下。 卫萄光顾着打招呼没注意,这马也是不够机灵,还是上天有意捉弄卫萄,偏生马蹄一下子就踩到了球,可想而知后果如何。 马儿失了阵脚,四只蹄子不知往哪里放,胡乱向前连跑带爬了几步,欲倒不倒的,把卫萄几乎颠下马来。 卫萄本来不算领先,后头跟着的几人见状唯恐避之不及。 卫萄控制不住马,眼看要人仰马翻了,忍不住叫出声来,台上人也俱是惊呼。霍青山程磊当即起身要去营救,可是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就是 飞身也来不及了。 却是林晓见状,一只脚踩到马鞍上飞身过去踩到卫萄马上,一把抓住卫萄的后腰搂住她,借着脚上一点力又是旋身往旁边安全地带飞了几步,稳稳当当地把卫萄放下。 她们前脚落地,卫萄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脚踩在棉花上没个安稳,回头看那马已经摔倒在地,若不是林晓相救只怕她现在也要受伤了。 卫萄后知后觉双腿已经软了,整个人往地上瘫着,幸好林晓扶着她,两个人慢慢坐下。 林晓安慰她没事没事,卫萄心有余悸脸和嘴唇都白了,手也发颤。 霍青山程磊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台下人俱是放心,卫夫人本来急得要死,见卫萄被救下,眼圈都发红了。 要是卫萄在这场上出了事故,她回去可如何交代呢! 众人又道“县主好身手”“文武双全”等等的话。 程磊道: “没想到嫂子还是个武林高手。” 霍青山欣喜笑道: “她天资聪颖,什么事一学就会。” 林晓本来就会格斗术,虽然霍青山不知道那玩意叫啥,但是很多招数都是奔着制服打击去的,有杀伤力。其中几个拳脚攻击的招式跟点穴有异曲同工之妙,加上 林晓深谙人体,于是点穴这东西林晓上手很快。 其实按林晓的解释,格斗术是贴身攻击的,想要制服敌人讲究得是快准狠,所以会打薄弱的地方,比如下腹下盘和腿还有小腿腿骨某部位,还有胳膊肘攻击胸腔某处,乍一看还真有点点穴的意思。 但林晓最想学得是轻功,理由是什么招数在关键时刻都没跑得快管用。 霍青山还惊奇,像林晓这样热心正义不怕强权的人,却是最怕死的。 但他还是好好教了林晓,只是这轻功不好练,林晓动作敏捷可以翻墙揭瓦,但是想要飞檐走壁可得费不少功夫。 现在看来,她是练习得越来越好了。 对于这点,林晓也有自己的想法,打架除非是为了给谁出头或者收拾那些欺软怕硬的人,那就要奉陪到底。 如果是遇到追杀刺杀,那还是保命要紧。 逃不丢人,死才可怕。 命都没了你怎么伸张正义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晓扶卫萄起来,道: “我带你去歇歇。” 周围人还在为林晓的美救美鼓掌,文妙也一直回头笑看她们。 不料不知道是谁打马球太过激动,连球杖都飞了出来,正中文妙的马屁股。 第三百九十三章 马球会七 霍青山给林晓这匹马取名为随形。 一是这匹马听林晓的话,和她关系亲密,时时相随。 二是因为霍青山觉得这匹马通人性像林晓,仿佛是它爹娘特意给林晓生的一样,性格和她相似,平时看着安静,却时不时地古灵机怪,调皮捣蛋捉弄人,还非常具有煽动性。 这不,随形本来一直乖乖地驮着文妙慢慢走,现在冷不防屁股上来了一下,它就欢快地撒开马蹄子一颠一颠地跑了起来,还在原地跳舞似的蹦跶两下,嘴里还哼哧哼哧地好像在哼小曲。 看样子,它早就等不及想要奔跑起来了! 你看,这不就应验了? 霍青山见状一笑,林晓还没注意到这事,扶着卫萄到边上休息,听到文妙的叫声才回头发现随形正在场上欢快地跑啊跳啊的,嘴里还在嘶鸣,把周围的马也带动得兴奋起来了,纷纷扬起马前蹄好像在打招呼。 它们可能在说马语,这个说你们好啊,那个说你看看我的马蹄铁,全新的! 卫萄都被场上的氛围带动笑了起来。 可文妙快要哭了,她不会骑马,现在马跑起来了她又慌又怕身上腿上又痛,便学着人勒着缰绳想让马停下来。 结果不知道是马儿会错了意还是它故意的,调转 了方向更加欢快地跑了起来。 卫夫人走下来把卫萄接回来,不住对林晓道谢。 卫萄缓过劲来,对林晓道: “姐姐去看文姐姐吧。” 林晓回头,文妙被马儿颠得不行,手里紧紧抓着缰绳,身子僵硬。 结果迎面又来了一个打歪的马球,随形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跃过去,好像在进行艺术表演。 文妙惊呼一声,差点摔下马去,纵然没有倒但是左右摇晃的,林晓便喊道: “趴下!” 文妙便努力在马背上趴下,林晓正要找东西借力飞过去,凌空掠过一个人去。 却是程磊。 他落到文妙身后,一手接过缰绳,一手轻扶文妙起来,文妙但闻五个字,带着点银丹草的清爽,又有藿香的馥郁,像是阳光晒会的如茵绿草,让她面红耳热。 程磊说得是: “有我在,别怕。” 程磊很快制止了马儿,究竟这马也不狂,只是文妙不会骑害怕而已。 程磊下马,林晓跑了过来抓着马道: “趴下。” 随形便跪在了地上,原来林晓刚刚是让它趴下。 林晓扶文妙下来,她惊魂未定却也有一种格外的冷静,跟程磊行礼,不敢正眼看他,道: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程磊道: “举手之劳而已。” 他们回了台下,这两出闹得有些夫人不敢让女孩玩了,让她们纷纷回来,场子逐渐空了。 林晓吩咐书颖送文妙上去,并问问待会谁还有兴趣打马球的。 文妙上台,林晓笑看程磊一眼,低头摸着马儿道: “程将军。” 不知怎的,程磊听林晓这话就觉得她别有深意,便道: “不知县主可是有话问我。” 林晓道: “是有话。不过不是以县主身份问的。” 程磊笑道: “那是以什么身份。” 林晓道: “在下京兆府的林仵作,有话问你。” 程磊笑容渐渐收敛,虽然笑意还在,却从方才的阳光化成了深林中的幽蓝。 京兆府、林仵作。 程磊是知道林晓那些事的。 程磊道: “那不知林仵作有什么想问的。” 林晓道: “你的哥哥程鑫,很喜欢常青萝吗?” 程磊看林晓一眼,目光中带着疑惑和揣测与一种默契。 程磊道: “这个问题青山兄已经问过一遍了。” 林晓道: “他问是朋友,我问不一样。” 程磊道: “喜欢,养了不少。” 林晓又问: “你家有白玉顶翠对吗。” 程磊淡淡笑道: “有,圣上赏赐的,怎么了。” 林晓道: “圣上赏赐,也只是赏一盆而已。” 程磊不说话,专注地摸着马儿。 林晓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哥哥有龙阳之好吗?” 程磊愕然,林晓道: “不愿说?” 程磊道: “哥哥在家有妻室有子女,伺候的也是两个侍妾。” 林晓道: “那外头的呢。” 程磊道: “外头的事我哪里能清楚了。” 林晓不说话,程磊忽然笑道: “林仵作不怕我撒谎吗。” 林晓道: “作为仵作,我谁的话都不轻信。但作为你的嫂子,我信你。” 程磊道: “那作为我的嫂子,不知林仵作可否告诉我,这些问题有什么玄机。” 林晓一笑,还没说话台上就下来好几个人,有说有笑的。 林晓低声道: “问你好哥哥去。” 程磊避到台上,程鑫问: “你在下边半天,说什么呢。” 程磊道: “县主的那两匹马很好。” 程鑫笑道: “什么好东西是你没有的,还惦记上别人的马了。” 程磊喝茶笑道: “那两匹马是青山哥挑选的,又岂能是一般的好东西。” 程鑫听到霍青山的名字,笑了一 声,又道: “殿下方才说了一会儿他也要下场比试一番。” 程磊道: “那好啊。” 程鑫又道: “你作陪?” 程磊摇头,他头发才干呢,而且要是和瑞王一队抢他风头,瑞王心里不好过。和瑞王对阵,他输了,也不好过。 更何况程磊一定不会输的。 程磊道: “哥,你去陪着吧,他若想打武球,你做对家。他想打文球你就作陪。总不能让殿下一个人单打独斗。” 程鑫笑道: “殿下定是想打武球的,做对家不妥吧。” 程磊道: “这场上定没几个人愿意做对家的,到时候殿下心里没有意思。你出头了,殿下还会觉得你好呢。” 程鑫觉得此话在理,一时瑞王换了装上来,笑问大家可商量好谁做对家了。 程鑫笑呵呵上前表示: “我歇了好一会子,这时候正又手痒,殿下若不介意,我便做这对家,如何?” 瑞王欣然应允,别的人见有程鑫出头,也陆续跟上,很快凑好了下一队。 正说着呢,下面也吹号开打了,旁边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林姐姐必胜!”来。 在场姓林的女眷只有林晓,瑞王殿下好奇往帘子那边看了一眼,又快步到栏前看女子比马球。 第三百九十四章 马球会八 一个身着宝蓝色骑装,胯着黑色骏马的女子遥遥领先,英姿飒爽,率先挥杆击中马球。 她这一下不要紧,愣是把球打出去老远,又迅速快马赶上,后头的人是只能追她的背影。 这个女人毫不意外地就是林晓了。 台上人笑道嘉平县主也是文武双全,不输霍青山等等。 霍青山看台下林晓精神焕发的样子莞尔一笑。 又有人道方才县主还说自己没打过呢,这头一回便如此厉害,真是了不得。 林晓真的是头一次玩马球,没有经验。 不过她多了个心眼。 林晓看霍青山程磊那样的打法,她是万万不行的。可好在女子马球省去了两军对战那样的招式,改成一人一马的大乱斗。 林晓就知道机会来了。 马球她不会,骑马还不行了? 更重要的是,她这匹马是霍青山的坐骑,跑起来那叫一个快反应那叫一个灵敏。 大家起跑线都是一样的,速度却不同,那便宜可就不被她赚了吗? 旗开得胜,台上一片欢呼,卫萄喊得嗓子都快劈了。卫夫人看不过去,示意她沉稳安生点,道: “喊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卫萄便退了一步,道: “ 女儿知道了。” 可是知道归知道,卫萄没改。 林晓进了第二个球后,卫萄仍旧兴奋欢呼,说什么林姐姐威武的话,又是挥手又是欢跳的,全然忘了刚刚差点摔马的狼狈样。 林晓勒马跟台上的人笑着打招呼。 不过她是高兴了,程蕊在后头可笑不起来,刚刚那一场她出尽风头,现在却被林晓摁着,眼看她连进了三球如何能甘心呢。 于是程蕊奋起直上,势必要和林晓一争高低,一张白脸都憋得通红。 林晓没想到程蕊如此拼命,两个人的球杖交错到了一起,球却不见了。 林晓忍不住道: “你别盯着我了,球没了!” 程蕊却道: “我偏盯着你!” 两个人争执当中却听一声锣响,林晓看去,却是石家大女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球了,正在那儿笑着呢。 程蕊气得要跳马,道: “便宜了她了。” 林晓哭笑不得,心想妹子你不在那儿跟我纠缠半天,能让别人抢了红去吗。 这半场到此就结束了,她们回去稍作歇息。 程蕊骑马在后面道: “县主留步。” 她赶上来道: “你的马比我的好,跑得比我的快,这不公平 。” 林晓知道这样好像是有些不公平,道: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公平呢。” 程蕊道: “你让我一头,这才好。” 林晓道: “我让你一头又如何,难道场上就没有别的好马了?你的马不也比别人的强?这又该如何是好。” 程蕊想不出来,林晓骑马回去了。 卫萄着急忙慌地下来,主动给林晓端茶倒水的,道: “姐姐你刚刚太厉害了,打得太好了,真漂亮。” 林晓一笑,程蕊骑马过来,她也不下马也不喝茶,冲林晓道: “我想好了,其他人不管,我们都换这林场里的马。” 林晓心想换了马自己的优势没了,心里也没谱了,到时候原型暴露岂不糟糕,就笑着吃糕点没有说话。 这是她跟霍青山学的,有时候不用说话也不用做什么表情,面带一个神秘莫测又装*的笑容,足够走遍天下了。 程蕊抬着下巴道: “你换不换。” 林晓心想怎么同样的招自己使起来不管用呢。 卫萄道: “换什么马呀,马球马球,不仅看球,也要看马。若是换了这马场里脑子不灵光腿脚也不灵活的马,跑起来慢腾腾的,还有什么看 头的。” “上一场你一人进了六个球,那时候不说自己的马好占了上风,这会子输了就逼着人换马,好处都叫你独占了去,天底下哪有这样霸道的理?” 程蕊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小脸紫红的,举着马鞭冲卫萄嘴里半天只结巴出了个“你”字。 程磊看了此景,脸上又是一个满满的笑来,见程蕊动气了,便开口道: “小妹。” 虽然只两个字,却颇具些威严,很有大家长的风范,程蕊闻言便委屈地放下马鞭来。 程磊道: “跑了一身汗,还不赶紧去歇歇。” 程蕊便灰溜溜地骑马到了一旁歇息。 林晓见状与卫萄一笑,忽然觉得有灼灼目光落了过来,抬头一看,却是霍青山和程磊。 霍青山自然是在冲她笑了,程磊却是在看卫萄。 林晓借着喝茶的时机又看一眼卫萄,心想,难道程磊对卫萄有意思了? 林晓心情复杂,卫萄是她的好朋友,林晓自然希望卫萄能有个好老公。 可是程磊真算得上好老公吗? 程磊出身宦官世家,自己身居要职,位达三品,是现任武将中级别最高的了,而且他还很得圣上欢心,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仅 从这几点上而言,卫萄若和程磊在一起,是高嫁了。 更不用说程磊潇洒倜傥。 可问题就出在程磊的潇洒倜傥上。 霍青山说过程磊的为人,那是真的潇洒少年,在兰州参将的那两年也不忘找个红颜知己,还因为给她赎身带回京得了个“重情重义”的名声。 林晓却想,这算哪门子重情重义?你要是真爱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娶她回来啊!不就是又馋人的美貌身子,又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吗? 当然,作为一个古人,卫萄等人可能不会觉得程磊的做法有什么大问题,横竖封建社会男人三妻四妾很寻常。 可是作为卫萄的现代人好朋友,林晓还是更希望卫萄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这种情绪一直被林晓带到赛场上,霍青山见林晓愁眉不展的,心里也为她担忧起来。 林晓一边追球一边想,这么一对比霍青山真的挺好的,最开始就是抱着娶她为妻的想法和她交往。 虽然一开始的林晓并不是以结婚为目的和霍青山好的。 林晓想着就笑了起来,这一笑她分了心,手上突然一紧,球杖杆头被东西缠住了,跟着一个旋转用力,手里的球杖就被飞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马球会九 程蕊大笑着扛着球杖往前跑去,林晓默默去找自己的球杖。 那边一个湖绿骑装的女子将她的球杖挑了过来,道: “县主。” 林晓也探身将球杖捞回来,又闻一声锣响,但听台上人喝彩,是程蕊进球了。 林晓没有啥表示,只是拿好球杖,预备着新一轮的进攻。 可台上卫萄却先为林晓抱不平,跺脚道程家二娘子无赖。 卫夫人皱眉,示意人把卫萄拉回来,口中还嘟囔着“不像话”三个字。 卫萄却不回来,卫荞忍不住笑道: “三妹是一门心思扒着县主了,这被抢了红,县主还没表示呢,她急得恨不得飞过去做县官了。” 卫夫人越发皱眉,主动站过去呵斥卫萄: “你看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赶紧回去坐着。” 卫萄只不舍,身子被拉着走,头还回看。 她害怕以林晓的好性子会让着程蕊,到时候更加被程蕊得意忘形的挑衅。 没想到林晓被程蕊激起了战斗欲,打起来更加卖力了,看得卫萄那叫一个激动,偏生身子被卫夫人拉着走,急得她快哭了,口中道: “夫人,再让我看会……” 卫苕劝道: “在座上一样的看,还更舒服呢。” “卫夫人!” 旁边台上一声高 呼,却是程磊探身出来冲她们这边喊话,他笑道: “卫夫人!难得今儿我做东,请大家散散心,您何必这么见外要拘束了卫三娘子去。您让她好好随性高兴一番,就权当卖我一个面子,如何?” 程磊的话如同及时雨,卫萄兴奋地点头看着卫夫人,卫夫人便笑着道: “我是怕我这女儿年纪小不知轻重的,既然程将军这么说,那女儿你就接着看,不过别再大吵大闹了。” 卫萄得了允许,高兴地又继续在栏杆边看,还冲程磊行礼。 旁边卫苕也借机看了一眼程磊,心里感叹一句他生得真好看,那边卫荞听到程磊的声音,也忍不住过来探头去看。 别说这两个姐姐,就是旁边人听到程磊给卫萄解围,心里也不是滋味的。 场上林晓和程蕊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程蕊是不让林晓有半点机会碰到球,非得把她挤开才满意。 林晓却突然不与她纠缠,策马越过她并且轻轻改变了一下马的方向。 程蕊岂能容林晓超过她去,便毫不犹豫地策马追上,不料却撞向了林晓的马,差点摔了。 林晓忍不住大喊道: “傻子!你看看球又跑哪儿去了!” 原来刚刚球又悄悄地溜走了,林晓觉得这是个大好时机, 没想到程蕊注意力全在林晓身上,压根不关心球。 卫萄却又抓住另一个重点,指着程蕊道: “她犯规了!红队犯规了!” 原来比赛有规定,是不能以马头迎面撞马身的,也不能故意以马横档他人去路。 刚刚林晓发现球溜了,便策马调整了点方向,程蕊要追击林晓就冲了过去,正好犯了规。 令官挥杆道红队犯规,罚她回原点出发,程蕊气得差点差点摔杆。 那边林晓却顺利截获了球,又加一分,卫萄高兴地直喝彩叫好。 又是一轮,程蕊这回是什么劲都使出来了,非要抢先不可。 台上程磊见状皱眉,程蕊心太急,万一摔着了可就不好了。 不料怕什么来什么,程蕊一心领先不住地用球杆拍打着马儿,结果马儿不干了,直接累得两条前蹄一下子跪了。 程磊下意识叫了一声不好,程蕊还没反应过来,口中还在喊“驾”,马儿摔了才尖叫了一声。 还是林晓听到声音不对,回头看马儿已经半跪,连忙旋身飞过去将程蕊抱起来,踩着马屁股到了安全地带才将程蕊放下。 林晓道: “妹子,不就是场马球吗,你至于这么拼嘛?” 程蕊还挣扎道: “球场如赛场,怎么不至于了!” 林晓道: “那按照这个道理,现在你可是我的俘虏了。” 程蕊闻言挣扎着起来。那程磊见程蕊获救也安心了,眼睛却看向一旁,卫萄笑看着林晓那边,手还在那儿轻轻的鼓掌,忍不住在那儿文雅地跳啊跳的。 可爱。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球已经被那个湖绿骑装的人进了,她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程蕊还嚷嚷着换马,林晓道: “换什么换,你看那儿。” 时间到了。 令官吹号,道时间到,比赛结束。 一番统计,林晓四个球夺魁,程蕊一个球,石大娘子一个球,白娘子一个球。 程蕊气得不行,在那儿又跺脚又摔杆子的。 林晓道: “不是球场如赛场吗?一个合格的战士哪怕是死也绝不能放下自己武器的哦。不信你看。” 程蕊看去,原来林晓的球杆还在手上牢牢握着,再看自己这狼狈样,便知自己是不论赛场上下自己都输了。 林晓过去牵马,程蕊跟在她后头道: “我不服,再来一场。” 林晓道: “你不知道下一场是瑞王殿下要打吗?” 程蕊道: “那就下下场。” 林晓道: “我今儿玩够了,不想再费力气了。” 程蕊道: “那就明天 再来!” 林晓心想妹子你还挺不服输啊,她道: “我可没那么闲。” 这也不是闲不闲的问题,今儿属实是她运气好,明天再打露馅了咋办。 程蕊几乎追了她一路,林晓听得头都大了,指着台上道: “你看你哥!” 说着迅速上马向台下跑过去。 瑞王笑道: “当真是精彩,真当的上争奇斗艳四个字了。” 程磊却纵身跃下台,不过不是冲着程蕊去的,而是去祝贺林晓夺魁的。 卫萄高兴地拉着林晓的手道: “姐姐你真的是太棒了,是我见过马球打得最好的人。” 林晓不好意思地笑道: “侥幸而已。” 蓝嫣等人纷纷过来道贺,文妙落在了后头,林晓却看台上找霍青山的身影。 没想到霍青山从台旁出来了,原来他是规规矩矩地走下来的。 林晓忽然问程磊: “那位白娘子是京兆尹白大人的亲眷吗?” 程磊道: “她父亲是南衙左御刀卫指挥长,没听说他家和白大人有关系。” 南衙左右御刀卫是庞大的南衙禁军中为数不多负责保护皇帝安危的人,指挥长就相当于卫队小队长。襄王之乱后,皇帝觉得身边没个可心的人,就把左右御刀卫也暂交给了程磊管辖。 第三百九十六章 孽障,跪下 至于这个暂交嘛……皇帝本来想让霍青山当户部尚书,霍青山推给蓝柏做了,自己去了绵州城,皇帝就又想着把左右御刀卫留给霍青山。 因为霍青山被外放到栗山县之前的官职就是御刀卫大将军兼亲领左御刀卫。大将军更带点荣誉职称的意思,亲领左御刀卫是实职要负责守夜值班的。 可是霍青山回来后也没接管御刀卫,而是去当监察御史了。 由此也可见现在程磊是真的很受皇帝喜欢了,南衙的这两个卫队被他暂管一管就是两年。 霍青山程磊归座,场上是瑞王等人在跑马活动筋骨的。 程磊笑问: “常青萝后头究竟有什么玄机,哥哥你问了一遍,嫂子又来挂怀。” 霍青山道: “城东吉庆街出了人命案子,死了一个红嫁衣打扮的戏子。” 程磊不言语,默默看着场上陪笑的程鑫。 瑞王兴起,连打连险胜了两场,非常地满足,大家又一起玩耍,或跑马或射箭,直到了日落大家才散去。 林晓回到家是又渴又累又饿,跟书颖道: “让他们准备羊肉锅子,多切几盘肉,还要芝麻酱辣酱。” 怪不得生命在于运动呢,林晓今天又看又上, 真是充分体验到了生命在燃烧。 那边霍青山也是先归家用过晚膳后就去找了林晓,天亮方归,不必多说。 却说那边程家,兄妹三人回家后程蕊又是笑又是跳的,一会说今天真开心,一会又说让林晓抢了风头去,她不服,下回说什么也得把场子找回来不可。 程磊笑道: “人家还救了你呢,瞧你这样。” 程蕊道: “下回她出事,我也救她。” 程磊道: “得了吧,只怕她前脚摔马,你抢球不算,还要回过头来笑话她。” 程蕊闻言低头嘟囔两声,一个丫鬟捧着盆常青萝过来,道: “大郎君,这常青萝………” 话还没说完,程鑫就皱着眉头挥手让她走走走。 程蕊看程鑫一眼,笑着冲程磊指指他,程磊道: “大哥输了注,欠了县主一盆常青萝,现在伤心着呢,见不得这东西。” 他又拍拍程鑫肩膀,道: “这东西究竟也没多精贵,大哥就大大方方送了去又有何妨。” 程鑫笑不出来,指着小丫鬟道: “差人把这萝送到县主府去。” 小丫鬟问: “哪个县主府?” 程鑫快气死了,程磊道: “嘉平县主府 ,用个好点的盆子装。” 程鑫听到“好点的盆子”这五个字更加大受刺激,低着头背着手逃也似的走了,程磊看着他的背影笑容逐渐消失。 程鑫回屋喝了两杯闷酒,侍妾过来讨好也被他推开不见,忽然想到什么,传来心腹小厮让他去叫几个人来,不料他去了半天,回来道那几个人被将军和阿郎叫走了。 程鑫闻言大惊失色,登时跌坐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被人唤醒,却是手心后背一身的汗。 再听得是阿郎叫他,当即腿软手抖,半天才换了衣服磨磨蹭蹭地去见。只见堂内程磊站起来以示尊重,程汤背对着他,旁边再无别人。 等送他的奴仆也走了,程汤喝道: “孽障,跪下!” 程鑫本就心虚,闻言两腿自己折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屋内精致的大理石面。 程汤在他面前踱步,回头坐下,猛地一拍那四方仙鹤桌,怒道: “你瞧瞧你干得好事!” 程磊上前一步宽慰程汤劝道父亲别太动怒,程鑫还嘴硬道: “孩儿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得父亲如此……” 程汤气道: “你还狡辩!我问你,你那少得一盆白玉顶翠送谁了!” 程鑫闻言犹如一个霹雳炸到头顶,吓得他嘴唇哆嗦手也颤抖。 程汤让程磊坐,又骂程鑫: “城东吉庆街、一个戏子。” 他冷哼一声: “你看看你干得好事!枉我还以为你人模人样的,不像那些纨绔子弟斗鸡走狗拈花惹草的,没成想你在家里装得孝子贤孙,在外头包起了小戏子。” 程汤快被程鑫气死了,要说包戏子也不是什么事,满朝凤城里的达官贵胄有了女人不够还玩男色的人多了去了,顶多被人说笑两声,无伤大雅。 重点在于,程汤喝道: “还闹出了人命!” 程鑫嘟囔,可半天也支吾不出来什么。 程汤抚着胸口,眼睛就快落泪了,程鑫只得咬牙道: “父亲还请宽心。” 程汤唾道: “你让我怎么宽心!人家都查到你头上来了!” 程鑫道: “那林晓怎么就敢断定是我干的,她又没有证据。” 程磊道: “大哥,你也知道林晓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 程磊又道: “那白玉顶翠不就是一个极好的证据。” 程鑫后悔不迭,当初他也要把白玉顶翠弄走,可是那玩意太沉,要是把草烧了盆留着也叫人 疑心。又想着白玉顶翠花早就谢了,光秃秃一盆叶子估计也没几个人认识,就留下了。 程鑫道: “一盆花而已,算得了什么证据。” 程磊道: “不仅花,你不是还指了几个下人过去伺候吗。京兆府已经在画像找人了。” 程鑫更加害怕,可是心下一狠,想着大不了把那几个下人也杀了,横竖是家生子,道: “父亲大人在上,孩儿本无心杀人,孩儿与那戏子也是一时意乱情迷,可他却死缠着孩儿,孩儿无奈只得给他置办了屋舍,派人去照顾他也是怕他乱说坏了家里名声。只是那戏子竟然是个疯子,装腔作势久了,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哭着喊着非要嫁给孩儿,不然就要告得朝凤城人尽皆知,毁了我们程家名声。孩儿一时激动,错杀了他,实非有心之举。” 程磊早就料到程鑫会有此番言论,道: “大哥既然是错手杀人,何必又耍那么多花招掩人耳目,如今倒不好收场。” 程鑫道: “虽然是一个戏子,我也怕说出去不好听,所以急中生计,想着做成鬼神杀人的样子。如今孩儿已经放出风声,就说是鬼神杀人,别人见他死状诡异,也就会信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负荆请罪 程磊皱眉深思,程鑫又膝行了几步,给程汤磕头道: “孩儿知错,此事皆是孩儿喝了黄汤一时脑热干得糊涂事。但求父亲大人饶孩儿一命。” 程汤痛心疾首,道: “这件事是我饶你就能饶过的事吗?” 程鑫干咽一口,道: “难不成那林晓要认真治我的罪?” 他又看向程磊,道: “弟弟,咱们一母同胞,你要看着哥哥死不成?” 程汤气道: “你还有脸提你弟弟!你可知如今朝中有多少人盯着他?!远的不说,那霍青山如今就是监察御史,几个月了还没参过谁,指不定憋着气要谋一个大的!你偏生这时候给人辫子抓。” 霍青山的监察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但是权力很大,就是宰相被他参了也得认,何况程鑫呢。 程鑫道: “可那青山和弟弟一向交好不是吗?那、那林晓也就要嫁给他了,怎么还能背后递刀子呢。” 程汤冷哼一声: “你就没个心眼,这当面一盆火背离一把刀的事多着了!也就你是个傻子。” 程磊道: “青山兄不会如此,他若有这个心,一早就告到圣上面前了,也等不到现在。” 程鑫闻言松了半口气,程磊 道: “只是林晓……她……” 程鑫道: “她想怎么着?” 她还想怎么着?! 程汤冷哼道: “人家连自己准婆婆都敢告,还怕你?” 程鑫这会子真的要愁出泪来了,其实今天马场上他就觉得不对劲,那林晓好端端地跟他提什么常青萝什么白玉盆,他当即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 常言道,无毒不丈夫。 程鑫当时就有杀了林晓的心,威胁要她头上玉簪,其实是想要她项上人头。 尽管林晓有个县主的诰命,还是霍青山的媳妇,看起来动不得。 可程鑫也是仗着程磊得圣眷风头压过一切,想着悄悄下毒或者做成劫盗。神不知鬼不觉,纵然霍青山气急败坏,也查不到他头上。 这个念头直到现在程鑫还没打消,想着不弄死林晓这事不会完。 程磊见程鑫眼底有厉色,心道一声完了,只怕他是死不悔改的,便将茶盏重重一放,露出个不悦的表情来。 程汤叹气,对程磊道: “磊儿,你看现在如何。” 程磊道: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少不了委屈了大哥去。” 程汤道: “眼下这情形,委屈死他也是该!” 程鑫听了这话心里那 真叫一个委屈。 程磊道: “让大哥主动认罪,求圣上饶恕,至多不过罚禄罢官。” 程鑫闻言急得不行,罚禄罢官还至多呢,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程汤瞪他一眼,道: “不乐意,那你就等着那林晓查到你头上,把你拘了去三堂会审,丢死人不说,还判你个杀头的死罪!” 程鑫辩解道: “孩儿是过失杀人,并非有意……” “大哥!” 程磊道: “那林晓精通验尸断案之术,是不是过失杀人她验得出来,是不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程鑫不敢说话了,他当时真是存了念头要那璃官死的。 程汤拍板道: “就这么决定了,你明儿去请罪,说自己一时大意错手杀了人,内心悔恨不已自责难安,故特地请罪望圣上重罚。” 程汤端起茶盏想润润喉咙,程鑫看一眼程磊欲言又止,程汤道: “磊儿,要不这样,你领着鑫儿去领罪,顺便替他美言几句,望圣上宽恕。” 程磊点头道: “这是自然。” 程汤便就放心了,那程鑫还有不甘的,却被程汤呵斥下去了。 待程鑫一瘸一拐地走了之后,程汤终究是按捺不住落下一颗泪来,心里 道造孽啊。 他们程家虽然也是宦官世家,可是到了他这一辈已经得不到先帝厚爱,好不容易有个二儿子争气自己也沾光,偏生大儿子生事。 程汤道: “磊儿,此事当真不会影响到你?” 程磊道: “不好说。但是让大哥自己招供,总比被别人审问强。而且,要是白玉顶翠的事闹出来,也不好看。” 虽然没有规定这玩意只许皇家用,但是他进贡还不忘自己留用,说出去到底叫皇帝心里别扭。 程汤道: “依我说,把家里的白玉顶翠拔了才好,横竖花花草草而已。” 程磊默认了,他们父子两喝了一会茶,程磊下去找程鑫商量好明天的事了。 次日程磊就带着程鑫去负荆请罪了。 程鑫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以头抢地,哭得涕泗横流。 林晓听了道: “八成是疼的。” 程鑫哭泣自己一时糊涂,喝了两杯酒手下没有把门的,又道昨晚程磊和父亲跟他谈了一晚上,他痛心疾首前来请罪。 一个戏子被杀这样的小事,皇帝哪里会知道呢?正一头雾水呢,被程鑫这么一哭更加糊涂,便问京兆尹这是怎么回事。 京兆尹便如实道八月初一吉庆街出了 个人命案子,虽然还没有人认出尸体,但是根据死者穿着打扮可以推测是个戏子。又根据仵作勘察,那戏子多半和一个有些家底颇爱常青萝的人来往,是为情所杀,只是凶手是谁还在查。 一句“还在查”给了程鑫无数转圜的余地,要是白大人说是已经怀疑到了程家,那程鑫就是畏罪自首,白玉顶翠的事搞不好也要被查出来。 可是说还在查,程鑫就是良心不安,主动认罪。 又有大臣出来给程鑫说话,看在他主动认罪的份上饶他一命等等。 可是有看程家不顺眼的人,立马站出来指责程鑫: “谁知道程侍郎是良心不安,还是知道风声已经查到他头上了,才出来认罪。圣上,事关人命,望圣上严惩以儆效尤。” 程鑫闻言心里叫苦,程磊道: “长兄实在是良心不安,连夜噩梦,才跟臣与父亲吐露心声,经过父亲劝诫,今日特来请罪。” 又有人质问: “连夜噩梦?怕不是真的吧!圣上,听闻昨日程将军于郊外林场设马球会,程侍郎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打了三场还意犹未尽,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呢。” 又有人道: “白大人,敢问负责此案的仵作可是嘉平县主?” 第三百九十八章 实话实说 白大人道: “嘉平县主精通验尸之术,又热心刑狱诉讼之事,便时常在京兆府帮忙,也是臣之幸运。” 那人便道: “这就对了,素来听闻嘉平县主冰雪聪慧,且心怀正义,济贫扶弱不在话下,又不畏强权不卑不亢。昨儿马球会,嘉平县主也在场,这案子又是她验尸。只怕是她早已经看出端倪,昨儿借机审问了程侍郎一番,程侍郎心虚不已,才想出这负荆请罪的招数来。” 程家的算盘是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程鑫额头上豆大的汗都被逼了出来,吓得是身子颤抖。 程磊膝行一步,磕头道: “启禀圣上,臣不敢隐瞒,昨儿马球会是嘉平县主私下询问了长兄是否喜欢常青萝,再无别的。长兄问心有愧,最后跟父亲说了此事,经劝告特来请罪。” 有人道: “想来嘉平县主也没有别的证据,只是疑心而已。不然以县主为人,该是直接去京兆府击鼓鸣冤,说有人仗势枉顾人命藐视律法了。” 说到最后两句,此人带了点笑意,在座的他人也明白他的意思。 毕竟林晓当初状告清河的事是闹得满城风雨的,清河还被派去守皇陵,贾樟至今还在端州没回来。 他这话也是在 讥讽霍青山,不过霍青山不在场。 皇帝最后下主意,这件事着交给大理寺去办,并且传林晓前来问话。 纵然皇帝很喜欢程磊,可是有宇文家这个例子在,他不希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滋生出一个大蛀虫来。 要是程鑫果真仗着有个程磊就为非作恶,枉顾人命,搞不好还牵连出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来,他也是要认真治他罪的。 林晓听完十三的话,道: “那现在霍青山要你来找我,是要我在皇帝面前注意点?” 十三道: “程将军只希望你不要把白玉顶翠的事说出去。” 林晓低头一笑,十三道: “主子说,剩下的你实话实说就好。” 林晓又是一笑。 她本来就没有确凿证据,要不是白大人怕她犯轴,这件事还得折腾两天呢。现在好了,程鑫主动认罪,白大人又替他主动描补,只剩她这个隐患了。 至于实话实说这四个字。 隐瞒了白玉顶翠的存在,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呢? 十三又道: “不便让人知道我与县主同车,奴婢告辞了。” 说着就跳窗无影无踪。 林晓捏着手帕脸色沉重,直到面圣也难露出个笑脸。 皇上道: “你无需紧张,我不 过有些问题,皆是你往日热心之事。” 皇帝问起来那吉庆街戏子的命案,问她有何勘察发现。 林晓照实说了,死者身穿红嫁衣,画着红妆系女儿打扮,根据眼睛的妆容推测是戏子,衣裳完好合身,是他自己准备且心甘情愿穿的。 死者死于脖颈断裂,必是凶手用了极大的力气。 皇帝问: “可看得出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林晓垂眸,道: “我偏向凶手有杀心。” 死者背部中了一脚,被人压在地上用绳勒喉咙,凶手很可能是存了杀心要致对方于死地。 皇帝闻言逐渐不悦,两条眉毛也越来越近。 林晓道: “可是这样的行凶手段,死者往往是窒息而亡。但这个死者,他是脖颈断裂,那便说明凶手有可能是用绳子缠绕死者的时候力气太大,便导致死者瞬间死亡。” 皇帝深思,问林晓: “此话当真?” 林晓道: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我去刑部询问过,得知绞刑行刑过程往往是一瞬间的事。刽子手以绳放至受刑者喉下,向后施力,纵然初次施刑者,只要力气大就可以成功。” 林晓并不了解程鑫,不知道他武功如何,也不知道他 懂不懂人体构造,但马场上看力气是不小的。 皇帝问: “那你又是如何推想程鑫是杀人凶手的。” 林晓道: “死者家中供养了碧波草和常青萝,这两样东西并不名贵,却都以上等花盆陈设。尤其碧波草是凌州特产,北方甚为少见,我也只在蓝尚书处见过,推测想要么死者是凌州人,要么死者相好喜爱碧波草。便想询问蓝尚书,又得知程少卿很喜欢常青萝。” 皇帝知道林晓定是从霍青山处知道程鑫喜欢常青萝的,但问: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询问蓝尚书。” 林晓道: “我想着避嫌,这件事便有少尹大人去做了。” 皇帝点点头,又问林晓关于这件事的看法。 林晓道: “我的看法都说完了。” 皇帝道: “你仔细想想。” 林晓想了想,道: “当时我询问邻居得知死者家中有几个小厮丫鬟,但是案发时不见一个,又因为邻居很少见有什么人物出入死者家中,林晓便猜测凶手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且非常地好面子,不肯让人知道自己在外养着戏子。可是那戏子却痴情不已,想要以男女身份和相好玉成好事,行凶者担心有损颜面,便要阻拦他。 两个人争论之间,行凶者起了杀心,在背后踹死者一脚,又用绳子勒死者脖子。” 皇帝道: “继续说。” 林晓道: “事后,行凶者惧怕不已,担心事情闹出来自己性命堪忧,于是将死者做成上吊模样,却将凳子挪走,是想伪造成鬼神杀人的样子逃脱律法制裁。又将屋内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带走了。” 林晓把香炉的事说了,因为那炉香,林晓猜测凶手定是富贵人家。 皇帝感叹林晓的细心,又道: “凶手布下如此局面,其心真是可怕。” 林晓不言语。 皇帝道: “这件事辛苦你了,我听闻你如今还时不时去京兆府门口茶棚待着,一有人命案子你就去验尸了。” 林晓一笑道: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横竖替人沉冤昭雪是好事。” 皇帝道: “你有这个心很好。” 林晓谢过皇上夸奖,皇帝又说起昨天她马场英姿飒爽,还救了两人的事,夸她文武双全。 林晓表示皇帝谬赞了,皇帝笑道: “如今你和青山好事在即,待你们成亲之后,我也要办一场马球会,你两可都得来。” 林晓说一些能被皇上赏识实属荣幸的客套话,很快就离开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闪烁其词 璃官的案子被移交给大理寺审问,程鑫也被关了起来,程汤急得要死,想着着人去打点大理寺。 程磊道: “千万别这样,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更不好了。只要大哥好好说,想来保命是没问题的。” 程汤道: “我只怕他连累了你啊。” 程磊道: “圣上英明。” 一句话包含了万千思绪。 大理寺里,程鑫认了杀人案子,但坚持道是错手过失杀人。 大理寺卿尚杰思量片刻,派人请来了林晓,这件案子她是验尸官,很多问题她最清楚。 林晓的疑点就那么几个,程鑫解释当时璃官威胁要把两个人的事囔囔出去,他心下一急就踹了他一脚,然后欺身压了上去。 见璃官脖子上绕着拜堂的红绸子,顺手就抓住逼璃官不许说。 等等…… 林晓困惑: “红绸绕在璃官脖子上?他自己绕上去的。” 程鑫支吾道: “昂,当时他拿着红绸要跟我拜堂成亲的。我说他是疯子,我们两争了两句,我让他小点声,他偏要囔囔。” 林晓道: “等等,你记得当时是什么情况吗?红绸究竟怎么绕到他脖子上的?” 还真的拿了一根麻绳过来要程鑫演示,程鑫道: “他是唱戏的,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 程鑫把麻绳挂在身上做披帛样,然后还挥舞起来。 林晓问: “既然你是过失杀人,为何事后不主动报官,却要将死者伪装。” 程鑫愧色道: “我错手杀人后就想去报官,可是手下人阻止我。说我乃出身宦官之家,父亲在任太常寺少卿,弟弟还是将军。要是我报官了,指不定多少人趁机诋毁程家,劝我为大局着想。” 林晓愕然,怎么还牵扯到下人头上了? 程鑫道那下人是他派去看顾璃官的,为人平时鬼主意最多,他情急之下失去心智,就听了他的话。 把璃官吊起来伪造成鬼神杀人的法子就是他提出来的。 林晓的推测对是全对了,人却换了。 尚杰派人去把那个奴仆拘了来,他也供认不讳,说是自己为了得点好处得主子重用出了这个主意,程鑫都是受他蛊惑了的。 还说要是尚杰不信,可以大刑伺候,他就是受遍大理寺的酷刑也决不改口! 林晓跟尚杰道自己没问题了,先下去了。 程鑫定是一晚上的时间想好了对策,不论林晓问什么,他都有法子。 霍青山晚上又来找她,林晓没说什么,只问他吃饭了吗。 霍 青山道: “还没呢。” 林晓又问他想吃什么,让厨房去做,霍青山道了声随意,林晓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林晓照旧地吃羊肉火锅,几大盘羊肉端上来,还有韭菜花芝麻酱蒜蓉的。 林晓是极爱吃肉的,可是今天这热腾腾的清汤锅被端上来,这羊肉下去浮了沫,香气四溢,林晓夹了一块搁碗里送到嘴边却吃不下去。 霍青山看出她心里有别扭,书颖上来描补笑道: “娘子昨晚吃了好几盘羊肉,怕是今儿腻了。” 霍青山道: “你去准备点糖山楂来。” 书颖便和玉砚下去了,霍青山给林晓夹肉烫菜,道: “有什么心里话,说出来吧,你说过情侣两个人应该彼此坦诚些。” 林晓道: “我觉得我是个帮凶。” 霍青山道: “你只是隐瞒了白玉顶翠的事而已,这样东西帮助你很快地将怀疑集中到了程家上。可是不影响你判断凶手的行凶方式。” “说到底,你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认为律法不公,也认为我……” 林晓道: “别说了。” 她大口吃肉,几片肉连着菜一起卷进嘴里,前面的没有裹到酱,中间的还烫着,最底下的便咸糊糊的,塞得 她说不出来话。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一口,霍青山又捞出来一盘肉。 林晓问: “你昨天跟程磊说了什么。” 霍青山道: “告诉他吉庆街死了个戏子,家里有碧波草,常青萝和白玉顶翠。” 林晓问: “没了?” 霍青山道: “他是个聪明人。” 林晓道: “那你……他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蠢货。” 霍青山道: “他们怎么会觉得你蠢,只怕你太聪明又不近人情。” 霍青山道: “我知道,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跟你说,过了多少年,你心里永远是过不去的。” “若你为人臣子,就会明白,程磊也好我也好,就连太师也好慕容霆也好,在这朝堂没有绝对的忠奸善恶黑白之分。人皆有私,你自己当年也说过法理之外不外人情,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于那些平民百姓你能想得通,对于我们,你总要如此呢。” “法律是用来约束人们的行为的,若没有律法,人人皆以心中极恶行事,那么世间便多得是无主冤魂。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然有情,如何逃得过一个私字。” 林晓道: “可是你说程鑫杀了璃官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有挚爱亲 朋被他残害?还是璃官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了?他分明占着自己有权有势,所以肆无忌惮。呵,我敢说,要不是今天我有这身虚头,他绝不会认罪,说不定还要把我也杀了。” 霍青山道: “可是他如今已经认罪了。” 林晓道: “过失杀人和故意杀人之间的判刑区别大了去了。” 霍青山道: “可你终究不能证明他是故意杀人。” 林晓咬牙道: “这不能证明还有什么能证明的?!” 霍青山道: “那你今日面圣,又为何要闪烁其词呢。” 林晓道: “我那叫做闪烁其词吗?” 霍青山道: “你觉得那是严谨,皇帝未必会这么想。” 林晓道: “如果对方不是程磊的哥哥,你还会……” 霍青山道: “人皆有私,就好比如果公主不是我的母亲,你能接受当初的判决吗?” 林晓道: “我饱了,想休息了。” 她自顾自地躺床上去了。 她知道,她知道,就因为如此,林晓已经屈服过了,她没有资格再去说什么了! 她背过身去,霍青山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后默默走了。 等林晓再回身,枕边多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用红绸垫着的大钻戒。 第四百章 说文解字 “林姐姐。” 卫萄欢快笑着到了林晓跟前,道: “好几天不见你人了,我来看看你。” 林晓笑道: “坐这儿,学堂可还好。” 卫萄道: “好着呢,昨儿又收两个女学生。” 林晓淡淡一笑,卫萄看林晓脂粉不施,眼睛有些泛红,神情也有点憔悴,问道: “姐姐可是病了?” 林晓摇摇头,卫萄又问: “那是遇上大案子了?” 林晓摇头,卫萄道: “说起案子来,我听说原本吏部侍郎杀了人,如今判了刑呢,这件案子还是姐姐断的。” 林晓问: “怎么判的?” 卫萄道: “说是过失杀人,虽非有意,但是没有主动报官,本该罪加一等。但皇上宽宏大量,念在程家忠良的份上,饶他一命,罚了许多银子赎罪,还让他做什么圉(音语)官。” 卫萄问: “姐姐,圉官是什么意思啊?求雨?还是鸟儿的羽毛?” 林晓在卫萄手上写下“圉”字,道: “圉本意为关押人的牢房,后来引申为关马的意思。又因为这字有一个口圈着有固定的意思,便又引申出了边疆的意思。做圉官就是去边疆做放马官。” 卫萄道: “姐姐果真博学多识! ” 林晓艰难一笑,道: “我本不懂这个,是……” 说着说着笑不出来了,头也低了。 卫萄却追根究底,问: “是什么?” 林晓道: “是青山告诉我的。他之前带我去挑马,说都是北边圉官训练来的。” 卫萄道: “姐姐之前骑得那匹马是这样来的?” 林晓摇头道: “不是,我没找到合意的,青山就另外给我寻了随形来。” 卫萄低眉道: “姐夫对姐姐真好。” 林晓闻言将左手心里的钻戒递到指尖低头看去。 卫萄只觉眼前一闪,寻光看去,此物在阳光下耀眼无比,忍不住问: “这是什么?” 林晓把东西给卫萄看,道: “金刚石。” 心想,也叫钻石,是万千现代女性心中的梦想。哪个男人求婚时捧出这么一重量的钻戒,女朋友能激动地当场昏厥。 卫萄看此物比水晶还要纯洁无瑕、玲珑剔透,好似世间最清澈的水一样。 可是水柔软至极,就是最烈的太阳照下来,它的碧光也是收敛的粼粼,此物却是直晃晃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她道: “我也知道金刚石,小时候见过玉匠用它刻玉,说是再坚硬的玉也能被它攻克。只是 玉匠用的金刚石镶嵌在刀上,小小一粒并不起眼,哪里有这个漂亮。” 林晓也惊讶霍青山哪里弄来这么一个大钻戒的,别不是某个同样穿越的人带来的?纵然她见识过很多巧夺天工的古代工艺,可是看到这钻戒的时候还是哭了。 一是哭霍青山的用心,二是哭自己的不争气,三来哭自己终于在古代接触到了一个最接近现代的东西。 林晓无声叹息,卫萄道: “姐姐,用金刚石做戒指是有什么讲究吗?” 林晓道: “没什么讲究,我自己想要一个罢了。” 卫萄一笑道: “我还以为是情比金坚的意思呢。” 林晓一笑: “也可以这么理解,横竖这玩意叫金刚石。” 卫萄哈哈一笑,可是林晓却有气无力的样子,她忍不住道: “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林晓摇摇头,卫萄看这金刚石戒指,又看林晓这样,问: “姐姐,你不会是和霍郎君吵架了吧。” 林晓嘴唇微张。 吵架了吗?不算。没吵吗?她心里已经天翻地覆了。 林晓道: “小萄,我问你个问题。” 卫萄道: “姐姐尽管问。” 林晓问: “你最亲最好最爱的人是谁?” 卫萄笑道: “最亲最好最爱的,自然是我亲娘,接着就是姐姐你了。” 林晓受宠若惊,由衷笑了一下。 她想了想,问: “那小萄,倘若你是一个县官,知道我的一个亲朋好友犯了人命案子,我却要想法子保他,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卫萄果然思虑半天,道: “作为县官,知道有人犯法定是要伸张正义的,可是那个人是姐姐的亲朋好友,又是姐姐要保的人,我定会左右为难,寝食难安的。” 林晓问: “你一定要做出选择的,你会怎么选。” 卫萄道: “可能得看那个人是犯了什么人命案子,如果他杀的是土匪恶霸,目的是为民除害,岂能让这样的人受死?倘若他杀的是无辜百姓,又毫无悔改之意,那他就是恶霸土匪,不能留。” 林晓道: “他不是恶霸土匪,杀得是无辜百姓,且估计没有悔改之意。” 卫萄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 “不对啊姐姐,这样的人,你保他做什么。” 林晓道了八个字: “亲朋好友,关系很好。” 卫萄这下犯了难,想了半天都快愁死了,又问: “姐姐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做好朋友啊。” 林晓道: “ 霍青山和程磊不就是很好的朋友吗。” 卫萄道: “可杀人的是程将军的大哥啊,而且他是过失……” 卫萄懂了,问: “姐姐,难不成程鑫不是过失杀人。” 林晓叹气,道: “可以说不是,也可以说是。” 璃官的死法是古代绞刑的一种,用绳子在人喉部往后勒,断裂就是一瞬间的事。 程鑫已经起了杀机,完全可以说是故意杀人,可他狡辩说是只是想吓唬他,不料竟是这个结果。 卫萄道: “姐姐这些天就是为了这个烦恼吗?” 林晓扯扯嘴角,卫萄道: “姐姐是在怪自己,还是在怪青山哥啊。” 林晓道: “我怪他做什么。” 当然是憎恨自己。 林晓道: “我只是觉得讽刺,枉我多年为仵作,自诩伸张正义。可是,小萄你知道吗?三年多前我的父亲被人杀害,两年前破获了此案,是清河长公主派贾樟所为。我跑去京兆府状告二人,闹得满城风雨。” 卫萄道: “我听说过,最后公主被罚去守皇陵,青山哥流放两年。” 林晓道: “前几天青山问我,如果公主不是他母亲,贾樟不是他好友,他没有和我相爱。这样的结果我能接受吗?” 第四百零一章 有何不可 林晓轻蔑一笑,在笑自己,笑着笑着一行泪就落了下来: “不能接受,当然不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林晓看向远方的白云悠悠,道: “可我已经接受了。我既然接受了一遍,就有理由接受第二遍第三遍,倘若我不能,便会有人拿着这件事质问我,为什么他们可以,他们不行……” “真可笑,我算什么心怀天下之人?我有什么资格伸张正义?我和青山在一起这么久,靠着他拥有了那么多不属于我的,我觉得我根本不配。我现在觉得我是……” 她看着卫萄,把原来的话咽下去,道: “得了便宜又卖乖。” 卫萄看着林晓,想着话安慰她。 其实聪慧如她,很早就知道林晓是为了程鑫的事伤心,只是有些话必须林晓自己说出来,那才好受。 卫萄道: “姐姐,常言道人无完人。这世间哪里有至圣至贤、毫无私欲的人呢?倘若果然有,我敢担保,那人定是个绝情绝义之辈,心里没有丝毫的怜悯心。” 林晓看向卫萄,卫萄道: “说句姐姐不爱听的话,就是姐姐证明了那程鑫是故意杀人,甚至于贪赃枉法,可若是圣上铁了心要保他,难道会凭姐姐一人之 言就杀头吗?相反,若圣上想铲除他,哪怕无事也要揪出个罪治他的。” 林晓无声叹息,卫萄道: “姐姐,这件事上达天听,怎么判是皇上的意思。大凤律法再怎么定夺,它也越不过圣上。姐姐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不用为此介怀。” 林晓闻言轻轻靠在亭柱上,手心里钻戒静静躺着。 这是封建社会。 卫萄道: “纵然不公平,可是谁让世道就这样呢。” 林晓叹叹气,卫萄又道: “不过姐姐,你的意义不就是努力改变这一切吗?” 林晓苦笑: “我哪里有这个能力。” 卫萄道: “谁说姐姐你没有的?姐姐你改革了庄田,让庄子上的百姓吃好喝好,还创办了女校。让六七十个穷苦女孩有了读书机会,还让我们有机会出了闺阁。这已经是壮举了。” “姐姐,这世上可以做的,能改变的太多,纵然有许多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可不也有许多事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吗?姐姐你若为了今天的事,生了退缩之意,以后就再也成不了事。你再不做仵作,那世间岂不是又要多了几件冤案?你若是意志消沉,脸女校也不想开了,天地下女子越发没个出头之日了 。” 卫萄的这一番话让林晓心里好受许多,她道: “很多道理我也懂,只是……” 卫萄道: “只是过不去心里这关?” 林晓点点头,卫萄道: “这便是姐姐的难得之处了。这证明了姐姐你是真正的心有大家,是善良正义之人。否则,你今日怎么会为了程鑫的事懊恼不已?” 林晓心里一动,卫萄道: “若是换成别的人,他就会理所应当的让程鑫脱罪了。” 卫萄也没想到自己的话居然说中了霍青山,林晓想,霍青山不就认为程鑫脱罪很正常? 那他就是坏人吗? 林晓敢肯定他不是,可他又不是完全的好人。 就像霍青山说的,林晓道: “没有绝对的忠奸善恶黑白。” 卫萄道: “是这个道理,人无完人,只可惜大部分人纵然知道这个词,也理解不了这个意思,哪怕平时知道,一旦遇到了事也就全忘了。” 林晓道: “那是因为火没烧到自己身上,还不知道疼。” 卫萄也是叹气,道: “可是这就是世间最真实存在,也最无能为力的道理啊。” 林晓看着天,思绪万千。 她想,这是封建时代,大树根深蒂结枝繁叶茂。 可即使是现代社会,这种不公就消失了吗? 不,只是因为她没有遇到而已。 她想再多没有用,她能改变吗?能摆脱吗?能发动工业革命吗?…… 林晓知道,除非自己彻底融入这个封建社会,否则不论过多少年,她都会被这件事伤心的。 “姐姐……” 卫萄连唤她几声,林晓才回过神来,道: “怎么了?” 卫萄道: “怕姐姐一个人想不通,叫你回来。” 林晓道: “你心思玲珑,被你一劝诫我好得多了。” 卫萄道: “那就好。” 林晓道: “你今天来还有别的事吗?” 卫萄道: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十五晚上我家会去河边放花灯,我想邀请姐姐一块儿去。” 林晓一笑: “中秋都是一家人过,我去不合适吧。” 卫萄道: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姐姐就是在我家吃中秋宴都合适不过。” 林晓心动,书颖道: “娘子就答应了吧,你就快成亲了,趁中秋这样的好日子多玩几天也好。” 林晓道: “好,我去,什么时候。” 卫萄道: “时候说不准,要我说,姐姐干脆那天来我家吃饭的好。” 林晓一笑,但是看卫萄如此诚恳的样子,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卫萄高兴地跟孩子似的,林晓拉着卫萄手道: “能够认识你真好。” 卫萄道: “能够认识姐姐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后来霍青山又登门拜访,见林晓神色好了许多知道她暂时想开了,也松了一口气,道: “过两天中秋节了,八月十五我带你去河边放花灯好不好。” 林晓看着霍青山一笑,道: “你来迟了,我已经答应别人了。” 霍青山愕然: “谁?卫萄?”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这举足无措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林晓道: “挺好的,中秋这样的日子有人陪着也好。” 霍青山指指自己,林晓感觉他想说,我不是人吗? 林晓道: “以后得和你过几十个中秋节呢,免得以后烦。” 霍青山听她这么说,放心一笑了。 霍青山道: “你们在那儿放花灯?到时候我去找你们。” 林晓表示: “没问清楚。要不这样吧,到时候你延着河边找,找到了就是我们有缘。” 霍青山哭笑不得: “我们的缘分还得靠花灯来证明吗?” 林晓道: “有何不可。” 第四百零二章 择偶观 林晓果然去卫家过了中秋。 卫萄兴奋地拉着林晓把卫家逛了个遍。 卫珙进京也不过两年,还没有自己的房屋,又因为家里女孩多住官舍不便,就在外面租了这一个院子。地方不大,但是五脏俱全,院落里头有方锦鲤池,里头还立着几片荷叶,另也种了些花草,倒是很别致。 林晓想卫家虽然不大,却给她一种温馨的感觉,比之大几倍的林府只让她觉得寂寥。 因为卫夫人让卫萄作陪好好照顾林晓,卫萄就低声跟林晓道: “林姐姐,我想带你去看看我亲娘。” 林晓道: “好啊。” 按规矩姨娘是不能出来见客的,但是林晓是最不在乎规矩的。 卫萄的亲娘没有姓氏,人皆唤她做芝娘,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细腻。 林晓低声对卫萄笑道: “我还挺好奇,什么样的母亲能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儿,总算见识到了。” 芝娘给林晓斟茶,露出纤细手腕,上面一个韭菜叶宽的金镯子。 林晓来是准备好礼物的了,卫夫人和卫萄三姐妹、卫苍卫荣都送了东西,此刻书颖又带出来两份给芝娘和黄姨娘,都是两匹布料和对镯子。 芝娘道谢,又道: “萄儿这段时间多亏县主照顾了。” 林晓让芝娘不必客气,卫萄来学堂教书才是帮了她大忙呢。 她们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又去卫萄的房间。卫家的三个女孩住在后院正房,两个姨娘在偏房,还有几个人伺候,这在古代官员里算是很不错了。 因为朝凤城里的官员很多,不可能个个都有分配的府邸,就是住官舍也有等级划分,所以有的寒门贵子纵然当上了官也是日子清寒。 像蓝柏程磊这样的,都是出身官宦之家,几辈子积累的财富才有的今天,饶是如此也有越过越穷的。 林晓看卫萄房间摆着许多书,还有学生的功课也分门别类摆得好好的,御赐的笔墨纸砚放在案上,书香味满满。 卫萄捧来自己做的桂花糕,两个人闲话家常。 林晓问: “你爹娘对你好吗?” 卫萄道: “挺好的,我们姐妹三个住的房间都是差不多的收拾,衣服簪环大家也一样,平时出门赴宴也是一起去的。” 林晓又问卫萄她亲娘是怎么入卫府的,却是家乡洪水逃难后被卫珙买下来的。 林晓又八卦地问: “那黄姨娘呢?” 卫萄道: “黄姨娘是家里庄头的女儿 ,来往多了就被我爹看上纳妾了。” 林晓感觉到卫萄用字的变化,听样子黄姨娘是过了纳妾文书没准还摆了桌酒纳的,地位高点,芝娘就稍显随意了。 林晓又和她说起她哥哥姐姐的事来,如今两个哥哥都在秋闱,还得两天才能出来。 卫萄是家里最小的,如今将将十六岁。卫荞大了她一岁多,已经十七八了,卫苕大她半岁多。两个哥哥二十又二和二十出头。 林晓都忍不住要感慨自己真的老了,二十四在现代还是青春年华,古代就是几个孩子的妈了。 再想到自己就快成亲了,忍不住问: “你家是不是要给你们商量婚事了?” 卫萄低头一笑,道: “两个哥哥还没信呢,爹说了先等哥哥的事定下来再说我们的。” 林晓道: “你爹是想着儿子考了功名才好娶媳妇,才好给你们说媒?” 卫萄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林晓又八卦问: “那总也有个大致人选吧,婚姻大事又不是随便挑就好了。” 卫萄道: “这种事情我们哪里说得算呢,不过我倒是听过一耳朵,大哥好像在说国子祭酒的万大人的千金,二哥好像在说鸿胪寺卿的千金。” 不过两家都有条件,要卫苍卫荣中举才能接着谈,毕竟以现在卫珙的官职给儿子谋荫官荫补不知得排多久的队,中了举想要再提携就方便得多。 林晓问: “那你们呢?” 卫萄不说话,道: “这个真不知道了。” 林晓想起来程磊,那天马球会程磊对卫萄好像有意,只是他这个人跟一个花孔雀一样,随时随地开屏吸引异性,谁知道他是真的对卫萄有意还是撩着玩呢? 不过林晓还是打探了一下卫萄的择偶观。 卫萄道: “我不太想嫁人。” 林晓当然能理解卫萄这种想法,道: “可是你爹娘未必会愿意。” 卫萄叹气: “要是能像姐姐一样就好了,做一番事业。” 林晓道: “你现在不就是在做事业吗。” 卫萄道: “如果非要嫁人,我想要嫁一个一心一意对我的,人好的,知书达理。最重要的是不被世俗拘束,认为女子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嫁过去只能在内院待一辈子,多苦啊。像姐姐这样,可以做仵作开学堂,多好多厉害。” 林晓道: “可是这世间男人多,专情的少之又少。别提青山,他以前还不是一样,谁 知道他以后会不会。” 林晓说着自己心里都没有谱了,卫萄问: “那要是青山哥以后……” 林晓道: “他要是变心了,我就把他休了,离了他还活不成怎么着。” 卫萄笑道: “不愧是姐姐。” 两个人一笑,林晓又在卫萄房间坐了会,听到外头卫夫人道: “苕儿,去把院子里的桂花酒挖出来罢。” 卫萄闻言拉着林晓出来: “姐姐,我们一起去挖桂花酒吧,是我们自己酿的。” 这卫家有酿桂花酒的习俗,每年中秋挖出来喝,又把新的封好埋进地下。 她们到了院子,只见卫荞卫苕正提溜着裙子拿个花铲凿土。 卫萄道: “大姐二姐,我来帮你。” 卫荞道: “你陪着县主吧,我们来就好。” 林晓道: “不必见外,我们一起快一些。” 果然人多力量大,四个人一起挖一会儿就把桂花酒启了出来,拿水擦干净。 而后林晓又和她们一块酿桂花酒,桂花已经和糖发酵好了,直接酿就可以了。 卫夫人觉得院子里怪安静的出来一看,见林晓正在卫萄指点下泡酒,吓了一跳,过来道: “哪里劳烦起县主来了。” 第四百零三章 随缘 林晓笑道: “没事的,让我玩玩吧,我跟萄儿就跟姐妹一样,夫人何必拿我当外人呢。” 卫夫人便陪笑着也加入酿酒行列里,大家忙了一会儿就预备着中秋宴了。 如卫萄所言,她们三姐妹在家里待遇还是很公平的。 中秋节不论在家还是出门,她们穿得衣服布料是一样的,头上也都是一样的金凤簪和明月珰,不过卫萄把林晓送她的镯子戴上了,跟姐妹的不一样。 林晓当时只是从库房里拿了一对成色还不错的玉镯而已,不过大概卫珙为官比较清廉,所以这对镯子愣是把卫荞卫苕的都比下去了。 她们出门,林晓和卫萄芝娘同车,三个人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相比之下旁边的卫荞卫苕就闷了一点。 因为中秋节,所以卫荞也和亲娘同车出行了,她忍不住道: “这三妹真是好本事,把个县主哄得这样,比我们亲姐妹还好些。” 黄姨娘道: “你自己傻,怨不得别人有本事。如今三妹是得了高枝了,有了县主撑腰,以后说媒也能往高了去说。” 卫荞不屑,道: “县主的名号也是皇上看着霍郎君给的,她哪里有这个本事给三妹说好亲事 。” 黄姨娘道: “她不能,那霍大人还不能?蓝尚书可是你爹的顶头上司,更别提清河公主了。” 说着又恨恨,骂卫荞道: “你个傻子,当初你要是也去什么英华学堂教书,这好处不就你也有了。” 卫荞嘟囔两句,谁知道英华学堂还能被皇上夸奖呢?现在她年纪也大了,父亲都要给她定婚事了,怎么还肯再让她抛头露面的。 想到这儿卫荞心里更加难耐,这人比人气死人,谁知道林晓一个偏远山沟里的卑贱女仵作,竟然得了霍青山这样的谪仙人物看上了。 人各有命,真不是说的。 她们一行人到了河边,天色已经墨了,那儿也聚集了不少人放河灯,还有人兜售各色花灯的。 林晓忽然想起来她跟霍青山说得,看缘分他两能不能在河边碰上。 林晓还是挺期待他们能遇上的。 卫萄道: “从前在老家,一年到头也就那么几天可出来玩的,只不过老家哪里有朝凤城热闹呢。” 林晓道: “你喜欢出来玩,回头我想办法天天带你出来玩。” 卫萄道: “若是可以,我情愿天天跟着姐姐。哪怕是闷在家也好的。” 芝娘轻 打了一下卫萄,道: “别说这种浑话。” 卫萄一笑,卫夫人给她们花灯,叮嘱道: “别乱走,要是嗑着碰着不是好玩的。” 河边有茶楼酒楼,卫珙却已经定好了一个位置喝茶,也预备着女儿们休息,卫夫人就带大家慢慢逛逛。 林晓跟卫萄说,这种盛大的日子最是要小心的,很多黑心人贩子专门挑在这种时候拐卖孩子。 从前在绵州的时候她就遇到过,后来成功破获了一个大型拐卖团伙,可惜的是最开始被拐走的孩子却是她判断失误,耽误了最佳营救时间。 林晓又道: “不过你们放心,以我今时今日的武功,一般人拐子,我一打三。” 卫萄笑道: “那我就好好跟着姐姐了。” 她们先是去放了花灯,放花灯要许愿,可林晓捧着花灯不知道许什么愿望好。 天下太平?盛世无饥馁?太大了点。可是许愿不往大了许,小的心愿也未必会实现啊。 最后林晓花灯上的蜡烛都哭花了脸,林晓也没想出个好愿望。 林晓最后把花灯推入水面,心想两个字“随缘” 既来之则安之。 放花灯不算完,她们又逛了一遍灯市,这儿两边 都是卖各色灯笼的,活灵活现精致漂亮,林晓看去个个都好看。 于是林晓心血来潮,给卫萄讲述了一个摘苹果的故事。 就是一位名师带三个学生进森林里摘一个他们心目中最大最好的苹果,条件是不能走回头路不能进行第二次选择。 第一个学生一进森林就摘了一个他认为最大最好的苹果,可是到了后面他发现更好的,后悔不已。 第二个学生也是一进森林就发现了个很好很大的,可是他想着后面还有更好的,于是继续走,却发现后面的始终不如前面的好,也是后悔不已。 林晓问: “如果你是第三个学生,你会怎么做?” 卫萄道: “问题关键不在于怎么选苹果,而在于告诉世人,人生中很多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也告诉大家要知足常乐。” 林晓道: “是这个道理。可问题是你要怎么确定你的选择,又如何确定选择了不会后悔呢。” 卫萄道: “人总是贪心的,不后悔的太少。我想,就算是我,选好了看见更好的,也难免会失落。” 卫荞道: “可我觉得这个问题也不能完全代表人生,摘苹果不就好比这买花灯。可是这 儿这么多花灯,我们买了这个也可以买下一个啊。” 林晓问: “那倘若你身上只有买一个灯的钱呢。” 卫荞语塞,卫苕问: “那县主你的选择如何呢?” 林晓道: “这道题的标准答案是,第三个学生先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确定了一个苹果的标准,往后的路有更好的他就摘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出了森林。” “这个故事是想告诉我们接受自己的选择,也要懂得划分标准,量力而行。” 林晓道: “不过人生终究不是摘苹果,很多事情要去拼去搏,不努力哪里知道自己的上限呢。” 卫苕问: “县主,你刚刚说得是标准答案,那是你自己心中的选择吗?” 林晓摇头表示不是,卫萄问: “那姐姐怎么选?” 林晓看周围一眼,笑道: “随缘!” 她解释: “这个问题里要求摘最大最好的苹果,可是最大的未必最好呀,最好的也未必最大。所谓的好所谓的大,都是人心中所想,投射出来的。所以,与其左顾右盼,瞻前顾后,不如根据内心的想法,摘取最有缘分的那个。” 一个声音响起,道: “英雄所见略同。” 第四百零四章 视觉冲击 林晓看去,声音是从一个举着的玉兔灯后传来的,她心里一动,霍青山从灯后出现,笑看她。 林晓一笑,霍青山将灯交给林晓道: “世间万物,最难的是缘分,什么大和好,都比不过这两个字。” 林晓拿着灯,那兔子里的灯火一窜一窜的,就像她摇曳的心。 卫荞等人连忙给霍青山行礼,霍青山回礼。 林晓道: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霍青山道: “没办法,我陪我娘过了那么多中秋节了,她烦我了。” 林晓笑着肘击他一下,又道: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霍青山道: “我估计你们会来这儿看花灯,便一直在这儿站着。” 林晓道: “耍赖。” 霍青山道: “这叫因地制宜。” 卫夫人道: “我家郎君在那边茶楼定了一桌茶点,霍郎君若不嫌弃,一块儿去喝口茶吧。” 霍青山道: “正好,我几位弟妹也出来玩耍,大家可以一起谈笑了。” 原来霍青山把蓝宛蓝恕也带出来了,那公主府不就只剩清河了? 哦不,清河应该跟蓝柏在宫里。 他们便去了茶楼,卫珙也遇到了几位朋友在聊天,不想霍青山来了,便热情款待 。 大家略坐了一会儿,霍青山又请大家移步到他定的厢房,清净看花灯也方便。 蓝宛蓝恕在外头玩了一会儿,也被人哄着回来了,身后的人提着好些个大灯笼。 林晓扭头看向窗下,人来人往衣香鬓影,灯火璀璨地淌着,如梦似幻。 再这样的繁华之中,人都缩略成了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形象,好似一匹点缀着各色繁琐花纹的锦缎。 只是这锦缎之中,也有一个鹤立鸡群的纹路,吸引了人的注意。 林晓仔细一看,一个身穿紫衣头束金冠的俊郎男子走在人群中,脸上笑容淡淡却更胜灯火,旁边还依偎着一个曼妙女子。 霍青山的声音传来,道: “是程磊。” 林晓道: “今天中秋,他不用入宫啊。” 霍青山道: “下午我们都进过宫了,圣上放我们回家团聚呢。” 林晓一笑,好家伙,回家团聚的一个在陪没过门的媳妇,一个在陪…… 霍青山冲楼下吹了一声口哨,程磊闻声抬头,和霍青山笑着打了个招呼。 林晓这时候完全看清了旁边女子模样,一眼过去便直觉是个美人,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好像会说话。 程磊带女子上来打招呼。 林晓这时候看完整 了这个女子,她袒露出来的皮肤皆白皙细腻,像凝固的白花花的雪糕,眼睛迷人总带着笑意,鼻子高挺红唇精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媚而不俗艳而不妖,身姿款款而不惺惺作态。 比脸更重要的是,她的身材——巨无霸的好! 她外穿石榴红的花罗长衫,内里是绿色锦的上衣,下着多色间裙,一条金丝带把腰肢束得盈盈一握,更加把那漫长的春色勾勒的丰满。 林晓忍不住问: “这位怎么称呼。” 女子款款行礼笑道: “奴家崔氏见过霍大人、嘉平县主、卫大人。” 林晓打招呼道: “崔娘子好。” 然后目光还久久地驻留在崔氏的身上,又觉得不好意思改看脸。 程磊坐下与霍青山卫珙喝了杯茶闲话两句,卫苕又送上剥好的石榴让程磊。 程磊尝了些,因为笑道晚上还要入宫值夜,就不多留了。 林晓还不舍地看着崔氏的背影,魂儿都快被她勾走了。 霍青山轻轻点了一下林晓的腰肢,在她耳边道: “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林晓表示: “她太好看了。” 不是林晓色中饿鬼,是这女的太让人流口水了。 她要是个男的,她也想要拥有这样的美 人。 她怎么就生成了个女的! 就连卫萄她们这样的年轻女孩看到这个崔氏也是惊心动魄,一方面是被女子的大胆装束震惊到了,却不敢表示。二来也是被这女子身材美貌惊艳到了。 林晓敢说,这个女生不敢说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但是这个视觉冲击力太强,是十足的惊艳! 她低声问: “这就是程磊的红尘知己吗?” 霍青山道: “是她。” 林晓内心狂拍自己,不停给程磊道歉,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不是什么下流的人,这妞我一个女的看了都血脉喷张,何况你一个大男人了!你对她重情重义是应该的,你眼光太好了! 霍青山跟林晓解释,这女子名为香玉奴,是外邦中原两国血脉之后,本在西域以歌舞表演为生,后来家乡战乱灾害迁移入大凤,逐渐沦落风尘。 因为程磊喜欢给她赎了身,又觉得香玉奴不便对外称呼,就冠了一个属下的姓。 林晓心想这位崔氏看不出是个混血,她就觉得是个大美人。但是对于她的身世林晓还是很可惜的,原本也可以好好生活,估计香玉奴也不是她原名,被生活所迫沦落风尘,遇到了程磊竟然也算她的幸运了。 林晓道: “程磊真是什么都跟你说啊。” 霍青山笑道: “程磊还说,兰州这样的美人还有很多,你若喜欢我让他帮忙物色两个。” 林晓道: “不用了。” 她又享受不了,物色来了也是便宜给霍青山了。 结果林晓一杯茶下肚,问: “程磊给你说这个,不会是要帮你物色两个吧。” 霍青山道: “想什么呢,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见到个美人就走不动道。” 林晓表示: “那你应该反思一下,我为什么看见你不会走不动道。” 霍青山想到什么,笑了一声。 一时间大家用过茶点也离开了茶楼,卫萄不舍得林晓,道: “姐姐不如再去我家坐坐。” 卫珙也邀请林晓再去尝尝桂花酒和家里的月饼。 霍青山笑道: “你们关系这么好,多去坐坐吧,横竖你回去也没什么人陪你。” 于是林晓就真的又去了卫家,路上谈天说地。 芝娘忍不住问林晓: “刚刚那位程将军,可是人一直说得北衙的大将军。” 林晓道: “是他,前些天的马球会就是他办的。” 芝娘点点头,又问: “这将军生得着实好看,虽不如霍郎君,但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了。” 第四百零五章 明月几时有 芝娘又感慨道: “程将军身旁那女子也美貌得很,只是我听说程将军未曾婚配,不知她是什么来历。” 林晓解释: “是他的一个侍妾。” 芝娘含笑点点头,心想这也还好,男人有几个是不爱沾花惹草的?何况程磊这样人品地位的。只是今儿中秋佳节,不陪父母家人而出来寻花问柳就未免纨绔了,但若是带侍妾出来玩玩也还好些。 芝娘也不是什么眼高手低的人,她从前过过的苦日子太多了,如今安安稳稳的她很知足。只是卫萄是她唯一的孩子,纵然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卫家也不是什么源远根深的高门大户,可是见卫萄和林晓投缘,林晓又要嫁给霍青山,芝娘不免生了点痴妄出来。 到了卫家,林晓和卫萄等人又品尝桂花酒月饼,还一起去拜月亮,林晓开心得跟孩子似的,卫萄都惊讶了。 这种节日氛围乍一看寻常到卫萄他们可能都腻味了,林晓却觉得难能可贵。 林家只有父女相依为命,每天都在为明天的生活发愁。而和霍青山在一起,只要林晓提出来,霍青山可以让她天天过节,不论春夏与秋冬。 而穿越前呢? 林晓久久 凝视着圆月,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也不知道她来到这世上四年有余,现代社会变成什么样了? 她之前生活在单亲家庭,母亲抚养她长大。随着年纪增长,林晓的好友越来越少,早就无形中习惯了孤独。 所以卫家的这种热闹,是林晓前世今生都很少体验到的。 林晓想着竟然哭了起来,卫萄揉着她的背安慰起来,跟卫夫人解释林晓是想家里人了。 大家都知道林晓是父母具亡的,此刻也心生可怜,卫夫人给林晓倒了碗茶来劝解林晓道: “娘子,这儿风大,小心把眼睛眯伤了,回屋坐会吧。” 林晓摇摇头,倒了一杯满满的酒喝了一大半,手中放下杯子心中浮起万千情思,眼睛红红的。 她有感而发,忍不住吟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从前林晓学古诗词,总是一知半解,现在睹物思人借景抒情,她终于明白了古人的智慧。 林晓今晚干脆就睡在了卫家。 卫家的桂花酒喝起来甜甜的,但是后劲很大,林晓又被冷风吹了,半醉半困地和卫萄挤了一屋。 等她醒来感觉眼睛有点涩 涩的,身上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样,起身卫萄在旁边书桌上写着什么。 林晓打了个哈欠,卫萄回头笑着坐过来道: “姐姐你醒了。” 林晓回忆昨晚发生的事,道: “我昨晚是不是……” 哭了? 卫萄道: “是啊姐姐,你昨天哭得好伤心。” 林晓揉揉眼睛,怪不得感觉枕头还湿着。 卫萄一边喊人打水,一边从桌上拿了纸过来道: “姐姐你昨晚又写了句好诗呢。” 原来林晓昨晚触景生情,把水调歌头的几句读出来,卫萄就记住了。但是林晓只念了开头结尾几句。便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卫萄道林晓写得真好,尤其是那“但愿”两句,妙极了。 林晓汗颜,表示能不好吗?多少人一提起苏轼就是这两句。 卫萄又道: “不过嘛我觉得这诗好像有头有尾可是中间少了什么,缺了点滋味。” 林晓心想,卫萄你比我更有文学造诣。 原来卫萄听了今晚这几句吟诵,总觉得读得少了点滋 味,可是想加几笔又觉得画蛇添足。 林晓看她这样,也不好再让她多费心血,于是便把完整的水调歌头写下来,卫萄拍手叫好,跟林晓道这诗定能流传千古。 林晓快哭了,心想妹子你别害我,然后道: “这不过是我喝醉了胡诌的,我们看看就好,别外传。” 卫萄道: “这怎么是胡诌的呢,多少佳句文章都是一时兴起偶然得的,姐姐这诗做得好,应该让人知道,助长我们女子威风。” 林晓觉得头疼,心想她一定是宿醉。 卫萄又道: “等明儿开学,我们再把这诗教给学生。” 林晓揉揉太阳穴,卫萄只当林晓宿醉未醒,又扶她躺下歇息了。 霍青山在林府没找到人,直接拜访卫家去了,卫珙连忙好生照顾,又道林晓昨夜喝多了酒,宿在这儿了。 霍青山笑道: “难得林晓和卫三娘子如此交好,只是难免打扰你们了。” 卫珙笑道: “不打扰,县主博学多识,小女能得县主青睐实属荣幸啊。” 林晓还在梳妆,霍青山就和他又多说了几句,谈及过几天他大婚,到时候圣上瑞王也会来等等。 那边林晓和卫家姐 妹纷纷过来,霍青山笑问: “酒醒了?” 林晓笑笑不说话,卫萄道: “姐姐喝醉了诗兴大发,还写了首极好的词呢。” 霍青山来了兴趣,卫萄便将纸奉上,林晓表示随便写的别当真别当真。 霍青山道这词林晓从前就写过后面几句,不曾想两年后得了全首出来。 卫萄道: “姐姐写诗全凭一片真心,所以难得。” 几个人闲话一会霍青山就带林晓走了,卫萄还有些恋恋不舍,不料引来卫荞一番冷嘲热讽的,道: “别眼巴巴的,你看人家理你不理。” 还未来得及等卫萄说话,卫珙就吩咐道: “过几天霍大人和县主大婚,圣上还有瑞王康王并许多王爷侯爷并朝中大臣都会到场。方才霍大人说,本该请我们全家一块儿做宾客,只是县主族中无人,萄儿和县主关系好,想让萄儿提前一天去县主府预备着送嫁,届时一起过来。” 送嫁就是女方出嫁时出来相送的人,最好是同辈年轻男性,但是林晓没有亲人了,霍青山就想让卫萄充当这个人,也是取个热闹之意。 卫萄闻言眼睛都亮了,连忙说好,恨不得现在就搬到林晓家去住。 第四百零六章 成婚 卫萄的想法还真的实现得差不多,次日林晓那边就派人接她过去住,商议了一些婚礼细节。 林晓这次的婚服是彻底的满意了,华贵的她都说不出来话,上面镶嵌的珍珠颗颗圆润,金线密集但是丝毫不俗气,在光线下闪闪烁烁的,就好像湖面的粼粼金光。 卫萄轻轻触摸了一下玉兰花上的珍珠,道: “这珠子是金子的?” 书颖笑道: “不是呢,是天生的金珍珠,是跟着大海船进贡来的。” 婚服连贡品都用上了,林晓那叫一个心情激动。 卫萄感慨是她见识浅薄,没见过这金珠,原以为是金子打的,没成想是珍珠,书颖道: “不仅有金色的,还有蓝的黑的呢。只不过少见,也不大爱用。” 现在的主流还是白珍珠和粉珍珠。 林晓的婚服检验合格后就等着成亲了,书颖玉砚打点好彩礼。 彩礼有御赐的一份是写在单子上的,还有蓝柏送来的一份,再从公主府聘礼填上,也是丰盛异常,凑不齐十里来个六里半也是可以的。 林晓一想到自己即将迈入婚姻的殿堂,就激动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尽管和霍青山早就有实无名,可是举办 完仪式还是很不一样的。 她会问卫萄期许过未来的婚姻没有,又担心古代生孩子会不会麻烦,浑浑噩噩的到了大婚前一天。 沐浴更衣熏香等等,府里那张灯结彩,各色人马喜气洋洋,嫁妆一箱一箱地抬过去,林晓在家烧香祈福梳头上妆。 这个凤冠林晓已经体验过它的分量了,再体验一遍怎么还更沉了,林晓连动都不能动,更关键的是为了防止妆花林晓还不能吃东西。 卫萄在她抹嘴唇前给她小小喝了一口茶吃了半块糕点垫肚子,就再也不能吃了。 林晓原本上下不安的心愣是被这身婚服压得都只能小心动弹了,好不容易到了时辰,外头人来传新郎官到了,让卫萄出去迎合着。 喜娘奉上双面绣得凤穿牡丹的团扇,道娘子稍安勿躁,再坐坐就好。 卫萄到了门口见霍青山穿着大红婚服,头戴金龙冠,腰束白玉带,整个人越发面如冠玉俊朗非凡,真是天上谪仙人。 霍青山作揖行礼,奉上红包,卫萄道: “想要入门接新娘,得回答几个问题。” 霍青山越发恭敬,卫萄笑问: “一问新郎官,从今往后,可会待新娘始终如一。” 霍 青山道: “我既娶林晓为妻,自然对她情深不改。” 卫萄道: “既然如此,我问新郎官,新娘子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最喜欢什么花色。” 林晓最爱吃肉,最喜欢喝奶茶,喜欢白玉兰花。 卫萄又问: “日后二人为夫妇,夫妻一体,协力持家,家中银钱大任,归谁管理。” 霍青山道: “就连我都是新娘子的,何况银钱呢。” 卫萄道: “最后一问,倘若日后新郎变心移情,该当如何处置。” 霍青山道: “此心心属新娘,再无其他,若有移情,愿将心肝挖出以祭天地。” 卫萄便放心让出门去让霍青山迎接林晓。 林晓在人的搀扶下举着团扇缓缓而出,她的目光都很难移动,好不容易看到霍青山的脸,笑容都抑制不住了。 上花轿的路不长,走起来一步一步,好像用了好几年的时间。 霍青山骑马在前头开路,卫萄被请上另一辆马车里过去,花轿前还有人撒鲜花,周围则是人送喜糖水果还有直接给钱的,后头则是吹吹打打的热闹。 林晓很想看看窗外风景,看看有多少人围观她的婚礼,问题是她真的挪不动头啊 ! 倒是卫萄看得很清楚,路一大早就有人清理干净了,就连要果子的孩子都是笑嘻嘻有秩序地拥挤着,绝不会有过来打闹的。 花轿没有走最快的路前往公主府,而是在城里很别致的绕了一下,非要全部人都参与了这场盛大的婚礼。 等花轿到了公主府,时间刚刚好,天色微暮,那种气氛匹配着公主府门口的龙凤烛和凤凰大花灯,真是非喜庆二字不能解释。 林晓缓缓下花轿,立马又有喜娘双手奉上红绸让她牵着一头和霍青山依次进入,门口还有个火盆。 这点在林府的时候就有人教过她了,放心大胆地迈,衣服太大不怕,有的是人给她搀衣服。 果然来了总共六个人前前后后的给她抬起衣服,让林晓顺利过了火盆,衣服连热气都沾不到。 公主府的宾客很多,但是再多的客人公主府都坐得下,此刻府中人咧穿紫戴绿的,脸上因为喝了几杯喜酒露出个酡红来。 大凤朝的拜堂跟林晓想象中的一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还没来得及送洞房呢,外头有人高声通禀,道: “圣上驾到。” 众人连忙恭敬站在原地, 由清河公主和蓝柏出去迎接,皇帝笑呵呵地进来了,众人纷纷给皇帝跪下行礼,皇帝独伸手扶霍青山林晓二人,道: “今天是你们大喜之日,不必行礼。” 林晓看皇帝身穿紫袍有点惊讶,大凤朝的正色是红色,在此之下推崇的就是紫衣,同时也跟林晓印象中的很多封建王朝一样,因为黄色代表太阳故而禁止他人穿明黄衣服,故而霍青山在重大日子入宫常穿紫衣。 可是皇帝今天却弃红穿紫,是把自己放得比霍青山低了。 林晓忍不住想,皇帝,你真疼霍青山。 皇帝又赏赐了一份礼物,又笑道快送新人入洞房,喝过交杯酒才好出来与他们畅饮。 洞房自然在蓝玉台,这个地方林晓已经来过几次了,可是这次又有很大不一样。 先是喜妇说了一通吉祥话,然后一群半大孩子过来闹腾着吃糖,接着就是喝交杯酒,吃生的饺子。 一套流程下来林晓的嘴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虽然结婚之前有种种担忧,可是到了这天林晓还是激动异常的,先是紧张然后期待,不知所措到只会傻笑。 等人都走之后,林晓看一下子空了的房间问: “接下来干啥?” 第四百零七章 婚宴 霍青山看看前方,道: “我也是第一次,不太清楚。” 林晓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霍青山道: “应该是圆房了。” 切入正题了要。 霍青山道: “不过我们还要到前面敬酒。” 林晓道: “我这冠太重了,能换了再敬酒吗?” 霍青山道: “不能吧。” 林晓失望,霍青山道: “不然你头上光着也不好看。” 林晓想着道: “有小的冠子换上呢?” 霍青山道: “你等等,我去问问人。” 林晓笑着等霍青山出去找人询问,他去了一遭后回来道: “你得戴着这个敬酒。” 林晓瞬间不想出去了,道: “要不你自己去?” 霍青山道: “圣上在前头等我们呢。” 林晓深吸一口气,霍青山道: “不过你这大外套可以脱了,你怕冷吗?” 林晓表示不怕,这里头的衣服布料轻薄又舒适又保暖又不闷,不愧是高级丝绸。 于是霍青山帮林晓脱了外套,结果脱着脱着林晓肚子响了。 霍青山道: “饿了?” 林晓捂脸: “我这一天就喝了一口茶半块点心。你呢?” 霍青山很不好意地表示自己还是正常吃 饭的。 霍青山拿了点心给林晓垫肚子,林晓很诚恳地表示: “有肉吗?” 霍青山拿了个饼出来道: “这里面装得应该是肉。” 说着轻轻掰开,里面赫然是红糖。 霍青山脑子空白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他大喜之日,这点心都是甜的,里头不是红糖就是蜂蜜和花瓣。 霍青山道: “我们去前头吃吧。” 林晓一边跟霍青山去前头敬酒一边道: “这样会不会不太雅观?” 霍青山表示: “没事,你悄悄地吃,我帮你挡着。” 林晓想到一个现代笑话,某记者想调查黄牛产业,于是乔装拍摄购买黄牛票,黄牛领记者到了检票口,在轮到记者时,黄牛在其背后猛地一推助记者通关…… 前院,众人正在吃吃喝喝,祝福清河与蓝柏得了一个好儿媳妇,又称赞席面上酒菜味道极其可口。 清河劝皇帝品尝那道太平烤鸭,味道极其可口。 桌上的烤鸭是包好的,分了辣酱和梅子酱,皇帝每个都尝了一遍也被这味道征服了,道: “此物甚是有意思,不知为何取名为太平烤鸭?” 有客人解释这菜是太平酒楼的招牌菜,这太平酒楼是近来京城中最有名气的酒楼。 皇帝念了一遍“太平”二字,感叹道: “好名字。” 太平盛世,是多少人的期待? 清河笑道: “诸位不知,这太平酒楼却是我的好儿媳开的,这烤鸭也是她研制出来的。” 众人皆惊讶,卫萄闻言看着盘中烤鸭,又搛了一个尝了。 这样的事她都不知道! 清河笑道: “她开这家酒楼正是因为她研制了几道菜,味道不错想让大家都尝尝。至于取名为太平,是想着一来正是如今天下太平,她才有心思研发菜色。二来是希望酒楼盈利之后,她能用更多地资助学堂,让更多人上学,为这太平盛世献一份力。” 林晓在太平酒楼盈利不错后就给英华学堂提供餐饮了,学生老师免费用午餐,且费用全免。当然,太平酒楼还是会向学堂收取成本费的。 林晓想做公益,但是不能让太平酒楼损失太大,不然最后的情况会是学堂因为福利很好不断扩招而支出费用越加庞大。同时太平酒楼也会损失多多。 皇帝听了大为感动,又吃了几口,盛赞此菜味道极好极妙。 另外还有几道菜也是林晓研发的,这时代还没有,都征服了众人的胃。 于是林晓到了前头时,大家就纷纷夸她聪明贤惠 心善大方等等,又庆祝霍青山得了个好媳妇。 林晓仔细一听得知是太平酒楼的事被知道了,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林晓不说不是想低调,是怕太多人知道了影响反而不好。 不过今天就不管这些啦,先吃点东西垫肚子要紧。 霍青山带着林晓敬酒,林晓却借着众人夸太平酒楼的时候说了几句好听话,表示希望大家常去光顾,她给诸位打折等等,然后借机吃了两口烤鸭,感动地都快哭了。 肉! 梦寐以求的肉!牙齿和肉接触得那一瞬间,是多么幸福! 他们敬过圣上后就是挨桌敬酒,林晓苦于没有机会再吃两口,好不容易到了女眷那边,头桌是滕少夫人她们,卫萄却回到了卫家那儿。 卫萄看见林晓,激动地说了许多话,霍青山主动承担起喝酒的责任,给她两交流空间。 林晓拉着卫萄的手,眼神示意,拼命示意。 卫萄顺着林晓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连忙夹了一块肉用手托着喂林晓吃去。 林晓低声道: “再来口。” 那边霍青山已经喝了三杯了,林晓还没吃够,霍青山低声道: “差不多了。” 林晓心想她还饿着呢。 于是霍青山只好再喝两杯,结果 程磊大笑着过来一把抱住他,力气之大差点把旁边林晓撞飞了。 程磊连忙道歉,笑道: “我看你在这儿都喝了五杯了,我都只喝三杯,你还是兄弟嘛。” 霍青山笑着,心想这也不怪他啊。 而那边林晓还在趁乱吃东西,恨不得让人再上碗饭来。 程磊注意到她们,笑道: “原来嫂子是饿了。” 再看卫萄身着红衣裙,头上戴着累丝金凤簪子和绒花,煞是可爱美丽。 于是他主动敬酒道: “卫三娘子是今日送嫁之人?那我可要好好敬你一杯了。” 卫萄还在喂林晓吃芙蓉鱼丸呢,闻言也只得放下筷子捧起酒杯和程磊饮一杯。 霍青山拉着林晓笑道: “好啦,后面还有好几桌呢。” 他两便连忙去敬酒,一通下来霍青山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杯,场上氛围也越发热烈,大家纷纷离席祝酒。 林晓还感慨了一下,虽然程鑫算是被她查出来的,但是程家等人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尤其程磊还和霍青山亲亲热热的。 要是影响了他两关系,林晓还是会有些过意不去的。 一时间皇帝又与霍青山饮了几杯酒,二人又陪坐了一会儿,皇帝便銮驾回宫了,众人又热闹一回便陆续散了。 第四百零八章 靠脸吃饭 林晓把凤冠取下来后那叫一个如释重负,头顶那叫一个清爽,她艰难地扭扭脖子,可是手上又不愿意把冠子放下。 因为这凤冠真的是太好看了,她端详上面的凤凰,真不知道那个珍珠多宝的流苏怎么塞进它嘴里的,外头压根看不出衔接痕迹。 还有正中间的部分,大凤朝流行凤穿牡丹花样,不过牡丹这样硕大鲜艳的花朵用起来并不方便,所以上面是蝶穿花图案,几只蝴蝶略高,下有金丝支撑,随着行动翅膀颤颤,好似翩翩起舞。 真是太美了。 要不是沉,林晓愿望天天戴。 跟这相比,手上的大钻戒实属不算什么。 “夫人。” 霍青山坐了过来一把抱住她,耳鬓厮磨笑道: “我们是不是可以安歇了。” 林晓现在精神处于亢奋阶段,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亢奋个啥,就知道傻乐。 霍青山又唤了一遍林晓的名字,搂着她道: “我们成亲了。” 林晓道: “是啊,这下你跑不掉了。” 霍青山道: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林晓道: “谁说都一样。” 霍青山握着林晓的手,道: “既然我们成亲了,是不是……” 林晓意识到霍青 山要说什么。 霍青山道: “该要个孩子了。” 林晓知道,以霍青山的身份,这个年纪还没有孩子实属有点不正常。 就好比林晓当初质疑宇文集如此潇洒怎么没闹出个孩子一样,霍青山二十五岁一点声没有,估计外人也在质疑他的生育能力。 可是林晓真的还不想要孩子啊。 没想到她在古代经历了生育焦虑。 林晓表示: “这种事……” 霍青山道: “还是顺其自然地好。” 林晓点头。 顺其自然。 不过霍青山的自然和林晓的自然理解得好像不一样,不过这个管他呢,慢慢来吧。 次日一早就有人过来伺候二人梳洗打扮,还有几个丫鬟是林晓之前都没见过的,众人合力把林晓一通收拾,好方便她去给公主驸马敬茶。 新妇敬茶是规矩,林晓规规矩矩做了,清河又说了些好听话,又道今日,你既然入了门,以后便多学习如何操持家务等等。 林晓听到操持家务几个字就头皮发麻,她可是为了改良林府付出了很大心血的啊。 说实话,公主府的家务林晓不敢改革,要是以她的标准公主府那就是一个浪费奢侈,是非常不好的。可如果林晓改了 ,只怕清河觉得伤她面子,传出去惹人笑话。 清河道: “我听说你之前把你那儿的下人都送到庄子上去,弄什么劳动改造了。” 林晓道是,清河道: “可改造出什么结果了。” 林晓表示改造完之后他们听话多了,此前她觉得府里开支太大用度铺张行事浪费,想要行节俭之事,结果那群人阳奉阴违还拿话堵她,林晓就想了个劳动改造的法子,让他们知道粮食来之不易。 林晓真实体验过古代底层人民的生活,那真是食不果腹吃了上顿没下顿。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上层社会的铺张浪费。 其实林晓经历得多了,也是能够理解公主府的,别说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了,许多远不如他们的都要大搞排场,何况皇室? 但是林晓真的不想看到那么多好东西被白白浪费啊。 不料清河这次还是理解了林晓的,表示她有这个节俭的心是好的,只是做得太过容易惹人笑话等等。 林晓点头应了,蓝柏笑道: “不过你对庄子的改造还挺有意思的,在庄子上开学堂开纺织厂,清理佃户庄头,不错。我用你的法子清理了各大庄田,今年效益都比往年好了不少。” 林晓微笑表示 多谢公婆赞赏。 清河让林晓午后进宫一趟,见见圣上等等,蓝柏表示过两天去见见蓝家等人。 于是午后林晓和霍青山一同入宫面圣,皇帝一高兴又赏了东西下来。 林晓终于按捺不住了,非常有话想要问皇帝,但是不好意思问。 还好,皇帝善解人意的屏退左右,连霍青山都叫他下去了。 林晓大为感动,道: “圣上,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很久了。” 皇帝让林晓问,林晓道: “我想问,您为什么对青山这么好?” 几乎是有求必应。 从前霍青山还年轻就让他当御刀卫大将军,后来让他查遗诏这样重要的事,又答应霍青山的种种要求,给他留官做。 皇帝闻言一笑,道: “你看青山,论武功他如何?” 林晓表示: “非常厉害。” 不说一打百,一挑十还是没话说的。 皇帝又笑,问: “那文采呢。” 林晓道: “很好。” 霍青山的记性是非常好的,不说过目不忘,但是记个大概是没问题的,这就使他在学习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皇帝又问: “人品呢?” 林晓点头道: “好。” 林晓知道人无完人这四个 字,霍青山虽然不是完人,但说他是个好人是完全没问题的,尤其他处于这个阶级。 皇帝又问: “那模样呢?” 林晓一笑,道: “没话说。” 霍青山的美貌是客观存在的,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天上谪仙人的地步,她还记得霍青山初到任的时候,栗山县的人都跑去看他的事。 皇帝感叹道: “你看青山文武双全已经是难能可得,更不用说样貌更是举世无双。他这样的人,真是打娘胎里就得老天宠爱,老天尚且如此,我又如何能不多偏疼他一些?” 林晓大为震惊,她从皇帝的说话顺序感受到,重点不在于霍青山文武双全,而在于他的美貌。 换句话说,哪怕霍青山是个大字不识的草包,皇帝也会疼霍青山疼得要死。 霍青山真是完美地诠释了靠脸吃饭四个大字。 皇帝又感慨道: “像他这样的人,我实在忍不住要多疼他一些,不舍得他受委屈。” 林晓忽然想起来程磊,问: “那程将军呢?” 皇帝哈哈一笑,道: “行之也是难得的人物,我有时候看到他就像看到年轻时的青山,便也想多宠宠他。” 林晓心想,皇帝,青山才大程磊三岁。 第四百零九章 做媒 林晓出宫后还在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真没想到霍青山得皇帝厚爱是因为那张脸。 不过她也早该想到。 结婚后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除了两个人光明正大地睡在一起后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除了春兰姑姑告诉她往后蓝玉台的丫鬟小厮等一切人员正常开支使用的月例都交给林晓负责,至于蓝玉台的饮食费用等仍旧归到总账。 这算是在财务上赋予了林晓儿媳妇的权力。 林晓一边大为感动,一边让书颖帮忙打理,至于玉砚被她指派去管理林府了。 林晓还不太认识蓝玉台的人,只有招星揽月她见过几次而已,这回把人认全了,也了解了蓝玉台的人员使用费用。 还好,没有超出林晓的认知,是一个平均水准。 但是林晓有一个问题就是,伺候霍青山的几个丫鬟年纪也都大了,因为主子的年纪就不小了。 这几个丫鬟跟霍青山都没亲密动作(因为发生过的早被霍青山送走了),但是按常理她们是会在霍青山婚后被收房的。 可是林晓不是能理解这个常理的人。 于是她跟霍青山提出,可不可以帮她们安排相亲嫁人,也别耽误人家的青春。 霍青山早就预料到林晓 的想法,笑道: “没问题,不过你想把她们嫁给谁。” 霍青山的人之中,林晓最熟悉的竟然是那群暗卫,他们在林晓那儿早就成明卫了。 至于云引灯照几个小厮,其实也都不小了,不过要比招星她们小一些。 林晓道: “那些暗卫们年纪也不小了吧,可以帮他们成家立业了。” 霍青山表示: “可以啊。” 林晓欣慰,又道: “还有书颖玉砚她们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帮她们物色一下。” 霍青山统统答应,隔天就安排他们在林府的花园见面相亲。 霍青山的暗卫人数比丫鬟数量多,他挑选出来几个先一对一的介绍,若是合不来再另外选择。 林晓看了一圈,忽然道: “十二没来?” 霍青山莞尔表示: “我问过他了,他不想娶亲。”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道: “我们在他们放不开,我们去别处吧。” 他们索性到前头散步了,林晓道: “我们这个婚礼……” 除了花钱和昭告天下外没啥意义啊,他们还是以前这样的日子,哦,还有林晓的头发全都梳起来了。 霍青山表示: “我们新婚燕尔不过才第三天天,你这就厌烦了?” 林晓笑道: “没有没有,只不过……我们应该不算是新婚燕尔,是老夫老妻。” 霍青山闻言又是笑,两个人闲话时前头门房人来报说是程将军求见。 原来程磊去公主府没找到霍青山,便来林府了。 他们到了解忧堂见面,霍青山问: “什么事追到这儿了。” 程磊笑道: “巧了,今儿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嫂子的。” 霍青山道: “那我走?” 程磊笑道: “大哥你先去忙吧。” 林晓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霍青山说这种话来,忍不住一笑,霍青山起身笑道: “那我去让厨房备饭,你们慢聊。” 眼看霍青山走了,程磊笑道: “嫂子,我们也不是外人,那我有话直说了。” 林晓笑道: “说。” 干脆利落。 程磊却踌躇了一下,笑道: “嫂子,我是想来问问,户部右侍郎卫大人家的三娘子如今已经快十六了,可有人家了?” 林晓看着程磊,嘴角是上扬的,眼睛是瞪大的,可眼里是是惊讶又欣喜又愕然又犹豫的。 程磊居然真的喜欢上了卫萄。 可是他两的交际不过就是马球会和她的婚礼啊,这也能喜欢上?程磊对卫 萄一见钟情了?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不好? 短短一瞬间,林晓想了很多很多,还有当初她在马场上就想到的,卫萄要是真的和程磊在一起会不会好。 程磊一笑,道: “嫂子?” 林晓把嘴巴合上了,道: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程磊笑道: “既然如此,那嫂子可愿意帮小弟做媒?” 林晓保持微笑,程磊笑道: “我有意娶卫三姑娘为妻,只是缺个保媒的人。” 林晓其实心里是偏向愿意的,程磊人真的不错,帅气有为,卫萄又是她的好朋友。 可是林晓也有顾虑的地方,她问: “你爹娘知道吗?” 程磊笑道: “还没告诉父母。嫂子别急,我的意思是嫂子先去问问卫家的口风,若是他们愿意,我这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林晓道: “你确定?” 她想着以程磊的地位,他爹娘怎么也会想着给他物色个公主郡主或者家世更显赫的世家大族吧。 程磊道: “这一点嫂子放心,只要卫家愿意,我这边就是求圣上赐婚也没问题的。” 林晓心想,你就是仗着皇上看脸。 她道: “帮你去问自然没问题,不过得看你是让我去问卫 家的口风,还是问她的口风。” 程磊道: “二者有区别吗?” 林晓道: “当然有。如果是问卫家,我想卫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可是问她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程磊看着林晓忽然一笑,道: “嫂子果然会说这种话。” 林晓一笑,程磊道: “如果只是想得卫家同意,我也不用来找嫂子了。” 他直接找人上卫家提亲,卫珙夫妇能不愿意? 那简直不识抬举。 林晓点点头,笑道: “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再好不过,我去帮你问问小萄。” 程磊又看向林晓,林晓又道: “要不要我们再筹备个宴会,把卫萄请来?” 程磊道: “过些天圣上会筹备马球会,到时候卫家想来也会参加,届时还务必请嫂子帮忙撮合。” 林晓表示一定尽力。 林晓看看程磊,还是笑问: “敬之,我这么称呼你没问题吧。” 程磊自然没问题,林晓道: “你为什么突然对卫萄有意了?” 程磊笑道: “马球会,马球会她虽然未登场,可是嫂子比赛时,她竭力助威,又在小妹为难你时给你解围,口齿伶俐毫不露怯有理有据。” “我觉得她很好。” 第四百一十章 做媒二 程磊觉得卫萄很好林晓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林晓自己就觉得卫萄好得不得了。 开学堂这件事,卫萄在她还没流露出来的时候就勇敢表达自己的想法的,还极力和家里对抗要来帮她。 卫萄一个从小在封建社会长大的女子,能有这种想法太难得可贵了! 所以林晓觉得程磊喜欢卫萄虽然意外,但是很有眼光! 可说起有眼光这件事,林晓想起程磊的潇洒韵事来,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霍青山,问他有什么想法,毕竟霍青山肯定比她更了解程磊。 霍青山得知这件事也是比较意料之中的,但又在情理之中。 人人都觉得程磊必定是要娶公主郡主的,正好皇帝的长女也到了待嫁的年龄。 可是在霍青山看来,程磊不会想娶公主的。 因为不论你是谁,娶公主都要用“尚”字,皇帝的女儿嫁给谁都是低嫁,程磊再得圣眷,面对公主也总得服软退步。你要是再想潇洒,有公主在有许多人盯着,也是很不方便的。 以程磊的个性,是受不了这委屈的。 林晓想起来香玉奴来,这样的红尘知己,程磊应该不止一个,未来还会有更多。 “所以……” 林晓道: “程磊是不想 有人管着他去潇洒快活,才打算娶卫萄的?” 那这门婚事林晓还是很犹豫的。 霍青山笑道: “也不必这么想,以程磊的个性,他肯定是对卫萄有好感才会找你做媒的。” 林晓道: “那他会愿意为了小萄不再纳妾和逛青楼吗?” 霍青山道: “怕是有点难。” 林晓觉得不是滋味,霍青山道: “你别自己想,你去问问卫萄,说不定她不在乎呢?” 林晓便去学堂找了卫萄,因为英华学堂名声越燥,现在学生越多,她们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一进去大家都在教书。 蓝嫣提议学堂可以多招几个女教师来帮忙,最好学校也扩大一下。 林晓表示已经在物色新的老师了,她已经先找了几个稳当人帮佣可以照顾孩子,至于地方倒还够用的。 在学校待了一天,林晓愣是没找到机会单独和卫萄说话,便在放学后拉着卫萄和她同乘马车。 卫萄笑道: “姐姐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林晓坚定点头,道: “你父母没给你定婚事吧。” 卫萄不好意思一笑,道: “没呢,哥哥姐姐还没着落,怎么轮到我了。” 林晓道: “那就好。” 她看着卫萄,道: “你觉得程磊怎么样。” 听到程磊的名字,卫萄先是停顿了一秒,眨眨眼睛笑问: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林晓道: “你就说觉得他人怎么样吧。” 卫萄好像脸红了,道: “程将军人自然是好的了。” 林晓把程磊找她帮忙做媒的事说了,卫萄都愣住了,左看右看的没反应过来。 林晓问: “你怎么想的?” 卫萄结巴说不出话来,这件事对她的冲击是有点大的。 她问: “姐姐你怎么想?” 林晓诚恳道: “你要我说嘛,程磊人是还不错的。” 高富帅全占,能得到霍青山认可,人品也不错,前途无限。 和他成亲也是朝凤城无数女子的梦想。 可是程磊也有缺点。 林晓道: “你还记得上次中秋节,我们在茶楼看到他旁边那个崔氏吧。” 卫萄略有些呆萌地点点头,林晓把崔氏的来历说了一遍,卫萄仍旧是点头也看不出来她什么心情。 林晓道: “他身边也不止这一个人,未来可能还会有更多,你能接受吗?” 这就是林晓眼中程磊最大的缺点了,但是对古人而言这可能不算什么。 可是卫萄半天说不出来话,直到马车到了卫 家她都没有给出一个回答。 林晓道: “程磊让我私下先问问你的意思,也是尊重你。” 卫萄道: “可我……”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啊。 林晓道: “你不必着急,过几天圣上要办马球会,到时候你们还可以多接触一下你也可以这几天想清楚,或者和你亲娘说说。” 婚姻大事慎重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卫萄回去晚饭几乎也吃不下的,卫夫人注意到她不寻常,问她怎么了。 卫萄只摇头,道没事。 她也没和芝娘商量这件事,因为她知道芝娘肯定会同意并且要她立马答应的。 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想给程磊做妾呢,何况程磊有意娶她为妻? 这门婚事实在是好。 …… 林晓也没想到自己成亲后最重要的事是给人做媒,这就是古代已婚女子的首要任务吗? 但是她休整了两天还是去衙门门口茶棚报道了,还带着自己的箱子。 白大人和少尹看到她那叫一个意外,没想到她还来当仵作。 林晓表示: “以后有什么难案或者缺人,我不在也只管到公主府或者林府找我,只要我没事,一定来的。” 白大人真的佩服林晓,少尹也是内心连连称奇。 眼见衙门 没什么事,林晓便提前下班去了英华学堂,正好赶上她们放学,一个个看起来都有些累了。 林晓依旧和卫萄一辆马车,引得剩下几人好奇,到了第三天还是如此,蓝姗不禁问蓝嫣: “林晓这两天是怎么了,总找卫萄说悄悄话。” 蓝嫣不知道,但见状也止不住地思索,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卫萄还是没想出个结果来,她道: “姐姐你有什么看法?” 林晓道: “这是你的婚事啊。” 她的看法已经说过一遍了,要看卫萄。 卫萄心乱如麻,道: “我想能不能和程将军再多见两面?” 林晓道: “当然可以,圣上有马球会呢,到时候很多人都会去。” 卫萄道: “可是我爹只是一个侍郎,圣上未必会想到我家。” 林晓道: “就算你爹不去,你也一定会到场的。” 就是她没有法子,霍青山程磊也一定能说上话的。 卫萄又是纠结样,林晓安慰她道: “你放宽心,不用害怕的。你如果对程磊有意,大可以试试多和他接触接触。” 果然次日圣上就正式表示九月初一是好日子,要在皇宫的东内苑进行一场盛大的马球会,并在数日之后于广林苑举行一场狩猎。 第四百一十一章 皇家马球宴 皇帝这次要办的马球会非常盛大,请得人也很多,霍青山程磊之流不必说了,还有许多王公侯爵也纷纷被邀请到场,纵然如此还有许多没有座位的。 诚如卫萄所说,卫珙这个户部侍郎还真没被皇帝想起来邀请入宫参加马球会。 但是皇帝有下令,英华学堂的几位女学士务必到场,另外还有许多年轻人也凭借种种关系来了不少。 卫家文家因为只有卫萄文妙被邀请去,所以林晓打了招呼派人接二人一块入宫好有个照应。 皇帝安排的马球会是要打一天的,所以过了辰时大家就要到东内苑齐聚,有太监宫女有条不紊地领着大家入座。 东内苑占地很大,里头还养有许多动植物,相当于一个小动植物园,仅今天的马球场地都要比程磊上次安排的大许多。饶是如此据霍青山描述也比不过广林苑一角。 这个场子并非专门用于马球的,很多运动竞技也都适合于此举办,反正地方够大,旁边还有一个宫殿用作休憩更衣进餐等等,殿前一大块空地方便人们置席观看。 林晓觉得这个台子倒比上回的观景台方便,那个台子稍微高了点,居高临下的看人更方便,看不太清楚球,但是 这个空地高度示意,目光更平行,看上看下都方便。 这种场合,大家多早早坐好的,皇帝肯定要最晚出场的,等他出现山呼万岁。 皇帝笑道今日马球是为的大家齐聚,一起活动筋骨强身健体,也是展示大凤雄风,望诸位千万不要拘束,只管说笑等等,若有技痒的千万不要含蓄,不拘男女踊跃参加,纵然才浅的有心也只管上场,不要害羞等等。 众人谢恩,皇帝又提了几位人,打头就是霍青山程磊,皇帝笑道: “其他人还罢,你们两个可务必得上场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才行。” 程磊笑道: “别人还好,若是我与青山对照,怕是一场不够。” 皇帝哈哈一笑,道: “那朕可就要大饱眼福了。” 接着又是几个皇帝比较亲近的大臣和王侯将相,然后又提了几位女客,却是林晓等人。 皇帝让她们到跟前来,和颜悦色地笑道: “听说上次行之举办的马球会,嘉平可是大放异彩啊。” 林晓心里叫苦不迭,笑道: “都是他人让着嘉平罢了。” 皇帝笑道: 嘉平文武双全,何必如此谦虚。” 林晓心想,不不皇帝,我没有谦虚,上次纯粹运 气好,不对,是马好。 皇帝又笑道: “不知其余几位女学士可擅长马球。” 她们当中,蓝嫣蓝姗略会,蓝妘卫萄会骑马没打过马球,文妙还在学习如何骑马。 几位都照实说了,皇帝道: “那若是嫣儿姗儿有兴趣,可只管上场打一打便是。便是妘儿萄儿妙儿不会也没什么要紧的,今日原只为玩,你就是上场专为学骑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众人谢恩,林晓心里哭唧唧的。虽然她上次回去后有苦练了一下骑马打球,但是今天宫宴,外人连丫鬟都不能带进来,何况马乎? 今天是宫苑举办赛事,外人连丫鬟都不能带进来,何况马乎? 至此皇帝的点名是结束了,马球要开始了。 这场马球跟上回一样,最开始是两队人马进行表演赛,不过这个表演赛可比上次的要宏伟得多。 因为这回的表演赛参赛人员是御刀卫和北衙羽林卫,皇帝道胜者赏半年俸禄,众人欢呼。 一下给半年工资,听起来还挺心动的。 林晓正心动呢,霍青山在她耳边笑道: “你上场吗?” 林晓道: “我能不上吗?” 霍青山道: “你不上没问题,她们得上。 ” 林晓道: “为什么。” 霍青山一笑,道: “回头再告诉你。” 林晓道: “你还是现在说吧,不然我得惦记死。” 霍青山道: “那就等她们打完马球再告诉你。” 霍青山这是存心要吊林晓胃口啊。 林晓胃那叫一个难受,尤其桌上的点心都干干的噎喉咙。 她忍不住左右回头看,她们几人的座位还是被特意安排在一块的,目光交流比较方便。 程磊发号施令回来,他和霍青山分坐皇帝两侧,落座的时候目光自然而然向他们这儿一看。 林晓觉得他是在看卫萄。 这场皇家马球会会不会成为一场大型相亲现场? 一场马球下来,是北衙军赢了,皇帝下令赏赐,御刀卫也赏了一月俸禄让他们再接再厉,众人谢恩。 皇帝又夸程磊训练有素等等。 林晓想,要是霍青山没推脱御刀卫将军这一个职位,今天就是霍青山麾下部队和程磊部队比拼训练成果了。 不过照霍青山解释,御刀卫很难比过北衙禁军,因为御刀卫对人员的身份外貌有很多要求,选入的多是世家官宦人家弟子(也是防止他们身为近侍会做什么事来)。 这样的 人即使训练也不过练得太狠,是没法和北衙军这种有更多专业要求的人比的。 林晓心想怪不得霍青山当年年纪轻轻就当御刀卫将军了,因为这职位看身世还看脸,你不当谁当。 两场过后皇帝就要自己上场了,就在大家翘首以待,林晓心里吐槽谁敢赢皇帝的时候,皇上道: “朕知道,你们必定都忌惮身份不敢赢朕。” 林晓心想,皇帝你真有自知之明。 皇帝又道: “青山行之,你们来与朕对战,你们的实力朕可是清楚得很,不许放水。” 霍青山程磊对视一眼,林晓憋笑着看霍青山。 皇帝,你真会玩! 二人慢慢的脸上带笑的起身,行礼道: “臣遵旨。” 林晓内心的期待值那叫一个高昂,小小的鼓掌想看霍青山程磊会怎么表现。 三人便去后头更衣,程磊忍不住问霍青山: “怎么办?” 赢还是输?要么打平? 霍青山道: “我们若是输了,圣上只怕不过瘾。” 程磊苦笑道: “那也不能真赢啊。” 皇帝现在高兴,要是他输了心里不好受,那他们就要真难过了。 霍青山道: “上半场险胜,下半场看圣上心情。” 第四百一十二章 皇家马球宴二 两队很快商量好对策,骑马立于两边,中间置球,令官发号众人骑马开始争夺。 林晓看得那叫一个投入,她还真的挺期待霍青山程磊敢不敢赢皇帝呢。 众人都捏着一口气观看,这第一球被霍青山抢下,众人皆跟着他追逐那球,皇帝将球截获,台上叫好声响成一片。 可是截了没多久,程磊却在后头等着呢,又把球传回给了霍青山,于是旁边的队员又调转马头,但是哪里比得了早就蹲守的霍青山呢? 于是第一筹便被蓝队得了。 林晓顿时拍手叫好,给蓝队助威。 旁边人都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林晓鼓掌鼓着就是没劲了,旁边卫萄立马站起来跟她一块笑着鼓掌助威,两个人顿时成了台上焦点。 旁边人看着这两女子,心里想她们是真傻还是装的?如果是装的,那未免太像了些。尤其是卫萄,你说林晓给霍青山助威是情理之中,你凑什么热闹? 霍青山与程磊用打配合的方式又夺一球,林晓觉得旁边的侍卫不是在装就是太蠢,他们全程跟着霍青山程磊皇帝三人掉头转向,毫无其他事可做,看起来狼狈又傻得可爱极了。 不过老话说得好,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皇帝上了两次当自然不会外轻易受骗,于是第三次的时候运用了点战术虚晃一枪成功截住第三球。 程磊拼命骑马赶追,试图把球抢回来,但是皇帝又挥杆打远,这一球终究是让皇帝得了。 皇帝笑得还挺高兴,看起来玩得是真过瘾啊。 但是霍青山没让皇帝高兴太久,下一把二人换了战术开始绕着转圈圈,看得林晓都晕了,然后由程磊负责突袭打球,霍青山率领众人押后负责阻止皇帝。 蓝队又得一分,林晓高兴极了,疯狂叫好鼓掌。 眼看皇帝要输啊,底下大臣和场上侍卫都要坐不住了,唯独皇帝身边的太监还气定神闲笑呵呵的,他知道皇帝现在高兴,就想来点真的,霍青山程磊让着他他才不乐意呢。 皇帝好不容易又抢到一球进了,这球进得真不容易,可以说是过五关斩六将,得了个满堂彩,等这球了了上半场也就到点了。 几人归座休息,皇帝笑道: “就这样,你们下半场可得好好打,若是让朕发现你们让着朕,朕可不依的。” 霍青山笑道: “臣只怕待会臣赢了,圣上恼了,一会儿 午宴不给臣赐座呢。” 皇帝哈哈一笑道: “若是你赢了,一会午宴就是你要吃白鱼羹朕也让人给你现捞去。” 林晓笑看着霍青山,低声道: “加油。” 众人稍作歇息便上阵,霍青山程磊不减雄风,继续变幻战术围困皇帝,皇帝却采用各个击破的方式,陷住二人夺得一球。 现在比分持平,林晓看得那叫一个激动,卫萄的目光也紧紧注视着场上。 下半场比赛更加焦灼,双方都主动许多,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程磊夺得球来,却在半道让人抄了,而那个人却不往回打,手一偏将球让给人。 如此反复,球在几人手中不停转动,就是不进门。 好不容易程磊伺机夺得球,一人一马追着球过去,将众人远远甩在后头,又抢先一分。 下一把皇帝就拿回面子,在众人配合下进一球。 比分又平了。 林晓慢慢体会出意思来,大约最后比赛会以持平为结果了,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霍青山用实力否定了她的想法,再接连被抢球后,霍青山策马连环将球打出,众人努力追赶着球,眼看皇帝球杆快碰球了,程磊不知道哪儿冒出来把球又 抡远了,霍青山紧紧跟上将球甩到空中狠狠一挥…… 林晓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若是霍青山赢了此球那就赢定了! 看那弧度,进洞是一定的了! 不料此时旁边号声响起,一个太监喊: “时间到!比赛结束!” 最后那一球速度慢了些。 林晓气得跺脚,看那香果然燃尽,无力坐下。 众人又叫好的又惋惜的又夸圣上威武的。 霍青山不露表情,程磊遗憾地伸手拍拍霍青山的背,皇帝亦为之可惜。 归座后皇帝盛赞二人,虽然平手,扔将彩头赏给他们,还笑道: “马球就该如此,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不能你让我我让你的,否则还有什么意思。今日两位爱卿打得很好,朕也高兴,待会用过午膳,大家稍作歇息,下午还仍旧一块取乐!” 大家纷纷叫好,又夸皇帝龙马精神不必多说。 林晓很好奇问霍青山: “是真的打平了吗?” 他两加起来打不过皇上?不合适吧。 霍青山道: “时间有限,无可奈何。” 林晓觉得霍青山程磊是算好时间的,对他们这样的高手而言不难。 只能感慨,伴君如伴虎啊。 众 人下去更衣稍作歇息再被领着去用午膳,林晓趁机问卫萄如今什么想法。 卫萄支支吾吾的,她平日里是一个主意很大的人,但是此事却犹豫不决。 林晓能够感觉到卫萄对程磊是有意的,但是意思不深,而且大家了解得太少了。 诚然程磊这样的目前来看实属一个女子良缘了,就是花心这点对未来没什么保障。 林晓还是那句话,作为古人程磊很好,可作为卫萄的现代人好友,林晓实在更希望卫萄能够找一个真爱。 林晓道: “午后大家可以稍作歇息,你有机会和他再聊一聊的。” 午宴是在东内苑一处风景宜人的亭台里用餐,林晓想着午宴卫萄文妙和自己坐近点,彼此有个照应。可是来者人数众多,不是每个人都能跟皇帝在一块用膳的,有的在台下有的要在附近屋舍另开地方。 好在太监把她们几人都领到了亭台上,还跟林晓坐得很近 林晓真的受宠若惊,皇帝这么看重英华学堂?还是说因为爱屋及乌? 那皇帝对霍青山的爱也太深了点吧。 席上还有瑞王等人,皆是皇帝亲之又亲的,皇帝还让瑞王中午好好消食,下午也要上场等等。 第四百一十三章 相亲 期间皇帝还时不时与众人说笑谈话,偶然间又问英华学堂如何,学生可多了,教学可吃力。 如今学堂学生快百人了,大家是有些累,好在近来蓝家滕家卫家都又出了一个人来帮忙,还有些人过来询问可需要人手的。 皇帝一笑道: “多招几个人教学是好的,朕看几位女学士都在芳龄,指不定过两日寻了人家不好再教书了。” 皇上此话一出,众人都各有想法,蓝嫣等人皆羞涩一笑,不好说话。 卫萄却下意识道: “成亲了照样可以教书的。” 又补充: “林姐姐成亲了也没说不开学堂了。” 皇帝闻言一笑,道: “说得对,说得好,真乃女中豪杰也。” 卫萄道: “圣上谬赞了。” 程磊闻言看一眼过来,没甚笑意。林晓觉得他平时这么一个爱笑的人不笑了,必定有怪。 她看一眼霍青山,他恢复了对常人的高冷样子吃菜。 皇帝又要大家亲密,坐得近一些,就差把霍青山程磊的凳子挪到他旁边了。 林晓忍不住想,皇帝你再这样我要怀疑你是不是另有所图了啊。 想着吃了一大块肉,真香! 早就有人问了他们平日爱吃什么,可有忌口,加之御膳奢侈,于是 席上都是林晓爱吃的肉,霍青山还贴心的夹了一大块鱼肉给她。 虽然没有白鱼羹,但是清蒸青鱼味道也很不错啊,还有蟹肉虾仁等物做的海鲜羹,林晓还想要第二碗但没好意思。 没事,回去吃! 林晓低头吃羹的时候,感觉有目光越过她在看谁,她虽然没敢抬头但是从光的角度来看更像是皇上。 她放下碗看,只见程磊在吃羊排,样子还有点飒。 更加肯定不是他了,因为程磊的目光会让人觉得直白热烈,不加掩饰却不让人厌恶。 而霍青山的目光总是淡淡的,落在你身上像是驻足的风,又可以像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还可以温柔的好似端详着……林晓说不出来那种感觉,霍青山那种目光林晓只偶尔在他看自己的时候感觉到,仿佛在欣赏什么。可是霍青山无论是欣赏花草文玩还是歌舞字画都不会有这种表情。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意吧。 林晓低头一笑,悄悄看一眼皇上。 从方位来看,刚刚的目光大约是来自皇帝的。 一时间用完膳,皇帝又让几人陪他走走消消食。 这东内苑风景很好,还有各种动物在那儿学着人散步,煞是可爱。 皇帝不说政务,只唠家常,因说道转眼间霍 青山也成亲了,便问程磊可有意了。 程磊笑道: “臣素来不做没把握之事,若是臣像青山这样觅得一意中人,定也要厚脸皮来求圣上一个恩典,还望圣上先恕臣放肆之罪了。” 皇帝笑道: “你若能跟青山一样,那朕岂有不降旨赐婚的道理呢。” 程磊道: “那臣就先谢恩了。” 皇帝又问起来一个杜姓男子的婚姻大事,林晓心想皇帝你怎么对人的婚事那么上心呢?还专挑好看的人问。 你倒是关心关心你儿子和女儿啊。 说话间皇帝也走乏要去歇息了,道诸位可以歇息或者玩耍,只注意安全即可。 霍青山对卫萄文妙道: “你们若是不困的话,我带你们去练练骑马。” 文妙有所犹豫,林晓拉着卫萄道: “去吧,我来教你们。” 蓝嫣笑道: “哥哥好偏心,为何只教两位姐妹,不教我们。” 霍青山笑道: “你们几个会的就别捣乱了,人一多只顾着玩,再也学不会的。” 她们几个只好先下去休息了,程磊也走了,霍青山带她们去了阴凉处,又命人把马儿牵过来。 跟马一块过来的还有程磊。 他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两杆球杖,笑看大家,问: “是谁要学习打马球。” 明知故问。 卫萄依依不舍地看一眼林晓,林晓笑道: “你会骑马,就练习一下打马球好了。我来教妙儿骑马。” 卫萄便上马,程磊丢给她一柄球杖,两个人骑马渐行渐远。 林晓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怪怪的,总有种把卫萄卖了的感觉。 这边霍青山也不冷落了文妙,教她上马学习。 那边程磊带卫萄到了空旷没人的地方,一边教她打马球,一边笑道: “卫三姑娘,可介意我唤你闺名。” 卫萄胡乱点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球,程磊道: “之前托嫂子问得事,可想好了。” 卫萄脸红地不行,好不容易才问: “为什……为何会是……我。” 程磊笑着把觉得她好的那番话说了,卫萄道: “天底下好的女孩子很多呢。” 程磊道: “可现下我只看到了你啊。” 卫萄道: “还有蓝姐姐她们。” 程磊一笑: “你说蓝嫣蓝姗啊,我对她们没意思。” 这两个人不会是他想要娶死的类型。 卫萄道: “还有蓝妘姐姐。” 蓝妘人也很好,程磊笑道: “我和青山关系这么好,我是不会娶蓝家女子的。” 卫萄道: “为什么?” 很快她自己想到了答案: “是怕他们管着你?” 程磊一笑没有否认,把球打回来,道: “差不多。” 卫萄道: “你怕婚后有人管着不让你纳妾潇洒,所以才想娶个身份不如你的,才挑中了我。” 程磊一笑道: “我对你还是很有好感的,不然身世不如我的大有人在,何况难道还有妻子能拦着丈夫潇洒不成的吗。” 卫萄心想他也没否认自己的分析。 卫萄道: “林姐姐便能管着姐夫。” 程磊笑道: “青山嘛……他目前算例外,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厌烦呢。” 卫萄道: “他不会的,他发誓过,若是移情,便剖心挖肝以祭天地。” 程磊笑道: “这种好听的话,此刻你要我说一箩筐也有的。” 卫萄止不住地失望。 程磊看向卫萄,笑道: “虽然不太好听,却是真话。不过你放心,我娶你入门必定会尊重你呵护你的。” 卫萄还是犹豫不决,程磊想以自己的条件向人提亲,应该没有几个不肯的,可卫萄甚至有点不情愿的样子。 他道: “你该不会……已经有意中人了吧。” 卫萄看向程磊,脸蛋绯红。 第四百一十四章 女孩的心事你别猜 程磊有点诧异又有点好笑,道: “你该不会喜欢……” 卫萄看着马头,程磊声音响起: “青山吧。” …… 卫萄无语,自嘲笑了一下,道: “不是。” 程磊道: “那是谁。” 他早打听过,卫家非本地人,来了两年虽然结交了些朋友,可是卫萄身为女眷能认识来往的人有限,若不是林晓,许多宴会都与她无缘。 在这些人当中,和卫萄能有点接触又优秀的男子,除了他与霍青山还有谁?总不至于是杜隽吧。 程磊便又问是不是杜隽,可卫萄反问杜隽是谁。 程磊道: “就是方才席上那位穿青衣的,圣上有意点他做驸马。” 把事情说破,纵然卫萄喜欢的是杜隽也无济于事了。 可卫萄对于杜隽压根没印象。 程磊问: “那你究竟对谁有意?” 卫萄一笑,道: “这个想来无关紧要。” 程磊道: “我总得知道我是输给了谁,他是什么样子。” 卫萄又是一笑,道: “程将军纵然英才,可是这世间胜过你的大有人在呢,程将军也不必拘泥于皮囊身份。” 程磊道: “那你是觉得嫁给那个人会比嫁给我更好?” 卫萄只是笑 ,道: “我怕是无缘和他在一起,只望他能一生幸福平安。” 程磊又问: “是你老家的亲戚邻居?” 卫萄道: “程将军别问了。” 程磊道: “不会是……” 卫萄看着程磊心里捏着口气,程磊道: “瑞王殿下?” 卫萄又是一笑,摇摇头道: “程将军别猜了。” 程磊心想还好不是瑞王,想这大皇子除了身份尊贵,论内外皆远不如他,若是输给他,程磊才要憋气呢。 不过程磊很快想到一件事,笑道: “不过卫娘子你若是对瑞王殿下无意,又心有所属的话,我劝你早做好打算,或者和家里人通个气。不然……” 程磊一笑: “你的终身大事怕是要不如愿啊。” 卫萄道: “此话怎讲。” 程磊道: “瑞王殿下到了年纪,圣上要给他指一门王妃呢。” 卫萄道: “这与我有甚关系。” 皇帝还能看中她不成。 程磊笑道: “难道卫娘子没发觉,圣上对你们五位女学士很关心吗?上次马球会,圣上还特意叮嘱瑞王殿下要他见见你们。” 卫萄明白,皇上是要从她们之间选个瑞王妃…… 程磊道: “今日席上圣上对 你还挺留意的。” 卫萄心里有点慌,道: “程将军别说笑了,蓝嫣蓝姗两位姐姐比我优秀得多,怎么会轮得到我。” 程磊笑道: “我可比你更了解圣上。” 卫萄道: “若程将军能揣测圣意,又何故要与我会谈。” 程磊笑道: “我今日已经向圣上讨了赐婚的旨意,瑞王的婚事还要几天,你若是愿意,我们这几天就可以把事定了。” 程磊做事真是雷厉风行。 卫萄在马上心绪不宁,她不想嫁给瑞王这是肯定的,可是嫁给程磊…… 卫萄想,要是嫁给程磊是不是就能…… 程磊看出卫萄心中动摇,笑道: “你可以回去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随时告诉我,不过最好在这半个月以内。” 程磊想皇帝要是给瑞王指婚,大概是这一两个月的事,筹备约半年明天春天正好完婚,故卫萄最好在皇帝下决心之前告诉他答案。 当然若卫萄想做王妃,他也没啥好说的。 他们回去,文妙已经能骑马小跑了,看样子学习很有成果。 众人下去歇息一番,林晓问卫萄怎么样了,卫萄道: “程将军说再让我好好想想。” 程磊还是很尊重卫萄的,这一点让林晓比较满意 。 卫萄道: “林姐姐,你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林晓道: “把学堂好好开下去,最好多开几家,开遍天下,让全天下的女孩都能够上学读书。” 卫萄道: “开全天下的话,姐姐是不是要离开朝凤城了。” 林晓道: “会吧。前几天青山还问我,要是想多走几个地方,他便跟圣上请一个按察使的官,带我到各处走走,肃清吏治。” 林晓还挺期待的,毕竟一路走来见过太多不公与黑暗,她想能做点改变就做一点。 卫萄露出点不舍与难过来,道: “那姐姐岂不是要走很久。” 林晓道: “可能一年半载是要的。” 卫萄泄气,林晓又加了一句: “若是开学堂只怕要耽搁更多时间。” 卫萄越发难过起来,道: “姐姐走了,那英华学堂怎么办,还有你的太平酒楼和华新书店。” 林晓表示: “我也愁这个呢,不过我想好了。小萄,我把英华学堂交给你如何。” 卫萄听到这话有些吃惊,林晓道: “这群人当中属你我最志同道合了,把学堂教给你我放心。” 卫萄有些不知所措,她一方面想答应林晓, 可另一方面她又…… 正在卫萄犹豫之时,有宫女过来轻轻摇铃示意大家可以起来了,因为皇上已经醒了,大家还是做好准备更衣盥洗梳妆。 卫萄整个下午都有些闷闷不乐的,林晓兴致却很好,看人打马球兴高采烈的。 一会子程磊又上场了,还有许多公子也轮番打,或文或武,皆有乐趣。皇帝又笑让林晓她们打个文球玩一玩,林晓推脱了一番,皇帝笑道: “就你们六个玩一玩,横竖取乐,还有谁说什么不成。” 她们推脱不得,林晓便带着几人去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再过来时场上待发的是瑞王等人。 皇帝笑道: “源儿这孩子就是性子太浮躁了些,沉不住气,你看他打马球只知道向前冲,没有个战术怎行呢。” 旁边人笑道: “瑞王殿下还年轻,性子活泛点也常有的。” 还有人道: “待瑞王殿下摸清其中门道,自然就懂如何活学活用了。” 德妃笑着过来给圣上奉茶,道: “瑞王就是平日里在王府少了人束着他,若是得了个娴雅的王妃管着,便也就学会如何静下心来了。” 卫萄闻言心里一紧,心想难道这么快皇帝就要给瑞王指婚了? 她紧张不安地看向林晓。 第四百一十五章 猜不明白 林晓安静地看马球,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对。 按照她的经验来看,他们这个阶层地位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说什么话的,尤其皇上。 比如他想开一个盛大的马球宴,势必是提前有风声的,比如看球杖,说到什么事什么人,底下人顺其心意劝圣上开场马球会,正中皇帝下怀,他舒坦了底下人才舒坦。 所以皇帝今天说瑞王这话,肯定是有他的深意的。 那想来德妃说出给瑞王立妃就是皇帝的心意了? 林晓忍不住看卫萄等人,再想起霍青山之前的话,难道皇帝要在这些人里选一个瑞王妃? 不是吧! 林晓知道瑞王是皇子,还是大皇子,尤其在皇帝步入中年子嗣稀少的情况下,大皇子占据很大优势。 可这是从利益上考虑,从个人感情方面来看,林晓看瑞王就是一个脾气不大好还努力装出沉稳大人样子的普通高一学生,而她身后的这几位女孩都是聪慧坚韧脾气好的优秀美女。 要是说私底下做媒,林晓是不会想到把她们跟瑞王撮合在一起的,毕竟程磊这样的优秀青年她都还要犹豫一番呢。 可林晓冷静下来想,对方那是大皇子啊!管她心里觉得不配呢,在封建社会下 ,别说王妃了,选你当妾都是你祖坟冒青烟。 林晓眼睛在看场上,心里却乱如麻,想皇上会比较钟意谁呢?文妙身份太低首先被她排除,这么看最有可能的是蓝嫣?几次进宫都是她作为剩下五人的代表发言。 林晓想那卫萄呢?卫萄爹是户部侍郎,官职要比蓝嫣父亲高,就只不是什么名门世家。 一会儿轮到她们上场了,林晓卫萄都各怀心事,头彩便让蓝嫣得了。 卫萄道: “姐姐,打起精神来。” 林晓笑道: “你还说呢,你瞧瞧你。” 她们两个便一起振作起来,林晓不欲出风头,得了球却打给卫萄,卫萄得了球也有些手足无措的,想着自己若进球引人注目,下意识想传回去,不料这犹豫间被蓝姗抢了球去。 林晓恍惚听到几句男人说的话,无非是指女人就是打不好马球等语。 林晓心中来气,想这还了得?非让你们见识一下! 于是下一把便不逞多让,一杆将球打得老远,策马追上。 她马术是比几位都好的,因此在追球过程可以说是压倒性的力量,连进两球后林晓觉得这样也没意思,便想一个好玩的法子。 林晓笑道: “论骑马你们是没 人赢得过我的,不如这样,下一球我得了球不打进洞,传给你们,看你们谁能接住球打得好,如何?” 卫萄率先同意,剩下的知道骑马不如林晓,便纷纷应允。 于是林晓果然抢了球不发,道: “小萄接好。” 可是林晓嘴上说把球给卫萄,却打向了蓝嫣,蓝嫣那是一个手忙脚乱,众人接球不及,眼看着球掠了过去到了后头文妙跟前。 林晓笑道: “这叫做声东击西。” 卫萄对文妙笑道: “快把球打过来。” 文妙击球打偏了,球滚到一个没人角落,几人见状连忙去追球,蓝妘得了球打过去,林晓给人让路过去,又骑马到了门洞后准备给她们把球捞回来。 可是蓝妘没能把球打进洞,球又弹回来了,众人继续追。 看着场上几人把马球开发出了新的玩法,台上看客也是又好奇又开怀。 在林晓的帮助指点下,场上众人都陆续进球,这场马球不是比赛而是指导了。 林晓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技术能教别人了,六人场上玩了一会就下去了。 皇帝笑道: “你们这打法有趣的很。” 林晓笑道: “臣女等人不才,恐落人笑柄,便只好做这法子 玩耍。” 皇帝笑道: “你们这样很好,就该好好玩才对。” 她们归座后场上又是许多人打马球,皇帝还高兴地赏赐她们糕点等物。 林晓拉着霍青山耳语道: “我知道皇上想干什么了。” 霍青山一笑。 日暮西山,这马球会也差不多结束,大家可以回家了。 不过皇帝兴致好,又留打得好的人在宫里用膳。 林晓觉得皇帝是想借着这宫宴传达一点信息,毕竟她实在想不出来刚刚那场马球她哪儿发挥得好了。 果然宫宴之上,皇帝几次提到杜隽,试他文采等等,又赐酒给霍青山程磊,还赐菜给林晓等人。 皇帝还挺端水的。 宫宴结束又有太监宫女来赏赐,有皇帝赏糕点,还有德妃送了首饰和布料。 卫珙文杰等都带人在宫外接了卫萄文妙回家,林晓在路上问霍青山: “皇帝是有意在卫萄她们之间选一个做瑞王妃?” 霍青山笑着点头,林晓问: “你觉得可能会是谁。” 霍青山道: “圣上总说瑞王浮躁,要让他把心定一定……” 那就是会选一个沉稳的了。 林晓道: “小萄?蓝妘?妙儿?” 霍青山笑道: “从 身份来看,卫萄更有可能。” 林晓第一反应居然是欣慰地笑了,卫萄不愧是她最看中欣赏的好朋友,不仅吸引了程磊还是吸引了皇帝。 霍青山看林晓那么开心的样子,问道: “你更希望卫萄选谁。” 林晓道: “非要二选一的话,那还是程磊。” 但是林晓直觉卫萄可能谁也不想选。 …… 卫萄回到了卫家却不见笑脸,还是恨拘束的样子,卫珙还道: “怎么入宫参加了宫宴还不高兴的样子,难不成你舍不得那皇宫不成。” 卫萄道: “女儿没有。” 她将皇帝赏赐之物拿出来,卫珙要将那点心放到香案上供奉了才肯食用,德妃还赏赐了她珠宝,也是很好的东西。 卫夫人道: “你可是在宫里遇到了什么事?怎么心不在焉的。” 卫萄道: “没有。” 卫荞看出端倪,笑道: “三妹不会是看马球的时候,被场上哪位郎君给把春心击中了吧!” 卫萄道: “大姐何出此言。” 她顿了顿道: “不过今日上场打球,累着了。” 卫珙笑道: “累了今晚就好好休息。” 一时间卫家吃了御赐的金乳酥各自休息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 桂花香案 霍青山在审核案件的时候发现一件案子略有点奇怪。 这是一桩凶杀案,凶手拒不认罪,但是证据确凿于是县官恳请施刑。 根据仵作验尸显示,死者被歹人侵犯之时被活活掐死,可是歹人心地狠毒,临走还往死者腹部刺了一刀并在逃跑时不慎丢失了凶器。 仵作做出这一判断是因为死者血流均匀,倘若先中刀嘛死者必定会剧烈挣扎,血液痕迹凌乱。 最后县令通过那把刀找到了铁匠顺藤摸瓜擒获凶手。 霍青山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凶手既然已经把死者掐死何必再掏出刀来补上一下,倘若凶手是不知死者已亡想要杀人灭口,那也应该以刀刺入其心脏位置才对。 这件案子有问题,被他标注后驳回,其他几人也没有意见,只是笑道: “有霍大人在,这天下冤狱可少五成。” 霍青山只觉得这些都是被他看见的,没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就会对天下冤案负责了,他只想着若是林晓在公主府待得不开心,便可以带她去各地转转,顺便平定天下冤狱。 而此时的林晓正在斟查一件上吊自杀的案子。 本来自杀是没有什么好断的,发下公文注销了户籍 让其家人破土发丧就好。 可是因为此人附近邻里都不认识,他手上又没有任何户籍文书,县令只好把案子上报了,到了京兆府手中。 白大人看卷宗不大对,卷宗写明死者吊死于路边桂花树上,绳子一端绕过树杈在树干上缠了一圈,而脚下没有垫物,死者系爬树自缢。 白大人觉得这个上吊方式可实施度不大,死者都要爬树了,还不如找个板凳更方便呢。 林晓看了验尸报告后说有点不对劲。 太干净了。 不是身体太干净,而是手太干净了。 卷宗记载死者身下污秽,衣服鞋底有土痕,那死者的手怎么会干干净净呢?爬树不会遗留下痕迹吗? 白大人决定派少尹走一趟查查虚实,林晓也想跟过去,却被双双阻拦,表示朝凤城还有事要她做呢,而且过几天皇帝狩猎也少不了她要过去。 林晓作为一个宠臣的妻子,这种交际场合通常少不了她,何况还有一个英华学堂呢。 白大人又笑道: “这常平县离广林苑不远,若是实在棘手,少尹也可以去找你帮忙嘛。” 林晓觉得自己是等不来少尹的求助了,他肯定会凡事憋在心里的。 林晓失望地回了公主府,好在公主免了她去 夹菜端茶的规矩,不然她这个表情去了公主也会生气。 只是晚餐有一道桂花糯米藕,林晓想起桂花树上的冤魂忍不住思索起来。 今天的卷宗好像遗漏了什么。 霍青山笑问: “莫非今天有人死在桂花上了?” 林晓点点头,把今天看到的案子说了,霍青山便也把今天的查漏补缺告诉了林晓。 林晓想着真是人一多,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好的,也不能保证每件案子都能找到真相。 她又想起从绵州来朝凤时一路上见到的许多事,不免感叹。 霍青山道: “你如果有此心,我带你去按察各地好不好。” 林晓其实也很想去,可是她现在牵挂也很多了,比如英华学堂,现在学堂人多了,她要是走了交给谁来总负责学堂呢? 霍青山道: “卫萄不就很好,或者妘儿。” 林晓跟霍青山想得差不多,但是如果交给卫萄,她要是嫁给程磊或者瑞王,会不会很不方便啊。 霍青山道: “嫁给瑞王的话不好说,但我想瑞王肯定会要她做这个总管理的。至于程磊……” 霍青山表示: “他肯定会让卫萄做的,没准你们学堂还可以加一门武学课。” 林晓表示: “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帮程磊说媒的。” 霍青山道: “刚刚的是程磊原话。” 林晓一笑,表示: “说得好听,谁知道他能不能做到呢。” 霍青山道: “他要是做不到,你可以上门收拾他。” 林晓表示: “这件事得看小萄的意思。” 说着伸筷子夹了一片藕吃了,低头见碗中沾着点桂花。 林晓灵光乍现,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在桂花上。 第二天林晓去看那卷宗,虽然死者吊死于桂花树上,可是没有记录他身上可有桂花痕迹。 她跟少尹道,去了常平县看尸体时,一定要注意死者鞋底有没有沾到桂花。 如果有,也未必是自杀。如果没有,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解决了这件事的林晓心头一松,到了中午骑马去英华学堂吃饭了。 因为她现在甚少去林府,所以派来了几个林府下人过来帮忙给孩子打饭,监督她们好好吃饭,席上也都是寻常的饮食,也不会负担太大。 她来这儿自然是找卫萄的,蓝嫣等人是不惯吃平常食物的,此刻都另外去了别的地方用餐,卫萄文妙还在这儿。 林晓问卫萄,想得怎么样了。 卫萄反问道: “我听说姐夫可能 要任按察使,巡视同安一带。” 林晓道: “是有这件事,还没定呢。” 卫萄问: “姐姐会一块儿去吗?” 林晓道: “大概会去的,我也想在别的地方也开几家英华学堂,多造福百姓。” 卫萄看着林晓,道: “那姐姐你们要去多久啊。” 林晓道: “不好说,一年半载可能要的。” 开学堂又不容易。 卫萄闻言更加伤心,道: “那姐姐若是开学堂不需要帮手吗?” 林晓道: “当然需要了。” 卫萄道: “那姐姐不如把我也带上。” 林晓惊讶了一下,卫萄言辞恳切道: “我也想要造福各地的女子,让更多人能够读上书。” 林晓看着卫萄,心想这话题越走越偏了。 她道: “可是我本想等我走了,你来负责管理这英华学堂的。” 卫萄半是惊讶半是不舍,林晓也考虑了一下带卫萄一块去同州等地的可能性,因为增开学堂的确有个人帮忙更好。 林晓道: “可是……你跟我去你父母会同意吗?” 卫萄表示会竭力劝她爹娘的,林晓又问: “那你不想嫁给程磊了?” 卫萄道: “我……更想帮姐姐。” 第四百一十七章 广林苑 霍青山思考过后觉得这个想法有点不可行。 卫萄一个未婚女子跟着他们外任,纵然她目的是帮林晓,说出去也有点不好听,易惹人闲话。 林晓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自己是不在乎什么名声的,可是卫萄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名节对她对她家族都是一件大事,林晓不希望影响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但是林晓也想着去外地开学堂,还是需要帮手的,卫萄不行的话,书颖玉砚又差点意思。 这让她很为难。 霍青山道: “听你的意思还是想让卫萄帮你。” 林晓觉得卫萄最好,那自然会更希望卫萄能帮她。 可是林晓觉得朝凤城的英华学堂更需要有一个人帮着总管,那个人她也心仪卫萄,其实蓝嫣蓝妘文妙也不错,但是文妙太过温柔恐怕很难管住人。 至于蓝嫣她也是很聪慧有能力的女子,但是林晓觉得蓝嫣蓝姗会和清河公主很有共同话题,要是把学堂交给她,学堂的风头太大也会不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晓希望学堂能安稳长久地开下去。 …… 皇帝要去广林苑狩猎,虽然离得不算远,但也需要提前派人做好各类工作,打扫宫 殿进行巡逻等等,还有随行人员的安排。 皇帝这次带去的臣子倒不很多,更多的是一些子弟,政务上两个宰相留在朝凤城,所有奏折若是紧要的便有专人送给皇帝处理,一般的由宰相带领几位大臣处理了。 林晓却没收到通知要她带人一块儿去,甚至于她自己也不想跟霍青山一块儿去了,但是皇后那边却传旨给蓝家卫家,说上次马球会和蓝妘卫萄颇为投缘,这次狩猎让她两一块过去陪伴皇后,还通知林晓学堂那边给她两放假。 林晓想皇帝果然看中了卫萄和蓝妘,因为上次马球会皇后和她们压根没有交际。 其实林晓觉得皇后也挺可怜的,和她们差不多大,却完全没有同龄人该有的活力,她的精神好像被头顶的凤冠给吸干了一样。 她最后还是决定去广林苑了,英华学堂就教给蓝嫣文妙管理。 现在学堂里多了三个老师,人员安排上还是比较方便的。 林晓去广林苑,最关心的却还是之前那件桂花树上吊案,少尹回来后道那死者鞋底确实没有桂花,这件案子有疑。 可是他在常平县逗留几天,大大小小的客栈问了一遍,破庙也都看了一遍,各种排查没 有找到其他线索。 这真的奇了怪了。 照这样下去,这件案子只能作为悬案放着了。 林晓有心去了广林苑后要到常平县再看看。 广林苑占地不小,是把几个邻县都占了一部分地方,专门用于皇帝皇子等狩猎的,当然皇帝要是想出游围猎也行,皇帝高兴就好。 此行皇帝居住于苑内宫殿,随行者有侍卫居住于宫苑一角便于防守,有的于宫外扎营,大臣等也是一样,还有的借住于宫苑外的民宅别院。 托霍青山的福气,林晓成功入住广林苑的宫殿里,离皇帝住得清心殿还挺静的,至于卫萄蓝妘因为未婚女眷住在皇后殿中,方便照料。 林晓则问霍青山自己能离开广林苑去常平县内看看吗。 霍青山道: “走得话要申报。” 还要搜查批文等等,不然放进可疑人员就不好了。 林晓听了这流程那叫一个麻烦,她要是走远了被人污蔑一个什么罪名岂不是要遭殃。 霍青山则道: “这儿动物猛兽很多,你最好别乱往林子里去。” 林晓还沉浸于常平县的桂花案,结果晚上赴宴是席上还有一道桂花鱼翅,林晓看着那上等鱼翅又戳中了心事。 因为在行宫所以规矩少很多,宴会结束后大家还能自由行动一番,散散步练练箭骑骑马的,只不过必须要有太监宫女随行,有侍卫把守设栏的地方不能妄进,以免误入了什么危险地方。 卫萄在席散后就想去找林晓,不料德妃把她和蓝妘都唤了过去,拉着手说了好一通话,还给了赏赐,又送了衣裳。 卫萄心里惶恐不安,看这意思,瑞王妃是要从她和蓝妘里选了。 卫萄还不太想嫁人,最希望的是能够陪林晓去一趟同安地带开新学堂。 可倘若皇上果真看中了她,她又如何能拒绝得了呢? 从德妃处走后卫萄还想去找林晓,但是看到巡逻的侍卫个个人高马大容貌端庄,想到了程磊。 卫萄拉着蓝妘,单独两个人说话道: “妘姐姐,你看如今这情形,你可觉察出什么意思来了。” 蓝妘淡淡一笑,道: “圣意岂能是你我二人可以揣测的。” 卫萄道: “姐姐,大家好歹也相处了几月,彼此熟络。我是拿真心与你们交往的,如今这情形,我们不妨敞开心扉好好说道。” 蓝妘莞尔一笑,道: “我也能觉察出几分意思来,只不过圣上想来 还未定夺。” 卫萄道: “就是没有定夺我们才还有转圜余地。” 她悄悄在蓝妘耳边道: “不瞒姐姐,我是无心做王妃的。” 蓝妘笑道: “我看得出来。” 她又道: “平日我们相处,我看你言谈举止,又与嫂子相处亲密,就知道你也定是个不甘心拘泥于闺阁的人物。” 卫萄本就和蓝妘相处亲密些,闻言更加肃然起敬。 蓝妘道: “只不过若是真的给瑞王选妃,我觉得你比我更能合德妃眼。” 卫萄父亲是户部侍郎,官职要比蓝妘爹高许多,而且年纪更相仿。 她们教书的五个都比瑞王大,卫萄是最小的。 卫萄笑道: “可是姐姐身世更好,且容貌美丽。” 蓝妘笑道: “身世就罢了,说到容貌,你和嫣儿是各有千秋。” 两个人贫嘴了一会儿,卫萄又坚定表达自己不想做瑞王妃的意思。 要是做瑞王妃少不了入宫赴宴交际应酬,哪里还能够教书育人,和林晓多多相处了。 蓝妘道: “既然如此你可想到方法推脱此事?而且要做得不显山不漏水。” 不然若是刻意表现得肤浅刻薄,恐怕落人口舌。 第四百一十八章 传承 在古代贵族里,马球尚且还有女人的一席之地,这狩猎就彻底成了男人的专属活动。 随着号角声起,皇帝率领众人出发狩猎,而剩下的人则在那儿围观这一宏伟场景,然后喝茶吃点心聊天散步。 你要有心还可以去摘个果子和野花。 林晓想这项活动的本质在于,原始社会男女的劳动习惯生活习性深深地印在了人的基因流传下来。 在原始生活的母系社会里,女性负责采集、烹饪等等,男子负责狩猎等等。 现在是父系社会了,于是贵族把这种原始的谋生手段转化成了一种上等人民的娱乐消遣,从谋生改成了展现雄性魅力。而女子的工作还没变,并且由于采集野果野菜等工作在农耕生活下贡献太小,于是她们此刻最大作用就是被这样圈起来生儿育女以及花枝招展。 林晓也没想到自己穿越一趟还在哲学上有了更深刻的学习。 卫萄被德妃拉着说话走不脱,眼睛巴巴地望着林晓那边,心里挺害怕要是德妃和她投缘那可就糟糕了。 林晓实在坐不住了,不能去打猎总能干点别的吧,让她在这儿聊八卦很累的。 她扭头看去,卫萄看起来有点累的样子,她便让宫 女传话说她要去骑马,问卫萄蓝妘可想一块儿去。 卫萄巴不得走,蓝妘便留了下来。 卫萄和林晓骑马,道: “真是多亏了姐姐,要不是姐姐,我还得被德妃缠着呢。” 林晓道: “看样子她是有意选你做瑞王妃了。” 德妃看起来更喜欢卫萄,正常嘛,卫珙官职比蓝妘父亲高许多。 就如同当初清河执意要给霍青山选家世最好才貌最好的女子一样,像瑞王这样身份的,岳父官职高些也能得更多助力。 且卫珙在蓝柏手底下做事,娶卫萄还有一举两得的意味在。 卫萄很为难的样子,她道: “可是妘姐姐身世更好呀。” 蓝妘虽然父亲官职一般,但是蓝家是书香官宦世家。 林晓是了解过蓝家家谱的,其复杂程度堪比十个贾府。 蓝家祖籍河东,先祖就是以容貌昳丽才华横溢闻名遐迩,后入朝为官迎娶白富美嫁了高富帅一路封侯拜将,钟鸣鼎食了几代。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蓝家到蓝柏父亲这辈就萧条了。 虽然他们没说,但是林晓看蓝柏父亲前半生一直都是荫补的小官,继承家业的嫡支日子过得也不咋地。直到潇洒倜傥的蓝柏娶了 当时最受宠的公主,生的孩子还破例随国姓,便又重振辉煌了。 林晓随即意识到了蓝柏清河的真正矛盾。 跟霍青山的教育方式没有关系。 林晓想,二人初见时,一个是一个玉树临风的才子,一个是很受宠爱的公主。清河满心欢喜觉得自己觅得如意郎君。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清河逐渐意识到她眼中的美满婚姻也许只是蓝家为了家族复兴而牺牲了一个男丁的终身大事。 蓝家得到了实职晋升,蓝家的儿女重新出现在了当权者面前得到赏识,能够争取更好的配偶。 而清河生育的儿女只剩下了青山,蓝柏和她感情淡漠后依旧可以纳妾生子。 如此,林晓也能理解清河为什么没有在两年前与蓝柏真正和解了。 因为这场婚姻对清河非常的不公平,跟清河给蓝家带来的相比,蓝柏压根没有牺牲什么。 可是自己陷入了困局的清河在给霍青山择婚的时候,不也是以利益为首而出发吗? 林晓又想自己嫁给霍青山也是跨越了无数个阶级,在这个时代,不论青山以后会不会变心,他目前的表现也已经付出了极大的勇气与毅力。 至于以后…… “林姐姐、林姐姐。 ” 卫萄连唤几声才把林晓喊回神来,林晓道: “怎么了。” 卫萄道: “我还是想跟姐姐去同安开新学堂。” 林晓道: “我也想带你去。” 卫萄脸上一喜,林晓道: “可这样对你不太方便。” 卫萄道: “我不在乎。” 林晓道: “而且英华学堂也需要有人看着。” 卫萄道: “妘姐姐她们……” 林晓摇头: “你不嫁瑞王,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蓝妘,至于蓝嫣蓝姗爱出风头,我不想让学堂成为他人作秀的工具,妙儿怕是管不住她们。” 卫萄也思索起来,道理是这个道理。 卫萄道: “那姐姐的意思是我嫁给程将军比较好。” 林晓一笑,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她补充: “按照我的想法,程磊也不算很好,我希望你能找个与你真心相爱的人。只不过要是瑞王程磊二选一的话,那自然是程磊更好啦。” 卫萄问: “那姐姐,我若是和程将军成亲了,还可以和你常来往吗?” 林晓笑道: “当然能了,他和青山……” 关系这么好! 林晓又笑道: “你天天串门都没关系,你嫁给谁都不妨碍我们来往啊。” 卫萄一笑,又问: “那姐姐你要是去同安一带,会很快回来吗?” 林晓道: “按察使外任是有期限的,最多两年就要回来的。” 按察使巡视过后回京复命,朝廷会新派按察使,重复的人员会打乱分派,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按察使和地方官勾结。 两年,卫萄心里一凉,两年时间太久了。 林晓道: “不过青山说他不会外任这么久,最多一年半就要回来的。” 理由霍青山没说,林晓觉得是皇帝舍不得他。 一年半好像比两年好一点,没那么难熬。 林晓对卫萄道: “小萄,我来这儿这么些年,你是头一个让我引以为知己的人物,所以我凡事都想着你。可惜你我皆不会分身术。非要我选,我还是希望你留在京城帮我照看英华学堂。” 实在不行,分校就不开了,没道理为了开分校把总校给耽误的道理。 所以英华总校教给卫萄,林晓放心。 卫萄闻言确立了自己的想法,坚定地看着林晓道: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好好经营英华学堂,让更多的女孩能够读上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 豁达 众人打猎回来,霍青山给林晓提来了一只白花花的小兔子,窝在林晓怀里顿时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 林晓从地上拽了把草喂它,这兔子还不领情,却把卫萄喂她的果子给吃了。 林晓笑着撸它耳朵道: “小家伙,还挺挑食啊。” 霍青山笑道: “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林晓想了想笑道: “叫嫦娥好了!” 霍青山道: “公的。” 林晓不信邪地把它拎起来看了看,的确是公的,道: “那就叫小白吧。” 这名字着实潦草了点。 但不妨碍他们逗弄这只兔子,摸摸肚子捏捏耳朵的。 晚上是众人露营,燃篝火烤肉宴饮,以示热闹亲热。 但是这热闹是男人们的,女性只有少数人才参与篝火,大部分都是各吃各的或者自己聚会。 林晓也很想自己篝火烤肉啊,凭啥到了宫外她的行为还更不方便了,于是她自己跑去要柴火和炭还有干净树枝以及大量肉准备自己烤,又追加了瓦罐等物熬个蔬菜汤啥的。 太监被林晓的要求为难住了,虽然在行宫可以随意点,但是林晓也太随意了。 他去了一会儿之后,把霍青山招来了,笑问两个人想做什么。 林 晓道: “烤肉啊。” 不明显吗? 不然她要干啥?验尸? 霍青山表示: “你们自己弄太危险了。” 林晓表示哪有这么精贵,霍青山道: “晚上了你到前头来,一块用餐好了。” 林晓表示: “到前头规矩太多,还是自己来比较方便。” 于是霍青山便去给林晓张罗了,给林晓她们送来炭盆铁板等物。 林晓表示自己今天要大显身手,让大家体验一下她制作的烤肉是多么美味。 林晓生火,卫萄就在旁边熬汤,炭刚燃起来德妃就来请卫萄去用晚膳。 卫萄心里一百个不愿意,道: “我已经与嘉平县主有约,不好失信。” 太监笑道: “卫娘子,德妃召你过去想来是有好事呢,横竖你与县主天天呆一块不是。” 卫萄实在不愿意去,林晓道: “要不我们把这个搬过去和德妃一块吃。” 虽然有点不礼貌,但是可以给卫萄解围啊。 可卫萄还是有些不愿意,太监着急了催促卫萄过去,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道: “劳公公传话,卫娘子是去不了的,还请德妃见谅。” 太监连忙给程磊行礼,程磊一手提着一坛酒过来,笑道: “卫娘子 去不了,多谢德妃美意了,劳烦公公代为通传。” 太监思索了一会儿,于是起身回去了。 林晓没想到居然是程磊给解围的,笑着道谢,心想程磊对卫萄还是挺好的。 就是花了点。 程磊道: “听青山哥说你们在烤肉呢,特意送来美酒两坛助兴。” 二人道谢,卫萄盛汤道: “这肉还没烤好,将军若不介意不如饮碗汤。” 程磊自然不拒绝,两个人看他笑喝汤,林晓突然看卫萄一眼,两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不约而同的想,忘放盐了。 程磊喝完也不觉得淡,笑道味道很好。 林晓几乎觉得程磊对卫萄是真的有真心了,程磊放下碗后离开,林晓看卫萄一眼,正想说什么。 卫萄却道: “姐姐等我。” 说着碎步追上了程磊,两个人说了几句话,林晓从口型上看是卫萄问程磊明天狩猎时可否也为她打一只兔子回来,最好是母的。 程磊笑看卫萄,道好。 根据林晓对古人的委婉的了解来看,卫萄这么做就是同意程磊的提亲了。 于是她问卫萄: “你想清楚了?” 卫萄点点头,道: “如姐姐所言。” 林晓道: “不是如我所言,你自己 心里怎么想的,你喜欢他吗?” 不成想卫萄摇摇头,见林晓有点尴尬,道: “横竖女子总归要嫁人的,眼下德妃追得紧,除非是嫁与程将军,以他的恩宠争取一番,不然嫁给瑞王殿下,怕是要难以完成姐姐的嘱咐。” 林晓有点理不清卫萄的思绪,道: “你这么做完全没有为自己考虑啊。” 卫萄不喜欢程磊,嫁给程磊是为了避免瑞王,这算什么。 卫萄道: “我有的,程将军此前答应过我,若是与我成亲会尊重我,他又和姐夫交好,定是会同意我继续教书经营英华学堂的。” 林晓觉得卫萄答应程磊完全是为了英华学堂,心下愧疚,好像是自己害了卫萄一样,道: “你不在乎程磊花心潇洒吗?” 卫萄道: “没什么好在乎的,他的身份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我只要顾好自己就行。” 林晓心里评价卫萄这是事业型婚姻,为了保护自己的事业而接纳一段婚姻。 林晓感受铁板热了,便刷油放肉,块状羊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又洒她制作的调料,香味慢慢溢了出来。 这烤肉最耗费时间,何况步入深秋,很快天色就降下来了,太监宫女掌灯照明。 林晓开 始为自己撮合的可能不会很幸福美满的婚姻描补,道: “其实程磊人挺好的。” 妥妥的高富帅,出身河西也是世家,不过家族成分没蓝家复杂,历史也没那么厚。 这就意味着亲戚关系更好相处。 除了林晓这个现代人接受不了的作风问题外,没啥大毛病,但林晓又道: “青山从前也有过通房,兴许程磊和你在一起后洗心革面了呢。” 卫萄闻言一笑道: “我倒不太在乎这件事。” 程磊要纳妾纳妾,想逛青楼逛青楼,只别把她关在内院相夫教子就好。 林晓为卫萄的豁达欣慰又不是滋味,一口烤肉进去,把她烫得吐出来说不了话。 卫萄要去拿烫伤膏,林晓挥挥手拉她坐下,含糊道: “没事。” 烫了一下而已,她还能继续吃。 林晓问卫萄想不想出去玩,卫萄道: “和姐姐一块吗?自然是想的。” 林晓一笑,卫萄真是以她马首是瞻,道: “自然是和我一块了,我想去常平县逛逛,只是得想想办法。” 她对于悬案是念念不忘的,虽然天下悬案之多肯定绝大部分是单以她的能力解决不了的,但是离得这么近不去实地调查一番,总觉得不踏实。 第四百二十章 常平县 林晓和卫萄在霍青山的帮助下如愿出了广林苑前往常平县,当然跟随的人不少,这不在话下。 林晓的首要目的是那具于桂花树上吊的尸体,卫萄要跟着她,但是人死了那么久了,尸体模样一定很惨烈,林晓为了避免吓到卫萄还是劝她好好在外面待着别乱走动。 如林晓所想,这尸体的样子着实不太能入目了,她做好防护工作检查尸体,确定窒息性死亡。 死者的手指粗长,像是体力劳动者,牙齿状况和衣服布料来看是很普通的人家,其他没有任何异常。 常平县的里正等皆不认识此人,都没人见过。 林晓这就好奇了,这人进入常平县境内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那怎么就没人见过了?除非大家都不想惹麻烦,那就未免太团结了。 没有户籍路引又不是本地人,他很可能是偷偷潜入常平县的,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无业游民来此谋生?是盗贼匪徒? 林晓又想这人从哪儿潜入比较合理,这一块地区多为平原丘陵,穿林爬山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再怎么查也跟大海捞针一样,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 林晓洗手整理后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卫萄问: “可有线索。” 林晓摇摇头,道: “整个县都没说有人认识见过他,怕是要成悬案。” 卫萄也叹一声,林晓见她如此反过来宽慰她但: “不必如此,世间总有很多悬而不决的事。” 现代还有许多大案疑案不能告破呢,有的甚至一积压就是二十年,靠着刑警的毅力最后告破的。 林晓心想真是能医不自医,她能劝得了别人,劝不了自己。 卫萄道: “那我们回去吗?” 林晓道: “你想回去吗?” 卫萄道: “没那么想。” 林晓道: “我难得出来,倒不想那么快回去,可以在这儿逛逛看看。” 她们在常平县逛了起来,虽然只是个县城,但是在京都范围内,又靠近行宫,这儿也还算繁华。加之圣上临幸此地,摊贩都笑道最近此处人多了起来,前些日子还有好多人来巡逻呢。 她两吃了碗小馄饨,林晓又笑问: “那这儿平时来的外地人多吗?” 老伯道: “平时也有几个,但是不多,不过我们这儿去城里的人多,卖卖山货野菜什么的。” 林晓还在琢磨案子呢,又见路边几个衣衫简陋灰头土脸 的小孩在那儿眼巴巴望着她们。 林晓便招手让他们都过来,问他们父母在哪儿,纷纷摇头,一个个肚子饿得咕咕叫。 林晓便让老伯给他们做几碗馄饨,又买了几个包子给他们,一个个便热泪盈眶地在哪儿磕头弯腰。 林晓问老伯: “这儿怎么那么多孤儿。” 老伯叹了一声,看看左右没什么可疑人物,就道: “早几年间,那儿……” 老伯压低声音: “要修一遍,朝廷啊就在附近抓了好多人去抗石头砍树修宫殿,死了好些人哪,这不就留下了这么群无家可归的孩子。” 林晓心里一咯噔,广林苑修葺征用平民为工匠,可是工匠死亡后却留下了这么一大个烂摊子。 她道: “难道县令不管吗?” 老伯道: “县令怎么管啊,总不能带回去做孩子吧。” 林晓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又问那些孩子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原本住哪儿,家里有没有地。 就算家里大人死了,要是有地有屋子的话,也不至于如此地步啊。 一个略大点的孩子道: “家里的地被地主老爷收走了。” 林晓怎么忘了,古代地主制度下,大多数平 民都是穷人。 林晓道: “我记得朝廷有办慈幼院的,为什么不把他们送过去呢。” 老伯道这他就不知道了。 林晓又问带他们父母都什么时候死的,可有人管过他们等等的话。 孩子们道父母死后是有人送他们去县衙的,县令把他们送去了亲戚家,可是亲戚家里也穷得吃不上饭,便把他们送去慈幼院,可是慈幼院因为他们有家人不收,县令因为有亲戚也不管,他们就只好乞讨为生。 林晓等孩子们吃饱后带他们去县衙找县令,不要县令出去巡视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衙役让她们明早再来,或者门口坐着。 卫萄见那些孩子们可怜,跟林晓商议: “要是这儿也开个学堂,姐姐你看如何。” 林晓想想道: “怕是难,英华学堂都是女老师,这儿只怕找几个适龄的读过书的女子都难。” 其实这种地方反而没那么注意男女大防,普通人家活下来都艰难地很,哪有心思去讲究什么规矩呢? 只不过书塾都是要交束帛的,这些孩子都已经沿街乞讨了,哪里还能读得了书呢。 一行人等到晚饭点了县令也不回来,林晓自己都饿了,卫萄道: “不 如我们先回客栈,明早再来。” 林晓看时辰还不算晚,在附近吃了东西接着等。 要不说林晓有毅力了,等到天黑总算把县令带回来了,县令身上带着点酒气,显然是在外饮用过酒席了。 衙役跟县令耳语几句,又伸手指指林晓他们。 县令看去,一个年轻妇人并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在那儿坐着,旁边还有几个孩童,后头又站着不少人,皆面生的很。想到最近圣上临幸广林苑,便猜测对方身份不一般,便笑着请他们进去,又着人上好茶。 林晓简单说明来意,这几个人没孩子管,在街上乞讨着实可怜,只怕这样的孩子县里还有云云。 县令闻言也是怒火中烧,拍桌子道: “凡事家里还有亲眷的,本官皆将孩子送去,岂料这些刁民竟然阳奉阴违。二位娘子莫着急,本官明日就找他们算账去。” 林晓道: “算账就不必了,只是县令大人身为父母官,这县中每一人都是您的子民,合该用心照料才是。” 县令笑道: “这是自然,我任地上的人,我自然是要看顾好的。” 林晓又道这些孩子父母大多是修葺广林苑病亡的人,朝廷可有发放抚恤金等等。 第四百二十一章 铜钱 朝廷抚恤金是有的,每人十贯钱,先发到死亡工匠归属地上,司户来负责分发。 林晓一笑,问: “这钱到县令手上便是每人十贯吗?” 县令笑道: “这是自然,天子脚下,谁敢做这等贪赃,腐化之事呢。” 林晓心想,天子脚下敢这么做的人更多。 林晓又问那钱都给谁了,县令道: “自然是给家属了。” 林晓又问孩子,孩子们道钱给了那些亲戚,可亲戚养了他们一段日子后借口家里没钱把他们送走等等…… 县令闻言气得拍桌子,喝道: “真是岂有此理,这群刁民,娘子放心,本官定当严惩不贷。” 林晓道: “那明日有劳县令将此事彻查了。” 县令道: “自然。” 他又道把孩子留下来,他明日处理这件事。 林晓看这群孩子,道: “孩子年幼无知,留在此处恐打扰县令休息,不如我先带他们去洗漱一番,明日再来叨扰县令大人。” 县令也说好,又问林晓在何处下榻,还命人好生互送他们回去。 林晓让店家烧了一大桶水,让人给孩子们洗澡,又准备了点饭菜给他们食用。 他们歇息了一晚 ,次日一早便有衙役来请他们,县衙里头已经把这些人的亲戚统统带了来,让孩子们认亲。 县令斥责那些亲戚,收了抚恤金竟然还将孩子赶出去,本该将他们抓起来服苦役的,只是念在孩子年幼需要人看管,故免罪等等。 事情到此本该了解了,林晓却又道一声慢,问起来他们以什么为生,收入如何,怎么还能把钱拿了还把孩子往外赶。 人皆以种地打猎畜牧为生,日子勉强能自给自足。 至于说到孩子,这些人就疯狂地说自己可怜等等,表示养孩子实在费钱,这十贯钱用不了多久就都在孩子上花光了,他们迫不得已才把孩子送去慈幼院,奈何慈幼院不收,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饿死,只好狠心让孩子另谋出处了。 好一个另谋出处。 十贯钱也可以换到几两银子了,按照现在的田价,纵然京畿地贵,不普通田也能买几亩,或者多买几石米,怎么就要另谋出处了。 县令勒令他们把孩子带回去好生照料,申明他不日会去视察,若再敢将孩子丢了定要把他们给抓起来大几十板子。 林晓又道: “等等。” 她看着孩子和大人,心想要是他 们把孩子卖了又找谁说理去? 大人们纷纷露出害怕的样子,林晓又问: “你们好生照顾孩子,后福无穷。” 看着众人远去,林晓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是她好像没有权力啊。 不过她看县令已经把她当成人物了,那狐假虎威一回又如何?横竖是为民造福。 林晓又问此地有几个地主,有什么私塾,平日可有人拐子作案等等。 从县衙出来后林晓又去田间地里走走,他们一路走去,卫萄看得人胆战心惊的。 秋日里天气越发干燥,常平县的地很多都看着干,走起来又泥泞,触目可及土墙半立半塌,草屋寂寥。 原来林晓带她去看过的秀禾庄和实验庄都是已经很好的生活了,这些农民日子比那些佃户还要更不堪。 林晓道: “不是庄子日子过得好,那两处是特别的,你是没去绵州待过,那儿有一个巴凉县,日子穷得比这儿更苦十倍不止。” 霍青山还在巴凉县劳动过,那儿许多土地贫瘠,种出来的粮食一个个焉巴巴的入口粗糙,真是只能救命吃的。 她们此行出来也不能待太久,第二天就启程回广了林苑。 这几天皇帝因为头天打猎 ,次日就有些累了,便开了开了两天宴席,第一日和众人宴饮,次日就是小宴,只和几个妃子一起欣赏歌舞,然后又是打猎。 于是林晓卫萄就借着打猎这个机会出的广林苑,那边德妃两三天见不到卫萄,加上之前程磊出头留下卫萄,心里便明白了。 不由得叹气,看样子卫萄这个户部侍郎的女儿是另外得了好去处,不稀罕她这个婆婆了。 可是德妃想着又有所不满,纵然她出身一般,可瑞王乃是大皇子,是个真正的尊贵之人,皇帝子嗣稀少。瑞王莫说是娶她为王妃了,就是纳她做孺人也是绰绰有余,这孩子是没心眼。 亦或是程磊此人…… 不管怎么样,德妃心里是有口气的,叹也叹不出来。 林晓知道前任户部尚书是被问罪抄家了的,那么死去工人的补贴款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出于保险林晓还是问了霍青山,霍青山又去问负责广林苑的人,结果对方也一问三不知。 霍青山隐约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好像多方在推托,便定要问个清楚。抚恤金的事情霍青山从前没有关心过,而且前任尚书既然被抄家了,蓝柏再接受就只是过审往日农税盐铁税 ,这种补贴他未必会核查的。 而且修葺宫殿是工部的事,要是真的出现了金额差没准是工部的问题。 结果问了一通,的确是十贯钱,没差。 林晓多心了,不过这样也好嘛,贪官污吏少一个是一个。 广林苑几乎每天都要狩猎的,有时候皇帝自己带人上,有时候是让侍卫上,有时候还直接练兵了。 因此广林苑每天都弥漫着各种烤肉香,林晓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吃肉吃腻了。 于是今天不想吃烤肉的林晓,自制了酸辣粉出来。 又酸又辣又,撒上肉沫豆角和青菜,吃起来那叫一个开胃。 不过卫萄不太能吃辣的,这玩意一口下去把她辣得直呼气。 林晓只顾着笑,没成想把自己也给呛了一下。 林晓道: “吃了这个得好好休息,别乱跑乱动,不然要闹肚子的。” 于是卫萄吃完后就真的乖乖待着不乱动了,林晓看窗外发呆。 不留神一只鸟儿飞进屋子里,在房间里四处扑腾找不到出路。 林晓把门窗洞开让鸟儿飞出去,好不容易把它哄得飞出窗户,一支箭就飞了过来正中鸟身。 林晓愣了一下,想起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姑媳矛盾 她直接翻窗出去看是谁在这儿射箭。 这儿是居住的地方,这不是在闹吗! 她看去,却是两个宫女迈着碎步去捡鸟的尸体,旁边是一个熟人。 林晓道: “程娘子。” 程蕊拿着弓箭过来,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 林晓道: “这儿是主住人的地方,你怎么能在这儿射箭。” 程蕊道: “我射的是鸟又不是人。” 林晓道: “你要是射中了人,此刻就容不得你在这儿笑了。” 程蕊自信道: “我的箭法好得很,再说了,圣上有令,来行宫就是要与众人亲热,大家且自在些,不需守着规矩。怎么,你的面子比皇帝还大,皇帝都不管的事,你要管。” 程蕊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晓也管不了她,只得提醒一句: “你小心些。” 说着就又回去了。 卫萄听到她们谈话,也忍不住有些担忧,道: “程娘子是有些随性了。” 林晓道: “管她的呢,惹出来祸又不是我们的。” 但林晓看着卫萄,忽然笑道: “惨喽,你以后嫁给程磊,遇上这么个小姑子,可有的受的了。” 卫萄脸一红,道: “姐姐打趣我。” 两个人说笑了 一番,又歇息了一回。但没想到程蕊是有多爱射箭,等她们出去了还在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会子又要射靶子,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的。 不知道程蕊是不是有意招惹林晓,她一支箭脱弦而出,在卫萄的惊呼声中和林晓擦肩而过。 林晓也是心下一慌,回头看去程蕊在那儿捂着嘴很惊惶的样子,又跺脚道: “对不住了霍夫人,我本想射一只多嘴的雀儿,没成想那雀儿从你身边聒地一声飞了,我这箭就偏了。” 卫萄愤怒: “你分明是故意的!” 程蕊却不拿正眼看她,卫萄道: “你太过分了,林姐姐之前还在马场救过你的命呢。” 不料这句话反而戳中了程蕊的怒点,天知道因为这件事,回家之后程磊怎么说教了她! 程蕊瞪一眼卫萄,又冷哼一声,跟身边人道: “这雀儿抓了一只还有一只,来来去去的要累死人。我刚刚听到有狗在叫,烦人,我们走。” 程蕊又讽刺卫萄是狗,林晓止不住地皱眉。 卫萄气得不行,林晓不想多事,拉着她道: “我们去逛逛。” 林晓想不通,程磊虽然狂些,好歹是守礼的,程蕊怎么那么没教养。 若说年龄,她明 明比卫萄还大一些。 教养这东西真是没办法比的。 话说那边程蕊调头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来刚刚放空的箭忘了拿,立马吩咐宫女去拿。 不料宫女去了半天,回来空着手白着脸道找不着了。 这下,身边的人都着急了,广林苑随行的人里,自带的所有的弓箭刀剑都要备注标志,防止有人趁机行不轨之事,这要是遗失了若被人利用可怎么办是好? 程蕊虽然有些担忧,但又不觉得是大事,只道他们粗心,明儿再找一遍就好。 可是到了第二天这箭也没找到,也没人过来物归原主,程蕊却把这事给浑忘了,只顾得四处去玩,看到林晓在教卫萄射箭,又非要加入和她们比一比。 林晓道: “我没兴趣和你比。” 卫萄道: “必须比。” 林晓道: “我若是赢了,你说我的弓比你的好,我可受不了。” 程蕊自信道: “这回你绝对赢不了我,我们换这儿的弓。” 林晓道: “若是输了,你必定拿这件事说上三天三夜,比那儿雀还烦人,我不跟你比。” 卫萄闻言一笑,结果这么一笑箭就脱靶了。 那么程蕊哈哈大笑,林晓示意人把箭带回来。 程蕊道 : “卫娘子,你跟她学是学不好的,跟我学吧,包你箭箭中靶心!” 卫萄道: “这学射箭不光是学武强身,更要学其中的做人的道理。论这点,我还是跟林姐姐学比较好。” 程蕊听出卫萄是在讽刺她,越发生气,竟然把弓箭丢在地上,气冲冲过来要找卫萄麻烦。 林晓道: “程娘子,打马球丢球杖,射箭丢了弓,你这样是学不成的。” 程蕊道: “你们骂我。” 卫萄讥讽: “也不知道前儿是谁在那儿呈口舌之快,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林晓看程蕊那样,总觉得她要撸袖子打人了,好在后面的人拦着程蕊,避免了一场干戈。 饶是卫萄好脾气,此刻也实在忍不了了,道: “这程娘子着实言语无状了些。” 林晓苦笑: “估计性格随了爹,又被宠溺太过了。” 卫萄道: “可程将军……” 说到程磊,卫萄也不说下去了,道: “她这样惹人烦的很。” 林晓道: “没事,她比你还大一些呢,等你嫁过去了她差不多也该嫁了。” 卫萄脸红着不说话,道: “我只怕她为难姐姐。” 林晓笑道: “ 我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想跟程蕊闹矛盾,是因为这儿是行宫,皇帝不知道随时从哪儿冒出来呢。 要是真的动手的话,十个程蕊都不是她对手。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散步着,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林晓忽然看到新抹倩影,定睛一看脚步一顿,拉着卫萄道: “往回走。” 卫萄虽然身子回去了,头还转过去看了一眼,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呢。 她一笑,原来是那个崔氏。 卫萄笑地开心,道: “多谢姐姐费心了,不过这有什么要紧的。” 但是卫萄脚步也停了下来,道: “我们该提醒她一声,别到处乱走才对。” 崔氏身份不比别人,要是在这儿走撞到什么人引发了什么误会可就不好了。 林晓卫萄觉得这个道理很对,于是又回去找崔氏,她此时装扮地还挺保守的,但是依旧不掩美艳之色。 原来崔氏是在屋子里待得有些闷了,才出来逛逛,听林晓提醒也道只在附近走走就回去。 等到傍晚,卫萄和程磊得以见了一面。卫萄也是无心多生事的,可是想到程蕊反复针对林晓,还是忍不住劝程磊还是管管程蕊。 林晓脾气好,可程蕊若是如此对待别人,只怕不妙。 第四百二十三章 冷箭 程磊也知道程蕊这几年是有些被娇惯了的。这也怪他自襄王之乱后,家里变得更好,来往的人奉承多了,不免多宠溺了这两个小的。 于是晚上找机会对程蕊三令五申,道这儿是广林苑,圣上的行宫,不是家里的后花园。皇上说大家不要拘谨,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容豁达,若程蕊真惹出来麻烦,那是谁也救不了的。 程蕊委屈得哭了几声,还是老实道: “知道了。” 次日一切照常,狩猎得狩猎,钓鱼的钓鱼,还有人在那儿斗草穿花的。 不过林晓没兴趣做这个,卫萄却因为之前跟林晓去了一次常平县,虽然没能目睹林晓验尸,却更加好奇了,在那儿请教林晓。 林晓道: “你要是不怕的话,我可以给讲解一下。” 林晓的讲解方式就是抓只动物上手给卫萄看看,林晓在学校的时候用得都是兔子、蛙、小白鼠。 蛙和小白鼠这儿没有,林晓就带卫萄去现抓一只兔子。 二人在林子里设下陷阱守株待兔,卫萄问林晓做这个不怕吗。 林晓道: “还好,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林晓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工具,她只带了两把刀出来,抓到兔子后是不能即刻宰杀的, 要做点处理,这个要回去弄。 她们正说话间,林晓感到异风动,凭借直觉将卫萄揽住,两个人顺势往后一倒。 倒下的瞬间,林晓看到一支箭从卫萄上方肃肃掠过,心下一惊,旁边的玉砚等人也是失声尖叫。 林晓确定没有危险了才扶着卫萄起来,她看看林子又看看那支箭,心里一阵狐疑。 有宫女要去捡箭,林晓让她别动,自己丈量了方向将箭拾起。 根据箭下落的地点和刚刚的飞行轨迹来看,若是刚刚她没有及时护住卫萄,这箭很可能会擦着她的脸过去。 不太像是要命的。 而林晓拿到箭,箭羽上方赫然是一个鲜红的程字。 林晓又看一眼对面,侧耳倾听,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卫萄过来道: “姐姐,你又救了我一命。” 林晓道: “我们先出去。” 路上林晓又见到几个宫女太监在那儿不安地张望着,过去询问他们跟着谁的,得知是程娘子一个人进去打猎了。 林晓问: “她一个人?” 对方道: “是啊,程娘子说什么也不让奴婢们跟着,非要一个人进去。” 林晓没有把这件事声张,得知霍青山程磊依旧在伴驾后,回去把房门 一关,和卫萄商议这件事。 卫萄把昨天告诉程磊,望他回去后多加管教程蕊的事说了,道: “她会不会为了这件事恼羞成怒了。” 林晓听完后道: “有这个可能,但我也害怕有人借机陷害程家,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林晓道: “等他们回来,我们先把事情告诉青山,让他把程磊程蕊都请过来,当面说清楚。你放心,若是程蕊干得,我定要为你讨个公道。只是暂且别张扬。” 卫萄对于林晓的提议是很赞同的,等霍青山回来看过这箭,根据箭羽确认是程家的。 他派人把程磊程蕊请来,又安慰卫萄一番,道程蕊是有些被宠溺得放肆了,然后话锋一转: “可是她拿自己的箭伤你,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卫萄看看林晓,犹豫要不要把之前程蕊故意向林晓放箭的事说出来。 霍青山道: “小萄你想到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卫萄便把那事说了,霍青山转着手上的扳指,目光阴晴不定。 林晓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会儿他们等来了程磊程蕊,支走了所有人后,霍青山把箭拿出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程磊闻言盯一眼程蕊,程蕊听闻此事 心里也委屈害怕的不行,忙辩解自己没有做过,她甚至不知道今天林晓卫萄进了林子。 她也很快想起来,前天她曾经射雀落空了一支箭,后来去找可怎么也瞧不见的事。当时林晓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程蕊立马怒视二人,道: “你们诬陷我!” 卫萄道: “若我想诬陷你,早就拿着箭告发你了,你此刻也没机会在这儿辩解了。” 程蕊委屈得要哭了,林晓表示: “前天和程娘子分开后,我跟小萄去荡秋千了,很多人可以作证,实在没去捡什么箭。” 程蕊心想你们可以派宫人去捡嘛,但怕被哥哥骂没敢说。 程磊问: “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干得?!” “不是!” 程蕊急得举手发誓。 程磊见她委屈得哭了,也想不是她做得,道: “虽然小妹平日被家里宠溺得放肆了些,可是她性子也烈,放冷箭伤人这件事实属不像她为人。” 又道: “或许这件事是有人想趁机抹黑程家,挑拨我们的关系。” 程磊已经跟皇上表达了自己想娶卫萄为妻的意愿,皇帝也觉得这是成双的好事,心里已经允了七成。 这时候若是卫萄被程蕊所伤,事情就 很不好听了。 林晓当然清楚,程蕊是程磊妹妹,这件事闹出来火一定会烧到程磊身上。加上她与卫萄交好,指不定还会有人说卫萄仗着有人撑腰,再挑拨他们的关系。 所以林晓第一想法就是私下处理这件事。她不怕有人暗下黑手,就怕大家心里没个防备,伤到了自己人。 程磊道: “多谢嫂子。” 林晓看一眼还在抹眼泪的程蕊。 她也并不了解程蕊,不清楚她会不会为了泄愤做出这样的事来。 林晓自觉不过语言上针对了程蕊两句,但她经手过那么多案子,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一句话戳中内心雷池就顿生杀意的。 可谓是人不可貌相。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要把他们请来的。 程磊道: “不管怎样,今日之事起因是我程家家教不严,落人把柄。我在这儿先谢过小萄和嫂子不计较了,回去定当严加管教妹妹,不再出事端。至于这件事是何人所为,我必当查出真相。” 二人回去后卫萄也回自己房了。 霍青山道: “我看这件事不太像程蕊做的。” 林晓看着霍青山的扳指,道出心中疑惑: “如果对方目的是抹黑程家,那他为什么不朝我下手?” 第四百二十四章 结亲 卫萄和程磊的对话是私密的,但是程蕊朝林晓放空箭是好些个宫女太监看到的。 而且林晓作为霍青山的妻子,要是林晓被程蕊伤了,势必会波及霍青山程磊的关系,想来对程磊更加不利。 其实林晓还想过会不会是哪个程磊的爱慕者干的,因为她总觉得那支箭更可能会划伤卫萄的脸。 霍青山道: “以程磊的个性,他会更加坚定娶卫萄。” 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补偿。 其实这件事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是程蕊干的,已经有程鑫的前例在,她还敢仗着程磊得宠于圣上做出这样的事来,朝臣必定对程家口诛笔伐。 这实在是蠢到家了。 如果事情是第三方所为,那对方势必盯着程家很久了。可既然对方目的是抹黑程家,那他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跟程磊直接有利益冲突的?那他一定会抓住这件事不放,非要程磊割二两肉下来才肯罢休。 林晓又陷入新一轮思考,道: “会不会是卫珙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来报复他的女儿。” 这件事还得去卫珙那儿求证,霍青山表示这几天出行小心点,最好多带几个人。 林晓还做了许多推测,比如是 谁想选瑞王妃,做出这招来同时害了卫萄程蕊蓝妘三个。 因为被点名随行的未婚女子只有她们,若卫萄果真被伤了脸,程蕊嫌疑最大,程家一定会想办法替他洗脱冤屈,少不了蓝妘也会被带累落一个为了争选王妃一箭双雕的嫌疑。 霍青山对于林晓的推测只道: “可是卫萄已经跟圣上提出想娶卫萄了。” 林晓道: “他不是私下说得嘛。” 外人不知情啊。 又或者私下的话,被宫人传了出来,被爱慕程磊的人听了,因爱生恨要毁卫萄的容。 好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 霍青山问: “你说在不明确动机的情况下,该如何推测凶手。” 林晓想了想,道: “看这件事对谁最有利。” 几个人接下来暗自观察了几天,风平浪静。 皇帝在广林苑野味也吃得腻了,就下令銮驾回宫,众人回了朝凤城。 广林苑的风光自然是很好的,不过再好的风光也不能沉浸于此,他们还是有公务在身的。 林晓次日就去了京兆府报道,跟白大人表示自己没能在那具尸体上发现异常,这件案子怕是无能为力了。 白大人安慰她道,世间悬案太多, 不要归咎于自己,打起精神来。 林晓便问她这段日子朝凤城可有发生什么,白大人道一切都好,也无疑难杂案,林晓可以好好歇几天。 她便又去了学堂,此刻卫萄蓝嫣等人都在教导学生。 学堂里的学生早已过百,不过现在老师也多了几个,大家群策群力倒也不累。 如此几日下来朝凤城便冷了下来,前一天还在穿夹的,今天就换上了棉衣。 北方的冬天来得总是更快些,林晓便开始计算给学堂里备炭盆取暖,同时提醒他们注意通风。 就在冷风中迎来了一个良辰吉日,程家请了媒人拜访卫家,提出要娶卫萄的事来。 卫家心里是一千个惊喜,一万个愿意的,乐得嘴都合不拢,又听程磊说要请圣上赐婚,更加光荣体面。 程磊要娶卫家三娘子的消息还没大规模传开,圣上也降旨将蓝秘书郎之长女指婚给瑞王为妃,户部侍郎卫珙小女赐婚给程磊。 学堂一下子就双喜临门了,蓝妘卫萄进了学堂纷纷被人围着哄笑,分了糕饼不够,还要她两做东,又道去太平酒楼是占林晓便宜,要她们另请个大的才行。 卫家蓝家此刻也是喜气洋洋,只不过这喜气也 是有同有异的。 同样的在于当事人父母都非常为自己女儿得了一门好婚事高兴,不同的在于也有人伤感于这样的好婚事到她们头上了。 芝娘是见过程磊一次的,生得着实好看,在霍青山旁边也不逊色多少,何况又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卫萄嫁过去自然是好的。 她知道这件事后拉着卫萄看了又看,欣慰地落泪了,好不容易才说出来: “程将军有眼光。” 卫萄一笑,道: “都是林姐姐的,她帮我做得媒呢,若不是得她赏识,我哪里能够入程将军的眼。” 程磊会注意到她都是那场马球,要不是林晓开学堂带上了她,卫萄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接触程磊的。 芝娘听了只恨不得去给林晓磕头谢恩,到底是一晚上没睡着。 可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卫萄的终身大事是定下来了,剩下几个人的还没着落呢。 原本卫珙打算好,等卫苍卫荣中了举就好订婚事了,可是眼下卫苍的婚事是成了,卫荣的因为落榜吹了。 而卫荞的婚事他本来有打算,卫苕本来想等卫荞定下来再说,可没想到卫萄的抢在先了,而且是绝对的高嫁,现在反倒不好办了。 卫珙 被同僚的贺喜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就犯了难。 那边卫夫人本就又高兴又恨,听卫萄说都是林姐姐的功劳,若不是进了英华学堂哪里能有这个福气后,更加后悔不迭,只恨怎么不早一点把卫苕送去学堂教书,又骂她道: “你是个不会走路的,去了几天就说累不愿去,你看看你现在上去,人还遗憾你不!” 卫苕也为卫萄嫁了程磊而闷闷不乐的,只能由卫夫人数落了。 卫夫人想着卫萄嫁了程磊,纵然没有人比得上他,也不能让剩下两个女儿嫁得太差,等卫珙回来,连忙说: “荞儿苕儿是姐姐,总不能让妹妹先出嫁,反空着姐姐的。” 卫珙道: “说得很对,是得抓紧时间好好筹划。” 不过这件事也不用他操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卫家和程家结了亲之后,有图程磊势力的打听得知卫家还有两个女儿待字闺中,纷纷请媒人或者亲自拜访,想要结个儿女亲家。 跟卫家的热闹相比,蓝家的情况又有不同。 蓝妘得到这门指婚后也是淡淡的,她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选不了的。 瑞王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送了送了 蓝妘是淡淡的,蓝嫣那边快哭成个泪人了。 她一开始去教书,就知道有公主和霍青山这层关系在,这个学堂必定会得圣上褒奖,像她这样的“元老”也会得高看一眼。 几次入宫得皇上青睐,她也确确实实得出了风头,她也寻机和程磊说了好几回的话。 可没想到到了最后,程磊和瑞王这两门大好的婚事都没她的份! 蓝嫣现在只觉得自己成了个笑话! 蓝嫣父母见她如此伤心,心里也是又急又气,蓝夫人只得安慰她道: “这都是命啊。” 不说还好,她这一说蓝嫣更加来气了,一把将桌案上的东西扫下去,什么笔墨纸砚胭脂香粉混在一起,五颜六色香的臭的。 蓝夫人无奈,只得让蓝父去打听打听,这究竟怎么回事。 无论外貌才学,蓝嫣可是一等一的,怎么就输给了别人呢。 蓝父叹口气道: “我打听了,程磊那边是他自己看中了卫家的,向圣上求得赐婚,这儿我们也没有办法。” 蓝嫣没想到程磊自己看上了卫萄,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一眼。 蓝夫人又问: “那瑞王那儿呢?” 蓝父叹气道: “宫里的内监说,圣上觉得瑞王年轻气浮,要挑个稳妥的王妃约束他。” 还说 本来更中意那位文妙,但是想着文妙身世太低,就选了蓝妘。 蓝嫣没想到自己还不如那个破落户文妙,越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蒙头不理别人,可又怕别人看出来她失意,第二天还得收拾得容光焕发去学堂。 但是她因为哭得太伤心,这天起得就晚了些,到了那儿正听卫萄跟林晓说: “父亲在相看宅院,说要换座大点的屋子呢。” 原来是程磊知道卫家过得温馨,所以去提亲的时候就备了份厚礼,加之这几天往来的客人多了,手里还阔绰多了。 想想也觉得可笑,枉卫珙因为做了户部的官,担心被扣上一个贪赃的罪名所以一直战战兢兢的,现在却靠着女儿婚事发了不少财。 卫萄说这话的时候极其自然,完全没有什么羞涩之意,只觉得讽刺。 蓝姗还道程将军是世家,到时候聘礼必定丰盛,要她早早准备好嫁妆才行。 蓝嫣一下听出来蓝姗是在暗酸卫萄家掏不出匹配的嫁妆,林晓大大咧咧地道: “你成亲我一定要送你一份厚礼,特别厚的那种。” 卫萄笑道: “那妹妹就笑纳了。” 蓝嫣笑着入座道: “我来迟了。” 林晓说到做到,回去就开始翻箱倒柜要给卫萄一份厚礼。 霍青山回来的时候林晓已经翻出来不少东西了,但是又被她塞回去了。 他忍不住问: “你做什么呢。” 林晓道: “小萄要成亲了,我想送她一点嫁妆。” 霍青山哭笑不得: “添妆这种事,都是长辈给晚辈做的。” 林晓道: “可她是我好朋友啊。” 言语自然。 霍青山看一眼东西,道: “你要送她这些?” 林晓摇摇头,从地上站起来,道: “淡了一半才想起来,这些东西是你妹妹的,送她不太合适。” 要是被公主知道了,会不会怪她不孝顺啊? 霍青山一笑,林晓还记得这点,那就好。 林晓拿出一盒珍珠来道: “你说我是直接送她珍珠好,还是把珍珠做成项链送她好啊。” 霍青山道: “随你高兴。” 林晓又道: “我把布料给她应该没关系吧。” 反正布总是要做成衣服的,放着也是白放。 霍青山把她拉到身边坐下,道: “卫萄出嫁,你怎么比你自己出嫁还高兴啊。” 林晓眼睛在天花板上转悠了一圈,道: “这种事总归是外人凑热闹瞎高兴,你看我们成亲的时候,程磊喝得比你还高兴。” 霍青山莞尔,正想说话, 林晓又跑去拿来一盒东西道: “你不介意我把这个送她吧。” 霍青山看了一圈道: “一些首饰而已,送就送吧。” 林晓道: “这是你给我的。” 霍青山闻言又仔细看了一眼,林晓大笑: “你看看,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是霍青山之前给林晓的一些首饰,霍青山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她送东西,林晓压根戴不完。 霍青山道: “这些都是从首饰店买来的,不算什么,给你充实妆奁而已。你送吧。” 林晓再次确认一遍: “你确定。” 霍青山道: “确定。” 林晓把盒子关上,道: “那我送了。” 霍青山道: “我有件事跟你说。” 林晓听他语气是有正事,便坐住倾听。 霍青山道: “我的按察使可能要明年才能去赴任,应该要等到程磊和卫萄成亲,你介意吗?” “不介意啊。” 林晓还想呢,要是现在就走,那她见不到卫萄的婚礼还遗憾呢! 霍青山一笑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乐意的。” 林晓闻言揉揉霍青山的脸,让人把东西都收拾出来。 霍青山看着林晓蹲在地上宠溺地笑着,林晓这么一收拾就到了大晚上,好不容 易才被霍青山抱着上了榻歇息。 霍青山道: “卫萄成亲,你那么高兴。” 林晓点头,霍青山咬耳朵道: “那要不要来个双喜临门?” 林晓道: “什么双喜?” 霍青山道: “我们要个孩子,没准还能和他们的孩子定亲。” 咳咳。 这个嘛…… 林晓钻出被窝看看顶上的床幔,霍青山摸着她头发笑道: “怎么了。” 林晓道: “要不,等明年春天了再要。” 林晓掰着手指头道: “现在要孩子的话,生的时候天太热。春天要的话,秋高气爽,生起来方便。” 霍青山被林晓这个理由给震惊到了,林晓还真诚地问: “你觉得怎么样。” 霍青山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道: “你合该请个大师来算个好日子,生个天降紫微星来。” 林晓眼前一亮,道: “可以啊!” 霍青山大笑,一挥被子把两个人都盖住,翻身把林晓压住: “有我们这个父母,还怕生不出个人中龙凤来?还用算什么好日子。” 林晓心想,其实不是这样,她是想古代的医疗水平,太热太冷的时候生孩子都不好,所以想在秋天生的。 但是霍青山已经不给她解释的余地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小心取暖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到了冬天,林晓觉得这句话应该换成“天寒地冻,小心烧炭”才对。 因为烧炭取暖真的太容易引发一氧化碳中毒了。 尤其现在天气冷,大家为了保留那点暖意总是要把门窗关得严丝合缝,不给冷风留下一点侵袭的机会。 这就导致,天寒以来,已经出现了数起中毒案件,严重者导致死亡,更有甚者全家中毒,等发现时已经无力回天。 白大人只好让衙役巡街的时候敲锣打鼓,提醒大家取暖有度,千万注意通风,不要被炭气熏死等话, 可纵然如此,还是出现了烧炭取暖中毒死亡的惨案。 林晓看这些人穿着便可知道他们家境一般,这样的人家在冷天取暖必定是会百般珍惜,不舍得那热气流露出去一点,定是要关紧门窗的。 那么就容易导致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真是可悲。 林晓看这次死得是一对中年夫妻,儿子儿媳在那儿嚎得死去活来。 验完尸体衙役让他们把尸体抬走发丧安葬,他们走了不久就有人跟林晓笑道: “我看他们家里底下还有个小妹,县主何不把她招进学堂,也是功德一件。” 林晓闻言出去,看那夫妇 还没走远就快步跟了上去,却见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交换了个眼神,隐隐露出了点不正常的笑意。 林晓脚步一顿,心想自己刚刚是看花了眼?还是她多疑导致自己脑补出来了什么场景。 人有时候在紧张、恐惧等情绪下,很容易混淆或者自己虚构某些画面,由于情绪不稳而将此当真,时间一长便信以为真。 林晓抱着质疑自我的心态跟上那对夫妇,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他们也注意有人跟着,回头发现是林晓,露出一个尴尬的陪笑来。 那媳妇道: “仵作娘子有什么事。” 林晓过去道: “我听说你们家有个幼妹,你们也知道我开了个英华学堂,专收女学生,我想可以让你们妹妹进去读书。” 那男人道: “我们家穷,读不起书,眼下还有父母丧事要办呢。” 林晓道: “免费的,不收一个钱。” 这对夫妻依旧推脱,说女孩读书也没什么用,仍旧是要嫁人的。 林晓道: “这个道理我慢慢告诉你们,先去你们家吧。” 路上夫妻依然在推诿,说家里太穷了,屋子都漏风,她去了也没个落脚的地方,白糟蹋了她的衣裳等等。 林晓 道: “没关系,我去看看你们妹妹如何也好。天气冷,回头别把她冻坏了。” 路上又问明他们是家里种田的,平时也卖卖菜什么的,家里有两个妹妹,大的快十五了,小的才六岁。 林晓又问大妹有人家了没,男的道: “还没呢。” 两个人一路赔笑着到了家,林晓看虽然简单,倒也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夸张,外头看着是有点漏风,里面却还结实。 朴素陈旧的几张桌椅板凳,三间房间还有厨房。 夫妻二人连忙殷勤要给她倒水烧茶,又招呼道: “您往这儿请,这儿暖和。” 林晓看到一间房上着锁,便问: “这屋子怎么上锁了。” 他们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林晓笑道: “让我见见你们妹子吧。” 他们尴尬,林晓心里料定此事有怪,只是没表现出来。又听得上锁房间里发出挣扎呜咽的声音,上前问道: “里头有人?怎么回事?” 那媳妇站出来笑道: “我们的妹子脑子不太好使,怕她出来吓人,就只好锁着了。” 林晓道: “正好,我会点医术,让我帮她看看。” 二人闻言色变,推三阻四道不劳 烦她了。 林晓道: “并不劳烦,我帮她把把脉。” 林晓听得里面动静越大,道: “这样的人必须有人在旁边看着,不然会做出很多危险的事,你们赶紧把门打开。” “打开!” 那男人被吓得手抖,只好拍拍媳妇的手让她把门打开,里面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皆被绑住手脚堵住了嘴巴,大的那个见到林晓露出哀求的目光。 林晓回头看他们一眼,上前去给她们松绑,大女孩刚解脱开来就在那儿求着林晓救她。 林晓好言问: “出什么事了。” 那男的喝道: “你别瞎说!” 大妹闻言身子抖了一抖,小妹哭了起来,林晓道: “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帮你。” 大妹哭哭啼啼道: “哥哥嫂子要把我卖了!” 夫妇二人闻言又是松一口气又是讪笑,那男的道: “仵作你听我说啊,这不是入冬了嘛,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眼看就要下雪。家里穷,没有棉衣也没有存粮,总不能让全家饿死啊。” 林晓看过的卖儿卖女的事多了去了。 林晓看大妹一眼,道: “你们家果真穷到如此吗,连亲妹妹也要卖了。” 二 人忙道: “是啊是啊,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眼下还有父母丧事要办,这可叫人怎么办呢。” 林晓便去看看他们家的锅——厨房,米还有几斗,柴还有两担,腊肉还有一根。 但是要靠这个过冬是不够的。 林晓问: “你们家若果真艰难,要卖妹妹也在情理之中。” 妹妹闻言哭得更加伤心了,林晓又到了他们夫妇房间里,收拾得还挺干净的,就是有点冷,里面没有取暖痕迹。 再去死去父母的房间,里面炭还没有烧完。 那二人道: “这里晦气,娘子你到外头坐,我们给你烧火取暖。” 林晓道: “我不在乎晦气,我看看,若果真艰难至此,我倒还缺两个使唤的下人。” 二人听此话却不露喜色,林晓直接上坑检查那窗户,又摸了一遍。 林晓下来后道: “你们还挺孝顺的。” 二人尴尬赔笑,林晓看窗子道: “窗户是新糊的,非常结实。家里穷得要卖女孩,有了几个钱买炭还全都供着父母用了。” 儿子装着要落泪的样子,道: “爹娘辛苦养我这么多年,总不能亏待他老人家,没想到……” 说着用袖子抹抹眼角。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一氧化碳 林晓道: “但我有一事不明,你们买炭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夫妻二人说不出话来了,林晓追问了一遍: “买炭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那男的道: “家中有几个余钱,想着……” 林晓道: “有余钱为何不拿去买米买柴?不怕被饿死吗?” 二人结巴,林晓深刻明白,对于穷人而言不管春夏秋冬最重要的是粮食,冬天跟炭相比他们更需要柴火。 因为柴火是要远比炭便宜的。 林晓道: “怎么不说?” 他们道: “爹娘年纪大了,受不住寒,所以才把钱买了炭。” 林晓道: “受不住寒就受得住饿吗?这买炭的钱拿去买米买柴不更好。” 他们瞠目结舌,怎么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林晓道: “说不上来?那就跟我去县衙说个明白好了。” 媳妇登时心虚地跪下,那男的却道: “去什么县衙!你冤枉人!” 说着就操起东西要反抗,林晓哪里用得着怕这个,一脚踹翻了他,用绳子捆了二人扭送去县衙,顺便把大妹小妹也带上。 路上夫妇二人还在撒泼打滚,林晓撞见巡街喊话小心取暖的衙役,让他们帮忙把人扭送到京兆 府去。 林晓表示这件案子有疑点,死者可能是被这对夫妻刻意害死的,审问一番,实在不行就用点刑好了。 至于证据,林晓没有。可是她看这两人一直闪闪躲躲,行为眼神都很不自然,就起了疑心。 林晓还问两个女孩她们平日在家可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两个人还没缓过劲来,身上衣裳单薄又饿了一晚一天,此刻都没力气了。 林晓就带她们去茶棚买了两碗面条,又把自己的手炉给她们取暖,热乎乎的一阵之后两个人都缓过劲来。 林晓问: “你们可知道这炭是什么时候买的。” 大妹道: “是前儿,不是买的,哥哥嫂子说是捡来的。爹娘说留给我们用,哥和嫂子道我们年轻不怕冷,给爹娘用。” 林晓问: “窗户什么时候糊的。” 大妹道: “是得了炭之前。” 说话间面条已经上来了,浇头是酱,还放了薄肉把整碗面都盖住了,看得小妹眼冒金光,伸手就要去抓。 大妹觉得不妥,抓着小妹的手,林晓道: “吃吧,别客气,不够还有,我付钱。” 大妹拉着小妹道谢之后才敢吃,也顾不得烫。 林晓又问: “这两天你 有没有发现家里有什么异常。” 大妹摇摇头,林晓又问: “你哥哥嫂子说要卖了你,是今早说的吗。” 大妹摇头,咽下一大口肉后道: “好早之前,天气刚冷那会哥就跟爹娘说要卖我了。但是爹娘不愿意,把他们骂了一顿,后来哥哥嫂子就不提这件事了。” 林晓道: “那你知道你哥哥嫂子和什么人来往过没有。” 大妹道哥哥偶尔会去一个张地主家里打散工,因为两家都姓张,大哥觉得亲近。 林晓问: “哪个张家。” 得知是城内一个举人张家,林晓点点头。 她还以为是秀禾庄的张家呢。 说话间大妹把面条都吃光了,还把面汤也喝完了,林晓就又让下两碗馄饨,加一份肉。 大妹给林晓磕头,说她是下凡神仙等等。 林晓道: “不用谢我。” 林晓又问她们家里还有什么人,结果已经孤苦无依了,家里也没有地,平日里父母是佃户为生。 林晓正叹气间,衙役出来了道: “那对夫妇已经招供了。” 原来的确是他们干的,这夫妻二人因为天气越发寒冷,家里棉衣只有两件,又无余钱过冬,便想着劝说父母把妹妹卖了好过冬。 结果父母发怒道宁可饿死冻死也不把人卖了,夫妇二人眼见家里实在撑不下去,又屡屡听闻有人烧炭熏死,就想出了这条毒计,拿钱买了碎炭又把窗户糊了一遍,趁夜里悄悄把父母房门关得结实。 一次不成就又来一次,果然中了。 当真是禽兽不如。 林晓还跟白大人道: “恐怕所有因为烧炭取暖而死的人都要重新查一遍。” 她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用这种方法来谋害人。 白大人立马下令所有熏炭而死的人家都去走访一遍,看看有没有异常等等。 林晓送两个女孩回去,她们的房子是祖屋,只是家里败落了。 林晓问: “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大妹拉着小妹给林晓跪下磕头道: “姐姐你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如今爹娘死了,哥哥嫂子又是混账无赖,我们姐妹俩也是没有活路了。求姐姐发发善心,我们当牛做马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得的。” 林晓扶两个人起来,道: “我并不缺人用的。” 公主府下人多得使唤不完,林府那边的下人除了看屋子的和她过去住时要用的,都被她充当伙计去了。 大妹哭着道: “我不在乎什么,可是我的妹妹还 小。我听到姐姐您开了一个学堂,我知道那个学堂很厉害的,求求姐姐让我妹妹去读读书,只求她能有点出息。” 让小妹去学堂这件事是没问题的,至于安排大妹也没问题。 林晓的太平酒楼和学堂都需要人手,可以给大妹安排一件事做,可以养活自己。 但是林晓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两个女子独居是很危险的,这就比较难办了。 而且林晓见大妹觉得她人不错,说话也清晰,思想很好,道: “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东西收拾了,然后干脆把房子卖了,留着钱我再帮你们找地方住,找些事做,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反正那对夫妻杀害父母罔顾人伦,肯定是没活路了的。 大妹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又拉着小妹磕头。 林晓让她们把家收拾一番,带上行李细软跟她回公主府了。 林晓让人安排她两在下房安顿,找件衣服给她们换上。 这大妹小妹终其一身也没见过公主府这样的富贵,这房间虽然是下人住的大通铺却比寻常人房间好上十倍不止,这衣服更是做梦也不敢想的。 大妹收拾好后想去给林晓磕头,却被下人拦着了,旁边一声娇笑响起,带有嘲讽之意。 第四百二十八章 冬日可爱 大妹看去,一个漂亮妇人站在那儿,身上穿着红袄,整个人也是光鲜亮丽。 她见大妹盯着自己看,便笑着款款而来道: “你以为被领进这公主府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别做梦了。这府里规矩严着呢,你一个最低等的下人想见主子?做梦呢!” 大妹闻言便讪讪的,道: “我只是想去给林仵作磕个头谢谢她。” 那妇人笑道: “得了吧,你想去谢恩,人家只怕你是去寻机会勾搭人家郎君呢。” 旁人哈哈大笑,又有人过来笑道: “你听她的,她有经验。” 又有人让她快回去吧,过几天要是县主还想不起来她,又不想出去,就在这儿找个人嫁了,饿不死的。 又指指那妇人,道: “咱们丽姑娘就是这样留下来的。” 大妹只得回去抱着小妹道: “这儿地方大规矩大,千万别乱做乱动和乱说话,好不好。” 小妹乖巧地点头,两个人就住下来了。 林晓回到房中,有卫家送来的帖子,是乔迁之喜,请人去饮薄酒一杯。 林晓闻言莞尔,这卫珙最近得了不少好处,也能在京城买房扎根了。 在正式开宴之前,卫萄又私下请林晓去了一趟新家,表示: “开 宴那是随众的,我想先请姐姐去看一眼。” 这个房子地段很不错,房子也够大,前后院分得清楚,不像之前似的一大家子人住一块,还请了好几个下人,可见阔气。 林晓到了后院,卫萄介绍道: “住了几天了,如今才干净了些,前两天这儿还一股尘土味。” 林晓表示: “这院子应该多摆几盆花,不然空了些。” 卫萄道: “还在置办呢。” 卫夫人闻言林晓过来,又过来笑着请好,道: “因为搬家事忙,我还没去谢过县主呢,失礼失礼。” 林晓不解: “谢我做什么。” 卫夫人道: “萄儿告诉我,都是县主看中萄儿,给萄儿保媒才有的程将军这门婚事,我们自然是得亲自上门道谢的。” 林晓看着卫萄一笑,道: “是小萄自己出色,与我没什么关系。” 卫夫人却只道林晓谦虚,忙请她们进去坐着,让人沏茶上糕点,又把剩下两个姑娘叫过来。 林晓本来准备了一份厚礼给卫萄,但是现在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拿出来。 卫萄却笑道: “姐姐之前不是说要给我添份嫁妆吗,我还等着呢,这几天都没等到。” 卫夫人嗔她一句: “不得 无礼。” 林晓笑道: “我还真带来了,本来是打算过两天给你的。” 她让人把东西带过来,第一个箱子抬过来卫萄就震惊了,这是一套妆奁,通体是温润的白,镜子旁边还有翠色的雕花,触目生暖意。 卫夫人也睁大了眼睛,道: “这是玉的?” 林晓点头: “羊脂玉做的。” 卫夫人咋舌,这样好的玉拿来做镯子都价值不菲了,拿来做妆奁未免太过奢侈。 卫萄也慌了,道: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林晓表示: “我都抬来了,你拿着吧。” 其实这不算什么,林晓在第一次进入公主府就体验到了古代贫富差距有多大。这种差距不仅仅是阶级之间的,就是同等阶级也有的。 像这个羊脂玉的妆奁,卫家觉得太贵重了,但是在公主府不算什么。 林晓道: “我用的也是这个,挺好的。” 仅这个就已经价值不菲了,后面林晓还送了她乌木的描金箱子,里面装着各色首饰。 卫萄道: “这太贵重了。” 林晓表示: “我们关系这么好,不算什么。” 卫萄只得收了,让人好生抬了下去,卫夫人指使身边的姑姑看着她们小心收着,别磕 坏了。 然后忍不住喝口茶压压惊,这样好这样大的羊脂玉,真是开眼了。 卫萄笑道: “多谢姐姐疼我了。” 旁边卫荞卫苕看得眼睛都直了,现在低头喝茶不说话。 卫萄道: “我想请姐姐去我屋里看看。” 卫夫人轻轻道一句: “去吧。” 二人一走,卫夫人长长地舒一口气,卫荞也退下了。 卫苕终于开口,唤了一声: “娘……那东西也太好看了。” 卫夫人点点头,道: “这县主出手也太大方了。” 不过她很快又道: “程将军和霍大人关系亲厚,这也是有的。” 又想卫萄嫁进去程家,也是什么好东西都有的。 卫苕忍不住委屈道: “娘,她有了这么好的东西,我的嫁妆怎么办啊。” 卫夫人道: “不怕。你是我的女儿,我就是把嫁妆全卖了,也要给你置办份体面的头面的。” 卫萄的房子也升级了,宽敞漂亮,收拾得文雅。 她把林晓送得东西收好,道: “姐姐,这些不会是你的聘礼吧。” 林晓道: “差不多。你别担心了,我能拿出来就证明没问题,你收着。” 说着还拿一根簪子给卫萄戴上,笑道: “ 好看。” 那边芝娘闻言过来看望林晓,也要磕头给林晓道谢。 林晓哭笑不得,问: “你到底怎么说的,怎么个个都要来谢我。” 卫萄一笑,道: “我自然是实话实说了。” 林晓解释一遍: “是程将军自己对小萄有意,与我无关。” 卫萄道: “谁说的,若不是姐姐赏识我带我开学堂,我哪里有机会认识程将军呢。所以,还是姐姐的功劳。” 林晓看着卫萄,道: “那也是你心思玲珑,不像别人,才有今日造化的。” 卫萄道: “不管如何,能认识姐姐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林晓低头一笑,心头一暖,她能在这个社会遇到那么多可爱的人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啊。 卫萄又道希望她们能一辈子在一起等话,还说以后她要天天串门,姐姐千万别嫌烦的话。 林晓道: “当然不会啦,有你帮我求之不得呢。” 她又在卫家坐了一会,和卫萄一起用过饭就回来公主府。 林晓回去后就叫来大妹小妹,表示小妹可以进学堂没问题,只是大妹有什么想做的。 大妹这几天被府里的丽姑娘一吓,不敢提要求,只说能在府里做个洒扫下人报答林晓就好。 第四百二十九章 冬日可爱二 林晓闻言摇摇头,道: “你本是自由身,何苦来卖身进公主府做奴婢呢。” 公主府是不会雇人的,只买人撵人。 大妹不知如何是好,林晓道: “我想了几条路,一呢你是去太平酒楼帮工,做饭洒扫端菜看你能做好什么,比较忙累,但是钱多一点。” “二呢就是去华新书店和英华学堂做工,清闲钱也少。” “三呢就是我在城外有几个庄子,内有设织机,你可以过去织布种田都行。” “第四呢,反正你哥哥嫂子是要砍头的,你还可以回家另谋出路。” 大妹道: “我自己想的话,自然更想去酒楼或者学堂帮工的,钱多少倒不在乎的,只有个事做,能养活我们姐妹两就好。” 林晓点点头,道: “那房子你还留着吗?” 大妹想了想道: “那房子卖不卖的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想着我和妹妹住不安全。” 林晓道: “没关系,我有住处安排你们,并不叫你费钱的。” 林晓就把她两的事安排好,又想着她们大妹小妹的不方便,给她们取了个名字,又道自己不喜欢张这个姓,以后她若是去帮工只叫自己名字就好。 大妹得了安排,隐去一 个姓又算什么,忙感激不尽的下去了。 那边程磊换值后找了霍青山,问过两天卫珙乔迁之喜他去不去。 霍青山道: “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程磊一笑,看旁边无人,问霍青山近日来可发现什么异常。 霍青山摇摇头,道: “或许我们多心了。” 程磊冷冷道: “那箭总不能自己飞过来。” 霍青山道: “或许他见我们没有声张,害怕了。” 程磊道: “他怕了就好。” 顿一顿道: “别看他这么轻的年纪,却有这般心肠,横竖圣上正值壮年。” 霍青山道: “别说了。” 程磊闻言便不吭声了。 他们说得是之前卫萄险些被箭射中的事。 下手的人很可能痛恨程家,但是对程磊的恨意还没有那么深,否则就拿着这箭暗杀圣上了。 伤的人则是卫萄。 对方可能也很讨厌卫家,或者直接讨厌卫萄。 用林晓的方式把同时讨厌他们的人罗列出来,进行利益排查就可以大致推测凶手。 但是林晓压根不知道谁讨厌卫萄谁痛恨程家。 可是霍青山却想出来一个可能。 会不会是瑞王,卫萄本是他的王妃候选之一,结 果现在程磊主动提议要求娶,他便心生厌恶了?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因为程磊压根没注意到瑞王对卫萄有半点意思,否则他也不会去求娶卫萄了。 但是却很合理。 现在程磊是对瑞王有意见了。 …… 林晓去京兆府,这几天清查了所有烧炭取暖而亡的案子,不过好些死者都已经入土为安了,想查又能从哪里查起呢? 林晓只得叹气,实在想不到还有人用这种方法来杀人。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烧炭一般是用来自杀的。 京兆府内没有什么事,林晓坐了坐便去学堂了。 因说过些天是圣上万寿,学堂里也要放假等等,还有商定放年学等等日子。 林晓表示不着急,过几天还有学生要过来,众人一笑。 蓝嫣带着蓝姗出来跟林晓行礼,道: “我们姐妹在此跟姐姐赔罪了。” 林晓猜到其中原有,笑问: “做什么要跟我赔罪。” 蓝嫣道: “在座的都是姐妹,我也就直说了。如今家里……父母在商议着我们的婚事,想来过了今年我们就不能在这学堂教书了。” 这是林晓预料之中的事,道: “我知道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回头我要宴请酬谢你们。” 又对众人道: “我很感谢诸位能到学堂教书,我知道各位有各位的难处,但你们能来,我感激不尽。” 林晓让大家坐下,卫萄取了热水烹新茶。 蓝嫣道: “其实还有一句话,怕姐妹们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 林晓道: “你说吧。” 蓝嫣道: “我们在座的姐妹也都是家里有头有脸的,出行需要多人看顾,最注重名声。如今我们年级尚小,又有公主做主,故而还能来此教书,也不枉费家里教导。可是做女儿的终究是要出阁的,出了阁,做了别人的妻子,又有自己的儿女,定是要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到时候自己都顾不过来,还如何来此教书呢。” 蓝嫣又道: “姐姐你办这学堂是好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学堂究竟能不能长久。若是出现了一星半点的差错,我们姐妹颜面又如何放。” 蓝嫣这话说得在座的人都是惴惴不安的。 卫萄淡淡道: “蓝姐姐此言差矣,出阁了成亲了一样也可以来这儿教书,没有什么差别,不影响什么。我纵然成亲了,也是要来这儿继续教书的。若是公婆丈夫不同意,呵,那他们当初 何苦来上门提亲呢。” 文妙也道: “我也是要来的。” 蓝妘也道: “我并不清楚,不过圣上赞赏学堂,想来是会同意我来的。” 蓝嫣又道: “那我们家中常常会有各类宴饮,届时又该如何?总不能学堂天天放假吧。” 卫萄道: “也不会天天都有人请客吃酒的。” 林晓道: “你的这些问题我都想过,是有些问题不可避免,我也知道大家都很难一直留在这儿教书。但是没关系,只要还有一个学生,一个老师,我就会坚持把学堂办下去。至于以后的事,其实我也想过了。” “在这儿上学的很多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她们长大一点面临的命运不是嫁人就是被卖,我不希望女子的未来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这也就是我办学堂的目的。” “我以后会在学生中择学习优秀者,问她们愿不愿意留下来教书,再招收新学生,长久以往,我想还是能坚持不少时间的。” 蓝嫣道: “可是学会了字又如何?女子又不能为官做宰,这些穷人家的孩子读了书,换取而来的也不过是被卖的时候价格更高一点罢了。” 林晓闻言皱眉,蓝嫣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 第四百三十章 铜钱造假案 林晓道: “那我问你,为何朝廷录取官员要考试,要看对方有没有学问,看他们是否知识渊博。” 蓝嫣道: “不读书如何明理?不读书如何知道怎么治理家国?不读书如何通人性灵气。” 林晓道: “那难道天底下只有男子需要明理的?天下兴亡只跟男子有关不成?人性灵气只有男子配有不成?如果是为了这个,那你在家中,父母为何要教你读书识字?难道也只是为了把你卖个好价钱?” 蓝嫣闻言色变,林晓道: “朝堂之上男人为官,宫里也有女官。我并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事生来只有男人能做的,别说教书了。就是当兵,女人一样可以。可惜,世道如此,我一个人一时之间是改变不了的,但我相信长久以往,总会有一天,男人女人都可以堂堂正正地出去做事,公平公正。” “说得好。” 卫萄鼓掌: “凭什么有些事只能男人来做,我们开学堂教会女孩子知识,让她们长大了都有能力做事养活自己,不靠嫁人。” 林晓站起来道: “我知道这些观念大家恐怕一时之间很难接受,甚至觉得我是疯了傻了,说出这样违背天理的话。但是, 男女皆是人,既然是人那就是一样的,大家都可以凭借自己本事吃饭。又凭什么女人只能以美色侍人,读了书也只不过是用来相夫教子,这不公平。我想以微薄之力,改变这个现状。” 文妙也站起来,道: “能认识林姐姐实属我生之幸。” 还有几人纷纷站起来,蓝嫣蓝姗在那儿尴尬。 林晓轻轻看一眼蓝嫣,她是知道蓝嫣爱出风头的,但是没有想到最后会闹成这样。 她今天就留在了学堂,帮着众人教书,教导大家。 同时心里又想,以现在的情势而言,光是学会识字的确不够,要是还能教她们一些生活技能就更好了。 林晓的这个想法很快就有了可发展空间,宫里又有消息,等后年皇上登基二十年的时候会下旨开恩,放一批宫女出宫。 宫女入宫都是要进行培训的,会绣花等等手艺,林晓想可以到时候请些但年纪的过来教孩子们一点手艺活。 但是,是要圣上登基二十年的时候,也就是后年。 不出意外,那时候林晓应该在和霍青山巡视各地。 但也没关系,林晓可以把这件事教给卫萄去做,还有文妙。 林晓是认定了让卫萄帮忙管理英华学堂的 。 …… 皇帝的圣寿之前,何望忽然病重了,圣上连忙派御医前去诊治,又赐药。 林晓去结了一次工钱,她现在事情多了,验得尸体少了,不过有什么比较棘手的案子,他们都会想到她,足以证明她的能力了。 林晓把盒子打开,里面的钱依旧不多。 毕竟五具尸体一钱银子,她得验五十个尸体才凑够一两银子,很遗憾她连一贯铜钱都没攒够。 怪不得仵作那么卑微呢,指望这个生活那真的就要饿死了。 虽然仵作收入很少,但是她其他收入很多,酒楼、书店、地租等等。 各处的月钱都有人负责,但林晓还要管蓝玉台所有人员的月钱,这些就交给书颖她们去分发。 林晓在那儿看着,又见盘中盒子里很多散着的铜钱,便伸手去把钱串了起来。 别看串铜钱没有技术含量,但是一贯钱一千枚,很容易输错的,还挺考验人的。不过也不会纯数,不然数来数去的得累死。 古代算钱还可以用各种秤,用来秤银子的,秤铜钱的。因为铜钱根据数额是一样铸造的,重量基本相等,称一称就知道了。 林晓称了几串后发现,这几贯钱的重量都有些差距啊。 虽 然这种大额的铸造不可能做到完全一样,但是这个差距…… 林晓于是耐心地称了起来,发现最大的之间差得重量不小。 林晓心下疑惑,示意她们先别发月钱了,然后把钱一一称过来,发现重量是差不多的。 她把重量最轻的铜钱挑出来,又示意她们继续发钱,同时在串钱的时候尽量谨慎细心。 …… 等到霍青山回来,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堆的铜钱,同时另一边林晓还在那儿称铜钱串铜钱。 他问: “这是做什么。” 林晓道: “我发现这些钱好像有点问题。” 霍青山闻言好奇,林晓当时就称给他看,道: “你看这一贯铜钱。” 重量是差不多符合标准的,又拿了另一贯道: “你看这一贯。” 差了一些,林晓还拿出一些铜钱道: “你再摸摸这些铜钱。” 还叮嘱一遍: “仔细摸。” 以霍青山的敏锐程度,是能够察觉里面有些不同的。 霍青山看着林晓,道: “是假钱。” 林晓道: “看样子我的推测没错。” 霍青山凝眉,铜钱造假这件事是屡禁不止的,不管朝廷怎么下令,都会有人铤而走险试图制作 假钱。 但是霍青山可以判定,这一次的假钱制造不简单。 他把钱仔细检查一遍,制作得样式可以说是很逼真了,如果不是重量有差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还有一些铜钱,他们重量几乎没有差别,可是成色和手感软硬不同。 是混合了别的材料制作而成的。 古代铜钱制假,就是将真钱融了通过偷工减料制作假钱,一枚铜钱可以拆成两枚使用。 长久以往,可以让你的财富加倍。 而且制作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是谁这么大胆子。 林晓想这个钱应该已经流通很久了,但是这一次她的钱多,加上她又在那儿看着注视到了,所以就发现了。 这就是钱多带来的附属品吗? 林晓想起来成亲的时候公主送来的那么多铜钱,心想要是把那些钱也比对一下可能会有更大的发现,那可能是一个大工程? 霍青山大手一挥道: “查。” 林晓问: “怎么称。” 你是觉得他们都有那个能力可以靠手摸就分辨出这种技术高超的假钱吗? 霍青山道: “那就辛苦你我二人了。” 看在霍青山说得是两个人的份上,林晓就不生气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何望中毒案 御医诊治无方,何望病情依旧很重,且开始陷入昏迷当中。 皇帝闻言焦虑,又多派人手去诊治何望。 林晓对霍青山道: “你不是会医术吗?不去看看?” 霍青山表示,要是他没治好何望又要生事,还是算了。 林晓一笑,继续开始数钱。 结果到了第二天太医就传来新的消息,何望可能中毒了。 因为何望脉象平稳,而且虽然年过半百但是身体一直都好,也没个头疼脑热的,平日里也无病无灾,突然就开始晕倒、不思茶饭,现在直接陷入昏迷了。 太医们道可能是中毒了。 这还了得,必须彻查。 皇帝下令必须要查出谁给何望下毒的,中了什么毒,又让人给何望去解毒。 霍青山这时候出场去拜访了何家,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何望现在陷入昏迷当中,要紧的是让何望苏醒过来,可是御医们扎针也只能让他稍微有些反应,却清醒不了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根据林晓推测,何望这是中了某种有催眠功能的毒了,可以让人陷入深度昏迷最后去世。 可能是之前炭盆的事对他影响太大了,林晓还想检查何望房间里的炭火是不是有问题。 现在不知道中的什么毒,只能审问搜查何府所有下人,想要查出毒药来源。 可是都不知道何望是怎么中毒的。 霍青山道: “如果是服用毒药的话,那何大人的肝脏会出现问题。” 但是何望脉象平稳得很,舌苔正常,身上没有明显伤痕。 那何望是怎么中毒的。 血液、肠胃、外力都没有。 林晓道: “呼吸?” 吸入式毒药? 她道: “会不会是长期呼吸入蒙汗药类药物,所以中毒了?” 有了林晓这个猜测,霍青山又带她上何家拜访,说是要帮忙找出投毒者。 林晓虽然跟着霍青山学了点医术,但是她也没办法治疗何望,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看看有什么可能。 何望现在陷入昏迷,很可能伤在了头部,而且又各处正常,连放血也没有问题,那问题大概就出现在空气上了。 何望房间的花草盆栽、香炉字画等物,连家具床榻也要查一遍,看看哪儿有可能藏着毒。 其实林晓想,会不会对方把毒药藏在床里,然后何望每天睡觉的时候闻到被熏坏了。又或者用毒药把床熏过,味道残留被何望闻了。 于是何望房间里的大小家具统统被搬了出 来检查,太医院的御医都过来查有没有毒药残留的痕迹。 这时候还有何望旁边的心腹道: “其实我们大人平日在府里的时候,待书房更多一些。” 那就把书房里的家具也搬出来查一遍。 但是心腹又拦着了,说里面很多都是很重要的东西,要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就不好了。 霍青山道: “那就我来。” 他带林晓进了书房查看,何望的书房是满满的书,名画却不多,但是有很多何望练得字帖。 又是那套流程,查卧榻查桌椅板凳,连同字画都要查。 霍青山检查何望的字画,仔细闻上面的墨。 他道: “对方会不会把毒下在了研磨的水里。” 林晓道: “很有道理,要不你尝尝墨的味道。” 何望书房一般不让人进,他病倒后书房除了打扫的人外就没有人再进了。 书桌上的墨已经干了,拿去检查。 林晓却注意到何望书房里也有个水运浑象仪,只不过水已经没了,浑象仪自然停止了运转,再看图案是寻常的报时童子,跟晓雅斋里那个海兽美人鱼的相比还是朴素很多。 林晓道: “这个是不是也要查。” 霍青山道: “都查一 遍。” 于是这个浑象仪也要搬出去,其实林晓还很好奇,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该怎么查验出来。 霍青山道: “无色无味的毒药少之又少的。” 但这个浑象仪实在太大,搬动不方便,最好分开来搬,为了防止拼不回去还得找懂行的人来帮。 林晓表示自己就挺懂的,晓雅斋的浑象仪就被她拆过,又给拼回去了。 感谢古代的榫卯结构。 于是林晓亲自动手,而霍青山还在研究笔墨。 林晓拆着拆着就发现不对劲了,道: “青山,你来看。” 霍青山闻言过去,林晓指着漏水口等处道: “你看这木头。” 浑象仪是水力运转的,离不开水就代表阴暗潮湿,长期下去往往会滋生微生物,比如青苔。 所以浑象仪是需要定期清洁的,林晓也清理过晓雅斋的浑象仪,清楚地知道被水长期浸泡后会发生的一些变化。 纵然两台浑象仪用得木头颜色不一样,可是何望这台被水浸泡过的地方竟然显现出来了暗红色。 霍青山蹲在林晓旁边,凑过去仔细闻了闻,又用手摸了摸观察。 林晓道: “你看,浑象仪需要水力运转,要是有人趁机在里面投毒,气 味慢慢渗透出来。这儿是书房,书香掩盖不易察觉,何望长时间待在这儿是不是很容易引起中毒。” 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何望昏迷不醒却脉象平稳,他是吸入毒气,慢慢伤到了头脑。 霍青山立马将浑象仪搬出来进行检验,又问平时是谁负责打扫书房,给浑象仪注水的。 他知道何望为人低调简单,是不会让太多人进入他的书房的,因此人数肯定有限,一一查过去便知。 于是进过书房的,还有给何望备过水的都给抓了起来进行搜查审问,林晓还表示看井打水的也要问。 他们这一通是捉拿拷打了不少人,可是何望的毒怎么解还没有办法。 霍青山想何望很可能是伤到脑子里,必定要对头部进行施针,只是但愿有效。 何府下人没有人承认在水里下毒的,但是御医根据暗红色这一点,翻遍了无数医术,寻找有可能的药草,终于有人从一本游医的医书里找到一种赤瑙的草药。 此物乃草本植物,结红花红果,生于山谷之中。其花有三瓣,花瓣肥厚,花形似号角,色鲜红若血,嗅之非香非臭,久闻可使人头脑昏沉,食之无味,熬煮服用可催吐。其果无香,味酸,服之无碍。 第四百三十二章 铜钱造假案 论这个时代有多少奇奇怪怪的药草。 久闻可使头脑昏沉,但是医书上没有说闻了之后会让人昏迷不醒,这又该怎么治。 皇帝只能下令派人去寻找这种药草,有了药就好发现解药了。再者,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要是找到了赤瑙也许可以在附近发现相克的药草。 蓝柏也想办法去找华无医,可是他行踪不定,很难即使找到他。 皇帝对蓝柏林晓找到中毒途径一事褒奖了一番,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跟何望书房有关的下人统统被抓去审问了一遍。 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皇帝圣寿到了,下旨赏赐,大摆宴席,各位大臣诰命纷纷入宫给圣上拜寿。 因为天气冷,林晓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活动,就是大家一起吃吃饭看看表演赏赏大雪看看花的。 事实也跟林晓想得差不多,在宫里大家应酬过后就可以离开了。 不过圣寿之后却发生了一件林晓预料不到的事情。 程蕊被宣召入宫为妃了,封做美人,众人给程家道喜。 林晓只想问,喜在哪儿? 她整个人都震惊加不好了好吗! 程蕊今年不过十五六岁,皇帝的岁数是她的一倍! 虽然林晓知道皇帝是皇 帝,他喜欢哪个女人都可以召入宫,可是他和程磊关系这么好,又宠信他妹妹,他们再相处不会别扭? 哦哦,林晓知道,皇帝宠信程磊,那么再宠爱他妹妹,对于程家是一件很好的事。 但是林晓还是很难接受这件事,甚至为程蕊觉得悲哀。 她问霍青山: “程磊怎么想的。” 霍青山没说话,看起来心情有几分凝重。 后来林晓看到程磊,他依旧面带笑容,看起来还是很能接受这件事的。 好吧,是林晓这个现代人太保守了,古人在这方面想得比较开。 后来林晓和卫萄见面,说了这件事,卫萄虽然也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就想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道了一句: “她的性子烈,只怕进宫后日子不好过。” 林晓想进宫规矩多,程蕊怕是想烈也烈不起来了。 卫萄道: “姐姐看起来挺惋惜程蕊的样子。” 林晓道: “我们虽然和她关系不太好,可是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哪怕她有程磊这个好哥哥,唉。我是为她担心。” 卫萄道: “人各有命,姐姐不用多忧了。” …… 那边霍青山在书房独处,面前摆着信纸 ,尚未落笔。 程蕊入宫这件事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小事。 她会入宫是得了圣上眼缘,在宫宴休息的时候踢毽子被皇上注意到了,圣上留了心。 但是圣上对程蕊留了心也未必会召程蕊入宫,因为程蕊的姿容虽佳倒也不是多上等。 皇上会召她入宫,也是有人推波助澜的。 十三告诉他,程蕊被皇帝撞见后很快程磊就出来了,笑谈回去够要好好关键程蕊,免得找不到婆家等言。 程蕊能入宫,是有程磊进言助力的。 皇帝正值壮年,不过子嗣不多,且三皇子痴痴傻傻的。要是程蕊入宫之后生下个健全的皇子,悉心教导,将来再有程家这样的人家助力…… 霍青山想到这儿脸色就越发沉了。 他提笔很快书信一封,落成后交给人传达。 霍青山在上朝的时候将发现了假铜钱一事上报。 这一次的铜钱造假非同小可,霍青山发现造假的铜钱相当精细清楚,造假的人恐怕不简单。 霍青山请求彻查钱监,他怀疑有内鬼。 虽然他和林晓还没有把所有的铜钱给找出来,因为公主府里的钱太多了,这次的钱也没那么好区分,但是已经发现了不少,只怕世面上还有 更多。 皇帝震怒,下令将此事交给霍青山彻查。 霍青山便带人去钱监视察,将钟官、辩铜、技巧三官先照例询问一番,还有各个工匠等等。 这是一件大工程,霍青山让人送信给林晓,道他这几天怕是难回家,让林晓自己一个人小心。 林晓回信,问三年前广林苑修缮工人抚恤金案会不会跟铜钱造假案有关。 林晓询问得知,国库入账收支大额都是用银子的,比如军饷、建筑等等,铜钱是作为辅助使用,这也就导致大量白银是先集中到国库,再从国库慢慢流入世面。 而官银分发下来后要到官方机构融化锻炼成碎银才能正常使用兑换,否则会被扣上一个盗取官银的罪名。 但是广林苑的抚恤金是支出银两后先被兑换成铜钱才到了各位县令手上。 林晓怀疑是有人利用广林苑抚恤金一事,将造假的铜钱流入世面。 霍青山看过信后会心一笑,林晓啊林晓,有她在,自己真的省心很多,她这个脑子着实好使的很。 林晓帮着把山茶把祖宅卖了,她不怕吃苦也会做饭,就送到太平酒楼帮工了,至于妹妹小蝶就送入学堂读书。 蓝嫣蓝姗本来说过完年就不能来 了,但是大抵上次她们交谈的时候蓝嫣受了气,便托病不来了,蓝姗也紧跟其后。 学堂少了两个老师,又忙了些,且也有几个老师有些心不在焉的卫萄就吃力些。 林晓知道她们忙,所以空着就时常来学堂帮忙教书,还暗自观察,从学生里挑选优秀者,有心等她们学好一点,从中录取做英华学堂的老师。 林晓还告诉卫萄,要教会孩子们互帮互助,让她们有自理能力,自主学习能力。 她又走访了几个学生家,见他们家境都很贫寒,把女孩送到学校,还省了一顿饭钱,心里都高兴不已。 但是林晓万分担心这些人会真的把读过书的女儿高价卖掉,于是又找机会把会在学生里挑学得好的孩子,让她们留在学堂教书,月钱一两银子,另外有伙食、住宿、车马补贴。学堂办得好,还能再涨工资。 其实一两银子并不算多,像在朝凤城这样的地方,普通民办教书也能二两一月,像国学一月二十两,还有补贴。 这个消息一下子振奋了那些家长。 一两银子,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救命稻草,是一条人命。 于是各个都耳提面令,让孩子好好读书,有机会留在学堂当老师。 第四百三十三章 铜钱造假案二 卫萄来找林晓,却得知她在林府,便又去林府找了,林晓正在卧室收拾东西,笑问她有什么事。 卫萄坐下道: “被家里烦得不行,来找姐姐讨个清净。” 林晓道: “可是铜钱造假案,你爹是户部侍郎需要配合查案。” 卫萄道: “我爹不是姐夫,这种公事,是不会让我们女孩知道的。” 林晓问: “那是什么家事?” 卫萄撇撇嘴道: “还不是为了……婚事。” 林晓一笑: “你的婚事还有什么烦的。” 卫萄坐到林晓旁边: “都是这件事闹的,现在家里不得安生呢。” 林晓道: “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你的婚事太好了,所以你的姐姐哥哥们的婚事也不能太寒酸,闹起来了。” 卫萄靠些林晓肩膀道: “就是为了这个,我听得头都疼了。” 林晓笑道: “这件事啊,她们再闹也没有办法,谁让程磊就是喜欢你呢。” 卫萄道: “不对,他不喜欢我。” 她叹气: “姐姐你可知道她们说得有多难听。” 林晓皱眉,问: “他们说了什么。” 卫萄道,他们说程磊为人潇洒花心,娶她只不过是摆回来做门面的 ,横竖卫家比不过程家,程磊就是潇洒卫萄也不能置喙。 林晓心想,他们说得没错啊…… 程磊的确没有多喜欢卫萄,只不过娶了一个他觉得差不多的人。 卫萄叹气道: “姐姐,要是能不嫁人就好了。” 林晓道: “你的想法挺好的。” 又道: “不过程磊人还不错,你过去日子也会过得挺好的,他们的话你不用管。” 卫萄又是叹气。 林晓为了转移卫萄的注意,道: “你想吃烤翅吗?我做烤翅很好吃,我们去雪地里弄,特别有趣。” 卫萄闻言便说话,她们就到了院子里亲自扫出了一片雪地,生了火开始烤肉,又取来了地果埋在火堆里。 卫萄不认识这是什么,林晓笑道: “这个叫做地果,烧熟后味道软糯可口,你还可以亲切地称呼它为——土豆。” 同时学名为马铃薯。 卫萄笑道: “从没见过。” 林晓道: “这东西是跟着大海船过来的,不过很少,目前只在宫里有。” 卫萄笑道: “亏了姐姐,今日能饱口福了。” 林晓看到土豆的时候内心那叫一个激动,心想终于有机会接触世界文明了,可惜她压根没机会接触海运 使臣。 她很好奇这个时空的世界是不是也有那些海外国度,是不是已经有科学家在发明蒸汽机发明电了,要是有了这些东西,那国家的发展就会大不一样了。 林晓把烤好的鸡翅给卫萄,叮嘱小心烫。 两个几个烤翅下肚,还没来得及吃这久违的土豆呢,就有人来传消息,说是何望快不行了。 …… 何望的脉象突然微弱了很多,气息也是若有若无,估计再没有药治,就要真的没了。 霍青山还在钱监查案呢,林晓想着是不是要自己收拾一番去看望何望。 卫萄道: “何大人病重,看望的人多,我们去了也是不方便。” 林晓心想有道理,但是内心还是很不安,虽然她跟何望没有接触,可是何望是个好官,五十岁的年纪就中毒不明不白地死了,想来也委屈。 林晓想着把土豆扒拉出来,撒上点调料让卫萄小心尝尝。 卫萄吃了后也被惊艳,忙道好吃,味道软糯可口,还带点甜甜的味道。 林晓道: “土豆还有很多做法呢,可以切成丝做成酸辣口,还能切成薄片炸了,酥脆可口,还能做成泥状加点牛乳……” 林晓突然打住,看着土豆陷入深思。 卫萄问: “怎么了。” 林晓好像想到了什么,卫萄也紧张地捏住气。 林晓头一转,满脑子都是何望。 何望何望,何望的书房,水运浑象仪,除了浑象仪还有什么。 桌子,桌内的公文不能轻易动弹,桌子旁边有什么…… 钱、铜钱…… 林晓眼睛猛地放大,她一下站起身来,道: “何府,快去何府!” 她知道为什么有人要给何望下毒了! 林晓快马加鞭赶到何府,御医还在那儿束手无策,何望的孩子夫人也没空招呼她们,只让长儿媳出来请她们去喝茶。 林晓没空喝茶,她知道何望书房里的东西呢,东西在哪儿快把东西都交给她。 众人都被她这个举动搞糊涂了,何望长子何敬仪过来道: “让她去看。” 林晓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带着林晓到了书房,查到中毒源后东西都被原封不动地摆回来了。 林晓伸手打开桌上一个盒子,里面装着许多铜钱,一个一个散落在内。 林晓伸手抓了一枚,仔细摸索研究,又拿出怀内一枚新制的铜钱对比。 这是假钱。 林晓一笑,原来如此。 原来何望已经查到了铜钱造假,被人发现了所以想要痛下杀手。 可是他们 也怕做得太明显引火上身,所以想到用慢性毒药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 她问跟何望往来最密切的人都有谁,心腹手下都有谁,出现头晕之前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里面一定有人跟铜钱造假案有关。 何敬仪也惊讶了,林晓竟然想到了这件事上。 卫萄也问林晓怎么会想到这事上,林晓道: “像何望这样的人,惯用的肯定是银子的,他在家一般也不管账,书房里放得应该多是银两才对。” 事实也是如此,何望书桌的抽屉里有放着银锭和碎银。 可是却把铜钱郑重而又零散地放在盒子里,放在满满摆着书的桌上。 林晓也只是大胆猜测而已,让她猜中了。 这盒子里的铜钱都是假的。 与此同时,霍青山也从钱监处得知何望曾经来过钱监。 但是钱监是重地,一般人没有圣旨不能入内,何望也只是到了外面坐坐,和钟官等人闲聊几句,又去别的地方了。 何望去哪儿了,霍青山因为何望中毒,认为两件事可能有关系,便去追查何望曾经去过哪儿。 铜钱铸造先是挖矿冶炼得来铜,再制作铜钱。 每一个步骤都会严格监督,对方要制作成精致的铜钱,那就要…… 第四百三十四章 铜钱造假案三 模具。 有了精细的模具,才能做成可以以假乱真的铜钱。 可是要做出大规模的精致模具,再进行铸造,那就会损耗异常,是很亏本的买卖。 造假铜钱就是为了盈利,要是赔本买卖那又有什么利益呢? 所以问题有八分的可能出现在模具上。 铜币每年都要制作,因为年份不同模具是要翻新的,可是旧的模具也要进行管控,霍青山推测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 林晓的生日也快到了,她自己都心生感慨,在朝凤城待了半年多时间,日子却很漫长,很多事情发生,把她的时间挤压地满满的。 想想她和霍青山成亲三月不到,却发生了很多事情。 她又有想到当年的抚恤金换成铜钱后分发下去,如果会掺假的话那分发抚恤金的人也有问题。 对方对她的提议觉得很惊喜,但是拒绝了她参与其中。 林晓闷闷不乐,只能再把信写给霍青山。 可是霍青山还没收到信呢,他就回来了。 经过查证,钟官等人没有嫌疑,霍青山通过模具查到工匠上面。 霍青山连着忙碌了几天,累得不行,回来后就到头睡下,连澡都不洗了。 林晓看霍青山睡得那么熟就没去打扰她, 在旁边默默计划着铜钱造假案的来龙去脉。 等到霍青山醒了,天已经很晚了,醒来看到林晓正在筹谋什么,伸了个懒腰过去看。 却是在做树状图,推测假铜钱流入的方式。 林晓见霍青山醒了,问: “饿了么?” 霍青山坐到她旁边看树状图,林晓吩咐人准备点清淡饮食来。 霍青山道: “我们也是心有灵犀了。” 林晓本想说话,闻言也没吭声,霍青山道: “从前负责抚恤金一案的人,不少已经被调走,我已经向圣上请奏将他们抓捕归案,还有正在调查铜矿人员。” 林晓一笑并不说话,道: “那你好好忙。” 霍青山道: “不如这样,我考你一个问题,这铜钱造假需要手眼通天,还能偷盗模具。你说,幕后主使会是什么人。” 林晓问是不是钱监里的人监守自盗,霍青山道: “我已经排除他们的嫌疑了。” 林晓又问: “工匠偷工减料?” 霍青山又摇摇头,林晓道: “这……” 会是谁呢? 还有什么人手眼通天到这地步,林晓道: “上官……” 不会吧,他不也是忠臣? 霍青山道: “你再好好想想。” 林晓道: “我不知道,襄王余党?” 霍青山一笑,道: “聪明。” 林晓一愣,襄王的事情都过去两年了,怎么还有余党。 霍青山道: “别说才两年了,只怕二十年过去了,这件事还会被人翻旧账。” 林晓突然后背一寒,朝堂政变当真是可怕。 一时间玉砚端上来面条和各色小菜,霍青山一边吃一边问: “还有几天你生日了,想怎么过。” 林晓笑道: “生日而已,随便过过就好。” 霍青山一笑,伸手夹了一筷丸子喂给林晓道: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我们两个人清净一番。” 林晓爽快答应道: “可以啊。” 霍青山又道某处有温泉,可以带她去放松一下。 林晓一笑,道: “好呀。” 林晓便收拾了衣物,和霍青山前往温泉处放松一两天。 现如今天气寒冷,鹅毛大雪说下就下,地上的雪深深不见车痕,这个天气去三温泉着实享受得很。 而且难得的是这儿还有新鲜的菜蔬,要知道古代冬天能吃新鲜菜蔬是多么奢侈的事。 林晓在温泉和霍青山痛痛快快地玩了几天就回去了,却又迎来一个噩耗,何望彻底不行了。 他们找到了毒药可能是赤瑙,但是没办法解啊,况且何望已经病入膏肓,现在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针灸也只能让他勉强苏醒一会,很快又要睡着。 药石无医了。 林晓心里五味杂陈,霍青山回来后便连忙上前去拜访何望,趁机也摸了摸何望的脉,真的不太行了。 御医们说何望是毒药入骨,发现地太晚难以回天等等,皇帝也私下召霍青山入宫,问他何望的病情究竟如何。 霍青山说他从没有接触过赤瑙这种草药,实在没有办法。 皇帝叹气,下令自己要亲到何府视疾。 皇帝要亲临了,也是真的放弃何望了。 底下人不免议论纷纷,看这何望自从襄王之乱后,被重用成宰相,又兼任尚书令,几个儿子都得到封官。 才两年多的功夫啊,这福气就到头了。 当然,跟议论何望没福气的同时,还有人在讨论何望去世后,谁能担任右宰相这一职位,尚书令又给谁做。 其实现在朝中威望最高的自然是霍青山,霍青山襄王之乱的时候是立了大功的偏偏迫于潇洒韵债跑去绵州流放了两年,回京此行必得重用,现在只做小官,是委屈了他了。 林晓听到人议论潇洒韵债难 免又不高兴起来,卫萄连忙宽慰她。 卫萄又低声道: “其实姐夫做了宰相也是极好的。” 霍青山今年二十五岁,他若为宰相,便是大凤朝以来最年轻的宰相。 后年就不行了,因为目前为止这个记录是二十七岁。 林晓被卫萄的幽默哄笑了,又听人说霍青山如何如何的。 林晓觉得无趣,道: “这种事情都是皇上做主,天子脚下,他们也敢议论,真是不要命了。” 妄议朝政,诽谤官员等等都是要治罪的。 虽然林晓也觉得这个律法不好,可是此刻她生气也忍不住了。 卫萄示意小二再做碗面来,用虾米熬汤,道: “恐怕姐姐此刻咬碎了牙,吃点好嚼的。” 林晓又是一笑,两个人下过馆子后便出来,见街上官兵步履匆匆气势汹汹。 林晓让人打听这是去做什么,同时林晓道: “等过完年我让人把学堂装修一下,阔大一些,这样人待得也更舒服。” 主要是当时霍青山也没想到学堂会办得这么大,实在难得。 次日,圣上亲临何府视疾,何望在针灸之下勉强苏醒感激涕零地跟皇帝说了一些肺腑之言,后又昏倒。 过几日,值腊月,何望病逝,谥号文忠。 第四百三十五章 山茶花 何望的病逝给这茫茫大雪的冬天更加添了一分悲凉之意,皇上哀恸不已,下旨罢朝一日,又赏赐何府哀仪金帛命人代为祭奠,念其一生忠诚勤勉,因为朝政所忧遭人毒害,又厚赐何望之子,荫补其孙,待其丁忧期满回朝。 霍青山等人自然也是要去何府祭拜的,没想到何望五十出头的年纪,一向身体康健,却这样没了,众人皆是惋惜不已。 想想何望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下毒的人是谁,未免太过伤感。 何敬仪等人哭得不行,原本好端端一个挺拔的大男人现在消瘦得不行,愣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孝顺。 林晓也去了何府,何夫人也哭得一病不起,只有大儿媳二儿媳出来招待众人。 何望停灵七天后大家也不多上门叨扰了,何望乃是江南人氏,何敬仪等人待年后是都要去南方守孝二十七个月的。 何望本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何慧儿已经去世了,这两年间长子调为京官升任吏部尚书,次子任刺史,三子于太府寺任职,四子尚小,在礼部学习。 更有霍青山查获铜钱造假案竟然与军器监的案子有大关联,牵连出来不少人,现在排队候审。 这下好了,何望一死愣是 腾出来许多职位,还都是肥差重差,现在个个都抢破了头。 然而临近过年,户部为了一些事务开支和礼部的人忙了一段时间外,很快就要到封笔停朝时间,纵然众人眼馋肚饱的,也没辄。 期间程磊来找过一次霍青山,道: “你可知道现在朝中众人皆觉得你会担任右宰相一职。” 霍青山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不想,程磊道: “我感觉是有人想要煽风点火,让你下不来台。” 霍青山道: “皇上会有主意的,无需我们多虑。” 程磊叹气: “我知道你被铜钱造假案烦到了,可你也不能这么绷着自己,不是自己抓到了不少人吗?我看你可以松快点,别把自己累着了。” 霍青山道: “我不爱那个热闹,而且何大人刚薨了,也不好做什么宴席。” 程磊道: “说得也是。” 霍青山看一眼程磊,忽然一笑: “你不会是想借机看看卫娘子吧。” 程磊道: “有什么好看的,明年就入门了,到时候怕是要看腻味了。” 霍青山道: “你还是去看看吧,我听你嫂子说,她在家里可不好呢。” 程磊闻言放下茶盏,道: “ 不好?她病了?” 霍青山摇头,程磊催促道: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 他倒不是多关心卫萄,只是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欺负他未过门的妻子不成。 霍青山道: “你还说呢,就是你害的。你这门天降的前世修来的好姻缘,让别人红了眼,现在她的姐姐本来说得婚事都不乐意了,非要嫁个差不多的才肯。” 程磊闻言哈哈一笑,道: “她们做梦吧!像我这样的,上哪儿找去。” 霍青山道: “其实我也奇怪,你怎么看上了卫娘子。诶,我爹本还想把蓝嫣说给你。” 程磊摇头: “我不娶你家人。” 理由没说,但是霍青山能懂。 程磊道: “我看她也天真可爱,看对眼了呗。反正总要娶个媳妇的,我家门槛都被媒婆踩破了,还有什么郡主县主的要来说和。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拨弄茶盏,道: “我若再娶个位高权重的,又怕圣上顾忌。” 霍青山心想,那你还送你妹妹入宫?这又是几个意思。 程磊道: “对了,你千万别在皇上面前进言,也提醒嫂子,要是那卫珙升了官,底气硬了,我可就惨了。” 霍青山道 : “想多了,先不说吏部尚书这么个六部之首的差事轮不轮得到他,就是他做了,难道就能硬气得过你了。” 程磊笑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保险起见比较好。” 霍青山道: “你想见卫娘子吗?” 程磊道: “怎么了。” 霍青山道: “我刚想起来,最近进来了许多上等山茶,开得很好。你嫂子一直说要送给你娘子两盆,现在大摆宴席不好,开个小宴还是很方便的。” 程磊道: “好,也看看我未来夫人。” 送走程磊后,霍青山就跟林晓道: “你不如先下个帖子把小萄请过来,还有文妙她们,赏赏山茶,也陪陪我娘。” 虽然清河因为不太满意林晓这个儿媳妇,干脆免了一些规矩免得心烦,但是该做的一些事还是得做。 如今年节呢,让清河心里高兴高兴,也是他们二人的责任。 林晓正觉得茶花开得好,就立马下帖子了,日子也定得好,卫萄等人皆是和林晓交好的,所以都冒着大雪来了。 林晓霍青山去给清河请安,清河因为天冷也不太愿意多动弹,来的女子也没有她很看得上眼的,但因为霍青山来了她就给了儿子三分薄面 出来坐镇。 卫萄跟林晓道: “我家里也有几盆山茶,只是开得不如府上。” 林晓笑着指着一盆红白相间的,道: “你看这个叫做大玛瑙,是名品。” 除此还有粉色的笑语凝、深红诱人的美人衣,皆开得漂亮。 众人一一看去,纷纷称奇,笑道真是开了天眼了。 正说笑间,那边来人传道霍郎君程将军来了。 霍青山只说他会来,但是没说还带了程磊,清河道快让他们进来。 说话间霍青山程磊两人阔步进来,一蓝一紫,衬得他们面容俊郎不凡,身姿挺拔,好看得挪不开眼睛。 程磊笑着给清河行礼,又道: “行之听闻公主这儿有上等的山茶,便缠着青山兄前来观赏,公主不会怪罪行之无礼吧。” 清河笑道: “怎么会呢,快坐。” 林晓一笑,跟卫萄道: “你去和他说说话吧。” 卫萄摇摇头道: “不合规矩。” 她还撇过头去不想看程磊,倒是程磊主动来找她了,林晓便识趣退下。 程磊道: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卫萄低声道: “挺好的。” 程磊道: “你的衣裳……” 卫萄道: “挺厚的。”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专吃窝边草 程磊道: “不是厚不厚的,只是这布料……怎么不穿我送去的暖缎。” 卫萄道: “那布料太贵重了。” 程磊道: “再贵重能有人贵重?布织出来就是为了给人穿的,你何必这样呢。” 顿一顿又道: “你不会把布料给人了。” 卫萄道: “没有。” 程磊道: “那你就好好穿上,还有那些首饰。” 又压低声音在卫萄耳边道: “别像你姐姐那样,东西快把箱子压垮了都不舍得戴。” 卫萄一笑,道: “姐姐那是勤俭朴素,是好的。” 程磊道: “那你可别学她这样。我这个人最讨厌明明有好东西,却藏着掖着不戴不用的。” 程磊又问: “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哥哥姐姐,他们如今怎样。” 卫萄指指前头道: “我两个姐姐都在那儿呢。” 程磊回头看一眼,又笑道: “他们也该有人家了吧。” 卫萄解释大哥哥定了国子监祭酒的万大人千金,明年开春完婚。还有二哥两个姐姐的婚事还在商议,父亲还在着急呢。 程磊道: “急什么。” 卫萄道: “长幼有序,如今我的婚事先定下来了,父亲自然得着急了。” 程磊一笑,道: “那你回去告诉你爹娘,事情要一桩桩办,就先把你我的事办好了。别为了什么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的忙活起你哥哥姐姐的媒事了。我最烦这些规矩了,没的恶心人。” 卫萄看一眼程磊,心下一动。 程磊道: “不信你问你嫂子,不过我估计她不知道。哈哈,我爹跟青山哥的爹,都是家里的庶支,可那又如何,你瞧如今风光的是谁?” 程磊道: “我的婚事必定是要风风光光的,你回去告诉你爹娘,先把精力都用在你的事上。纵然你还有哥哥姐姐的婚事没着落,男孩就罢了。你姐姐不能嫁太便宜了,这样,你爹娘有什么中意的人选,告诉我,我帮忙参考。” 卫萄道: “你这话叫人如何说得出口。” 程磊道: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胆子大些,有我给你撑腰呢。” 卫萄不好意思一笑,程磊道: “就这几句话,记住了。” 说罢回去和霍青山聚会了。 卫萄还是被程磊的话感动了,但是她不敢真的冒冒失失地回家告诉爹娘这番话,先告诉林晓,问她意见。 林晓表示: “程磊就是这个性格,别怕,你回去——委婉地表达一下。” 一番话把卫萄哄笑了,两个人又陆续说了回话,不久宴席散了众人各自回家。 等送走卫萄等人后,林晓去问霍青山: “你让我设这个宴有什么意思。” 霍青山看她,笑道: “不是你自己想送山茶给卫萄吗。” 林晓笑道: “我要送花直接送,办宴会干什么,这不是我风格。” 霍青山道: “程磊说他想卫萄了。” 林晓道: “你就骗人吧你,我才不信程磊那人会这样。等过几个月成亲了,有的是他看烦的时候。” 霍青山一笑,道: “你还真是洞悉人心啊。” 林晓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 霍青山道: “回头你就知道了。” 林晓憋嘴,道: “你现在告诉我怎么了。” 霍青山道: “好吧,你是不是今儿眼神全放在别的事上了,没看到我在做什么。” 林晓道: “你在和文妙说话呢。” 霍青山道: “我就问问她,如今年岁也到了,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林晓诧异: “你问这个做什么,谁看上文妙了?” 霍青山直接回答道: “没。” 林晓道: “那是……” 霍青山道: “她说 儿女婚事全凭父母做主,我就问她不怕嫁了一个负心汉吗?总得能好好选。她就松口说,要等哥哥明年会试之后才说。” 林晓道: “文杰,你要的是文杰。” 霍青山一笑,刮刮她鼻子。 林晓一笑: “你需要人多得是人,怎么盯上文杰了。我说你跟程磊,怎么你们两个人专门打我朋友主意。” 霍青山道: “我帮持你的朋友这不是好事吗。” 林晓微笑看着霍青山,心里想了又想,道: “挺好的。” 霍青山翻阅一本书籍道: “你不是总说你被那些人瞧不起吗,想做点事也做不成。” 林晓道: “没办法,这世界男尊女卑,女人生来就被冠上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枷锁,还有什么相夫教子的。我习惯了,再说不是有你吗。” 霍青山看林晓,笑道: “凭我一己之力,改了这世道难,不过我可以让你,不要再面临这一切。” 好厉害的诱惑,这就是古代的特权,这就是古代的霸道总裁的爱上了你…… 霍青山道: “也多亏了你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我也才能这样。” 那边卫萄回家,委婉地把话告诉了爹娘,就是今儿宴会见到了程将军,他 关怀了家里几句,又说听闻家里还有几个人婚事不定,家里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帮忙。 还说程磊喜欢风风光光的等话。 其实卫萄说这话的时候也挺忧心的,因为程磊这些话真的太狂了,委婉了之后还是狂。 卫珙闻言凝眉,让卫萄先下去了。 那边卫夫人问他: “程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卫珙道: “想来程将军喜欢排场,听闻我们在着急荞儿苕儿的婚事,怕我们时间仓促,到时候办得不好看。” 卫珙想了想,道: “索性把荞儿苕儿的婚事等一等,先把苍儿萄儿的做好,前后脚,热闹有排场。等他们的婚事办好了,还愁荞儿苕儿的不好不成?” 其实卫夫人也为如今家里日子才风光了,就要把苕儿嫁出去而不舍,闻言连忙答应了去,两口子全心全意忙碌卫苍卫萄的婚事。 那边又过了两天,霍青山见到了文杰,他听了文妙的话特意来拜访一下霍青山。 霍青山先是关心他的功课,又道: “可准备了明年的会试。” 文杰道: “在准备。” 霍青山便又表示文妙和林晓关系亲厚,林晓在家孤单可以让文妙多来府上。又赠书数部,还有笔墨纸砚几套,另有布匹等物。 第四百三十七章 过年 除夕佳节。 一年中最盛大隆重热闹的日子。 皑皑大雪之上是一片张灯结彩,花灯彩烛,金箔红绸,衣香鬓影,歌舞升平。 和朝凤城阔别已久,林晓感觉朝凤城的过年更加浓烈了。 其实林晓在这个时代,最有节日氛围的就是清明、上元、中秋、过年、元宵了。 虽然这里也过端午,但是大凤朝的端午不赛龙舟,他们吃粽子也不是为了屈原,而是为了迎接夏天,吃粽子也是粽叶绿油油的代表盛夏即将到来。 更离谱的是林晓到了朝凤才知道,粽子是百年前一个很有名的大官发明的,并且也是他规定了端午节放假这一系列规矩。 林晓甚至疑心这位大官是不是位穿越而来的前辈,并酷爱吃粽子。 不管怎么说,过年可以算是林晓在古代一年到头最能融入这个时代的日子,因为再穷的地方到了这几天都会尽力做出一片欢闹,满满的年味。 这天清河公主霍青山是要入宫的,林晓自然也要,跑去拜见皇后、贵妃,官方的话只见这两个就足够了,若有心的还可以私下拜见一下几个宠妃。 不过圣上这个人嘛……他的后宫妃嫔也有一些,就没有几个得他长宠的,大多是一时 新鲜,好几个本来很宠的生下孩子也就慢慢淡了。 林晓想,皇帝这真的是纯粹地把后宫的美人用来开枝散叶吧,要说亲密,这些美人可能还没内监和皇帝亲密。 程磊作为皇帝的宠臣,应该很明白皇帝这一点,就这样还要把妹妹给皇帝当妃子。 这些男的真是啥事都干得出来。 林晓因为这个缘故,还跟霍青山道: “别打我那些老师的主意,你要是把她们送进宫里当妃子,我就和你翻脸。” 霍青山看到严肃的林晓,轻轻点点头。 他没说好字。 林晓觉得他只是暂时答应,因为真的皇帝看上了谁,是他们能改变的吗? 入宫之前程磊就托了信,让林晓去探望一下程蕊,程磊如今不方便去看她了。 林晓便去了程蕊居住的曦月殿中,这宫殿位置不错,进去后景致也很好,装潢得漂亮,里面也有人在说说笑笑地热闹。 跟程蕊也没有很久不见,却觉得程蕊如今模样大不一样,头发挽成了一个复杂的发髻,戴满珠翠,穿着华袍端坐于上,脸蛋挂着淡淡笑意。 好像更漂亮了。 程蕊见到林晓还挺意外的,道: “你来了。” 林晓道: “见过美人。” 程蕊跟左右寒暄两句,她们便识趣告退。 人走空了,程蕊的精气神也跟着空了,坐在椅子上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手指头在绞手帕。 林晓道: “还适应吗?” 程蕊摇头,林晓也不知怎么安慰她,道: “有没有想跟你哥哥说的。” 程蕊张了口,又把话咽了下去,道: “你让他在外面好好的。” 林晓笑着答应,程蕊又道: “你呢。” 林晓道: “一切都好。” 程蕊叹气,道: “卫萄呢?” 林晓道: “很好。” 程蕊无话可说了,道: “这皇宫,外头看着好,住进来才知道……” 林晓明白,这个皇宫真的恢宏大气,朱墙金瓦琉璃盏,光线夺目,好像天宫。可是林晓看过深夜的皇宫,沉穆肃夙,好像一只庞然的巨兽,年迈腐朽。 林晓也进宫数次了,体验过皇宫的奢侈排场,白银如流水一般地使用,一道菜不知抵得上多少人一年的口粮。 可是在这种铺张背后呢? 压抑。 林晓真真实实切切地感受到了压抑两个字怎么写,就以这种方式摆在了她眼前。 程蕊好像要哭,道: “我马球还没打赢你呢……” 林晓也有点想哭,虽然她平时和程蕊看起来挺不对付的,但是也知道程蕊不坏,就是被宠溺得过了点,道: “会有机会的。” 一定会有的。 最后林晓从曦月殿离开,程蕊道: “你要好好的。” 林晓回头跟她含笑点点头。 林晓出了曦月殿,仍旧觉得头有点晕沉沉的,胸口闷闷地喘不上来气,大概是因为曦月殿太暖和太香了。 她出了曦月殿一时间不知道去哪儿,走在漫长的宫道上,有锦绣宫的人过来请她。 林晓便跟着去了,可是去了之后并不去见贵妃,而是带着她一路穿行,到了锦绣宫一个偏殿内。 接着宫女道: “贵妃有事跟你说,夫人请在此等候。” 林晓便在这儿等着,宫女出去还贴心地关上门。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林晓忽然心里一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难道有人要陷害她? 林晓想着就去试着推开紧闭的房门,还真推不开了。 宫斗? 这种事也能让她碰上?! 谁干的?想干啥?你不知道皇帝有多喜欢霍青山吗? 林晓本想呼救,突然想起来现在啥事没有啊,她呼救干啥。 要是这儿冒出来一个汉 子说她通奸,那不好意思,妃子宫殿内出现汉子,那先死的一定是妃子。 林晓观察宫殿,陈设正常干净,走了几步,想到后头去看了。 林晓想,不至于那么倒霉里头躺着个半死不活的尸体冤枉她杀人吧。 那她也不怕,她可是仵作!是法医!谁敢冤枉她杀人? 那个人就一定是凶手! 心里定一定,想往里面走,但是…… 林晓又折返回去坐下了。 她记得第一次入宫前学规矩,教得是事不关己,不多看不多听不多问不多走,安分守己准没坏处。 那她何不试着老老实实地坐下呢? 可是林晓这么一老实,听出来问题了,后面好像有声音……呼吸声? 跟着霍青山学习内功,听力越来越好了。 林晓在挣扎间看到前门的门,又去试着用力推拉了一番,确定门是锁着的。 既然如此,她还是勉为其难去后面看看吧! 绕过屏风,暖意扑面而来,对面床榻上赫然是一个人在那儿。 皇帝? 不不,他在前头呢。而且贵妃失宠很久了。 大胆过去揭开帘子看,是三皇子,此刻他正张着嘴皱着眉,手脚微微挣扎,虽然闭着眼但是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呼吸困难?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三皇子 三皇子面色潮红,呼吸短而快。 是呼吸困难的症状,但人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 林晓看一眼周围,旁边摆着一个黄铜三足高脚炭盆,上没盖丝网。 林晓立马小心翼翼把炭盆挪地远了,她不知三皇子会不会还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因为皇子的状况一般是不让外头人知道的,但林晓知道人在熟睡的时候是非常忌讳大的动静和惊吓的。 于是林晓务必谨慎谨慎再蹑手蹑脚。 想到这儿,林晓就庆幸刚刚自己没有冲着门大喊大叫。 把炭盆挪到屏风处,林晓又轻开了半边窗通风,放下点帘子。她刚刚摸三皇子的时候感觉他有点伤寒,这才去照顾三皇子。 试探他鼻息,果然有些堵塞,林晓给他轻轻扇点风,拿手顺着拍他,手指摸他心脏处。 经过那么多案件,林晓知道有许多药物可以使人心跳加快,若再辅以沉睡惊吓,怕是会容易引发昏厥乃至猝死。 心跳是快了点,但林晓不敢声张,只能一边安抚三皇子一边祈祷快点来人。 三皇子还是有点不舒服的样子,林晓目光旁落,发觉这儿少了点东西。 是水! 被炭火熏过的人最需要水了。 林晓懊恼自己怎么忘了这件事。 可是内室没有茶壶,好在引她入局的人还有点良心,外头给她备了茶。 林晓把茶叶沫子统统过滤掉,只留纯净水哄着三皇子喝下。 三皇子是真的渴了,一大杯就喝了个干净,林晓便又喂了他半杯才好些。 林晓不由得感慨,三皇子这身体薛定谔的差,渴成这样都不带醒的。于是又哄着他,给他拍着身子。 林晓见三皇子穿得整齐,忽然想起人是不能穿戴很多睡觉的,会感冒。于是把他外衣解开,又将腰间一个玉佩摘下来交给他手中镇着,揉揉他左边肩膀胳膊手臂(心脏难受缺血时,左胳膊会有麻痹感),又因内室燥气散了就把窗子轻轻掩盖上。 三皇子面色的潮红好了一些,林晓估计三皇子是感冒了,可风寒了却把炭火挪这么近,非但无益处还雪上加霜啊。 林晓心下已经了然,是有人要害她。 先引她到此处坐着,待她发觉不对劲拍门呼救,惊动三皇子,三皇子惊厥病情加重…… 好狠的心…… 林晓凝眉,宇文贵妃? 除了她,还有谁能把三皇子挪到这儿,又派人七拐八拐地把她请来这儿。 可宇文家已经倒了,三皇子是她的子嗣,她这么做岂不是把自己最后一点依靠也弄垮了? 难道说因为三皇子有痴呆症,贵妃为了遮丑所以一不做二不休? 林晓叹息,都说虎毒不食子,贵妃这是何必。 更何况她是霍青山的妻子,青山焉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除非贵妃的目标还有霍青山。 林晓把种种可能都罗列出来,越想心越沉。她现在甚至觉得外头的茶都是陷阱,即使林晓能久坐,可闲着喝茶,内急之后也会疯狂敲门…… 这边三皇子大概睡梦中遇到了点烦心事,开始蹬被子了,手脚并用地挣扎。 林晓便半抱起来他,给他轻轻揉着背,又小声哄他。 哄孩子这点她着实没有什么经验,因为在学堂遇到的孩子都是清醒状态且听话的。 但是她曾经在百秀园和那对聋哑的母子进行过沟通,耐心和温柔她是有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提出来给三皇子开智。 给三皇子顺了一会,林晓又给他喝了一大杯水,他才朦胧睁开眼睛。 林晓心里感动,三皇子醒了! 林晓摸他额头,还是有点热,但是心跳频率正常了。 这么弄得,她都出了一 身冷汗。 另一边,宫人见偏殿内毫无动静,心里发怵,面面相觑,壮着胆子去门缝里看了一眼,没看到林晓的影子。 这可咋办,宫人们发了难,又不敢去回贵妃娘娘。 而那边皇后宫里的清河也纳闷,林晓怎么去了半天都不回来,这么多话聊得?听说她和程蕊关系不好的呀。难不成还是留着吃团圆饭?便打发人去问。 不料宫人去了一会,回来到林晓早出了曦月殿,这会子不知在哪儿。 这林晓不至于不守规矩至此,便又打发人找去。可她们入宫是不能带丫鬟的,林晓身边的带路宫女此刻也不见了,到处找着呢。 最后守偏殿门的宫人实在熬不住了,硬着头皮去回贵妃,见贵妃和众人谈笑风生,也不敢上前,只站在一角悄悄递眼色。 贵妃见状心下诧异,若是一切顺利他们尽管来这儿惊呼就是,怎么还这样遮遮掩掩的。 可巧皇后宫里派人来问话,问霍夫人可是到了这儿,清河公主找她呢。 贵妃现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宫人还在等她回话呢,那边就又来一个宫女,说偏殿霍夫人有事…… 但又不说是什么事。 贵妃还想着计划顺利 进行了,宫人闻言林晓果然在这呢便也放心,同时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贵妃和夫人这是哪一出。 贵妃起身笑道: “是呢,霍夫人说要陪伴三皇子,我就让她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玩得忘了时间了。” 说罢带人浩浩荡荡地去偏殿了,不料门开着,宫人恭敬肃立两旁一声不吭一眼不看,屋内也没什么动静。 走过去才发现林晓和好端端坐在那儿,跟个没事人一样,还跟贵妃安然行礼,最后道: “娘娘,三殿下在里头等您呢。” 贵妃微微惊讶,想要进去,林晓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娘娘,三皇子感染了风寒,该请个御医来好好诊治。” 贵妃越发慌张,快步进入后头,见三皇子歪在床边,有气无力的样子。 三皇子见了贵妃,顾不得身体虚弱跑来扑进她怀里道: “母妃。” 然后又低下头,无精打采的样子。 贵妃愕然,这怎么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林晓却又进了内室,给贵妃行礼,道: “娘娘,三皇子是您亲生的孩子,三皇子虽病着,但并非无药可治,让人在旁边耐心照顾指引,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化解 贵妃心虚,看一眼林晓,她只淡淡的,又道: “娘娘若是无事,臣妇便告退了。” 林晓从锦绣宫出去了,路上默不作声。 清河见了林晓,问道: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林晓道: “锦绣宫偏殿陪伴三皇子。” 听到三皇子,清河抬眼看林晓,心里有所迟疑。 三皇子的这个情况,林晓去陪伴她做什么。 清河又问: “你去忙这个又干什么。” 林晓道: “大约是贵妃娘娘知道我开了学堂,是个有耐心的人,就让我去陪陪三皇子。” 清河觉得这事不简单,又问林晓可发生了什么事,林晓道没有,三皇子有点感冒不爱动,就陪他坐了会。 清河叮嘱: “以后少和三皇子往来。” 这是个潜在的危险,要是他在谁手上出了事,那可就不好了。 清河不希望这个雷炸在林晓身上。 稍后举办宫宴,众人用餐庆祝自不必多说。 出宫的时候,林晓斟酌再三把今日再锦绣宫发生的事说了,让他日后玩小心,提防有人加害。 霍青山闻言脸色一沉,道: “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林晓道: “我 本来想的。” 再等待三皇子醒来的漫长时间里,林晓一直计划着等门开后如何与贵妃对峙,她脑内一直在回忆引她进殿的宫人模样,她想好了所有刁难的应对……别的不说,独留生病的皇子一人就足够圣上问罪贵妃了。 可是三皇子醒来够一直喊着玩找母妃。 林晓就心软了。 她自认绝不是什么圣母,何况对方先下毒手,可是看到三皇子该这么小,离不开母亲,她就想只要贵妃进来的时候没有先发制人咄咄逼人,她就放对方一马。 听完林晓的话,霍青山也不说什么。 林晓道: “你要小心,我怕她还会想办法为难你。” 这也是林晓怎么都想不通的,贵妃是失宠太久消息闭塞不通吗?虽然霍青山回京后一直做着个小官,可是皇帝对他还是很喜欢的,把脏水泼在他夫人头上,是疯了吗。 林晓又想,贵妃是不是为了替谁争宰相之位,陷害她,虽然未必能把霍青山怎么样,但是等皇上定宰相的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人拿这点参霍青山德行有亏不能胜任此职。 霍青山让林晓把三皇子的症状仔细描述一遍。 感冒、鼻息不通、穿着整齐地睡 在棉被里、炭盆离得很近、心跳有些异常。 林晓推测,要是她发现自己被困在偏殿里后惊慌地拍门求救,很可能会惊动到三皇子,倘若他服用了什么对心脏有影响的药物,很可能引发惊厥心猝,病重说不准,要是一病…… 兴许林晓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可是如果对方真的是这么设计的呢?那就太可怕了。 霍青山道: “她真是胆大包天。” 林晓不语,马车内气氛低了一会儿后道: “我当时想过,这次暂且放过她,但她要是敢有下次……” “我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霍青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好似从深渊而来,听得人心头一紧。 林晓心想,其实不用这么严重吧……三皇子有痴傻症,皇帝都不想看到他,没准他死了皇上还觉得轻松呢……也就她这个外人在操心了。 殊不知贵妃也是这么想的。 精心筹谋的计划落空了,贵妃脸色沉得很,把办事的宫人都惩罚了一遍,问究竟怎么回事。 宫人也不知道啊,他们都是照计划行事,可是林晓压根没有如他所愿发现被困后拍门求救,甚至还跑去照顾起了三皇子。 这女的脑子怎么 长的,难不成是太喜欢孩子了?看见个娃就走不动道…… 贵妃只觉得头疼,挥手让人下去了。 人走之后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心里控诉为何这世道对她如此不公,她唯一的孩子竟然是个痴傻儿,惹得皇上不快,太后驾崩后宇文家倒台,她骤然失宠…… 贵妃也知道这一招数非常地险,先不说林晓这个人是如此的狡诈,霍青山也是皇帝的心头肉,别说是惊厥,哪怕病死了皇帝也不会舍得怪罪霍青山。 谁让这是个傻子,倘若他聪明俊俏,倒还会让皇帝心痛。 可是贵妃不得不这么做,她已经走投无路了,这个孩子就是她的污点,是皇上的污点,这个污点要是没了,她还能有挣扎乞怜的机会……眼看霍青山做宰相的风声越来越大,霍青山做宰相对她一丁点好处没有,要是给他的夫人泼了一盆脏水,把他按下去换别人浮上来,对她还有好处…… 没想到,这么完美的局,竟然让林晓化解了。 她恨不得把林晓脑子打开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 林晓回去后还是惴惴不安的,霍青山躺在她身边,虽然闭着眼睛,可是林晓能感觉到他没睡着 。 两个人的呼吸均匀地交织,促成一匹复杂的绸。 林晓觉得后背发麻,她身下的不是哆啰缎的鹅绒里的麒麟送子被褥,而是一块铁板。 身上盖的珍珠绸被舒适暖和而不厚重,好像云似的遮在上面,林晓整个人好像跟着它悬到空中了。 夜里林晓做了很多梦,可是醒来那一瞬间就忘得干净了。 她看霍青山坐在旁边,好像在想什么,便也起身问他想什么呢。 霍青山摇摇头,起身梳洗更衣。 林晓道: “你不会是为了昨天的事生我气了吧。” 有什么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两个人现在已经是正式合法夫妻了,不是小情侣了。 霍青山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此事凶险,还好你处理得很好。” 林晓心想,我处理得好你咋还这表情。 霍青山道: “但这件事背后不会简单,我不信贵妃在后宫这么些年如此没心计,她肯定和人同谋设计了个连环招数等着你我。” 林晓心想,难道我做错了? 霍青山道: “你这段时间要小心,你名下的产业都放点心,用的人筛查一遍,宁可错杀,不要放过。” 林晓道: “我知道了。” 第四百四十章 谨慎 学堂这段时间是放假的,酒楼倒是很忙碌,有人来预定酒席和雇佣厨子,林晓便派人去视察一遍酒楼。 对于酒楼林晓一直严格要求是要注重厨房卫生的,她自己也检查过很多遍,没有问题。 而且里面不少人是有卖身契的,虽然契约不在她手上,但是量他们没这个胆子。 因为年节各处宴饮戏酒很多,来请林晓的人很多,清河要请的人也多,来来往往几乎事闲不下来的。 林晓不喜欢这种热闹,因为这儿大部分人都是不认可她的,沟通起来便会也累得不行,她只能少说话,多吃东西。 过完年卫萄程磊的婚事就更加忙碌了,因为卫苍要春闱,他的婚期就想定在三月份。不想程家找人一算,说三月初九是个极好的日子,宜室宜家兴旺子孙,卫家只得在春闱后挑选了一个好日子与万大人商议。 那万大人也不愿意为个婚期得罪程家,就欣然应允了。 而要筹备婚礼的何止这三家,只不过有些人微言轻的,大家不过见面祝贺两句罢了。 卫家要准备的事多,卫苍春闱娶亲卫萄嫁人要备嫁妆,又要给卫荞卫苕卫荣说媒,卫夫人是忙得快乐幸福,每天脚尖 都不沾地。 芝娘把自己全部家当拿出来,也不过是些首饰银两,全给了卫萄也实在不够看,只能望着卫萄道: “我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的,但是姨娘一点心意,带着傍身也好。” 卫萄不要,道: “娘别这样,爹娘已经准备了不少了,再说程家也不是会打嫁妆主意的人,那程磊若是想要妆奁丰厚的女子何必找我呢。” 卫萄只从里面挑出一个金镯子,道: “这镯子是娘常年戴的,我到了去全当娘陪着我了,这些东西娘还是留着。” 芝娘却摇头,道: “程家势大,底下人难免多嘴多舌要打赏的,你更需要用钱,你都带上傍身才好。” 母女两推了许久,芝娘道: “你带上!” 又握着卫萄的手笑道: “你糊涂,你先带着傍身,若是等你站稳了脚跟,还怕没有接济我的时候。先带上,回头赏下人红包的时候阔绰点,别叫人看轻了你去。” 卫萄只得把东西收了,忽然有人来报嘉平县主来了,芝娘闻言喜之望外道: “县主又来瞧你了,快去招呼她。” 卫萄过去,林晓见卫家忙碌,也不多客套,就传话来找卫萄玩的,直 接略过卫夫人来后院了。 林晓看卫萄眼睛周围脂粉不匀,猜到她刚刚哭过,就道: “我有话跟你说,去你屋还是你姨娘屋。” 卫萄道: “去我姨娘屋吧,她正好也想与姐姐说说话呢。” 芝娘连忙补了点脂粉,又来奉茶端糕点。 林晓让两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打开后里面是两层,上头全是首饰,什么珠钗璎珞手镯,下面则是各色金银元宝。 卫萄连忙道: “我不能收,姐姐,你已经送了我很贵重的东西了。” 林晓道: “不是我给你的,是程将军。这里的首饰都是原本给程美人的,她因为入宫带的东西有限,他就想着给你装点一下,你送姐姐或者别人都行。至于这金银,是程将军孝敬给你姨娘的。” 芝娘心里叹了一声,这程磊也是心细了,卫萄嫁给他不会差。 芝娘道: “我哪里配呢,于礼也不合。” 林晓道: “没事的,程将军早已经送过卫大人和卫夫人了。” 话虽如此,但芝娘到底不肯全收,都给了卫萄,只留点使用费用罢了。 林晓来这儿只一件事,没待多久就走了,然后去学堂。 她趁这段 时间让工人把学堂修一下,因为霍青山说她名下有关的事,事事都要小心,所以便去督工了。 在这儿的人也忙退让,林晓问: “做得怎么样了。” 工人道: “县主放心,定是能在规定时间做好的。” 林晓道: “这学堂里都是女人孩子,可得小心,要是房梁塌了断了,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工人忙道: “县主放心,我们都是老手,不会有错的。” 林晓看几处已经盖得差不多,又检查木头构造。 她对建筑学一窍不通,但是因为长时间接触对木头还是有点了解,道: “盖得好不好我这样也看不出来,等出事再知道也晚了。” 工人为难,道: “那县主的意思?” 让人来检查一下,林晓找了人,上梁爬墙,看看有没有缝隙,再多上两个人看看结不结实。 林晓道: “就这样检查,回头盖好好找个大梯子,你们统统上去踩踩看看结不结实。” 工人道: “回头踩塌了咋办。” 林晓道: “要是随便就被人踩塌了,那这房子就是不合格的。” 林晓就这样定下标准,还有泼水啊,用力摇晃啊,反 正这屋子不能出事,还要拿药物熏过防止白蚁蚊虫等等。 工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较真的主儿,自然不敢马虎,又听闻盖好了除了工钱还有赏,更是十倍地认真。 林晓还把酒楼也看了一遍,看了账目。 她本来不擅长这些,但是愣是把自己磨得会了,可见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全靠自己打拼。 林晓还检查了一遍酒楼的帮工,大部分都是自己人,除了两个厨子是雇来做菜的。 山茶在这儿忙了一段日子了,林晓也笑问她做得怎么样,累不累。 山茶笑道: “不累。” 她从前在家还要帮忙做很多事呢,日子又苦,在这儿好吃好穿,忙也有工钱拿,她还长胖了些。 林晓表示这就好,好好工作往后额日子还长。 林晓走了四个地方,回去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霍青山还在赴宴没回来。 其实林晓觉得霍青山赴宴比她更辛苦,因为霍青山面对他人的时候是不爱说笑的,尽管他也没有刻意做什么表情,但是身上那股自幼在皇宫养成的气势很能镇得住人。 林晓有时候想,霍青山合该做个王爷,手拥大权的那种,或者是个皇子,那更配得上他的气质。 第四百四十一章 众望所归 天气还没转暖,但是朝政已经开始恢复了,彼时最要紧的事自然是谁来接任宰相一职位,右相和尚书令是不是还要同一个人担任? 还有吏部尚书、上州刺史这些肥差要差。 早在皇帝临朝之前,就有言官面见进言,说如今朝中上下议论纷纷,都说右相一职非霍青山莫属,人数众多令人咋舌。 皇帝不言语,言官又道长公主府近日来频频设宴请客,且嘉平县主开办学堂,授课的学士皆是名门闺秀,又有霍青山最近一改常态经常赴宴等等。 言官这是暗暗地参霍青山“结党营私”为自己当宰相造势。 皇帝轻轻道了一句: “知道了。” 林晓这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地说霍青山一定会当宰相了。 这是在捧杀啊。 把他推那么高,大家又这么齐心协力地赞美他,一旦霍青山没当上肯定要被冷嘲热讽,搞不好还被人参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唉…… 当官真危险,但愿皇上不要被那些小人迷惑了。 朝堂之上,圣上问诸位卿家可有事奏议,便有人上前道如今何望病逝已过旬月,右相和尚书令空缺,尤其宰相乃国辅,不可长时间 空缺,盼皇上早日定夺。 皇帝便问,大家可有推荐人选。 立刻有人道: “连日来朝中民间人议论起,皆道霍大人为人忠贞爱国、热心朝政,且铜钱造假案费心费力,抓获军器监,更监丰神俊朗文武双全,堪为国之重用,彰显国风。” 不止这一个,陆续还有很多人推举霍青山当宰相,还有人说就连民间百姓也称赞霍青山,道他的夫人开设免费学堂造福百姓,可见霍青山爱国爱民,一心造福百姓。 皇帝问: “果然众人皆道霍青山可堪此大任吗。” 众人皆道是。 便有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指责霍青山身为御史,竟然与这么多大臣交好,匪夷所思。 要知道御史台因为有任务是督察百官,弹劾觐见,故而朝中大臣见到他们都恨不得躲着走,他们为了避嫌也不与人多来往。 霍青山真是个特例。 皇帝点点头,道: “青山身为御史,还能得众人称赞推举,可见他好。” 底下人闻言纷纷一愣,皇帝道: “既然大臣都一致赞可,百姓也是民心所向,那就由霍青山接任右相一职,即刻上任。” 林晓听到这个消息是又激动又不是滋 味。 她就知道皇帝不会让她失望的,他还是这么地信任霍青山。 只不过霍青山当了宰相会更忙碌,而且也更危险吧,给何望下毒的人至今没抓到。霍青山因为铜钱造假抓了很多人,会不会被伺机报复啊? 另外有尚书令一职,皇帝道宰相分管六部,尚书令一职乏味地很,何不免去此位,以免宰相和尚书之间还有第三人。 当初设尚书令其实事为了和宰相平衡,但尚书令地位又略低了一点,皇帝现在索性免了。 吏部尚书一职便由侍郎继任,侍郎一职由尚书筛选,皇上来拟定,刺史等职由宰相来推举。 众人纷纷给霍青山道贺,说众望所归,霍青山只是淡淡的受了。 紧接着公主府来送礼祝贺的络绎不绝,清河无心应对全交给林晓。 林晓心想,我难道就很有心了吗? 但是想归想,她还是要笑着款待众人感谢大家,又把送好的礼物登记造册。 造完了之后林晓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算不算收受贿赂啊? 林晓开始担忧,问霍青山这有关系吗。 霍青山只淡淡道: “不算什么,你记着,以后过年节红白事也送一份回去就是了。” 这不过是人情往来罢了,算得了什么贿赂。 那林晓问: “那朝廷对于贿赂的定义是什么?” 霍青山道: “非年非节非寿非婚,其因不可考,其果不可言,送者有所求,收之有所应。” 林晓认真分析了一下这番话,最后道: “那是不是皇上说你是受贿就是受贿,皇上说是人情往来就只是人情往来。” 霍青山点点头。 林晓明白这就是一个灰色地带,只要此刻你还安然无事,这些礼你收就收了。但是倘若有一天你得罪了人,这些人情往来就会成为你贪赃受贿的铁证。 唉,不好弄啊这。 怪不得说帝王心最难揣测,也揣测不得。 霍青山当了右相之后更加忙碌了,每天入宫陪伴皇帝左右,还有一起讨论文章等事。 还有一个商州刺史的职位没有定下,于是来送礼的更多了,都惦记着这个位置。 林晓觉得这算是贿赂了吧,霍青山却让她也收着,把送礼的人都记好了。 按照林晓的了解,估计凡是送过的人都得不到这个空缺了。 其实关于商州刺史,霍青山知道皇帝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了——杜隽。 皇帝已经降旨将大公主赐 婚给杜隽,已经封了杜隽品佚,现又赐实职以视恩典。 林晓想大凤朝的公主还是过得不错的,成亲可以肆意挑选家世渊源的美少年,婚后还能养男宠,像清河这样的,在鼎盛时期还能给儿子要来国姓。 不过这是建立在公主得皇帝喜爱的前提下。 霍青山让林晓给杜隽备一份厚礼,不要金银珠宝这等俗物。 林晓心想自己果然是个俗人,于是就找出了珍贵的名人字画和碑帖给霍青山过目后包好。 另外,林晓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如今霍青山当了宰相,那他还去视察各地吗。 霍青山没想到林晓对视察各地如此执着,道: “还去的。” 等忙完这一阵子,他会代圣上巡视各地,肃清吏治。 林晓自然也要随行,同时霍青山道可以把蓝宛也带上,帮她开学堂。 这是蓝柏的意思。 林晓道: “蓝宛才十三岁。” 这么大能干成啥事? 霍青山道: “过几个月就十四了。” 十四岁都能嫁人了,还怕干不成事吗。 既然是公公的意思,那林晓就听命吧。 又过几日上元佳节,花灯鱼龙舞,尔后何家扶灵回南方,朝中大小政务逐渐恢复正常。 第四百四十二章 第六感 霍青山为右相分管兵部刑部工部,与户部不相关,倒也说不上什么需要避嫌,他们各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英华学堂又开课了,卫萄虽然婚期将近但是一点也不妨碍来教书,蓝嫣蓝姗彻底离开了,又有两位女子也离去了。 但是学堂名声在外,已经有不少来自民间的女子登门造访,她们有的或读了诗书识几个字,有的会很多手艺活,问林晓觉得她们可否能在学堂帮点忙。 林晓本就清楚,老师不可能完全靠世家女子来担任,尽管只有她们有这个条件,只是林晓知道想要发展大得靠群众的力量。 于是她调查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后,欣然接纳了她们在学堂教书。 日子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霍青山当时在钱监查模具回收的时候抓了几个工匠和宫人,他们违背了律法将模具私藏,抓进大牢后一番审问,顺藤摸瓜枪头竟然掉向了军器监。 其实二者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军器监是需要用铁等物,但是他们会有图纸和炉子,且火力消耗比钱监更大,因此从里面消失点东西不足为奇。 可是霍青山认为此事还没有那么简单,背后还有个更大的主谋,有人计划了一切 ,可那个人究竟是谁? 线索到了这儿就无论如何进行不下去了,纵然霍青山有心查襄王余孽,却苦于没有证据。 还有何望的事,自己贵妃如何这么胆大妄为,竟然敢陷害林晓,霍青山不信贵妃没有后手。 一桩桩一件件,都有可能在某天爆发出来。 时间就这样到了二月份,春闱到了,皇帝任命学士为监考官等等。 春闱过后卫苍就要完婚了,因为娶的人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和蓝家是颇有交情的,林晓也曾几次拜访过万家,故而这次婚礼他们几个都是去祝贺的。 林晓还跟卫萄笑道: “再过不久就是你和程磊的婚事了,紧张吗。” 卫萄紧张是紧张的,林晓又问婚服做好了没有,卫萄道: “婚服做好了,但是现在家里事多,忙完这几天再拿过来试试。” 林晓觉得有点赶了,她的婚服是提前试过一遍又拿去改的,卫萄要是不满意再改也来不及。 卫萄笑道: “我的婚服是在城里的绣房做的,不比宫里规矩多,不怕。” 林晓表示那就好。 婚礼是在傍晚举办,万家没霍青山那么多事,非得把花轿带着绕城半天才行,就走了 大道而来,吹吹打打的很热闹。 这位万千金林晓也是见过几次,长得也挺漂亮的,很有那种书卷气,嫁给卫苍也是低嫁了。不过现在卫家情势也是不错,何况万大人也看中了卫苍,说不定他是个潜力股呢。 林晓又问卫萄: “你的姐姐还有为难你吗。” 卫萄摇头道: “没了呢。” 卫萄就要做将军夫人了,也没谁有胆子敢在这时候招惹她。何况程磊一再表明自己的婚礼要风风光光的,卫珙也不敢有疏漏,索性把卫荞卫苕的婚事都推后了,没想到选择反而更多了,她们倒也乐意。 众人庆祝过后也各自回去,马车一辆辆离开了卫家。 霍青山道: “再过些日子就是程磊和卫萄的婚事了。”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笑道: “你心头的一件事可要落地了。” 林晓一笑,道: “这并不算什么事,我只是希望小萄将来能过得好罢了。” 霍青山点点头,林晓还问: “你觉得程磊会对小萄好吗。” 霍青山不假思索地道: “会的。” 这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 林晓靠在霍青山身上,突然很伤感地问: “那你会一 辈子对我好吗。” 霍青山道: “会的。” 林晓把眼睛闭上,心想但愿吧。 ……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林晓心里升起,林晓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但就是有一样东西在刺激她的肌肉, 林晓往马车外看,道: “我想去学堂看一眼。” 霍青山虽然不解,但还是下令让马车换个方向去学堂了。 林晓下车后在外环视一眼,霍青山提着灯笼道: “怎么了。” 林晓摇摇头,她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刚刚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几乎是潜意识地这么做了。 林晓没有带学堂的钥匙,这学堂平时是由婆子开门的,同时林晓还安排了几个家丁做安保工作,他们都住在附近。 霍青山把灯笼给了林晓,道: “我进去看看。” 说罢飞身进去了。 其实林晓自己也可以,她现在轻功学得很不错,还能飞了,她激动地天天都要飞檐走壁一番,就是这玩意太耗体力了。 不料霍青山进去片刻,林晓竟然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声音,贴近门一看,果然是打斗声! 林晓是知道霍青山武功的,可是隔着门她仍旧为霍青山担忧,登时就要翻墙而 入,又听得里面一声惨叫,并桌椅倾倒。 很快霍青山一手提着一个人从里头跳出来,他将焉了的两个人丢在地上,冷冷道: “快报官。” 林晓看这两个人像虾一样蜷缩在地上,痛的面部狰狞。 林晓问: “他们想做什么。” 霍青山摇摇头,道: “没带武器,待在里面不知想干什么。” 林晓让人去把婆子叫醒把校门开了,一时间官兵来了,霍青山道: “送到京兆府,传我的话,必留活口。” 林晓看这两个匪徒,心里一阵胆寒,这学堂是她的心血,更是大量贫民女孩的未来,还是好些女子的声誉但凡出点问题,她都能被口水给活活淹死。 究竟什么人,这样的处心积虑? 林晓惊愕地看着霍青山,做了个口型“贵妃”? 她都已经放过她了,为什么。 霍青山冷着脸,要是此事跟贵妃有关,他必定求皇上将人关押进大理寺严刑拷打审问。 一时间人被带走了,林晓霍青山入学校查看,发现了他们在房梁、房间角落皆放置了两个油纸包。 分别是生石灰和水。 生石灰遇水放热,旁边还有易燃物品。 他们是想纵火。 第四百四十三章 纵火案 而且他们不是直接纵火,却拐弯抹角,八成是算好时间等着人齐了来个一网打尽。 用心歹毒。 这些作为证据也一并交到了京兆府去。 霍青山示意林晓不要着急,这件事一定会有结论的。 回去后林晓几乎一夜没睡,要是学堂出事她恐怕就要完了,她拿什么做交代,到了天明整个人憔悴到不行。 霍青山表示这件事一定会彻查不已,让白大人用最折磨人的方式,一点一点消磨他们的意志,什么鞭子这种皮肉之苦压根小儿科,他们多的是更高级的手段,且时时刻刻有人喂药施针把脉,绝不叫你死了。 在这种高技术的审问下,犯人到了第二天扛不住压力招供了,称是贵妃指使他们做的,为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废去宇文氏贵妃封制,立刻打入永巷审问。 林晓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贵妃,她真恨自己为什么要放过贵妃一马。 虽然事情因为林晓的第六感被掐灭在摇篮里了,可是这事到底影响到了学堂风声,好几个女子都开始犹豫退缩告病,唯独卫萄文妙坚持,更令林晓感动。 孩子家长也是焦急万分,他们把孩子送来更多地是 想给家里省点嚼用,学堂包午饭,他们就可以免一个人的口粮,若是读得好还能教书更是添了一份收入。 可要是学堂出了事,他们真是赔了孩子又啥也捞不到。 林晓一人面对那么多张嘴,实在很难以理服人,最后跟大家商议学校放假三天,三天后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可是她怎么给一个交代呢? 这种校园安全问题现在尚且解决不了,古代又谈何容易? 林晓愁的都上火了,也想不出来怎么办。 霍青山提议,城中是有负责巡视安全的金吾卫和衙役的,防止有人滋事,英华学堂教书上课的帮工的皆为女子,何不干脆多抽几名金吾卫在学堂附近巡视走动,防止有人生事呢。 这个提议很好,但是林晓从没想过,因为非常的不公平。 朝凤城里的学堂和教书先生太多了,凭什么就她有特权可以让金吾卫专门保驾护航? 就凭她是霍青山夫人吗? “不。” 霍青山道: “就凭你这是第一间女子学堂。” 他道: “若是天下太平,仓廪实而知礼节,人人安分守己安居乐业,就不需要有特别关照了。” 霍青山相信,只要大家都读书开智 启蒙,只廉耻荣辱,这样的事早晚会改变的。 林晓大为感动,皇帝也为了表示自己支持这一行为而同意这一做法。 三天没到,林晓的说法就已经有了,学堂按时开课,众人更加放心前来读书授课。 松了一口气的林晓紧接着想到一个新的问题,打听得知宇文氏拒不认罪,可是证据确凿,不是她否认就算了的,现在在审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青山偏偏又把她意图构陷林晓谋害皇子的事说了,可以是新仇旧恨一块算了。 林晓道: “要是当天我没有突然直觉有事,那学堂的确会起火,对吗?” 霍青山道: “自然。” 而且对方是用生石灰加水的方式延迟起火,很可能是打算他们在授课的时候造成火灾,他们还在木头上抹了油,是要她们都葬身火海了。 林晓道: “那我有一个问题。” 生石灰加水放热是需要反应时间的,尤其两样东西是用密封性还不错的纸张包了起来,那他们怎么确认起火时间?是不是得实验一下? 宫里能做这个实验吗? 霍青山道: “她可以吩咐下去,让底下人悄悄找法子。” 对于宇文氏这样养尊处 优惯了的人而言,一向是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吩咐下去,底下人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做出来。 林晓知道贵妃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事,当初偏殿那个局可以说是一环扣一环,但是今天这个事呢,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生石灰遇水放热这样的道理,现代人可能都不陌生,古代的话懂得必定是涉猎过的了。 霍青山道: “不多,但也不会少。” 瓦匠工人就会很了解。 行,这个问题就暂且代过,林晓又问: “那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为了杀她?达成上次未完成的目的? 那贵妃就有点蠢了。 林晓不是每天去学堂点卯的,她的行程是无事先去京兆府,若府尹有案她便验尸,无事才去学堂帮忙。 就像前几天,林晓还早上去验了一个火灾死的人(可巧也是火灾)但是那个人并不是死于大火,而是被杀之后放火焚烧尸体,毁尸灭迹。因为林晓发现死者口腔里没有灰烬,这不符合活人被烧死的症状。 林晓想道: “难道还是为了害你?” 林晓之前就推断,就算她真的在锦绣宫自乱阵脚害得三皇子病情加重,皇帝看在霍青山面子上也未必苛 责她,但很可能会影响青山的仕途。 那这一次是不是也冲着霍青山来的? 林晓深思熟虑后道: “学堂是你母亲担保开办的,开办之初你也有所经营,要是学堂出事,定会有人做筏子,批判这离经叛道的行为。” 霍青山点点头,是赞同她的说法了。 林晓喃喃道: “宇文氏就这般恨我们不成?” 可是林晓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因为襄王谋反?可如果他们不平定襄王,难不成他谋反之后真的会善待宇文氏了? 所以林晓觉得最说不通的地方就在于“动机”两个字上。 宇文氏的动机是什么?她要是为了把霍青山从宰相位置上拉下来,那她想要弄上去的那个人会是谁? 霍青山也同样有此疑惑,于是被关在永巷的宇文氏就开始被用刑。 后宫里对女人的刑罚并不比刑部的少了去,他们甚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身上奇痛无比,身上却不留伤疤。 可饶是这样的酷刑,宇文氏也不承认她有派人在学堂纵火,却有宫人承认协助贵妃构陷林晓,引她入局设计她害三皇子重病不起的事。 最后贵妃也承认了这件事,就是不承认纵火案和她有关。 第四百四十四章 斟查 “那会不会就不是她干的。” 林晓道。 贵妃承认一件是认,两件也是认,她再不招供就要被接着用刑。 永巷内对宇文氏的刑罚停止了,现在整个后宫人人自危,都怕宇文氏发疯说是她陷害自己的。 宇文氏说要见林晓。 林晓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意外,宇文氏自己不说她也是要去的。 她被关在永巷一间小屋子里,这个永巷是用来安置宫女和低级的嫔妃的,同时也是用来惩治犯错的宫人的。 一段时间不见,宇文氏已经从那个珠翠环绕的美人变成一个披头散发满身狼狈的人,蜷缩在墙角,她因为受刑被折磨得脸色苍白,浑身一点力气没有。 看到林晓,她勉强抬头想要挣扎。 有人殷勤地给她搬来凳子,还送来茶点。 林晓让她们都下去了,倒了茶喂给宇文氏喝下,又让她吃了点心有了点力气。 宇文氏道: “你当真是心善。” 林晓道: “不然你也不会有机会苟延残喘了。” 林晓问: “是谁。” 宇文氏问: “什么意思。” 林晓道: “与你合谋的人是谁。” 宇文氏冷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林晓道: “不知道那你叫我来做什么呢。” 她端坐在椅子上,重新倒入热茶,道: “我知道纵火那件事不是你干的,但是你一定知道是谁做的。” “当日。你设局引我入锦绣宫偏殿,要构陷我谋害三皇子。” 林晓注视着她,宇文氏目光下落,有些慌乱。 林晓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不是在疑问,而是在解答: “三皇子那个样子,皇上巴不得他早点没了吧。而且圣上一向喜欢青山,加上我据理力争,怎么会认真治我罪呢。你的目的应该是想趁机给霍青山泼脏水,让他当不了宰相吧。” 林晓道: “霍青山当不了宰相对你有什么好处?除非是第二个最有竞争力的人许诺了你什么。” “其实这个人不难查,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抓他出来。” 林晓道: “还是不肯说?没关系,我来推一推。” “首先要有一定能力可以胜任宰相一职,其次要有机会与你交流,其三值得你受了酷刑还不肯招供。” 宇文氏着实没想到着林晓竟然如此厉害,几句话下来已经将她说得心虚不已,双股颤颤。 林晓道: “还不肯说吗。” 宇文氏落泪, 道: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林晓冷冷: “可你们又何曾放过我们了。” 林晓本想说完就走,可是她想起来,宇文氏叫她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被逼供的啊。 于是她半回头问: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宇文氏被林晓这么一折腾,自己都快忘了她找林晓来是做什么,茫然了一会儿道: “我知道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母亲,我也知道我伤害了你们,但我仍然求求你,帮我照顾溢儿。” 林晓心想我照顾?我怎么照顾? 但是人之将死,她道: “我会的。” 出去后她又在思考,三皇子是皇子,她要咋照顾啊? 不会要让她给三皇子当奶妈吧。 林晓离开永巷后便去面见圣上,皇帝问她可都招供了。 林晓道: “没直说,但是默认了。” 皇帝便跟霍青山道: “既然如此,你便去查中书令,再将那张书斌革职查办,还有彻查朝中现在所有跟宇文氏有关的官员,有错的皆不能放过。” 林晓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听到这些政务是不是不太好,而且彻查所有跟宇文氏有关的人,这个范围也太广了,非要说的话霍青山还是太后外孙呢。 林晓知道皇帝可能前半生都在太后的监督下执政,那种压力太大,听闻从前太后连皇帝选妃和临幸谁都要管,搁谁都得抑郁了。 霍青山道: “宇文氏一族联姻甚广,若是一网打尽只怕引得大臣心绪不宁。” 林晓想,皇帝你难道没发现霍青山也有宇文氏的血缘关系吗?当然,他不会为宇文氏谋利就是了。 皇帝道: “那就抓几个典型的,剩下的私下敲打一番。” 霍青山领命下去,林晓本来要走,皇帝又跟她道: “宇文氏还说了什么。” 林晓挺为难的,皇帝道: “但说无妨。” 林晓便说了: “宇文氏要我帮她照顾三皇子殿下。” 皇帝对于这个要求也是微微惊讶,林晓怎么照顾三皇子?让她天天入宫?还是让三皇子过继到公主府。 无论哪点都不可能啊。 皇帝便让林晓先下去了。 说实在的,三皇子他也很头疼,皇帝实在想不到,宇文氏怀孕生产的时候明明一帆风顺,孩子生下来也白白胖胖一团可爱,怎么长大了竟然是个傻子。 他真的不想管这个孩子,霍清的存在简直就是皇室的羞耻。 中书令和张书斌等人都被抓去审问 ,立马有人过来过问,可是这件事是霍青山负责,刑部又归他管,他不松口没人感透露风声。 有人来公主府、林府打听消息,可是公主府现在还是被公主管的,她一句身上不舒服就把所有人的拜访挡了,林府压根没人。 更有的人剑走偏锋,跑去拜访卫珙府上,卫珙正因为如今一下查了中书令这么大一个官,心里慌的不行,又怕自己也树大招风,三令五申不许私收拜礼,违者统统赶出去。 偏生这时候有人告了一状,顺芝娘仗着女儿就要嫁给程将军了,私自收了许多的金银,吓得卫珙连忙把她叫来问话。 芝娘解释清楚,那是程将军托林晓送给卫萄装点妆奁的,卫萄又给她了一部分而已,不是什么官员的拜谢。 话虽如此,终究惹了卫夫人不乐,心想程磊大方是大方,可也大方到正经人身上,芝娘是妾,纵然是她生的卫萄,可不论内外卫萄都只能叫她为母亲。 这样颠倒了去,程磊是不给她面子。 心想归心想,面子还是要做足的。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大理寺、御史台、刑部皆是一点风声没有,宫里又传来消息说三皇子犯了天象,与皇帝相冲,要出宫养一段日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教导三皇子 根据天象来看,三皇子需要到东边有尊贵女子血亲的地方去静养,犹豫现在朝中宇文氏被打压得差不多了,算来算去,最亲最尊贵的就是清河公主了。 清河公主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但是皇帝发话了,她只好勉为其难了。 三皇子入府后公主派人去伺候他,又请御医来把脉,可三皇子因为母妃不在身旁是又哭又闹的,把整个公主府吵得不得安生。 清河那叫一个心力交瘁,林晓自告奋勇,让她来哄哄三皇子试试。 林晓拿出比当日对王氏母子还要耐心一百倍的态度来哄三皇子,拿他素日喜欢的东西安抚他,还让人用棉花棉布缝了一个大娃娃给他做安抚物。 林晓还改善了一下三皇子的饮食结构,肉蛋奶是增强身体免疫力,提升人体素质的好东西,这玩意对于他们而言一点也不难,只是古人不懂营养学之说,不会最大程度地发挥而已。 至于三皇子的启智问题,其实林晓一直很奇怪,以皇宫的人力物力,想要照顾好皇子让他懂得基本道理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三皇子怎么会耽搁至今呢。 现在亲密接触下来,林晓大概明白了,古代的教育完全不适合三皇子这样有智力 缺陷的孩子。而且贵妃当初为了遮丑,急于求成,开始动用武力,比如不听话就掐就打,导致三皇子小时候还有点大小便失禁问题。 皇宫就是这样,出了丑事第一时间想得不是化解,而是遮掩,长久下去反生成腐烂。 她拿薄木片或者竹片为心,上贴纸张做成比书签略大的样子,上面大大的写着简单的字,旁边还有配图。 这是现代用于教小孩子的,普遍存在于各大幼儿园,霍溢今年已经七岁是上小学的年纪,考虑到启智比较晚也可以用这个方式。 对于教导这样的小孩子,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建立奖励机制,答对问题了就可以奖励他东西,比如一朵小红花,然后凑齐十朵红花可以兑换更大的奖励。 比如…… 林晓问霍溢: “想不想出去玩?在外面,这样的糖人满大街都是,还有比这更好的,还有这些东西到处都有,可多了哦。” 霍溢在林晓的引导下点了点头,林晓道: “想要出去就要有小红花,十朵小红花我就可以带你出去玩了。” 每做成一件事就可以收获一朵小红花,比如自己洗脸漱口换衣服,写出三张大字,再比如自己好好吃饭。 霍溢大概是一边被宇文氏严厉管教逼得紧了,一边又享受了太久前呼后拥的日子,所以在林晓这儿得不到满足的时候,霍溢会经常大发脾气,要么摔东西砸碗,要么对人颐指气使,要么发狂大哭大闹。 动静太大了,把公主惊动了,她带着怒色过来,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让林晓上前一步,喝令跪下。 林晓不带犹豫的跪下了,跪了才想自己为啥要跪?然后又想,算了,她是公主是自己婆婆,跪就跪吧。 公主道: “你究竟在做什么。” 林晓道: “奉命照料三皇子。” 公主道: “有你这么照料的吗。你这样对待他,成何体统。” 林晓道: “我怎么对待他了,是不给他吃还是不给他喝了,自己洗脸刷牙穿衣服吃饭,难道不是每个人都要会做的事吗?三皇子已经七岁了,连基本自理能力都没有,这才是成何体统。” 清河道: “你还敢犟嘴。” 林晓道: “没有。” 清河道: “还说不是!” 林晓只好暂时不说话了,清河道: “皇子养尊处优,一切事物皆有人打理,何须你在这儿瞎操心。” 林晓不吭声,清河道: “说话啊,怎么又不会说了。” 林晓道: “我怕我把实话说了,公主您又生气。” 清河道: “实话?你还有什么胡话说。” 林晓道: “敢问公主,青山可也是从小到大,一直养尊处优。” 清河道: “自然是了。” 她的儿子不仅养尊处优,还精心教养,文武双全样样精通。 林晓的声音打断了公主内心的骄傲自豪,她道: “那青山七岁的时候,会自己穿衣吃饭吗。” 清河看着林晓,一时之间想发怒又说不好话。 霍青山七岁的时候何止这点自理能力,他这会子已经读了好些本书,学着写文论赋,学着舞刀弄枪,真是知书达理谦虚温和人见人夸。 哪里像这个霍溢。 人看到他就恨不得避着走。 林晓道: “三皇子这样,看得人着实难受,我也只是想尽点力让他懂事些罢了。” 清河也是陷入沉默之中,半晌才道: “起来吧。” 林晓起身,她倒也不觉得膝盖如何,应对正常。 有丫鬟过来奉茶,旁边的春兰姑姑给林晓使了个眼色,林晓便接过茶来给清河。 清河道: “若是三皇子有个闪失,你可 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林晓不吭声,心想,这能有啥意外? 这点子教育还能把娃逼死不成? 婆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霍青山小时候经历了怎样的高压教育! 当然也感谢你给我生了这么完美一个夫君。 林晓道: “我会小心度量的。” 清河道: “你要注意分寸。” 林晓道: “儿媳领命。” 清河便又教导了两句,喝了茶离开了。 林晓叹了口气,再去看三皇子,他发了疯之后精疲力尽,现在被哄着睡下了,旁边人都在外头侯着,一声也不敢吭。 林晓小心进屋,里面的狼藉也收拾好了,她到三皇子床边,看他睡得安稳,手里还抱着她让人缝制的大头娃娃。 三皇子睡了半个多时辰就醒了,闹着要喝水,林晓给他倒了水,他又要吃东西。 林晓让人端点她复制的几道现代菜,霍溢却不伸手,眼巴巴地望着林晓。 林晓道: “自己吃。” 霍溢还不伸手,林晓拿了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蔬菜饼自己吃了,道: “就这样,自己夹着吃,不自己动手就不要吃。” 霍溢闻言自己伸手拿筷子夹了菜,林晓又纠正他的吃饭姿势。 第四百四十六章 又是一桩悬案? 第四百四十二章 如此下来,半天过去了霍溢才吃完这顿饭,还漏了不少饭粒,林晓便又教了他一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告诉他以后不能这样。 霍溢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但是林晓在他完成吃饭任务后,奖励了他一朵小红花,红绸子编的,他拿在手里还开心地笑了。 林晓摸他头,耐心教导道: “溢儿,姐姐……是在帮你。” 林晓还在脑子里过了一下,霍青山是太后外孙,宇文氏是太后的侄孙女,皇帝是太后儿子,他们这辈分应该咋论? 不对,应该从父辈来论,霍青山管皇帝叫舅舅,那他们就是表兄弟关系,那叫嫂子才对。 于是林晓道: “其实你应该管我叫嫂子。” 霍溢却不开口,林晓道: “不过也不用叫,你不必急着开口说什么,把事情做好就好。” 如此几天下来,霍溢安静了些,虽然还有时不时闹脾气,却不会像之前那样大喊大叫,也算是进步了。 不过他的进步,可是以林晓严重牺牲个人时间换来的,林晓这两天京兆府也不去了,学堂也不去了,就待在家里教孩子,偏偏霍青山负责审问中书 令的事,几天都不带回家的,也没人晚上安慰她一下。 这天中午,林晓还在那儿教三皇子吃饭,京兆府那边却来人请了,说出了案子,请她走一趟。 林晓知道,会让他们主动来找自己的案子,一定是不简单的,便叮嘱霍溢自己好好吃饭,换了衣服就走了。 这回的案子又是一桩火案,由于死者被烧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仵作要么不敢验,要么验不出结果来。 林晓戴好手套头套口罩,过去检查尸身。 真的是烧得太惨了,衣服碎片粘在皮肉上,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不是肉,快成炭了。 下半身也是一团模糊,林晓清理了半天,用镊子、棉签等物,又根据身材体型来作证,确认死者性别为女。 女子,被火烧成这样。 林晓第一时间想到动手的会是个跟她有瓜葛的男性。 因为现代刑侦学有一句着名的话,凶手往往是她的丈夫。 问题是烧成这样,面容压根认不出来,还找丈夫呢?你就是找人认尸也找不到啊。 林晓打开她的嘴巴,看她的口腔。 谢天谢地,牙齿这东西是最坚固的,多少考古学家在抢救性发掘古墓的时候,面对的墓主人遗体已 经化成粉齑,就靠着一颗牙获得多少信息。 林晓取了石膏调和,取了死者的牙齿模型下来,然后又检查死者身上,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特征。 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就要打开尸体从里面得到更多信息了。 林晓将尸身翻转过来,露出点疑惑来。 背部怎么也烧得这么——均匀? 她从死者口腔的干净程度可以知道死者被火烧得时候已经死了,里面没有灰尘。 可是死的人被烧不应该是躺着的吗?这死者肢体都还是自然的舒展。 那她的背部怎么会也烧得这么厉害,跟正面几乎一样。 这不太和常理啊。 林晓将验尸结果记好,出去询问死者被发现时是什么样的,的的确确是躺在地上双臂张开的。 林晓问: “脸朝地面还是后脑勺朝地面。” “是脸朝地面。” 那也不合理啊,脸朝地面正面烧得这么干净? 究竟咋做到的? 林晓弄了一个草人,想分析一下起火过程。 但是现在他们更愁是怎么起的火,谁纵火的,死的到底是谁。 林晓道: “尸身有油味,是用油助燃的。” 可以解释为什么会烧得这么厉害,但是并 不能就说得通为什么正反左右都烧得这么均匀。 难不成烧完正面后,凶手又给她翻了个身再烧一次。 那凶手不仅心理素质极强,还有强迫症。 而且要毁尸灭迹,只烧正面足够了。 不过事实证明,死者心理素质真的很强。 死者是在郊外被发现的,周围没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并非案发现场。 可见死者杀人之后还抛尸了。 尸体是早上被人发现的,地方并不隐蔽,凶手是想让人知道这具尸体的。 可以从郊外位置来推测凶手地址,这么大具烧焦的尸体,尸体上除了点草根外,没有其他香味、油脂、麻袋纤维、血迹。 凶手是怎么运送尸体的呢? 林晓认为凶手是城外人的可能性很高,而且这样焚烧尸体动静会很大,还能在死者身上泼油,可见凶手应该是有独立的屋子,左右邻居离得不近,家里还是有点资产的。 不管怎么样,他们先根据林晓的一点推测去找有嫌疑的人,再通知人来验尸。 烧成这样认不出的,就看对方对失踪人口的牙齿可有印象,好在死者的牙齿还略微有点特色,上排右侧切牙被挤压成斜的,里头成半包裹状,右尖牙是 虎牙。 还是挺有特色的? 但是林晓也不确定,在古代没有牙科这玩意,人们牙疼都是吃草药化解,龋齿没药可治,拔牙全靠硬抗和自己掉。 林晓有时候还挺感谢林家穷的,竟然从某种角度来保证了她在古代有一口好牙,同时由于古人的饮食等不同,不必害怕智齿无法萌发引发智齿冠周炎等问题。 真是感谢上苍了。 林晓收拾干净后去了学堂看,因为得到特批,有几名金吾卫专门在学堂周围巡逻,安全性大大提升,女子们也都安心在此教课,父母也更放心女孩来这儿读书。 林晓当然知道这样做对其他学堂不公平,可这是古代,这世道何尝对女子公平过?那么现在拥有一点格外的保护是理所当然的事。 否则利用人身安全的危险来把女子束缚在家中,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晓看着卫萄,再过几天卫萄就要和程磊成亲了,程家请柬已经发下来了,程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溢的,买入了大量的美酒,采购了无数鲜花,听说还预备了好几家酒楼的厨子过去做菜,每人只做那么一两道拿手菜。 太平酒楼的招牌烤鸭没能被光顾,林晓竟然有种商业竞争失败的惋惜。 第四百四十七章 动静 烤鸭…… 烤鸭。 卫萄见林晓目光逐渐遥远,静静地等了她一会儿,见林晓目光又有了波动,不由好奇起来,可又不敢打扰她。 林晓看向卫萄,道: “我知道人是怎么死的了。” 原来是为了案子,卫萄便问: “是怎么死的。” 林晓道: “像烤鸭一样吊起来。” 说完这句话,林晓有预感她和卫萄大概半个月都吃不下烤鸭。 但是林晓很快想到,不对啊,这样的话不符合死者双臂展开的样貌。 那就是双臂展开的悬挂,然后身上泼油进行烧毁。 这个方式看起来,死者生前是被人严刑拷打过一般。 这样的话…… 林晓想,人的屋子大多是木头做的,用铁链绑人拷打,不像是露天能做的是,死者可能是在类似地下室的地方遇害的。 林晓对地下室这样的地方有阴影,而且不可能挨家挨户地去搜这家有地下室啊。 最重要的是,燃烧需要氧气,烧成那样需要大量的氧气,地下室的话还得是个通风的地下室。 或者普通土窖? 不管怎么样,白大人先下令派人将尸体发现地附近的人家都找一遍,把地窖都搜查一遍。 尸体烧成这样,不可能不留 下痕迹的。 等林晓回到公主府,仆人又来禀报,说三皇子用晚膳的时候又发脾气把碗筷摔了,还不让人进去收拾。 现在已经不早了,皇子还在那儿发脾气,桌上的菜还摆得好好的,就是把饭碗摔了。 林晓在门口敲敲门,问: “我能进来吗?” 三皇子看到她也不说话,只是别过头去。 林晓问: “不能进去那我走了。” 说罢要退,三皇子又从胸腔喉咙间发出叫喊声,林晓一边说“那我进来了”一边到了三皇子旁边。 她看着地上狼藉,碗早就已经被她要求换成木头的了,就算摔坏了也不用心疼。 林晓道: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三皇子憋着气不说话,林晓道: “是菜不好?” 三皇子仍旧不说话,林晓道: “是不是没人陪不高兴?” 又笑道: “是不是因为我不在你旁边,不高兴了?” 林晓把碗筷捡起来,示意人打扫了,把饭菜热一热。 她坐到三皇子身边,道: “溢儿,嫂子呢人有工作要忙的。你知道工作是什么意思吗?你看门口的多福,他每天要负责照顾你,这就是他的工作,他不照顾好你就拿不到工钱。” 林 晓从荷包里拿出碎银铜钱,道: “这就是钱,有了这个才能买米买饭买你最爱吃的糖。” “嫂子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做好的话就赚不到钱。所以溢儿能不能体谅一下嫂子不能每天陪你?” 霍溢的表情看起来不太能理解,林晓道: “你现在不知道没关系,回头你攒够十朵小红花,嫂子带你出去逛一逛,你就会发现外头的人啊,人人都要工作都要赚钱,才能生存下去。” 说话间已经有人奉上新的饮食,是厨房预备好了材料,看林晓回来现做了。 林晓问: “这么晚了,溢儿先把饭吃了好不好。” 霍溢点点头,林晓让霍溢试试自己盛饭,又提醒他要多吃点蔬菜。 霍溢大概是宇文氏为了让他好起来,给他吃了很多人身鹿茸,被补得太过了,体型稍微横向点发展了。 在林晓的指点下,霍溢顺利吃完了这顿饭,抬头看林晓道: “小红花。” 林晓道: “还不急哦,吃完饭后该做什么?” 霍溢道: “洗手漱口。” 林晓道: “没错!” 霍溢把这一套流程做完后,玉砚奉上一朵小红花,霍溢当宝贝似地放在手心把玩许久。 林晓道: “我们现在去散散步好不好?” 霍溢点头,林晓便拉着他的手去散步。 公主府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霍溢住在清净的心怡院里,出去路旁可见花草树木,现在已经是三月了,正是草长莺飞万物苏醒的时候,花儿一簇簇地开着,小草尖尖青翠,春风一送,满鼻子都是迷人的清香。 林晓知道小孩子都是好动的,孩子爱动爱玩才正常。学堂里最文静的女孩看到漂亮东西好玩东西都会想要尝试,就是不敢,你要是鼓励她一番,她就会开心地去玩了。就连孩子病了,如果他还在玩呢就不必太担心,要是安安静静地睡觉才要赶紧送医。 林晓也没想到,这个学堂还帮助她成为了半个育儿专家。 林晓想着后院里还住着蓝宛蓝恕呢,完全可以让他们成为朋友啊,不过这个点,那两个孩子应该在自己屋子里玩着。 于是她吩咐多福: “其实你们平时里可以把三皇子带去跟蓝娘子和郎君去玩的。” 多福陪笑道: “二位娘子郎君跟三殿下的年纪差得多了些,怕是玩不到一块。” 林晓想着古代十四岁都可以嫁人生孩子了,十二岁也处于可以订婚年纪,那好像是稍微差了点。 玉砚 道: “不如从学堂里挑两个孩子过来与殿下作陪。” 话未说完,林晓已经摇头,道: “学堂都是女孩,不太合适。” 又有丫鬟道: “不如从府里的家生子挑两个品行端正的来陪伴殿下。” 多福心里有些不高兴,来了年纪相仿的孩子,那殿下肯定更喜欢那些同龄人,他的地位不就不保了吗? 虽然陪着这个痴傻皇子本来就没有前途可言。 林晓道: “这也行啊,挑两个孩子跟三殿下一块读书,这样学起来效果没准更好。” 多福道: “这样恐怕不合规矩啊。历来皇子的伴读都是从各位世家大族里挑选年纪相仿的孩子。” 当然这个世家大族的概念也比较模糊,大多是从妃嫔的家族里选,这样是比较方便,也是好维护贵族阶级。要是妃子不是贵族,或者人不够,就会从王爷郡王侯爵人里头挑。 从奴仆里挑,这未免太贬低皇子了。 林晓道: “如今殿下住在公主府里,宫里的规矩也不用照搬到这儿来,可以适时地变通一下。” 主要是选世家大族的子弟过来,把皇子的病症传得更天花乱坠,那还了得。 给你扣一个抹黑皇室的罪名,大家都别活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参加婚礼 在霍溢攒够十朵小红花的时候,卫萄和程磊大婚的日子也到了。 林晓本想带霍溢去参加婚礼的,但是多福进言,说霍溢的身份要去的话怕是得先请示一下圣上的意思才好。 林晓为难,她也觉得霍溢现在去参加婚宴有些不方便,可是人不能够食言。 她就老实跟霍溢说了: “嫂子明天要参加一个婚礼,是姐姐最好朋友的婚礼,会很忙。” 霍溢有些失望,林晓道: “后天,后天嫂子一定带你出去玩,玩一整天好不好。” 霍溢表情有些微的变化,林晓道: “要不还是明天带你去吧,婚礼在下午举行,我们玩一个上午也够了。” 就是她还想着去卫家给卫萄祝贺呢。 林晓问霍溢的意思,霍溢想了许久,林晓就一直等他的回答。 林晓问: “你想去参加婚礼对吗?” 霍溢点点头。 这件事就有点难了啊……林晓不太懂,但是程磊作为皇帝的近臣,又是手握兵器的武将,皇子是不是得避嫌? 林晓道: “那我进宫问问圣上的意思?” 林晓心里犹豫,没有霍青山,她一个人不能主动进宫面圣的吧。 对啊,霍青山人呢。 明天程磊大婚,他作为好朋友怎么能不去参加?按照他的个性,今晚还得沐浴更衣才对。 此时霍青山正在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路上,他在查中书令贪脏受贿等罪证,还有清查一些宇文氏不安分守己的余党。 最重要的是,霍青山想要追查襄王余孽,可是这两条线索怎么也交不到一块去,可以说是把他弄得心力交瘁。 他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个地方来回转,当天在哪个地方待的最晚就歇息在哪儿,压根没有回去的时间。 难为他这个讲究的人了。 不过程磊大婚还是能把霍青山从刑部大牢请出来,霍青山当晚回到公主府,真的要沐浴更衣。 林晓很难为情地把霍溢想参加程磊婚礼的事说了,虽然她不知道霍溢为什么想去,但是她是承诺带他出去玩的。 霍青山道: “你带他出去玩没问题,但是程磊大婚这件事不行。几位皇子皆未及冠,大皇子也是请示了圣上才去的,三殿下出宫理由是犯了天象需要静养,没有圣上允准就,去了只怕程家也不敢迎。” 林晓自然明白这件事很难达成,皇家规矩是很多的,稍微做错什么惹皇帝不快,就有灭顶之灾。 林晓只好再去找霍溢,告诉他没有皇帝允准他不能去这个婚宴,林晓只好再三哄他,说后天悄悄地带他去外面玩。再加上对外面世界绘声绘色地描述,三皇子就同意了,林晓终于松了一口气。 论交流的艺术。 等林晓说服完霍溢,自己也身心俱疲,结果看到霍青山在虔诚地吃着东西。 林晓也饿了,她这几天真是连轴转,饭都没好好吃。 霍青山笑着夹起最饱满的一块羊肉喂给了林晓,林晓大手一挥,让人下碗面条来。 霍青山其实挺饿的,这几天他累得饭也吃不好。 虽然很累,但是晚上也不影响他和林晓履行夫妻义务。 林晓想,霍青山大概这几天没咋好好吃,所以有点馋坏了。 次日一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从床上爬起来,结果二人头脑都空白了一瞬间,看了对方半天才笑出来声。 卫萄是林晓的好朋友,程磊是霍青山好朋友,两个人此刻都得赶紧脱离温存去忙活了。 既然是参加婚礼自然得打扮得漂亮些,两个人都穿了蓝色衣服,林晓还要梳头戴发簪,在等她打扮好,霍青山都已经坐在桌旁怡然自得了。 林晓先去了卫家,卫萄那边也 穿戴整齐了,头上的凤冠上含着明珠璀璨,身上的凤服不如林晓的那叫恢宏,但也是精致漂亮,衣服上绣得是葡萄团纹,整个人漂亮得如同被红霞缠裹的仙子。 为了婚礼漂亮,卫萄穿上衣服后就不能喝水了,现在侍女给她喂了点糕点以免体力不支。 林晓目光落在卫萄的凤冠上,这个凤冠的规格不如她的,但是那凤凰嘴里含着的一颗珍珠浑圆饱满,比寻常的大珍珠还大两倍多。 卫萄笑道: “这是程将军给的,特地吩咐要镶在冠上。” 林晓点点头,这结婚的凤冠并不是说只能用于结婚,大场面都可以戴得,还能传家。不过她的那顶实在太重了,再美林晓也只想放在玻璃屏里看着,卫萄的这个倒是小巧些。 到了吉时,程磊就骑马来接了,卫家一家人整整齐齐热热闹闹地将卫萄送上花轿,由程磊领去程家。 林晓发现,程磊真的是很爱出风头。 当初霍青山只不过绕了一下走了那条大路,程磊这是何止绕了一下,要是时间更充裕些,他可以把整个朝凤城走一遍。 进了程家,天色也昏了,二人进去拜过天地高堂,敬茶入洞房,外头人便饮酒祝贺程 汤得了一个好儿媳等等。 新房内,卫萄吃了喜婆送上的饺子,两个人喝过交杯酒这流程算是走完了。 喜婆等人笑道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新郎新娘好好珍惜这时间,别忘了再出来给人敬酒。 等人散去后,程磊问: “饿吗?” 卫萄道: “还好。” 程磊道: “吃些点心吧,一会儿出去要喝酒。” 卫萄没那么爱吃肉,也不甚挑嘴,胃口也小,这桌上的糕点一样吃一口就够了。 程磊道: “这地方叫燕然居。” 卫萄先点头,又问: “这屋子可是圣上赏赐的。” 只因卫萄在进门的时候发现了,这燕然居是位置最好的东屋,想来程磊前头还有大哥,若是正常分住,长幼有序,如何能越得过程鑫去,必是圣上感念他救驾有功赏赐的宅邸。 程磊道: “确实。” 又道: “这个院落风景很好,房间也多,你若觉得这间屋子不合意,回头你另选一间也好。我在前头还有书房。” 卫萄估计程磊是不想日日回院子都得和她共睡一室,于是应下来。 他们又闲话几句,然后程磊带卫萄出去给人敬酒,大家欢庆一回才散。 第四百四十九章 他人家事 霍青山就在公主府待了这么一天两晚,然后继续埋头进刑部了,林晓次日送走霍青山便遵守诺言带三皇子出去玩。 临走前,林晓一再嘱咐,路上不许说什么“殿下”“皇子”等话,就管他叫小郎君,还嘱咐霍溢路上要有礼貌,不要大喊大叫等等。 霍溢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对于一切事物都是新鲜的,见到什么东西都很好奇,都想动手摸一摸。 林晓就耐心地告诉他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还有告诉他们这些走街串巷的,张罗摊贩的,开店吆喝的,以及里头洒扫打杂的统统都是在工作。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们都是为了谋生而忙碌,是值得尊敬的,不要瞧不起人家等等。 跟在后头的多福快被林晓的歪理气笑了,心想这林晓真不愧是山沟子里出来的乡下丫头,真是穿了绫罗绸缎也培养不出来大家气质,竟然说这种胡话!也就是三皇子傻乎乎的被她糊弄到了,换成别人,早要笑死过去。 霍溢如愿得到了一个大糖人,画得是一只大蝴蝶,够他吃一天了。 不过他到底孩子心性,吃了一会就吃不下了,多福连忙要接过去。林晓阻拦,她蹲下来道: “溢儿,刚刚嫂子是 不是跟你说过了,你买了多大的就要吃完,不可以浪费。” 霍溢闻言愧疚地低下了头,多福替他描补: “不浪费不浪费,小郎君只是一时吃不完叫奴婢拿着,待他走动一番,便又能吃下了。” 霍溢也闻言点头,林晓道: “好哦,那就先让人给你拿着,但是自己买来的就一定要吃掉它。” 林晓又带霍溢继续逛街,他几乎每家店都要进去逛一逛,林晓也不厌其烦陪他走,就是怕打扰了老板。 于是他们几乎每逛一家店,便要买一两样东西,好在银钱的事上总是不用担心的,就是辛苦了跟着的人拿东西。 走到后面霍溢也累了饿了,林晓就带他去太平酒楼,进了包厢吃饭。 霍溢还没吃过这里的烤鸭,林晓就耐心教了他,同时看他一次卷得菜太多导致面饼破了,酱汁流了出来滴了满手。 于是林晓又体悟了一个道理,凡事不能太过贪心,想要得太多反而会一无所有。正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谦受益,满招损等等。 但是霍溢的表情让她知道,他还不明白。 林晓道: “没关系,你会慢慢明白的。” 吃过饭霍溢就困了,这半日他也逛够了,林晓就带他回 去歇息了。 那边卫萄新婚第二日,本该是新婚燕尔,甜蜜似糖的时候,可是她和程磊的这段婚姻着实算不上什么两情相悦,自然不会有你侬我侬的了。 卫萄一大早上就去给公婆敬茶,服侍早饭等事,然后就是公婆教导规矩等等。 程家作为世家,规矩自然不会少的。程夫人也是闺秀,自然要一句一句教导明白,卫萄也虚心受教。 但是卫萄心里也捏着一口气,生怕程夫人提到学堂的事,说什么以后不要去的话了。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程夫人果然说到学堂,卫萄心里一下就不妙了。 但程夫人道: “你可还要去学堂教书。” 卫萄道: “我早于嘉平县主说好的,一定是会继续教书的。” 程夫人道: “好,那我也不拦着你。” 卫萄松一口气,程夫人又道: “只不过你去教书的话,磊儿的院子便缺人打理了。” 打理内院本是儿媳的责任,这也是卫萄担心的一件事,卫萄道: “还听婆婆指点。” 程夫人道: “若是从前我还能替磊儿管管,如今他已经与你成亲,我再管岂不是要叫人说是婆婆霸着屋子不撒手吗。” 卫萄道: “婆婆 体恤我们晚辈,是求不来的福气呢。” 程夫人笑道: “你倒会说话。罢了,我也不绕弯子了。从前我打理燕然居时,便是佳慧这孩子帮我,我看她很好,如今索性就仍旧让她来帮你好了。” 说罢一个丫头缓缓走过来给众人行礼,她低着头站在卫萄身后侧方,卫萄一时看不清她模样。 卫萄笑道: “能得婆婆赏识的定是极好的。” 又道: “只是不知佳慧以什么名份帮着我,总不好叫人说儿媳妇不会管事,倒推给下人去做。” 程夫人笑道: “我瞧这孩子不错,是个安分守己的,索性给她开了脸收做通房,做事倒也方便。” 卫萄连忙道是,她看程夫人满意一笑,是认可她的做法了。 程夫人又说几句话就让他们下去了。 出来后卫萄慢慢松了一口气,现在才轮得到她回屋用早膳了。 回到燕然居,程磊已经用过膳了,他因为结婚便得了七天的假期,可以在家松快一段时间,此刻在厢房练字呢。 程磊一边写字一边问卫萄我娘说了什么没有,卫萄把事情都说了,程磊没有什么反应。 略坐了一会儿,便有人奉来新茶,刚进屋就跪下了。卫萄看去是一 个极美艳的娘子,一身绫罗头上珠钗,然而这些都比不过她胜雪肌肤和欺星眉目,好看得她挪不开眼。 程磊道: “她叫香玉奴,你可以叫她崔氏。” 卫萄一下子想起来这个人,去年中秋节程磊旁边的就是她。 卫萄便喝了茶,又让她起来香玉奴才慢慢起身。 真漂亮。 卫萄心里感慨,再看看旁边同样低眉顺眼却黯淡无光的佳慧,越发显得香玉奴容光焕发了。 在卫萄心中,此女子的姿容唯有林晓方可一比。 程磊练完最后一张字心满意足,让人交了一串钥匙和两本账给卫萄,道: “这是库房的钥匙还有我名下田庄地契的收租,你若有什么开支便取了用,这帐本也给你管。以后院子你管得就管,顾不来的琐事就交给别人做。不过有一点。” 卫萄本还惊讶于程磊这么豁达的交底,但程磊还有转圜,于是细听去,程磊道: “若是有人前来拜访,不管是谁,必须要把人物来因记录下来告诉我,不许私收私占别人的人情往来。” 他走到堂屋中间: “这话也是告诉你们的,若是被我发现你们谁私自收了好处漏了口风,哪怕对方是你亲爹娘,我也能要了你们的命!” 第四百五十章 他人家事二 林晓听到这里,想得是程磊你狂啥,你是忘了你进贡之余还给自家留了好几盆的白玉顶翠吗。 还有,程夫人在他们成亲第二天就给程磊纳妾这件事也给林晓很大冲击,这是蜜月期还没过就破坏夫妻感情了啊。 卫萄道: “只是通房而已,不算纳妾。” 林晓还是大为震撼,但是她转念想,这是古代,正常正常。 她忽然为自己和霍青山成亲这么久了,清河还没干预他们的事而感动。 林晓冷静下来道: “其实他说得也对。” 是指记录人情往来这件事还是有必要的。 林晓又问: “还有别的事吗。” 卫萄道: “倒也没别的事。” 她在程家几天,目前还是风平浪静的,早起去伺候婆婆洗漱,因为要去学堂教书,伺候她用膳的规矩就暂且免了,但是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去的。 至于程磊对她还不错。 卫萄道: “别说我了,姐姐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啊,之前的案子查出来了吗。” 说到这件事,林晓只能无奈,他们已经查了很多天了,来认尸的也有,问题是烧成那样谁认得出来啊,平时也没多少人去留意牙齿这东西。 当然, 他们这几天也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他们抓获了两伙人贩子,并捣毁非法经营青楼一家。 是的,青楼这地方还分合法与违法的。 就是找不到死者身份,也查不到究竟是从哪里抛尸来的。 这样的尸体必定是用车来装,车轨痕迹却早已经破坏,可见凶手为人心思缜密。 林晓又想会不会是跟上次的无头案一样,凶手利用守城门士兵的马虎和频繁出入城门的身份混淆视听了。 可是这样的人通常是贩夫走卒,很难符合林晓提出的行凶条件。 林晓真是想破头、磨破鞋,都找不出凶手的蛛丝马迹来。 卫萄宽慰她一番,说慢慢来,两个人在那儿闲聊一会儿。 卫萄因为说起来香玉奴来,她忍不住夸道: “上一次没敢认真看,现在看,她长得真漂亮。” 林晓点头,香玉奴真的很漂亮,是一种美艳的长相。 而且身材还那么好,想想都不争气地咽口水。 卫萄又道: “我见过这么多人,只有姐姐可以和她比一比了。” 林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看向卫萄,一本正经地道: “别开玩笑了。” 卫萄也很认真地道: “我没开玩笑,是 真的。” 林晓表示香玉奴比她美得多了,卫萄道: “你们一样漂亮。” 林晓道: “好吧。” 她接受了卫萄的奉承。 可是卫萄十分较真,道: “姐姐跟香玉奴都是一样的明艳大方的人,不过姐姐你要瘦一些。” 林晓大概明白卫萄的意思了,她是想表达她和香玉奴是一个类型的美人,长相偏美艳。 那还是香玉奴更美艳,只能说卫萄太崇拜自己了。 春闱的杏榜也出来了,皇帝下令让众大臣筹备殿试。 这边霍青山也终于从刑部大牢解脱出来了,但是太并没有完全破获铜钱造假案,因为这件事到军器监这儿就完全断了。那位军器监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什么风声,当日刑部的人刚赶到他家他就自刎自尽了。 没能抢救过来。 霍青山当然不会相信这样胆大包天的人,会选择主动以死谢罪,只有可能是背后有一个人在操控这一切。 问题是这么久了,他查不出来那个人是谁啊。 襄王的子女姬妾被杀头流放发卖充入掖庭的都有所考据,可要是有人作假,也很难追踪。 就如同林晓查不到那具尸体是谁,凶手是谁一般。 但是宇文氏 废妃供出来的中书令贪赃受贿、结党营私的罪名是板上钉钉了,被罚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张书斌等人皆被清查。 这一下又空缺了数个职位。 那么这次殿试自然事关重要,选出来的人获得的学习机会和外放的机会会更高也更好。 林晓得知卫萄、文妙的哥哥皆中了春闱,只待殿试定了名次变可有更进一步作为,便也去恭喜了他们。 同时,蓝妘和瑞王的婚事也张罗得差不多了,大概殿试之后就是他们的大喜之日。林晓又得见瑞王一面,不知道是不是又长个加张开了,瑞王看着更顺眼了点。 不过林晓估计这是自己的心里安慰。 当然林晓的目的不是为了看瑞王,而是请示皇上,瑞王大婚可否带上三皇子参加。 毕竟是哥哥,去一次也没啥不好的吧。 林晓不能直视皇帝,但是从他气场的变化感觉他有些不乐意,连忙道三皇子休养了这些日子,病情有所好转,不怕见人了。 皇帝道: “果真。” 林晓道: “果真。” 皇帝又道: “那朕就亲自去公主府一趟,瞧瞧溢儿。” 林晓惊讶,皇帝亲临某个臣子府那是莫大的恩宠。 同时也 是个巨大的隐患和麻烦。 你要是府里有什么不适宜的东西让皇帝或者什么人看见了,趁机进言就等着好果子吃吧,又或者接驾不周就等着完蛋吧。 林晓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惹来这么大一件事,只得硬着头皮说是。 皇帝当即就要更衣前往清河公主府,两个太监和一行侍卫先行出发到公主府打招呼,等他们到时,一切准备妥当。 皇帝还道: “多年没来这公主府了,如今景色差别颇多,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清河道: “闲来偶然改动一番,便有了一番新景色。” 皇帝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见霍溢,他很快被人领了上来,规矩给皇帝行礼请安。 可能是太久没见了,皇帝外见霍溢也不觉得是个痴傻的样子,容貌和普通人无异,只是没有那股神采飞扬的劲儿罢了。 皇帝又问他几个问题,如今儿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这几个月住得可习惯。 霍溢答得都还不错,就只是语速慢了些。 皇帝竟然有些欣慰,但是这还不够。 他赏霍溢一盘糕点,太监端过去的时候却手上不稳,将瓷盘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糕点散落一地。 太监立马跪下请罪。 第四百五十一章 他人家事三 霍溢看到碎裂的盘子,神经好似被触动了,却又茫然地站在原地抬头看林晓。 皇帝沉着脸道: “混账。” 霍溢的神经又一次被触动了,缓慢跪下来。 皇帝见霍溢还是呆呆傻傻的,但是没有因为这件事吓得大喊大叫,竟然算是进步了。 皇帝道: “收拾了。” 霍溢竟然自己起来了,四处张望。 皇帝不乐意问道: “你做什么?” 霍溢道: “我找笤帚。” 皇帝又问道: “你找笤帚做什么。” 霍溢自然而然地弱弱道: “扫地……” 皇帝惊讶了,那边下人上来跪地用双手去捡碎瓷片,霍溢还上前来阻止道: “别这样,会被手划伤的。” 他说得慢慢的,用词还有点不准确,但是心还是好的。 就是林晓有点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可能要完了。 皇帝也瞠目,旁边人和清河公主都有点不忍直视。 这一会看下来,霍溢在林晓的教导下,行为举止是好了很多,也懂礼貌了,样子也整齐了。 就是把宫里规矩全忘了。 这哪里是什么皇子,分明是乡下孩子。 下人把地清扫干净后缓缓退下,霍青山正思度着怎么给林晓解围,皇帝又指着霍溢问: “我问你,你知道你是谁吗?” 霍溢道: “霍溢啊。” 皇帝道: “这是你的名字,朕问得是你的身份。” 霍溢道: “三皇子?” 语气犹豫,还有点不确认的意思。 林晓眨眨眼睛,皇帝无声长叹,看林晓一眼。 林晓把头低得更低了。 林晓发现霍溢因为智力障碍不擅用语言表达,所以肢体语言都会很夸张,受到刺激的时候就习惯大吼大叫。于是她的教导主要是让霍溢平复自己的情绪,用不惯着他的方式让他有一定的自理能力,同时训练他的情绪。 但问题是霍溢是皇子,她的教导让霍溢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 她心下大叫不好,皇帝会不会治她罪啊。 皇帝道: “你知道皇子是什么意思,该做什么吗?” 霍溢道: “皇子是皇帝的儿子。” 至于该做什么,林晓似乎没教过他,霍溢答道: “皇帝每天都很忙工作,我应该在家好好读书写字,不能动不动闹脾气。” 皇帝表情看不出东西,霍溢又道: “我虽然是皇子,从小到大有人照顾,可是也要学会自力更生……” 林晓心想自己不是这样教他这个成语的,她是带他出去逛街的 时候教的。 霍溢说到这儿大概没话说了,茫然地看看林晓,好像在征求她意见。 林晓舔舔嘴唇,皇帝也看她一眼。 皇帝道: “你身为朕之子,刚刚竟然要自己动手打扫,成何体统,且你一口一个你啊我啊的,把规矩放到哪里了。” 霍溢茫然,不知道说什么。 霍青山终于找到机会进言,道: “圣上,三殿下的事总得慢慢教,不可急于求成。” 霍溢压根就是一个傻子,这几天时间能把一个傻子教成这样不错了,难不成皇帝想着放到公主府几天,霍溢就能便成霍青山了? 那才是做梦呢。 皇帝道: “你下去吧。” 霍溢还不知道说得是自己,被人领着下去了。 皇帝道: “林晓。” 林晓头皮发麻,硬撑着上前行礼。 皇帝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道: “你……你是怎么教三皇子的。” 林晓欲哭无泪,道: “臣妇就是开导三殿下,规范他的行为举止……” 同时心想,皇帝你真的知道从前霍溢是啥样吗。 皇帝道: “可你怎么把三皇子规范成这副样子了。” 林晓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霍青山还想开口,皇帝阻止: “你别说话。 ” 林晓道: “三皇子情绪不稳,易受刺激。臣妇便通过让三殿下自己洗漱用膳整理内务的方式训练他的耐心,让他知道一饮一食一事一物都不容易,不能糟蹋。” “至于三殿下的称谓,臣妇也是担心过于强调其身份,三殿下便不容易听人教导。” 皇帝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道: “不管怎样,三皇子如今确实有所长进,算你功过相比了。” 林晓苦着脸,我有什么过错吗,我帮你把一个动不动就发狂的孩子教成这样,你就为了一个身份觉得我做错了。 冤枉。 皇帝道: “你继续教导他好了,不过注意分寸。” 林晓应了,清河怕皇帝动气请他去院子赏花散心。 林晓突然头脑一热,问: “圣上,三皇子参加瑞王殿下婚礼的事……” 清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帝本想否了,可是心下一软,道: “准。” 林晓松了一口气。 皇帝在满芳丘用茶,看这满庭春色盛赞,尤其是那牡丹和桃花,开得真好。 清河公主笑道她平日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就每天养养花,倒是有番收获。 皇帝又对霍青山道: “青山这段日子以来辛苦了。 ” 霍青山道: “为圣上分忧,不算什么。” 皇帝道: “朕记得你是去年八月二十成亲的,如今也有大半年了。” 霍青山道是,皇帝又问怎么不见夫人有喜,他还想抱侄孙呢。 林晓心想,亲儿子你都不管,还侄孙子呢。 霍青山道: “子嗣的事总要看缘分。” 皇帝笑而不语,他们又闲话一会,皇帝用过膳之后就离开了。 皇帝走后,清河又把林晓叫过去训话了。 她道: “早就告诉过你,三殿下乃是皇子,不可轻视,你看看你做得好事。” 林晓真的委屈,要是还把霍溢当皇子一样供着养着,猴年马月才能让他好起来。 霍青山道: “母亲。” 清河打断: “你别打岔,我问她呢。” 林晓道: “我也只是想让三殿下病情好转起来。” 清河道: “何苦你操这个心,他病就让他病着,这本是天意,无人能管。你若是非要逞强去治疗,若是治出个好歹,或者今日治好了一点明日却没有起色,这责任便会落到你头上。” 林晓想起来当日何望中毒晕倒,霍青山明明会医术却不去给他看病的事。 只要精致的利己,就可以避开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第四百五十二章 精致的利己 清河把林晓训诫一番,又道: “你有这个闲工夫,今天忙这个明天忙那个的,不如好好调养身子,赶紧怀个孩子是正经。” 林晓心想,霍青山这段时间三天两头的不着家,这孩子是我一个人能生得出来的吗。 委屈。 出了长荣院,霍青山拉着她的手道: “林晓。” 她嗯了一声,霍青山道: “今天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 林晓道: “不会的。” 霍青山道: “你能把三殿下教导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霍溢在皇宫前呼后拥这么多年,太医各种开补药也没个成效,林晓的方法可能土了点,但是管用啊。 林晓道: “三殿下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得慢慢来才行,少说一两年。” 她想,只怕皇上等不到这个时候就要治她罪了。 霍青山道: “有我在,不会的。” 这话现在听起来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林晓道: “我只是觉得……” 话只说一半。 林晓觉得这话不适合说出来,她想霍溢生下来,皇帝有真真正正地好好管教过他吗?有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吗? 满脑子只想着自己是皇上,儿子是皇子,什么皇家体面尊 严。 真是叫人伤感。 霍青山道: “依你之见,三殿下最好能教到什么程度。” 林晓道: “不确定。” 这年代又没有CT,林晓不能确定霍溢脑部有没有损伤,还是单纯的智力底下。 只能道: “他要是单纯地不聪明的话,慢慢训练,几年下来做个正常的普通人还是可以的,但是要多聪明也不能够的。但如果他头内有损伤的话,恐怕也只能比现在再好一点了。” 霍青山问: “影响寿命吗?” 林晓看霍溢的表现是没有颅内积水这些问题的,道: “应该没事。” 霍青山若有所思。 林晓去看三皇子,他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见林晓来了问: “我刚刚是不是做错了。” 林晓道: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只是你父皇对你的期望太高了,你暂时还没达到。不过你放心,你用心学,总有一天会做好的。” 霍溢点点头,林晓道: “也是我,我只顾着让你学会懂事,却忘了其他人最在意的就是身份。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霍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林晓让他继续读书写字,林晓突然想起来什么。 身份…… 身份。 会不会… … 林晓又去了京兆府,她道: “那起纵火案,我们还没查完。” 可是他们已经搜查了大量房屋,没有符合标准的地窖地下室等等。 林晓道: “衙役们应该只敢搜普通人的屋子吧。” 林晓想到,行凶的人应该是住在城外颇有身份的人。 那么他的屋子或者别苑就可以修盖地窖,且能用铁链将人束缚,用大量的油对人进行焚烧,并且于深夜将尸体运出去。 符合这样的人,他住的地方应该没有几个衙役敢在没有准确命令下去搜查。 当然,符合这个条件的人,白大人可能在没有准确证据下也不敢去查。 林晓一笑,道: “我只是说了点拙见罢了,白大人身为京兆尹,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敢置喙。” 精致的利己主义。 说到利己,她也可以很精致。 学堂已经下课了,林晓正好看到学生们井然有序地出来,接着就是各位教书的女子。 林晓没有去打扰她们,而是回了公主府。 展眼间殿试的日子也到了,这殿试顾名思义就是入宫考试,头三名便是状元榜眼探花,从此衣锦戴花,风光无限前途无量,在此之后的也不是没有机会了。 略输一筹的可以主动 谋求外放,或者于翰林院育才书院学习乃至执教,然后再进六部等地学习,各有前程。 至于接下来的路究竟能到什么程度,说实话,还看你有没有门路,能不能透到一个赏识你的人门下。 就好比卫萄的哥哥卫苍,虽然没入一甲,可是有个国子监的好岳父,又有一个好妹婿,就是他不去谋求,吏部的人也不会亏待了他去。 果然,皇榜下来没多久,卫苍就被进了第一批入翰林院学习待用的名单。 翰林院在大凤朝更像是一个公务员专用学习场所,学习的部分也在国子监管辖范围内。同时兼具了修书等工作,还负责写各种文章进献,虽然皇帝未必看,但是你必须写,要是得了谁青眼没准就能平步青云,同时优秀者会优先获得正式任职机会。 面对这个复杂的、且变通极大的选官制度,林晓想这就是直接给了腐烂滋生最好的养液啊。 除了前三名,剩下的压根不看你多有本事,而是看你有多少门脉,那么家里有钱的可以各处疏通找个好事做,没钱的得了功名还得苦熬多年才能出头。 林晓大概明白世家是怎么来的了,只要第一代出了头,真正的可以延绵子孙了。 于是林晓很快有了一 个新的问题,她问霍青山: “你有要栽培的人吗?” 霍青山坦荡地点点头。 林晓问: “谁。” 霍青山道: “你认识。” 林晓道: “文杰还是卫苍?” 林晓认识的男人不多,说起来因为查西山悬箭案跟文杰反而更熟一点。 霍青山道: “自然是文杰了。” 文杰说起来和他是九拐十八弯的亲戚了,卫苍是程磊他亲戚。 林晓内心那叫一个左右摇摆,问: “你打算让他干啥。” 霍青山道: “铜钱造假案牵涉众多,军器监钱监都清了不少人。现在工部缺人,之前西山案的时候,我看他为人冷静且临危不惧,也不因文妙与你交好图谋什么,打算让他进工部学习。” 只是工部学习,那好像还好。 霍青山道: “工部虽看似平常,可是动辄牵涉举国水利交通,我需要几个信得过的人。用别的不认识的人,不如选一个了解的人。” 这个理由很充分,林晓能接受。 霍青山含笑: “你是觉得我在徇私舞弊吗。” 林晓道: “没有。” 以霍青山现在的能力,选一个学习算啥,中书令他都能指定了。 他只是需要信得过的人而已。 第四百五十三章 精致的利己二 林晓还有一个问题问霍青山: “朝凤城外住了什么达官贵人没有,是衙役奉命搜查各家各户,却不敢去他们家的那种。” 林晓深知,若是普通商贾的话,衙役巴不得抢着过去搜查,好敲个竹杠。除非是什么得势官员,那他们自然不会去了。 “很多。” 官员为了上朝方便多住城内,但是许多已经功成名就的达官贵人会在城外置办别苑修身养性。 比如什么齐国公韩国公,还有永安侯、宣化侯、怀荣伯…… 数不胜数…… 林晓只想说朝凤城附近的房地产事业开发得不错,怪不得房价那么高。 霍青山还补充了一句: “对了,那个永安侯,听说卫萄的姐姐在和他家议亲。” 林晓问: “哪个姐姐?” 霍青山道: “两个。” 林晓道: “永安侯儿子都……” 林晓比了个手势,想表达永安侯儿子不都留胡子挺大一个人了吗。 霍青山补充: “孙子。” 林晓似乎没见过永安侯的孙子,只想问: “这孙子很厉害吗?两个姐姐都想嫁给他。” 霍青山道: “你去问问卫萄不就知道了。” 他也是听程磊偶然提了一句,原 来卫家两个姐姐都想和永安侯结亲,在找程家帮忙。 以林晓对卫萄的了解,她绝不会为了这种事去找程磊,如果是卫荞卫苕想嫁入蓝家,她来找林晓还情有可原。 那么就是永安侯家对这门婚事多有疑惑,跑去询问程磊了。 果然,卫萄道: “这件事也听母亲提起过,但是姐姐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我如何能说得上话呢。” 林晓想了想,忽然一笑,对卫萄: “小萄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哪一个姐姐更要好。” 卫萄闻言浅笑了一会,道: “我跟家里的哥哥姐姐关系都还不错的,只是大家终究非一母同胞。” 林晓懂了,卫萄道: “说起来,我倒是巴不得能有姐姐这样一个亲亲的姐姐,才叫亲密。” 林晓表示: “这有什么,不是姐妹一样可以亲密无间的。” 卫萄感慨: “我此生做得最对的事,就是当日紫园大着胆子去与姐姐交谈。不然,错过姐姐这样的人物,真是抱憾终身了。” 林晓道: “这就叫缘分。” 卫萄姐姐的婚事林晓没多问了,这是人家家事,林晓怎么能插手呢,不过她还是很关心卫萄和程磊的婚后生活的。 自 己现在仿佛八卦成精了,和卫萄肆无忌惮地聊起婚后生活。 卫萄表示程磊对她挺好的,也很尊重她,而且非常坦诚。 坦诚到啥地步了呢,成亲次日晚程磊就表明他唯二的贴身丫鬟早与他发生苟且,如今收房也不用再走一遍流程了。还告诉了卫萄香玉奴的身份,又嘱咐虽然香玉奴身份低微却和他“契合”,且很懂事等话。 林晓心想,程磊你真是够坦荡的。 她又想,程磊和霍青山好似两个相反的人。一个人的性格是孤傲冷淡,一个人是热情开放。同时生活作风差别也很大,林晓在栗山县的时候留意过,霍青山没有作风方面问题,程磊就很爱玩。还有家教方面,程磊身边丫鬟少,但是霍青山身边丫鬟却多。 但是他们父母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怕孩子沉迷女色所以规范他们。 不过结果不太一样,程磊好像逆反一样,丫鬟虽少但他可以去逛青楼啊。 霍青山则很好的避免了流连青楼这个问题。 林晓越想越觉得,她能遇上霍青山真的很幸运啊,不枉费她离开现代化社会来到这么一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真是她穿越的最大慰藉。 卫萄又道: “听说蓝嫣姐姐也在说 媒,好像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郎呢。” 林晓道: “怎么不说状元。” 虽然探花郎素来不仅看文学还看脸的,可是这不意味着状元就长得不好看了,其实古代选官一直都有容貌标准。 要不然当年蓝家的先祖怎么破例当官呢。 卫萄道: “这我不知道,大约是状元郎家里说媒得太多,忙不过来了。” 林晓一笑,但是她很快从蓝柏那儿得知蓝嫣的说媒对象的确是新科探花郎,对方也有意,再加上他来保媒是十拿九稳的了。 林晓感受到蓝柏对蓝嫣的好,可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是,蓝嫣仿佛配不上蓝柏对她的关心。 大从一开始办学堂,林晓就从蓝嫣对孩子的态度和与众人的相处方式感受到蓝嫣内心的孤高。 当然不是说孤高就是什么不好的,霍青山还孤且熬呢,林晓本想这是性格问题。 可是随着相处时间越长,林晓越能感觉到蓝嫣对于出风头的热衷。 当然这也不是缺点,人想要出众想要获得关注表扬是正常的,这是人上进的动力。 可是蓝嫣把学堂当做为自己谋利的工具,那林晓就有些忍不了了。 当初学堂开设之后,公主设赏菊宴,接来了三个 学堂最端庄的学生当众表演了一番。事后林晓得知是蓝嫣蓝姗帮清河做的,虽然不说,心里到底有所不快。 当然她也能理解她们的做法,清河开学堂本就是为名为利,不为行善。 可是蓝嫣在学堂这么久了,她也屡次提点她,但蓝嫣内心始终没有半点改变。在她眼里,教书只为扬名,只为了在皇帝面前出风头,只是好以此为筹码获取一门更好的亲事。 她又因为卫萄和程磊,蓝妘做瑞王妃而出言伤人…… 种种加起来,林晓实在忍不住不失望。 蓝柏看出林晓心中所想,道: “人各有志。” 林晓会心一笑,道: “是啊,人各有志。” 在蓝嫣眼里,她林晓没准还是个傻子呢,何苦此刻在心里做此想法。 蓝柏又道: “对了,这段时间忙于税收事宜,听闻上次圣上亲临,在询问你们可否有喜事了。” 林晓轻轻嗯了一声。 蓝柏又问: “公主她……没有干预你们小夫妻吗。” “没啊。” 林晓道。 蓝柏目露迟疑,林晓不解问: “爹可是知道什么?” 蓝柏道: “我昨儿恍惚听人说起,府里新来了两个美貌女子,正在教养规矩。” 第四百五十四章 答应过你 林晓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吧我的公主殿下。 前两天还说你开明呢,我入门大半年了也没给霍青山纳妾什么的,咋这么快就变脸了。 用不用这么绝情。 你就不怕你儿子过度沉迷美色,荒废了公务吗? 眼见林晓露出震惊悲哀之色,蓝柏也有些懊恼,宽慰她道: “青山他待你情真意切,这是有目共睹的。他本就不是什么耽于美色之人。” “只是清河想来和圣上姐弟情深。” “大概之前圣上提起此事,清河她就不想让圣上久等。” 林晓慢慢体悟过来蓝柏的话,心里又酸又苦又涩的,很不是滋味。 她道: “这种事,光是公主筹谋也没用,还得看青山怎么样。” 总而言之,林晓要看霍青山的态度,要是霍青山欣然接受或者半推半就,那她就真的要心如刀割了。 林晓回了蓝玉台。 跟卫萄那边不一样,她和霍青山一直是同屋居住,要不是林晓喜欢卷被子,他们还能真正同一个被窝。 要是霍青山想要和别人睡,那她能够怎么办呢。 其实林晓很矛盾,她一边能理解古人为了繁衍子嗣纳妾,也能明白封建社会男性对美色的追逐,可是却总觉得自己可以例外一 些。 …… 霍青山回府了,公主派人传话让他去长荣院一趟。 林晓心想,是要说那事了? 他担忧地看霍青山一眼,还没说话霍青山就匆匆更衣后过去了。 林晓持续地心情复杂。 霍青山去了长荣院,公主旁边站着两个皮肤白皙发如乌云的年轻女子,一个生得身材娇小,眼角眉梢皆是风情,唇角笑容都是韵味。 另一个身材高挑些,眉细如柳眼似碧波粼粼,诉不尽的情思在心上,说不出的温婉在骨中。 不敢说倾国倾城,也是百里挑一的上上佳人。 公主道: “她们两个就是了,生得漂亮不说,也会琴棋书画歌舞小曲,再教教规矩就可以了。” 霍青山道: “没必要教地太规矩。” 否则一举一动都是标准的,没有灵气滋味,那还有什么意思。 清河垂眸,让她们回听雨轩去住着,又道: “青山,上次圣上亲临,说起你成婚至今还没有子嗣的事。” 霍青山道: “成亲还只八月,不着急。” 公主无奈: “寻常人家成亲不到半年新娘子就有身孕了,如今都大半年了。而且那林晓是个无事忙,早上去京兆府的茶棚一坐就是大半天,要不就是去学堂 教书,回府就是教导三皇子。她连来我身边敬茶的功夫都没有。” 霍青山道: “儿子儿媳平日里都有公务在身,不能侍奉母亲于身边,望母亲见谅。” 清河眼见说不动霍青山,道: “青山,其实娘也没有想为难你们。只是娘年事已高,膝下只有你一个孩子,难免想要身边有个贴心的人陪着,也希望有一个顾家的人伺候你。” 霍青山道: “儿子身边不缺人伺候,若是母亲觉得少个可心的人,不如让管家再去采买几个小的丫鬟进来陪伴。” 清河道: “别人家的孩子,再可人也是外人。” 霍青山道: “那母亲不妨多去陪伴三皇子,他是您的外甥啊。” 清河见霍青山推三阻四,挑明道: “你这么说,是不愿意纳妾了。” 霍青山道: “不愿意。” 清河被堵得无话可说,霍青山道: “若母亲没有别的事,孩儿先下去间。” 林晓也没想到霍青山还能回来吃晚饭,饭桌上的菜已经半冷了却没动几口,她胃口不好。 霍青山道: “没胃口?” 林晓道: “天气开始热了。公主叫你去什么事啊。” 霍青山道: “让厨房做几道清淡 的菜。” 把人都支走后霍青山道: “我之前写信让凌州的叔父帮忙选两个女子,如今人送到了。” 林晓看着霍青山,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选女子,为什么啊。” 霍青山道: “我想挑个合适的机会献给圣上。” 林晓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咋样。 原来不是清河给霍青山预备的啊。 可是霍青山要给圣上献美人,这是效仿程磊吗。 原来古代的政斗就是这样玩的吗? 霍青山道: “圣上子嗣不多,妃嫔也不多,所以我为圣上分忧。” 林晓一笑,霍青山道: “怎么,觉得我庸俗。” 林晓道: “还好。” 霍青山道: “你要是不喜欢我庸俗的样子,我可以把她们留下。” “算了。” 林晓道: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庸俗的样子。” 霍青山一笑,其实林晓还是不够了解清河。以她的个性,要是给霍青山纳妾,势必得挑一个清白书香人家的女儿给他做良妾。 他们用过餐,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林晓还是忍不住问: “青山,你会纳妾吗?” 霍青山道: “不会。” 林晓问: “为什么啊。” 霍青山道: “我 答应过你。” 林晓一笑: “那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 霍青山伸手放在林晓手上,道: “不要做这种无谓的假设。” 林晓道: “那要是真的有这样一天,你变了心呢。” 霍青山道: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林晓心想,对哦。 当初说过,要是霍青山变心了,林晓也可以大大方方离开他。 可是林晓现在想的是,就算霍青山此刻变心了,她真的能做到狠下心离开他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林晓半晚上,直到睡着才脱离这个困境。 但是林晓没有就这个问题过多的和霍青山讨论,什么事反复说太多遍了就烦了。 不过林晓问霍青山打算用什么方式献美人。 直接送?是不是太明显了。 霍青山道: “过几日瑞王大婚,到时候我就有机会让皇上见到她们。” 林晓问: “我能先看看她们吗?” 霍青山道: “可以啊,她们在听雨轩住着。” 还促狭地加了一句: “不过你要小心,别流口水。” 林晓笑着打霍青山一下,送霍青山上朝后就跑去听雨轩看美人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进献美人 林晓见她们在弹琴跳舞就没有去打扰她们,只隔着月洞门看着。 跳舞的叫做花葶,弹琴的叫做白郁,林晓觉得还挺符合她们的长相。 都是很漂亮的大美人啊,而且应该是典型的江南美人,身上都有股温婉气质,但是花葶还带有一点妩媚劲。 也不知道皇上会更喜欢哪一个。 林晓看过美人心满意足地前往茶棚了。 虽然那具烧焦的尸体没有线索,但是还有新的案子等着她。 譬如前儿她又验了一具溺死的尸体,死者口里有水草泥沙,且身体特征都符合溺死。 可是林晓发现了点别的疑点。 溺死一向很难判断是意外、自杀、他杀。 林晓在之前的案子中,遇到溺水而亡的往往有些无奈。 可是这次不一样,林晓在死者手里发现了组织物。 她用竹签挑出来,是皮肉组织还有木制纤维。 这可能是意外,但是死者溺水的时候旁边一定有人。 验尸就是这样,从头到尾从外到内,每一处细节都不能放过,因为每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小线索,就有可能推翻一桩命案。 于是这两天就是衙役四处走访,看当时有谁在水塘旁边出没,但林晓根据木质纤维这点推测,死者 很可能是从小舟上被推下去的。 果不其然,林晓这天在茶棚坐到中午,就看见衙役压了好几个渔夫过来审问。 衙役为了省事,总是习惯这样一刀切的。 她中午去学堂看看,学生们正在吃午饭,有几个婆子在给她们盛菜。 林晓对于食堂的饮食是有标准的,要有肉有蔬菜有汤,最好再加一个水果。 大凤朝饮食以羊肉为主,贵族还爱吃鹿肉等,平民就只能辅以自家养的鸡鸭,因为没有现代流水线,猪得好几年才能养成,因此即使自家养的也得好几年才能吃上。 可是林晓想要节流啊,于是学堂做的肉大多主要是便宜的动物内脏,什么心肝胃肚肠,也都是新鲜干净的,又按照林晓的方法仔细处理做了,味道还挺好的。 再者读书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平时一年到头也未必吃得上一口肉,能有这个都感激不尽了。 林晓问卫萄她们教学成果如何,会不会吃力等等。 卫萄道: “现在学堂人手充裕,不吃力。” 林晓现在又多招了三个平民女子为教师,她们虽然才情不如卫萄等人,却也是读书识字的,林晓按照说好的给她们发工资。 林晓想得很清楚,学堂要长久发 展,必定是要多招普通女子为老师的,给她们工作的机会。 不然就像蓝嫣说的,这儿绝大部分女孩的父母都只是希望女孩识了几个字后,能卖一个更好的价钱。 这不是林晓想要看到的。 很快就到了瑞王大婚那天,林晓等人早就去祝贺过蓝妘。 皇帝还是很重视这个大皇子的,因为蓝妘做了这瑞王妃,他还给蓝妘的父亲升了官封了爵位,可以说是一下子飞升了。 皇子大婚本就隆重,加之霍源有意借此机会笼络几位朝臣,更是有心要办得更加风光体面。 林晓最好奇的是,霍青山要怎么在大婚这日让皇上看到他的美人们。 原来皇子大婚,是要先拜见圣上的,还要祭祀,同时皇帝会选一个夫妻感情和睦的男子做为皇子的婚使,还要选一个生育了儿女的美妇人给女方奉饺子等等。 霍青山毛遂自荐,说他夫妻感情和睦,很适合这件事。 皇帝却笑道: “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常常与人诉苦,说清河要给你纳妾,还把娘子放到你身边,跟着你上朝下朝的。” 霍青山笑道: “圣上还说呢。都是圣上上次去公主府一趟,说想抱侄孙子。结果公主就找借口给我纳妾。我 不愿意就让女人跟着他,甩也甩不掉。” 霍青山表示对除了妻子以外的女人都不敢兴趣,结果公主就让这两个妾跟着他出来端茶倒水培养感情,现在他都快烦死了。 他现在毛遂自荐也是为了证明给清河看,他对林晓的感情。 皇帝又问清河给他选得什么人,以他对清河的了解,应该不是什么普通女子,若是这样冷落她们怕是不好。 霍青山道: “就是很普通的两个女人。” 皇帝笑道: “你真是的,我可听说那两个女子都是少见的美人啊。石山,你说是不是。” 石山笑道: “圣上说得是,奴婢也凑巧见过霍大人身边的两个貌美娘子,真真是美得跟花一样。” 霍青山笑道: “我看她们长得着实一般。” 又加了一句: “就是美貌,她们的出现只让我觉得头疼不已,看着就烦。” 皇帝道: “你也真是,男子三妻四妾实在寻常,纳妾算什么,偏偏你居然怕老婆。” 霍青山笑道: “我有妻子足够,圣上怎么不盼着臣好。” 皇上笑道: “我当然盼着你是过得好的。” 霍青山道: “那圣上您可得替臣解围,想着怎么把那两 个娘子安置了。” 皇帝笑道: “这有什么,你不想要献给你父亲罢了,或者送给别人一样的。” 霍青山笑道: “若是那样,公主又要怪臣了。” 皇上闻言笑道把那两个女子带上来他看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皇帝就觉得心神荡漾。 这两个娘子着实生得漂亮,各有风情。 一个美目盼兮,一个巧笑倩兮。 一个温婉可人,一个妩媚动人。 这样的美人,霍青山竟然觉得貌若无盐,真是太惋惜了。 皇帝笑道: “这两位都是美人,青山你怎么不识趣……” 霍青山苦着脸冲皇帝摇摇头,还摆摆手,低声道: “舅舅你别为难我了。” 皇帝叹气,道: “你的妻子如此善妒不成。” 霍青山道: “不是侄子的妻子善妒,而是青山心里只有她一人。我知道这样的感情别人兴许很难理解,可是圣上,我是从小被你看到大的,难道您还不能理解吗。” 皇帝叹气,道: “你确实不是这种沉迷女色的人。” 他又看看这两名美人,道: “不如这样,朕纳了这两位美人,公主就不好说什么了。你看如何?” 霍青山大喜,给皇上行礼。 第四百五十六章 按察使 林晓听完过程后,问: “皇上看不出来吗?” 霍青山道: “看出来什么。” 林晓道: “看出来你是特意的。” 霍青山笑道: “可我说得都是真的。” 霍青山的确随身带着花葶和白郁好几天了,也跟人诉苦清河要给她纳妾但是他不愿意,大家也都知道清河不喜欢林晓这个儿媳等等。 一切都是真的,皇帝替他解围也是真的。 林晓道: “你觉得皇帝会喜欢她们吗?” 霍青山道: “你觉得有多少男人能拒绝得了她们。” 好有道理的一句话。 林晓道: “其实我觉得你送一个就好。两个的话,她们争宠把你的事说出去怎么办。” 霍青山道: “不会的。” 因为这两个女子就是以给霍青山纳妾的名义买下来的。 而且她们在宫里没有亲朋好友,彼此就是最好的依靠。 林晓问: “你这么做的原因是程蕊入宫吗” 霍青山笑而不语,道: “一开始是。” 现在这件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人已经送到了,那总不好耽误人家。 适日,瑞王大婚,众人庆贺。 林晓霍青山带三皇子霍溢到场祝贺。 虽然霍溢是 皇子,可是因为很小就被发现有点傻乎乎地学不会规矩,所以很少让他出席一些重要场合。 但是经过林晓的教导,霍溢的表现好上许多,也不会因为听到鞭炮炮竹声就吓得大叫,见过瑞王就恭敬问好等等,用膳饮食也是有模有样的。 新娘入瑞王府,盛装打扮之下更加美丽动人了。 她比瑞王要一岁多,不过看不太出来。 也有可能只是林晓看不出来,因为从她的角度只觉得蓝妘长得很漂亮,端庄娴静就是描述她的。 相比之下,这个瑞王穿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他长相平平的事实。 所以当初林晓尽管知道程磊潇洒,还是没有反对卫萄和程磊的婚事。 因为最起码程磊长得很好看啊,一表人才。 霍溢也跟林晓说,瑞王妃长得很漂亮。 林晓把枣核吐出来,道: “有眼光。” …… 瑞王大婚后,皇帝就下令让霍青山代为巡视青凰江北等数州。 卫萄闻言大为吃惊,道: “怎么这么突然。” 林晓道: “这不突然啊,去年就说今年要去,因为有事还耽搁了几月呢。” 卫萄道: “我还以为这件事作罢了呢。” 林晓道: “我原本也这样想, 不过青山的意思,同安一带他必须走一趟。” 她对卫萄道: “这段时间,学堂里的大小事务就交给你和文妙了。” 卫萄道: “这个姐姐放心,我一定用心维护学堂。” 她又问: “姐姐过去是要开新学堂吗?” 林晓道: “若是有机会会开,若是不行也不勉强。” 她是跟随霍青山去视察的,一切要看霍青山的行程安排,如果时间紧的话可能没办法开。 但是她还会带人过去的帮忙的。 卫萄问: “姐姐要带谁。” 林晓道: “蓝宛,霍青山的同父妹妹。” “还有……” 三皇子。 把霍溢带上是霍青山的主意,他的意思是可以趁此行看看有没有什么名医可以为霍溢诊治。 皇帝倒也同意了,因为要是霍溢现在回宫的话,要是哪天又发疯了,终究是他这个做父皇的丢人。 现在公主府就是忙着给他们收拾行李。 也不知道林晓是不是很旺身边人的桃花,她之前张罗着要给书颖玉砚等人相亲,真的把两个人都撮合给霍青山身边的暗卫十一和十四。 然后他们成亲数月,两个都有身孕了,所以他们只能带别的丫鬟去。 其实林晓还 注意到一个人,就是之前被她救了送去酒楼打工的山茶,林晓觉得这个人从聪慧通透,又有毅力也很能干,倒像是个可造之材。 书颖劝她,既然觉得山茶是个可用的,何不让她在身边磨砺一段时间,说不定真的可堪大用呢。 于是林晓去询问山茶,问她愿不愿意跟着她一起去青凰江北一带,途中说不定可以教她很多事情,让她锻炼锻炼。 山茶是非常愿意的,她清楚地知道林晓帮了很大的忙,让她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跟着林晓兴许能收获更多。她唯一关心不下的就是妹妹。 这个倒不要紧,一个小女孩安置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林晓就欣然让山茶暂住进公主府,准备一些东西一起去江北。 五月份的吉日里,他们出发前往江北。 就在他们走之前,林晓听闻蓝嫣已经和新科探花郎定了婚事,下半年就要成亲了。 她和卫萄约好会往来书信,有什么想说得可以写信寄给她,地址就是各大州的驿站,届时会有人把信送到林晓手上的。 但是林晓没有想到的是,霍青山刚出了京畿,就示意林晓带着大队人马按照原定计划赶路,路上可以走得慢些。 他要轻装前往忻州一趟。 林晓道: “我和你一块。” 霍青山道: “我们两个人目标太大,还是分开比较好。” 林晓道: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出面,那会更可疑不是吗。” 这…… 林晓道: “你去忻州,是想查襄王余孽?难道不需要我帮忙吗。” 霍青山笑道: “好吧,我们一起去。” 他们一行人就轻装上阵,在到支路的时候踏上前往了忻州的道路。 林晓道: “你可有怀疑对象了。” 霍青山道: “没有,所以才想去襄王老家看一遍。” 可是当年襄王死后,皇帝就已经派人把襄王府清洗一遍,所有的值钱东西充入国库,男丁杀头女的被卖,未成年的流放。 霍青山此行要查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啊。 但是林晓很快知道霍青山的目的了。 忻州附近有铜矿。 虽然这个附近也是有个几百来里的,骑快马的话几个时辰就能赶到。 但是忻州离他们还很远,霍青山不欲住在太大的地方,快马加鞭后在中间一个叫丰米县的地方找了客栈住下。 这个县虽然不大,可是土地却还肥沃,种出来的米很好,故而得名为丰米县,他们在其中一家广财客栈住下。 第四百五十七章 广财客栈 这广财客栈大约是取于财源广进,客栈也不负这个名字,客人很多,且鱼龙混杂,有卖布的收米的卖鸡鸭鹅的…… 霍青山是个讲究人,但是此行目的是去忻州一带查襄王余孽和追踪铜钱造假案,所以将就在这客栈住一晚稍作休息而已。 霍青山晚上对灯看地图,忻州是先帝给襄王指的藩地,是很富庶肥沃的地方,同时还有铜矿。 不过他们那儿没有什么大型铁矿,只有一两个小铁矿,很早就被朝廷接手了。 可是铜矿意味襄王能有机会得到大量的铜,铸造假钱的事很可能早就行动了,也有可能他有什么手下在其死后,觉得事情风平浪静后接手了铜钱生意。 霍青山已经派了数人去忻州一带打探消息,他们则直奔铜矿地附近。 “这一程可能会有些危险。” 霍青山道。 林晓道: “我不怕。” 要说林晓看似经历的风险也挺多的,可是嘛她没有经历实质性危险。 当初襄王意图谋反的时候,她先是被送去了乡下,后来又进了百秀园,破获襄王乱军服食的兴奋剂药物的事也是霍青山派人去做的,带兵救驾的是程磊,虽然她曾与乱军正面对决过那么一会儿,但 也没有真的出事。 铜矿这回还不知道有什么风险,但是就这间客栈,今晚就有动静找上门来。 他们赶路一天,现在有些饿了,便让客栈的人做点吃的上来。 林晓想出去走走,她骑了一路马吃了很多灰,霍青山就陪她去走走。 这丰米县风一吹,都能闻到淡淡清香,很是心旷神怡的。 客栈附近有很多走货郎,提着两个大竹箱子串巷,或者卖小食的等等。 林晓看天际颜色深了,道: “青山,其实我有个直觉。” 霍青山道: “什么直觉。” 林晓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城外有一具烧焦的女尸?始终找不到她的身份。” 霍青山道: “记得,你怀疑是城外住着的某位权贵巨贾杀害的她。” 林晓点点头,道: “但我现在想通了一点,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 林晓分析给霍青山听: “城外普通人家、略好的一点人家,乃至几位富贾都查了一遍,没有可疑的地窖等等。即使有……” 林晓看向霍青山,一笑道: “青山,我问你。倘若你身边有个仆人惹怒了你、背叛了你,你盛怒之下会怎么收拾他。” 霍青 山道: “严刑拷打。” “可是光打还不解气,你折磨完他之后还杀了他。” 林晓道: “现在那个人死了,你要怎么解决他的尸首。” 霍青山道: “一具尸体而已,悄悄拉出去烧了埋了,若是还不解气那就将他挫骨扬灰。” 霍青山已经明白林晓想说什么了,但是配合她回答。 林晓道: “也就是说,你完全可以把这尸处理得干净,不让人发觉府上少了一个人。” 霍青山道: “当然,一个下人而已,他是生是死有多少人会放在心上呢。” 林晓一笑,道: “这就对了。倘若那桩焚尸案的凶手是一个拥有别苑,能用得起铁链、能够用油助燃的人。他折磨死一个人,想要静悄悄解决掉他的尸体,应该很容易。” 实在不行,就把人埋在别苑的一块角落里,谁又会没事上门扒拉他家的土呢。 可是这尸体却被抛弃到野外,甚至没有做任何遮掩埋藏,不需多时就被人发现了。 因为就在朝凤城城外,尸体归到了京兆府。 容林晓自大一番,这样难度的尸体,白大人他们会让林晓来帮忙验尸,而且以她的性格一定会为了查案大费周章。 林晓笑道: “凶手的目的不在于抛尸,而在于恐吓示威。” “这具尸体是用来警告一个人的。” 让他知道出卖他是什么下场。 说起警告,霍青山下意识想到宇文贵妃。 焚尸案出现在学堂纵火案之前,林晓因为直觉学堂有事抓到纵火犯于是贵妃被抓捕。 二者共同点都是火,也有可能是幕后主使喜欢用火,会不会说明他们的幕后主使是同一个人。 这时候云引来请,说饭菜做好了。 他们回房的时候林晓又道: “可是宇文氏当时没有说这件事,她只是认了和赵进张书斌等人图谋陷害你结党营私等事。而且学堂纵火案,不管赵进还是谁,都没有承认。” 他们的罪名已经板上钉钉,何必还要百般推脱这一点。 还有,如果凶手的目的是威胁,那他这么做就是想告诉对方,你要是敢违背我的命令,下场就跟这个一样。 宇文氏待在皇宫,是不会被他控制成这样。 云引拿银针给饭菜试毒。 林晓见桌上是红焖羊肉、香辣兔肉、脆皮乳鸽、清炒菜心和鸡汤。 霍青山让客栈的人做几道拿手好菜,他们做的菜式挺好的,就是感觉下手重了点,看着 一汪汪油花花怪腻味的。 林晓吃了几块就有些腻了,倒是那盘兔肉和菜蔬更能入口些。 她道: “对方的目的会不会还是你我。” 焚尸案的目的是林晓,纵火案的目的是她,也是霍青山。 林晓并没有参与搜查行动,因为那段时间她事很多,而且若果真如她所言,凶手是什么权贵的话,她是很难去将其治罪的。 可如果她参与了呢? 霍青山道: “要是对方目的是引你去他家发现线索,那他会把你关起来……” 不对,对方目的是引林晓去,那他的目的是要林晓死? 霍青山道: “如果纵火案目的也是你,那他又想做什么。” 林晓道: “学堂失火,不死人学堂名誉也要受损,我作为负责人,清河作为担保人,都难逃朝臣的口诛笔伐。” 她一笑: “这算不算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同时受到了伤害。” 霍青山点点头,林晓清河同时名誉受损,他一定会为了给她们洗脱冤屈绞尽脑汁。 要是这时候有人送上一点线索,哪怕明知有诈,他也会上钩的。 霍青山想到这儿,心突然一沉。 住在城外的权贵巨贾,有谁会想要他的命呢。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两级反转 他们用过膳后气氛依旧低沉,在思考究竟谁想要他们的命,这么谋虑。 霍青山自认也没有得罪过谁,竟然这样处心积虑地要他死。 林晓道: “你上次说这话的时候,是宇文集那案子吧。” 宇文集就很恨他。 不仅仅是恨,还有嫉妒。 霍青山道: “这回真的没了。” 要说宇文集是因为恨与嫉妒,那现在朝廷里的人嫉妒他也很正常,可是因为妒心而要治他于死地,这……会是什么人。 更关键的是,现在他的敌人都是政敌,政敌你死我活都很正常,可用这种手段害人,不太光明磊落啊。 林晓道: “会不会是荣王的人?” 荣王因为龙魂凤魄镯被削爵幽禁思过,罚没大部分家产去偿还被他剥削的百姓。 霍青山道: “荣王虽犯事,却没有连累到家人。” 而且荣王早就没了势力,怎么能撬动京城权贵为他做事。 宇文家? 宇文家倒台后好像的确是他家获利很多,蓝柏接任尚书一职,而做了宰相的何望已经被毒死了。 林晓道: “可是太后去世,对公主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莫非是宇文集死性不改,还想霍青山死? 以他的个性倒是很像,林晓 破获了他的杀人案,霍青山让他不得不流放外地,至今不能归京。 同时向他们两个下手,符合宇文集的性格。 霍青山道: “那你的意思,凶手抛尸究竟是为了恐吓还是引你上钩。” 林晓摇摇头,道: “不清楚。” 她的不按套路出牌大概打乱了敌人的全部计划,现在她自己也没有下一步计划了。 霍青山忽然笑一下,道: “你看事情就是这么变化无常。凶手或许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绝佳办法,可是奈何有人不上当。” 林晓一笑道: “好比锦绣宫那次,宇文氏自认为计划周全,却没想到我发现被困后不慌不忙不哭不闹,把她全盘计划打乱了。” 霍青山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事情会反过来。” “反过来?” 林晓诧异,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绞尽脑汁推测凶手作案方式,猜测他的身份,揣摩他的目的。可是有时候我们却陷入一个误区,想得太多。而那个凶手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可能因为杀了人而惊慌失措,也可能因为脑子不够用,做出了一些荒诞的行为。” 林晓思索这个道理,半晌道: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同理,你的铜钱造假案是不是也可以换个思路?” 霍青山道: “此话何解。” 林晓道: “其实你不用去查襄王余孽。我问你,铜钱造假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霍青山道: “是钱。” 林晓道: “那什么人最需要钱。” 霍青山道: “这世上没有人会嫌钱少。” 这话真是金科玉律,林晓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霍青山见林晓哑口无言,低头一笑道: “你是不是想说,铜钱造假案的幕后主谋是一个身居高位但是却非常缺钱的人干的。” 林晓没有啥表情地点点头,霍青山道: “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但我可以肯定不管这个幕后主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里面一定有襄王的人作祟。” 林晓问道: “为什么?” 霍青山道: “因为这次的铜钱造假案牵涉到了军器监。你要知道,做假铜钱也有成本。没有经验的话,可能还要赔进一大笔钱,尤其是制作的精细铜钱,稍有不慎,主谋会亏得一无所有。” 霍青山道: “所以我推测,这个铜钱造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说不定他还是从谁的手里接任过来的。” 霍青山道: “我问你,钱加兵器, 你会想到什么。” 钱加兵器……林晓道: “军资。” 这两样都是军队大量需要的东西。 霍青山道: “你再发挥你的想象力试试。” 林晓想了一会儿,道: “打战?” 霍青山微笑点点头: “这次铜钱造假事关军器监,军器监负责制作武器,包括刀枪剑戟等等,还有负责收购原材料。是一个损耗很大的地方。他们把铜钱造假案牵连进军器监,一是为了分担成本。” “二来,一旦军器监有了把柄落入他人手上,日久天长利欲熏心,他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最后……” 霍青山微笑看着林晓,道: “满朝权贵那么多,有胆子制造兵器畜养私兵的又有几个。” 襄王……他是切切实实谋反作乱过的。 霍青山推测,这个铜钱造假是从襄王起就开始的了,所以他才有那么多钱作为谋反的资金。 他死了,但是他生前的一些经营没有完全断,有人接受了他的大业。 这也就是霍青山坚持要去一次忻州的理由。 林晓道: “那我们赶紧歇息,明早赶路吧。” 霍青山的笑声在林晓背后响起。 林晓有一种挫败感,同时还有一种矛盾感。 如果她认同霍青山的说 法,那不就意味着她要把焚尸案完全推翻了? 焚尸、纵火之间究竟有没有别的联系? 一概不知道。 上天何时给她开一个上帝视角,让她拥有VIP观众的待遇。 霍青山很快也睡到林晓旁边,林晓翻了个身道: “不管如何反转,我相信焚尸案的真凶一定非富即贵。” 霍青山道: “我也相信。” 林晓道: “这样的人身边一定不少人伺候,可是他选择抛尸郊野不做掩盖,这一定是有理由的。” 霍青山笑着点点头,林晓道: “那你说,他的理由是什么。” “嗯……” 霍青山想了想,道: “他会不会是希望这样的尸体被抛弃荒野,会被饿急了的野狗吃了。” 林晓震撼。 不是为霍青山的脑洞大震撼,而是因为,她竟然觉得霍青山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林晓道: “可是这会不会太荒诞了。” 霍青山道: “我只是提出一种假设而已,全当做参考。” “主要是我觉得……” 霍青山略微犹豫一番,道: “如果凶手抛尸是为了恐吓别人,可尸体被烧成那样,根本认不出面容来,那他恐吓给谁看、啊。” 最后这一个“啊”字就非常地有魔性。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大铜陵 林晓没有头绪,霍青山轻声道: “睡吧。” 次日一早他们就启程,林晓给霍青山喂了一块腌制的姜片,道: “含着。” 可以提神醒脑清新口气。 他们又快马加鞭赶往铜矿,几日下来成功于傍晚赶到大铜山附近。 因为要打探消息所以霍青山行动便阔气许多,要住这儿最大的客栈要吃最好的酒楼。 可林晓指着旁边一家规模很大的客栈道: “你看,这家店叫财源客栈。” 跟丰米县的财广客栈名字很像。 霍青山觉得这客栈名字跟他们有缘,索性就住这儿了。 有时候要随缘一点。 店家很热情地招呼款待他们,还道: “诸位客官可要用点什么补充体力。” 他们赶路也确实有些饿了,霍青山让他有什么好菜看着做上来,同时让人收拾几间干净上房出来。 老板笑道: “好菜我们这儿有的是。不过有件事小的要跟客官们说清楚些。不知道用膳的话,你们要吃本地米还是外来米?本地米免费,外地的嘛得加点小钱。” 林晓不解: “你们这儿吃饭还要加钱啊。” 老板解释: “不是吃饭要加钱,是吃外地米得加钱。” 林 晓道: “这不一样吗?” 虽然古代以耕种为主,可不是每个地方都富庶,粮盐也是要转运的,可她走过这么多地方也没见哪儿的饭店吃外地米得加钱啊? 老板笑道: “客官莫急,你听我说。我们大铜陵盛产铜,这铜在地下把土地的养分都给吸干了,这土也就长不出来好粮食。所以本地人吃的米那是又小又干,入口粗糙难以下咽。” 正好小二端来两碗米,老板介绍道: “客官请看,这碗是我们本地产的米,周边一带的米都长这样。这一碗则是我特意从丰米县进来的米……” “丰米县。” 林晓道: “你从丰米县进的米?” “是啊。” 老板道: “客官也听说过?哈哈,那儿水土极好,种出来的米可是一绝,比皇帝吃得御米还好呢。” 林晓心想,老板你慎言。 霍青山让他上外地米,说话间已经上来两道荤菜,是脆皮乳鸽和麻辣兔肉。 老板又倾情介绍这道麻辣兔肉,是他家祖传的秘制酱料,味道那叫一个好。 林晓尝了一口,好熟悉的味道,再看霍青山表情,她问: “老板,丰米县有一个财广客栈,跟你的财源客栈可有关系 。” 老板哈哈一笑: “那是我弟弟开的。” 怪不得。 林晓会心一笑,道: “怪不得你这儿有丰米县的米呢,这兔肉味道也一模一样。” 林晓在财广客栈的时候就颇爱这个兔肉,此刻更是吃光光了。 老板笑问他们可是来做铜生意的,这儿铜很多,生意也广,来这儿做铜生意的人很多呢。 霍青山称自己是开器具店的,有铸造铜盆铜器等等,只是进来发现店里的铜货质量越来越差,他疑心是伙计搞鬼,要不就是货源有问题,特意来查看一番。 林晓道: “我路上看这儿的铜器成色都挺好的,定是那群伙计搞鬼,中饱私囊。” 老板笑道: “客官有所不知,这儿的铜矿多,几座大铜矿是被官府管控的,那儿出得铜量大成色也好。另外有一些私营的小矿,那质量就不能比了,更有偷挖偷采的,那就更不必说,但是胜再便宜。” 霍青山道: “想必是如此了,这些人真是贪得无厌。” 林晓道: “官铜实在不便宜,要是买私货可能挣不少钱呢。” 霍青山道: “只可惜私货太劣,否则但也是个好法子。” 老板闻言有门,笑道: “客官若有心,也不是找不到又便宜又好的铜啊。” 霍青山听老板这话,知道他有门路,便向其打听。 老板笑道这话不好说不好说。 霍青山笑道: “老板不愿说便算了。” 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他们用过饭就出去了。 二人此行借口是收购铜的,这铜不止能用来做铸钱,还能炼造铜器,如青铜剑(多做配饰)和酒杯鼎等祭祀用品。 这里要说一下,青铜器是黄的,虽然没有黄金那样的纯度,但也是很漂亮的,博物馆的锈绿色青铜器那是被氧化了。 这儿很多卖铜制品的,还有什么金包铜的首饰,还可以拿来冲面子,还可以当成金的拿去卖,一本万利。 霍青山知道看管铜矿的官员早在襄王被斩首后就换了新的,但是负责开采铜矿的人不会换,因为这种事需要熟手,顶多把矿上的老大监工换了。 此地铜资源丰富,其中大铜矿是归朝廷管辖,同时私人也可以经过官府同意开采小型矿,也有人私下偷采矿,被发现将会治罪流放。 他们逛了一圈,霍青山借着看铜器的功夫跟林晓耳语道: “有人跟踪我们。” 他随手拿起一个铜器,根据这个 重量成色硬度等等分析一通,把店家说得那叫一个无地自容,把铜器打了个骨折卖霍青山。 对于这些器具,虽然霍青山没有表现出多么热爱,但是从小浸淫其中他是很懂的。 霍青山买完东西还不忘跟店家打听他们的铜可是官铜,他们纷纷道是官铜,他们这是正规买卖等等。 霍青山笑而不语,他们又走了几家店,还是那个套路,半个时辰下来才买到一样上乘之作。 霍青山还跟林晓道: “只有这个才是官铜的,你看……” 铜因为是管制品,铜冶炼出来要上面标注铜矿地,同时每年的铜钱也都要标注年份产地以及铜生产地。 这是因为铜钱有磨损,坏了的钱花不出去,朝廷就会让地方回收铜钱重新铸造成好钱。为了防止各地官府私自造假钱,地方的铜钱必须要附上地名简称,一旦发现有假便问责当地官员。 不过纵然制度如此完善,还是不可避免铜钱造假。 霍青山就是因为林晓发现的假铜钱大多是京畿和晋城(忻州附近的主城),才认为铜钱造假很可能是襄王的产业。 林晓也感慨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终究是不如霍青山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啊。 第四百六十章 青铜剑 他们又走了一遭,一样青铜器吸引了霍青山的注意。 这是一柄短剑,长度大概在林晓的手指第二关节到胳膊肘。 霍青山将其抽开,只觉得剑光清冽,在昏黄的灯光下发出好似盛阳下最纯净的雪水。 这剑没有其他配饰,只剑中脊背若美人骨,剑尾部有錾字。 大铜陵孟烧铸 他轻轻在剑上一弹,声音清脆似有回响,剑刃凛凛可索人心。 老板笑道: “客官好眼力,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剑,不光是我们店,我敢担保,客官方圆十里内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剑了。” 霍青山心想,何止方圆十里! 林晓问: “多少钱。”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头。 林晓心想,二百两不贵。 老板开口笑道: “两千五百两纹银。” 林晓心想,你咋不去抢。 霍青山道: “我买了。” 林晓笑容满面: “收银票吗。” 老板笑道收收收,不过他们得先去票号验验真伪,毕竟两千多两是笔大数目。 林晓掏钱,霍青山收剑,道: “我要见这位铸剑师。” 老板道: “没问题,我知道他在哪儿,要不咱们定个 时间,我这就去约他。” 霍青山道: “我现在就要见他。” 老板有点犯难,道: “不是小的不愿意带贵客们走一趟,实在是这孟烧住得地方有点偏,条件也不好,且他脾气古怪,一般人他不搭理。” 霍青山道: “没关系,我要见他。” 老板笑道: “那我就带贵客们走这一趟了。” 说着让伙计去票号验钱,林晓让人跟着一块去。 老板又道孟烧住得地方人多,夫人怕是不便跟着去。 林晓表示自己做生意的不忌讳这个,只管带路就是了。 霍青山拿着这剑爱不释手,路上老板不住跟他们说这孟烧在他们大铜陵也是一个奇人了,他爹他爷爷都是挖铜矿的,家里也是炼铜老手。 他从小就爱看家里火法炼铜,一学就会,后来更是改名为孟烧,说是自己做梦都在冶炼。略大一点就开始自己炼铜制作铜器,后来又跟着一个打铁师傅学了技术就开始自己琢磨铸剑,他用纯铜炼得剑可以说是这儿最好的。 别人也跟着学,可是炼得剑完全不能跟他比,要么软趴趴的可以扯出二丈远,要么脆得连草都砍不断。 林晓作为一个选考了物理化 学的医学生自然知道,这青铜剑不可能是纯铜做的,铜很有韧性,现代用于导电做电线,这样的物质是没法炼成宝剑的。 这孟烧用得肯定是铜锡复合金属,这其中的诀窍就是锡含量。 根据林晓的学习成果,这把剑的锡含量大约在百分之二十左右,才可以有这吹毛立断的效果。 但是不能削铁如泥,铁无疑在硬度方面是碾压铜的,且密度更小铸造的剑更轻,而且能根据人体专门打造长短宽窄薄厚。 这铁器取代铜器是生产力进化的必然结果,这青铜剑现在更多是用于装饰的。 而霍青山的宝剑匕首宝刀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其中镶金的嵌玉的安琉璃的装玛瑙的数不清,却爱上了这个。 林晓有些不解。 她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甚至能将霍青山这一行为和他面对无数大家闺秀都不选,非要和她长相厮守联系起来。 老板口若悬河,说这个孟烧为人古怪得很,这剑也是他开口必须要两千五百两才肯卖的,他不过看在和他爹娘多年相识的份上给这剑一个位置售卖罢了。 倒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这路是越走越偏,很快到了一溜排没有章法的土屋、土砖房 附近,林晓已经听到里面风声、敲打声、说笑声、男人声、女人声等等声音。 老板道这里面多是一群光膀子的大老粗,只怕夫人进去多有不便等等。 林晓道: “没关系,我也想见见这位孟烧师父。” 老板就带着他们进去了,这儿土地因为高温烘烤干燥若粉尘,空气也带着炙热。走了没多远,林晓就看见不少光膀子的大老爷们扛着东西走来走去,或者提着酒坛子窜门。 对于她一个现代人而言,虽然很少见过大量光膀子同时聚集在一起的青中老三代男性。但是学校球场还是经常看见光膀子男生的,再加上她身为法医,赤条条的身体看得多了,她看这些都可以脑补出他们身上的血脉位置。 心肝脾肺肾。 霍青山知道林晓不在意这个,也不放心上,只怕路难走林晓摔着,伸出左手紧紧拉着她,右手还不肯放下那青铜剑。 拐了一个弯,林晓看几个衣衫不整地男人围着女人喝酒说笑,她看那女人有勉强之色,心下有意去帮她,不料老板说: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拐个弯到。” 霍青山闻言脚步更快了,林晓也只得先跟上。 又到了一处土屋,那 屋子黑洞洞地好似没点灯,却有强大的热气,老板在门口不远处喊道: “孟小哥、孟小哥……” 低声嘟囔一句“不会没在家吧” 林晓道: “里面有人的。” 她听到声音了,老板又高声道: “孟哥,你的那把宝剑有人愿意花两千五百两买了!” 屋里的动静没了,很快一个赤着上身满头满脸满身汗的男子从里头出来看向他们。 老板介绍道: “这位就是愿意出高价买你青铜剑的林公子,不过他想要先见见你才能做打算。” 孟烧闻言朝他们走近,一双大眼睛把几个人都看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霍青山身上。 林晓趁机仔细看去,此人肤色如麦还带点红,上身健硕,两条胳膊非常结实。一张脸不大,细看之下还有点清秀,同时浓眉大眼,目光好似烧得正旺的铜火。 霍青山上前一步拱手道: “孟师傅。” 他将剑双手奉上,道: “我见到此剑,只觉磅礴直势,破云之心,所以有意前来拜访您。” 孟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恭敬对待,有些手足无措,还是老板笑道: “孟哥,还不快请客人进去坐坐。” 他才让众人进去。 第四百六十一章 孟烧 孟烧家很简陋,桌椅板凳都旧得发霉了,歪歪扭扭地立在那儿。家中无茶,孟烧端来一大壶的温开水给他们。 大家聊了一会儿天,孟烧今年二十六岁,十二岁起就开始炼铜,十五岁就打造铜器,十六岁跟着打铁匠学习,这把剑是他三年前铸的。 老板笑道: “期间倒也有不少人看中了,只是孟烧说什么也要两千五百两银子才肯卖,人就都被这个价钱给吓退。” 孟烧闻言看一眼老板,喉头哽咽一下。 老板又笑道: “难得林公子有这个眼力和魄力,豪爽买下。” 霍青山问孟烧这把剑可有名字,孟烧道: “没有,我是一个粗人,只会铸剑,不会给剑取名。” 老板顺势道霍青山和这剑有缘,不如让他给此剑取一个名字。 霍青山看着这把剑,道: “可以叫韶光。” 这把剑剑气逼人,用韶光这个温柔的名字好像不太符合。 霍青山解释道: “虽然此剑声势夺人,可是我却能感觉到你铸剑的时候必定内心充满细心温柔,好像在对待世间最美丽的人或物。” 孟烧闻言大为震惊,连忙起身给霍青山鞠躬道: “公子真乃神人也。” 林晓感叹一声, 霍青山还是很懂行啊,她就没能从剑里感觉到那么多。 林晓道: “不知先生铸剑的时候心里想得是什么。” 孟烧还有些不好意思,脸越发黑了。 老板笑道: “孟哥你想着什么就说出来嘛,客人掏了这么一大笔银子总得知道个缘故。” 孟烧笑道: “那是三年前,我去忻州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乐班演出。我想凑热闹却没有银子,就去爬墙偷听。等我听到他们班子的当班乐师演奏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疯狂了。” 那是一种他从未拥有过的体验,那人的琵琶声在他脑海里久久徘徊,彻夜未停。 那个乐班在忻州待了七天,他偷听了五天,最后一天他拿钱去买票,拿全部的钱买了一张前排的票。 他看到那个乐师的真容,疯狂地爱上了她,甚至痴人说梦问班主想要见她一面。 那个班主说,要单独见她可以,得花钱。 五两银子见面,十两银子可以让她单独奏一乐。要是他拿的出两千两银子,就可以给她赎身,娶她回家为妻。 可是他连二两银子都没有。 老板拍手笑道: “怨不得这几年我见有人给你说亲,你都不肯,我还想着你把剑卖这么贵是做什么 ,原来是为了娶媳妇。” 林晓没想到这个孟烧看着挺壮汉的,内心还很柔情,于是八卦问: “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孟烧道: “她叫碧鸾,是鸣鸾班的台柱子。” 碧鸾…… 这个名字。 林晓和霍青山对视一眼,真是无巧不成书。 林晓问: “你知道那位碧鸾娘子如今在哪儿嘛?” 孟烧摇摇头,当时他问那个班主凑够了钱上哪儿去找他们,班主说他们早晚会回朝凤城的。 他坚定道: “我一直想,攒够了钱就去朝凤城找她。” 林晓一笑,他们就是从朝凤城来的,鸣鸾班还没有回去。 霍青山道: “那我们可真是投缘。” 他把自己曾在三年前的绵州一带听过鸣鸾班的演出的事说了,孟烧更加惊讶欣喜,问道碧鸾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林晓道: “那时候她过得还挺好的,她还教我弹过琵琶呢。不过那个秦班主死了,现在她是班主了。” 孟烧闻言脸上是喜是忧是惊是叹。 霍青山道: “那时候她说要去南方一带演出,然后回京,只是两年多过去了,不见消息。” 孟烧闻言紧张地捏捏裤子,霍青山道: “先生,不 知你可会铸铁剑。” 孟烧道: “会。” 老板又道: “他铸过不少铁器,卖得也都很好。” 只不过孟烧从小与铜为伴,铜就像他的家人,所以他才想用铜铸剑。 霍青山道: “先生对于铸剑一学,竟似天赋异禀。我今见先生,真是三生有幸。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若先生愿意跟随我,为我打造武器,我定礼贤于你。先生所求的碧鸾娘子,我会动用一切人脉为你打听她的所在,请她回来。不知先生可愿意。” 孟烧没想到霍青山有这个想法,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板也感慨这孟烧平时一声不吭的竟然有此奇遇,这林公子看着实在是个阔绰的人。 唉,刚刚两千五百两还是要少了,早知道开价三千两好了。 孟烧问: “你们真的能帮我找到碧鸾娘子吗?” 霍青山道: “只要她还在大凤境内,不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一定能找到她。” 霍青山说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老板也在旁边帮腔,道: “孟哥你还考虑什么,你在这儿炼一辈子的铜打造一辈子的铜器也攒不到两千两。林公子如此看中你,一把相中你精心打造的铜剑,是你的知音啊 。他还愿意帮你找到碧鸾娘子,你不跟着他,只怕有了银子也找不到碧鸾在哪儿啊。横竖你老子娘都死了,一个人在这儿能有多大出息。” 在老板的助攻下,孟烧一拍大腿,登时站起来道: “好,我愿意帮公子铸剑。” 霍青山欣慰不已,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孟烧的手以表达激动之情。 他觉得这个屋子简陋,当时就邀请他去客栈与自己同住。 可孟烧道自己还有铜器在做,老板又顺势帮腔道不如先让他把手头上的活做完,再去也是不迟的。 霍青山想自己还要住上几天,就欣然同意了,还留下一锭银子给孟烧作为这几日的费用。 孟烧说什么都不肯要,道自己还有积蓄,又说你们买了我的剑已经付过了钱,如何还能收呢。 老板看到那白花花的现银眼睛都直了,劝说孟烧把钱说下。 霍青山又道: “你这儿人多眼杂的,你把这个收下。至于买剑的钱,等你搬过来再让老板给你,岂不安全?” 如此,孟烧才肯收了,大家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出来的时候霍青山还感慨没想到此行能遇到孟烧这样的人物。 林晓道: “可见世间能人太多,只是缺少知音罢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柏玉贞 时间已经很晚了,林晓能听得四周是一些人的说笑打闹声,还有各种敲打声。 林晓想着刚刚那个女子,可是到了地方发现房门已经紧闭,她不由脚步一顿。 “怎么了。” 霍青山问。 林晓把刚刚的发现说了。 说话间她又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哭救声。 老板连忙上前一步道: “此地是有些乱,都是一群打光棍的大老粗。客官还是赶紧走吧,免得扰了你们清听。” 霍青山扬手阻止老板,示意十一去问一问。 十一把门敲得哐哐响,那人再不开门只怕这本就脆弱的木片就要轰然倒塌了。 那人光着上身,下面也是松松垮垮的,粗着嗓子问: “干嘛!” 十一冷冷问: “你屋里是不是有个女人。” 男人骂骂咧咧道: “有没有光你球事?怎么,听到我们快活身子痒了?嘿嘿嘿,拿十个铜板来就让你也……” 十一回头看霍青山一眼,得到霍青山点头示意后一脚把男人踹翻闯了进去。 然后屋里传来各种骂骂咧咧的声音,又是几声打斗声,就只闻嚎啕声。 十一给女子披上衣服,问: “你可是被迫的?” 女子抓着十一的手哭着求道 恩公救命,十一安慰她一下,立马出来道: “主子,的确如夫人所想。” 林晓: “小心!” 十一立马反应过来,侧身一躲,后面的男人顿时扑了个空,又被踹了一脚摔了个狗吃屎。 旁边老板见到此景面露难色,霍青山道: “我夫人嫉恶如仇,最见不得女人被欺负,还望老板不要大惊小怪。” 老板见霍青山出手大方就知非同一般,再见十一身手更是料定他不是常人,也不做多管,反奉承林晓有侠义心肠。 他们进屋,除了外头趴着一个,屋里还三个男人叠罗汉似地摔在一起,被十一拿草席盖了下半身。 林晓再往里面走,一个头发被扯得凌乱的女人穿着件看似勉强遮体,实则遮了个寂寞的薄纱蜷缩在床上。 霍青山见状背过身去,剩下几个人纷纷转过去。 林晓想给她一件衣服穿,可是现在天气热了,她身上也没法脱件给对方。 还是云引把林晓的驼色厚绸衣捧来,原是他怕夜里风冷带上的。 林晓给女子穿上衣服系好束带,轻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嗫嚅着不开口,她不知道该说自己“花名”还是本名好。 林晓道: “不 着急,我先带你走,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告诉我。” 林晓扶她起来,女子还不忘抓住衣服两侧担心裂开。 林晓道: “不用怕,这衣服结实着,我给你绑好了。” 这不是大凤朝常见的爆款女披风,而是林晓仿制的现代服饰。因为大凤朝的女披风两侧至腋下起就开衩了,最长的到腰上也不缝合了。林晓很长时间都没弄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是啥,反倒是男子的氅衣更符合她的现代习惯,就干脆把这女式披风改造了一下,腰上还缝了两个袢,并亲切地称它为“风衣” 云引过来扶着她,道: “姐姐你有什么苦衷你都跟我们夫人说,我们夫人最是心善最爱帮助人的,尤其是爱帮助受苦受难的女子。” 十一问这几个男人怎么处置,霍青山想了想,道: “绑起来?” 他在征求林晓的意见。 其中一个男人哆哆嗦嗦道: “我们正经花钱嫖女人,官府也不管的,你绑我们做什么。” 霍青山问: “她是谁,从哪儿来的。” 男人道这女子是村西巷子里张家养的,他们不过花了几个钱包她一晚罢了。 霍青山此行是为了查铜矿流失的,本就不打算声张,道: “他们明日若问你们要人,让他们去财源客栈找林公子就是。” 他们带女子走了,那边店里的伙计早就把银票验好了,正翘首待他们回来。 老板脸上都乐开花了,又送林晓他们走了一程,回去不必多说。 林晓见女子身上脏兮兮的,让客栈小二连忙提了一大桶水给她沐浴,又让他们做点清淡饮食来。 他们因为是赶路来的,没有带丫鬟,林晓就帮她洗澡,顺便检查一下她身上的伤痕,给她把脉看看身体可有异样。 女子泣不成声,心想真是老天有眼派了神仙来救她。 女子道: “姐姐救我一命,我必视姐姐为再造父母,愿当牛做马报答姐姐。” 林晓道: “我不用你当牛做马报答我,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父母是谁,怎么会沦落至此。” 女子说她名叫柏玉贞,是忻州城人士,永光十六年夏天某日,爹突然要连夜带他们走,结果刚走没多久就遇上了劫道的被洗劫一空,爹娘都被杀了。 而她被贼人绑去一通霸占后又送到了这儿来,日夜受着折磨。 林晓问: “永光十六年的夏天?” 这个日子…… 林晓问: “你可知道你爹 为什么突然要举家搬迁?” 柏玉贞吞吞吐吐不敢说。 林晓道: “你知道对不对?你告诉我是谁害得你,我帮你讨回个公道。” 柏玉贞又是摇头,林晓道: “你告诉我,否则只怕还有不知多少女子要跟你一样身陷囹圄。” 柏玉贞道: “姐姐心地善良,可是害我的人势力极大,我只怕说了会害了姐姐一家。” 林晓心想,这还是个大案子啊,道: “我们不怕,你只管说。” 柏玉贞道: “我不敢十分确定,但是我爹从前是做铜器生意的,在家里时听娘说他往来什么郎君王爷的,又总说襄王如何英明神武,跟着他能发大财。想来爹爹是替襄王做事,只怕我家的事,跟襄王有关。” 襄王……林晓微微一愣,道: “襄王?忻州的那位襄王?” 柏玉贞道: “不是他还能是谁。” 她又哭道: “姐姐,此地离忻州不远,是襄王的地盘,我……” 话说不完,哭得不行。 林晓道: “你是不是不知道?……” 柏玉贞问: “知道什么?” 林晓道: “襄王早在永光十六年就因为造反被诛杀了。” 柏玉贞大为惊讶。 第四百六十三章 柏玉贞二 林晓拿了自己的衣物给柏玉贞换上,她头发还湿漉漉地只拿毛巾拧了,背后支了一个小手炉慢慢烤着。 云引端来一盘饮食,分别是鸽子汤面、鸡蛋羹、一碟白灼羊肉配碗酱汁。 柏玉贞道谢过才吃了,她已经三年没有吃过这样的好菜好饭了,至多过年的时候得“妈妈”赏点子肉吃,否则就是硬窝窝头和小咸菜。 一口面条下肚,柏玉贞的魂魄才归了回来。 关于襄王的事,她还是不敢相信,林晓道: “是真的,襄王他三年前就死了。” 就死在她面前,被霍青山杀得。 柏玉贞不敢置信,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 她在家里时只专心女红,后来被卖,外头的消息一丁半点也不知道。 林晓叹了一声,又问柏玉贞父母姓名。 柏玉贞父亲名叫柏重,原是做铜买卖的,只是她被养在深闺里,多大的买卖也不清楚,只是从前家里也是锦衣玉食身边许多人伺候,可怜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林晓估算,柏重出事是在襄王死之后,看样子他是怕襄王谋反失败牵连自己。 那是谁杀得柏重呢?真的就只是盗贼吗? 林晓又问是谁把她卖到这儿来的,都是不 认识的人。 林晓问: “你能确定那些人不认识你爹娘吗?或者你在家里可有听你爹娘说过什么人没有?” 柏玉贞皆摇头,道: “奴在家里只知绣花弹琴,从来不过问家务,爹娘也甚少提起这些。” 然而这才是古代女子常态,大多数父母不会让女子干预这些的。 而柏玉贞虽然有一个哥哥并一个幼妹,哥哥也死了,幼妹也和她被卖到一处。 说到这儿,柏玉贞又求林晓救救她妹妹。 林晓不住叹气,见云引在门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对柏玉贞道: “你慢慢吃,有什么事跟云引说,我去和我夫君商量一下怎么救你妹妹。” 柏玉贞感激不尽,林晓回了房,霍青山还在那儿观赏着韶光,见她回来,问了声: “如何。” 林晓把情况说明了,霍青山听到柏重这个名字,道: “她是柏重的女儿?” 林晓欣喜道: “你知道柏重?!” 霍青山道: “他原本是大铜陵官铜矿的监工,负责监督铜矿开采冶炼标注的。” 原本襄王死后,跟他有关的人都不能放过,尤其铜矿的负责人是一个肥差。 朝廷虽然重视,却不能事无巨细每一样 工作都指个官员去办,这种事都是分派到当地官员头上,再由他们去找人来做,虽没有官职却可也是举足轻重得称一声“老爷”的人。 这个柏重,霍青山了解到襄王死后没多久他也死了,尸首查证无误,死因是逃跑路上被官兵捉住,因其剧烈抵抗被诛杀了。 听了林晓解释,霍青山眉头一皱,道: “不好,只怕忻州驻守的府兵有问题。” 林晓眉头一跳道: “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忻州哪哪都有问题。” 霍青山道: “忻州是襄王的地盘,他在那儿盘踞十余年,自然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了。” 林晓道: “那现在的忻州刺史会不会有问题?” 霍青山道: “这个不清楚,但是铜钱造假未必和他有关。” 襄王死了没多久柏家就出事了,那时候皇上心有余悸,压根没安排好各地工作,等稳当下来忻州官员已经是大换血。 林晓不解,忻州官员已经大换血,可是又有人接手了铜钱造假,那人究竟会是谁? 霍青山道: “想来此人与襄王关系密切。” 子女?手下?侍妾? 究竟会是谁呢。 林晓道: “还有一点,大铜陵的铜 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朝凤呢?” 这可是一个大问题啊,铜钱是在朝凤造的假,他们上哪儿得来的原料呢? 若是忻州弄的原料,怎么瞒过众人的眼睛。 霍青山道: “这个不难,他们可以买铜器再将其冶炼铸钱。” 现在既然有了柏重这一个线索,他顺藤摸瓜就是了。 想到这儿,霍青山不由欣慰,摁着林晓肩膀道: “林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林晓一笑,她也只是想着举手之劳做了件善事,不想还有这般机缘。 霍青山看林晓笑容淡淡,皮肤白皙还带点汗渍,头发略凌乱,越发显出一种天然的动人的美来。 霍青山心中一动,抱着林晓亲了一口,两个人匆匆亲热了一会儿。 正温存之际,忽闻一声鸡鸣,两个人就都笑了。 霍青山让林晓好好歇会,林晓却道想去看看柏玉贞。 霍青山知道她就这性格,只好笑道: “别累着自己,她若睡了你便回来好好休息才是。” 林晓点点头,她去看柏玉贞,食物她都吃光了,此刻斜倚床头闭目休息,小手炉仍旧架着烤头发呢。 林晓见状想给她挪挪身子好睡觉,结果手刚碰到柏玉贞,她 就一个激灵睁开眼,看见是林晓就又挣扎着起来。 她被折磨了三年,好好的一个人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今骤然解脱,心里还怕是在做梦,虽然困了却不敢认真睡着,现在有动静立马就醒了。 林晓摸摸她头发道: “你头发没干,还是先别睡了。” 柏玉贞坐起来,道: “恩公,我的妹妹……” 林晓道: “等天亮了,看看拐你的人会不会来找你,就是他不来我们也可以去找,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不如趁现在想想,以后做什么。” 柏玉贞跪在床上给林晓磕头,道: “奴家得恩人救命,感激不尽,余生愿意给恩人当牛做马……” 林晓一再表示不用她当牛做马,只要她以后能过上太平日子就好等等。 说话间,果真有一群人找上门来,说一个叫林公子的把他们女儿抢走了,得有个说法。 柏玉贞求林晓不要把她交出去,又说看管她的人是一对男女,女的叫张大脚,男的叫小黑熊。 林晓想,这名一听就很好养活。 柏玉贞又道这两人家中除了她姊妹还养着四个女子,并且又认识不少力大无穷的人,若是有人敢闹事,保管把你打得半死。 第四百六十四章 柏玉贞三 林晓安慰她道: “你别怕,这种事我们经历多了,实话实说,你不是我第一个从什么火坑里救出来的人,我们不怕的。” 柏玉贞更加惊讶,心想她是哪辈子积得福,能遇上这号神仙。 外边张大脚等人过来,还没见到正主呢先被一个目光冷漠的人威慑了。 此人虽然没有小黑豹那样五大三粗的魁梧,却莫名让他们害怕。 十一道: “你们就是村西巷子的张家人?” 他们连忙点头,小黑豹仗着自己一身力气吼道: “快把我们女儿还来!” “女儿?” 十一冷笑一声: “上来吧,我们主子有话跟你说。” 张大脚跟小黑豹道: “我看那人是个有钱的,索性我们把姑娘卖给他,敲笔竹杠也好。” 小黑豹心里也犯嘀咕,一行人上去见到霍青山长得跟神仙一样,穿得又好,心里都怵了三分。 霍青山问过他们姓名,张大脚陪笑道: “大老爷莫不是看上了我们女儿,若是您看上了,我们商量个价,人你即刻带走,任你做主的。” 霍青山道: “她是你们女儿?亲生的?” 张大脚笑道: “奴家一生无儿无女的,这是我干女儿,她家落了难来投靠我 们的。” 霍青山点点头,道: “我听说她还有个妹妹,也投靠了你们。” 张大脚笑道: “是啦,她还有个妹妹也长得如花似玉的,可比外头草市上的货色强。” 霍青山道: “你们家还有别人吗?若是方便,我让人把她妹妹也接来,一并算总账。” 张大脚觉得怪怪的,笑道: “她如今在帮家里做活呢,大老爷您要,我们这就把她接了来。” 霍青山道: “好,你们去一个人把她接过来,剩下的留这儿,我们慢慢算账如何。” 张大脚连忙笑着答应,小黑豹去接人,张大脚环顾周围,笑问她女儿呢。 霍青山道: “不急,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张大脚只得在那儿坐立不安的,陪她来的几个打手也摸不着头脑,各自使眼色,其中一个会意出来道: “黑豹那货怎的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我去找找他。” 不料刚走两步就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吓得他腿肚子都软了。 林晓开门出来道: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另一个人大惊失色,道: “你们想做什么!” 又一个吼道: “你们敢杀人打劫,我……告你们去!” 林晓冷笑一声 ,那边张大脚吓得跌坐在地,给霍青山磕头道: “大老爷我们错了,您行行好放了我们,我们一个字儿不要,您把玉姐带走吧……” 林晓道: “这跟钱无关……让我想想,杀人抢劫,拐卖妇女,逼良为娼,按照大凤律法可以判多久。” 霍青山道: “砍头足够了。” 张大脚吓得脸色惨白,剩下的人欲奋起反抗,结果林晓一脚把他踹到门边,把柏玉贞吓了一大跳。 那边十五等人跟踪小黑豹到了他们的土屋里,果然是做暗娼生意的,也不多说就把黑豹打翻在地,又把两个看门的人收拾了,来光顾的人见状吓得裤子都来不及提跑了。 十五顾不上许多,把那三个男人打结实,又想找件衣服给女子穿,却找不着,他们只好把黑豹等人的外衣剥下来给她们披上,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给剩下的人穿,这样才能出得了门。 客栈里,高老板见二楼聚集了这么多人,还喊打喊杀的,也吓得不行过来打听情况。 云引道: “老板莫担心,我们郎君在为民做主呢。” 高老板一头雾水,只得反过来给云引数枚铜钱,跟他打听霍青山身世。 云引把铜钱推了回去,道: “我们郎君 的身份,您回头就知道了。” 等到黑豹等人被压过来,天已经亮了,客栈的人陆续都起来吃饭外出,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们的行为太过奇怪,自然引来了巡逻的捕快注意前来问话。 十五也不多说,让他们去找知县去财源客栈找林公子。 捕快闻言好笑,道: “我们县太爷日理万机,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让我们老爷去客栈找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抓了你去见官。” 说着就要拔刀,十六手轻轻一抖,刀出鞘露出寒光凛冽,把捕快的气势一下子压没了。 捕快腿抖道: “你你你……” 十五笑道: “小哥,听我一句劝,赶紧让你们县太爷去财源客栈一趟,记住要言语温和态度好一些,好处多着。否则只怕你家县太爷的官职不保。” 说罢赶紧把人带走,捕快看他们这样像是厉害人物,连忙去找知县。 好不容易安全回了客栈,柏玉贞看到妹妹玉秀又是激动地给林晓磕头,林晓连忙打住她们,让小二再多烧热水来给剩下几人洗澡,又让小二去买几套成衣给她们换上。 林晓让玉贞帮忙照顾她们,有什么需要跟云引说就是,自己回霍青山房了。 霍青山嫌张大脚等人太吵 ,把他们临时关在了十五住的房间里看管起来,此刻正看一份文件。 这些是关于铜陵和忻州的资料,他正在思索怎么从柏重的事上下手。 本来打算乔装深入铜矿看看里面有什么鬼,但是现在有了柏玉贞这个线索,但省了那些虚的,见林晓回了道: “先睡会吧。” 林晓摇摇头,她熬夜太久反不困了,把要事做完比较好。 霍青山道: “那你先吃点东西。” 两个人用过早餐,铜陵的知县匆匆而来,问哪位是林公子。 这位知县不认识霍青山,但是看他的穿着打扮举止模样就知道他不简单,态度很好地问他可是有冤屈要申。 霍青山道: “不知县令如何称呼。” 知县自称姓蒋,已经在任上三年了。 “三年。” 霍青山道: “你是在襄王之乱后来的此地为官?” 蒋县令道: “正是。” 霍青山道: “那看来县令在铜陵这几年很不称职啊。” 蒋县令闻言有所不悦,皱着眉冷冷道: “林公子这是何意啊。” 霍青山道: “你当官三年,在你管辖范围内有拐卖人口逼良为娼之风盛行,你却浑然不知,这不是不称职吗?还是说你有意包庇。” 第四百六十五章 金龟符 “竟然有这样的事!” 蒋县令一副震惊的样子,在屋中踱步,回头对霍青山道: “你可有凭证。” 霍青山道: “当然了。” 林晓出门把柏玉贞等人带来,十五又把张大脚黑豹等人给推搡过来。 霍青山道: “拐人的、卖人的、逼良为娼的还有受害的都在这儿了。” 柏玉贞等人连忙诉苦申冤,她们姐妹两是家破人亡被强卖至此,剩下四个都是被绑来的,要么是家中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要么是丈夫早死等等。 蒋县令道: “此事非同小可,本官这就带他们回去一一审问清楚。” 霍青山表示已经审问清楚了,林晓已经给柏玉贞等人做了口供,张大脚等人的证词也被记录下来,不过还没画押,霍青山觉得总得等县令到了再做比较好。 蒋县令被霍青山的行为给惹怒了,很是不悦地凝眉看着供词,霍青山又道: “还有那张大奔等人还涉嫌一起杀人案,此事事关重大……” 蒋县令转头看霍青山一眼,目光颇为不满。 霍青山道: “县官大人可是觉得我这么做是夺了你的面子。” 蒋县令道: “你热心正直固然是好事,只不过怎 么能私设公堂,这在大凤朝可是违法的。若是要替人申冤,改写了状纸送到公堂击鼓才是。” 霍青山道: “我不是怕你贵人事忙,不愿意管吗。” 蒋县令道: “我身为铜陵父母官,铜陵的子民若有难我自然要管的,纵然一时事忙,也是要下令让人去彻查。你这样做,若是让他人知道跟着效仿,不知还有多少人要趁机谋私害命。” 他又看了一眼状纸,道: “罢了,今日念在你是一腔热情的份上,就不追究此事。我把犯人和证人带去衙门再细细审问。” 霍青山道: “谁知道你把人带走狗会做些什么,若是你与他们狼狈为奸,我又该如何申冤呢。” 霍青山一而再地挑衅蒋县令,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道: “既然如此,那你也跟着去好了。” 霍青山一笑: “蒋县令真是好气量。” 被他这么挑衅还不大发雷霆。 霍青山示意林晓带柏玉贞等人去休息,又把张大脚等人带走,云引将门一关,只剩他和蒋县令了。 蒋县令见状又是惊讶,看向霍青山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这样一而再地挑衅本官,究竟是何意。” 霍青 山笑道: “蒋大人莫急。” 他将自己的金龟符拿出来,蒋县令看了心下一惊,连忙鞠躬行礼道: “下官见过右相大人,右相大人一切安好。” 蒋县令只觉背后一身冷汗,谁能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霍青山呢。 霍青山拿回金龟符,道: “蒋县令莫多礼,我奉旨前来此地调查一桩案子,但我从未涉足铜陵也不识县令往日作风,只好出此下策,你不要介怀。” 蒋县令道: “右相一心为民替圣上分忧,下官自能领会。” 霍青山道: “你上任之后,铜陵的铜矿是谁负责的,监工又是谁。” 蒋县令道: “官铜皆是朝廷指派专人负责开采的。” 铜的开采量是有规定的。 霍青山道: “那监工总是由你来定吧。” 蒋县令道: “这是自然,下官接任这铜陵县令后,选用的监工是矿上的熟手,矿工也都道他为人厚道老实。” 霍青山道: “那上一任监工呢?” 蒋县令道: “上一任监工按理本该查他是否贪赃,是否和逆贼一党,可是他全家都被匪徒杀害了,家里也搬得干干净净,便没有下文了。” 霍青山道: “ 一句被匪徒杀害这件事就算完了不成。那匪徒可抓到了。” 蒋县令道: “下官记得那上任监工不是在铜陵遇害的,这事不归下官管。” 霍青山有所不悦,蒋县令道: “但是下官查过旧账,也问过很多人,可是柏重一家的财物皆被人抢走,柏重一家人也死于非命,那匪徒行踪不定,我们已经尽力而为。” 霍青山道: “可他还有两个女儿,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去追查他们女儿的下落。” 蒋县令道: “匪徒杀人越货,看见年轻女子皆抢走或霸占或卖去外地,拐卖之事犹如石沉大海难以追查,下官等人皆以尽力。” 霍青山道: “你身为父母官,难道平日里只安坐于高堂之上,从不肯到田间百姓家走一走的吗。” 蒋县令自知理亏,忙告罪。 霍青山见他态度还诚恳,暂且饶过他这一次,道柏玉贞的父母之死跟张大脚的哥哥张大奔的狐朋狗友等人也有关系,因为柏玉贞是被他们卖到张大脚家,她根据他们的言谈得知他们是相识的。 只是他们现在拒不认罪,只承认逼良为娼一点,也是因为家里收养的人太多难以糊口,只好出此下策。 霍青山 的意思是把他们带到公堂去审,尤其重点审问柏重一案,必要时可以用刑。 蒋县令一一听命,霍青山又问现在负责计量开采官铜的官员是哪位,为了避嫌县令和官铜官员是不能走得太近的。 霍青山又过问了一些事情,衙役来请他,说是县衙有事。 蒋县令问何事,衙役道: “快到农忙时候了,官学要放农假,特来问县令的意思。” 蒋县令道: “这样的事也问我,待粮食熟的时候自然放假就是了。” 打发走衙役,县令又问霍青山还有别的事没有,霍青山道: “今日,你且把那些人带回去,严加审问,待问出来结果再做议论。” 蒋县令应承着退下,让衙役把张大脚等人都押走。 柏玉贞等人见她们都走了,喜不自胜,问林晓以后她们可是自由了。 林晓道: “这是自然。” 她去找霍青山,问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霍青山道: “有些眉目了,只是还不明确。” 霍青山疑心这件事或许没有他想得那么复杂,只是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铜钱造假,事关军器监,这是涉及谋反的重罪,可是查到现在,霍青山竟然觉得有两分儿戏。 第四百六十六章 有所隐瞒 霍青山道: “今天既然已经查到柏重,这两天就从此处入手,想来很快能水落石出。” 说到这儿霍青山心下也是一松,本来他还想着从铜矿入手,费时费事,现在却事半功倍,对林晓道: “真是多亏有你了。” 林晓道: “那照这么说来,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霍青山道: “自然。” 他看黑豹那群人也是欺软怕硬的主,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如实招供。 霍青山道: “等这两天事情忙完,我们便即刻赶路和三殿下他们会和。” 林晓知道他们去巡视江北才是正事,何况他们把蓝宛霍溢留在那儿也不安全,只是她现在很关心柏玉贞她们该如何。 霍青山让她不用担心,他会吩咐蒋县令视察一遍,将那些无所依靠的女子集结起来,让她们以洗衣做饭纺织等等为生。 民生是官员考核的重点,想来他们不敢马虎。 忙活了一宿一晨,柏玉贞等人又是哭又是笑,沐浴过后此刻挤作一团睡下了,霍青山林晓却很精神,甚至还有空再去走走。 霍青山心里惦记孟烧,特意去看看他,路上但见衙役四处巡逻等等。 孟烧还在忙活,他见霍青山 等人来了便停下来给他们倒水。 天亮的时候看孟烧,林晓能观察得更加仔细些。 虽然他的青铜剑很锋利,可是他这个人却带着点羞涩。 孟烧道: “我明日就能跟老爷走了。” 霍青山道别叫他老爷,听着怪别扭的。 这个词一般用于土地主和巨贾富商,像他这样的人家都风雅地称为郎君,或者以官名称呼,才是做派。 霍青山道: “银票他可给你了。” 孟烧道: “给了给了。” 说罢又红了脸,道: “老……公子,你们被那老板坑了。” 林晓道: “怎么说。” 孟烧道: “我那把剑我只要两千两银子,剩下那五百是老板自己要的。” 林晓心想也是,她听孟烧说碧鸾的身价是两千两,看孟烧这个人也是实心眼,怎么可能会多开五百两呢。 不过孟烧的心眼比他想象的还实在,竟然把银票拿出来让霍青山收回五百两,他只要一千五就好,全当他补给霍青山的了。 霍青山也被孟烧的举动逗乐了,道: “不必如此,这是你应得的,那老板替你摆了一年摊手几个辛苦钱也应该。你若是觉得亏欠了我,回头替我好好打几 把宝剑出来。” 孟烧闻言道: “公子放心,我一定拿出全部力气为公子铸剑。” 等他们回客栈的时候,蒋县令又亲自来了,说那些人已经招供,柏重一家四口确实是他们杀害的,事后见柏玉贞柏玉秀美貌,将其留下赚钱。 至于是谁指使他们杀人的,这点蒋县令要单独告诉霍青山。 林晓只得出了房门去看柏玉贞她们,她们休整过后个个都有了人样,只是瘦得皮包骨头似的。 林晓安慰她们一番,道县令回安排她们的出路的。 柏玉贞又是给林晓下跪,林晓怎么扶也扶不起来。 柏玉贞哭道这个地方对她和玉秀而言就是十八层地狱,她们再也不想于此地多待一天了,愿意给林晓霍青山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林晓实在不明白,怎么她救得每一个人都要给她当奴婢,难道做一个自由人不比卖身为奴强吗?只能一再强调他们不缺人使唤,何况给人做丫鬟还不是处处受制于人,现在还她们自由身,另谋生路岂不是更好。 柏玉贞道: “实在是我们姐妹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了,求求恩人发发善心。” 林晓道: “那我让人送你回忻州城吧,那儿地方大更 加有出路。” 可是柏玉贞执意药跟随林晓,连带着另外四个人也是如此。 林晓真是不解,道: “你们若是卖身给我为奴,以后挨打受骂在所难免,若是我们一个不高兴,仍旧把你们卖了,你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柏玉贞等人便不言语了,林晓道: “我会想办法安顿你们的,织布绣花,总有活命的方法。” 柏玉贞等人又是一番道谢,林晓看天色不早旁小二做一桌饭菜给她们吃。 蒋县令把花说完后又要请霍青山用膳,霍青山推脱一番他便离去了。 林晓看霍青山脸色沉重,问: “是谁。” 究竟是谁指使的杀人。 霍青山道: “是襄王的一个门生。” 林晓诧异: “只是一个门生?” 门生有这般能力?指使人杀人。 霍青山也没想到这个答案,而且这个门生因为检举揭发襄王贪赃腐化,供出来他豢养私兵的地方还得到提拔娶翰林院学习,现在补入工部。 此人名叫方有良。 霍青山对这个人唯一一点印象是他担任右相后核对过兵、刑、工三部人员,可是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怎么会放在他心上呢? 蒋县令这么神 秘兮兮是因为工部在他管辖范围内,蒋县令怕说出来让他脸上无关。 霍青山倒不在乎这个,一个小人物罢了,影响不到他头上。 他只是想不通,一个门生如何能使大把的银子杀人灭口,他杀柏重的理由是什么。 林晓问: “接下来该当如何。” 他们总不能现在折返回京去查方有良吧。 霍青山道: “我会安排人去查他的。” 明天他要去查铜矿的事,倘若铜矿有贪赃流失,那顺着再去查就是。 霍青山能够预料到,铜矿流失的方向一定是朝凤城,只是想不明白谁有这个胆子。 霍青山道: “接下来两天我会比较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林晓道: “你不带我一块去查?” 说不定她还能提供线索呢。 霍青山道: “柏玉贞她们也很需要你啊。” 林晓知道霍青山是找借口让她别去,想想还是答应了,道: “那你照顾好自己啊。” 果然接下来两天,霍青山是早出晚归的,林晓便在客栈照顾柏玉贞等人。 她们一行六人,林晓备了两间房给她们住着,两天好吃好喝下来都有了气色,临别之际对林晓是感恩戴德五体投地。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而再 处理好大铜陵的事后,二人带上孟烧,收拾东西快马加鞭去跟霍溢等人会和。 林晓问霍青山,查到铜矿可有贪赃流失吗? 霍青山道: “这样的事在所难免。” 林晓道: “是谁。” 霍青山道: “这账目哪里会清楚地给你写下来,自然还要去查的。” 林晓觉得霍青山是有意隐瞒她,可是着急赶路,她也不多说什么。 日夜兼程,他们总算在驿站和霍溢等人会和。 阔别数日,蓝宛倒还乖巧,霍溢却有些闷闷不乐的,但是哄一哄就好了。 林晓还是那个问题: “铜矿流失到底指向谁。” 霍青山看着林晓,一笑,道: “查出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出去方便。 看着霍青山的背影,林晓想,他在撒谎。 第一是人撒谎的时候通常会有个停顿,做出惊讶或者假笑的表情。 第二,从前霍青山在林震山的事情上跟她撒谎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几乎一模一样。 霍青山为什么要跟她隐瞒这件事? 他究竟想做什么。 来不及多做休息,他们就大队人马重新上路了。 这次他们人多力量大,可以坐着大车慢慢走,没过两天林晓收到驿站快 马加鞭地来信,是卫萄写得。 霍青山还笑道这才几天它酒迫不及待给你写信了。 林晓把信打开,不过一些家常话,比如学堂一切都好,她做主又请了两个平民女老师,还说文妙也在议亲了,说得人家还是林晓的熟人,是京兆尹白大人的次子。 林晓看到这儿就放下书信,很霍青山道: “这是你做得保山?” 霍青山道: “你不是总说文妙很好嘛,还因为她家太穷明里暗里接济过几次,她已经十七了,我帮你给她说门好亲事,不好吗。” “白大人的次子长她两岁,年纪匹配又是才俊,中了举子又得荫补,白大人和你又熟络,很般配啊。” 林晓一边看信一边道: “我和白大人熟络,又不认识他儿子。他长子我倒见过几次,可惜已经娶亲了。” 白大人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已经当了几年京官,次子去年中举后直接等着荫补了。 林晓看下去,道: “你觉得白大人是个怎样的人。” 霍青山道: “他担任京兆尹多年,兢兢业业未有差错,圣上也对他褒奖不已,百姓对他也颇多称赞。” 京兆尹相当于现在的首都市长,天子脚下任此要职,多年来未有大的纰漏还数次得圣上称赞,当 真不容易。而且他是林晓职业生涯中,极少数不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轻视她认为她成不了大事的人。 林晓道: “我问你,你怎么看白大人。” 霍青山道: “自然是个不可多的好官了。” 林晓点头,道: “那么铜矿流失跟永安侯有关了,对吗?” 霍青山看向林晓,脸上笑意消失,一副如常的淡然面容。 卫萄给林晓的信上说,她的长姐卫荞已经说定了永安侯孙子的亲事。 永安侯亦是几代勋爵了,颇有体面,往来宴会生日也有许多皇亲贵胄参加。 若是以前这门亲事绝不是他们能高攀得上的,但是那个永安侯的孙子也是庶出的,加之卫家现下有了程磊这个好女婿,永安侯也乐意了。 林晓吐出一口气来,道: “你一直不肯告诉我,铜矿流失究竟跟谁有关。我想起从前……查我爹案子的时候,说到紧要时候你总是遮遮掩掩的。我就想那个人一定跟我有关。你要帮文妙保白大人的亲事,你也对白大人称赞有加,那么想来这件事跟永安侯有关了。” 他们出发之前卫家就在和永安侯家议亲了,永安侯还跟程磊打听消息,程磊又找霍青山。 林晓道: “你跟程磊关系不是很好吗。” 林晓知道,霍青山绝不是冲着卫珙去的,因为卫珙是户部侍郎是在蓝柏手下办事,霍青山还没蠢到针对自己亲爹地步。 但是卫萄嫁给了程磊,这门亲戚比卫珙的上下级关系更加敏感。 世间多少事,都是因为“私情”两个字闹出来的。 再联系之前霍青山给皇上献美人的事,一件林晓很不愿意承认,但又必须承认的事浮现出来。 霍青山这是在意图打压程磊。 “为什么。” 林晓不解。 之前程鑫的事,霍青山还在偏帮程磊。 霍青山道: “我并没有想害他。” “林晓,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你,整个公主府,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并不是因为我和我爹有多么厉害。整个大凤朝的能人多了去了。我们能有这样的荣宠,那是因为圣上信任我们,喜欢我们。倘若有一天,圣上对我们不再重用,这些皆为过眼云烟。” 林晓明白了。 皇帝喜欢霍青山,但他也很喜欢程磊,程磊现在是北衙大将军,他的妹妹还入宫承宠。 倘若有朝一日,程蕊生下皇子加以教育,再有程家助力,那个孩子成为太子得以称帝,那程家将会如日中天。 可霍青山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霍青山就 没有用了。 所谓的光辉不过转瞬之间。 他这是为接下来的数十年做筹谋。 程鑫杀人影响不到程磊,影响不了程家。 永安侯造假铜钱会被抄家流放,程磊不过是连襟,也无甚关系。 可是这些事加起来呢? 一件两件或许不行,可是水滴石穿,皇帝对程磊的信任宠爱早晚会被消磨的。 霍青山将卫萄的来信收下,道: “等到合适时机,我会通知程磊注意永安侯的。” 林晓道: “你就不担心程磊看出来后反击吗?” 霍青山道: “那得等他抓住我的把柄才行。” 林晓道: “难道你没有把柄吗?” 霍青山道: “我有什么把柄。” 林晓道: “你收买内侍……” 霍青山眼神蓦地一变,目光冷冽,让林晓一下子想起那把“韶光”来,心里一惊。 霍青山意识到自己吓到了林晓,目光又变得温和。 他淡淡道: “莫要胡言。” 林晓看着霍青山,忽然发觉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了解霍青山。 在栗山县,霍青山是她眼中自带贵气的上级。 熟识后。他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儿子、皇帝宠爱的侄子。 在一起后,他是一个有求必应的霸道男友。 可现在呢…… 第四百六十八章 抵达安州 他们顺利抵达安州。 林晓还从没来过这个地方,官道过去先是寻常农田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同,两道风景明丽,或是绿水青山或是稻田出成或者是小麦丰收。 古代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在没有钢筋水泥的年代,每一个地方的建筑都有其特色,没有商业化,于是所到之处皆为风景。 霍青山并没有直接去安州城,他们在一个县城处低调落脚,先问了问客栈老板食客等人此处盛产什么,谁家土地最多最富裕等等。 他既然是来按察各地的,不光要考核一下当地刺史县令等人,还要看看民生民风。 安州的水稻还没成熟,小麦已经在收割了,大家都忙着农活,客栈老板还特意拿新麦磨了面条给他们尝。 看样子这个地方生活还不错,百姓淳朴好客。 霍溢因为林晓霍青山去大铜陵被限制出行好些天,又接连赶路憋得慌,现在可算能出门了,真是满大街地跑。 他这个不认识那个也好奇,走了一天下来还把知识面扩展了一下。 相比之下蓝宛还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出门要带帷帽,走路一步步慢腾腾地,林晓看着都累。 林晓在田间地头走了一遭,没有发现什么冤屈的, 霍青山便启程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按照他们的意思是路上可以不着急,但是霍溢难得出来这么一次远门,兴奋过头跑了一身汗竟然第二天就有些病了。霍青山反正霍溢病情加重,就乘坐大车前往安州城好让他养病。 林晓趁机考验了一下自己的中医学习进程,霍溢的病没有大碍,清修两天就好。 很快他们抵达了安州城,安州的刺史别驾长史等人收到消息,早早地就在路上迎接了。 因为不清楚霍青山大概会住多久,但闻霍青山此行来的人颇多,安州刺史直接为他们安排好了下榻的别苑。 霍青山表示不需要那么麻烦,他们住驿馆就好。 刺史笑道安州前些日子下了暴雨,驿馆的几处屋顶和围墙都被雨水给冲坏了还在修,所以才冒昧请他住别苑的。 他们一行人便住进一个名叫清芳院的居所里。 这个清芳院占地很大,两进之后便有一个偌大的池子,里面栽种了荷花养了锦鲤,还能撑船玩。四周亭台楼阁,也有几处值得细细赏玩的。 林晓心想这么一个地方,是归谁的,刺史大人,你的作风很值得查啊。 霍青山也问这个院子是谁的,刺史笑道: “这是本地 王员外家的院子,因下官想寻个可落脚的地方,遍寻不着。可巧他想捐资给善堂,听闻此事便提出将这院子收拾给了右相居住。” “说起来这位王员外祖上还有些渊源,他祖父是先帝时的户部尚书,他父亲在圣上初登大统时的吏部侍郎。后来他祖父病逝,全家丁忧,王员外父亲哀伤过度身染重病也就辞官回乡了。” 户部尚书、吏部侍郎,肥差啊。 林晓心想。 霍青山道: “他家也算是一个官宦人家了,既然如此,回头本官还要见见他们才行。” 刺史忙道这真是王家修来的福气等等。 林晓去安排霍溢蓝宛等人下榻,又让大夫给霍溢把脉开药。 大夫道霍溢这是风热,加之舟车劳顿,好好静养两天就没事了。 两个人路上都累了,现在有了舒服地方倒头就睡,林晓吩咐人看好屋子就出来继续观察此屋地形了。 那边刺史听闻林晓那儿要抓药看病,便问可是尊夫人抱恙。 霍青山道: “我是妹妹和表弟,难得出一次远门,舟车劳顿。” 此话正中刺史下怀,里面让人将箱子抬来,介绍道: “这是灵芝、鹿茸、驼峰……” 霍青山道: “不 必了,他们年纪小,吃了这个不消化,让他们清净养病就好。” 刺史又献宝似的让人送上人参,道: “此乃红参,虽不如千年人参那样金贵,可是寻常熬汤煮茶,那是最补脾益肺,安神养气的。” 霍青山也不要,无奈刺史言辞那叫一个恳切,只好收下,免得再晚一步刺史的眼泪都要洒他下巴上了。 刺史还道今晚已经在明月楼备下酒席,请霍青山赏脸。 霍青山直接丢下一句太累了想休息推掉了,刺史又道院子中有厨子若干,各色食材齐全,霍青山要用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霍青山则道将安州一带的卷宗准备好,明日他要过目,还有各地的户口统计、农收、土地丈量等账册备下,他要过目。 这就是他的职责所在。 刺史纷纷应下。 好不容易把刺史等人打发走了,霍青山耳朵尚未清净下来,云引带路去休息,道: “这屋子是夫人选得,说风景好也凉爽。” 林晓选得就是荷花池旁边的屋子,推开窗便是一片青碧粉嫩,真是令人神清气爽。 霍青山进去,发现林晓换好衣服在休息了。 实在天气太热,她有些累了。 霍青山轻手轻脚脱了官服,示 意他们下去,又不想打扰林晓,干脆在旁边的摇椅上看书好了。 林晓其实没真睡着,她在这个得天独厚的好位置看了会荷花后浑身酸痛,干脆躺下来休息,再一听霍青山进来了就把眼睛闭上。 说起来,这几天他们因为赶路也没怎么好好说话。 林晓知道是永安侯的事刺痛她的神经,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霍青山。 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理解霍青山的行为? 林晓想,她应该理解霍青山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霍青山因为皇帝的宠爱享受了二十余年来去自由的特权。 林晓也是跟在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知道,皇帝赐给他的金牌可以让他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自由行走乃至直接入宫。 这在古代除非军国大事以及有皇帝手谕,是万万不行的。 他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的荣华富贵,你要他面临着不知道哪一天就一无所有的危险却不去筹谋划策是不可能的。 什么为了美人放弃权势地位,那简直是做梦。 因为只要你一天还有权有势,就有大把的美人任你挑选。 林晓想到这儿,心情郁结,胸口又闷又酸,一口气在那儿一突一突的,半天忍不住翻身吐了起来,却是干呕。 第四百六十九章 悠闲时间 “林晓。” 霍青山到了林晓身边给她轻轻拍着背,又倒茶给她漱口。 林晓只觉得头晕目眩的,眼前的霍青山在她头顶打着圈。 霍青山连忙叫大夫过来,林晓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还是有点想吐吐不出来。 林晓有了一个奇妙的念头,她不会怀孕了吧,大姨妈好像是迟了没来。 可是不久前她还一路骑快马赶路呢,怀孕初期禁得起这么折腾吗? 很快大夫来诊脉,否定了她的想法。说她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加上天气炎热脾胃不调等等,需要静养吃点清淡食物,再服两贴药就没事了。 林晓心情复杂地目送大夫离开。 霍青山道: “这两天你在这儿好好休息,外头的事我来负责就好。” 林晓伸手去摸霍青山额头,道: “你怎么没事。” 她和霍溢蓝宛都有点水土不服,霍青山就跟没事人一样。 霍青山道: “我身体强壮。” 林晓道: “我也不差啊。” 林晓自信以她现在的体格,那不是一般不会可以比的。 她还有腹肌和二头肌呢! 霍青山道: “你就好好休息吧,别多想,哪有人不生病的呢。” 林晓幽幽叹气。 因为天气炎热,这清芳院中有备冰,霍青山怕冷热交替再把林晓病加重了,就让人寻一个篁竹屏风来隔着。 结果云引等人出去还没半刻钟,领进来一个人,说是原来王府的库房,一直在府外侯着,怕霍青山有什么东西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好立刻过来帮忙。知道要竹子屏风,立马开了库房搬出来数屏,任君挑选。 这王员外的服务当真是贴心。 更贴心的还在后头,他们还在院子里准备歌女舞女随时给霍青山表演解闷。 林晓想,这会不会太明显了些,要是霍青山铁面无私的话这不是马屁拍错了地方吗。 林晓晚上喝了碗参汤,又吃了点清粥,第二天身体就好很多。 林晓坚持自己的身体是很好的,会出现这种恶心干呕的情况很可能是心情郁结导致的。 而且林晓还想着自己有要事做,不能拖延。 结果第二天霍青山一早就去府衙了,吩咐山茶她们照顾好林晓等人,不要让他们顶着太阳出去瞎跑。 虽然山茶是林晓收容的,可是她谨遵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选择了听从林晓的吩咐。 她只好先去看望霍溢蓝宛。 霍溢虽然是小孩子,而且一直身体不太好, 可是他身体恢复却很快,现在除了吃得少点其他没有问题。蓝宛也只是舟车劳顿有点累而已,其他一切都好。 然而三个还挺健康的人就被霍青山一句话困在院子里不能出去。 林晓愤愤想,霍青山一定是趁机去花天酒地了。 一定是! 然后带着蓝宛霍溢去赏花钓鱼了。 其实林晓和蓝宛反而没有什么很多的接触,蓝宛平日里跟着杜姨娘学习女红,蓝柏还请了人教她琴棋书画等等。 这些林晓恰巧都不会,蓝宛的未来也不需要林晓操心,现在她两反而能多说几句话。 林晓道过几天她就要筹备在安州开女子学堂的事。 蓝宛表示自己一定会竭力帮助林晓。 林晓问蓝宛读了什么书,琴棋书画学到了什么,不由得感慨蓝宛会得东西真多。 林晓会弹琵琶,但是弹得不算好,能听就是了。 其实林晓还挺好奇蓝柏将来会给蓝宛找个什么样的夫君呢。 清河对女婿的标准是程磊,十足的高富帅,就是花心了点。蓝宛的婚事她大概率不会管,蓝柏会做何打算呢? 林晓看霍溢在那儿撒野,灵机一动,让人撑了大荷叶伞遮阳,又拿鱼竿鱼饵等物。 她教霍溢钓 鱼。 林晓觉得霍溢的脾气有时候比较暴躁,他无法很好地平复调节自己的情绪。 问世间还有什么比钓鱼更折磨——不,更锻炼人的性格的事呢? 霍青山在绵州那会就很喜欢钓鱼,雷打不动地钓三条。 事后林晓反思,霍青山那会可能心情其实也不好,所以靠钓鱼进行调节。 林晓教霍溢抛竿,三个人三把鱼竿坐在那儿等鱼上钩。 霍溢坐不住,时不时探头看水面,又动动手动动脚的。 林晓教导霍溢钓鱼要耐心,要安静,不能急于求成。 就跟练字一样,练字的时候手要稳心要宁,学会钓鱼对于练字也要大好处呢。 在林晓的教育下,霍溢勉强坐住了,结果三个人都没有钓上鱼来。 林晓只好再打个窝,把鱼儿都集中过来。 在她的锲而不舍之下,她终于钓上一条小鱼,总算保全了她的薄面。 要是再钓不上来,她估计那些小厮丫鬟得自己跳下去给她挂鱼了。 三个人陆续都钓上鱼来,霍溢对于自己的收获很是兴奋,扬言要把它煮来吃。 林晓表示这个鱼很漂亮,我们把它养着好不好,霍溢又同意了。 林晓其实在想,这个鱼长得漂亮,吃起 来能吃吗?好吃吗? 他们钓了一会儿鱼,林晓又跑去给蓝宛霍溢摘了荷花玩,两个人都各自开心。 林晓道: “你们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好吧,其实是她太闲了。 霍溢表示想出去玩,林晓安慰他道: “这两天太热了,等凉快一点再出去。” 至于蓝宛,她全听林晓的。 林晓就带着两个人又把院子逛了一遍,一边走一边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吧。 要是卫萄的话,她们还能谈天说地,再一起聊聊婚后生活,关于男女的那些事。 可是蓝宛年纪还小,虽然卫萄也小了她八岁,可是两个人还是挺聊得来的。 林晓只能道等收拾好这儿,过几天可能就比较忙,大家要珍惜现在的悠闲时间等等。 好不容易等晚上霍青山回来,蓝宛霍溢等人都去睡了,林晓非常崩溃地表示其实她身体已经恢复了,明天就可以开始办公了。 霍青山道: “还不着急。” 他今天不过略略看了一点卷宗,实在太多了,很难全部看完。 林晓道: “我能帮你。” 霍青山道: “你不开学堂了。” 林晓表示学堂要开,但是若有疑案她也能帮忙等等。 第四百七十章 考核 又过两天,霍青山确定了林晓真的身体没毛病了,才带他们出去。 霍青山要考核安州各地的官员政绩,同时清查各地是否有冤案,林晓想要开学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 林晓要开学堂,就要先知道安州有多少受过教育的女性,她们的学识能否教育别人。 其实林晓更偏向于开一个技术型的学校,因为安州地区的学校不在林晓掌控范围内,她很难保证开文化学校的话,有多少家长能够坚持让女子上课。 但如果教会女子更多谋生技能,她们能够养活自己,还读书识字,这样出路会更多。 有了这个目标,那么就可以多找一些会纺织、绣花、染布等等技能的女性,还有读过书的女子。 先勘测地点,学校开在哪儿,让司户提供大概名单,还有做宣传等等。 学堂经费林晓是打算自己出的,霍青山却大手一挥,道: “你无需破费。” 多得是人主动送钱。 果然,林晓刚出面表示要在安州开个学堂,立马就有热心人士主动要求捐资,挡都挡不住。 林晓问: “这是他们自愿的对吧,我这不算是受贿吧。” 霍青山笑道: “自然,不算 。” 短短一天功夫,林晓就得到了几千两银子,开学堂足够了。 林晓其实最担心得是她把学堂开起来之后,谁来负责学堂的问题。 朝凤城有卫萄文妙,她是完全放心的,加上自己早晚要回去。 可安州虽然临近朝凤城,但是终究不是朝夕之间能到的,林晓必须要找一个放心的人让她管理学堂。 这个人选会是她最大的难题。 捐资开学堂的人不在少数,同时也有人提议可以让自己的妹妹女儿夫人来做老师的,还有人顺让他女儿妹妹做第一个学生的,人数不少。 可是林晓在学生这一点上,坚定不移地表示,学堂完全免费,学生以穷人家的孩子为主。 至于家里不缺钱的,您还是先请老师或者把孩子送到私塾上学吧。 其中以王员外最为热衷,林晓本以为他年纪应该挺大的了,但是看了才知道他如今不过三十岁,底下儿女俱全。 他先是提供院子给他们住,又捐资八百两,还说自己的胞妹也是读书识字可以做老师的,还有自己的女儿可以给学堂做第一个学生,帮助林晓开办学堂。 林晓心里很疑惑,王员外的祖父和父亲都曾经身居要职,然后他 有一个这么豪华的院子,吃穿用度皆不凡。 他就不怕被追究家里是不是有贪赃问题吗? 霍青山道: “他父亲祖父都已经去世,也早就辞官,追究也追不到他头上。” 现在的王员外早就是一个大地主了,你也不能以这样那样的罪名查他。 林晓道: “那他该不会是打算通过讨好你来找个官做吧。” 那他未免有点蠢啊。 就算霍青山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人,可是王员外一上来这么大张旗鼓地献殷勤,这要是被传出去霍青山的名声多不好听。 霍青山道: “他应该没那么傻。” 王员外应该另有所求,但他究竟要求啥? 林晓已经物色好学堂位置,接下来就是相看应聘人员了。 因为王员外实在太过殷勤,所以优先见了他们这批捐资善人推荐的老师。 王员外推荐得是他的亲妹妹,今年十五了,皮肤白皙长相秀丽鬓发如云,走起路来袅袅娜娜的,虽然姿态不能跟蓝宛比,但是也很漂亮了。 她闺名如其貌,叫做王如云。 林晓让她写几个字看看,最好是诗词歌赋古籍上的,又让蓝宛提几个问题考考她。 王如云表现都挺不错的 ,确实很有教养,林晓在才学一行上备注了一个“优”字,又问她对于开学堂的看法,为什么会想做先生,若是教书之后该怎么教导孩子等等。 王如云对于开学堂的看法说得比较笼统,林晓感觉不出她的真实心意,至于做老师也是说自己有才学,能够教别人是一件好事。 在思想品德和求职意愿上,林晓都备注了一个“平”字。 她好像没有真实的热诚的想法。 但是这个时代又有多少女子愿意抛头露面呢。 接下来又考了几个女子,结果都差不多。 这第一轮就先这样了,林晓看下来表现最好的的确是王如云。 可是她不觉得王如云可以作为学堂负责人。 主要是王员外这个人真的给她一种功利的想法,林晓不觉得有这样一个哥哥在,王如云能用平常心开好学堂。 接下来林晓又考核别的来应聘的女子,这其中有会手艺的,还有会算账的,最让林晓想不到的是还有从良的来应聘。 林晓倒不是歧视,因为她知道古代一个女子想要生存有多难,还有多少女子是被迫卖身的。 她之前还跟霍青山说,能不能取消青楼,但是霍青山不理解她的这个想法 。 作为一个古色古香的古代人,霍青山潜意识是认为男子三妻四妾流连花丛没有什么问题。他不流连花丛是洁身自好,不三妻四妾是出于爱重林晓。 如果他的妻子是别人,霍青山也不会专一深情了。 但是霍青山还是尽力把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检查一遍,要是有逼良为娼拐卖人的事,那统统要清理的。 所以虽然面前这个人从前是青楼女子,但林晓还是认真考核她了。 才学是有的,还有弹琴下棋画画,对于开学堂的看法,花娘道: “宰相夫人您心善,见不得女子受苦挨饿,所以开学堂给女子一条生路。” 林晓在思想一行备了个良。 林晓问: “那你为什么想做女讲师?” 花娘不好意思地一笑,道: “夫人招讲师,要求会读书识字或有一技之长,我想着我符合就来了。” 林晓的笔尖在求职意愿那一行做了停留,她问: “仅此而已吗?” 花娘道: “我也想有一个营生,做点正经事。” 林晓在求职意愿上勉强留了个良减,道: “回去等消息吧。” 花娘款款起身,又回头道: “夫人可是介怀我的出身。” 第四百七十一章 红尘楼 说实话,完全不介怀是很难的。 林晓并不是歧视。 只是花娘担任老师的话,林晓觉得会引起很大争议,而且要是花娘另有所图,把学堂的穷女孩拐去青楼,那她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会好好考核花娘,但是如果师资力量充足,她不会第一时间考虑花娘。 花娘苦笑一下,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痴人说梦。 林晓看她背影,叫住她道: “花娘,能否问你,你是因何缘故卖身入青楼的。” 花娘道: “还能为什么,家里穷得吃不上饭,便只有卖儿卖女了。” 林晓道: “你是自己赎身的?” 花娘道: “自然了。” 林晓道: “你攒了多久的钱。” 花娘道: “十年。” 她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两个字,仿佛林晓跟霍溢蓝宛说“很快”一样。 林晓心中一动,道: “慢走。” 一天下来考核不少人,其中合眼的也有几个。 她还不了解安州有多少适龄女子,有多少人愿意上课,所以对老师的数量还没有把握。 最重要的是,这个学堂若只开在安州城也没有很大意义。 因为安州也是很大的,里面好多个 县城,里面上不了学的女孩何止千百呢。 可是林晓的力量也很有限,只希望她能带动女子也可以读书上学打工的风气。 如此忙碌三天,林晓还在收拾学堂,老师人选还没挑好。 这段时间百姓都忙于农活,想要开学还不着急。 同时霍青山也在考核各地吏治,清查农户土地等等。 这件事不是一个小工程,所以按察使是权力大责任也大,一个按察使任两年也是出于考量的,否则时间短检查不完,时间长怕你和当地官员勾结。 蓝宛陪林晓考核了两日老师,也是获益颇多,还跟林晓分享了自己的见闻。 其实林晓对于让蓝宛见识多少民间疾苦是没有把握的,要是让她看到太多,蓝柏觉得带坏了她可就不好了,但要是见识太少没有长进也真是白走这一遭了。 不过在林晓带蓝宛下凡尘之前,霍青山先化身为灯神满足林晓的愿望了。 安州城是前朝的京都,所以道路修建得十分宽敞整齐,不少房屋建筑还有前朝的风骨在。 林晓对于前朝的事很感兴趣,来之前打听得知安州的皇宫还保留着,不过现在拆分改建成了几个部分,便问到时候能不能去看 看。 顺便了解一下前朝旧事。 霍青山道: “前朝史称张凌。” 凌朝皇室姓张,林晓这才明白为啥她能遇到那么多姓张的人了,因为这在前朝是个大姓啊。 凌朝历经百年,后来少主登基懦弱无能受大臣辖制,待到皇帝成年欲夺权,却被权臣以狩猎为名加害,随后又扶持年幼新地把持朝政。 此举震惊朝野上下,更兼那权臣广征徭役鱼肉百姓,百姓怨声载道,便有人起义。 经过十数年的争斗,那权臣被人诛杀,其最大功臣因爱民如子,文武双全,智勇无双,得民心所向,更兼天象所顾,承蒙上天旨意接受了凌朝最后一个皇帝禅让。 这位就是大凤朝的开国皇帝霍丰。 而那个天赐吉象是指夜间有人看见一只火红发着金光的大凤凰从天上飞入霍丰的府邸。 故新朝名为大凤。 太祖登基后还是在安州皇宫住了好些年的,然后迁都朝凤城。 朝凤城原本也不叫朝凤,这个地方是大凤的兴盛之地,当年霍丰于此地为官得百姓爱戴,故筹谋铲除佞臣。 朝凤城从按州县划分原本隶属于雍州,东边通海路,林晓第一次进京就是海运转河运, 所以朝凤城地理位置还是很不错的。 再加上人都是有衣锦还乡情节的,霍丰当了皇帝之后就下令在雍州选地修盖皇宫,然后迁都。 至于这旧朝皇宫嘛,太祖皇帝本欲将其改为行宫,可不知出于何等考量,选择荒废了他去,后来太索性将其拆开分批次的改造了,直到太宗皇帝年间才彻底改造完毕。 他们用时间一点一滴地消磨掉前朝留下来的记忆。 现在这个皇宫就最恢宏的宫殿已经没了,那些金瓦宝石被大凤给消化掉了,那些花草树木都被当做杂草年复一年地被烧毁化作养料耕种了。 剩下一栋高楼还完整地留着。 因为这栋楼原本是凌朝皇帝盖来赏玩用的,不具备政治色彩,修得也很漂亮有特色,所以被保留下来。 听完霍导游的这些介绍,他们也到达目的地——红尘楼。 这个名字是太祖皇帝改得,原本名为微尘楼,意为站上去视世间万物皆为微尘了。 林晓不知道红尘楼有什么意义,满朝之中没有谁知道,因为太祖皇帝只说了要改成这样,却不说原由,也没人敢问。 红尘楼现在还是赏玩用,倒多了几分官方指定楼的意味在,那霍青 山带人前去自然不成问题。 林晓看到这楼就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建筑物真的很特别。 同样都是雕梁画栋飞檐走壁,这个楼外头也有彩画,而且这个画的风格怎么说呢,用色丰富但是细腻无比,让她体验到了一种流动的温柔之意。 朝凤城的大多建筑和装饰都崇尚简短的两个字“富贵”,而这个红尘楼,却让她觉察出了精致的柔和。 真的很不一样。 看样子古代的建筑风格差别也挺大的。 听林晓对这个画称赞不已,霍青山笑道: “没想到这栋楼能与你投缘。” 林晓笑笑,他们进楼参观,楼里的装饰风格就明显变化了,是更符合大凤的审美,造型上更加突出一种大气之意。 他们登高望远,景色便越加美了。 微尘、红尘。 站在这楼下,天下皆为尘土,虽然有点夸张之意了。 林晓看去,周围很多地方都被推平了,但是南方有水有桥,太阳下看去波光粼粼却很怡人。 刺史见林晓喜欢这儿,趁机提议今日在此用餐,又道这楼里还收藏了许多凌朝的字画古董,特意拿出来给他们鉴赏,其中有一副凌朝王爷留下的贴,吸引了林晓的注意。 第四百七十二章 宁言爱与憎 林晓看这个字帖也是一种很清秀精致的感觉,这个字写得很好,就是让她感觉像是女孩子写得字,不过既然是王爷那肯定是男的了。 所以林晓总结,这个王爷心里挺有柔情的。 字写得是一切微尘里,宁言爱与憎。旁边是画,景色画得也是这红尘楼里看去的风景。 短短十个字让林晓感受到了很多情感,一切微尘里突出了万物的渺小,宁言爱与憎提现了作者内心的情感。 林晓觉得自己好像在做阅读理解。 霍青山道: “这个字好像很适合女孩子练。” 林晓道: “男子也练得。” 霍青山一笑,道: “对,字体是不分男女的。” 林晓问这个凌王爷还有别的字画保留吗? 刺史很是为难,这个凌王爷的书画在当年是挺有名的,不过他留下的作品大多被太祖皇帝带进宫了。这副字画太祖皇帝曾遍寻不得,还是此前红尘楼修缮从楼檐里发现了一个锦盒找到的,但是那时太祖皇帝已驾崩,太宗皇帝道不必送进宫了才留下来的。 林晓感叹一声,霍青山也不知道有这件事,于是把字拿来细看。 他事后跟林晓表示,太祖皇帝的字他见过,不写这样。 也就是 说太祖皇帝收藏这位王爷的字不是为了临摹学习,纯欣赏。 而且这位王爷的字体并没有传播开来,大凤百年以来就没有什么书法家以类似的字体闻名的,也没什么皇室子弟勤学苦练这类字体。民间书法大家各有千秋,但是皇室贵族的习字风格大同小异,是趋向于锋芒内敛的气魄,既有筋骨又要点洒脱之意。 这也是太祖皇帝起就盛行的字风,因为太祖皇帝经常说前朝重武轻文,人皆好斗却不擅治理国家。但是倘若重文轻武,那外防疏漏便不利于安国,必须要文武双全才能兴国之道。 这种思想被他们用字体完美地呈现了出来。 他们在红尘楼用过餐,不知道是不是那幅字影响了林晓,她心心念念于“微尘”两个字,并且深有感触,同时觉出“微尘楼”这个名字的奥妙来。 于是便想着“红尘楼”这三个字多多少少的俗气了。 一切微尘里,宁言爱与憎。 林晓又感觉这个王爷好像被情所困了。 他们在红尘楼用过餐后林晓对于楼上风景恋恋不舍,她和霍青山在楼上眺望,底下人流移动,一个一个皆渺小。 其实对于天地而言,他们也只是微尘而已。 霍青山见林晓对于 这个字很有感触,于是和她探讨了一个文学问题,他道: “一切微尘里,宁言爱与憎这十个字看起来简单,却别有深意。” 林晓点头赞同,霍青山又问: “你品出什么意思来了。” 这个问题也是考蓝宛和霍溢的,蓝宛虽然想出来些眉目却不做回答,霍溢压根不知道。 林晓道: “我觉得一切微尘里这五个字好理解,就是一切皆是微尘,终究会消逝的。” 是一句很有哲学的话。 但是这个宁言爱与憎,林晓觉得有大讲头。 首先就是“宁”这个字怎么解读。 林晓道: “宁字有宁愿的意思,这么解读就是一切都会化作尘土,那我何不如去谈情说爱纵相好生好呢。” 霍青山闻言一笑,林晓这个解读有意思啊。 但林晓很快半否定了这个说法,因为她从字旁边的画感觉作者进行创作时内心应该是有点伤感的。 如果按照第一种说法,那作者内心应该是洒脱的不羁的,如何会伤感呢。 霍青山对于这个解释还是很满意的,林晓很快给出了第二种解读: “宁的第二个意思是难道、岂有的意思,就是一切都会化作尘土,怎么还去言论爱情呢。” 就 是反正大家都要死,还谈什么恋爱呢,孤单老去也挺好的。 这样好像更符合作者心态。 霍青山给出了第三种解读,道: “宁还可以读做贮,是贮藏的意思。如果从这解读,那就是藏起不说心中的爱与恨。” 林晓想了想,觉得霍青山说得有道理,而且将心事藏起来不说,好像就更加悲苦了。 林晓道: “可惜这个王爷去世百年了,他当时心里究竟怎么想,我们也不知道。” 而且阅读理解这种事,答题的人是永远想不透写作文的人怎么想的,就是你想出来也未必答得对,因为出题人未必这么想。 他们回去清芳院,林晓念念不忘地把这十个字凭借记忆写下来,不过不伦不类的。 她的字体是从大众学得,不过要比霍青山的字体更加修长一点,她时常觉得两个人的字调换过来更符合他们的外貌。 不过不管怎样,林晓的习惯用于写王爷的字上是很不像的,缺少那种清瘦俊逸的温柔婉转。 真的很难练啊。 霍青山看了一笑,提笔在旁边写下那十个字。 比林晓的要像一点,但像不到哪儿去。 两个人相视一笑,共同感叹这位王爷的字蛮难练的。 两个人 根据这又讨论起诸位名家的书法来,当代最有名的书法家就是崔少凌,同时他也是有名的诗人。从前的话就是李、袁、黄、楚四位大家。 其中霍青山更喜欢李家的字,他的字体就借鉴了李家的字,同时府中也收藏了几份李家的书法,林晓其实更喜欢楚家的多一点,霍青山也为她收集了楚大师的作品。 说到浓时,那个刺史就又派人来了,他们把凌王爷的那副字给送来了,说是供他们慢慢观赏练习等等。 林晓觉得这些刺史是变相贿赂他们,现在留下来观赏,回头他们带走了刺史敢拦着吗。 霍青山笑道: “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在这段时间里学会这个字,到时候自己想看就写,随时随地都方便。” 林晓道: “那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直接把这幅字拓下来,又拥有了一副漂亮的字画,又避免了受贿问题。 霍青山笑着让人去请拓画大师过来,心想林晓在这方面真的很谨慎很小心。 明明爱不释手,却不肯将其占有,她知道以霍青山的地位想要什么字画都是可以的,却不愿意动用这一点点的权力。 霍青山想,林晓大约所有的胆量和热情都用在追求对象和事业上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珍珠和金珠 林晓又进行了一次集中考核,把之前选的可以留用的人员都集中起来,地点在清芳院,理由是邀请大家一起泛舟池上赏花赏画。 不得不说,清芳院的荷花池真的帮了很大忙,让她不用想太多理由请客。 荷花白白粉粉红红的挤作一团,荷叶碧绿在旁团圆,煞是可爱,众人看花的赏鱼的,哼小曲的应有尽有。 林晓这次考核主要是观察众人的品行,能否和孩子和平相处等等,以及是否平等待人,不因对方出身贫寒就瞧不起他。 林晓的最终目的是要选一个学堂负责人,她不能把学堂随便教给别人。 这次考核花娘也来了,她虽然对于让花娘入学堂有疑虑,但不得不说她的才学文艺都是有的,求职意愿也有,那她就不能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排斥她。 要说得话林晓是赞可王如云的,所以这次宴会对王如云更留心了点。 因为在座都是女眷,霍溢又小加上长久相处大家熟络,蓝宛也不做掩饰,平常地跟众人交谈。 林晓一通观察下来,发觉王如云真的挺不错的,长相温婉说话不紧不慢有条理,性格也好。 怎么跟哥哥如此不一样呢。 大部分人 举止有些羞涩,只好坐在那儿喝茶笑笑,林晓想让大家放松一下,就提议大家一起凑娶玩闹,问大家可有意见。 有说投壶的,有说覆射的……林晓心想别了妹妹们,你玩覆射我就要现原形了。 林晓道投壶太热,覆射太雅,想个好说笑的才好。 蓝宛提议大家击鼓传花,花到谁手中就即兴吟诗或者做画写字,再要不然弹琴奏乐舞蹈,任展示所长。 这个好,林晓当时就让人折了一朵很漂亮的粉嫩嫩的荷花过来,又让人抬了一个小鼓来敲打,由林晓开始传。 击鼓的人忽快忽慢忽疾忽缓,非常有节奏感,一番传递下来这花到了蓝宛手里。 蓝宛笑道自己别无所长,就当场奏乐一曲。 有人打头之后接下来的气氛就更加融洽了,接下花就从蓝宛开始传,一圈之后鼓点在荷花到林晓手上的时候停下。 不出意料。 林晓看着荷花一下,她知道一定是山茶她们在背后搞鬼,但是现在大家高兴要紧,就不多说什么。 林晓说自己别无所长,问大家想看她表演什么。 王如云笑道素闻林晓是才女,能一睹林晓风采就已经足够,不拘能看林晓做什么 。 林晓没想到自己还“才名”远扬呢,立刻表示其实文学并非她擅长的领域,她环顾四周,道: “让你们看看我别的本事。” 说罢她飞身渡池,蜻蜓点水摘取一朵红色荷花又折返回来,笑道: “这舟上无荷花插瓶,就采来一朵作为点缀好了。” 众人为林晓的功夫惊叹,瞠目结舌不已。 又是一番击鼓传花,场上氛围逐渐热烈,又写字作画的,也有唱歌的…… 很快荷花被传到花娘手上,她笑着提笔写了一幅字,并画了片荷叶在旁。 字写得是“世人只见花中月,谁怜残荷听雨声” 林晓被这个字画吸引了,花娘还挺有心思的,而且她的字倒不像别的女子写得字偏向温婉,却更有草书的风范。 挺有意思的。 林晓正视花娘,其实花娘挺好的,如果不是身份问题那她绝对是做老师的不二人选。 林晓心里摇摆不定,决定一会儿派人去看看花娘现今住处以及往来人物还有从前风声如何。 有人乘小船过来送糕点和清酒,这糕点做成荷花的样子,小巧可口味道清甜很是可口,林晓还让随行的厨子做了几样朝凤城的特色小菜给大 家品尝。 是的,他们出发还带了厨子,因为怕路上条件不好他们吃不惯。 林晓一边饮食一边留意众人的表现,她肯定不会因为吃相问题而筛选掉人的,但是嘛她稍微做了点调整,随机抽查。 她让人在其中几个荷花酥里藏了点东西,看众人表现了。 不一会儿,花娘抬头错愕地看向周围,她的荷花酥里吃出了异物,吐出来一看是一枚珍珠。 她见周围人都没有表现,还是主动站出来道: “夫人,为何这荷花酥里有一颗珍珠……” 她不解,这是考验她会不会贪财吗?这珍珠看起来成色是很好的。 林晓笑着让她上前一步,看过珍珠后笑道: “既然是你抽中了。” 她笑着解释,这是给你们安排的惊喜,她让人在荷花酥里随机放了几枚白珍珠和金珠。 吃到白珍珠的可以得到彩头,吃到金珠的要做才艺展示,做得好的也可以得到奖励。 花娘没想到还有这种巧思,笑道那她就可以得一个彩头了。 林晓道: “自然,你想要什么。” 花娘笑道: “我不想要什么,只是既然是夫人的好意,夫人不论赏花娘什么,花娘 都欣然接受夫人的好意。” 林晓笑着让山茶将捧盒送上,里面珠钗金簪玉镯玉佩都有,林晓让她随便选一个。 花娘看了看,选了累珍珠金簪一个。 其实这些奖励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花娘选哪个都没关系,林晓只是想看有没有人主动说自己吃到异物了,说了之后她和其他人的表现。 林晓又问谁还吃到珍珠金珠了。 她总共放了两个珍珠两个金珠,现在还有三个人才对。 这时候陆续有人说自己吃到了珍珠和金珠,还差最后一颗金珠。 花娘道: “夫人您的荷花酥还没用完呢。” 林晓看看自己的盘子,蓝宛也看去,两个人纷纷吃起来。 尴尬了,最后一个金珠真的在林晓的荷花酥了。 林晓要做才艺展示了,没想到这试人试到自己头上了。 林晓想了想,让人取来琵琶做展示。 好在之前因为一时兴趣学了琵琶,否则现在还没个表演节目了。 她的琵琶没学多精彩,但依旧得到众人鼓掌,大家一通说笑日暮西山,后林晓让船靠岸。 送人走的时候林晓忍不住多看几眼花娘,心想花娘人是很好的,她不该对她有太大偏见。 第四百七十四章 卢氏杀人冤案 有人来清芳院前申冤了。 这天林晓带蓝宛霍溢等人出去游玩一番,顺便体验一下风土人情,结果刚出门没多久就有人捧着状纸冲过来下跪磕头申冤。 她自称卢王氏,夫君被人陷害身陷牢狱,她几番申冤不得,听闻林晓心善宽容为人正直,斗胆求夫人大发善心救救她的夫君。 林晓听那夫人说得嗓子都哑了,哭得声泪俱下涕泗横流,真的看起来很冤枉的样子,于是停车让人去接她的状纸,同时问道: “怎么不去找刺史大人。” 卢王氏哭道: “民妇已经去刺史府衙前求过数次,皆被刺史大人以证据确凿为由打回!” 证据确凿还来申冤,这位夫人对自己的丈夫还挺有信心的。 她看卢王氏的状纸,她的丈夫卢氏被冤枉于今年谷雨的时候夜间杀了一个贩马商人韩氏。 林晓问: “那怎么不去求霍大人。” 卢王氏哭道: “奴家已经去刺史府申冤数次,那刺史府衙役一见到奴家便拿棍棒要将奴家打退,奴家无法近霍大人身哪。” 林晓心想,这个刺史办事不称职啊,卢王氏申冤被驳回按律法是要罚三十板子的,可是被打了还要申冤,这个心态应该 重新问一问的。 她继续看下去,谷雨当晚卢氏与韩事于十里亭饮酒,有人见证两个人剧烈争吵不欢而散,而后各奔东西,韩氏于寅末被发现被刺死于路道之上,卢王氏成了最大嫌犯,起证据就是韩氏手中抓着一块衣服碎片来自于卢氏的衣料。 看到这儿几乎是证据确凿。 那冤在哪儿呢? 冤枉在而后卢氏绕路去韩氏家中,与韩氏的妻子韩尹氏私情幽会,随后卢氏返回家中,因已经过宵禁被人发现,一路躲躲藏藏也没人看见。 所以卢氏是有证据证明他不是杀人凶手的,可是韩尹氏拒不承认此事,还要以死明志,无奈之下卢王氏只能来申冤了。 林晓看这里面有怪啊,卢氏要是作伪证的话怎么会做到死者妻子上去?如果是他们有私,卢氏这样做更是给自己添了杀人动机。 林晓让卢王氏入院子把事情说清楚,她让蓝宛霍溢回房或者留下来听一听。 蓝宛走了几步,回身道想听一听长长见识,霍溢见没人陪他,干脆不走要陪着林晓。 林晓问卢王氏: “你的丈夫跟这位韩氏究竟有多少交情。” 卢王氏道: “夫君平日喜欢骑马出行,所以和这位韩氏常 有生意往来,也是熟络的,认识了有五年了,关系一直很好。” 林晓道: “那他怎么和被人看见在十里亭和韩氏剧烈争吵,最后不欢而散。” 卢王氏说到这儿有些难以启齿,道: “夫君他与韩尹氏有私,想让韩氏将妻子拱手与他为妾,可是韩氏不肯,两个人就吵闹起来。” 居然还是一件桃色事件。 林晓道: “你丈夫和韩尹氏是你情我愿的?” 卢王氏道: “这是自然。” 林晓又问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卢王氏道: “不足一月。” 林晓又问韩尹氏嫁给韩氏多久了,卢王氏道: “去年九月成得亲。” 林晓问卢王氏: “那这位韩尹氏什么来历你可清楚。” 卢王氏道: “她是山泉县来的,闺名叫做春娘,今年二十二岁,原本是个风尘女子,韩氏在山泉贩马的时候看中买来为妻的。” “山泉县” 林晓想起来一个人来,她备注了一下。 林晓又问: “你丈夫可记得当晚到韩家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卢氏当时心里念着韩尹氏,又怕被人发现,所以不知道时辰,但是卢王氏记得卢氏回家的时候是丑时不到寅时 。 林晓问道: “那韩氏死的时辰呢。” 卢王氏道: “是丑时。” 因为卢氏要与韩尹氏私会,所以当天就没带人没带马的出去了,要是没有韩尹氏作证的话,卢氏的确很有杀人嫌疑。 林晓道: “你的丈夫真的很有嫌疑。” 卢王氏当即给林晓跪下磕头,道她夫君真的没有杀人等等。 林晓问: “你凭什么相信你的丈夫呢。” 卢王氏发誓道: “夫君虽然平日为人张狂些,可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人的。” 林晓道: “我不要听这些,我问你有没有更加确凿的证据。” 卢王氏道: “韩尹氏,她就是证据。我夫君当晚和她有私会,如果我夫君真的杀人,怎么会供出这件事来凭白给自己添了嫌疑呢!” 这个理由很可靠,也是林晓的怀疑之处。 林晓再看状纸,谷雨当晚,卢氏于戌时在十里亭和韩氏饮酒,喝了不知道多久就散了。 林晓问: “这是约好的,还是偶然的。” 卢王氏道: “是夫君知道韩氏当天会去养马场看马,提前等候在那儿。” 林晓问: “这个消息是韩尹氏告诉他的?” 卢王氏道: “正是。” 林晓道: “那你知道韩氏当时身边跟着谁吗?” 卢王氏道: “跟着一个养马的老手,人称他马威。” 林晓道: “再好好介绍一下你的丈夫吧。” 卢王氏有些不知从何开口,林晓道: “先说你丈夫年纪身高体重身材大概尺寸,还有体貌特征生活习惯,比如是不是左撇子。” 卢王氏: “我丈夫今年二十七岁,身高五尺。” 体重约为一百六十斤。 再加上卢王氏对卢氏三围的描述,林晓心里可以脑补出一个一米六五体重一百六的大胖子出来。 林晓注上,卢氏是右撇子。 卢氏是山阳县的一个秀才,是家里独子,家里有几亩薄田,平日出手大方好与人结缘。便生养得有些娇纵,素日行事偶尔有些张狂。” 林晓让蓝宛在身边把卢王氏说得话统统记下,听到这儿提红笔注了一句“为人张狂,可能多有结怨” 林晓道: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人再查一遍这个案子的。” 卢王氏感激不尽,又给林晓磕头感激戴德。 林晓让人把卢王氏安顿下来,她知道霍青山今天还在看卷宗,索性直接去府衙找霍青山提及此事。 第四百七十五章 卢氏杀人冤案二 此时的霍青山还在忙于公务,听闻林晓来了放下卷宗,问: “有何事。” 林晓把卢王氏的状纸给他,道: “你事太忙,有人申冤申到我哪儿去了。” 霍青山看了这纸状书,乍一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人证物证俱在,只是卢氏口供当时正和韩尹氏私会,无法作案。 且如果是他杀人,完全可以说当时自己在家了,他的家丁夫人都可以作证。 是有疑点。 霍青山看了地点,道了一声: “山阳县。” 他还没看到山阳县的卷宗呢。 林晓道: “要不然我自己去山阳县查案。” 霍青山一笑: “林仵作是怕我拖累了你不成。” 林晓摇头,道: “你不是忙吗。” 安州一地的县很多,霍青山的卷宗得看好长时间呢。 霍青山道: “忙是忙,不过我既然奉旨来视察各地,有疑案自然要去查的。” 霍青山陪林晓一起去山阳县。 不过林晓在这儿之前还要见一个人,她回清芳院后让人把花娘请来。 根据卢王氏所说,韩尹氏是山泉的青楼女子,而花娘也是在山泉县的青楼为生,林晓想碰运气看看她们认不认识。 花 娘听到尹氏春娘,又嫁给贩马商人一下就知道是谁了,道: “我认识她,我们此前都在怡红楼为生。” 林晓问花娘对春娘有什么印象和看法,花娘说到这儿还有些不好启齿,道: “说来春娘这个人也奇,我们入青楼大多是身不由己,或者被拐去的、或者被坑骗去、或者家里穷被父母兄弟卖进去的。唯独这位春娘,她是自愿卖身入青楼。” 林晓诧异: “自愿的?” 花娘点点头,道: “她生得很漂亮,早早地被她爹娘嫁给了一个卖猪肉的,可是她成亲没多久丈夫就病死了。她自愿投身入青楼,但是跟妈妈约法三章,不能打骂不能挨饿受冻不能限制她接客。” 因为春娘生意很好,妈妈就容忍了她。 花娘跟春娘也有交际,春娘时常说赎身嫁人有什么好的,不如卖身赚钱来得又轻松又快活。 林晓心想这个春娘也够独特的,她从心理学研究一番的话,这位春娘很可能有特殊癖好,比如性瘾。 花娘道: “去年中秋之后吧,春娘突然特别高兴,还请我们吃饭,说是遇到好事了让我们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可是具体什么事,问她却也不说。 再一个来月后,春娘就被一个姓韩的商人买走了。” 花娘道: “大概她说得好事,就是指有人给她赎身吧。” 林晓想,一个有特殊癖好的人,会这么轻易安心吗?除非这个韩氏那方面很厉害。 林晓道: “你对春娘还有别的印象吗?比如她对客人长相有什么挑剔的。” 花娘道: “卖身青楼哪里能挑客人呢,不过大抵女子都喜欢俊美男儿,春娘好似跟我说过几句戏本子都是骗人的,世间哪来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美男子。” 其实春娘的原话是哪来长得好看又能力强的男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但是花娘没好意思说,可是林晓为了保险起见追问了一遍这是她的原话吗。花娘只好如实转述。 林晓脸微微一红,心想还是有的。 花娘道: “夫人还有何疑惑,花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晓道: “暂时没有了。不过既然你与春娘认识,春娘又是本案重要人证,我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去山阳县一趟,你可愿意。” 花娘自然愿意,林晓让她回去收拾行李。 晚上林晓还在思考这个案子,自然是要从那位尹春娘入手查,但 是不知道有什么证据证明卢氏当晚真的到韩家了。 还有韩氏已经死了两月有余,加上现在天气日渐炎热,恐怕尸体要没有检验价值了。 霍青山劝她不要太多思,一切到了山阳县自然会有办法,最重要的是卢王氏是卢氏的妻子,跟他荣辱与共,心底肯定是偏向卢氏的。 林晓道: “正因为如此,卢氏没有让妻子给他做假口供,便可以证明里面还是有蹊跷的。”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去山阳县,霍青山的意思是蓝宛霍溢留在清芳院,可是霍溢非要跟着走,蓝宛倒是都行。 霍青山想着查案需要每日奔走,蓝宛出行不便就留他在清芳院命人照料,倒是霍溢可以带着出去。 他们很快抵达山阳县,当地官员速来拜见。 对于这桩杀人案,安州刺史也给霍青山说了因果,那卢王氏也来申冤过几次,他也受理了,可是实在地找不出对卢氏有利的证据,有人目睹卢氏和韩氏争吵,甚至还动了手。 而韩尹氏也差点以死明志坚称自己没有与卢氏有私情,没有人看到卢氏丑时在哪儿在做什么,而且死者身上有卢氏衣服布料。 这是铁证如山啊。 霍青山想要推翻 这件案子是很难的。 林晓先去给韩氏验尸,韩氏已经入土为安,他死了有两个月,这个尸体真的无法直视的地步。 口罩都掩盖不了这个味道。 林晓把全部流程走一遍,用醋酒检查韩氏尸身。 韩氏的致死原因是心脏被匕首贯穿,那匕首就留在案发现场不远处。 林晓根据伤口大小宽窄推断凶器尺寸。 林晓站起身,端详韩氏的尸身。 韩氏身材高大,她比对了一下韩氏比霍青山还要高五厘米左右,肩宽手长腿长手脚粗大,一张四方脸,看起来就孔武有力的样子。 林晓还没见过卢氏,但是她估计一米六五应该只有韩氏胸口这么高。 韩氏身上没有明显打斗痕迹,头发有尘土,且手腕有淡淡淤青,这是被人强行扼住手腕留下的痕迹。 林晓看这痕迹,心里有所疑惑。 外边霍青山也审问了韩氏的养马场的人员,得知韩氏戌时末来了马场,是要检查他们给马儿喂夜草的。 可是韩氏子时就离开马场,说是着急回家,且马场位置偏僻没有人巡逻,他就放心走了。 跟他来的还有马威,他一直留在马场没出去过,直到寅时就离开,路上发现韩氏的尸体。 第四百七十六章 卢氏杀人冤案三 林晓看过那块衣服碎片,是卢氏袖子上的一块,同时凶器是符合死者伤口的,加之卢氏没有人证,真是有口莫辩。 可是林晓看着这块布料,心想这就是疑点啊。 不过她还要见过卢氏才行。 卢氏在监狱里关了两个多月,虽然有卢王氏疏通打点吃得好些,可是日夜受着精神折磨,人还是消瘦了一圈。 纵然如此,还是改变不了他是个胖子的事实。 林晓让他把当天的事情详细说一遍,为什么会当天在十里亭见韩氏。 卢氏看到有人申冤,感动的眼泪落个不停,等他哭完都过去两刻钟了。 好不容易哭消停了,卢氏道: “是春娘,春娘告诉我韩老大当天会去马场,让我在十里亭等他跟他商量把春娘让给我。可是韩老大他不乐意,还差点和我打起来了。” 林晓道: “还记得怎么打的吗?” 卢氏比划起来,手揪着自己的领子道: “这样,他猛得一拍桌子,把桌子拍得都晃了,那是石桌啊!然后抓着我的领子,把我勒得都喘不过气来了。” 韩氏力气很大。 林晓又问: “后来怎么收手了。” 卢氏道: “是他身边的一个手下,叫什么马威,他帮着劝和了两句韩老 大才松开我的。” 林晓道: “他又是怎么劝的。” 卢氏想了想,道: “他就伸手摁住韩老大的手,让他松开我领子。” 林晓道: “马威做的一切动作,你全都复述一遍。” 还找了两个人来演卢氏跟韩氏,让卢氏自己来演马威。 卢氏左右比划了一下,伸手抓住韩氏模拟者的手让他松开,又伸手拍点卢氏扮演者的手。 原来卢氏被勒得慌,伸手去抵抗韩氏。 林晓道: “那时候你的手有没有什么感觉。” 卢氏想了想,道: “记不太清楚了,韩老大力气太大了,那马威力气也大,拍一下我的手,我手背都红了。” 林晓点点头,道: “然后你就去找春娘了对吗。” 卢氏道: “是啊,我们约好了和韩老大见面无论谈不谈的成,都去找她。” 林晓道: “没人看见?” 卢氏道: “可不敢让人看见。夫人你是不知道,那韩老大不仅力气大还脾气暴躁,稍微有点不顺心的事他就拍桌子扯着嗓子吼人,吓死人了。他那个手啊,一巴掌下去可以把人扇得眼冒金星。” 林晓道: “这么厉害的人物你还敢勾搭他老婆,你也是不怕死了。” 卢氏叹气道: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也是被春娘的美诱惑,没想到她竟然弃我不顾。” 林晓道: “你是说你们之间是春娘找的你?” 卢氏道: “自然,那天我去给韩老大送坛酒,就看见春娘在一旁妖妖娆娆地冲我抛媚眼。后来趁着韩老大不在家,我是壮着胆子去找了她,真是一拍即合啊。” 林晓又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她不方便问卢氏,回头问他妻子好了。 林晓道: “你们只好了不到一个月对吗?” 卢氏道: “是啊,那会子是春分,对春分,韩老大又去外地了,我就大着胆子去找她了。” 林晓又问春娘可有说她平日里和韩氏相处如何,卢氏道: “可不好。夫人你是不知道。韩氏那个人啊打老婆!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被他给打死的。” 林晓闻言心中一惊,被打死的。 卢氏又道: “我也是看了春娘身上伤痕累累,她又苦苦哀求于我,我才想着去跟韩老大商量把春娘给我做妾,价钱随他开。” 听起来还挺有情有义的。 林晓问到这里就足够了,让卢氏好好在牢里待着。 卢氏在后头哭着喊着求夫人一定要给她申冤等等。 林 晓又去问卢王氏,她有个重要问题,就是卢氏的性能力怎么样。 卢王氏不好意思开口,林晓道: “这一点非常重要,事关你丈夫的清白,我们都是女人,这儿没有别人,你偷偷告诉我没关系。” 听到卢王氏的回答后,林晓毫不意外,因为她知道卢氏是青春期发胖的,从医学上而说男生青春期发胖雌性激素会分泌更多,影响男性生殖能力。 那根据花娘对春娘的了解,这样的男人是满足不了她的。 还是说春娘是因为卢氏有钱?或者被韩氏家暴心灰意冷,急于逃脱魔窟? 那边霍青山也去了马场,问韩氏谷雨当天去马场是不是提前说好的。 他们道: “不是,老大有这个习惯,时不时晚上来一趟,看我们有没有按照规矩给马儿喂草呢。” 他们也不知道韩老大来的日期跟时候,那天韩老大喝了酒,骑马而来到的比较早,还没有亥时就到了。 不过韩老大酒量很好,他的酒气不重。 霍青山又问: “那他怎么突然又走了呢。” 他是子时走的,夜最深的时候,怎么会这么着急。 他们也不知道,只是韩老大突然要走。 霍青山问: “怎么没骑马。” 他们道: “骑了,快马加鞭去的呢。” 霍青山想,那怎么案发现场没看见马呢,那匹马也没回到马场或者韩家。 霍青山问: “那天韩老大走之前跟什么人见过面,或者说了什么。” 都没有,韩老大来马场看过他们喂马后就要歇息,又喝了两杯酒…… 说到这儿有个人想起来道: “马威,可能见过马威,也可能没见过。” 因为韩老大牵马出去的时候,马威拦过他一下,说半夜骑马外出,被人发现了不得等话,不过韩老大没听就是了。 马威…… 霍青山知道这个马威也是有嫌疑的,只是马威在阻拦韩老大后就去回屋睡觉了,还有人目睹他半夜起夜,怎么来得及赶去杀韩老大呢。 霍青山一边勘测马场地形一边思考这个问题,却发现马场周围有一条湍急的溪流,夹岸风景草长,很是幽静的样子。 霍青山看这个溪流的方向,跟马场回韩家的方向是一致的,当即决定顺着河流而走,一直到韩氏死亡的地方。 走是能走到的,但是霍青山还有一个疑问,马威即使乘坐木筏,因为是顺流可以很快抵达,那他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呢? 骑马?马蹄动静大,还会发出嘶鸣,这怎么处理呢。 第四百七十七章 春娘 马威被发现起夜是在丑正之后,因为那人负责马场的更时,所以记得清楚些。 这个时辰距离韩老大死大约半个时辰,来回时间是来得及的,就是不确定马威如何折返,更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人了。 林晓根据对韩氏尸体的检查,还有对卢氏身材的考量,倾向于韩氏不是卢氏杀害的。 林晓对霍青山道: “你看啊,韩老大人高马大的,且根据周围人描述他是力气很大的,更别提当晚他还是骑马走的。” 这样一个人,在面对一个和他起过争执的人时候,他肯定不会掉以轻心的,怎么会轻易被对方一刀刺中心脏了? 而且卢氏身材肥胖,也只到韩氏胸口,两个人的体格怎么看卢氏都不占优势。 可是韩氏身上没有明显打斗痕迹,他的衣服甚至都没有破损,只有手腕有点淤青。 根据林晓从卢王氏那儿了解到的,卢氏身材是虚胖,胖归胖,却一点力气没有,他虽然喜欢骑马却不爱运动,平时爬个小山都气喘吁吁的。 他爱骑马也是因为不爱走路。 这样的卢氏哪里能够如此轻松制服韩氏呢? 这里面有疑。 还有一点,根据林晓从花娘那儿了解到的,春娘是个潇洒 人物,而卢氏的能力显然很是一般。 春娘怎么会把真情和希望寄托在卢氏身上呢? 听完了霍青山的了解,林晓表示马威有嫌疑,需要着重调查。 据悉马威是韩老大身边得力助手,也是长得高大,力气很大。 再加上他和韩氏熟络,要是他突然出现在韩老大面前,那他是不会太多提防的。 其实此案疑点颇多,都是细心留意就能发现的,但是县令因为一块布料加上有人见证韩卢二人起了冲突,就人证物证俱在,不容狡辩,实在草率。 霍青山这边则还有疑点,比如马威可以乘坐木筏赶路,可是回来怎么回?他如果骑马回来的话,马去哪儿了? 他们这一番来回,已经是黄昏时候,林晓想着还要去韩家看看春娘,想从韩家得到点线索。 不过两个月过去了,有什么线索也被销毁了。 他们两个用过晚餐就去韩家找春娘,林晓先观察了一下韩家的地形,周围有邻居,房屋也是干净整齐的。 春娘现在独居,见到霍青山连忙行礼。 她长得很漂亮,皮肤不算很白但是很干净,像是纯净的浅色蜜,身穿着孝服不掩身材袅娜,说话柔柔媚媚。 虽然都是风尘中人,但 是眼前的春娘和花娘还有香玉奴给林晓的感觉都很不一样。香玉奴的美貌无疑是远胜于她们的,但是说话行事举止三个人都是不同的。 花娘相比之下行为坦荡,香玉奴身姿摇曳,不说身份林晓只觉得是一个活色生香大方展示风情的大美人,而春娘说话举止都有很难遮掩的柔媚。 他们此行主要是问韩氏死的当天她在干什么。 春娘道: “奴家一直在家,到了时间熄灯就寝。” 林晓道: “没有人来打扰吗?” 春娘道: “没有。” 她道: “大人夫人不知道,我夫君他平时管我管得极严格。他若是有事去马场,就把前门后门都从外面落了锁,钥匙就在他身上。要是出远门的话,他就找来宋婆来陪我,其实就是看管我的。” 这韩老大还挺能吃醋的。 林晓确认一遍: “钥匙只在韩老大手上,对吗?” 春娘点头。 他们到了韩老大的卧房,其实也是春娘的房间,霍青山看里头收拾得都很干净,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 他站在窗边,指着一处小房子道: “这间屋子是养马的人住得吗?” 这间房子靠近马棚。 春娘道: “是 。” 霍青山就问: “那你们家中谁负责养马。” 春娘道: “是……是魏山住。” 林晓问: “魏山又是谁。” 春娘道: “就是马威,那是他的诨名。” 诨名把本名都给取代了。 林晓道: “马威平时住在这儿?” 春娘道: “他跟亡夫向来一块行动,亡夫归家他就在家里养马,亡夫外出买卖他就跟着走。” 那马威跟韩氏关系是恨亲密的啊。 林晓又问: “你和你丈夫平时关系如何。” 春娘道: “好啊,我和我丈夫关系挺好的。” 林晓道: “你是如何结识的你丈夫。” 春娘笑道: “还能怎么认识,我从前在怡红院,他来光顾,就看上了我,后来就把我给赎身了。” 林晓道: “不好意思我冒昧问你一个问题,额,韩老大是你的熟客吗?” 确实很冒昧,春娘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林晓道: “也就是说,韩老大他是光顾过你很多次之后才提议把你赎身的吗?” 春娘道: “也没有光顾很多次。” 林晓问: “那他为什么要给你赎身是你主动提出来的还是他提出来的。” 春娘 道: “是他提出来的,大概是我合他眼缘吧,他年纪也大了。” 林晓又问: “能从青楼脱身,你也算是很幸运了。” 春娘道: “是啊,可算是老天开眼让我脱离苦海。” 说完顿一顿,又拿着帕子遮脸嘤嘤哭道: “可是他就这么去了,留下苦命的我啊。” 林晓道: “今年春分你在哪儿。” 春分…… 春娘好好想了想,道: “春分那会我夫君外出买卖去了,我自然独自在家。” 林晓道: “仍旧是宋婆陪着你?” 春娘先是点头,然后摇头,不知所措。 林晓问: “宋婆没有陪你?说清楚些。” 春娘道: “那会子我夫君还没想着找人来陪我,是过后他回来才这么安排的。” 那就是说,春娘是有机会在春分的时候和卢氏来往的。 她到霍青山身边,他还在观察那间小屋子,观察那个马棚。 霍青山带林晓去那房间检查,现在马威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偶尔去马场。 韩氏死了,但是贩马生意不能断,马威从前事二把手,现在自然接手了。 马威的房间从外面上锁了,春娘也没有钥匙,霍青山自己把锁拧开进去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马威 马威的房间是很干净的,就是那张床小小窄窄的,马威人高马大的睡起来估计辛苦得很。 里面没有衣柜,只有一个小破箱子打开空无一物,也没有别的东西。 春娘道: “我夫君死后,马威就搬出去住了,东西自然也都搬走了。” 霍青山道: “你之前说马威是韩老大的得力手下,是吗。” 春娘连忙点头。 林晓皱眉,得力手下就睡这么个房间?床一动三晃的,桌子不知道是哪年的,茶壶还是缺口的,茶杯也是破损的,一个小箱子还是被虫蛀了的。 男人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得力手下吗? 这是男女差别吗? 霍青山问: “你知道马威的来历吗?” 春娘摇头表示不知,看样子霍青山还要再问问别人了。 从韩家出来,林晓就分析出了很多疑点,首先就是马威住的地方不太符合得力手下四个字。 她问霍青山,道: “你会让自己的得力手下住这样的房间吗。” 霍青山道: “自然不会。” 马威相马养马都很厉害,韩老大是离不开他的帮助的,这样的人必定要好好对待才对。 林晓道: “还有,春娘回答我问题的时候好 像有在撒谎。她对韩老大根本没有感情,她说韩老大给她赎身的时候什么表情没有。” “还有,韩老大生性多疑,脾气暴躁。她在说到春分时节,宋婆的事之后语焉不详,她这是下意识撒谎后反应过来不对劲才连忙改口。” 霍青山点头,道: “我们去找宋婆。” 这宋婆住在韩家后头的巷子,也不难找,他们到的时候宋婆要打算休息了,但是见二人前呼后拥更兼霍青山一身官服,就连忙迎接他们进去。 说起来韩老大,宋婆也有印象,道: “韩老大这个人啊,他脾气不好又爱骂人打人的,好在他看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平时为人和善倒还尊重我。” 林晓提起韩老大请她陪春娘的事来,宋婆道: “那是今年二月底的事了,他从外地回来后就过来找我,说以后他要出买卖出门就让我去陪他媳妇。” 林晓问: “韩老大可有说原因?” 宋婆道: “还能为什么,他的那个娘子啊不是个安分的人。” 她看一眼霍青山,声音小了下去,道: “那个春娘不是个正经人,特别不安分。韩老大一出门,她就打扮地花枝招展地诱惑男人。” 霍青山 问道: “是韩老大回来后发现春娘不安于室,所以找你看管春娘?那颗可知对方是谁?” 宋婆欲言又止,道: “其实吧也不知道是谁,就是大人你看春娘那样子,就知道她不安分,闲言碎语的不好听。” 就是没有确凿证据,但是韩老大疑心病实在太重了。 不过根据卢氏证词,春娘的确在春分那天开始和他有染。 霍青山又问宋婆陪了春娘几次,宋婆道: “没去陪过,韩老大找了我后没多久就死了,那段时间他没出过远门。” 霍青山又问宋婆对韩老大还了解多少,宋婆道: “那韩老大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 原来韩老大本来不是养马的,他父亲是给大户人家牵马的,后来开始做起来贩马生意,便渐渐发达了,至于怎么做起来的她就不清楚了,只是韩老大去了外地一两年,回来就牵着好几匹好马,卖了后发了家。 这里面也有问题。 霍青山又问宋婆对马威认识多少,宋婆不清楚,只知道是韩老大做贩马生意那年跟他回来的。 眼看天色不早,他们两个人就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做调查。 看样子明天审问的重点是马威了,也就是 魏山。 林晓道: “你看这又是一个疑点,这儿人人叫马威,只有春娘脱口而出他的本名魏山。” 两个人关系是很亲密的。 林晓觉得嫌疑最大的就是马威和春娘,两个人很有可能有染,合谋杀人栽赃给卢氏。 林晓也打听了一番,得知卢氏在山阳县人缘其实不怎么样,他为人很张狂,仗势欺人说得就是他了。 也许马威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卢氏,所以干脆栽赃给他。 霍青山道: “明天我们仍旧先分头行动,我去审问马威,你去审问卢氏,问他对马威的印象如何。” 林晓点点头,道: “你可以让人带花娘去一趟山泉县,把怡红院的老板带过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她。” 霍青山把这件事交给十二去做,让他们速去速回。 次日一早,霍青山去审问马威,林晓去问卢氏,问他对韩氏身边的马威有什么印象。 马威、马威……卢氏想了半天,林晓道: “就是韩老大旁边那个人,那天在十里亭,他不还是帮你解围了吗。” 卢氏想起来,他被困在牢里太久,脑子都不好用了,他连忙道: “对对对,马威,他人还好啊。哦哦,对了, 他有嫌疑,他有重大杀人嫌疑!” 林晓道: “你好好说,有没有嫌疑我们会判断。” 卢氏道: “那个马威,他家原先也是贩马的,还做过我家的生意,他原本是山泉人,不知道怎么家里落魄了给韩老大当下手了,我还跟他叙过旧呢。” 山泉人,贩马生意的,和卢家从前是旧相识。 要素齐全了啊。 林晓道: “你确定是叙旧,不是羞辱吗?” 见卢氏不说话,林晓道: “你最好老实说,不然怎么救得了你。” 卢氏想了想,道: “这也不算羞辱啊,就就……就是我看见他给韩老大当手下,我就笑了笑,问他怎么沦落至此了。韩老大说了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跟着笑了笑,这不算羞辱吧。” 林晓道: “你觉得不算,别人未必这么想。对了,他有没有求过你什么事。” 卢氏道: “他问我借过钱,说想要东山再起,我说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就没答应他。” 卢氏像是踩雷一样蹦跶着到了门前,跟林晓声嘶力竭道: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他一定是记恨我嘲笑他,不帮他,所以才杀了韩老大然后栽赃给我。” 第四百七十九章 宰相来了也得给钱 林晓有自己的度量,道: “你别激动,倘若你真的是被冤枉的,我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卢氏道: “我是被冤枉的,真的是被冤枉的!夫人您相信我!救救我吧!出去之后,我一定倾家孝敬你!” 林晓道: “我查案是为了给死者一个公道,不让人受到冤屈,不是为了你的孝顺,你在牢里好好的待着,闲着想想要是能侥幸洗脱冤屈出去后做点什么善事还原才好。” 林晓说完出去,这牢里空气实在不好闻,待久了有点头晕。 她去找霍青山,霍青山还在问马威,关于马威的事情比较多问得比较久一些,她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马威出来。 霍青山喝茶润润喉咙,把记录的口供给林晓看去。 马威原名魏山,原本山泉人氏,家里养马的,今年二十五岁。 说起来家里本也算是富裕,可是五年前家里一夜之间落魄了,养的马死了十分之九,欠债累累,父母病气交加之下死了,他为了还债加给父母安葬卖身给韩老大给他相马养马。 霍青山有问马威家里的马是为何病死的他可知道,可是马威都说一概不知。 五年前……卢氏和韩老大做生意也是五年 前。 看样子马威家的落魄跟韩老大有关系啊。 林晓道: “其实卢氏的嫌疑几乎可以排除了。” 没有打斗痕迹,卢氏又体胖气虚,韩老大是公认的人高马大力气大脾气暴躁,他两要是起了冲突怎么看都是卢氏会落了下风。 但问题是如何确认凶手是马威。 霍青山想过,那天马威可以做木筏顺流而下去杀韩老大,然后骑马回马场,让木筏顺着河流丢弃。 林晓道: “那要是找到了马,是不是能证明他的杀人嫌疑了?” 霍青山摇头,他已经派人去马威家找到了那匹马,可是马威说他心仪那匹马时间很长了。韩老大死后,马儿自己回到了韩家,马威就将马带走了,也没有官府的人寻找索要,他索性不提了。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那要怎么确认杀人的是马威,找到确凿证据让他认罪呢?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案发现在附近走了何止成百上千的人,有线索也被破坏地一干二净,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古代很多案子就是这么,有时候你明明已经很靠近真相了,可是缺少证据啊。 你说你上哪儿提取指纹和DNA? 霍青山道: “按照我的意 思,把他和春娘绑来,痛打一顿不愁他们不招。” 不然还能怎么样,眼睁睁看着凶手逃跑吗。 林晓道: “严刑逼供你不怕被人说你屈打成招吗?” 霍青山道: “那你有什么想法?” 林晓摇摇头,她还不太清楚。 霍青山道: “倘若你此刻想不出来,我们何不出去走走,四处探访,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顺便还能看看民风民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冤案,有没有什么民间疾苦。” 于是林晓便和霍青山出了县衙。 这个山阳县顾名思义,是在山的南面,阳光充足天气炎热,但是水土很好空气湿度高水果很甜。 霍青山换了常服和林晓出门,林晓一边摇着大蒲扇扇风,两个人一边散步在街道上。 林晓道: “虽然这个扇子没有团扇折扇那么文雅,但是它够大啊,扇得风也就大,也就更凉快。” 你看蓝宛那把也就遮脸的团扇,扇得风够干啥的,这大蒲扇才是王道。 霍青山笑而不语。 他们行走的地方是山阳县的经济政治中心,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很好的地方。经验告诉林晓,想要看到民间疾苦,必须要走偏僻小路,去城外的土巷破庙 里才能看到。 可走了没多久,林晓就被路边卖酸梅汤的吸引了,和霍青山痛饮了两大碗,真的很解热开胃啊。 这里还盛产一种红红的小野果,不是山楂,是一种软软的果子,口感有点像草莓,甜甜酸酸很好吃的。 林晓想要是被这种果子点缀在蛋糕上那也是很不错的,效果比草莓好。 或者拿来做冰淇淋,她道: “我们去摘点果子吧,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霍青山道: “摘什么,这不就有卖的。” 林晓看过去,路边确实有卖这种小野果的,还挺便宜,就拉着霍青山去买。 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对方一行人穿着整齐头戴布帽,一看就很像是家丁一样的人物。 他们伸手一抓一大把,把这小红莓就往嘴里送,口里嚷嚷道: “勉强梦入口,行,我们老爷要了,端走!” 那摊贩老爷爷陪笑说了个数字,说既然是彭老爷要,那十文钱就够了。 为首的家丁听了瞪眼驼背,吼道: “十文?!” 老爷爷哆嗦着比划道: “八……文……” 家丁立马唾了一口道: “八文?!我们老爷德高望重,吃你一点野果,你竟然还敢要钱!我看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还揪住老爷爷的衣领,几乎把他提起来。 可怜那老爷爷胡子都白了,头发也稀疏,哆嗦着腿在那儿拱手求饶。 家丁还趾高气昂地道: “我们老爷吃你一点果子是看得起你,竟然还敢要钱!你信不信我把你这最后几颗牙也给打没了!” 这真是太岁头上动土啊。 林晓立马过去一把扼住家丁手腕,手略微一用劲,痛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立马松开老爷爷求饶。 林晓道: “买东西就要给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犹如杀人偿命。你们这样抢夺他人财物,不怕被告上官府吗!” 那一干人等本看林晓这么个大美人突兀出现,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嘴里叫着美人娘子很不尊重的样子。结果此刻美人变成了夜叉,把他们吓得腿软后退。 林晓道: “这果子是人家辛苦采来卖得,明码标价两文一斤,要吃就花钱买。你们是不识字还是没耳朵,又或者非得人来教你们。” 那家丁犹嘴硬,道: “这是我们盆老爷要的……” 林晓道: “管你彭老爷碗老爷,就是宰相来了也得给钱!” 霍青山在她身后摇着蒲扇轻轻一笑。 第四百八十章 彭老爷 众人被林晓的气势震慑住了,哆哆嗦嗦不敢说话,犹犹豫豫害怕上前。 林晓把这管事的撩开,管事向后跌了数步,他还想找林晓麻烦,可是又畏惧于林晓的武力,最后抛下一句“你等着”就逃之夭夭了。 老爷爷见状连忙拿大荷叶包了满满一大包红莓果给林晓,道: “夫人,谢谢你好心救我这老头子了,这果子给你,你快走吧。” 林晓让老爷爷把果子称重,她给钱。 老爷爷摆摆手道: “我不要你钱,你赶紧走吧,你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是我们县里的彭老爷,他这个人啊非常厉害,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啊。你长这么漂亮,让彭老爷看见了肯定要被抢走的。” 听着老爷爷语重心长的劝告,霍青山上前一步,林晓道: “他还敢强抢民女?真是岂有此理。” 老爷爷着急地跺脚,让林晓快走,看到霍青山,又是一愣,指着道: “这是你男人?” 林晓点头。 老爷感叹一声,心想眼前这对夫妻真是般配无比,像是神仙下凡。 老爷爷劝道: “老爷,你赶紧带夫人走吧,这彭老爷真的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霍青山道: “爷爷你 放心,我们不是一般人。” 老爷爷笑道: “难道你们是神仙托生的不成。” 霍青山林晓对视一眼,林晓笑道: “差不多。” 老爷爷呵呵笑着,霍青山拿了一两银子给他,道: “爷爷,这些果子我们都要了。” 爷爷推手道: “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 霍青山笑着把银子给他,道: “没事爷爷你收下吧。对了爷爷,你能不能把那位彭老爷做过的坏事都告诉我,我好帮大家申冤。” 老爷爷犹害怕,林晓只得告诉他,他眼前这位神仙托生的人物是当朝右宰相,奉旨视察各地的,若是有冤情冤案贪赃腐化都归他管。 老爷爷闻言激动地不行,又是忙着要给霍青山下跪又是把银子还给他的。 霍青山扶爷爷坐下,道: “爷爷你别激动,你先把你知道那彭老爷的事都告诉我。” 老爷爷说这彭老爷家是本地有名的地主了,彭老爷还是个秀才,家里祖传的百亩良田,这山阳县最肥沃的地就是他家的。他这个人啊经常欺压田里的佃户,除了每年春秋的佃租外,彭家还会时常来田里要这要那儿,看见这家的鸡好就抓鸡,看见那家的鸭子肥就抢鸭 ,更有甚者看中谁家的女儿妹子就抢进家里霸占了。 这位老爷爷便是彭老爷家的佃户,租得是彭家的旱田。一亩三分地的粮食不过两石,他们收租就拿走了一石四斗,更借口他们不及时交银子出来,便又抢夺了不少粮食去。还让他的儿女去给他家做苦工,如今家里没粮没钱,他只好翻山越岭地采点野果来补充点家用。 林晓气得把荷叶都揪破了,数粒小红莓跌落在地。 她恨道: “怎么这些秀才举子的,一个个仗着家里有几亩田几间屋,为非作歹,真是枉读圣贤书了。” 老爷爷说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擦擦眼角。 说话间刚刚那群家丁就拥着一个坐着遮阳凉轿的男人过来。 林晓看去,轿中男子并不是她想象的脑满肠肥,反而身材还挺匀称的,打扮得像模像样的。 这个彭老爷示意仆人驻足,居高临下地看路旁三人,其中一个老货无甚特别,倒是旁边这对男女真是出尘脱俗,令人眼前一亮,再看他们身上穿着寻常布衣不由得点点头。 老爷爷哆嗦道: “就是他。” 林晓安慰爷爷让他放心。 彭老爷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道: “就是你们打伤了 我的家仆。” 林晓道: “是我打的,怎么……” 彭老爷道: “打人还敢这么嚣张,信不信我送你去见官,到时候让你赔得倾家荡产不说,还让县官老爷把你剥得精光游街示众。” 霍青山道: “你的家仆强取豪夺在先,我们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就是告到县令面前也不怕的。” 彭老爷哼了一声,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哼,真是群长了张利嘴的刁民。告诉你们,我的家仆被你们打断了肠子,现在命悬一线!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拿出五百两银子来作为赔偿……” 林晓道: “喂,你这是讹人。什么肠子断了,我可没用这么大力气,还五百两银子。” 彭老爷道: “我就知道你们没这么多银两,不过没关系,我彭某人最是热善好施的。你们若是拿不出这五百两,就卖身入我府中为奴为婢,任我驱使。这就是第二种选择。” 林晓笑道: “任你驱使,是不是还要负责给你暖被窝啊。” 彭老爷闻言又看看两个人,道: “你们也算是有点姿色了,若是乖乖听话,我疼你们也未必。” 林晓心想这人还挺注重语言的 艺术啊。 霍青山道: “我选第三个。” 彭老爷道: “哪来的第三个。” 霍青山道: “我们可以去见官,让县令明断。” 彭老爷看着霍青山,哼一声,指着他道: “尔等刁民还敢去见官!你可知道这事若是到了县令大人前头会怎么处置。” 霍青山道: “你说会怎么处置。” 彭老爷道: “县令大人非把你们痛打八十大板,再把你们游街示众不可。” 霍青山道: “那我们就去见官吧。” 彭老爷看了两个人,还要说什么,林晓站起来道: “怎么,你不敢去见官?怕被发现你冤枉人不成。” 彭老爷一拍轿子道: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投。想要见官,好啊,我就送你们去见官。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又吩咐下人去把彭来福给抬去县衙,让县官大人瞧瞧他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霍青山扶爷爷起来,让他陪自己去一趟县衙。 爷爷害怕得不行,林晓宽慰他道: “爷爷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们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前往县衙去了,路上彭老爷还威逼利诱让他们私了,但是他们不为所动。 第四百八十一章 清查 到了县衙,彭老爷也不击鼓鸣冤,直接说自己抓了三个打伤他家仆的刁民,快请县令出来主持公道。 这彭老爷还挺嚣张的,县令大人都要屈居他之下。 不料衙役看见后头的林晓霍青山之后揉了揉眼睛,又睁大了看个仔细。 不错,长这么好看的人少见得很,不会认错。 霍青山道: “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县令请来。” 他们上山,衙役连忙入内,霍青山又指使另外几人道: “看好县衙,不许任何人逃走,尤其是这些人。” 他们遵命,彭老爷见状也愣了一下,问: “他是谁?你们这么听他的话?” 衙役先看了看霍青山脸色,道: “这位是右相大人,奉旨视察的。” 彭老爷心噗通噗通狂跳,腿都哆嗦了,示意家仆把他放下了,站也站不稳的被扶着。 山阳县令着急忙慌地出来了,看到霍青山远远地就行礼作揖道: “右相大人可有何要事。” 霍青山道: “把这几个人带进去,我有事审他们。” 彭老爷当真是个欺软怕硬的,刚刚还咬文爵字一副斯文样,现在就战战兢兢的,直接腿软跪下给霍青山磕头赔罪。 霍青山不管这个, 与林晓扶着爷爷进县衙了。 霍青山先不着急审问彭秀才,而是安抚好爷爷,让人给他上凉茶食物,又问山阳县令跟这位彭秀才可熟悉。 县令战战兢兢,道: “这彭家是山阳县的大户,家里良田无数,仆人几十。” 霍青山道: “就这么一个地主秀才,竟然把你个县令都压倒了不成。” 县令惶恐道: “这些地主乡绅在家乡经营数代百年,根基之深非我一个外派的县令可比。莫说山阳,就是其他地方也大抵如此。” 霍青山道: “你身为父母官,管辖一地百姓,经营一地民生。在你任上,有地主乡绅欺压百姓,你非但不管不问不顾不查,还让一个身无官职品级之人辖制,当真是荒唐。还是说,你跟这些地主乡绅是一伙的。” 山阳县令跪下道: “下官治理不力,望宰相恕罪,但望宰相明鉴,下官绝不敢与他人同流合污。下官在山阳为官四载,一直是极力劝课农桑,若有申冤也是及时审理……” 霍青山道: “四年,你在此地任官已经四年,真不知这四年有多少无辜百姓因为你的疏忽而被人剥削压榨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山阳县令又是磕 头请罪,额头都肿了。 衙役来报彭家抬来一个病人说是要见官,霍青山示意县令起身,命人把病人抬进来。 这人就是被林晓打了几下的家丁彭来福,他还不知道情况有变,在那儿捂着肚子哭天喊地的。 彭秀才等人在那儿挤眉弄眼的,霍青山喝令他们: “好好跪着。” 霍青山看着地上的人,居高临下道: “你家老爷说你的肠子被人打断了。” 那人嚎啕道: “是啊,肠子都断了……” 霍青山道: “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那人道: “我们老爷给我请了最好的大夫……老爷……给我做主啊……” 霍青山道: “把脉哪里能看得出肠子是否断了,我这儿有个更好的法子。林晓。” 林晓把自己的工具拎了过来,霍青山道: “交给你了。” 林晓点点头,把箱子打开,手在解剖刀上一次摸过,最后亮出最大的那把,对彭来福道: “我现在就把你的肚子剖开,看看你的肠子有没有断。” 解剖刀发出寒冷的光,彭来福吓得不敢动了,再看旁边跪着的彭秀才,慢慢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一边打着滚一边喊老爷。 林晓道: “他太害怕了,你们几个摁住他。” 衙役一拥而上,压胳膊的摁腿的,把彭来福镇得动弹不得,嘴里呜哇乱叫。 林晓撩开他的上衣,高高举起刀来,那彭来福疯狂扭动,道: “别别别!我肠子没断!没断!是我们老爷骗人的!求你了姑奶奶!” 林晓收手,慢悠悠到了彭秀才旁边道: “你可听清楚了,你的家丁肠子没断,他还说是你的主意。” 彭秀才疯狂磕头,道: “草民知错,草民被猪油蒙了心,草民知罪,求宰相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能撑船,求夫人高抬贵手放草民一马……” 霍青山道: “听说你家的一亩三分地,两石的收成要交一石四斗的米粮,还要交租金。若是迟了一天半日,就把剩下的收成一并抢走,还逼迫佃户给你家做白工,更是欺男霸女,做了数不清的恶。” 彭秀才压根不敢说话,颤抖着身子在那儿梗着脖子。 霍青山道: “县令,你说这该怎么判。” 县令道: “欺压佃户,强收佃租,应该查清账目将钱粮归还,再按数目进行罚银。至于欺男霸女,倘若是与有夫之妇私通,双方皆判刑两年。若是强行侵犯女子则 徒刑三至五年,情节严重者如侵犯女童、至女子伤亡者、以及霸占良家女子为妻妾者,刺字流放或杀头。” 彭秀才上气不接下气,一个白眼翻到底晕倒过去。 霍青山下令把这一干人等统统关进大牢,待审问清楚再定刑,又道即刻带人去彭家丈量土地,清查账目及奴仆数目,还要过问佃户看彭家究竟做了多少恶。 县令一一答应,立刻亲自去办,爷爷还道自己的孙子还在彭家倒夜香,想要去接他回家,又指着桌上的果子点心道能不能让他带两个去给孙子孙女尝尝。 林晓对霍青山道: “说不定彭家还有什么事呢,不如我去看看。” 霍青山道: “我们一起去。” 他们又去了彭家,那里还没收到风呢,现在看县令领着一堆人进来又是要清点家里奴仆又是要丈量土地又是要过问他们的佃租的,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在那儿哭天喊地说朝廷来抄家了,没天理了。 县令喝止他们,道: “你们欺压佃户,如今事发,这是按律法治你们的罪。” 清点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不少人过来哭诉,有的说自己被彭家霸占的,有说自己被彭家奴役的,县令听得头都大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线索 爷爷把孙子孙子找到,三个人过来要给霍青山林晓磕头,林晓让他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吧,等彭家的账目清点完会把他们被抢走的粮食还回来。 在彭家忙了半天,彭秀才的妻子和母亲还在那儿求情,说放彭秀才一条生路等等。 霍青山置之不理,干脆出了屋子看衙役在一个个地审问下人。 霍青山道: “这山阳县有多少个地主乡绅。” 县令道: “像彭家这样的少说还有五六家,小地主的也有十来家。” 霍青山不言语,县令道: “下官回去就一家一家地查访。” 霍青山这才满意。 他们这一番忙碌直到了晚上,回去时天虽然还没有十分黑,可是夏日的晚风却送来了不少人家的炊烟。 林晓估计这个山阳县藏污纳垢的地方还有很多,真恨不得把每个地方都扒拉一遍。 县衙早就准备了许多美味佳肴给二人食用,虽没有驼峰熊掌,燕窝鱼翅却是满满当当。 但是林晓不吃燕窝鱼翅,这些玩意在她这个学医的人眼里就是燕子口水和鱼鳍,论营养价值还没有鸡蛋高。 不过蓝宛霍溢还是很喜欢吃这些东西的,尤其蓝宛出于公主府的富养,每天都要用上 等燕窝养颜养身。林晓觉得这是个人自由与爱好,不去多管,但是她限制霍溢用补品。因为她觉得霍溢有点发育过度,担心他激素分泌失衡。 因为天气热,林晓只吃了点凉拌香辣鸭子还有点汤就好,实在是今天来回奔波有点热到她了,她看蓝宛吃得很少,道: “多吃点,别拘谨。” 蓝宛道: “我够了。” 林晓道: “你真的饱了吗?” 这也太少了,女生一般十一二岁身体开始发育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 蓝宛道: “饱了。” 林晓道: “好吧,不过你要是晚上饿了记得说出来。” 蓝宛点头告退,霍溢还在慢慢地吃饭。他原本的吃饭习惯不太好,囫囵咽下去都不怎么嚼的,林晓也是教了他很多次才学会细嚼慢咽,林晓现在在教他优雅的吃饭。 毕竟是皇子,还是要注重皇家礼仪的。 教学方式就是让他跟着霍青山吃饭,模仿霍青山的一举一动。 外头人来报十二花娘回来了,林晓立刻就要去见,还回头把霍青山摁住道: “你慢慢吃。” 眼见林晓离开,霍溢抬头望着,霍青山给霍溢夹菜道: “三皇子莫着急,我陪你吃 完再走。” 花娘把怡红院的乔妈妈带来了,林晓看她扑着白白的粉,眼角皱纹像鱼尾似的,嘴唇涂得猩红,头上插着几根金簪子。 林晓让她坐,开门见山地问春娘的事。 乔妈妈介绍春娘是两年多前自愿卖身入青楼的,一不哭二不闹专心接客,生意还很好,就是时常抱怨遇不到一个长得周正又能耐的人。 这些林晓早就已经了解过了,她现在有一个重要问题,她让人拿一张画像来,问: “这人你可认得。” 乔妈妈认了一会儿道: “这人可是贩马的韩老大?” “正是。” 林晓道: “你对他有印象没有。” 乔妈妈拍着大腿道: “当然有了,他不是叫人给杀了吗?春娘就是去年他从我这儿买走的,一个子都没还说买就买了。” 林晓问: “他花了多少银子。” 乔妈妈道: “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是个大价钱了。 不过安州一带富庶,越是富庶的地方美人的价钱就更高,朝凤城里成天有人为了美人一夜一掷千金的。 林晓道: “他是你那儿的常客吗?” 乔妈妈道: “不是。” 回答得很干脆。 乔妈妈 解释这韩老大只在去年中秋过后吧光顾过怡红院几次,然后就给春娘赎身了。 林晓道: “那春娘可有跟你说过这个人。” 乔妈妈想了想,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林晓道: “想到什么说什么。” 乔妈妈道: “那是九月吧,我给她说有人给她赎身,她本来挺高兴的,结果难道韩老大之后脸色就变了,还拉着我的手问我反复确认是不是这个人给她赎身。” 跟林晓想得一样,于是她又拿出第二张画像,道: “那你瞧瞧这个人可认识。” 乔妈妈认了会,道: “有些眼熟,印象不深。” 林晓道: “你仔细想想,这个人个子很高身材魁梧长得也不错。” 乔妈妈道: “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春娘带回来的客人。大概是去年中秋那段日子,春娘出去逛街,逛着逛着带回来一个客人来。后来这个客人还光顾她好几次呢。” 林晓道: “你确定是去年中秋那会?” 乔妈妈道: “是中秋,那会子客人多,我本来想让春娘去招呼大顾客的,结果她却总说要等人。” 林晓知道了,让乔妈妈先下去,又问花娘对这两个人 有印象没有。 花娘见过韩老大,不过是在别的青楼门口看到他的,也不知道怎么来光顾怡红院了。 这些跟林晓想得几乎一样。 安顿好花娘,林晓把自己的分析告诉霍青山: “杀人凶手是马威,春娘是他的合谋。马威家原本是贩马的,却一夜撂倒,背后少不了韩老大的功劳。他可能跟春娘一拍即合,结果韩老大为了羞辱他就把春娘买下来。马威新仇旧恨一块算,最后决定杀了韩老大。” 推理很有意思,可是没有证据。 马威和韩老大的旧恨但是不难查,让人再去山泉县打听就行。 可是如何证明马威杀人呢? 林晓道: “不如这样,你下令寻找谷雨那天晚上于养马场附近一带有看到任何可疑线索的人,若能提供有效线索的,赏银十两。” 霍青山道: “这个法子卢家已经试过了。” 他们开价到了一百两,只招来一群骗钱的。 林晓道: “不一样,卢家找得是有没有看到卢氏从韩家出来的人。我让你找养马场附近有没有看到可疑人物的人,对了,我们赏银五百两。” 她拍拍霍青山的手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损失这五百两的。” 第四百八十三章 调查取证 林晓很清楚,两个月过去了,已经没有什么新线索可以让她发现了。 但是她已经证实了卢氏的杀人嫌疑很小,不说他在春娘那儿的不在场证据无法证明,但是她根据韩老大的尸体伤痕来看,卢氏很难做到。 死者既然和卢氏有争执,那么晚上见面必定不会心平气和,加之韩老大身强力壮,卢氏这样的体格难以对他一刀致命。 问题在于怎么证实马威的杀人动机。 霍青山观察过养马场附近的,是有人家的。 不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时候判案可以灵活一点。 比如说使诈。 先称有河下流的人家当晚看到一个木筏漂下来,便能以当晚有人撑船为由去搜捕上流的人。 林晓敢肯定马威一定是走得水路。 但是马场下去一段路都是没有人家的,这比较难办。 所以再加一招挑拨离间。 春娘和马威的感情也未必那么坚固。 但不是让春娘疑心马威,而是要让马威怀疑春娘,因为一旦坐实马威春娘合谋杀人,春娘也难逃一死,可是春娘若是主动坦白以免死罪那着急的肯定是马威。 再带人去搜捕马威的新家和春娘房间,看看有没有可疑之物。 但是马威家干干净净的,春娘家虽然有什么信物却也做不得证据。 现在的方法就是两方审问,给春娘一个马威已经招供的感觉,让她招架不住主动招供,再加上那五百两的悬赏单子一出,春娘就心虚不已,经不住反复审问。 果然此法奏效,半晚过去春娘便招供了。 …… 这个在专业上叫做诱惑取证,在现代是否合法没有具体标准,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但是在古代,只要能破案就是好方法。 卢氏杀人罪免,但是他和春娘有染,这在古代也是要判刑的,双方皆有家室,得坐两年牢。 卢氏虽然免去了杀人罪,可是还要坐牢,心里依旧烦闷,趁妻子来探望自己分享这个好消息的时候,一边感恩戴德一边又催她去备厚礼谢谢宰相大人和夫人,让他们网开一面免了自己的牢狱之灾。 妻子回去细想,觉得二人什么宝贝没见过,若是为了让他们网开一面去送礼只怕惹人生气,于是备了一份厚礼找了数个工匠连夜让他们做了一个明镜高悬的匾额送去县衙。 霍青山倒不是第一次收到匾额了,他在栗山县的时候因为破了几桩案子,也被人筹钱送了一个 铁面无私的匾额。 实在是那会的他太不苟言笑了,很不亲民。 卢王氏就是来感谢他们为了卢氏的案子忙里忙外,最终帮他洗脱冤屈的,至于卢氏能不能释放的事先不敢提,直到林晓说: “不过你丈夫和人有染,按照律例也得坐两年牢才行。” 卢王氏欲言又止,道: “可是那尹氏她是有目的地勾搭我夫君,为得是栽赃嫁祸给他呀。” 林晓想是这个道理,霍青山道: “那也是有染。” 卢王氏不敢言语,倒是林晓道: “这也不太一样吧。” 尹氏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她和卢氏在一起也是跟马威商量好的方便嫁祸给卢氏,马威这么做是因为卢氏落井下石他心里记恨。 卢王氏又道: “韩老大已经死了,他也不能状告,我夫君他一时糊涂,如今他已经知错了。” 林晓心里叹一声,心想卢王氏也够可怜的,道: “你丈夫这样,你还这么帮他啊。” 卢王氏给林晓跪下磕头道: “夫人,妾身嫁给夫君多年,和他生死荣辱与共,他如今落难,我岂有不尽心营救的道理。” 林晓道: “这不一样,要是我夫君和有夫 之妇有染,我肯定不帮他求情,我还嫌两年判得太短了呢。” 霍青山默默看林晓一眼。 卢王氏也不敢说什么了,霍青山揉揉眼睛道: “你丈夫与人有染此事证据却凿,他自己也供认不讳。” 卢王氏心里知道八成是没指望了,霍青山道: “不过夫人说得有道理,这件事说到底是尹氏和马威设局的,嗯……酌情减轻好了。” 卢王氏激动给霍青山磕头,霍青山挥手道: “你还是好好谢谢我夫人吧。” 于是卢王氏又给林晓磕头道谢,林晓很懵,心想我有给卢氏求什么情吗?她还觉得两年判太短了呢。 当然,这是建立在如果她丈夫在外乱搞的前提下。 但是霍青山已经发话了,林晓就接了这个人情好了。 最后卢氏改判徒刑半年并罚银若干,其银两用于修建道路桥梁等等。 马威(原名魏山)杀人栽赃,手段阴狠,判斩首示众,尹氏合谋杀人,同判斩首示众。 卢氏杀人冤案就这么告一段落。 霍青山林晓又在山阳县待了两天,查阅了山阳县卷宗,又到牢房走了几圈,到田间街巷走了两遭,有冤的申冤,有苦的诉苦,唯恐有人承 蒙不白之冤。 其实山阳县令大体是个好官,因为牢房里没有申冤的人,田间的农民也因为霍青山干预了各地主家的佃租而得回了自己的粮食,各个都喜笑颜开。 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有林晓在,霍青山是不太会干预地主征佃租的事的。 他生于公主府,是清河公主荣宠时诞下的长子,自然备受宠爱,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铺张奢靡,不用为银钱担心。 可是他的父亲是蓝柏。 蓝家几代流传,因为逐渐远离了朝堂中心而失势,又因为人丁太多田庄分割,蓝柏父亲又是家里的庶出,虽有个一官半职却也不多富裕。 可不论是蓝家还是公主府,朝廷俸禄是无法支撑他们奢靡生活的,必须要靠田庄的佃租,还有就是讨好他们期望得到一丁半点好处的人。 这些事情都是藏在锦绣之下的暗流,哪个钟鸣鼎食之家背后不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呢?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撑台面罢了。 但是这些从不在霍青山的担忧范围之内,他也是认识林晓之后逐渐改变自己的观念,了解这些真正的民生多艰。 有时候霍青山很羡慕林晓,敬佩她的赤子之心,可是有时候他又痛恨自己。 第四百八十四章 喜讯 他们一行人又回到安州城,霍青山的考核事项还没做完,这些还是要在安州城内完成的。 蓝宛在清芳院独居数日,好在有王如云等人过来与她作伴倒也不孤单。 经过山阳县一行,林晓对花娘改观不少。 主要是她询问过怡红院的乔妈妈和春娘,两个人对花娘的印象都挺好的,说她性子和顺又刚强,被卖入青楼时寻死觅活,被打听话后又安心攒钱赎身,任由多少王孙公子来给她赎身都不肯。 林晓想只要能确定花娘是一个好人,其他的就不在乎了。 不过林晓不解,花娘本是她的花名,如今已是自由身,为什么还要叫这个名字。 花娘淡淡一笑道: “我本名就叫小花。” 林晓道: “既然如此,回安州后也不用改名字了。” 花娘看向林晓,眼中有好奇之色。 林晓道: “我本来想你来教书的话,花娘这个名字有些不够稳重。” 花娘道: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名字是否稳重与人是否稳重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晓感叹道: “你说得对,是我肤浅了。” 又道: “之前对不起,是我轻视你了。” 花娘道: “没关系,夫 人开设学堂自然凡事要小心为上,何况你并没有因为身份就直接判了我死刑,倒是我的造化。” 林晓道: “实在是女子学堂这件事马虎不得,教书的读书的都要小心保护,我也不能让女孩的父母悬心,也不能让教书的女子家人不安。” 花娘道: “夫人想得周到。” 林晓继续筹备学堂的事,同时霍青山继续考核吏治,下令让安州各地的官员到安州城来一聚会。 天气越发炎热,好在清芳院有冰窖,每天用冰清凉解暑是不用担心的。 霍青山还让人丈量了各地官田、私田,主要是看有没有哪个地方私征良田,看有谁瞒税不报。这是一项大工程,也不是远程控制就可以的,等安州的事做完后霍青山还要去下面各地走走。 林晓又收到卫萄的来信,卫萄给她写信十分地勤快,信上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这封信写学堂今天多收了几个学生,明天那封写写有人家因为家里太穷要把女儿卖了,她极力阻止。 另一封信写卫萄了解到那户人家穷是因为家里是佃户,粮食都被地主拿走了没有剩下的,她去找了人给他们做主,虽然一开始有些害怕,但是想着林晓伸张正义不畏 强权,她也就不怕了。 林晓看了感动不已。 霍青山看她又是欣慰又是欣喜又是感怀的样子,就问道: “可是卫萄有什么好消息给你了。” 林晓把消息分享给霍青山,霍青山道: “我看她对你比对程磊还用心。” 林晓笑道: “你这话说得,学堂事忙需要用心正常。再说了,程家人那么多,哪里用她操心大小事的。” 再者,根据卫萄对她的描述,程磊不仅外边阳光开朗,内里也是很有主见的,俗称大男子主义以及典型的古代公子哥做范。 他把燕然居交给卫萄打理,可是卫萄也只能在程磊允许范围内行事,又有通房丫头在旁边管事,她在程磊身边待得时间更久和上下人都熟络,再加上程磊还有一个很喜欢的侍妾在那儿平分秋色。 在林晓眼里,卫萄现在就像一个古代的艰难媳妇,她对程磊也没有多真爱,那么把重心放到学堂上有些事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霍青山坐道林晓身边,伸手摸了她手腕,道: “他两成亲也有三个多月了。” 林晓“嗯”了一声,笑道: “把出喜脉来没。” “没。” 霍青山松手道: “看样子你我还得加 倍努力才行。” 这话听起来怪有深意的。 霍青山又道: “我让大夫给你开两方坐胎药吧。” 林晓道: “是药三分毒,还是顺其自然吧。” 霍青山道: “你爹不是给你留了笔记吗?上面记载的药方应该会很管用。” 林震山此前在宫中做太医,有很深的经验,林晓走之前还送了几个药方给卫萄他们。 可是林晓不想靠药物助孕,虽然是草药,但是这种感觉会让林晓不舒服,好像自己多么着急要一个孩子,试图用外力催促他的降临。 林晓觉得生儿育女这种事看缘分,缘分到了这个孩子就会来到你身边,不论孩子品性如何,这都是你命中注定的。 在这一点上林晓的想法又让霍青山觉得新奇,但是林晓想这样,他也不多说什么,横竖他们成亲时间也短,真正开始要孩子也不过这几个月,不着急。 只不过到了七月份,安州的英华学堂开堂上课了,学生老师纷纷到齐,霍青山林晓开门迎接,让孩子们在里头分座读书。 与此同时,朝凤城也有了几个好消息。 头一个就是卫萄有孕了,不过时间不长,只一个月来月,还不便对外张扬。 不过入门三 月就有喜,这个速度挺快的,程家父母高兴不已,让她好好养胎,又说以后不要出门乱走动。 卫萄知道这是让她不要去学堂了,可是她心里不愿意,等程磊回来知道这件事也露出喜悦之色来。 他年纪也到了,总得有一个一儿半女的,这不是他喜不喜欢孩子的问题,而是得早点有个后的问题。 程磊道: “你好好养着吧,明天我请位高明的大夫来照顾你的胎。” 卫萄道: “婆婆已经派人请了。” 程磊点点头,道: “那这段时间你安心在家养胎。” 卫萄道: “夫君的意思是不让我去学堂了?” 程磊看着她道: “你还想去?” 卫萄有些愕然,她知道程磊会很难答应,可是自己终究是答应过林晓的,只好道: “如今月份小呢,不碍事的。” 程磊道: “学堂每天都要忙,这要是出个意外。况且你怀孕坐车外出,本就危险。” 卫萄道: “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程磊态度是很强硬的,可是卫萄也不甘服软,两个人僵持一会,大约程磊顾忌霍青山的面子,最后松口让卫萄几天去一次,且不要太过劳累,把事情分摊给别人做。 第四百八十五章 生辰纲 林晓收到卫萄这封信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边欣喜一边激动一边伤感。 卫萄并没有忌三个月不宜告诉外人的讳,她压根没把林晓当外人。 可是让林晓伤感的是,虽然卫萄目前争取了去学堂的机会,可是等月份大了和生孩子了,程家定会对她去学堂百般阻扰的。 如今学堂几位老师都是许了人家的,再过段时间只怕学堂没了老师了。 林晓都不由感慨,这就是女性职场生存难题吗。 不过这封信霍青山没有及时看到,他起身前往别的县城了,林晓因为开学堂的事所以留在安州城内,蓝宛在旁辅佐她。 可是天气炎热,蓝宛自幼娇生惯养身体经不住这样连日劳累,便有些病倒了,又是请医慢慢调制。 林晓觉得蓝宛身子太弱了,身上瘦瘦的跟柳条一样,胳膊腿一点力气没有,多走几步路就累得满头大汗。 这样的身体一遇到伤风感冒很遭罪的。 林晓暗自给蓝宛做了个训练表,从饮食到运动量都有规划,等她病好就实施,希望能帮她强身健体。 又感慨蓝柏自己也是文武双全的,怎么到了儿女这便如此不平衡。 学堂开学,林晓自己也亲身教课,教书识 字这些事她还是很能做得来的,又请了一些手艺人,让他们教导女孩一些技能。 同时想着下个月是霍青山生日了,到时候给霍青山准备什么惊喜。 可是一想到霍青山啥也不缺,林晓就苦恼,总不能现在怀个娃给他吧,还是另外想点东西好了,找找他喜欢的字画碑帖或者能入他眼的奇花异草。 有这个问题的不仅仅是林晓。 安州乃至江北一地的大小官员和大小地主和大小富商都在同州刺史和安州刺史的主导下,商量着给霍青山备一份礼物,积少成多编成了生辰纲,数目在几万贯左右。 等第一批生辰纲送到的时候,林晓第一直觉是,这玩意竟然没有被人智取。 原谅她首次接触生辰纲就是水浒传里的智取生辰纲,到了古代虽然见识过人过生日客似云来礼物堆成山的样子,但是没有接触过生辰纲这玩意。 大约是生辰纲这玩意到了朝凤之后会拆开呈上来,所以现在原生态的出现在林晓面前给她了一个冲击力。 押送生辰纲的人把礼物单子呈上来,里面名字若干。 林晓看了之后思考这东西该怎么处置好。 留下来?回头被人当成把柄状告霍青山咋办。 送回 去?要是路上出个意外被人说监守自盗咋办。 林晓就让人把礼物原封不动地放进库房里,再把礼物单子放好,等霍青山回来再商量着办。 如果霍青山觉得这礼物没问题,那收就收吧,要是他觉得不妥那就让他自行解决。 就这样不过两三天的功夫,霍青山从外地回来了,他是因为发现某地土地数量有异才去出差的,过来的时候脸都黑了一些。 霍青山跟她分享自己的检查成果,原来是有县令嫌弃分给自己的职田不好,所以把职田和收成好的官田暗自调换,又以权谋私侵占民田,瞒报官田收入,把收成都归到自己腰包里。 这是重罪了,官员以权谋私侵吞土地,虚报官田收成,暗中损伤国家利益。 看样子这个县令是做不长久了。 林晓听霍青山说这个名字眼熟,她去把礼物单子拿来看,赫然有这位官员的名字。 林晓把有人送来生辰纲的事说了,霍青山仔细看去,点头道: “好,再添一条行贿罪。” 林晓心想,这个县令有点作茧自缚。 林晓问: “那剩下的呢。” 霍青山道: “你说怎么办。” 林晓道: “你不怕被人说你受贿啊。 ” 霍青山道: “这些地主富商送得礼,任他数目多大也不要紧的。至于官员送得,数目巨大的我会禀明圣上的。” 林晓道: “他们说这还是第一批呢。” 霍青山道: “剩下的一样处理。” 其实林晓也没看过这些东西,她怕箱子打开破坏了封条就说不清了,只不过看礼物单子她就觉得有点璀璨。 什么金凤凰金龙,这些地主富商不余遗力地用金子来彰显自己的财力。 霍青山还问林晓有没有给他准备礼物。 林晓表示: “这儿这么多东西,后面还有,还不够啊。” 霍青山道: “这些是俗物,我想你会给我准备点不一样的。” 林晓笑道: “天底下好东西你想要什么没有,就别为难我了啊。再说了,我的东西都是你给的,实在不行我拿我的私房钱给你打个金的玉的,凤凰龙都有了,给你做个小金人如何。” 霍青山笑着看林晓,道: “真拿你没办法,算了,你还是把银子省着用在刀尖上好了。” 说到刀尖,林晓道: “要不……孟烧在铸剑,我把那把剑买下来送你。” 这话说出来林晓自己都觉得好笑。 霍青山 道: “这种浪费钱的事你也想得出来。” 孟烧如今在他手下做事,哪里还需要用钱去买东西。 霍青山道: “而且孟烧现在铸得这把剑是我要送给程磊的。” 再过两天就是程磊生日了,霍青山就让孟烧铸一把剑给程磊。 说起来程磊,林晓想起来之前铜矿案,问霍青山: “永安侯那件事……” 霍青山的表情告诉林晓,他还没告诉程磊。 霍青山这种一边对你好,一边设计你的,但是跟没事人一样的心态,林晓是极度佩服的。 林晓道: “我去看看那些礼物,要是有好的那两件出来,你帮我一块送到朝凤,我也要送人。” 不过不是程磊,她要送卫萄文妙她们,林晓又自言自语一句: “文妙过段时间也要成亲了,得送份厚礼。” 看着林晓离去的背影,霍青山慢慢饮茶不多说话。 林晓看了礼物,虽然这些东西名字很俗,但是样子还是不俗的,精致物件也有些,她也不自己挑,而是让山茶玫瑰她们来选。 不过山茶眼光不太行,选得东西都是又大又笨重的,金灿灿地在那儿,玫瑰选得雅致一点,是玉石的。 林晓摆摆手让她们重新挑。 第四百八十六章 生辰纲案 霍青山的生辰纲在路上被人劫走了。 林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仅不意外,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批生辰纲是锦州绵州两地给霍青山准备的礼物,内有上等锦州锦百匹,还有陈酿若干,以及各色珠宝,价值上万。 这批生辰纲从锦州入绵州,会和后再由两地人共同护送入同州再进安州,偏偏在绵州同州交界处被人劫走了。 官吏道: “是被一群草寇劫走的。” 林晓一笑,想来这些草寇认为生辰纲都是不义之财,是民脂民膏,霍青山是一个大贪官,所以劫就劫了。 绵州锦州刺史也这么想得。 这件事闹得虽然很大,因为护送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却都中计。但是他们又不敢声张大肆搜捕,唯恐此事宣扬出去被扣上一个行贿的罪名,现在急得是焦头烂额。 这个消息是安州刺史府的人告诉他们的,原来同州等地也给霍青山准备了礼物,不过同州刺史把礼物都留在同州了,因为霍青山下一程就会到同州,这样做省事安全。 可是其他人有所不愿意,但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大家也就无可奈何了。 林晓便向人问: “可知道生辰纲具体是怎么被劫走的?” 他们答 道: “是这样,这运送生辰纲的队伍一路走到绵州同州交界一处野山坳里,遇到了一队卖枣子的行商,还遇到卖酒的挑脚汉,他们见卖枣的商人喝了酒没事就嘴馋也去买酒喝,不料都被迷晕了……” 那人看着林晓神色不对,小心道: “夫人……?” 林晓“嚯”的一声站起来,逼问道: “可知道是什么人劫走生辰纲的!” 那人吞吞吐吐道: “一群山贼罢了。” 林晓激动不已,又道: “绵州到同州一带有很多山贼吗?知道他们藏匿在哪儿?” 看林晓那么着急,几个官吏也慌了,道: “绵州边界素来不太平的。” 林晓激动地拍掌,这群山贼劫生辰纲的方法不就是水浒传里的吗?就连行商人卖得都是枣子,还都是酒。 难道提出这个方法的人跟她一样是穿越而来的? 林晓迫不及待地找到霍青山,道: “生辰纲那件事你可知道了。” 霍青山道: “听说了。” 林晓道: “你不管吗?” 霍青山道: “绵州刺史会去查的。” 林晓道: “只怕他们不敢声张,要暗自吃了这哑巴亏。” 霍青山道: “你怎么这 么紧张起这批生辰纲了。” 林晓道: “这些山贼诡计多端,他们在绵州一带盘踞不知还要惹出多少祸端害多少无辜百姓。反正我们也在安州待了那么久,不如现在就去同州抓山贼。” 霍青山道: “那你的学堂怎么办。” 学堂开了没多久,缺不了人。 霍青山道: “我这儿还有些琐碎事没做完。” 他踱步,道: “这样,我让同州绵州等地刺史合力抓山贼,待安州事宜都处理妥当也好交接。” 林晓道: “那你记得要让他们留活口,全部都留活口。” 霍青山点头道: “这是自然。” 林晓心里对那群山贼牵挂不已,想着自己穿越来此五年多了,难道终于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同样命运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寝食难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想要是找到那个人真的是穿越的,是不是可以弄明白她是怎么穿越而来的?那能反推出回去的方法吗? 可是她要回去吗?又真的能回去吗? 只怕她的身躯早已经化作灰烬了,如何又回得去呢。 林晓想到这层心里就无限失落,又想自己其实在这儿生活得挺好的,霍青山那么爱她,也有知心的好朋 友,生活也无忧无虑的。 只是林晓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太寂寞了,一想到现代的文明,一想到自己从另一个时空来到这个地方,林晓内心就会有无限的神伤。 她想,要是能遇到一个同样穿越而来的人,那有人可以聊聊天也是很好的。 霍青山轻轻翻了个身去抱林晓,手指刮着她的肌肤,道: “有心事?” 林晓道: “嗯。” 霍青山道: “还在想山贼的事?” 林晓绵绵叹气,霍青山道: “绵州锦州多山,有山贼是正常的,我们之前从绵州出来的时候也不太平。” 林晓道: “我担心这件事要是闹大了,对你不利啊。” 江北一带许多地主巨贾都在给霍青山送礼贺生,林晓道: “我怕传到京城你说你贪赃受贿……” 霍青山抱着她道: “不用紧张,我有分寸的,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圣上。” 林晓辗转反侧,她真的很想知道出这个主意的人是不是和她一样穿越而来的。 霍青山抱着她,下巴轻轻蹭她肩膀,林晓又是翻身过来道: “我觉得那群山贼有古怪,想见见他们。” 对于林晓的很多要求,霍青山向来是直接答应的,这次也 不例外。 霍青山百般要求先不要打草惊蛇,绵州同州等地加强防守,山贼务必留活口。 他看山贼不过是乌合之众不用多怕,但是林晓这般重视,他便先派了一支人去打探情况。 适逢孟烧铸得新剑已成,霍青山试过后大为欣喜,与林晓共同观赏这把剑。 要说上好的宝剑林晓也见过不少,可是这把却给林晓很不一样的感觉。 霍青山知道程磊性格张扬喜欢浓烈夺目的东西,所以这把宝剑剑柄上镶嵌上好宝石数枚,剑柄有旋纹防止脱手,剑身花纹是规则的菱纹,呈黑红之色,泛着淡淡光泽。 林晓轻轻弹一下剑身,这声音好似响在她心里了,随手舞了几下,那剑光明灭好似将光阴斩破。 她叹气,道: “这孟烧真是个天才。” 霍青山道: “也不枉费铜陵一行了。” 林晓道: “你不是答应他要帮他找碧鸾吗。” 霍青山道: “我已经让人打听消息了,原来鸣鸾班现在在净州,就在凌州旁边,我已经让我叔叔去找她们了,就送到同州去。” 林晓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同州。” 霍青山道: “过两日吧,我还在想要不要让宛儿在这儿留几天。” 第四百八十七章 生辰纲案二 霍青山想让蓝宛在安州多待两天,帮忙管理学堂,一来锻炼一下本领,二来帮林晓分忧,只是怕留蓝宛在这儿多少有些不安心。 不过蓝宛倒是不介意,说自己可以留在安州帮忙,霍青山就留下暗卫保护她安全,至于丫鬟蓝宛是不缺的。 至于三皇子,他的身份霍青山没有对外公开,他是皇子自然不便单独留下就跟着一起走了。 众人启程前往同州,但是也不是长驱直入,而是路上停停走走,考察了几个县的情况。 霍青山并没有把大小县走遍,若是这样只怕两年也走不完,是先把各地卷宗看过,农户做了统计,有异的派人进行复查,有冤情和疑惑的着重考核,若是有地方有灾情或者匪乱就去亲临。 如此走了二十来天才到同州城。 按照程行之的话来说,正好,能给霍青山过生日了。 与此同时,京城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数桩喜事。 文妙和京兆尹白大人次子的婚事于数月前定下了,因为白大人不是喜欢奢靡的人,所以跟文家商量不必太过铺张。文家本来囊中羞涩,如今儿子考取功名得了好差事,女儿得了好姻缘已经天天吃斋烧香,如 今婚礼一切流程都按规矩走,白大人携母亲上门提亲很有体面,只不过婚礼不大费周章,倒如他们愿了。 这门亲事虽然不如卫萄程磊那般显赫,可是对文家而言也是高攀了。他们不过忠义伯的族亲,俗话道朝廷还有三门穷亲戚呢,他们家着实艰难。 文父痛饮三杯,笑道: “夫人你说得对,当初送女儿去英华学堂真是送对了。” 若不是让文妙当了女学士,哪里有机会得公主赏识,哪里有机会在皇帝面前露脸?白大人这门好亲事哪里够得上? 想到这儿他心里就叫一个美啊。 文妙却道: “也是林姐姐抬举我。” 她知道白大人和林晓关系很好,林晓也很尊重白大人。 文母抹抹眼泪,道: “不管怎样,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了。” 白家次子虽不如长子出类拔萃,可也是一个有品学的人,加上白家家教很好,也是一个谦谦君子,现在在礼部学习前途不愁。 如今有了这门好亲事,忠义伯家的人都对他们关照多多,滕家也送来不少东西,还有远在江北的林晓也送来贺礼。 除此之外蓝嫣和探花郎的婚事也在最后的准备当中, 看样子这几个月要有很多喜事发生。 几家欢喜几家愁。 同州城内 时隔一年多,再到同州城,这儿的一切似乎都没变化,又好像变了很多。 同州刺史依旧是程行之,他带领地方官员迎接霍青山。 程行之道驿站太过简陋,霍青山随行人员众多,他就近准备了一所院子给霍青山住。 程行之安排得都很妥当,卷宗都已经准备好,甚至已经帮林晓物色了一些饱读诗书有兴趣参加学堂的女子。 总之,霍青山在安州城做得一切事程行之都有提前准备。 林晓其实还挺好奇霍青山会怎么处置同州的一切,程行之是程磊的叔叔,虽然不是亲的。可是霍青山此前那种一边对程磊好一边背地给挖个坑的做法,让林晓心情复杂。 不过她最关心的始终是那群山贼的事,迫不及待地询问。 不问不知道,一问林晓真心觉得同州绵州官兵有点废柴。 事情发生这么多天了,山贼一个没抓到不说,还损兵折将,被山贼玩弄于鼓掌之中。 山贼盘踞于深山之中,那儿树林茂盛山路曲折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实在难以攻破。 而且山贼诡计多端,借助地 形设下诸多陷阱,让官兵防不胜防。 两地官员竟然教山贼杀成这样,两地刺史都为之汗颜。 霍青山道: “那就封山。” 派人把山脚围住不放一个人下来,不许人上去。 这个法子他们也试过,可是绵州多山,山脉连绵,封得了这头封不了那头,时间久了连靠山吃山的百姓生活都要受到牵连。 霍青山问那群山贼究竟做过什么祸事。 官吏很为难,因为绵州多山贼,大多是收个过路费,或者敲诈勒索的,杀人劫货的事倒也没认真做过。 林晓道: “也就是说,劫生辰纲其实是他们做得第一件大事。” 他们点头道算是。 有人道: “这批生辰纲是锦州绵州一带人对右相的贺生礼物,官员只不过是量力而为,说到底都是百姓的一番心意,这些山贼真是令人发指。” 他们这是为自己的行为做开拓,生辰纲里的东西究竟来路明不明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说到底霍青山也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安州等地送他的礼物能入他眼的实在不多,林晓干脆把一些金器给熔了另外打造转送到京城了。 只是林晓对于那些山贼的好奇 和那种激动超出了霍青山的想象,而且山贼抢劫他的生辰纲明摆着是要生事,他确实得管一管。 林晓道: “除了武力,你们还用了别的方法吗?” 程行之道: “常言道先礼后兵,我们也是派人和他们和谈,劝他们早日回头可以放他们一马。” 可是他们非但不听,还重伤前去谈判的人。 这群山贼还给自己取名为“胜天帮”,还制造了一面龙旗。 说话间就有人把缴获来的龙旗呈上来,那是一面红色旗帜,用土黄色线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虽然大凤朝以凤凰为图腾,但是龙这个图腾和太阳一样历朝历代都是极为尊贵的,是皇室享用的。 这群山贼哪里是落草为寇,分明是要谋反了。 林晓想这些人是把霍青山当成了自己的第一个敌人,说不定内心还把他当成什么权倾朝野的大官。 可是和霍青山相处多年,林晓深刻地知道,皇帝不论多么喜欢霍青山信任霍青山,究竟还是把他当成臣子、当做棋子。 尤其是襄王之乱,霍青山辛苦与襄王周旋破坏了襄王的神药,可是皇上私下宣召程磊带兵勤王护驾,最大功臣是程磊…… 第四百八十八章 生辰纲案三 对于霍青山而言,自请流放两年也是为了让自己低调一些。好在皇帝心里还是记着他的,不然他回京后恐怕没有一席之地了。 现在他这么谋划,也是出于一种对后路的担忧。 与其临渴掘井,不如未雨绸缪。 他们住得院落却不是租借的,而是算是皇室子弟用过后来被收归朝廷,一直有派人打理。 原来同州安州接壤,前朝同州安州的划分还不是如此的,不少前朝旧臣是居住在同州的,又因为改朝换代人员变动逐渐搬离,而安朝的开国功臣大多入住朝凤一带后来告老变迁。 只不过安州是前朝的都城,为了磨灭前朝的印记很多府邸都被改建乃至另作他用,同州的倒因为地域重新划分保留了更多。 更巧合得是如今他们住得这所宜合院原本就是前朝那位书法名家魏王常住的。 一切微尘里,宁言爱与憎。 林晓想知道程行之是不是知道他们很喜欢那副字,所以特意安排他们住这儿。 那副字被霍青山找人摹印了下来,虽然不能说十分神似,但还是有那种风韵在的,现在被林晓收着。 她很喜欢着十个字,有种悲伤,好像为情所困的样子。 按道理说林晓现在一点也不为 情爱所困扰,可是她看到这十个字内心就有一种共鸣。 宜合院好像比清芳院更大一点,但是林晓感觉这个院子更加别致一点,花草错落但又开阔,就连霍青山也说倘若这宜合院是那位魏王的杰作,可见他也是很有情思之人。 林晓问: “那你觉得这个院子究竟是不是魏王的杰作呢。” 霍青山道: “这院子是他的,就算不是他设计的,他能够长住这样的院可见院子符合他品味,也能知道他心里是有这点雅致的。” 林晓问人: “这个院子既然是原样保留的,那魏王住哪间屋子可知道。” 他们自然知道,立马领林晓去。 魏王住得却不是正屋,而是东北角一处居所,一条曲径通往,两道种着小花,院前院后都有几杆翠竹,还有两棵梧桐树。 看起来很幽静的地方。 旁人介绍道原本这儿还种着许多牡丹花,现在时节过了故而没开花。 林晓道: “牡丹?是你们种的吗?” 旁人道: “不是,是原本这院子就有的,因为要维护就一直种下去了。” 这院子时隔百年还维护得和原来一模一样,背后稿费的人力物力财力自不必多说。 林晓道: “那这院子应该不好住人才对。” 旁人笑道: “夫人此言差矣,这屋子最忌讳没有人气,人气散了再好的屋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何况开国以来这屋子住过不少皇亲,就连太祖皇帝亲临同州,也会在这儿住几天呢。” 林晓只想这大凤朝的开国皇帝真是魏王的真爱粉丝啊,魏王的字画统统收藏甚至陪葬,还保留魏王住的房子。 过了曲径,她抬头看屋子,进了院子里面是空空的。 霍青山道: “这屋子怎么没有匾。” 向来文人雅士都会给自己住得地方取个名字,比如霍青山就给自己的居所取名蓝玉台。 旁人道: “这屋子原本叫凤凰居,因为犯讳就给摘了。” 霍青山问: “那匾还在吗?” 自然是在的,这个地方保存得好到梧桐树都有百年寿命了,树干上虬结的痂疤诉说着这百年的风霜。 霍青山看向林晓,林晓道: “我们住这儿吧。” 毕竟她一个大俗人能够欣赏的字画不多,现在有机会住一住百年建筑体验一下当年魏王的生活也不错。 云引山茶等人铺床叠被张罗幔帐,早有人准备好了锦州锦的床被等物。 林晓看到这玩意就想起来被 山贼劫走的生辰纲,里面装着百匹锦州锦呢。 不过以她对霍青山的了解,那些礼物追回霍青山也绝不会再要那些锦州锦了,被山贼碰过的锦缎做成衣服他穿上估计会全身起鸡皮疙瘩。 其实林晓想过,一匹锦缎织出来从采集蚕茧到缫丝到织布到成匹到运送,其中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手,霍青山这都不介意,怎么进了山贼窝走一遭他就难受了。 可能担心有跳蚤吧。 想到这点林晓就忍不住想笑。 霍青山在看同州各地官员名单,以及生辰纲礼物名单。 他道: “笑什么。” 林晓道: “没什么。要是生辰纲能追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霍青山道: “我估计那些生辰纲他们也不好脱手,一旦在绵州流传出去就容易露底。要是追回来了,能送回的送回吧。” 林晓道: “锦州锦很名贵的。” 霍青山道: “被山贼拿去窝里转了一圈,你还想穿在身上吗。” 林晓哈哈大笑,不出意料。 突然林晓有个奇妙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还是很快打消了。 霍青山道: “对了,你要去同乐客栈吗?你不是很喜欢那儿吗?” 林晓道: “好啊, 我也很想那儿。” 在认识卫萄之前,她和莲蓉最为投缘。 霍青山看过生辰纲,这批生辰纲应该是全部礼物中最贵重且最有品质的一批了,内有锦缎纱罗和各色珠宝,其中也有不少人送得礼物贵重。 最重要的是,程行之没有给他准备生辰纲。 或许程行之觉得他们是世交好友,不必客套。 虽然内心有这个描补的答案,但是林晓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到了霍青山身边去看名单,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 霍青山道: “有两种可能。一、他准备了礼物要私下送我,二、他要私下送我礼物。” 这两种可能听起来有区别吗? 听起来没有区别,但是实际上还是很有区别的。 一个是准备了厚礼私下送,毕竟二人之前有交情。 一个是他要为霍青山贺生的时候送份礼物,并不多贵重,显得自己和那些送礼讨好他的人不一样。 还真是个老狐狸。 林晓看着名单,指出其中一个道: “这个人好厉害啊,居然送了这么多礼物。” 霍青山道: “记住他了,回头查查他有没有受贿贪赃。” 林晓笑道,霍青山这个查贪赃受贿的方式是既不耽误公务也不耽误自己。 第四百八十九章 生辰纲案四 关于山贼一事,因为霍青山认为那群山贼有“谋反”之心,一下子成了一件大案,派出去的衙役官差喊回来了一半,改出动驻军进行剿匪。 可这样的话就不能保证全部活口了。 林晓道: “可不可以再试试劝降他们。” 霍青山道: “这些人竟然敢擅制龙旗,劝降又有什么意义。” 林晓道: “那再派官兵将山围住,进行探索式搜山,喊话让他们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切断一切上山的路,能不能把水源切断。” 霍青山对林晓的举措有些惊讶,道: “水源很难,那山上就有水,困不住他们的。” 把山围住勉强能行,切断几天大小路,他们劫走的东西多着呢,要运走并不容易,检查一切上下山人员。 还有一点锦州锦是有标志的,他们所在锦州绵州地贩卖很容易被查出来,想要出手必须去其他地方。 那些生辰纲有现铜钱和金银,这些却是很容易拆分的,那些珠宝也不容易脱手,若是拆了卖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绝大部分生辰纲还在山上,这么多宝贝无法折现,他们心里估计也急,加上已经被困扰二十来天了,他们只怕 军心涣散。 林晓道: “那就趁这个大好时机劝降他们。” 霍青山心里越发好奇,问: “你有什么劝降他们的好主意。” 林晓道: “让去和谈的人喊话,说你有话跟他们的军师或者大佬说一句话,说三个字。” 霍青山问: “什么字。” 林晓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 霍青山让人对山贼详情利弊,劝他们早日回头,可以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回乡务农有个出路。 绵州刺史估计山贼有百来号人物,这样一个帮派吃喝拉撒要不少事呢,而且乌合之众未必多么团结一致。程行之则觉得他们劫生辰纲已经闯下大祸,指不定兔子逼急了也咬人,所以干脆武力镇压。 而且武力镇压他们已经吃了不少亏,只怕那群山贼现在气焰嚣张,听到他们要谈和更加沾沾自喜。 林晓却觉得这群人应该没有他们想象得可怕。 虽然绵州偏远一些,可不至于穷乡僻壤,这个地方交接理州锦州,理州其实从农户上看起来更穷一点,不过那儿有玉石矿,前两年因为皇宫疯狂喜欢玉石而得到大力发展。锦州更加人杰地灵水土充沛颇为富庶。 绵州更像是夹在优秀的大孩子和奋起直追的三胎之间的二孩子,有点不尴不尬爹不疼娘不爱的。 但是绝不至于消息闭塞。 霍青山如今二十六岁,对外的名声一直是大凤朝数一数二的翩翩美男,才华横溢武功高强。又有平定叛乱之功,还有红颜知己的韵事。 可是就没有人说他仗势欺人、鱼肉百姓、媚上欺下乃至贪赃枉法的,充其量他一跃而至成为右相,晋升速度太快了点惹得非议。可是他当宰相以来,到现在视察各地,做得都是造福百姓的好事。 林晓又开设女子学堂造福女子,这些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美谈。 为什么会有人会觉得霍青山是个大贪官而决定劫了他的生辰纲立威扬名呢? 除非这批生辰纲是绵州锦州等地官员为了讨好霍青山而剥削的民脂民膏。 林晓知道这里面肯定少不了这样的官员,比如被霍青山查出侵吞国有土地的官员,比如之前被林晓发现送礼数额巨大的官员,可是两州刺史绝不敢这样做,绵州刺史季大人是他们的熟人,锦州刺史是皇亲,他比任何人更害怕被扣上搜刮民脂民膏的罪名。 再加上现在四海升平国 富民强的,没田可以上山挖野菜打野味,或者下水捞鱼,饿不死人。 这群人却落草为寇,抢劫两地官员地主巨贾给霍青山的礼物。 所以林晓推测,出主意的那个“穿越者”可能是个爱看武侠小说的年纪不大的男子。 处于热血沸腾的年纪,觉得自己做得一切都是与命运的抗争,所以还取了个“胜天帮”的名字。 但是已经和皇权有过接触的林晓只想说,省省吧娃儿,封建制度下,一个手握实权的皇帝有多可怕是人难以想象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此刻皇帝还可以对你笑呵呵的,但是下一刻他就可以将你置之于死地。 而且权力是一个相当诱人且致命的东西。 当你小小的体验到了权力的滋味,哪怕只是蚊子肉大的权,你都会着迷会上瘾,想要拥有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可以主宰人的命运。 一个没有自制力的人拥有了权,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穿越来之前,林晓不明白为何历史上会有那么多昏君,还有那么多敢挟持皇帝的大臣,那么多想要谋朝篡位的人。 但是体验过后,林晓明白了。 当她在霍青山 身边感受到了前呼后拥,无数人追捧讨好的那种滋味时;当林晓试过随口一句话,便有无数人挖空心思去揣摩;当林晓发觉自己偶然想要一样看似天马行空的什么东西,就会有无数人争先抢后来献宝…… 林晓就明白了,为什么人有了现在的地位还远远不够,还要不断向上爬,还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长长叹息一声,等待官兵的消息。 那一边官兵奉命去封山,甚至结队上山去搜捕山上百姓,他们之前已经中了不少计,迫于无奈只得暂时放弃了搜山工作,放人上山通行。 当然他们不是单纯地放人,而是在里面混了几个自己人去打探消息探测地形,又找了几个老人描述山路,掌握了一点资料。 此刻他们按图索骥,务必要与“胜天帮”的人打到招呼。 并且有领头的人喊话,说右相大人的夫人有话想对他们说,只有三个字,望对方懂她意思的人能够和她好好谈谈。 至于哪三个字,就写在布帛上,高高地挂在杆头,由官兵大声喊出来: “水浒传、水浒传……胜天帮的好汉,我们右相夫人有话对你们说。” 如此三天下来,终于有回音了。 第四百九十章 胜天帮 胜天帮的人也借助大型竹竿制作的弹弓送来一份锦书,另附小字一张,请写出水浒传的那个人答出下联。 锦书原封不动地送到宜合院,林晓看去,这块锦州锦上赫然只有“奇变偶不变”五个大字。 林晓笑了。 这种笑容区别于高兴、惊喜,而是一种带着心酸的释然。 真的是、真的是她的同道中人。 五年多了,她居然又遇到了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她激动地心扑通扑通狂跳。 她取来布帛写下“符号看象限”五个大字示意人送过去,然后就是等消息。 林晓坐不住,要亲自去山下会会那群山贼,官员哪里敢让她去,都说路途遥远,得先去问问霍青山的意思。 霍青山还在看卷宗,没想到林晓这么着急要去见山贼,不由抬眼看林晓。 他的目光一向如水,时而静谧如墨时而深沉如渊。 霍青山的目光由审视变为平静,就像深渊化作雨水,最后转为恬淡的泉。 他站起来道: “好。” 林晓微微讶异,她没想到霍青山这么爽快地答应她了。 其实对于林晓的要求,霍青山几乎是有求必应。 林晓很少在吃穿喝用上提出 什么刁钻难为的要求,她还会嫌衣服首饰太多用不完。但是林晓提出要一直当仵作、要一同管家、要开女子学堂,霍青山都答应了,就连要求霍青山不纳妾忠诚于她,霍青山也能答应。 只不过这一次,林晓自己都能察觉出自己的失态。 林晓本想这件事已经超出了霍青山对她的认知,他可能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林晓还想,要是霍青山追问自己答案,问她水浒是什么意思,问她奇变偶不变是什么意思的话,自己该如何回答,或者干脆求他不要逼问了。 可是都没有,霍青山什么都没有问。 他是真的很信任她吗? 霍青山注视着林晓,带着温柔笑意明明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可是霍青山的目光好似很远。 他道: “我们收拾一下,明天出发。” 林晓点头离去,背影竟然有些失落。 霍青山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流露出一种担忧来,开口却未说出半子。 林晓回去收拾东西,她也不知道收拾什么,无非几套换洗衣物和些荷包罢了。她的解剖刀等工具要带上,还有一些防身暗器。 山茶问: “夫人,这把剑可带上。” 林晓道: “带上吧。” 不过她应该没有和山贼搏斗的机会。 玫瑰收拾林晓的首饰,她对于打扮上不大讲究,可是做下人的可不能马虎,什么衣裳带什么首饰是有讲究的。 林晓看首饰盒,里面有对猴子捞月的耳环吸引了她的眼光。 这是之前来同州时霍青山给她买的,因为霍青山觉得猴子实在太配她了,林晓也就戴了一段时间。 可是这猴子实在太沉了,勒得林晓耳朵疼,她很快就压箱底了。霍青山送她的东西多到数不完,压根不在乎她用哪样。 现在林晓却鬼使神差地把这个耳环换上。 次日他们就出发前往绵州同州接壤处,此处多山,其中还有他们之前经过的地方,最后抵达了二峰山,这个山远望有两个山峰一左一右立着,故得名二峰山。 已经确认山贼盘踞于此了,林晓回得那五个字已经送上去了,现在正好他们回信,说是他们帮主要见回信的那个人,并申明要单独见。 官员怎么能够同意呢,就是他们同意霍青山也不容许林晓去单独见山贼。 林晓纵然想会一会同道中人,可是对面的人是一群山贼,她孤身涉险,除非 霍青山等瞬间移动,否则谁也护不了她的周全。 林晓不想和另一个穿越者比拼主角光环,万一自己成了配角咋办。 他们否决了这个要求,并提出若要见面就双方都到一个地方进行详谈,他们山贼有多少人,他们也派多少人。 这是在探他们的底。 不过胜天帮的帮主也不是吃素的,不会轻易上当,很快提出各自派出十个人跟着,他们帮主和林晓于山腰的休息树旁的小棚子处见面。 林晓答应了这个提议,霍青山就派十二十四十五十六等人,另外两个熟悉地形的衙役还有两个身手很好身量修长的官兵护送林晓上山,而霍青山则镇守后方一有变动立马带人上山。 到了约定这日,林晓心乱如麻,霍青山宽慰她几句话,还把一些药丸药粉给她藏好,有熏香有毒药有烟雾弹有火药,还有那把青铜剑。 霍青山先去部署了,谨防有人使诈,玫瑰给林晓梳头,林晓道: “输个简单的,扎紧点。” 万一要打起来,那些金银首饰岂不成了催命符。 至于耳环,林晓却戴上那个沉重的猴子捞月。 到了山下,官员备了山轿抬林晓上去。 林晓摆 摆手道不用了,官员道: “山路难走,还是坐轿子的好。” 林晓道: “说好了只带十人,怎好食言,不用担心,这山路还难不倒我。” 走山路对于林晓这种勤于锻炼的人而言不算什么,他们一行人便向山上走去,衙役带路,十二等人打头阵谨防有陷阱,官兵还带了水囊干粮怕林晓口渴。 林晓心事重重既不喝水也不吃东西,闷头走到底,看着锦衣下摆逐渐沾上落叶,绣鞋粘上泥土,不知不觉到了山腰的休息树前。 这休息树的躯干扭曲成了一个近似的s型,你若是坐下可以舒舒服服地靠着树干,若是站着也可以扭腰撑着树干,还挺符合人体工程学,怪不得被叫做休息树。 而树旁有树枝搭建的一个简易小棚子,因为饱受风雨,几乎看着像是天然生成的一样。 他们到了,可是胜天帮的人却还没到。 林晓观察附近地形,虽然是山腰,可是此地平缓,树木还被砍伐了不少,向上看去却层林森森,真是个敌在暗我在明的地方,只怕此刻胜天帮的人都在上头打量他们。 等候良久,听得远处有脚步声,落叶叠叠破碎,什么东西咿呀作响。 第四百九十一章 龙君宸 十二等人时刻保持警惕性,闻声手更是摁住了剑柄,将林晓围得水泄不通。 不多几时一排人浩浩荡荡走着山路过来了。 林晓看去,对面四人在前打头,手中舞着龙旗,四人殿后也舞着龙旗,这把人皆是身穿锦绣,中间两个布衣男子抬着山轿,上坐着一个华服男子在那儿摇扇。 其余几人见了不由好笑,林晓都是自己走上来的,他们一帮乌合之众却大搞排场。 那行人越发近了,林晓看清他们打扮。轿子上的人身穿织金紫袍,手持白玉折扇。 林晓一看就知男子身上的衣服是锦州给霍青山准备的锦州锦。因为大凤朝推崇红色,可是紫色因为染色工艺问题更加名贵,所以反而更受达官贵族喜爱,红色也更能走进百姓家成为盛行的主流色彩。 以霍青山的地位,锦州官员织造局肯定会备上最好的紫色锦缎,就连对方手中折扇也是白玉的扇柄绫罗扇面,上是大家手笔。 看样子他们日子过得挺滋润。 人至,轿子上的人优雅下来,手中折扇合拢又开启轻轻在脸庞扇风,道: “在下龙君宸。” 龙是龙王爷的龙,君是君王的君,宸是一个宝盖头加一个辰时的辰。 其他人闻言心内冷笑, 心想这帮主好大的胆子。 龙王爷、君王、宸,这宸可是有帝王住所的意思,这人分明是想谋反! 林晓道: “林晓,林黛玉的林,春眠不觉晓的晓。” 龙君宸闻言双眼放光地看着林晓点头,旁边人不知情,还以为是这个龙君宸垂涎林晓,更加将林晓护住。 林晓现在近距离观察面前这位龙君宸,他身量中等,皮肤微黑,穿上紫衣显得更黑了,手拿着白扇子便凸显手背的伤疤。 再看他面容,虽然皮肤黑可是长得倒还可以,放在普通人中也算有几分模样。 亦或者他其实长得还行,但是身上那股气焰让林晓无法正常评价他的长相。 龙君宸看着林晓道: “你就是对上我的对子的人。” 林晓道: “正是我。” 龙君宸嘴角上扬,目露欣喜之色,看着林晓仿佛下一刻就要说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话了。 其实他刚刚听林晓自我介绍就知道了,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 林晓也确认他就是提出“奇变偶不变”的人,心里感叹异常。 居然是真的,真的让她遇见了穿越的同胞。 龙君宸道: “我们单独聊聊?” 林晓不假思索道: “好。” 龙君宸示 意手下退下,林晓也想如此,可是她知道十二等人有内功,相隔熟步也听得到他们说话,于是道: “你们把耳朵堵上。” 他们只得照做,林晓又提醒龙君宸: “小点声说话。” 龙君宸见此心里不由感叹一声,这个时代的高深武功还有很多需要他学得。 龙君宸问: “你也是穿越来的?” 林晓点头,龙君宸叹气拍大腿,道: “没想到我不是唯一一个穿越来的,总算遇见自己人了。” 林晓迫不及待问: “你是什么时候穿越来的?” 龙君宸算算日子,道: “一二三四……五年多前,那会是五月二十八号,周六,快高考了。” 林晓有点惊讶,道: “你是一个高三学生?” 龙君宸摇头道: “高二,不过班主任成天在我们耳边唠叨离高考只剩下一年多了,要抓紧时间学习。” 林晓轻轻一笑,跟他想得差不多,这位龙君宸年纪不大。 这不,小了她十二三岁呢。 不过五月二十六这个日子……林晓思索。 龙君宸问: “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穿越来的?” 林晓道: “我也是五月二十六日,凌晨大概三四点。” 她是一个法医,又 是公务出去,自然对这些要记得清楚。 龙君宸道: “那就跟我一样了。” 林晓惊讶,他们穿越的时间一样的,于是又异口同声问: “你是魔都人吗?” 双方情绪那叫一个激动,就差抱在一起了。 龙君宸道: “那你是怎么穿越来的?!” 林晓失落,道: “我应该是死了。” 那会半晚出现了一场特大凶杀案件,死的是公务人员,死状惨烈,她跟警车去到现场,遭遇车祸…… 穿越来后她几番思考,认为那车祸很可能不是意外,是一场精心预谋的报复警务人员的谋杀,或者是现场有证据没有及时销毁,对方一不做二不休…… 听到林晓的穿越原因,龙君宸顿足,也是不敢相信。 林晓小心询问: “你也……?” 龙君宸无力点头,道: “估计是……” 林晓问: “怎么死的。” 龙君宸不想说,林晓道: “你告诉我,说不定有共同点让我们分析分析。” 龙君宸不耐烦地挥手,道: “猝死吧。” 林晓心想,现在的学生压力真大,不过她做学生压力也很大。但是考了大学后,她才发现高中没那么可怕。 因为医学法学比高中所 有科目加起来都恐怖,她要学得东西太多太多,每天每晚都要背书背书背书,工作了还要经历生理心理的折磨。 龙君宸其实不太好意思说,但他是因为通宵熬夜看小说才……要怪只能怪小说太好看了,什么御剑飞行啊、各种通天神掌啊、男主以一敌百啊、还有各色漂亮大妹子啊。 所以他发觉自己穿越后,内心那叫一个激动,心想自己可以大展宏图了! 结果悲催地发现他穿越到的时代是武侠世界。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畅意闯荡江湖,就是吃得亏有点多了。 龙君宸看林晓,她打扮得很低调了,衣服布料看起来没他的好,但是手和脸雪白雪白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心里不免不平。 他站起来问: “对了,我听说你是宰相夫人?” 林晓点头,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俗称右相。 龙君宸道: ”我们这次劫得生辰纲就是锦州绵州官员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林晓还是点头。 不过霍青山生日已经过了,程行之私下送了他礼,却是寿桃寿面和鞋袜,聊表长辈对晚辈的一点心意,还有一副字画算是投其所好,完了还语重心长地劝道: “伴君如伴虎,青山你还是要小心啊。” 第四百九十二章 龙君宸二 林晓猜测龙君宸对诸地官员为了给霍青山庆生大动干戈的事有所不满心有误会,正打算开口替霍青山解释他不是那样的人,不料龙君宸就来了一句: “还是做女人好啊,跟对了男人要啥都有。” 心里还加了一句,想要什么睡一觉就有了。 这语气让林晓极度不舒服,龙君宸仿佛在恨自己咋没穿越成个女的,又像在讽刺她。 林晓道: “你现在想怎么样。” 龙君宸抬抬下巴对林晓道: “你想怎么样。” 林晓道: “你们为什么落草为寇的。” 龙君宸道: “没为什么。” 林晓道: “是地方官员不作为?还是有地主恶霸抢了你们的田地?” 龙君宸轻笑一声,转过身去,道: “不愧是宰相夫人啊,说话都要打官腔。” 林晓道: “我是关心你们,落草为寇终究不是正经营生。” 龙君宸转过来,目光阴沉,盯着林晓看,道: “你是怎么做上宰相夫人的?” 林晓道: “说来话长。” 她简短介绍了一下,自己穿越到了栗山县后,霍青山来当县令,可巧父亲腿摔断了不能做仵作了,她就顶 替了这个职位,和霍青山日久生情。 至于霍青山的宰相跟林晓没啥关系,要不是有林晓中途查清河那一回事,霍青山会更早当上宰相的。 林晓道: “霍青山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是什么权倾朝野的贪官污吏,这些生辰纲也不是他自己要的,主要是各地地主巨贾讨好他。” 说实在的,霍青山的出身真的从小到大不缺人奉承,也从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她接触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开府二十多年,这二十来年清河可谓享尽荣宠,大概是太后把去和亲的二女儿那份爱补偿到她头上了。 龙君宸冷哼一声,道: “你是他老婆,自然为他说话。” 林晓知道自己说这些他很难真听进去,只问道: “那你呢?怎么做上这胜天帮帮主的。” 龙君宸道: “我可没你们这些女人好命。” 他穿越过来后就在绵州,那会子跟他前世一样十七岁,家里种着几亩地生活还算温饱。一年过去了,没有小说里的奇遇,没有捡到什么武功秘籍也没有住着大神元神的戒指宝石啥的。他风吹日晒地种了一年地父母就开始给他说媳妇。 也没有小说里出现的祖 上辉煌和大户人家指腹为婚结果现在家庭败落被退婚,也没有哪个富家千金宰相女儿落难被他英雄救美然后对他一见钟情。因为这些女子平时压根不出门,出来也是坐着轿子前呼后拥裹得严严实实。他在大街上能看到的最漂亮的女子,要不是别人家的丫鬟或者谁家的妇人,再就是出来游逛的青楼女子。 父母给他说得媳妇是一个村里种田的,他上门看了一眼,跟他一样皮肤黑黑的,长得似乎还不如他,他委婉表达过对村里一个叫花花的姑娘有意思,父母却叹气道: “儿子,人家花花长得跟花一样的,就是不被大户人家看上,没有好彩礼也不肯嫁人的。” 是的,他们家拿不出那么多彩礼,只能凑合娶一个差不多的。 只是媳妇还没娶到手,父母就相继因为一场感冒去世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安葬他们了。 龙君宸前世做梦也想不到,一场感冒这么容易夺走两个人的性命。 林晓闻言默默叹息,古代没有抗生素没有那些疫苗药物,真的是随便一场伤风着凉就会要了你的命。 龙君宸因为没有钱给彩礼,那个黑黑的姑娘也嫁给了别人,他不服气 就把田地卖了拿去做生意。 这个年代倒没有很重农抑商,不过耕织时代,绝大部分商人因为走街串巷和离家千里被视为不稳定职业,且古代货币治安原因,商人交易是自带危险的,再加上读书的好清高,练武的爱潇洒,商人还是排到了后面。 不过士农工商,为士做了大官,为农当了地主,为工有了自己的作坊,你要是做生意做得富贾也是受人追捧的。 龙君宸想着自己是现代人,在做生意这方面的头脑定是胜过古人的,就开始做小本买卖,把绵州特产卖往同州,一来二去倒也赚了几个钱。 只是他花钱散漫并没有攒下多少,心里烦闷,想着干脆做笔大买卖,拿全部积蓄去买货贩卖。 不料这一次出了差池,他全部家当都被人抢走了,自己还受了重伤。 龙君宸几乎要哭死过去,不过他想到抢劫自己的是山贼,他就有了新想法。 他干脆加入了山贼,和他们一起抢劫拦路,还招揽了不少人手,又学了点拳脚功夫,并且动用了一点小说里看到的手段把其他山贼吞并了,过程还很顺利。 于是他又趁机害死山贼老大,自己当上寨主,取名胜天帮 ,意为人定胜天,给自己改名龙君宸这个霸气的名字。 林晓心想,不是龙傲天那还好。 龙君宸道: “我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做到这一地步。” 林晓心想,这毅力放到正道上不好吗。 龙君宸道: “我听说有人来视察江北一地,各地官员为了宰相生日筹备生辰纲,我就想这是一个大显身手的好机会,设计劫走了生辰纲。” 林晓心想,这是施耐庵的功劳。 林晓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龙君宸笑道: “有了这么多宝贝,还不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晓道: “我劝你还是收手吧,你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龙君宸不屑哼了一声,到了休息树旁坐下,道: “你是宰相夫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害怕有我们这群人作乱谋反。” 林晓道: “你还想谋反?你有几条命啊!” 龙君宸又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林晓道: “我是真心劝你为你好的,我们都是现代穿越过来,我不想看着你死。现在你们占山为王,官府一时半会拿你们没办法,可是你们一旦下山他们多得是手段对付你们。” 第四百九十三章 龙君宸三 林晓苦口婆心道: “你们没有像样的武器没有盔甲,一旦下山,弓箭手随时能把你们射成刺猬。” 听到这话龙君宸心态才稍稍转变。 林晓道: “这样,你带着你的兄弟们归降,我会劝青山放了你们,给你们银两去安家买田,或者你们有能力的想去从军也可以读书也可以,做什么也都比做山贼强啊。” 龙君宸道: “你确定你老公会听你的?” 林晓道: “我劝他,他自然会听的。” 林晓已经想好了,就说龙君宸是她从前认识的人,她不忍心旧友一错再错又锒铛入狱。 霍青山一直对她很好,想来这个也会同意的。 龙君宸思考犹豫着,林晓道: “听我劝吧,不然官兵时时把持周围,你们劫了东西也没用的。” 龙君宸好似想通了,道: “你说得有道理。” 林晓安心,龙君宸抬头盯着林晓,打量许久。 这种目光让林晓很不舒服,他道: “不过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林晓道: “你想要什么。” 龙君宸道: “你让霍青山给我个官做,京官,最好在四品。” 林晓心想,你可真敢开口。 让霍青山给人官做不 是什么难事,虽然吏部不在他管辖范围,可是他说句话给人安排个美差又是什么难事呢。 林晓道: “可是青山用人有自己的原则,不达到他标准的人他是不会用的。” “这有什么难的。” 龙君宸毫不在乎,道: “回头我抄几首诗给他看,保准惊掉他下巴,那还有什么官做不得的。” 林晓道: “这样不太好。” 龙君宸反驳: “有什么不好的!” 他看着林晓笑道: “不会你已经写完了吧。” 林晓道: “没有。” 龙君宸道: “那不就行了,我把高中诗词写几篇下来不就扬名立万了吗?” 林晓想你早这么干何至于当山贼,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做。” 龙君宸撇嘴: “这鬼地方,笔墨纸砚贵死了,而且乡下人都不识字,我念诗也没人听得懂,还说我念得什么鸟东西。” 古代文化水平就是这样,不然大家都以读书人为高呢,因为读得起书读得好书的都不是凡人。 林晓道: “我不建议你这样,这样不好还是其一。其二,一旦你把那些诗词写出来引人瞩目了,接下来他们就会要你做出更多文章诗词来 。你会写文章会写奏折吗?早晚会露馅的。” 诗词终究是辅助用的,谁跟你在朝堂之上比拼作诗唱词呢?肯定比谁的策略更好,谁的口才更溜,谁更有说话的艺术。 龙君宸不满: “这不行那不行的。喂,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自私啊。你自己当宰相夫人,吃香的喝辣的享受荣华富贵,我就要当平头百姓种田?你们这些女的怎么都这样势利眼自私自利啊。” 林晓无奈地看着龙君宸,道: “那要不这样,你先在青山身边跟着,你要是有能力他自然会安排你的,不行你跟着他可以先学点东西再做官也不迟啊。” 龙君宸盯着林晓看,又是冷笑一声,道: “你跟你老公关系还真挺好啊。” 林晓道: “你到底同不同意这个方法。” 龙君宸其实心里另有打算,他穿越一趟,好不容易让他有了这个机会,他可得牢牢把握住。 做山贼头子只是他无奈之下的一步路,他更希望能够走上人生巅峰,最好的办法就是被人赏识,迎娶白富美写几首诗一路升官。 做大将军做大宰相,最后封一个侯封一个王。 要是能做皇帝就更好了! 他也试过考试,真的不行, 那些文章他根本写不出来。 现在让他遇到了同一个年代的人,而且这个女生还是位高权重的宰相的夫人?岂不是上天帮他?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长得还很好看。 最起码比他见过的山里这些农户猎户的女儿都美貌,他的胜天帮下也有几个妹子,都是帮派成员的姐妹老婆,女儿都太小了,其中长得还行的就一二个,勉强用来泄欲,做小妾他都觉得委屈自己了。 想到这层他就懊悔自己刚才好像有些唐突,女人都小心眼,要是她跟那个宰相说他坏话岂不惨了? 不过…… 龙君宸呵呵一笑,林晓现在也有把柄在他手里了。 龙君宸和颜悦色,对林晓道: “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林晓能理解,毕竟龙君宸穿越来之前只是个高二学生,在古代又饱受生活的毒打,心态不好正常。 试想一下,要是她在栗山县被土地主霸占为妾,或者被人拐卖去青楼,她也会崩溃,再看到一个同样跟她穿越而来的人生活优渥,她也会心理失衡。 龙君宸道: “我同意了,回头我就劝他们归降,不过你要确保我们性命无忧,而且后续生活要过得好。” 林晓道: “只要你们不犯 事,以后生活不会有担忧的。” 这两年霍青山会一直在江北地区视察,真要有地主侵占土地,官员搜刮民脂民膏,他一定会管的。 龙君宸道: “那那批生辰纲咋办?” 林晓道: “还回来啊。你们不会都分光用掉了吧。” 龙君宸道: “那倒没有。” 他把铜钱和部分银两拿去赏给劫生辰纲的弟兄了,那些锦缎拿出来部分给自己做了好几身新衣服,也给自己心腹和高层做了衣服,还有美酒拿出来数坛给众人喝。剩下的还好端端地保存在他那儿呢,谁也不许动。 那么多宝贝呢,全分给那群喽啰?凭啥?就凭他们出了点苦力?要不是有他,他们能得到这样的好东西吗?! 龙君宸还不甘心道: “全还回去啊?” 林晓道: “那你想怎么处理?” 龙君宸道: “那些东西都是民脂民膏,给你老公填了他的腰包,还说不是贪官。” 林晓道: “既然是民脂民膏,还给百姓就好了,这个霍青山自然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龙君宸心想,回去后自己私藏一点最值钱的,日后好做打点,至于那些喽啰,他们也捞够了,也不怕怎么打发他们。 第四百九十四章 龙君宸四 龙君宸还是摇摇头道: “这样不太好。” 林晓问: “哪里不好了。” 龙君宸道: “这样对我不安全,要是我回去遣散胜天帮,回头下山后你们带弓箭手杀了我们怎么办?而且要是我的帮众不愿意,起了内讧也就便宜你们了。” 林晓道: “有我在,不会的。” 龙君宸“嘁”了一声,道: “你挺自信的啊。” 林晓只得问龙君宸想要怎么办,龙君宸道: “你跟我上山做人质。” 林晓想了想,龙君宸要是敢对她不利,霍青山一定敢把整座山翻过来,哪怕把山林砍光,把整座山烧空,也要杀了龙君宸的。 于是道: “行,我跟你去。不过我也不能一个人跟你走,我得带两个人去。” 龙君宸心想两个人不怕,道: “行,那就两个人。” 林晓道: “你不和他们商量一下吗?” 龙君宸道: “行,我去说一声。” 林晓也过去跟十二他们会和,十二问道: “他们同意归降了?” 林晓道: “听得到我们说话?” 十二摇头: “你让我们把耳朵堵上了啊。” 林晓道: “那怎么知道他们同意投降?” 十二道: “看你样子就知道了 ,他们提了什么要求?” 林晓道: “帮主同意归降了,不过得先去和帮众说一声。出于安全考虑,我要和他们一起上山。” 十二担忧: “这怎么行,山上全是他们的人,你去会很危险的。” 林晓道: “我可以带两个人,你和十四跟我去,你们去通知青山一声,让他不用担心我。” 说话间林晓抬头看剩下的人,目光落到其中一个官兵身上时忽然愣了一下。 这个官兵的身材和眼神……怎么那么熟悉…… 被林晓注意,官兵走了出来看着林晓。 林晓错愕地打量眼前这人,心想不会吧不会吧,不是吧不是吧。 这不会是霍青山易容成的吧? 大哥别吓我! 既然已经被看穿,他也不装了,道: “是我。” 林晓结舌,嘴张得可以塞下开口器。 林晓下意识退后一步,咽咽口水。 以霍青山的内力,他是不是全都听到了?那他现在会怎么想她?是不是觉得她是一个怪物? 霍青山道: “我和你一块上山。” 林晓道: “你都听到什么了。” 霍青山道: “隔这么远,听不到什么。” 林晓道: “你武功很好啊。” 霍青山道: “我把耳朵堵住了, 不信你问他们。” 十四道: “夫人,我们真的都把耳朵堵住了。” 十二催促他们都堵上的,一个个跟傻子似的。 林晓勉强放了点心,问: “你过来做什么。” 霍青山道: “我不放心你。” 要不是林晓心里有鬼,霍青山这么做还是很暖的。 可是现在林晓只觉得腿软。 霍青山道: “我和十二一起陪你去。” 林晓道: “不用了。” 霍青山道: “我武功高,他们使诈也不怕的。” 林晓道: “他们要是有脑子就不会对我不利。” 霍青山坚持陪林晓去,山贼人太多了,若是只有十来个人倒不怕,可是山贼有百来号人呢。 林晓道: “好吧,那你要恢复原貌吗?” 霍青山道: “不了,这个面具可以坚持两三天的。” 林晓觉得易容更好,不然霍青山面具一摘,这脸太吸引注意了。 那边龙君宸也和几个手下商量好归降,其实归降没问题,就是后续待遇有点难办,这个还得大家慢慢商量。 霍青山化名蓝息跟十二护送林晓上山。 龙君宸依旧坐着山轿被人抬着上去,依旧是四人打头阵四人殿后,林晓在中间龙君宸旁边。 那八个人做自我介 绍,分别叫马大帅蒋大军王二猛方双喜…… 就是一二三四这样排列的八个人。 龙君宸给自己取了这么大一个名,却没有想着自己手下名字有点潦草。 他们一路上各种打趣林晓,一个笑问: “宰相夫人,你和我们帮主什么关系?” 那一个笑道: “莫不是从前我们帮主的情娘?” 那一个笑问: “宰相夫人是哪里人?” 又有人道: “夫人,往后我们可都仰仗你提携了。” 林晓不言语,默默上山,不留神脚下一滑险些摔了,幸好霍青山及时扶住她。 十二也伸了手,可是又尴尬地收了回去。 旁边人见状在那儿哄笑,马大帅吹口哨笑道: “夫人,你和别的男人牵了手,回头让你男人知道了会不会嫌弃你不干净了。” 林晓皱眉。 蒋大军道: “夫人莫怕,我们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又有人道: “毕竟以后我们还要仰仗你光照呢。” 霍青山心想,等下了山就把这群人给弄哑巴,看他们还敢不敢胡说。 龙君宸出声制止道: “你们说话放尊重些,这位宰相夫人可是我的……” 龙君宸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好词,道: “我们有缘的很。” 林晓尴尬 看地,心想,龙兄你是不知道,我的夫君就在旁边。 旁边人又笑道: “帮主,要是我们归降了,那批生辰纲岂不是都落空了?总得让我们分点走,好娶媳妇。” 龙君宸道: “不会空了你的。” 另一个道: “四弟,你不是有媳妇了吗?” 张四子道: “我那个婆娘长得也太寒碜了,我也想娶个跟夫人一样美貌的娘们。” 说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十二皱眉,手都按捺不住要拔剑了。 难以想象要不是有两个男人跟着林晓,这群人还会对林晓说什么做什么。 那一个笑问: “等帮主你下山后,定要娶一个黄花大闺女。” 那一个道: “瞧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我们帮主雄才武略乃是智多星下凡,什么黄花大闺女,公主都娶得。” 他们七嘴八舌的,龙君宸轻咳一声,道: “不必说这些,我只要遇到一个投缘的人就够。” 他们道: “咦,刚刚帮主不是说和宰相夫人有缘吗?额哈哈哈……” “夫人和我们帮主也很般配啊。” 林晓心想,诸位兄弟,我目测你们活不过三天了。 走了许久终于上得山去,这儿几座屋子连在一块,有旧有新,旁边还有掩盖好的山洞。 第四百九十五章 胜天帮二 胜天帮有百来号人,大部分人都只能住在夏凉冬凉的山洞里,那最新最好的屋子就是龙君宸住的,还有部分人分居在几个山路上的木屋里监视山下,早就看见龙君宸等人上来了。 龙君宸下轿,让人去把兄弟都召集起来,说有要事商量。 他说得事就是胜天帮归降,众人下山。 事情比林晓想象地顺利许多,这些帮众没有人明显地表达抵触情绪,他们只是问: “投降之后官兵要是把我们杀了怎么办?” “会不会抓去坐牢啊?” “我们抢了宰相的生辰纲,他怎么会放过我们。” …… 龙君宸示意大家安静,指着林晓道: “这位是宰相的夫人,就是她来跟我们和谈,我们的担心她统统会保证好好解决。” 众人闻言便围着林晓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她,只见她身穿绿色交领长袍倒是男子装扮,中间束着宽宽的青金腰带,腰肢还挺细的,下着绿色厚底绣鞋,布料好像没有龙君宸身上的好,也没那么华丽地绣着金线。 林晓穿这衣服是有考量的,万一对方使诈,绿色的好隐藏在山林里。 这就是迷彩服的原理。 有人道: “这宰相也 是个没种的,居然让婆娘来谈判。” “我看他是想换媳妇了。” “这么漂亮的女人还不知足,啧啧……” “人家好歹是宰相,你以为是你呢……” 他们七嘴八舌,林晓高声道: “诸位、诸位听我说。我想大家走上山贼这条路也是迫于无奈,大家都是爹生娘养,何苦于走上这条违法掉脑袋的死路。现如今山头已经被官兵包围,你们在这儿苦苦支撑数日想来也难过,不如大家放下刀斧,下山重新做人,回去好好过日子。” 有人道: “你说得轻巧,我们现在下山,他们官府会放过我们吗?” “指不定前脚下山,他们后脚就把我们杀头了。” 林晓道: “不会的不会的……你们只是抢劫东西而已,宰相他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们计较的。” 有人冷笑道: “他敢跟我们计较吗?那些东西是各地官员给他的孝敬,说出去他也是贪赃受贿,他敢囔囔吗?” 林晓道: “他若是不敢,就不会派官兵围剿你们了。现在山下什么情形你们还不知道吗?”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林晓再次重申: “你们抢劫东西不过为了钱财罢了 ,可是这终究不是合法勾当,你们现在不听劝,回头官府派兵强行镇压你们,你们都是一个死字。何不趁现在放下武器,还能得几个回家买地的钱。” 龙君宸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对大家道: “弟兄们,我知道大家跟随我一场都是为了有大出息大志向的,可我也知道这两年来大家也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想要求个安稳。如今正是我们寻求安稳的好时候。我已经跟这位宰相夫人说好了,我们下山是不会有罪的,劫生辰纲的事也一笔勾销,我们还能拿钱回家,比做山贼更好更有出路。” 还是有人不信,问林晓: “凭什么相信你!” “对啊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宰相夫人。” 林晓知道他们有这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来: “这块金牌是当今圣上御赐右相霍青山的,持金牌不分时间可畅行四方,包括深宫禁苑军营城门,见此金牌犹如见到圣上。” 龙君宸看到那块金灿灿的镶嵌各色宝石的牌头花纹卷曲复杂如宫殿屋檐的金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还说霍青山没有权倾朝野,这么厉害的金牌都送给他了,不是因为他有权还是因为他长得 帅吗? 要是他把这话说出来,林晓就会诚恳地告诉他,是的,就是因为霍青山长得帅。 龙君宸伸手道: “给我看看。” 林晓怕金牌一去不回,缩回手,手指勾着金绳道: “这么近还看不清吗?” 龙君宸看上面有敕造、清河长公主等字眼,心想原来传说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牌长这模样,好精致啊。 林晓把金牌亮了一圈收了回去,龙君宸道: “金牌字那么多?” 他还以为只写一个“令”字就行了呢。 林晓淡淡应了,古代又没有人脸识别技术,所以要把金牌持有者身份标注上去。当时霍青山还小,备注的就是清河长公主之子。 林晓道: “现在你们信了吧。” 几个男子挤了过来,对林晓道: “夫人夫人,你说得是真滴?我们现在下山真的不治我们罪?” 林晓点头: “是的,不治你们的罪。” 他们大喘气,拍着大腿道: “那就好那就好,夫人啊,我们本来就不是山贼,我们也不想当山贼,我们本来在山里好好地种着地哩,是他们……” 说着伸手往旁边指来指去,道: “是他们拿着刀逼 我们当山贼滴呀!我们的粮食还被他们吃光哩。” “嘿!你这死老鬼!现在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的!难不成劫来的东西你没享福?你没喝酒吃肉?!” 那男人都快哭了道: “我一个钱都没得,就是喝了几口酒而已啊,可我家粮食都被他们吃光了呀!我……我……” 那人都快哭出来了,林晓安慰他不着急,不要担心,没做过的事官府不会冤枉你们的。 又忍不住质问龙君宸: “你怎么能这样?逼好人做山贼?” 龙君宸目光飘忽道: “我怎么了,这座山已经被我占了,山上的人自然都要和我一伙的。既然是一伙人,还有什么你我的,不吃饭难不成要大家饿死。” 林晓只觉好笑,既然不分你我,也没见龙君宸把锦州锦拿出来给每人做一件衣裳,分明是借口。 还有人陆续过来,有的是柴户有的是猎户,都不想做山贼等等。 林晓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们杀过人没有?” 问龙君宸: “你杀过人没?” 此话一出,好些人抢着道没有没有,也有人心虚不敢说话,包括龙君宸,此刻他别过头去撇嘴皱眉,心想这女的真烦。 第四百九十六章 龙君宸五 林晓道: “你杀过人?” 龙君宸不耐烦地打着扇子,道: “你有完没完?当山贼杀过人不是很正常?你老公没杀过人不成?” 林晓面无表情又耐心地问: “你杀过什么人?” 见龙君宸不说话,林晓追问: “说话!杀过什么人。” 龙君宸背过手去不理会林晓,那边马大帅道: “我们帮主威猛得很,他之前带我们去剿了别的山贼窝,一连杀了好几个人呢!一下子把他们吓破了胆,统统乖乖地跟着我们。” 龙君宸道: “听见了?我杀得也是山贼,我这叫替天行道。” 林晓只觉得被气得眼前一黑,胸口闷闷,但是这儿挤了一堆人空气不流畅。 林晓摆摆手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大家都想过太平日子,那大家就收拾东西下山好不好?” 立马有人应和要下山,几个人都快哭出来了。 龙君宸道: “且慢。” 林晓道: “你还有什么?” 龙君宸道: “现在天色晚了,明早再下山也不迟。” 十二道: “不算晚,尽快收拾了下山去。” 龙君宸道: “这么多人呢,哪里能够尽快了。” 林晓看霍青山一 眼,龙君宸意识到不对,道: “你不会耍了什么花招吧!我告诉你,我这儿可有一百多人!” 霍青山道: “你误会了。只是我们上山之前没有约定时间,只怕耽搁太久,山下的人担心夫人被困就带兵上山。” 龙君宸沉思,眼睛时不时地撇向林晓。 霍青山道: “我们写封信你们送下山,说明时辰就可以了。” 龙君宸让人去取笔墨纸砚来,那笔是上好的,就是被摧残了,林晓看得出来这也是生辰纲里的东西。 龙君宸道: “你写吧,嗯,我们巳时下山,正好能吃上午饭。” 林晓提笔,道: “程大人不认识我的字吧。” 霍青山道: “我来。” 林晓把笔给他,霍青山提笔写道,今已商定,胜天帮众皆自愿归降,明日巳时下山,勿动兵刃。蓝息。 林晓感慨霍青山字写得真好,这毛笔都炸成啥样了他也能写出一手好字来。 不愧是字如其人。 龙君宸都看傻眼了,派人把书信送下山去,让众人回山洞待着。 龙君宸道: “你们今晚就在这儿住一夜,额……” 他看看周围,好像没有房间让他们睡。 于是笑着跟林晓提出一个大胆的要 求: “要不你睡我房间。” 林晓心想,同学,我已经尽力保全你了,是你自己找死。 林晓道: “我可以睡外面,在树旁眯一晚就行。” 龙君宸道: “这怎么行,这山里晚上很冷的,你一个女人回头冻坏了怎么办。我房间很干净的,你来跟我看看。” 林晓表示不用了,龙君宸却热情似火,推着林晓去参观他卧室,还把霍青山十二拦在门外把门关上。 霍青山目光一沉,十二连忙抬手防止霍青山把门踹了。 龙君宸的房间确实收拾得很干净,桌椅板凳虽然没有上漆但是整整齐齐,床上铺得被子床单都光鲜亮丽。 龙君宸道: “这些都是生辰纲里的东西做的,那生辰纲里好东西不少。” 是不少,桌椅上的茶壶杯具精细雅致,其胎细腻,茶壶颜色沉郁,摸起来细而不腻,上面绘制的兰花栩栩如生。 龙君宸道: “你睡床,我睡……门外打个地铺。” 林晓道: “不用了。” 龙君宸道: “你要是担心的话,我睡地上打地铺,有我在不会有人打扰你。至于那两个喽啰就让他们跟张四子他们睡。” 林晓道: “不用了,他们两个不会离开我 左右的,我就在外面露营没关系。你不必担心。” 龙君宸道: “会很冷的。” 林晓道: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龙君宸背过头去皱眉,这林晓怎么不上套啊?哦~一定是那两个人是她老公派来监视她的,所以不敢和别的男人亲近。 龙君宸道: “你老公,哦不,应该叫丈夫,夫君管你很严?” 林晓一笑。 霍青山还是很尊重她的一切决定的,只是放心不下她个人安危,要说自由的话林晓是有的,只不过嘛林晓自从和霍青山在一起,认识的每一个人霍青山都知道并且比她更了解对方的家世背景家里有几亩地地里有几头牛。 但是林晓知道霍青山不是大男子主义,不是什么直男癌,是担心她的安危。 就算林晓不树敌,霍青山位高眼红他的人太多了。 林晓道: “他对我很好,不用你操心。” 龙君宸问: “他有几个小妾?” 林晓道: “一个没有。” 龙君宸道: “怎么可能。” 当宰相不纳妾?他脑子有毛病。 林晓心想最起码现在没有,道: “确实没有。” 龙君宸道: “那他肯定有相好。” 林晓道: “没 有。” 龙君宸道: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林晓道: “你差不多够了,对我的私事那么关心干什么?打听来打听去的。” 龙君宸被噎住了,林晓看一眼这个屋子,道: “你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对了,生辰纲的东西你发出去多少?” 龙君宸道: “没多少,那个锦布十来匹?还有一些茶具笔墨还有铜钱和一些首饰。” 他送了一些首饰给他宠幸过的女人,还有分出去一些珠宝给手下的老婆吗? 龙君宸之前跟帮众说这些东西要作为帮派资金,日后变卖了发展大胜天帮。 林晓道: “剩下的呢?” 龙君宸道: “锁在后屋了。” 林晓道: “这些做成衣服被子的就算了,你自己打包了,剩下这些用过的另外收起来,你通知他们都收起来放一块好整理。剩下没用过的千万别乱动了,回头不好整理。” 龙君宸皱眉: “全还回去啊?” 林晓道: “你们用过的不用,剩下的都还回去。” 龙君宸舒心,心想待会再去拿一些东西用了。 林晓道: “你现在把这些收拾了,对了带我去看看剩下的生辰纲。” 说着就迫不及待地出门去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不料他们刚出门,林晓就听到后方一阵喧哗。 有人过来道: “帮主不好了,他们在撬锁要抢东西呢。” 龙君宸闻言气炸了,立马过去阻止。 林晓对霍青山低声道: “我没事。” 霍青山拍拍林晓,这个龙君宸实在是不堪入目。 他们闻声过去看那些人躁动成什么样了,只见龙君宸训斥他们不听,气得拿刀砍人,林晓大喝一声: “住手!” 龙君宸哪里会听她的劝?举刀就要砍下去,十二拿石头打他的手,龙君宸手腕一歪一麻,刀就摔到地上。 他们把门冲开,里面是满满的大箱子,人群蜂拥进去要抢东西,十二直接飞身抢先落在他们前头,亮出刀来把他们吓得不敢靠前。 林晓霍青山穿过人群对他们道: “你们想做什么?” 有人道: “在这儿辛苦这么久,什么好也落不到,凭什么!” 林晓道: “我说过你们下山后官府会安顿你们的。” 又有人道: “这么多宝贝,我们拿一样两样不算什么。” 林晓道: “你们这么多人,一人一两样还剩得下多少。别过来!” 不等林晓抽出青铜剑,霍青山亮出佩剑来。 他这把剑光是简单亮出来那寒 光就可以让人体验什么叫毛骨悚然,相比之下十二的那把又算不得什么了。 林晓道: “这些东西,包括之前已经被你们拿走的都要收拾好交给官府,还有到时候会有人问你们打劫过什么人家,好对他们进行补偿。你们不要昏了头,现在拿到手上过了瘾,殊不知有命挣没命花,你们落草为寇本来就是罪,现在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机会千载难逢的。” 有人骂骂咧咧,还有人吐口水,更甚者威胁林晓再不让开就一拥而上把她砍成碎片。 林晓心里抓狂,真的没办法跟当山贼的人讲道理。 他们不知道霍青山就在她旁边,他们现在这样说话,霍青山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林晓道: “你们当然可以过来把我杀了把这些东西分了。” 霍青山剑锋直指,谁敢上来一点就会被他吓退。 林晓道: “不过山下都被官兵包围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少了一根头发丝,山下官兵都会把你们统统杀了。别忘了我的身份。” 在林晓的威胁下,他们渐渐泄气。 林晓道: “龙君宸,快把你分发出去的东西收回来装好。” 龙君宸又下令让人把东西装好,霍青山一个个看过去,尽力把这些 人的样子都记住。 林晓又道: “这些东西霍青山绝对不会再要了,他会下令原样送还绵州锦州,你们这样抢走东西,他不好交差必定会迁怒你们。” 他们垂头丧气地走了,更有人本来得了好处现在又要吐了出来,心里不平,怨恨龙君宸为什么要归降,害他们至此地步。 龙君宸却留了几个心眼,偷偷把几个心腹叫了过来道: “诸位兄弟莫担心,我不会让你们这样空手回去的。” 他们道: “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什么办法。” 龙君宸哼哼一笑,道: “你们别着急,那位宰相夫人你们可看到了。” 这个道: “看到了,真厉害啊,跟个母夜叉一样。” 龙君宸摇着扇子笑道: “这个夫人啊,她……有把柄在我手上,嘿嘿,我说什么她都得听我的。” 他们不敢置信,道: “果真。” 龙君宸道: “这还有假?她已经答应问她死鬼丈夫给我要个官做。兄弟们,我保证有我一口肉吃,不会少你们吃的。” 他们立马起身恭敬道: “帮主这么说,那我们就誓死跟随帮主。” 龙君宸道: “以后别叫我帮主了,叫我公子。” “是是是,公子 公子。” 龙君宸得意,他们又打探: “公子,那夫人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莫不是那夫人从前和公子是一对?” “我看是,夫人和公子看起来那叫一个登对。” 龙君宸道: “你们别胡说了,注意分寸,要是说错话传扬开来,咱们以后的事就不好办了。” 他们又问: “那公子你以后还有何打算?” 龙君宸目光看向前方,道: “做山贼有什么意思?要做就做大官!当大将军当宰相,当侯爷王爷。什么宰相夫人,我要公主都来给我当小妾!” 说话很狂,有人心里疑惑这老大是不是在吹牛,可是架不住已经有人开始给龙君宸拍马屁了。 胜天帮的人乱七八糟的收拾东西,还有人做饭,炊烟袅袅,有人嫌弃没肉去打野味。 十二看霍青山林晓站在屋外,自己好似多余,立马道: “我去寻点猎物来。” 霍青山看向远方,林晓则在物色那棵树作为晚上休息的地方。 霍青山道: “你认识龙君宸?” 他们两个看起来很熟络的样子,可是林晓这几年认识的人他都知道。 这一点林晓已经跟龙君宸串过供了,对外就说龙君宸一个亲戚是潮州人,他们以前在 潮州见过。 还好林震山也不是真的在栗山待了十八年不出门,否则这个谎话没法编了。 霍青山道: “怪不得。” 林晓心乱如麻,还是忍不住俏皮一下,对霍青山道: “吃醋了?” 霍青山道: “这种人也配。” 没有明显起伏,但是充满了不屑。 林晓一笑,道: “确实。” 这货真的没法跟霍青山比。 她在大凤朝见过的帅哥不在少数,但是让林晓印象深刻并且觉得是小说男主水平的只有三个。 霍青山、蓝柏、程磊。 她有时候还很好奇蓝柏年轻的时候啥样,能让公主着迷。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经历过这种水平的大帅哥,剩下的都无法入林晓眼了。 林晓问: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霍青山道: “你看他们有改过自新的可能吗?” 林晓道: “我知道了。” 霍青山道: “刚刚抢东西的人罚役,那些无辜被迫为山贼的进行补偿,至于龙君宸……” 说话间有几个人捧着碗过来,林晓看去是刚刚哭诉自己粮食都被吃光的人。 他们拿来一些果子还有几碗饼给林晓他们吃,嘴里还道: “干净的干净的。” 第四百九十八章 戏中人 林晓大为感动,一边道谢一边问他们家住哪儿,都是山里的人家,指望这件事过后他们能回家好好过日子。 林晓跟他们保证官府不会误判好人,让他们不要担心等等。 霍青山取出银针来试毒,林晓将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可以相信那些无辜人,但是不能相信其他人。 他们席地而坐,林晓道: “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霍青山应了一声,意料之中的事罢了。只不过交给官员竟然拿这群乌合之众没办法,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回头他要奏请圣上各地练兵,并派人抽查。 林晓吃了一张饼,味道还是不错的,要是夹着果子吃就成了馅饼了。 霍青山道: “我有点想吃你做得手抓饼了。” 林晓道: “回去给你做。” 不一会儿十二打猎回来,他抓了山鸡和两条蛇回来,水囊也灌满了水。 他生火烤肉,林晓把饼给他,十二还有些愣。 林晓道: “有点冷了,你热热再吃吧。” 十二看着霍青山,霍青山道: “林晓热心你就吃吧。” 十二才接过饼来,依旧先忙着把山鸡跟蛇烤了。 那边屋子传来浓郁的酒香,林晓笑道: “他们把酒喝了。” 霍青山道: “喝就喝了吧。” 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晚这么潇洒了。 蛇因为小烤得很快,发出阵阵的香味,十二用刀去割,林晓道: “再烤一会儿。” 现在吃肉是最嫩的,但是林晓既然发话了那十二就多烤一会儿。 其实林晓也不会怎么吃,她担心寄生虫,但是这儿也没什么好吃的,那就让他们高温多炙烤一会儿。 龙君宸那边总算把自己的宝贝东西都收拾好,大吃大喝了一会儿想起来林晓,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弄东西呢,又想着要拿捏住林晓,就拿了一坛酒和一碗肉饭过去看望林晓。 林晓正尝了一口蛇肉,烤得久了外面有点焦,里面的肉还好着。 不过她只吃了两口就让给霍青山了,霍青山毫不在意地吃了起来,剩下一条十二用饼裹着都吃了。 其实林晓一直对霍青山的生活要求很迷惑,有时候他对生活条件的挑剔程度可以说是令人发指的地步。 和他在一起之前,林晓从没想过一个大男人,在穿着里衣的情况下,还能感觉到床单上绣花脱线了。 林晓差点就叫他豌豆王子了。 但是霍青山也很能将就,你让他露营、在树上睡一晚、乃至于野 外亲密他都不在乎。 只能说霍青山这人真是无法揣测。 龙君宸过来道: “你就吃这个?” 他把碗给林晓: “吃吧。” 林晓看着那碗饭,一个大鸡腿和几块羊肉。 龙君宸道: “吃吧,这儿条件不好,只有这些了。” 林晓还是出于客气地说了声: “谢谢。” 龙君宸坐到林晓旁边,仰头喝了一口酒。 林晓闻了闻,借着火光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这饭烧得有些糊,肉做得卖相也不太好。 她尝了一口,味道还行。 山鸡烤好了,霍青山尝了一口,把鸡腿割下来道: “夫人,饭凉了,先吃点热的吧。” 林晓一笑,把饭碗给霍青山,接过那个热乎乎的鸡腿。 霍青山道: “小心烫。” 又把那碗饭给十二。 龙君宸看着自己的好心被这样传递,心想这两个喽啰真没眼力见。 林晓吃着大鸡腿,龙君宸把酒坛给她道: “喝一口?” 林晓摇头: “我不会饮酒。” 龙君宸道: “不卖我一个面子。” 林晓道: “这与面子无关,你自己喝吧。” 龙君宸道: “我们单独聊聊?” 林晓道: “有话直说 吧。” 龙君宸看那两个人,心里更加确定他两是霍青山的手下,来监视林晓的。 龙君宸道: “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儿晚上很冷,还会下雨,你待在外面不太好。” 林晓道: “多谢你的好意,我真的可以,我也过过很多苦日子。” 她想起来自己穿越过来的第一年,有天下了暴雨,屋顶漏了…… 龙君宸道: “你是苦尽甘来了,我呢?” 林晓道: “你把心思放到正道上,会好起来的。” 龙君宸一笑,他来这儿都五年多了,好到哪儿去?要是投成个女人该多好尤其是漂亮女人,两腿一张就有好日子过了。 龙君宸道: “你相公对你好吗?” 林晓不假思索: “好得不得了。” 龙君宸道: “那还放心让你上山进贼窝。” 林晓道: “他才不放心呢。” 霍青山闻言低头一笑,火光照在他脸上,有难得的暖意。 林晓细嚼慢咽,这个大鸡腿也快吃完了。 龙君宸注意到那只山鸡几乎都要进了蓝息的肚子,正要让她吃饭,蓝息又把另一只鸡腿给林晓。 龙君宸道: “饭应该热好了。” 十二道: “夫人……” 林晓道: “你吃吧,辛苦你打猎了。” 十二便埋头吃了起来,他对吃的不挑。 龙君宸那叫一个哑口无言,心想这林晓怎么油盐不进啊?哦,对了。一定是林晓跟着宰相吃香的喝辣的,见他身份低又没钱,故而瞧不起他。 心里冷笑连连,想着自己回头翻了身,非要收拾了这势利眼的林晓不可,他还要那霍青山给他当牛做马。 林晓道: “对了,忘了问你你本名是什么。” 龙君宸道: “哪个本名?” 林晓道: “龙君宸这个名字之前的本名。我要吃鸡翅。” 这没由来的一句话把龙君宸弄傻了,霍青山立马把刚切下来的鸡翅给了林晓。 龙君宸道: “王苗。” 家里的独苗的意思。 林晓道: “你这个名字取得太大了,下山后估计得改一个。” 龙君宸道: “我不想改。” 林晓道: “你这名又是龙又是君又是宸,要是当官,不知道多少人骂你忤逆犯上。” 龙君宸喝着闷酒,道: “真没劲,管天管地连名字也要管。” 林晓道: “你想清楚你在哪儿,别觉得是看戏。” 龙君宸见林晓怎么也不上套,自讨没趣,拎着酒坛子醉醺醺地走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解散胜天帮 林晓霍青山十二在外胡乱休息了一会儿,等天蒙蒙亮就都醒了。 早晨山里很冷,他们就活动活动筋骨取暖。 胜天帮的人睡得很沉,估计是昨晚酒喝多了,起得最早的是几个老伯,他们还心心念念自己的田地,还有的想要去砍柴卖钱。 林晓宽慰他们不要着急,等时辰差不多了就去催龙君宸他们起床,又找到一个大锣疯狂敲击让他们起床带好自己的东西。 好不容易催促成功,龙君宸还在摆谱要坐山轿下去。 可是胜天帮都要解散了,大部分人没捞到好处,谁还有闲情去给龙君宸抬轿子?好在素日几个心腹因为他吹嘘说自己拿捏住了林晓,都要跟着他混,否则连替他搬行李的人都没有。 一行人浩浩荡荡磨磨蹭蹭,到了午时末才下山和官兵会和。 程行之看林晓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上去询问她可有何不适,又道: “青山去看官兵部署了,我都一天没见到他人了。” 原来霍青山易容陪林晓这件事谁也没说,只有帮他易容的几个人知道。 林晓道: “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程行之又看那群山贼,脸色凝重。 山贼唯恐林晓变了主意,嚷嚷道: “她答应了我们 会放我们一条生路的!” 林晓道: “我说到做到。不过你们要先把生辰纲还回来。” 除了几辆大车外,还有众人拿得东西,现在都不情不愿地交出来了。 林晓让程行之清点好单子,好把东西送回去,又道: “这群人之中有不少是山里的农户柴户猎户,他们也是被逼为山贼的,把他们的屋子田地还给他们,另外有人还受到不少损失,适当补偿他们。” 程行之道: “这个按律是没有例子的,不过你和青山心善,宽容大度也是好的,只是这笔款不好走公中的账?” 林晓道: “这笔钱我们私人来出。” 之前安州等地还送了礼呢,拿去补贴那些可怜人足够了。 程行之点头,林晓道: “还有一一问清楚他们都打劫过谁,也要补偿。这笔钱就从他们胜天帮交出来的财务出。” 林晓把这些一一分派清楚,另外有一点,她知道里面有些事冥顽不灵,只怕放走了不思进取还要走上这条不归路,还想着能够挟持官府给他养老。 其中不少人她还记着脸呢,在她帮忙下这些人被分成几伙,有的是无辜百姓,有的是昨日试图哄抢生辰纲的,还有的就是没惹事的。 衙役 指着第一伙人道: “你们都是被迫做山贼的?好,待会问清楚话,若果真你们的田地粮食被糟蹋了,我们右相和右相夫人会用自己的私房钱补偿你们。” 到了第二伙人: “你们可都是实打实的山贼,待会老实交代都做过什么恶。说了实话就放过你们,要是不说实话,查出来就加倍罚你们。” 如此折腾下来,还午饭呢,下午茶时间都快过了。 程行之劝林晓去稍作歇息,他们有备干净营帐和马车,林晓却摇头。 她要看那些老伯婆婆被安顿好才能走。 龙君宸作为首领应该先关起来的,可是他给林晓又是眨眼睛又是出声示意的,道: “林晓、林晓……” 有人喝道: “混账,敢直呼夫人名讳!” 林晓道: “先别为难他。” 又去他身边道: “这儿人多,不是带你坐牢,只是让你下去以免干扰他们办事。” 龙君宸不乐意,道: “你别坑我,我不干,回头你食言咋办。你要是骗我,我就把我们的事情全说出去。” 林晓无奈,道: “我不会骗你的。先放了他。” 官兵道: “可他是山贼头子……” “先放了他。” 一个富有磁性 的声音响起。 霍青山出现在一旁,他刚刚去把易容卸了,又梳洗更衣。 他因为戴了一天一夜的面具,皮肤好似有些泛红,可是他皮肤很白,那就是白里透红。外穿一身天青色的衣服,更加显得整个人身姿潇洒,玉树临风。 有霍青山发话,官兵莫有不听的。 林晓过去看他脸,嗯,这么一张帅脸没有因为易容而冒痘浮肿,很好。 霍青山和林晓过去,程行之道: “青山你来得正好,这山贼都已经归降了。” 霍青山道: “知道了。” 他看一眼龙君宸。 龙君宸看着霍青山,心情极度复杂。 怎么说呢。 眼前这个人本来算是他的死对头,他可是抢了对方的生辰纲。而且他一直觉得霍青山是一个权倾朝野的贪官,跟他之前见过的地主官员一样挺着一个或大或小的肚子。 可是眼前这个人,皮肤白地跟雪一样,身材高挑苗条,眼睛如静谧的渊,鼻子高挺。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是霍青山真的很好看。 再看林晓,真是男帅女美,天生一对。 他之前还讨好林晓,还恨她不领情,这…… 霍青山道: “你就是龙君宸。” 龙君宸点点头,霍青山道: “这个名字不好,改一个。” 龙君宸道: “改什么。” 霍青山道: “你原来叫什么。” 龙君宸道: “王苗。” 霍青山道: “这个名字就好。” 龙君宸摇头道: “这名字太俗了,我不喜欢。” 林晓道: “那你想要什么名字?” 龙君宸道: “得文雅,好听好看。” 林晓想你事真多,她的名字都那么简简单单,霍青山的名字也没啥特别的,你还挑三拣四。 霍青山道: “你回去自己想一个,不能犯讳。” 霍青山看着年轻,可是身上那股气势却是很逼人的,龙君宸答应着,又道: “我饿了。” 听起来还挺委屈的。 霍青山跟程行之道: “有劳刺史大人安顿他们了。” 程行之道: “这是我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他们去了程行之给他们安排的营帐,霍青山让人打水沐浴,林晓也觉得身心俱疲,躺在榻上一边摘耳环一边道: “我觉得胸口怪闷的。” 霍青山道过来摸她额头又把脉道: “着凉了。” 山上是有些冷的,林晓摸着自己胸口,看着霍青山倒放的脸,伸手摸了一模,道: “我想歇息会。” 第五百章 山楂糕 林晓这一歇息就到了晚上,醒来时身上盖着锦被,旁边立着根高烛。 外面霍青山趁自己印象深刻的时候处理好一些事宜,那些对林晓好的也是平白无故做了山贼的多给几两银子安家费,让他们排队把田地地契办好了。 那些趁火打劫的,痛打几十大板以儆效尤再发还原籍,路费他就做好心人加倍出了,还让地方官员给他们安排差事。 那些对林晓不尊重的,统统打几十板子加二十巴掌并且罚徒刑半年,事后送还原籍。 和说好的不一样,那些人纷纷叫冤,尤其龙君宸一口一个要见林晓,被人把嘴巴堵上。 霍青山道: “我尊重夫人的意思宽待你们,所以你们做山贼的罪都免了。只是你们在山上非但不念着我夫人对你们的好,还口出狂言羞辱于她,这个罪不能免。刚才和现在,治得都是你们祸从口出,歹从心生的罪。” 龙君宸发出了杀猪般的声音,心想谁跟霍青山告的密? 林晓?不会是她。肯定是那个叫蓝息和十二的,看他回头怎么收拾他们…… 还没想完呢,板子就落下,一边打还有人一边道: “听好了,你们打家劫舍的事看在右相夫人替你们求情 的份上免了。但你们不思感恩,对夫人言语无礼,现在罚你们……” 等打完一个个都只剩哭声了。 霍青山满意了,让他们把人抬下去,还补充一句: “给他们用最好的伤药。” 声音不大,足够每个人听见。 林晓睡醒外面收拾得都妥当了,她揉着胸口道想喝点开水,再吃一丸药。 好像真的有点感冒了。 霍青山道明天就回同州城可以好好休息。 林晓道: “后天吧。” 她现在着实需要好好休息。 霍青山欣然同意,道: “什么时候走都行。” 林晓喝了热水吃了药,虽然一天没吃东西却是不饿,好说歹说勉强吃了一点鱼的月牙肉,喝了几口粥就睡下了。 霍青山让大夫给林晓把脉,他把了半天道林晓是邪风侵胃,加之脾虚才如此,吃不下东西就清淡两天,待邪风褪去自然胃口大开。 结果林晓半夜不知道咋了,突然矫情起来,疯狂想吃山楂糕,为此不惜把霍青山摇醒了,嘴里重复着: “我想吃山楂糕。” 霍青山立马传话让人去办。 这个时候山楂是熟了,可是深更半夜上哪儿给你找山楂糕去?但是下午见识了霍青山对林 晓的呵护,没人敢去说天晚了等早晨再吃。于是骑马的骑马,点灯的点灯,要么在附近找有没有做点心的店敲门问有没有山楂糕,要么骑马连夜去最近县城问。 终究是上天垂怜他们,真的在临近县城敲开一家点心店,里头还有昨儿没卖完的山楂糕,他们把现成的端走,还逼着老板连夜赶制新鲜山楂糕。 林晓吃到了山楂糕,酸酸的压制住了胸口那种闷,两块下肚心满意足地躺下了,而路上还有人不断送来山楂糕。 等林晓早上醒过来,回想昨晚的事,半梦半醒半糊涂的,因为霍青山已经出去了,山茶玫瑰过来给她漱口洗脸,玫瑰给她披上夹衣道: “夫人现在得穿厚点,以免着凉。” 林晓还有点懵,问: “我怎么感觉我昨晚囔囔着要吃山楂糕来着?” 山茶笑道: “夫人昨晚确实吃了山楂糕来着。” 林晓惊讶道: “真的吃了?” 玫瑰道: “是啊,昨儿大晚上,夫人忽然说要吃山楂糕,他们连夜进城买了。现在还有许多,夫人可要再用点。” 林晓有点懵,昨晚的事她感觉不太真实,像是梦里发生的一样。 可是她吃完山楂糕没漱口, 此刻嘴里还有点酸酸的味道。 林晓摸头,她昨晚是在梦里过了一把杨贵妃的瘾? 她简单穿扮了出去,外头守卫森严,林晓找人问昨天的山贼怎么样了,回答道都按她的意思安排了。 至于龙君宸呢?他们道霍青山下令先将他关起来了。 林晓心里笑,她就知道以霍青山的个性不会轻易放过龙君宸的。 她今天比昨天要舒服一点,喝了点热汤药又被山茶催着回去待着了。 早膳是乌梅糕山楂糕和清粥小菜,林晓别的吃不下,用了两块点心就躺着了。 她跟山茶道: “昨天山上人实在太多了,把我熏得难受。” 虽然她验尸见过很多大场面,但是山上潮湿,人又多又挤,实在不好受。 玫瑰过来给林晓揉太阳穴,山茶见状给林晓捶腿,两个人摁了一会儿林晓就让她两停下了。 药效发作林晓又睡下了,到了午膳时间两个人也不敢叫她,还是林晓自己醒了之后饿了要吃东西。 林晓问霍青山可回来了。 山茶道: “没呢。” 估计还在忙,一百来号的山贼,还有数目巨大的生辰纲,主要是那些东西霍青山是不想再要的,退回去也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 林晓在床上睡得骨头疼,吃过东西要下床走走,玫瑰却道: “这会子外头太阳毒得很,夫人还是过会再出去吧。” 林晓看外头阳光猛烈,自己也出了汗,只得作罢,然后忍不住道: “都快中秋了,怎么还这么热。” 山茶道: “大约是同州一带很热吧。” 林晓道: “可是这儿过去就是绵州了啊,我前年在绵州那会,中秋节的时候已经凉快了。” 玫瑰道: “兴许过两天就凉快了。” 林晓点点头,又躺下来眯了会。 霍青山日傍西山的时候才回到营帐之中,他也被热得出了一身汗,山茶玫瑰连忙拿了衣服给他换,又取毛巾来为他擦拭。 霍青山道: “事情都办好了。” 他清点过胜天帮缴获的财产,填不回生辰纲额漏,索性就不填了,他把锦缎送回去让他们重新售卖。因为锦缎又不可能是官员织的,他们拿东西也不会给钱,所以原样送回织造厂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好在龙君宸把那些东西都当做自己私人财务,没有被几个人碰过。 还有一些金银器皿什么的因为摆放混乱不好辨认,正好季大人也在,就让他直接领了自己的走。 第五百零一章 回城记 好端端的一个庆生礼最后弄成这样,两地官员都有些下不来面子。尤其生辰纲里有很多东西是两地一些人家备的,他们如何能拿回去呢? 可是那些被别人用过的东西,霍青山无论如何是不会要了,但是又很珍贵,于是程行之出主意道不如将部分东西变卖了,拿去给林晓开学堂或者拿去做善事,都是功德一件。 这个方法霍青山欣然同意了,送礼的人也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大家都满意。 林晓休息了一天,头是不晕了,可是胸口还是闷闷的没什么食欲,她把这一切归于最近天气太热了。 山贼事件平息,受到牵连的人都得到了补偿,众人便启程回同州城。 临走前林晓还很关心一个问题,连忙让山茶找几个管事的官吏来。 官吏原以为林晓要问那个龙君宸的事,心里掂量再三怎么回答,不料林晓问前天晚上是谁给她送来山楂糕的,又问他们是从哪儿买的。 官吏以为是林晓吃着好,还要吃,就如实说了。 林晓问: “你们给钱了吗?” 这个……官吏有点懵,他不知道啊。 去找山楂糕的是官兵,一般人家看到官兵上门吃东西哪里敢要钱啊。 林晓道: “算了,我估计没给。” 林晓让山茶拿出一些钱来道: “前天晚上劳烦他们了,这些钱分给那些深夜去操劳的人,这件事本不是他们做的。对了,你再找个识路的人,让他带一个我的人去找那家做山楂糕的老板,深夜打扰人家休息,总得把钱给人家。” 官吏接过钱,笑道: “夫人善心,体恤大方。” 安排这些事林晓才算放心了,东西收拾好启程回同州城。 因为林晓有些抱恙,霍青山就不让她骑马了,林晓跟霍青山道: “快中秋了,得把宛儿接过来过节才是。” 霍青山表示已经派人去接了,林晓这下真的没什么好担忧的了,靠着软垫仍有山茶轻轻扇风。 就在此时,龙君宸等人被鞭策着赶路,天气炎热又有几段路难走,他们还受了杖刑,走了没多久就吃不消了一个个打滚耍无赖。 张四子等人跟龙君宸道: “老大,不行啊,再这样下去我们要没命了!” “老大,会不会是宰相夫人怕你知道她把柄,所以要杀你灭口?” 龙君宸也是又累又气又恨,还安慰众人道: “兄弟坚持,到了同州城定有你们的福 享。” 他想让官兵去找林晓求情,可是兜里分文没有,如何说得动他们呢?只求道: “大哥你信我,日后我必飞黄腾达,到时候绝不忘了你。” 官兵一寻思,横竖林晓好说话,就去帮他说句话又如何?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他压根见不到林晓就有人拦住了他,闻言道: “管他们做什么,死了也活该。” 碰了一鼻子灰,官兵骂骂咧咧回去又是几鞭子催他们赶紧走。 如此行了一天路,龙君宸等人都落在后头,林晓他们则寻了干净地方落脚歇息。 林晓休息下来才想起来那个龙君宸,让人去问他怎么样了,结果探得消息他们走得慢,落在后头。 林晓想这样下去等他们在同州了,他们还在半路上,于是问: “没有囚车吗?他们这样慢腾腾的,路上趁机跑了怎么办。” 于是他们领命立马去弄了几辆简易驴车骡车做囚车把龙君宸接过来。 这囚车不遮雨不防晒,好几个人挤在一块身子也转不过来,可是不用赶路了总归是好的,这龙君宸还不忘吹牛道: “你看这宰相夫人还是要卖我面子的。” 旁边人也在那儿奉承。 如此总算平安到 了同州城,山贼被剿灭的消息传开,众百姓都拍手称快,路上还有不少人看热闹地去围观囚车,还丢石头沙土的唾骂他们。 龙君宸把这些记着,想着日后翻身一定要统统报复回来。 可是到了同州城他的日子也没好过,先被关进牢房,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而此时林晓正在安顿过来过中秋节的蓝宛。 林晓先是关心她在安州过得怎么样,又是询问学堂怎么样了。 蓝宛道: “一开始他们因为花娘从前的事有所不满,不过我按照嫂子的法子说了,他们也就不做声了。” 林晓点头,道: “我知道成见这种东西是很难消除的,可是这也不是花娘的错,她被卖被折磨,又不是她能选的。” 蓝宛本也介怀花娘的出身,可是有林晓的教导,她也学会了平等待人。 林晓表示安州的学堂开了许久,如今虽还不安稳但是不能时时刻刻挂心,要是每件事都要他们亲自来忙的话,那得累得喘不过气去。 现在同州也在安排学堂,其实林晓觉得光在大城市办学堂不够,周边许多县和乡村的女子没有资格读书,她希望自己能够带动女子读书的风 气,这样才是治本的。 她们说了许久的话,外头又有人送信过来。 是卫萄写来的。 蓝宛道: “我怎么忘了,安州那儿也有姐姐的信。” 卫萄写信真的写得很频繁,这一封还没拆开,那一封又到了。 林晓先看卫萄的信,说她如今怀孕快两月了,自觉胎像平稳,可是程家管得严格,不让她轻易出去,如今文妙也在筹备婚事,她便把学堂的事交到下头分管,那人虽然出身寒微却很有气魄,把学堂管得很好等等。 这是公事了。 送来的信日子更近一点,卫萄说她送得东西她和文妙都收到了,特意写信给林晓道谢,祝她在同州一切都好等等。 林晓把信收好,没想到自己离开朝凤城不过三月,卫萄的信竟然有厚厚一叠了,蓝宛看了都称奇,道: “都是程嫂子送的?” 林晓点头,蓝宛笑道: “我姨娘多没给我写这么多呢。” 林晓道: “卫萄有孕,估计被关在家里被闷坏了,所以天天写信呢。” 蓝宛道: “程嫂子有喜了。” 林晓笑道: “还不过百日,不宜声张。” 虽然林晓不懂这个规矩的意义,但还是尊重。 第五百零二章 中秋 又过了一天,林晓才想起来龙君宸,问霍青山是不是可以把他放了。 毕竟她答应过他们,不能食言。 霍青山道: “放了他们可以,不过总得让他们吃点苦头,否则不长记性。” 霍青山的苦头就是让他们去官田上种种地,或者去修修路,给工钱的。 这工钱还是看在林晓面子上给的。 林晓表示要见龙君宸,她笑道: “问问他名字改得怎么样了。” 龙君宸表示改好了,他经过深思熟虑,细想之下他看过的各大小说男主名字都没有很霸气很隆重的,起名起得花里胡哨的反倒是那些死得快的配角,所以他给自己取了一个简单大方又威武的名字,道: “王不凡。” 林晓看着龙君宸,确认了一遍: “不平凡的意思。” 王不凡点点头,林晓想虽然有点……果然还是龙君宸好听点,但是没办法兄弟,你现在在霍青山眼皮子底下取这个名字就是找死啊,道: “好名字,有志向。” 王不凡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林晓道: “你别急,青山的意思是要你们长长教训,免得别人效仿。” 王不凡道: “还要我们怎么长 教训?我们都被打得屁股开花了。” 林晓让人准备些金疮药来,道: “做山贼不被砍头就谢天谢地了,现在不过让你们重重地而已,别矫情了。” 王不凡道: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让你老公重用我吗?” 林晓道: “那也得你有真本事才行啊。” 王不凡道: “这有什么难的,我写几首诗保准惊掉他下巴。” 林晓道: “你还是别吧,很容易露馅的。” 王不凡道: “你不会已经做完了吧。” 林晓道: “那倒没有。我的意思是,才华可不止写诗这一点,你今天写了明天写不出来,还不是没用。” 王不凡不悦地撇撇嘴,林晓道: “你放心,我们好歹是一个地方的人,我不会看着你受苦的。唉,你这几天好好表现,不然你这个样子,哪里会有人想要重用你。” 王不凡心想要是得罪了人真被人暗害可不好,于是改变态度道: “那你让他们给我改善一下伙食,这儿的菜难吃死了。” 对于这些要求林晓都答应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打点一下狱卒让他们不要为难王不凡。 对于这个人,林晓是有些头疼的,不知道 该怎么让他改改脾气,只希望劳动改造能改变他了。 霍青山大概不希望林晓把生活的重心都放在王不凡上,正好蓝宛也来了,就把学堂的事交给蓝宛她们去做,让林晓帮忙审核卷宗。 让林晓来审核的话,其他不好说,验尸不规范被她查出来很多。 有人说何必在这样的事上计较,林晓道: “如果验尸不规范不够全面,那么就会忽略很多东西,致死原因,凶器、死亡时间都可能会误判,这不是小事。” 林晓还表示不应该只看卷宗,还要看户籍记载,因为有些人会把谋杀做成意外死亡自然死亡,记上一笔后就把事情湮灭在尘埃之中。 就这样忙碌了两天,中秋节到了。 有人养了很好很大的螃蟹,一早地送到了宜合院供他们享用,因为中秋公门也是要放假的,霍青山也就不去打扰程行之他们了。 蓝宛和林晓逛了逛宜合院,根据蓝宛的审美,这宜合院要在清芳院之上。 蓝宛道: “这儿的屋舍更加的精致呢,寻常屋子开门之后就是一进,前面一排房屋,或者深宅大院没的意思,可是这宜合院中间不挖荷花池也不是粉墙,却是甬道花灯彩伞,又置花草 ,将屋舍掩盖别显清幽之境,很适合清居。” 林晓也觉得这个魏王真的很有闲情雅致,也许是太爱这些风采了,所以对皇位无心。 反倒保全了自己,安享晚年了。 林晓道: “你喜欢吃螃蟹吗?今天有螃蟹。” 蓝宛笑道: “喜欢,只不过姨娘不让我多吃。” 林晓道: “为什么?” 蓝宛道: “螃蟹性凉,怕伤身子。” 林晓道: “嗨,这算什么。又不是天天吃,偶尔吃一顿而已。回头我来做螃蟹,你多吃点,别客气。怕凉就多喝点热茶。” 蓝宛笑着答应,到了下午林晓果然做了自己的拿手好菜香辣蟹,按照古人的口味她这么做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可是做出来那个香辣劲爽,真是让人深深着迷。 林晓忘不了霍青山第一次吃的时候那个眼神,那个惊艳。 另外还有蟹粉虾仁蟹粉汤包,再做一个时鲜蔬菜,热一壶黄酒,再配一朵花,晚上的螃蟹宴就做好了。 其实按照本来还得准备桂花插瓶的,只是不知今年怎么了,天气热得厉害,桂花都没开,找遍整个同州连安州都没见开的桂花,倒是绵州山上因为凉快开了两树桂花, 都引以为奇了。 要不是有这两树桂花按时开放,只怕今年都要成了异象。 但是根据霍青山处理过的各地陈章,好像今年普遍天气偏热,冰价都翻倍了。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收成,但是各地官员都禀明今年天气异常,恐怕有变等等。 到了晚上,宴席摆在一处花亭里,抬头可以赏月。 霍溢离宫数月,现在已经忘了有母妃这一件事,结果今天不知道是谁在他耳边提了一句,他就跑来问什么时候回去,他想母妃了。 林晓一时语塞,道: “这么快想回家了?出来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不许后悔不许哭鼻子。” 霍溢却哭了起来,尽管不说,但是林晓知道他是想家了,虽然皇宫实在算不得什么有温馨的家。 霍青山则笑道: “殿下,你的母妃已经不能陪你了。” 霍溢哭得更伤心了,林晓道: “别跟他说这些。” 霍青山却十分认真,告诉霍溢: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有人出生就有人死亡,你要学会接受这件事。” 最后又道: “倘若你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那就让你嫂子多陪陪你,常言道长嫂如母。” 第五百零三章 贼都不敢来 对于霍青山的教育,林晓觉得未免太过直白,霍溢虽然七岁了,可是他的心智没有七岁。 直到了晚上赏月,霍溢还一边吃香辣蟹一边哭,嗓子都快哑了。 林晓只能放下螃蟹去安慰霍溢,蓝宛也不好意思吃了,剥着葡萄怔怔得看着他。 霍青山慢悠悠剥了一壳蟹,然后扳过霍溢的身子,道: “三皇子、殿下、霍溢,别哭了。死没有什么可怕的,人都会死,你母妃死了,未来你也会死,我也会死,天下的人都躲不过一死。猫儿狗儿会死,你面前这些螃蟹曾经也活蹦乱跳,可是它们此刻都死了,进入你的肚子里。” 霍溢哭哭啼啼噎噎不成声,霍青山道: “别哭了,今天我告诉你这件事,是要你学会面对现实,接受这个世上生老病死的道理。” 他拿帕子给霍溢擦擦眼泪,道: “倘若你母妃还在,她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哭,只会想看到你坚强的样子。” 林晓道: “让他伤心一会儿吧。” 霍青山看一眼林晓,林晓对霍溢道: “溢儿,别难过了,人死,他的身体不再能走能跳能说能笑,可是她的灵魂还在。你的母妃其实一直还在天边看着你。来,我们一起拜拜月亮,就是拜你母 妃了,好不好。” 霍溢可能是哭累了,他也没跪没拜,只是揉揉眼睛。 林晓让人打水给他擦脸洗手,宽慰他道: “母亲去世了,你会伤心很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堂哥只是希望你能够知道这件事情,而不是永远被蒙在鼓里。坚强一点,好好表现,你的母妃在天有灵,会希望你快乐幸福的。” 重新上桌吃饭,霍溢一直哽咽着,林晓在劝他多吃点。 霍青山让人给霍溢斟酒,道: “伤心的话,喝杯酒会好受很多。” 林晓心想你这是什么教育,铁血教育吗。 霍溢喝了一杯酒,被呛得难受,忙喝了口茶压下去。 林晓又宽慰他虽然母妃死了,可是还有父皇在,她和青山也会好好照顾他等等。 好端端的中秋宴就这样收场了,林晓很不解霍青山的意思,但霍溢又伤心难过,只得先去陪他,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回去霍青山还在剥石榴。 林晓道: “你今天……” 霍青山把剥好的石榴给她,林晓道: “三皇子还小呢。” 霍青山道: “七岁不小了,我六岁就知道什么是死了。” 林晓道: “可是他的心智还没有七岁啊。” 霍青山道: “跟了你这 么久,难道就没长进吗。” 林晓道: “你不该这么直白。” 霍青山道: “我这是为他好。” 林晓嘟囔道: “你这样,以后谁敢让你教孩子呀。” 霍青山道: “我的孩子我自然也这么教他。” 林晓撇撇嘴,一会洗漱过后入睡。 霍溢到底年纪小颇有些没心没肺的,第二天就把做晚的伤心忘了,还四处问人母妃是不是真的死了,又问她怎么死的,颇有一种要把这件事告诉全天下的架势。 那边蓝宛吃多了螃蟹说有些烧心闹肚子,林晓看了她一眼却说没事,别自己吓自己,多喝点热水就好。 在她看来,蓝宛这纯粹是过去十几年养得太精细了,一丁点风吹雨打受不得,这样很不利于她的身体发育,对她的抵抗力也没好处,就应该多锻炼多吃点有营养的,把身体素质提升上来。 吃饱喝足的林晓干劲满满,整装出发去忙活正事了。 因为知道要开学堂,程行之早就已经预备好了,倒没费林晓很多功夫。 她只能感慨,程行之很会当官。 待到日头小一些,林晓就去看学堂地址,路上发觉会经过同乐客栈,于是看完场地后就过来找他们叙旧。 同乐客栈的人见到林晓 都很高兴,莲蓉拍手跟里头喊掌柜的林晓来了。 一年多不见,这儿倒没什么变化,林晓被众人迎进去。 他们原本不知道林晓霍青山身份,也是前一阵子才知晓的,虽然一开始有些拘谨,但是林晓是个豪爽人,他们也就放松了。 林晓连忙让八方去给林晓端羊肉包子来,又让双珠去给她做点莲蓉糕来。 林晓笑道: “我就喜欢吃你们这儿的包子,特好吃。” 八方端了四个包子出来道: “好吃就多吃点。” 林晓又让跟着她的人坐,让他们也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莲蓉问: “林晓,你这次来待多久啊。” 林晓道: “说不定,看什么时候复查完卷宗考核完各地官员。” 又有账房过来道: “我听说你们之前剿灭了山贼。” 林晓道: “是啊,那些山贼在峰山一带,已经没了。” 掌柜的给她上了新沏得茉莉花,林晓闻着这个味道就忍不住夸好香,又道: “对了掌柜的,我来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林晓要在附近办学堂,正想着伙食问题,可巧学堂离客栈不远,她又信得过这里的人,索性把学堂的伙食交给客栈去办好了。 午餐大概是蔬菜要有的,还 有肉,不要放太多油盐,最好菜市可以变换一点,主食煮饭馒头都行,面条容易糊,或者用这儿的招牌包子都好。 “价钱你开,就是不知道你这儿忙不忙得过来。” 掌柜的笑道: “忙得过来,我这儿的厨子好着呢,上个月还新招了两个帮厨。” 林晓笑道: “那就好。我们估计初期会有五十来个孩子,六个老师,你先按六十人份的算大概一月用多少钱,我好记账。” 掌柜的让人去算个账,林晓吃了一口包子,笑道: “还是这个味道。” 林晓一口包子下肚,感觉有点怪怪的,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好像没什么不对劲。 掌柜又过来跟林晓笑道: “怎么不见你夫君,哦,是霍大人。” 林晓道: “他忙公务呢。” 掌柜又问: “你们这次除了抓山贼还有别的事没有呀。” 林晓道: “有很多事啊,要查各地土地农户,各地卷宗,看各地教育发展如何。” 还把在安州查处的几个贪官也告诉他们了,又道: “对了,你们要是知道有什么官员不作为啊,知法犯法啊,谁有冤屈的啊,可以都告诉我。” 莲蓉笑道: “我们这儿治安特别好,贼都不敢来的。” 第五百零四章 有孕 林晓抬头错愕地看着他们,众人立马想起去年的案子,莲蓉尴尬笑着描补道: “去年那是家贼,家贼……” 林晓不说话,又觉得旁边有人盯着她,看过去客人在吃饭,伙计在招呼人,没有异常。 她又坐了一会儿,和莲蓉他们约好日后一起出来玩便离开了,还不忘带几个莲蓉糕走。 兴许是下午在客栈吃多了,林晓晚上就没有什么胃口,就吃了点辣的就停了。 霍青山道: “累了。” 林晓道: “天气热,没什么胃口。” 霍青山让人备一点酥山来,道: “今年是热了些。” 林晓道: “天气异常你们有没有什么说法。” 霍青山道: “或福或祸,或天降人才或祭祀祈祷。” 林晓心想,这不会是龙君宸,哦不,王不凡的bug吧。 酥山上来,林晓在里面加了水果汁和坚果碎,一碗豪华冰淇淋就做好了。 可是这冰淇淋林晓也没吃几口就嫌腻了,推给山茶她们享用。 这天热,林晓连带着身子也懒怠了许多,傍晚散散步练会功就想着洗漱休息了,而且睡得是难得的深,醒来都已经黑灯瞎火了,也不知道什么时辰。 旁边霍青山呼吸 声浅而悠长,他内力很好,调息这水平不是林晓能比的。 林晓躺下想休息,结果胸口闷闷的,揉了一会儿后只觉一阵恶心,怕吐到床上就爬过霍青山的身子探头干呕起来。 霍青山被林晓惊醒,手覆上林晓的背轻轻起身道: “怎么了。” 林晓摇摇头,揉着胸口倚靠在床边道没事。 霍青山唤人,他们这屋子不是寻常的卧室厅堂厢房,而是一间大平层,内里左右有暖阁和碧纱橱,有堂屋出去左右设榻上可睡人。 林晓很不习惯有人和她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即使厢房也不行,霍青山就让丫鬟睡在外头榻上以防夜里起坐。 蔷薇和海棠闻言匆匆披上一件衣服过来,见林晓在吐,一个便把痰盂捧过来,一个捧来茶水给林晓漱口。 霍青山摸林晓额头问道: “怎么了。” 林晓道: “大概是冰酥吃伤了胃。” 霍青山给林晓把脉道: “没事。” 林晓喝了点水道: “就是冰酥吃的,不要紧。” 话音未落又是开始干呕,霍青山道: “还是把大夫叫来。” 林晓摇头道: “不用了,这么晚了。” 霍青山道: “海棠去把大夫叫来。” 海棠连忙去提了灯笼叫大夫,霍青山安抚林晓躺下。 林晓道: “我已经没事了。” 霍青山道: “你这两天胃口不大好,我医术有限。” 林晓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姨妈快来了然后受凉起了副作用,算日子好像该来了。 结果大夫来给她一顿把脉,又问丫鬟林晓这月月信如何,这件事她们不知,林晓表示迟了几天。 大夫道: “夫人脉象像是喜脉。” 林晓愣了一下,大夫又道: “只是日子略短,脉象不稳不好确定。” 霍青山也愣了一下,又笑了一下。 林晓心想不会吧,不是吧…… 海棠道: “昨儿中秋,夫人用了不少螃蟹,这两日天热,夫人胃口不佳还用了许多冰,是不是有些影响。” 大夫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 又跟霍青山道: “启禀大人,孕妇是不宜多用冰,会伤及脾胃影响身体,更忌食用螃蟹,此物寒凉对胎儿不利。” 林晓闻言心比冰激凌更加凉了,她要在一晚上之内经历大惊大喜大悲吗? 大夫又道他开副安胎药,林晓喝了会好一些。 霍青山示意丫鬟跟大夫去抓药熬药,又让 她们把冰山挪远一些,还给林晓掖掖被子,又笑一下。 林晓摸摸肚子,还沉浸在自己怀孕的震惊中无法出来。 霍青山抓着她的手,林晓道: “我真的怀孕了?” 听大夫的意思应该还有点转机, 霍青山道: “应该是。” 林晓心情极度复杂,说实在,虽然和霍青山在一起很久了,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工作。 她是不是该吃叶酸?可是古代没有这概念啊,而且悲剧的是林晓也不知道什么食物富含叶酸。 林晓想着又干呕起来,霍青山一边给她揉背一边给她端水,林晓刚喝一口就吐出来道: “不要茶,普通的温开水就好。” 茶里有咖啡,可以使人兴奋,怀孕的人应该不能喝的。 霍青山又唤人新煮一壶干净的水来,什么也不用添。 林晓忽然明白为什么霍青山说夜间两个丫鬟不够用了,好在云引等人闻声也起来去帮着熬药,蔷薇海棠就回来另外拿了温水给林晓。 就这么忙活了半晚上,天边好似都出了鱼肚白,安胎药熬好,霍青山吹凉喂林晓喝着。 林晓喝了一口后道: “刚刚大夫是不是说时间还短不能确定啊。” 霍青山 道: “你是吃了螃蟹大夫才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你素来身体强壮。” 林晓现在听这个词咋就那么别扭。 一碗安胎药下肚,林晓也没怎么样,她摸摸肚子挺平的啊,就是心慌了点。 霍青山道: “睡吧。” 折腾了许久,林晓困意上来,可是躺在床上浑身不舒坦,想翻个身伸个懒腰又生怕把肚子里很可能存在但也未必存在的孩子给压坏了,久而久之腿都麻了。 霍青山都没睡了,一直在旁边照顾着林晓,防止她又吐起来或者有什么不适,还让人去外头请个妇科圣手来给林晓把脉,他们带来的大夫终究不是专营妇科的。 林晓因为怀揣心事没有睡得很深,于是妇科大夫到的时候她一下子就醒了,又紧张的被把脉着。 大夫把脉后道: “夫人,您心情放松些。” 她紧张的心率都影响脉象了?于是林晓放松一下肌肉,大夫又细细把脉后喜笑颜开,拱手对霍青山道: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夫人有孕约一个月了。” 林晓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如何。 霍青山自然开心,让人重谢大夫,又道林晓中秋吃了螃蟹平时又喜用冰,会不会有影响。 第五百零五章 害喜 大夫详细问了林晓的饮食,这个山茶玫瑰更清楚一些,玫瑰道夫人中秋那晚吃了两壳清蒸的母蟹又吃了一只香辣蟹,酒饮了两杯,冰酥是夫人每天都要用一碗的。 生活质量提升后林晓就不咋吃蟹腿了,太难开肉又少。 大夫又问林晓从前吃螃蟹可有身体不适,林晓摇头表示没有,从前她可爱吃香辣蟹了,也没异常。 大夫便微笑道: “那想来无妨,螃蟹虽说寒凉,可是一两只也不会有大碍,只不过夫人最好少食辛辣寒凉之物,也别饮酒。” 霍青山安心了,让大夫开了安胎药。 他坐到床边看着林晓又是一笑,还伸手捏捏她的脸。 林晓估计就是七月的时候怀的,一个来月。 原来她昨晚干呕是害喜。 霍青山只知道看着林晓笑,也不知道说什么。 林晓感叹道: “真的怀孕了。” 霍青山道: “是啊。” 林晓道: “你很想要一个孩子?” 霍青山问: “你不想。” 林晓道: “不是啦,就是……没想好孩子生下来该怎么办。” 霍青山道: “这有什么,还怕照顾不好孩子吗?” 林晓想得有点多,比如孩子生下来是不是 要自己喂?找奶娘她心理有点难以接受,可是霍青山应该不可能同意她亲自喂。 还有怎么教育孩子的问题,经过霍青山对霍溢的指导,林晓不太敢让霍青山教孩子了。 林晓想得越多表情越复杂,整个人紧绷地好像要悬浮在床上了。 林晓道: “我渴了。” 霍青山给她端水,林晓喝了一大口。 霍青山又问她饿不饿,林晓摇头,还没从怀孕的消息里走出来。 林晓突然起身,霍青山道: “躺着,有什么事我来。” 林晓道: “我还没洗漱呢。” 要注重牙齿健康。 洗漱过后林晓又躺下了,她道: “你该不会打算让我躺九个月吧。” 霍青山道: “你才怀孕,得好好休息。” 林晓道: “不必这么紧张。” 霍青山道: “嗯。” 嗯完之后还是这样坐在床边看着她。 林晓想了想只好闭上眼睛睡觉。 她想起来卫萄之前给她写信,也是说怀孕被管得连门都不让出。 没想到风水这么快轮流转了。 霍青山干脆在宜合院办公起来,林晓躺到中午实在浑身酸麻,坚持不住爬起来穿衣服。 旁边山茶玫瑰连忙架住她,霍青 山也闻声而来问林晓可是饿了。 林晓表示: “躺累了,想走走。” 霍青山道: “外面太阳太大了。” 林晓苦涩: “再躺下去我腿都要没用了。” 霍青山道: “那也得吃点东西再走。” 说罢让人备午膳,霍青山道: “大夫说孕妇不宜多用山楂,这儿有乌梅还有腌制青梅,你吃了可以缓解害喜。” 林晓吃过去,腌渍过的青梅酸甜可口,还有乌梅干味道也好,她一口气吃了好些。 一会饭上来,有烤鸭,配得是梅子酱,还有虾仁,汤是素的,一道鱼肉丸子,是霍青山怕林晓见了鱼觉得腥于是吩咐做成丸子,另外有嫩豆腐、白切鸡、梅花鹿肉,都是清清淡淡的呈了上来。 结果林晓看了一圈好像啥也不想吃,筷子握在手上不知从哪儿下手。 霍青山给她卷了烤鸭,他多放了黄瓜丝怕林晓吃着不爽口。 结果林晓咀嚼两口,当鸭肉亲密接触到她口腔的时候,胸口一阵恶心,她忍不住将其吐了起来。 山茶玫瑰等人倒水的倒水,拿毛巾的拿毛巾,还有捧痰盂捶背的,众人井条有序。 林晓心想真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烤鸭有问题。 林晓 又吃虾仁,小小一个饱满卷曲的虾仁入口,刚咬几口林晓就决定不强撑了,还是吐了出来,又漱口。 霍青山让人把这两道菜都撤下去,林晓却哼一声,道: “把那黄瓜丝给我。” 她吃了口黄瓜丝,还是吃得下去的。 霍青山道: “是不是吃不下肉。” 于是给林晓舀了一勺豆腐,虽然这豆腐看起来是一清二白的,可是却用高汤煨过,味道也是鲜美。 饶是如此林晓也只吃下一点,觉得豆腐没口感,汤很多余。 又一道菜失去了它的价值,那白切鸡和鱼肉丸子林晓也不想尝试,霍青山给她盛汤。 这汤里放得是莲藕、山药、百合、红枣,可以补血益气养胃。 结果林晓看到那漂浮的红枣就忍不住微微皱眉,她极力想要接纳面前这碗被霍青山端着吹气的食物,但是…… 霍青山把汤碗给了人,道: “撤。” 这张饭桌只剩下黄瓜丝了,林晓道: “不用这样,我吃不下你也可以吃啊。” 霍青山道: “我怕你看着这些菜会不舒服。” 林晓心里默默叹气。 但这桌饭并没有因为林晓吃不下就跳过了,他们很快又端上来一道黄瓜片配鸽子蛋、火 腿汤、蒸山药、茄汁豆腐。 林晓觉得还是黄瓜丝好吃,但是她真的不想麻烦他们,于是硬着头皮吃了几片黄瓜和个鸽子蛋,蒸山药用了些,豆腐吃了两块,勉强喝了两口汤,至于主食她无论如何也只咽的下几口。 林晓道: “我刚刚吃了乌梅糕,现在不大饿的。” 霍青山知道她不愿折腾下人,就不为难他们,随意吃了些就好。 林晓绝非矫情之人,她自己都想不通明明自己身强力健勤于锻炼,居然会害喜这么严重,难不成是她太紧张了?其实林晓也真的不大饿,可能是伤到了胃所以吃不下东西。 把这顿应付过去后霍青山继续处理公务,林晓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吃两颗梅子磨牙,但是也只吃得下两颗。 那边玫瑰送来汤药,说是大夫开的,嘱咐先喝三天,饭后再用。 林晓顶着压力把药喝了,又被催着躺下去,结果睡了没多久就觉得一阵恶心扭头吐了起来。 这会不是干呕,是真吐了,把刚刚的安胎药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现在林晓确定她是心理压力太大了,还没能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 山茶玫瑰打扫屋子,霍青山也过来安抚她,又道把大夫请来。 第五百零六章 安胎 林晓摆手道不用不用,让人都下去,她想和霍青山单独待会。 霍青山知道林晓有话要说,果然林晓歇息会缓过劲来,幽幽喊霍青山的名字。 霍青山握着她的手给她安心的力量,林晓道: “我要是生的是女儿,你会不会介意啊。” “不会。” 霍青山回答得很干脆。 林晓道: “那要是我一直生的是女儿,你会不会介意啊。” 虽然林晓知道生男生女看得是霍青山,可是她没法跟他解释啊,她要怎么告诉霍青山,孩子的性别取决于霍青山的x或者y啊。 霍青山思索了几秒,林晓心下一灰,还不忘添把土,道: “要是我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女孩,你……会不会……” 三个,林晓给自己的极限是三个,最好只生两个,其实一个就够了。不是林晓觉得生得太多像是母猪或者生育机器,而是古代的医学条件,生孩子实在太危险了。 可是林晓也清楚的知道古代孩子养大不容易,稍不留意就是绝后,别人还好,霍青山这种出身怎么能容忍没有香火呢? 就算霍青山可以,清河也绝对不行,何况林晓对霍青山的了解,他是不太能接受自己没孩 子的。 霍青山目光轻垂,林晓苦笑一下。 其实霍青山对她够好了不是吗? 这是爱情。 只不过这爱诞生在古代。 “林晓。” 霍青山看着她,目光坚定,道: “如果是以前,我真的不会介意。可现在……” 林晓道: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很难从霍青山此刻的目光里读出来什么,但是她知道对方的答案了。 霍青山用道: “林晓,你先不要想这么多,安心养胎好不好?安心养胎。你相信我,不管如何,我是真正的爱着你,也只有你能够让我如此。” 他用一种几乎是哀求的声音在说话。 可是林晓只是默默把手抽回去。 霍青山也很纠结,有些事他还不能跟林晓说,只能道: “不管怎么样,你先放宽心。从前不是很喜欢说,可以走一步看一步,何必想得那么远吗?现在就安心休息,何必给自己添烦闷。”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便出去了。 可是林晓要怎么说服自己放宽心呢?她放不宽啊。 一想到后来,她甚至忍不住啜泣起来,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情绪太过激动,还是螃蟹真的影响 到了她,下午方便的时候林晓发现自己见红了。 她心情古怪,把事情说了,丫鬟飞也似的跑去请大夫。 林晓又被摁在床上休息,头一个大夫过来把脉,问可觉得腹痛。 林晓也不觉得痛,就是心里没底,大夫开了安胎药,劝林晓不要太过担忧,放宽心静养就好。 外头的妇科圣手来了,给林晓把脉问过症状,今儿吃了什么东西可喝了药,又看了林晓气色,道: “夫人这胎像倒还好,依我拙见,夫人是心情郁结而伤身,最重要的是放宽心静养,若是大人有不放心,我可以为夫人施针。” 霍青山道: “有劳了。” 大夫便准备银针等物,林晓看了越发紧张,霍青山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她的身体僵硬,就连大夫施针也道夫人该放松些,这样做对身体无益。 林晓深呼吸调整心态,几下松弛了身体。 大夫施针后道夫人初次怀孕有些紧张是常有的,但是无论如何还得开心点,否则伤身伤心,终究对长远不好。 大夫出去后霍青山看着林晓说了许多话,让她不要多心,最后又道: “我不想骗你。” 林晓忽然一笑,竟然像是有块大石头落地一样 ,道: “那你以后也不许骗我。” 霍青山道: “我不会骗你的。” 林晓道: “也不许什么事都瞒着我。” 其实霍青山好像真的没有骗过她,只是很多事瞒着她而已。 霍青山道: “好。” 林晓道: “总之,我问你什么你都要告诉我。” 霍青山道: “好。” 林晓道: “你还记得以前和我说过的话吗?” 霍青山道: “什么话。” 林晓道: “全部。” 霍青山目光轻落,道: “记得。” 林晓放心了点,放松了点。 她心情复杂,怀孕和流产两个路上左右徘徊。 林晓想,不管怎么样,孩子来了就是一个缘分,她还是想珍惜这个孩子的。 那个妇科圣手好像真的有点厉害,最起码林晓不再出血了,也有可能林晓自己放松了。 因为林晓怀孕见红,霍青山也不太放心让林晓出门忙碌,好在选老师这件事在家里办就行,林晓就让山茶辅佐蓝宛,自己在旁边以观察为主。 这次参选人员不一样,程行之已经选过一波,林晓估计能够出现在里面的都非富即贵了,其中还有程行之的亲女儿和亲 戚。 她们也都是读书知礼的,才学问题上倒不用担心,可是让她们来管理学堂林晓却很不放心,她又不会读心术,如何选一个放心的人呢。 林晓觉得这样下去这个学堂终究会变味的,可是她好像没有什么具体的方法可实施。 一场考试结束,蓝宛负责主要阅卷,林晓观察她们的言行举止,可是她们皆有备而来,一个个端庄贤淑,很难看出来她们心里怎么想的。 所以林晓的杀手锏就是霍溢。 说实话,面对霍溢这个心智和年龄外形明显不符的孩子,能够拿出耐心和好脾气的,都不是一般人。 林晓也就是和孩子接触多了,加上以前和王氏母子相处,所以耐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过霍溢外出数月,现在也变得懂事很多,被领上来玩的时候也没有大吵大闹的,而是夸各位姐姐好看,哄得大家都在笑。 如此一天下来今日的考试就算结束,但是林晓还不够满意,这些都是好人家的女儿,林晓还想选一些平民女子出来。 她想到了同乐客栈的莲蓉,但是觉得了不适合做老师。 玫瑰一边给林晓倒热牛奶一边劝林晓不要多思,有什么事吩咐她们做就好。 第五百零七章 安胎二 林晓是典型的肉食爱好者,刚穿越而来的那一年因为吃不到肉一度郁郁寡欢,后来饮食好了,山珍海味吃个遍,结果现在乐极生悲,怀着孕的她此刻一到饭点就很难过。 她虽然接受了怀孕的事实,但是害喜这件事却没有什么改变。 因为头天林晓唯一满意的菜是黄瓜,现在每顿饭都要有黄瓜,并且以各种形状呈现出来,比如生切黄瓜丝、菱形黄瓜配鸽子蛋、黄瓜粒炒玉米粒。 林晓真担心自己生一个小绿娃出来。 饶是厨子们如此用心,林晓的胃口还是一般。但林晓出于身体考虑,还是每样菜都努力吃一口,只是有时候一些菜一入口她就开始不适。旁边人只能不停照顾她,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下去。 林晓也不是想吃龙肝凤髓不好意思说,而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哪怕肚子饿可是看着饭桌就饱了。 好在这两天霍青山去刺史府忙公务了,他要是在旁边的话会给林晓更大的心理压力。 林晓勉强用了些东西,玫瑰等人给山茶使了个眼色,她们有卖身契的奴婢不敢跟主人说什么。 山茶劝林晓多用些,或者还想用点什么。 林晓道 : “下次让他们别煮饭了,改做面条吧。” 面条应该比饭好嚼,也容易咽下去。 厨房的人闻言立刻开始揉面,细面宽面鸡蛋面应有尽有,先上了一碗老鸭汤煮的细面,放了几颗青菜还加了一枚茶叶蛋。 等做好饭桌已经撤下去了,林晓正在吃水果拼盘。 她吃不下饭,水果却还能用不少,什么石榴猕猴桃的,其实她更爱葡萄,酸酸甜甜的比较适合现在的她,还有核桃这些坚果她每天也用一些,苹果也吃。 但是现在的林晓很矫情,苹果必须不去皮切片和去皮切块,其他形式的苹果她都吃不下去。 玫瑰把面呈上来请林晓尝尝味道还好,林晓笑了一下,觉得他们真的很不容易。 因为怕林晓吃得不开心,所以面条只下了几口的量林晓就全吃了,鸡蛋只吃了蛋白,青菜觉得怪怪的没咽下去,汤尝了一口,道: “是肉汤?” 玫瑰道: “是鸭子肉汤。” 林晓道: “晚上试试不用汤,直接开水煮。” 林晓是把面条吃了的,这就足够了,厨子都松了一口气研究晚上怎么做白水煮面。 现在的林晓是半点重活都不让做,她写会 字玫瑰都担心她站久了腿疼,于是只好开始精进自己的女红。 等将来孩子生下来,给他做件小衣服穿也不错。 一直绣到日暮西山,这几瓣桃花也是疏疏密密的像是营养不良又或者惨遭辣手摧花。 霍青山回来了,他不能总待在这儿办公,但是想着陪林晓,他回来得尽快早些。 因看到林晓绣花,霍青山观赏了番,道: “绣得不错。” 林晓想夫君你可真给面子。 林晓下午嘱咐了白水煮面,晚膳一张桌子摆得满满当当都是各种各样的面条,先煮好又过了凉水防止结块,旁边还摆了原汤鸭子汤素汤等等,桌上还摆了各色小菜,什么黄瓜丝萝卜丝笋丝香菇丁和甜酱辣酱,这样林晓想吃什么口味的面就吃什么面。 大型面条自助餐。 但林晓其实只想简简单单吃点东西而已,这么一弄她反倒不知道吃啥了。 林晓喝肉汤觉得腻味,偏偏喝原味又觉得寡淡,放了许多酸辣进去后再吃那味道就变得极其的复杂,她勉强吃了两口就不为难自己了。 霍青山安抚她,表示孕妇吃不下东西是常有的,不喜欢吃就别勉强。 面对包容的霍青山,林晓真 是笑也笑不出来,没想到她怀孕竟然要遭那么多罪,又自我安慰: “过了头几个月就好了。” 来了个厨娘给林晓调面,一碗干拌的一碗带汤的,那汤浮着油星,本来是林晓吃不下去的,可是因为有自己的瓦石在前,林晓却把这碗面连汤带菜吃干净了,趁她吃干拌面的功夫,厨娘又给她调了一碗。 霍青山看林晓能吃下东西很欣慰,要赏厨娘,可看到她的样子后道: “是你。” 林晓抬眼看去,这是一个漂亮妇人,皮肤白皙脸颊微丰,露出的手腕如藕节。 虽然说一孕傻三年,林晓目前还没到这地步,道: “丽娘?” 丽娘手上活不停,做好后才给二人行礼。 林晓道: “你怎么跟来了。” 丽娘笑着表示听闻霍青山要来视察江北,因自己是同州人,离家一年有些思乡就求了管事的让她跟来做个厨娘。 林晓点点头,道: “你留在了公主府啊。” 丽娘笑道: “奴婢无依无靠,亏得大人夫人见怜,容奴婢在公主府做奴婢。” 林晓心想这件事不是她的主意啊,便看一眼霍青山,从他的眼神来看他也没决定过丽娘的去 留。 想来当初丽娘说什么不肯走,林晓就让她在公主府待着,可是事情太多两个人都没去管她,丽娘就签了身契在公主府了。 林晓本想说什么,但是又想,算了,这是丽娘的个人自由,有的人就是觉得留在高门大院当丫鬟比较好。 林晓道: “你调的面条很好吃。” 丽娘磕头道谢,玫瑰便赏她几两银子。 林晓继续埋头吃饭,她胃口好了些,可是这面一碗的量很少,像是吃高级料理一样,林晓如此吃了几碗也比不上平时一碗的量,但是她也饱了。 还不忘对霍青山道: “你多吃点。” 林晓真担心霍青山这么一个大男人,因为要配合她饿着肚子,那也太遭罪了。 不过又想,习武之人是不是偶尔挨挨饿也不怕的? 霍青山吃了个七分饱足够,让他们把饭桌撤下去。 林晓饭后散步,结果走了没两米开始害喜了,为了压住那种感觉喝了许多水吃了不少水果,没想到到了晚上就出事了。 这回不是孕吐,是真吐了,大约睡了两个时辰,林晓开始很不舒服,起身蹲在盂旁,不一会搜肠刮肚地陆续吐了起来,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真正止住。 第五百零八章 不由郁闷 经过大夫诊治,这是真着凉伤风了,本来因为怀孕肠胃有些弱,这回是雪上加霜。 其实就是感冒引起的肠胃功能紊乱,没什么大不了的,偏偏林晓怀了个不稳的胎,出于慎重考虑不宜用药,因为林晓严重到把刚喝下去没多久的药也吐了。 施针静养,饮食清淡,少食多餐,这是大夫最后的方子。 忙活了半晚上,林晓一边精疲力尽一边惴惴不安,霍青山拿毛巾给她擦擦脸,哄她睡觉。 林晓睡了几个时辰后艰难地翻了个身,头还是有点晕,不过她想着怀孕晕是正常,没想到却是感冒晕的。 又是一声叹息。 早膳是林晓制定的营养食谱,羊奶茶叶蛋,本来林晓让人用全麦粉制作出了好像跟烤馒头片没有什么区别的烤面包片,但是她现在吃不下这些干的,于是厨房掂量着上了面条。 反正她昨晚吃得还行不是吗。 可是林晓看到这些却没有胃口,只喝了羊奶,海棠劝她多用些。 昨晚吐了半宿,不吃点东西如何撑得住呢? 林晓幽幽道: “我想吃小馄饨,不要放紫菜海带,馅也只要寻常的。” 难得林晓主动要吃什么,丫鬟连忙下去让厨房的人 都忙活起来,剁馅的剁馅和面的和面,因为林晓喝不下肉汤又不要紫菜,就拿香料胡椒盐调了提味。 结果林晓吃了一口后,霍青山看她表情就知道这馄饨不合意,道: “不好吃就算了。” 大夫说林晓胃口不佳也没办法用药,必须得她自己想吃乐意吃才行,否则勉强进到胃里对身体是无益的。 林晓咬下来第二个馄饨的馅儿,道: “皮太厚了。” 不就是皮厚吗?这有什么难的。厨房的人立马擀了薄薄的馄饨皮出来,还换了种包法,煮出来皮叫一个晶莹剔透,馅儿那叫一个粉嫩诱人。 林晓果然吃得更好了,但是她喝不下汤,觉得味道怪怪的,但是能吃下点肉和面就很不错了。 她需要补充营养。 林晓对霍青山道: “你不去办公吗?” 霍青山道: “迟一会不算什么。” 林晓看外头的日光,这不是迟一会儿了吧。 霍青山这样会让她有一种自己是红颜祸水的感觉。 林晓道: “我没事了。这儿那么多人伺候呢,你去忙吧。” 同州很大,霍青山要是不抓紧时间审核卷宗考察吏治丈量土地,还要视察几个县,搞不好要在 这儿耽误很长时间。 霍青山道: “你有什么尽管吩咐下去,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林晓点头,霍青山就更衣去刺史府了。 林晓现在腿软,连起来散步的心都没有了,反正没有外人,她就一直躺着。 林晓让山茶去陪蓝宛处理学堂的事,霍溢这段日子总是一会开心不会失落的,林晓也没法好好陪他,就让他的玩伴陪他荡秋千放风筝等等。 她一直睡到快中午才醒,跟玫瑰她们说中午要吃点清淡的。厨房的人就准备了鱼片、香菇菜心、白灼虾、莲藕丸子汤等物。 结果林晓鱼片只吃了两口,尝了香菇,吃了几只虾,丸子汤倒是用了不少。 林晓不由郁闷地想,这样的日子到底要啥时候才到头啊。 如此过了一礼拜,林晓的胃口才算好了许多,有了想吃的东西,但同时她害喜的症状更严重了。 真是变着法的折磨人。 而在这七天里,学堂的大事基本筹备好了,小事也差不多,可以开课了,但是林晓还没选好负责人。 蓝宛道程行之的女儿程馫就挺好的,程馫和她差不多大,但是处事为人学识都胜过她,让蓝宛心生敬佩。 林晓表示还要选一 个,可是程馫身份不一般,而且程行之还有调职的可能,那另一个必须为人自身过硬还会久居同州。 这个人蓝宛没有想法,林晓却对同州客栈的人念念不忘。 她现在胎像比之前好了许多,那出门就没问题了吧? 反正霍青山不在家,那她走就走了。 蓝宛跟在她后面道: “还是等哥哥回来再出去吧。” 林晓道: “没关系,哪里这么娇贵了,你若担心留在这儿。” 蓝宛还是跟着林晓出去了,不仅是她,玫瑰山茶等人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她磕着碰着,把林晓弄得浑身不适。 马车停在同乐客栈前,这个点没什么客人,几个伙计有在那儿说笑的有在那儿绣花的,还有蹲楼梯口吃花生米的。 莲蓉看见林晓眼睛放光,连忙过来迎接她。 林晓的目光落到在绣花的双珠上,和他们道好。 莲蓉让八方去给林晓拿包子去,林晓连忙摆手,玫瑰道: “不必了,我们夫人胃口不佳,不轻易吃东西的。” 莲蓉粗枝大叶地问怎么了,林晓道: “没事。” 她问双珠能不能看看她绣得花,双珠递过来,原来绣得是鸳鸯,还没成功但是活灵活 现的。 林晓道: “原来你还会绣花啊,绣得还这么好看。” 双珠笑道: “我手笨,只会这个。” 林晓道: “别谦虚了。” 她说明来意,是她开了学堂,还缺一个老师,她觉得掌柜莲蓉双珠都不错,想请一个过去。 这件事对她们而言即是好事又不算好事。 掌柜笑道: “夫人真是抬举我们了,这件事我们怕是不行。” 八方拆台道: “我们掌柜的其他都好,唯独这文化上,那是妥妥的垫底。” 说完就被掌柜狠狠捏了一把,威胁他去招呼客人。 掌柜表示话粗理不粗,她确实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又道: “我们这儿最有文化的是账房,小陆,他还中过秀才。” 秀才……林晓对这个词也有点敏感了。 莲蓉也道小陆确实很厉害,别说他们之间了,就是放到同州城里比也不怕的。 林晓表示目前只要女学生,又解释: “其实你们过去不一定就要教书的,还可以教孩子们绣花、做手工,只要能让他们有个手艺就好。” 莲蓉问: “那我们教她们打拳行不行?” 林晓看她一笑,道: “这个嘛……” 第五百零九章 同病相怜 掌柜拍拍她,道: “别捣乱。” 又对林晓道: “那按夫人的意思,是看上我们双珠了?” 林晓点头,说明福利,有月钱包吃,又表示你们可以商量商量。 他们便去一旁商量,林晓听力不错,听到一个男的非常支持双珠去做这个,也是件造福人的好事。掌柜的表示去教课还住客栈,下完学来客栈帮忙,晚饭也能管她的。 厨子又说教书好啊,还能顺便学几个字回来教教他。 七嘴八舌议论完后,他们同意了这个招聘。 林晓高兴的和他们达成了合作,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现在的情形是霍青山的公务她帮不上忙,学堂的事她被限制外出,只能说怀孕把林晓限制住在了宜合院之中,她每天能做的事就是散散步看看花练练字再陪霍溢。 如此直到了九月份。 朝凤城里文妙蓝妘等人都陆续完婚了,卫萄的胎都快三个月了,也趋近于稳定,只是程家还管得挺严的,怕她有任何闪失。 从这点上而言,林晓和卫萄是同病相怜。 就在林晓一边苦撑妊娠反应,希望这段日子尽快过去的时候,另一边霍青山又有人迫不及待地蹦跶出现。 这天霍青山回来的有些晚了,神情有些古怪,他把几张粗糙的 纸给林晓,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首诗。 皆是大诗人们的作品。 王不凡的记性可能不大好,于是他把静夜思也写上去了。 霍青山道: “都是王不凡写得。” 林晓道: “不是他写得。我的意思是这些诗都不是他做出来的。” 霍青山问道: “果真?” 林晓对天发誓,道: “我能保证。” 王不凡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林晓痛心疾首,王不凡啊王不凡,你要是有朝一日真的进入朝廷为官,就你这样的欺世盗名得瑟多少祸啊。 霍青山道: “我就估计他没有这样的本事。” 林晓道: “他现在在干嘛呢。” 霍青山道: “种地呢。” 他现在在徒刑,要做苦役的。 林晓表示: “他也做了一个月了。” 言外之意,不如放了他。 林晓道: “其实……他还是很有勇气的,要不你让人教教他,说不定能教出点东西来呢。” 以霍青山的眼光而言,这个王不凡能有出息的可能性不高。 林晓道: “我当初答应过他的。” 不好食言。 何况王不凡跟她是同一个年代的人,林晓真的不忍心看和她一样来自现代文明的人在古代如此境 遇。 霍青山道: “我让人教教他礼仪和功夫吧。” 林晓表示自己想见见王不凡,霍青山同意了,第二天人就带来了。 一个多月不见,王不凡更加黑了,虽然穿得整齐可是看着狼狈,毕竟下了一个月的地。当初霍青山在绵州种了几个月的地,那会还是冷天呢,也把他从一个白玉打造的雕像磋磨成菜玉了。 要是王不凡不是天生黑的话,后面养养还是可以的。 王不凡见到林晓就忍不住跟她大吐苦水,林晓示意他稍安勿躁。 王不凡盯着桌上的点心,毫不犹豫地下手抓着吃了,吃了一半才意识到要注意形象。 这儿这么多妹子呢! 又想,吃得慢太娘,要不还是豪爽点? 于是那糕点就卡在他嘴里了。 玫瑰示意人给他上茶,王不凡道: “谢谢。” 林晓表示这一个月你不容易,王不凡叹气道: “虽然苦了些,倒有不少收获。”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通过吹牛等等手段,又收拢一批小弟。 林晓道: “那你再回去种地?” “别别别。” 王不凡挥着双手极力抵制,道: “还是让我出来吧。” 林晓道: “我已经跟我夫君说好了,让你出来,找人教你礼仪规 矩和功夫——别再写诗了。” 王不凡看着林晓傻笑,又吃一口糕点,味道还不错,酸酸甜甜的,但是…… 他问: “有肉没?” 林晓道: “让他们做点荤的。” 王不凡道: “多放点肉。” 在等肉期间,林晓一笑。 王不凡跟她刚穿越而来的时候一样,因为吃不上肉抓狂。 王不凡又问: “霍青山打算让我做什么。” 林晓道: “不知道,总得看你会什么——别再提写诗的事了。” 王不凡应付道: “好好好。” 厨房上了一碗满满的丸子面来,因为林晓现在吃不下羊肉,闻到就犯恶心,为了不让她难过霍青山不让厨房呈这些,所有的肉食都是做成嫩嫩的小丸子,看不出来自什么动物。 王不凡对于这个丸子持保留意见,但是他吃糠咽菜太久了,顾不得挑剔大口吃起来,问: “这是什么丸子啊。” 林晓道: “不知道,猪肉吧。” 王不凡: “我能在你这儿吃午饭吗?” 林晓道: “能啊。” 王不凡把丸子扒拉进嘴里,道: “我要吃烤羊,最好是全羊,再来一个红烧排骨,还有红烧肘子……” 林晓听到这些词,想起来红油油的菜 ,顿时一阵恶心干呕起来。 玫瑰连忙拿水给她漱口,海棠过来给她揉背。 王不凡愣了一下,把面咬断: “咋了。” 玫瑰道: “我们夫人有喜,你别报菜名。” 王不凡惊讶地睁大双眼,道: “怀孕了?” 林晓点点头,玫瑰又道: “你可不许乱说。” 王不凡道: “没什么?” 难不成不是霍青山的种? 林晓道: “习俗,习俗。” 她吃了点梅子,道: “你中午在这儿吃吧,不过我不和你一块吃了。” 王不凡道: “还有我的兄弟呢。我不能光顾着我一个人饱。” 林晓道: “你吃完让人给你打包。” 王不凡满意的把剩下的丸子吃了,摸摸肚子,他估计是鸡肉加猪肉做的丸子,总算是吃到肉了。 王不凡突然想起来道: “我可以出来了,我的弟兄呢?” 林晓道: “你说跟你一块当山贼的啊?发还原籍吧。” 王不凡看着林晓,目光表达出内心的不乐意。 林晓道: “我帮你是看在我们是同乡,我没义务帮别人。” 王不凡道: “那他们也可以离开原籍去别的地方打工谋生吧。” 林晓道: “手续正规就行。” 第五百一十章 给他 王不凡盘算自己必须要有帮手才行,届时打点那些人把兄弟弄回来。 可说起打点,他身无分文啊,就探身问林晓: “你有钱吗?” 他这个话纯属下意识地问,当然他很快意识到林晓不可能没钱,自己问她她也不会不给。 玫瑰等人见状忍不住皱眉,这王不凡好生无礼,见到林晓如此嚣张,又要吃饭又要这儿要那儿。 林晓道: “等青山给你安排了事做,你会有钱的。” 王不凡看周围这么多丫鬟,惊觉自己刚刚的行为太放肆了。这些人可能都是霍青山的耳目,把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霍青山,回头霍青山觉得他和林晓有染就把他杀了。 王不凡想通这层恨不得狂打自己嘴巴,可是为时已晚,只好尽力描补,道: “我的弟兄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苦力,都病了,我要钱也是想给他们治病。” 一个侠肝义胆的大英雄形象立马出来了。 林晓道: “理解。回头你带着伤药风寒药回去。” 王不凡拱手道谢,显得他粗中有细。 林晓坐累了,要起来走走,王不凡就陪她走,又问自己出来后住哪儿。 林晓道: “不知道。” 男丁的事情不归林 晓管,在公主府归曾管家,现在应该是云引。 林晓道: “不会委屈你的。” 王不凡心想会不会给他安排个小丫鬟?林晓身边这几个看着都挺漂亮的。 林晓道: “我想吃个莲子羹。” 王不凡本以为林晓此举是支开丫鬟们,没想到玫瑰吩咐了后头一个丫鬟,然后紧紧跟着林晓。 林晓坐到柳树底下的长凳,玫瑰接过风衣给她披上道: “这儿风大,夫人小心着凉。” 王不凡感慨这个丫鬟是真尽心。 林晓道: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会什么。” 王不凡道: “你问什么时候的我。” 林晓道: “五年前和五年后。” 王不凡看看左右,暗示不方便说话。 林晓道: “玫瑰,去跟厨房说莲子羹多放莲子,焖得烂烂的。” 玫瑰下去了,林晓又让两个丫鬟去拿一些糕点来,人就被打发了。 王不凡放松下来,坐到林晓旁边,林晓道: “坐远点。” 丫鬟支走了,小厮和暗卫还在。 王不凡立马挪了屁股到凳子另一头。 林晓道: “说吧。” 王不凡道: “理科生。” 林晓莞尔道: “一样。” 林晓道 : “那你能把发电机做出来吗?” 王不凡瞪大了眼睛看向林晓,一脸的不可思议,林晓道: “要是有电,很多事情都方便了。” 王不凡咽咽口水: “我只是一个高二的学生。你不也是理科生?” 林晓道: “我大学学得是法医。” 五年本科还有硕士还有进修,林晓哪还记得这些。 你让她写个犯罪心理学,医学基础鉴定还行,发电机?放过她吧。 看样子这件事是没有指望了。 那些小说里凭借现代科技逆天改命成为大富豪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都是金手指,真正穿越过来后人就会知道,这些事实施起来有多难。 没有电,没有工厂车间,全靠人力能鼓捣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最要命的是那些能改变命运的东西,等你穿越了,却压根不知道怎么制作。 林晓突然庆幸自己还有个一技之长,真要是高中生穿越而来,就课本上的知识和日复一日的考试能让她在这个平行时空大展出什么拳脚? 王不凡就是另一个她。 王不凡又道: “反正也回不去了,就在这儿好好生活吧。” 林晓长长叹息。 是啊,反正也回不去了,在这儿过 得挺好的。 王不凡道: “你不是还怀孕了。” 又问: “你老公呢?怎么不陪你。” 王不凡清楚地知道林晓是他现在最大的帮手,必须好好利用。 林晓道: “他有公务。” 王不凡道: “那也不能不陪老婆啊。” 林晓不想跟王不凡解释这些,静静地坐在长凳上。 那边丫鬟们看她和王不凡聊得差不多了,端莲子羹的端羹,送糕点的送糕,各司其职。 等快到了饭点,林晓让人带王不凡去吃饭,然后自己去看会霍溢。 他在宜合院也没什么事做,就是读书练字锻炼身体。 现在的他跟几个月之前的他相比,可以说是正常不少,体重小了,身高正常长个,从一个圆球慢慢发展成椭圆,原本有些痴傻的脸庞现在看着精神了。 就是不好的地方在于,霍溢没有同龄人那种天真可爱。可能皇子多早熟?或者缺少伙伴。 之前的霍溢那不叫活泼,叫言语无状。 霍溢长身体的时候,吃的东西自然不一样,林晓都没让他们把菜端上来,生怕自己闻到味就害喜,叮嘱霍溢好好吃饭,吃完不要立刻休息等等,又顺路去看了蓝宛,没和她用餐。 虽然这个 院子里有两个可以和她同桌吃饭的人,可是林晓现在的饮食使得她不想牵连任何人,自己在室外吃了点馄饨、莲藕肉丸和山药泥就够了。 丫鬟也只能看着不敢劝什么,因为大夫说林晓饮食不畅,只有她想吃愿意吃才行。 她不愿意麻烦下人,只有霍青山在的时候她才会提出一堆要求,这样霍青山才会高兴点。 那边王不凡吃饱喝足了,他们真的做了烤羊腿红烧排骨红烧肘子还有一整只鸡等等,还有一壶酒,他都吃不完,还让丫鬟坐下来一块吃。 但是丫鬟是无论不会入座的,这不合规矩,王不凡又让打包,就有厨房的人拿了荷叶和油纸包好了给他。 还有那些伤药感冒药,一并给他,外加一个装着若干碎银和铜钱的荷包。 王不凡心里那叫一个激动,自己手里终于有钱了,连忙藏好带着东西走了。 走了没两步回头问: “能给我带坛酒吗?” 面对王不凡的得寸进尺,众人都无语了,一个丫鬟道: “我们做不了这个主的。” 王不凡表示: “没事没事,你们去问你们夫人,她肯定同意的。” 林晓听到这件事,只觉得眼前一黑,挥手道: “给他。” 第五百一十一章 佳节又重阳 重阳节这天天气终于凉爽了,下了场细雨,林晓起来时竟然有点寒意。 ,给林晓裹丫鬟们这下更加不敢马虎得严严实实的几乎要出汗。 不过总比着凉好。 王不凡已经被释放出来,他原籍绵州,结果户籍那玩意早被他不知道丢哪儿了,要办得话得回绵州才行。 于是他和他的兄弟一起被发还原籍,最起码要登记完身份才能出来。 算下来林晓如今怀孕有两个月了,依旧在害喜,且嘴巴变得极其刁钻。 肉不能肥不能油不能腻,吃到点肥的都能吐出来。 素的不要香菇紫菜海带,一回他们弄了香菇丁的饺子上来,林晓吃了一口后那叫一个痛苦。 可是林晓条件越多要求越刁钻,底下人反而越高兴。 有要求是好事啊,你要说明了一道菜得放二两肉三瓣蒜他们还感激涕零,因为好做。你要是说一句“随便”厨子才要哭了,因为拿不准主子的胃,生怕做了一道让主子厌恶的就挨罚。 霍青山看林晓胎像稳了,道他要出门一趟,是去看当地风土民生的,来回要些日子。 他放心不下林晓,林晓表示: “你去吧,不要为我耽误公务,我这么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 她现在觉得自己俨然一个失去自理能力的小孩,被人团团保护。 林晓道: “你要注意安全才是啊。” 霍青山亲亲她的额头,摸摸她的脸,好像在对一个小女孩。 林晓一笑,反过来亲亲霍青山额头,摸摸他的脸,心里默念,严格意义上说,我还大你八岁呢。 霍青山收拾了一些东西次日就出发。 现在林晓睡得深了,加之霍青山行动格外小心,不叫人发出一点声音,因此林晓醒了霍青山已经离开许久。 林晓翻身,摸摸空荡荡的半边床和冷了的枕头,心里失落落的,不知不觉竟然哭了起来。 舍不得是怎么回事。 之前霍青山去好多地方她也一块去,不去也是因为自己有事忙。 现在她只能独守空房。 又狠狠地想,霍青山要是敢背着她去找女人,她一定!带着孩子跑! 林晓悲伤地发现自己因为怀孕逐渐成为了一个幽怨的闺妇。 林晓决定不能这么关在家里,学堂开了好些天了,她就随机去检查一番,还把蓝宛霍溢带上。 学堂里书声琅琅,学堂位置是很不错的,在一条巷子里,地方也大。 林晓到了众人都停下来出来迎接她,林晓摆摆手 道: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上课。” 跟总校开设的耗时长过程艰难比,安州同州的学堂开起来都快捷许多,这儿已经有了六十个孩子,现在分成三个班,一个班里有两个老师,其中一个主要教学一个辅佐,另外还有些教手艺活的老师现在不当班就各自忙各自的,只有双珠坐着小板凳探头听书声。 双珠不好意思笑道她没读过什么书,想趁这个机会学几个字。 林晓表示: “很好啊,好学是好事。你也该拿本书一块看的,或者进去和她们一块学。” 双珠笑道: “这不好吧,让孩子们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啊。” 林晓道: “这有什么,好学是好事。” 双珠还是不愿意,林晓道: “那你就拿着笔墨跟着写,学得好了些就进去以辅助的借口一块学。” 双珠闻言捂嘴笑,蓝宛笑道: “嫂子,你何不现在就教这位双珠姐姐。” 林晓按捺住拍大腿的心,表示这个可以啊,于是拉着双珠教她。 林晓问: “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会。” 双珠答得没有底气,道: “写得不好。” 林晓道: “没关系,慢慢练。” 说着提 笔在纸上写了“双珠”二字,为了节省成本用得都是便宜纸张,练习起来也不心疼。 双珠艳羡道: “写得好好啊。” 林晓笑道: “我这不算什么,青山的字才厉害呢。” 林晓让蓝宛也写一遍,道: “宛儿的字也比我的好。” 蓝宛道: “嫂子谦虚了。” 蓝宛的字是典型的大家闺秀风,清清秀秀精致优美,没有露骨的锋芒看起来就很漂亮。 这是大凤朝闺阁千金爆款字体,卫萄啊蓝嫣啊等等都练这样的字体,名字也很文雅,叫做琉璃字体,意思是这个字如同琉璃晶莹美好。 虽然双珠说都好都好,不过她根据双珠的目光判断,她更喜欢蓝宛的字。 蓝宛把笔给双珠,她不好意思地写,下笔尽量稳尽量平,还是歪歪的又很僵硬。 林晓道: “慢慢来,不着急,我原本的字也很难看,学了好几年呢。” 于是她和蓝宛就开始指导双珠练字,怎么起笔怎么收,手要稳肩要平。 两个字写了数十遍,那边同乐客栈的人都送来大锅饭了。 因为是饭点,客栈缺不开厨子,来送饭的是小周他们几个衙役,只把饭送到门口,几个姑姑过来接手。 小周在门口喊双珠,双珠道: “是我哥来了。” 林晓道: “他是你哥啊。” 双珠道: “义兄。” 原来小周是给双珠送下饭用的小菜,蓝宛不出门,林晓去和他打招呼。 双珠道: “林姐姐教我写字呢。” 小周笑道: “那好啊,你多跟着夫人学,回头也做个文化人。” 林晓看向小周,意外发现这位伙计长得不错,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一身褐衣让他看上去不是唇红齿白的文人,更加英气。 小周注意到林晓在打量他,不由自主地站正了,道: “夫人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八方给您做。” 林晓道: “不用了。” 霍溢闻到菜香,过来跟林晓道他饿了。 双珠道: “姐姐在学堂用餐吗?” 林晓道: “不了,我们还有地方去。” 于是跟他们道别,带着蓝宛走了。 因为是饭点,各个地方都挺热闹的,玫瑰来劝林晓回去用餐,林晓却没有胃口,问霍溢想吃什么。 可是霍溢只是饿,问他吃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最后指着一处围坐着人的面摊要吃那个。 玫瑰又来劝: “这种摊子恐不干净,夫人还是回去吧。” 第五百一十二章 杞县 林晓道: “偶尔吃一次不担什么。” 于是带着霍溢去了,这面摊卖干拌面和汤面两种,霍溢要吃拌面林晓就要汤面,蓝宛都行,只是她拉不下面子揭了帷帽去吃,林晓就让人把碗送进车里。 没想到面摊虽小,滋味很好,霍溢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林晓也觉得甚是不错,又加了一碗拌面,还让众人一块吃。 还不忘跟老伯夸赞他家的面好吃,老伯笑道: “我这面摊做了几十年了,这儿不少人是吃我的面长大的呢!” 又指着旁边年轻男子道: “我就是靠着这面摊养活我媳妇儿子闺女呢!” 旁边人也笑戴老伯的面好吃又实惠。 林晓问老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开一家面馆,生意会更好。 老伯听到面馆摇摇头,道: “有多大本事做多大生意,面馆那玩意我做不来,不如这个摊子来得自在。” 这就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林晓吃过面,大方地结完账。 老伯双手捧着银子那叫一个激动,几乎要给林晓磕头。 吃得满意的林晓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问他们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两个对于同州城都没有什么了解的,林晓就让车夫随便 走走,不着急回去。 同州保留得最好的前朝知名建筑就是那所宜合院,其实古代平民房屋既然战乱重建也不会有太大风格变化,只有这些恢宏的建筑物会保留百年之前的记忆。 不过马车走了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拦路。 林晓还以为是来申冤的,没想到是程家听闻他们外出,带他们到程府一聚的。 程行之平日起居于刺史府,除此也另外安置了房屋供夫人孩子居住,林晓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 霍青山刚赶到杞县就遇到了一桩人命案。 他到杞县的时候天色晚了,因为想先了解一下县令为人,所以便找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客栈住着。 客栈人热情招待,可巧最好的几间房都被住下了,他就只能住最好房间对面的屋子。 也就是走廊尽头的一间。 只住一晚,霍青山倒没什么讲究的,只是把小二问问他们这个县如何,有什么好玩的去处,生活怎么样,县令如何。 小二投机取巧地答了,霍青山又给他一串铜钱,让他做点宵夜上来。 小二见了铜钱眉开眼笑的,亲手端来食物给他,霍青山又问几个问题,这回他答得干脆多了。 就在这时,对面房门开了 ,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在找小二。 小二便告罪去迎合那位主顾,态度颇为亲昵,原来是那位客人要打热水洗澡,小二连忙点头哈腰。 结果另一间房门开了,一个妇女在那儿骂骂咧咧指桑骂槐,问小二这儿是不是有狐狸精,怎么那么大一股骚味。 女子也不和夫人争辩,只淡淡笑,却听旁边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 “是你。” 她抬头看去,吃了一惊。 眼前赫然一个神仙般的人物,虽穿寻常布衣,难掩出尘气质。 旁边妇人也吓了一吓,神色慌张,看看那个女子,连忙嘲讽道: “看不出来,相好的还挺多。” 宛娘道: “这位夫人,还请你不要污蔑我与这位老爷的关系,我们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妇人闻言冷哼一声回房,撞上一个男人的胸口,没好气道: “傻站这儿做什么?!想看骚娘们呢?” 说罢闯进门去,那男人还在跟诸位拱手道歉。 霍青山看去,旁边房间也一个富态的男人在看好戏。 霍青山问宛娘道: “在下霍青山,来此一游,不曾想在此遇见掌柜,不知掌柜对我还有印象。” 他记得宛娘一是他记性好,二是宛娘 和蓝宛名字一样,换做别人未必记得清楚。 宛娘笑道: “霍老爷多礼了,霍老爷这样神仙似的人物,一生难见一回,我自然不敢忘的。” 说罢,又好奇看他身后,道: “老爷今日没带夫人来吗?” 霍青山道: “她有孕在身,不便前来。” 宛娘又道恭喜,便站在那儿不说话。 霍青山知她想回避,可还是问: “掌柜的为何在此。” 宛娘道: “茶馆最近生意不好,我便来此处散散心。” 霍青山也不叨扰她,各自回房。 次日霍青山便前往县衙了,路上还不忘打探一下风土人情。 县令见了他自然热情款待,不过霍青山来这儿是办公务的, 杞县盛产枸杞,每年进益不少,可这就又催发一个新问题。 凡事有收益的事情总是很多人去做的,便会有人大肆购买吞并土地,以至于引发许多见不得光的事。 霍青山来就是要查一查的。 县令必须配合,还陪他下地去看,这么一天就在枸杞树下过去了。 县令还道如今已经到了枸杞收的晚期了,再早一点可以看到漫天遍地红艳艳的枸杞。 成片成片的枸杞霍青山没那个幸运看到, 但是他第二天就看到了一具面皮青紫的尸首。 他之前住得客栈死人了,死得还是他见过的人。 就是前天晚上看好戏的那个胖子。 案子报到县衙,霍青山就接手了案子去查。 他和林晓相处许久,验尸之术也学得不少,可是术业有专攻,还是让仵作先验尸。 仵作收拾妥当,跨了火盆去了身上晦气。 霍青山心想,好像没看过林晓验尸跨火盆。 林晓画外音表示,这玩意也消不了毒,还不如戴手套口罩来得实在。 经过仵作检查,死者面部青紫,口眼睁开,手指挣开,乃窒息而亡。脖颈喉咙之上有一道极细的勒痕,这痕迹直到后颈处,形成两道交接之势。 是被人用极细的绳子勒死的。 再看尸体僵硬程度,推测是死于子时。 客栈的人都闹着要走,老板怕放跑了凶手,好说歹说都把人留住了,还获得一顿褒奖。 霍青山看死者穿着得很好,身上也细皮嫩肉的就知不是什么普通人,细问之下得知他姓周,是来收购枸杞的,已经住了些日子了,来的时候身边左右人也有几个,只是他来得时候最好的两个房间已经被包下来了,他住这间屋子就让下人睡下等房。 第五百一十三章 投案自首 掌柜说昨晚没有可疑人员出入大门,后院有伙计守夜,翻墙的也没有。但是死者房间窗户洞开,很可能是凶手杀完人跳窗逃跑了,毕竟现在晚上挺冷,不会有人没事开窗睡觉。 县令道: “那也有可能是外来人翻窗进来杀了周氏。” 霍青山先观察房间,这是一间标准的客房,一推开门入目的就是桌椅板凳,再过去就是窗户,右手是屏风后面可以沐浴如厕,左手边是衣柜等物,床顶着墙壁和窗户平行。 死者就躺在床上,但是从床上的痕迹来看,这并不是他的第一死亡地点。 霍青山检查窗户并没有撬过的痕迹,他探出身去,外面附近没有什么住宅了,皆是丘陵和土地。他往左边看去,这边一排房间窗户都是对着外面开的,走势一样,估计里面格局也差不多。 他往右边看去,发觉这边两个房间凸出来一部分,应该是有阳台的,不过此刻都关上窗户了。 霍青山下意识比对了之间的距离,过来得话不难。 他问了小二,这两间房的客人可变了,小二道没有。霍青山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去找人问话了。 相邻这间房的那对夫妻早已经与霍青 山打过照面,此刻再看见霍青山一身官服皆是又惊又吓,说不出来话,被县令指了指介绍道这是右相大人,纷纷吓得腿软跪下。 霍青山让人把门关了,自己好好与他们问话。 这对夫妻里男的姓陈,有二十八岁了,做小本买卖的,一对打扮得也很体面。 他们本是本地人,如今发达了就回家看看,原本的屋子早没了,就住客栈。子时的时候他们睡得深呢,今天亮了听伙计囔囔才知道这件事。 霍青山问昨晚你们可听到什么动静,他们都说没有。 再过那个房间是顶头的了,里面的还是熟人宛娘。 霍青山进屋,宛娘的房间干净整齐,阳台的滑门是合上的,床上被褥收拾整齐。 宛娘看着霍青山的官服,笑道: “霍大人果然不是凡人。” 霍青山道: “人活一世,谁又不是凡夫俗子呢。” 宛娘莞尔,霍青山问宛娘昨日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宛娘表示昨天早早入睡,没听到什么动静。 霍青山道: “我有些渴了。” 宛娘便与霍青山斟茶,霍青山指着阳台道能不能把门开开,他要进去看看。 宛娘把门打开,原来她在 阳台晒了衣服,连忙将衣服挪至一边,又把窗子洞开。 霍青山例行检查了一番,又道: “你的筝呢。” 宛娘指着衣柜道: “这几天没心情,就收着了。” 霍青山道: “拿出来。” 宛娘照做,还道要不要她弹奏一曲。 霍青山目光在筝上扫过,信手轻触,表示不用了。 霍青山问宛娘可是杞县人。 他看着宛娘,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像是深渊,可以洞悉人心。 宛娘道: “不是。我是申县人。” 霍青山又问了宛娘几个问题便出去了。 按照客栈掌柜的意思,这件事八成是外来人做的,因为这两边走廊口他们是不分白天黑夜都有人守夜巡逻的,要是有人串门子他们肯定看见了。 昨晚守夜的小二就看到宛娘曾经敲过周氏的房门,说了几句话给了他一样东西就走了。 霍青山询问得知是跌打损伤的药,宛娘不小心把脚崴了,得周氏赠药,她来还的。 走廊房间里的一进一出,不会都那么轻易逃过伙计的眼睛。 而且客栈外面围墙处有摩擦的痕迹,还有模糊的脚印,只是跨大范围也没有发现凶器。 但根 据伤口来看,凶器是件很细的东西,很容易丢开。 霍青山也有很多疑惑,他本来怀疑是隔壁房间的人杀害周氏后翻窗回去,可是一来想不通杀人动机,二来周氏脖子伤痕很细,像是琴弦等物,但是宛娘的手没有勒痕,也没有抓伤。 用琴弦勒死人的话,手上应该会留下一定伤痕,或者戴了棉手套?这样还能避免被抓伤。 但是周氏这么个人,宛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会是他对手吗? 再者,从宛娘房间去到周氏房间,中间还要经过陈氏夫妻房间。陈妻对宛娘很有意见,这一招数颇为冒险。 同时霍青山又去检查了一遍尸体,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周氏的尸斑主要出现在下肢和背部,他是躺着被杀的?那如何能产生这样的勒痕?或者被人在背后攻击。 仵作验尸的时候并没有看周氏的全尸,此刻霍青山让人把他摊开了看,发现其腋下尸斑也有些不同,手部还有细小的伤口。 霍青山此刻越发怀念起林晓的好来,若是她来,这些事情她会第一时间统统发现。 有了这些霍青山大概能想通周氏怎么死的了。只是缺了点东西,霍青山便让人去 调查宛娘,陈氏夫妻等身份籍贯,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按照霍青山的设想,案发当晚宛娘谗诱周氏从窗户爬进她房门,然后与陈氏合谋勒死周氏,并将尸体转移回房。 只是不明白他们的杀人动机。 就在霍青山要下令捉拿三人时,客栈的人来报,宛娘投案自首了。 霍青山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里,宛娘会自首。同时他也意识到,宛娘这么做绝非良心发现而是包庇陈氏。 果然宛娘被带过来后很快承认周氏是她杀的。 当晚她以还药为名,约他夜间相会,周氏垂涎宛娘已久,迫不及待跳窗但她窗下,用麻绳爬上来,宛娘借机杀害周氏。 凶器却不是琴弦,而是风筝线,她用两个木轴将线缠绕就不会伤到自己的手。 霍青山问: “你为什么要来投案自首。” 宛娘表示: “我一看到大人就知,民女是逃不过您的眼睛的,与其受刑被审问,不如自己痛快招了。” 霍青山道: “既然如此,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把同谋也招了,我便免你死罪。” 宛娘保持淡淡笑容,道: “启禀大人,此事系民女一人所为,没有同谋。” 第五百一十四章 陈述 就在霍青山和宛娘进行拉锯战的时候,又有人来报,说是陈氏夫妻也投案自首了。 霍青山心想,这三个凶手是要闹怎样,于是让人把宛娘带下去。 陈氏夫妻也是来自首的,道人是他们和宛娘一块杀的,且他是主谋,宛娘只是配合而已,求霍青山饶过她。 霍青山道: “宛娘是你妹妹。” 陈氏道: “大人英明!” 不算英明,看样子宛娘也不可能是他们女儿。 妇人磕头道: “大人大人,您听我们说,我们是有苦衷的。大人,我们听说你为民造福,在同州安州的时候平了不少冤案,我们才敢壮着胆子向您申冤的啊!” 陈氏也是这般说,霍青山让他们先交代如何杀人的。 前面的跟宛娘说得差不多,不过周氏爬窗之后杀他的人是陈氏,也是陈氏将其尸体搬运,先将绳子在其腋下一绕,将他放下后绳子一头牢牢绑住。待陈氏下窗后再解开绳头,避免周氏身上沾上草根。 陈氏用同样的方法将周氏搬回去,这就解释了周氏腋下的尸斑。同时霍青山还发现周氏衣服有抽丝,是摩擦导致的。 这个作案过程跟霍青山想得是一模一样。 并且要是他没猜错的话,他们本来打算前天就动手的。 霍青山刚到的时候宛娘要水洗澡,一是方便引周氏,二是方便用水清洗客栈外的痕迹。 陈氏道霍青山说得很对,这就是他们原本计划。 接下来陈氏就要诉说自己的苦衷了,他们原本是杞县人,家里有田有屋子也算温饱。可是一场变故改变了他们的全部生活。 那年父母病了,周氏趁火打劫,仗着把他们不识字把他们的地占为己有却只给他们二两银子,还把他们父母活活气死过去。 过后陈氏无奈之下把宛娘送去申县一户人家养活,他自己一路讨饭打工勉强活下来。 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自从那天起陈氏就一直想着要杀了周氏为父母报仇,宛娘虽然离开他多年,却也从不忘这件事。 霍青山道: “为何不报官。” 陈氏哭诉,他也报官了,可是当初的买卖地契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官府也没办法。父母也是被气死,这大凤律法上哪里有气死的刑罚呢? 他们疯狂给霍青山磕头,陈氏道全部事情都是他策划的,他盯了周氏许久摸清了他的行动路线,策划这场杀人案。 宛娘本来 不欲报仇,还劝他放弃,但是被他强制要求。 总而言之,就是求霍青山放过宛娘一命。 霍青山让人把宛娘带出来,宛娘又给霍青山磕头,说都是自己的阴谋,求霍青山放过她哥哥嫂子等等。 霍青山道: “你们以为这样哭一场,本官就会免了你们的罪吗?谋杀他人,你们统统都要判斩首。” 三个人争先恐后,霍青山道: “看在周氏为富不仁的份上,这样,本官可以退一步,你们三个当中斩首两个人,剩下的坐牢就好。你们可以商量一下。” 说完他就看三人反应。 若是只杀一个人,他们兴许还会觉得赚了,可是现在两个人死一个人活,为了那个仅存的名额……他倒要看看他们会如何分离崩析。 不料陈氏和宛娘对视一眼,说既然如此就杀了他们好,而妇人也哭道自己也是同谋,要杀就把他们三个一块杀了。 如此一来,三个人竟然哭作一团,霍青山都看不出来他们是不是装的。 霍青山让人把他们分开关押,再做审问,同时去查那周氏的底细,看看他是怎么为非作恶的。 他在杞县又走访两日,了解这儿的枸杞收购价格,都 是谁来买的。枸杞是归类于药材的,也可以入食,但是地方盛种枸杞,种地的都少了,粮食价格便高,如此一来对当地百姓并不是什么好事,却只丰了收购商等人的腰包。 周氏已死,当年的事没有了对证,虽然说周氏的钱财并没有减少,可以证明他们不是图财。 但是杀人就是杀人,他们可以申冤可以报官,甚至他们多等一天知道霍青山的身份后再次状告。 倘若林晓在这儿,或许会免了他们的死罪,可是现在是霍青山一个人来了。 …… 霍青山离开后几日,天气越发寒凉了,秋意浓烈地席卷着,不见余晖。 林晓现在越发不爱出门了,待在屋子里安心养胎,同时卫萄给她寄信道自己已经过了百日,胎像稳了出门也方便了,也把学堂接手起来。还说端州的司马贾樟被调回京城,特意来程家拜访一趟,送了她许多珍珠之物,还道他和霍青山关系很好,和林晓也认识,听闻她们关系好所以来拜访她等等。 贾樟回京了…… 这个消息让林晓想起一些事来,她揣摩再三回信一封,表示自己也一切过得很好等等,让卫萄保重身体顾好自己等等。 贾 樟被调职也三年了,如今回京也在情理之中,何况霍青山焉有不帮他的道理。 只是林晓在想,贾樟回京会不会是为了那件事…… 看林晓给卫萄写信,玫瑰壮着胆子劝道: “夫人不给大人写封信吗?” 这个……林晓闻言忍不住笑,道: “有什么好写的,他很快就回来了。” 玫瑰笑道: “写信报个平安,就说夫人想大人了,让大人看着也高兴高兴。” 林晓舔舔嘴唇,又笑道: “搞不好信送到一半他就要回来了。” 玫瑰道: “夫人寄得信肯定会送到大人身上的。” 林晓于是真的提笔要写信,结果想了半天不知道写什么好。 不能太肉麻,也不能太冷冰冰,要温情中带着正经。 于是写,夫君近日可好,天气转凉小心身体,我在同州一切都好,你安心办公,不要老是分心担忧我。 林晓又拿了一张纸,写道,你在那儿有没有遇到什么案子呀,验尸的时候是不是很想念我呀,哈哈哈,这就叫术业有专攻。 并在末尾加了一个俏皮的表情包。 思虑再三,她又加了一句,等你回来,亲一口。 附赠口红印一枚。 第五百一十五章 讲究什么 也不知道霍青山看完这封信后会是什么表情,林晓是脸红了。 她跟霍青山实在连得太紧了,纵然有分开的时候,也是为了公事,现在这样写信实在头一次。 写过信的林晓心情大好,开始吩咐起晚饭来。 她现在偏向于吃酸辣口的东西,原本也爱吃甜的她现在居然吃点甜食就开始难受,于是吩咐下去晚上要吃酸酸辣辣的东西,多放点豆腐泡把汤汁吸收了。 其实林晓是想吃酸辣粉的,但是目前她没在大凤朝发现红薯粉,事实上她压根没发现红薯这玩意,米粉做出来的她吃着不够味,就改成酸辣汤了,好在陈醋和辣是够的。 林晓现在还是老样子,害喜没缓解,吃东西嘴巴很挑,对许多肉食吃不下去以吃素为主。有一回她难得吃下几块鸡肉,结果吃到了里面的香料壳之后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 不过她不是什么爱为难人的人,把肉轻轻吐出来不再吃,玫瑰她们察言观色知道林晓不爱这个味,告诉厨房别再做就好。 就这么过了霜降,天气越发冷了。 许是因为怀孕,林晓变得更加怕冷,已经换上了厚的衣服,出门散步还要戴风帽,怕着凉感冒。 就在这儿秋风萧瑟的时 候,王不凡带着他的兄弟赶回来了。 他真是一个也不拘小节,到了绵州办好户籍后就带着几个兄弟坐车回来了。 问为什么不骑马,因为他不会。 于是王不凡到了同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见林晓,让她安排自己。 林晓道: “青山去了县里视察,你的事得等他回来才能办。” 他可以先入住宜合院,让十二他们安排他就好,还能让他们教他点拳脚功夫。 但是那帮子兄弟就免了,在外面给他们找个地方住,找份差事谋生好了。 说罢低声嘱咐玫瑰回房取二十两银子来。 钱多了王不凡他们乱花,少了安顿不了他们兄弟,二十两足够了。 林晓道: “不过你要注意,你住这儿的话住外院,不能随意走动进出内院,想要进来需要先禀告一声。唉,这些他们会告诉你的。” 王不凡道: “那我出门呢?” 林晓道: “他们会告诉你的。” 一时间玫瑰把荷包拿来,王不凡接着沉甸甸的倒还一喜,可是放下手来摸里面只有银两没有银票。 没事,以后拿钱的地方还很多。 给了钱林晓就让十二带他下去了,然后立刻和玫瑰回房,一边走一边道: “好冷。” 玫瑰道: “夫人再换件厚衣服吧。” 林晓道: “要不晚上睡觉弄个汤婆子,再给我把手炉拿出来。” 玫瑰连忙应了,海棠却上来一步道: “夫人不可如此。” 她道: “奴婢记得,孕妇虽然怕冷但是体热,如今虽然转凉,却不到真冷的时候,若是用手炉和汤婆子,只怕热气入体反倒上火。且一冷一热的,最易着凉了。” 林晓没想到还有这层事呢,便犹豫起来,海棠又道: “不如把大夫请来问问,顺便把脉。” 霍青山把那个妇科专家郑大夫重金请进来给林晓安胎了,有事支吾一声就好。 果然郑大夫来把了脉,道: “胎像很好。” 听起来林晓说怕冷,要汤婆子和手炉的事也劝阻她,现在怀孕只两月,不宜过热,就是泡脚水温也不能过高时间太长,否则对胎儿无益,何况孕妇虽然耗费血气,但是却体燥。 要是林晓实在冷的话,临睡前在屋里多散散步,让双足自然热起来,或者在脚下垫一块皮毛毯捂捂脚也好。 林晓听闻如此只得作罢,郑大夫说着告退,却又忍不住回头跟林晓作揖,说有一个不情之请。 原来是之前 有人求到宜合院外头,说是几个有孕的人胎像不好,请他有空去看看。 因为霍青山已经重金请他专心给林晓安胎,他就不能再出去看别人,可是郑大夫又挂念不下那几个孕妇,斗胆来请示林晓一声。 林晓想起林震山来,他本来也是学医的,且抱着名利双收平步青云的心态入宫为太医,可是宫里的利益争斗让他几乎迷失自我…… 林晓道: “医者仁心,大夫去吧,我这儿胎像好,不怕这个。” 郑大夫闻言更加敬佩林晓为人,于是下去收拾药箱去给人看病了。 玫瑰有些不乐意撇撇嘴,她想林晓真傻,这郑大夫摆明了想多赚钱,她还同意让他出去了。 玫瑰不理解林晓的思想,她只知道她要是主子,吃香的喝辣的,身边十几个丫鬟,要是有人敢收了她的银子不好好办事,非打死他不可。 林晓这人怎么都不像一个主子,霍青山这样的人怎么会娶她呢?若说身份,她听说林晓从前身份卑微,竟然是个仵作,还不如她呢。 而且她还对王不凡这么好,说起来算是半个同乡,也不知道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该不会他两以前是相好吧! 而被不止一个人觉得他两从前有点 啥的王不凡,此刻被十二领进一个大通铺里。 王不凡道: “我住这儿?” 十二点头,连话都懒得说。 王不凡心里有点不高兴,问: “这是八人间吧。” 十二道: “十人。” 王不凡内心一通七扭八歪,这么几张床睡十个大男人?还不如做山贼。他来之前还在想会不会有丫鬟呢?这下好了。 王不凡不甘心问: “夫人的意思。” 十二道: “这是规矩。” 规矩…… 王不凡道: “你也住十人间?” 十二道: “自然。” 王不凡又问十二负责做什么,月钱多少等等问题。 十二只答了两个字: “卖命。” 就这两个字把王不凡吓到了,十二身上有一种让人恐惧的气息,他气势不由自主矮了三分,问: “那我要负责什么。” 十二道: “这个要等大人回来安排。” 王不凡只好先在这儿住下,原来和他同屋的人都是霍青山带来的奴仆,比如厨子牵马的喂马的洗衣服的。 对,有钱有权的出门就是这么讲究。 而霍青山作为大官,除了原本基本成为明卫的暗卫外还有若干随行仪仗和侍卫,但是他们不住这儿。 第五百一十六章 单纯地想 王不凡在这儿睡,和其他人也没个共同话题,只盼望霍青山早点回来给他点正经事做,但千万别让他卖命,他的命金贵着呢。 可是他不理他们,那些人还对他问东问西的,王不凡那脾气上来了,把自己从前的经历添油加醋说了,得了一个吹牛的评价。 现在晚上很冷,这儿的被褥却很薄,王不凡冻得半宿没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他们推起来道起来干活了。 王不凡蹬蹬腿道: “你们自己去吧,我不用干活的。” 他们也就不管这人,各自忙去了。 凤凰居内,玫瑰没精打采地给林晓梳头,林晓看她样子忍不住笑,刚想跟她说话,头皮就被扯得一疼。 林晓揉揉头皮,道: “轻点。” 玫瑰也不跪下也不低头,嘴上道: “奴婢知道了。” 手也跟着轻柔一些。 那边在摆饭的海棠却带着小丫鬟跪下了,看林晓那边说了一声没事才起来。 海棠忍不住感叹林晓对人真好,她们入公主府的时候被教了好多规矩,什么梳头扯疼了都要一顿板子不给饭吃,结果到了林晓这儿啥也用不上。 林晓问玫瑰: “怎么困成这样,晚上没睡好吗?” 玫瑰道: “近来天寒,奴婢有些睡不着。” “可我看海棠挺有精神的啊。” 林晓道。 刚刚给她穿衣洗漱的时候是两个人带小丫鬟一起的。 她又笑道: “海棠,你们是一张床睡得吗?该不会是你昨晚把被子都卷走了吧。” 海棠笑道: “奴婢没有呢。” 林晓笑道: “那就奇怪了。” 玫瑰道: “奴婢怕冷。” 林晓道: “原来如此。” 不一会林晓头发梳好了,林晓自己不爱讲究,把头发梳成一个不影响她休息的发型就好。 她去吃饭,对玫瑰道: “既然这样,你现在再去睡会吧。” 玫瑰道: “奴婢不敢。” 林晓和颜悦色,笑道: “没事,去睡吧,不然又困又累也辛苦。” 玫瑰心里没底,但是想着林晓对她们确实很好,二来自己昨晚确实没睡好,于是壮着胆子告恩了。 不过她没睡好不是因为怕冷,是想事情来着。 玫瑰走了,海棠就来伺候林晓用膳,林晓现在喝不下羊奶就改成了豆浆,黄瓜丁玉米粒干拌馄饨。 没有霍青山在旁边监督,林晓的一日三餐已经极简了,有时候海棠都害 怕霍青山挑在饭点回来,看到零丁几个碗会发脾气。 林晓吃完漱口后略站一会儿不想积食,这时候她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了。 林晓问海棠昨晚睡得怎么样。 海棠道: “奴婢睡得挺好。” 林晓道: “山茶跟着小姐出去了吗?” 海棠道: “她们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因为林晓怀孕需要多睡眠,所以不像从前那样起得早。 林晓想着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跟她们说,过了会道: “说起来我之前没想到,不如我来教你们识字好了。” 海棠诧异地不敢回话。 林晓道: “我刚刚才想过来,你们平时跟山茶一块起居,见她天天跟着小姐出去去学堂,能够读书习字做许多事,你们却只能在这儿伺候我,想来心里也会失落的。” 海棠立马跪下道: “奴婢不敢这样想,也从没有这样想过。” 她觉得林晓的话十分厉害,可以要了她的命。 林晓让她起来,道: “我是说真的。人嘛总是想往高处走的。不过山茶是没有卖身的,我只是觉得她机灵于是叫她来帮忙。唉,是我太疏忽了你们。” 其实林晓是一个比较恋旧的人, 她也有教书颖玉砚识字,但是她们有孕不能前来,于是身边换了一波人伺候。 林晓跟她们不熟,自己改的名字还能记混了,又想着日后还是要用书颖等人,就想不到她们了。 林晓道: “反正我现在做不了什么,就教你们读书识字好了。” 海棠道: “夫人善心愿意教导奴婢,奴婢感激不尽,只是奴婢一心侍奉夫人,从不有二心的。” 原来林晓是觉得玫瑰看山茶可以做别的事,有了向往自由的心,才这么提出来的。 不管玫瑰怎么想,海棠是没有这样想法的,她就想好好跟着林晓伺候林晓,能遇上林晓这样的主人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晓听了她的话,也叹口气,慢慢坐下。 她想海棠好忠心啊,可是忠心对于她来言是好事,对于海棠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 凡事就是这样,是有双面性的, 林晓道: “你都这么忠心耿耿了,那我更得教你些本事了。” 大概奴婢都爱主人夸自己忠心,海棠听了这话又要给林晓下跪磕头,被她给拦住了。 海棠站起来后心想,林晓为什么要把玫瑰支走再说这话?莫非她对玫瑰已经不满了?想来今早 玫瑰的态度,那真是胆大,要是林晓发了脾气罚她几十板子,那命都要没了。 事实上,林晓没想那么多,她就是单纯地让玫瑰睡个好觉而已。 林晓在面对案子以外的事时,想法都很单纯。 这两日天气回暖了些,林晓也能外出多散散步晒晒太阳了,悠闲地伸个懒腰舒展筋骨。 因为怀孕也不能练功,林晓真担心生完孩子后自己的武功要退步到什么地步了。 林晓想着,快马加鞭的话信也该送到了,不知道霍青山会不会回信给她。 会回些什么呢。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林晓当晚就收到了霍青山的来信。 跟林晓特意拆成两张纸相比,霍青山的信就简短多了,上面只写了,想你,想你,四个字。 虽然被霍青山想很高兴,问题是这回答会不会太言简意赅了点啊,也不写自己过得好不好,遇到了什么事,就是单纯地“想你”两个字,写了两遍? 林晓心情复杂,先是开心了一下,然后陷入闷闷不乐。 她还以为霍青山的文采会给她写一首诗或者一篇优美的文章呢,怎么就这四个字。 林晓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大后天,霍青山回了同州城还没有消失。 第五百一十七章 重点 霍青山是白日进城的,回来后长驱直入回了宜合院,前院的人欢天喜地来报了信,结果林晓却无精打采的,海棠见玫瑰也没动静,自己大着胆子赏了钱。 玫瑰道: “夫人不去接接大人?” 林晓还沉浸在霍青山四个字的回信里,没有兴趣动弹,甚至于听到霍青山已经入内院的消息后,把鞋子脱了外衣脱了,躺床翻身睡了。 嗯,她就这么睡了,连个正脸都不让霍青山看。 霍青山到了凤凰居,丫鬟都出来迎接他,不见林晓自然要问她如今怎么样了。 玫瑰道: “夫人在歇息呢。” 他一边抬腿进去又问: “夫人这段日子饮食睡眠如何,害喜还严重吗?” 玫瑰道: “夫人任在害喜,只能吃些清淡好消化的东西,吃不下甜的,爱吃酸辣味的。” 霍青山抬手示意她们噤声,看林晓背对着他,轻轻上前去看林晓,她眼睛闭着睡容静谧。 霍青山道: “好好照顾夫人,她醒了就说我回来过,晚上我回来用膳。” 霍青山穿着官服,他要先去刺史府一趟把一些事情处理。 玫瑰等人皆福身应了。 就在霍青山准备踏出门去时,林晓终于忍 不住了,翻身嘴里发出几声梦呓,好像睡得很不舒服一样。 果然霍青山闻言就收回腿来,林晓睁开眼大声呼吸,道要水。 霍青山笑着把水给她送过去,林晓看到霍青山故作惊讶,道: “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青山道: “刚回来。” 林晓咕咚咕咚把水喝了,然后看着霍青山。 霍青山道他还要去刺史府一趟,让林晓好好在家待着,晚上回来一块吃饭。 林晓看着霍青山有一些想说的又说不出来,霍青山问她怎么了,林晓噘嘴道: “那你去吧。” 霍青山好像从林晓的话里听出点不对劲,问: “你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晓坚定表示没有,道: “没事,你去吧。” 霍青山捏捏林晓的脸,道: “那你再睡会。” 看着霍青山离开,林晓感觉事情的发展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唉,不管了,反正霍青山要回来,到时候再和他算账。 霍青山处理完了杞县的一些事,他在杞县不仅遇到了周氏的命案,还有几桩陈年案子,当年有些案子的确是真的,只不过凶手家属被凶手迷惑坚信他们是无辜的,奈何铁证 如山他们也不得不服。 但是有一桩杀人案,霍青山却因为凶器而发现了凶手真的是被冤枉的,很可惜的是这么久过去了已经难以追查真凶,但是凶手被杀头,要对其家属进行赔偿。 另外还有陈氏和宛娘的案子,他们供认不讳又抢着赴死。 霍青山查实周氏的确为富不仁,他是一个药材商,最擅长的就是囤积居奇低买高卖,侵占他人土地的事干过不下十来次。 可是这些都不意味着他要去死。 霍青山的态度很坚决,告诉他们两个人斩首,剩下的以同谋减轻为徒刑。经过三个人的友好协商,陈氏和宛娘要赴死,妇人去坐牢。 霍青山本以为他们会为了这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可是他们这样反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霍青山不是林晓,他很少因为对方有什么苦衷就免了他的罪,要是这样的话那要法律有什么用,他没有留情,真的判处二人斩首。 在刺史府紧锣密鼓地处理完公务,霍青山也拒绝众人的应酬回宜合院陪林晓了。 结果刚进二进院子里,就有人过来求见。 这个人的求见方式非常特别,他不是找传话的也不等霍青山安坐好后求云引他们,而是自己一 溜烟跑过来在旁边大声道: “霍大人霍大人……” 霍青山闻言眉毛皱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幅度,云引等人道: “谁在那儿大声喧哗,好大的胆子,来人!” 那人手舞足蹈,道: “霍大人,是我王不凡啊,我想见你。” 王不凡……霍青山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跟云引道你们去教教他规矩。 于是王不凡就被架着下去打了十板子,疼得他哭爹喊娘,眼泪如泉涌,还有一个人跟唐僧念经一样絮絮叨叨地跟他说: “你真是不怕死,居然赶在大人耳边大声喧哗,你以为你是谁啊你……” 王不凡心想,你们这群渣渣,等我翻身,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最后一板子落到屁股上,配合王不凡压抑又激动的情绪,疼得他忍不住翻白眼。 那边霍青山回了凤凰居,林晓这回不睡了,头发挽了简单的发髻,身上穿着蓝色的衣服,看到霍青山情绪调整不过来,眼神竟然有些幽怨。 霍青山疑惑地去换衣服,出了屏风后看林晓头扭向一边。 霍青山坐到林晓旁边,道: “怎么了。” 林晓道: “没事,吃饭吧。” 霍青山听林晓语气就知道有事,伸手 拉着她,道: “你手好凉。” 林晓道: “天气冷嘛。” 霍青山道: “这两天有太阳啊。” 林晓道: “那可能是……心凉。” 霍青山拍拍她的手道: “别胡说。” 那边海棠带人摆饭,霍青山道: “怎么不见山茶。” 呦呦呦,还挺关心人家的。 林晓道: “我让她去和宛儿忙学堂的事了。” 霍青山拉着她去用餐,因为霍青山回来饭桌不能简单,可是林晓又吃不下什么,所以桌上林晓面前的是薄皮饺子,里面含着的是瘦肉糜,这饺子馅是要掺肥肉才香的,可是林晓吃不下肥肉,厨子怕她怪罪就做了纯瘦肉,也不敢加韭菜这样味重的,林晓之前还吃不下蘑菇,于是放得是葱花和鸡蛋。 霍青山自然摆饭的,面前的菜是鱼片、薄羊肉片等菜。 霍青山问林晓最近害喜怎么样了,林晓道: “好像好了点。” 霍青山看她只慢腾腾地吃饺子,一口嚼了半天才咽下去,道: “胃口不好。” 林晓道: “也不是,就是没什么想吃的。” 霍青山道: “我送得信你收到了?” 好,终于提到重点了,重中之重点。 第五百一十八章 要是早知道 林晓按捺住激动的心,云淡风轻道: “收到了。” 霍青山一笑,林晓慢慢吃剩下半个饺子。 见霍青山没有反应,林晓道: “你在杞县很忙吧。” 霍青山道: “是有些忙。” 林晓道: “怪不得,才回我四个字。” 等不到霍青山说话,林晓只好自己开口了。 没想到霍青山又是一笑,道: “你不会为了这个生气吧。” 林晓心想,看不出来吗? 霍青山道: “这第一个想你,是说我虽然公务繁忙但还是忍不住要想你。第二个想你是,我确实遇到了几桩案子,看到仵作验尸便会想你。反正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忍不住想你。” 林晓听这个解释,满意地笑了。 有点肉麻,写下来会更肉麻,这绝不是霍青山的风格,所以简短成四个字还是挺像回事的。 霍青山道: “你就为了一封信闹脾气。” 林晓道: “吃饭。” 太丢人了,别说了。 林晓问霍青山遇到了什么案子,她很想听听,怀孕安胎压根接触不了这些事。 霍青山答得简洁明了,左不过冤枉栽赃仵作验尸又没发现那些罢了。 林晓道: “你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霍青 山道: “当然。” 他要走的地方很多,但不能带上林晓,林晓还是在这儿安胎的好。 霍青山道: “你要是闷了,就坐车出去玩玩,不过别乱跑。” 林晓其实这段日子少出门了许多,因为天气转凉了,她现在格外怕冷。 林晓又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 霍青山以为林晓要说王不凡的事,结果林晓道: “霍溢快过生日了。” 霍青山道: “那会我应该走了,他还小,吃顿饭给他做点寿桃,不需要大操大办的。” 林晓想到古人有诸多忌讳,比如小孩子生日不能太隆重,除了百日宴和抓周这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林晓道: “那我就带着他过了。” 霍青山道: “就这件事吗。” 林晓道: “还有别的事?” 霍青山摇摇头,林晓有些矛盾的地方,她一方面好像对王不凡非常关心,对他提出的诸多要求都尽力满足,可是一方面又懒得理他。 次日霍青山正常去办公,林晓一个翻身他人已经没了。 外头阳光还不错,林晓想起昨天和霍青山的话就决定梳头出门。 但是她在同州城最熟的地方就是同乐客栈了,正好和学堂离得又近,还可以去看 看蓝宛山茶她们。 林晓就在客栈坐了会,这会子客栈不忙,莲蓉就热情跟她聊天,道立冬那天会有个集市,他们可以一起去逛街啊。 林晓欣然同意,两个人聊得火热。 结果这么一聊就聊出来问题了,账房给她端了剥好的核桃花生来,然后跟她打听: “我听说那茶馆的掌柜犯案被抓了。” 林晓闻言愣了一下,莲蓉道: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就是那个沁心茶馆的掌柜宛娘,她杀人被抓了,就是你丈夫在杞县抓得。” 林晓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这几人都在为她说话,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这个宛娘人很好的,平时对谁都是笑呵呵的,非常善良,就连乞丐也跑过来为宛娘说话,说宛娘经常给她点心吃,冬天还给他一碗热茶。 林晓道: “我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我相信以霍青山的能力不会冤枉好人,倘若不是宛娘做的,她自然会申冤,霍青山也会查到底的。” 林晓对宛娘也是有很深的印象,于是晚上见到霍青山就说了这件事。 霍青山知道是她出门的时候听同乐客栈的人说得,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并语重心长地解释: “不管怎么样,她杀了人,要付出代价。” 林晓深思,霍青山道: “我也想过这件事跟我也有点关系。” 如果他在住客栈的当晚告诉宛娘自己的身份,或许她就会当晚跟他申冤,或者宛娘再多等一天,就不用走上杀人这条不归路。 可是她已经杀了人,并且霍青山丝毫不觉得他们的遭遇是他们杀人的理由。 免去陈妇的死罪,是他最大的退让。 林晓道: “你是对的。” 她知道对于陈氏和宛娘而言,他们这么多年或许都活在自责与痛苦之中,可是他们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当然这件事报到官府受理了也判不了周氏死刑。 到了晚上林晓依旧胃口不开,霍青山道: “郑大夫来给你看过了吗?” 林晓道: “看过了,我这两个月胃口不好正常,不用担心。” 霍青山道: “你就没有想吃的东西?” 林晓也不是没试过,什么虾仁扇贝驼峰鹿肉,就连她从不吃的燕窝也试了,都不符合她胃口。 林晓于是舔舔嘴唇道: “我想吃牛肉。” 在古代牛是非常重要的,要耕地,人不许宰杀牛,等牛自然老死肉也不好吃了。 林晓许久没吃到嫩嫩的牛肉了,现在天冷,她突发奇想想吃点牛肉火锅,薄薄的 嫩牛肉片烫熟滚点蒜泥和辣椒,味道那叫一个鲜美。 林晓问: “可以吗?” 霍青山都没有多想,点头表示可以。 只要林晓现在想吃的,别说牛肉了,龙肉他也给林晓弄来。 林晓那叫一个感动,道: “那我们一起吃。” 冷的时候和人一起吃火锅,多美好一件事啊。 霍青山就干脆让人去弄一头小牛来,不能太大了否则肉老不好吃,让人在宜合院杀了吃。 林晓要和霍青山共进晚餐,就不请蓝宛霍溢过来了,霍青山让人另外送了一份肉去给他们吃,要红烧啊还是烤自己定。 而凤凰居这边,他们在林晓的监督下把牛肉切成大大的薄片,再准备各色蔬菜,一个牛肉火锅就好了。 锅底是林晓要求的锅中锅,外头是辣的里头是熬得白花花的汤。 待水沸腾林晓迫不及待地夹了半盘子牛肉下去,不一会儿熟了就迅速捞上来蘸酱。 感动到她快要哭了! 好嫩好新鲜的牛肉!好满足! 看到林晓吃那么开心,霍青山也笑了,道: “早知道牛肉能让你这么胃口大开,我把同州城的牛都牵过来。” “使不得。” 林晓摇头: “牛是用来耕地的,我能吃一回过过瘾就好。” 第五百一十九章 胡椒牛排汤 古代没有拖拉机没有机械化,种地全靠人和耕具加牛,因此牛是非常重要的,寻常人还养不了牛呢。 林晓虽然生活在上层,但是她不想为了口腹之欲这么影响种地。 你说她要吃鱼吃虾吃羊肉吃山珍海味都行,还能带动养殖业呢,可是她要是酷爱吃牛肉,每天都要,那为了她得耗费多少头牛?这玩意又不是猪一胎能生七八个,一胎只生一个的牛是需要好好保护的。 能这么过一次嘴瘾林晓就知足了,还有不知道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呢。 五盘牛肉的林晓心满意足,霍青山道: “不够还有。” 他让人牵来一头牛呢。 林晓道: “饱了。明天再吃。” 霍青山笑着揉揉林晓肚子,圆鼓鼓的,是真的吃饱了。 林晓被牛肉吸引,又让他们去包牛肉馅的饺子,还道把牛肉保存好过几天给霍溢过生日吃。 同时她又突发奇想,道: “对了,回头我给你做一道菜,让你看看我手艺。” 林晓说得菜毫无意外的是牛排。 林晓在现代是吃过几次牛排的,但是她亲手做的话只做过超市卖得包装牛排,自己动手切肉煎是没有的,也没信心能不能做好。 于是林晓就想 出来一个办法,把牛排切得薄一点,这样好熟。 结果林晓失败了。 因为当她把牛排泡出血水放进锅里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牛是有寄生虫的。 这古代的养殖技术…… 要是吃出个寄生虫她就是罪人了。 考虑到寄生虫和虫卵在开水里烹饪后活不过三分钟,林晓把这道煎牛排改成了牛排汤——外焦里嫩胡椒粉味。 看着锅里大小有点超乎寻常的牛排,厨子在旁边小心翼翼道要不把牛肉捞出来再切一切。 拒绝承认自己一孕傻三年的林晓坚定道: “不用,吃得就是这个味道。” 然后咬牙把这个辣牛排汤端上了餐桌,霍青山看到这个牛肉大小后也愣了一下。 林晓这是太爱牛肉了,所以为了过嘴瘾就切得大一点厚一点? 林晓尽力为自己描补,道: “这么吃别有风味。” 霍青山点头。 林晓让人拿盘子过来,把牛肉捞出来放好,又拿水果刀将其切开。 霍青山道: “我来吧。” 他不是觉得林晓孕妇动刀不合适,而是看她这么切得都点费劲,因为这个牛肉是十足的熟。 而牛排吃得就是那种没有熟,切开之后还有肌红蛋 白的原始野生的高端。 林晓心想,为了他们的身体健康考虑,做法奇怪就奇怪了点吧,总比感染寄生虫好。 吃完之后霍青山还是夸味道不错,尤其这个酱汁,别有风味。 这个酱汁是用胡椒粉调制的,林晓考虑到这玩意煮成汤可能惨不忍睹,于是又放了柠檬汁进去调了一点酸味,变成酸辣牛排汤。 其实味道还好啦。 就是牛肉吃起来老了点。 林晓道: “下次还是煮火锅吧。” 这个保险一点。 但是下次火锅霍青山就不在了,他又要去巡视各县,而且还得抓紧时间,因为再过不久他就要去绵州了。 霍青山刚一离开宜合院,王不凡就前来求见了。 林晓听到王不凡的名字就头疼,这位王不凡专门在霍青山不在的时候来找她,而且每次来都会让她极度无语,只能自我安慰他跟自己是同时代的人。 但是这次不一样,她看王不凡居然是一瘸一拐的,问: “你怎么了?” 练武摔得? 王不凡道: “被打的。” 林晓问: “被谁打的?” 王不凡道: “霍青山。” 林晓诧异,问怎么回事。 王不凡就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通,语气 非常委屈,他就是想找霍青山求点事做,结果霍青山居然打他。 林晓解释: “没有人告诉过你吗?这种地方很忌讳人大喊大叫大声喧哗的,违者挨板子。” 王不凡挨完打后被同屋的人告诉了这件事,他们还幸灾乐祸地加了一句: “做下人的就这样,稍不留意就要挨打挨罚,怪只能怪我们没投个好胎,又没生成个大美人。” 可是王不凡想他不是下人啊,然后他意识到了在霍青山眼里,他就是下人。 他现在怀疑这里面也有林晓在搞鬼,所以现在来就是要为自己争取权益,并且保证林晓会护着自己,不然万一被毒死了,他岂不是倒霉? 可是王不凡想不到怎么给自己争取地位,倒是别人告诉他一个好方法,他就告诉了林晓。 林晓闻言惊呆了,道: “你要我认你做弟弟?” 王不凡点头。 林晓道: “你也真想得出来。” 王不凡道: “不行?” 林晓果断摇摇头。 王不凡问: “为什么。” 林晓没有给出理由,她完全是下意识拒绝王不凡的。 因为她跟王不凡的接触下来让她发觉王不凡真的虽然二十三了,但是非常幼稚,林晓怀 疑他压根没长到高二,还是个初中生。 林晓道: “你做我弟弟也没用啊。” 王不凡道: “怎么没用了?” 他们成了姐弟,那林晓提携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吗? 林晓道: “哪怕你是我亲弟弟,你没有本事,青山依旧不会重用你的。” 王不凡道: “那你可以重用我啊。” 林晓道: “我怎么重用你?” 林晓压根没这个本事啊,于是她道: “你跟我学医,也当个仵作?” 王不凡立马吓得摇头,十分拒绝。 林晓道: “这不就得了,我能帮你的有限。或者你要是实在不行,我给你一笔钱,你出去买房子买几块地,做个小地主,这样日子也能过得好。” 小地主满足不了王不凡,他要当官要出人头地,于是道: “我不做那个。林晓,你不能这么自私,大家都是穿越过来的,你当宰相夫人让我当百姓。” 林晓哭笑不得,道: “同学,我能当宰相夫人是因为霍青山是宰相啊,他能做宰相是他自己厉害,跟我无关,你这要我怎么帮你。” 事已至此,林晓弄明白了,王不凡就是想当官,想当贵族。 可是这个林晓真的帮不了他。 第五百二十章 苦口婆心 既然霍青山会因为王不凡喧哗而杖责他,足以证明霍青山不喜欢他,那林晓就是开口给他求个官职霍青山也不会答应的。 林晓苦口婆心跟王不凡道: “不凡,你听我说。想要出人头地没错,可是要出人头地也要有真本事啊。我是说你自己的真本事,比如你会武功还是政治。” 不管那样王不凡都没有。 林晓又道: “我先告诉你做官的几个基本条件。” 首先就是身家清白,没有犯罪史。 这一点足够把王不凡pass了,但是没关系,如果王不凡足够优秀加上有人担保还是能做官的。 然后古代当官还要看仪容举止,就是长相周不周正啦,举手投足优不优雅有没有气质。 王不凡长得还是端正的,就是举止粗鲁了点,这可以慢慢练。 然后就是文化水平了,当文官要写得一手好字,这也不意味着武官就可以不识字了。 现在不打战,武官都是带将练兵而已,也是需要提升自己的,否则奏折都没法写。 林晓看过王不凡的字,直言道: “你要是真的想出人头地的话,就好好读书写字学点功夫,不然你永远没法出头的——不许摘抄名人 名言和各大古诗词。” 王不凡道: “我听说你之前也是个才女。” 拆穿林晓的真面目。 林晓语重心长: “就是因为我吃过这方面的亏,才如此善意提醒你,否则你早晚有一天会露馅。” 王不凡道: “那我现在和一堆下人住,怎么读书学习啊。” 林晓道: “这有什么,你前世都读到高二了,不至于穿越五年就不识字了吧。” 买几本书再买笔墨纸砚,自学成才不就够了,林晓还能给他开张书单,是霍青山常看的,但是不能把霍青山的书拿给他。 林晓想要不让王不凡和霍溢一块读书?想想还是算了,有人在他身边指不定要闹成啥样呢。 王不凡道: “我现在和九个人挤一个房间,怎么能读得下书。” 林晓表示: “这好办,让他们给你换间房就是了。” 于是唤来玫瑰海棠等人,让她们传一声给王不凡换间单人房,然后从她房里取一份笔墨纸砚来。 因为在教她们写字,现在凤凰居有大量文房四宝,林晓又开了张书单让王不凡买来看,玫瑰又递上一个荷包。 林晓道: “好好学习,加油。” 王不凡走 后林晓舒了一口气,她终于说服王不凡先安心学习了,他再折腾下去自己就要心力交瘁了。 不过第二天就是立冬了,林晓又欢天喜地提着牛肉去同乐客栈约莲蓉去逛市集了。 立冬这天同州城有市集,实际上各地都会在一些特定日子,比如春分啊中秋啊立冬啊二月二三月三七月七有各种大小集市节日。 今天这个集市主要是卖酒的。 因为立冬预示着冬天的开始,天冷了要喝点热酒暖暖身子,所以酒市就顺应着开起来了。 他们走在集市上,旁边各地的人都在吆喝着卖酒卖酒,让人来尝尝酒的。 林晓怀孕就不喝酒了,莲蓉他们尝得很开心,掌柜的更是要买许多酒回客栈用。 霍溢被这个气氛感染,看那么多人喝酒,就挣开林晓的手跑到一个卖酒的地方拿着杯子学人慢慢饮酒,然后被呛得不行,还要摇头晃脑地说: “好酒好酒。” 林晓过去抱住他,道: “溢儿别捣乱,你这么小呢不能喝酒。” 又跟老板赔不是。 霍溢却闹腾起来,表示自己也要买酒喝。 林晓道: “溢儿你还小呢,不能喝酒啊,听话。” 结果霍溢开始委屈 巴巴地看着她,林晓没办法,道: “好吧,我给你买酒。” 于是让人拿钱买酒,霍溢就拍手欢呼道: “买酒喝喽。” 林晓觉得霍溢这是喝了一杯就上头了。 玫瑰让人把酒带上车,他们继续逛街。 掌柜买了几大坛子的酒,让他们抬到客栈去,莲蓉又拉着林晓去逛街,道: “光喝酒没意思,去买东西才好。” 这个集市是很大很热闹的,因为卖酒就衍生出了各色下酒菜,林晓作为一个合格的游客,基本上是只看不买的,但是霍溢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购买欲大爆发,看到这个也想买那个也想要,一路走下来就给他买单了。 林晓心想,娃啊,在现代你这样的就叫做剁手党。 掌柜的也忍不住道: “林晓,这孩子咋看了啥都要买,你还都给买了。” 林晓道: “他想要就让他买吧。” 也不多费几个钱。 掌柜的道: “孩子不能这么惯着的,你越惯他越来劲,到时候要天上的太阳月亮你还给他摘不成。” “就是说啊。” 莲蓉道: “我们那儿街上从前也有个熊孩子,成天逼人给他买这儿买那儿。什么糖葫芦啊糖 人啊新衣服啊玩具啊,不给买就又哭又闹,弄得整条街都不安宁,还砸了人家的摊子,最后被人记恨给绑架了,把眼睛给弄瞎了。” 林晓眼睛盯着霍溢,霍溢也不算熊孩子吧,而且有人保护也没人能绑架得了他。 掌柜道: “倒不是吓你,就是这么个意思,孩子不能老惯着的。” 林晓想,霍溢是很少出门参加这样的活动,所以比较新鲜,于是道: “我会教他的。” 她让人把霍溢拉过来,霍溢拉着她的手道: “我要买这个买这个。” 林晓道: “买可以哦,不过你要先往后看看。” 林晓让霍溢转身,后面的随从一人手上抱着一堆东西,正在个后面的小厮进行连接,因为怕马车太大拉进来阻碍交通道: “这些全是你买的哦。” 霍溢也没想到自己买了这么多东西,好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便低头不说话了。 林晓道: “溢儿,买东西呢可以,不过买一样东西之前要想清楚为什么要买,是你需要这个东西还是你喜欢这个东西,不能看到一样就要买,否则你买回来用不了,那就是浪费,还会影响到真正需要他的人,这样做不好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大型课堂 林晓道: “就好比你刚刚要买酒,可是你根本不会喝,你买来了做什么呢?” 霍溢不知道回答,林晓道: “所以啊,你这样做就是浪费了。” 霍溢道: “对不起,我错了。” 林晓道: “嫂子没有怪你的意思,你难得出来逛逛,高兴想要这个想要这个也是对的。嫂子不喝酒,但是你的哥哥喝酒,还有别人也可以喝,你买酒也不算做错了。但是嫂子想告诉你,买东西要有计划。还记不记得之前买的糖人,那么大的糖人你最后吃不完,这个道理你是不是忘了啊。” 林晓开启人生导师模式,正好霍溢要买的就是糖人,闻言头更加低了。 林晓带他到糖人摊前,道: “那嫂子给你买个糖人,不过你要好好选哦。” 那堆糖人把霍溢看得眼花缭乱,林晓问: “选好了没有?” 霍溢道: “我不想吃,只是觉得他们好看想要。” 林晓欣慰,给溢儿比划了个大拇指道: “溢儿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糖人,真棒。” 她又问霍溢觉得哪个糖人最好看,又想着霍溢人小,就要把霍溢抱起来。 十二连忙过来,道: “我来抱吧。” 林晓笑着让他来,霍溢指着 中间一个道: “我想要这个。” 林晓便把糖人买下来给霍溢,霍溢道: “我不想吃,只是觉得它好看。” 林晓道: “没关系,你拿着,什么时候想吃就吃啊。” 掌柜的没想到林晓还是挺会教孩子的,刚刚自己是多担心了。 接下来的路程,林晓顺便教会了霍溢物价,让他对金钱有一个更好的概念。 没想到这个街逛得,最后变成一个大型课堂了。 霍溢好像迷上了逛街,第二天又要出去逛,一大早就跑来凤凰居要林晓带他出去玩。 林晓看外面是有太阳的,于是收拾好带他出去了。 林晓对于同州城也是熟了不少,就带霍溢继续逛去,没想到居然逛到了一桩丧事。 有人抬着架子往巷子里走,旁边一个妇人跟在后头哭得要死要活。 林晓职业病犯了,跟在后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上从来不缺八卦的人,一个人道: “这汉子昨晚喝酒喝蒙了,走路的时候摔到沟里淹死了!” 林晓道: “那得请里正和仵作验过才行啊。” 人死了都上报的,把他的户籍注上。 他们道: “请过了,这不抬回家去发丧吗?” 林晓快步上前去,那个人身上没有 蒙布,脸上有伤和泥沙,乍一看像是淹死的。 旁边人也指指点点道真是可怜,那沟里的水还不到脚面呢,愣是把人淹死了。 林晓拦住他们,道: “这人不是被淹死的。” 他们道: “你是谁。” 林晓道: “我是一个仵作。” 其中一个人出来道他已经验过尸了,的确是被淹死的。 林晓跟那哭着的妇人孩子们道: “他的死可能有蹊跷,我来看看行吗?” 妇人本伤心欲绝,听到林晓这么说,就让林晓验吧。 林晓让他们把尸体放下给他验尸,她问仵作借工具,可是他哼一声背过手去。 没有工具就拿布条试探其口鼻,却是有泥沙,再看其脸色红紫,很像是溺死的。 林晓摸摸他的心脏,再摸腹部,道: “很可能溺死的。” 溺水的人会吸入大量水,腹部会是鼓的,这位的腹部也有点鼓,看起来像是溺死的。 仵作也语重心长道: “死者口鼻有泥沙,腹部鼓胀,脸色赤紫,这就是被淹死的。” 林晓道: “可是死者昨天不是喝了很多酒吗?” 脸色红很可能是喝酒上头,腹部鼓可能是喝多了,而且他口内有秽物,是呕吐过可能导致窒息过。 但是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他的死因。 林晓道淹死死者的水很浅对不对,仵作道: “浅水也能溺死人。” 林晓道: “那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是面朝着水吗?” 仵作愣了一下,道: “不是。” 林晓质问: “那还怎么能溺死人。” 仵作道: “他是被水溺了之后,呛到了窒息而死。” 其实仵作就是装了一下,说成溺水而死其实就是呛死了。 死者喝了酒又呛到水,呼吸不畅就这么死了。 总而言之,是个意外。 林晓道: “那可未必,我再问你,验尸的时候他的嘴是关上还是开着的。” 仵作道: “是关上的。” 林晓道: “他的死因没那么简单,我猜你根本没有拖他的衣服检查他的身体。” 仵作这下说不出话来,只好道: “你懂什么啊你。” 林晓当然懂,看死者这衣服就知道仵作验尸有多马虎,她要解开死者衣服来看。 旁边人连忙阻止,这儿这么多人呢,怎么能当众脱死者衣服,好歹先去了死者家再脱。 期间十二让人飞奔回去把林晓验尸的工具箱取来,林晓给死者来了一个全面的验尸,还让仵作在旁边好好看着。 不管 什么尸体,要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遍。 当然面部是最直接的,林晓道死者看起来很像是溺死,但是他看死者面部有血和淤青,就觉得这个死者死因不是简单溺亡。 林晓把死者衣服脱开,死者躯干上还有许多不规则淤青,这是被打过的痕迹。 仵作见了吓得说不出来话,林晓痛心疾首,道: “你看看你,因为你的疏忽,一桩命案很可能就这么被放过了。” 林晓再检查他的头部,拿棉布蘸取,有血迹,头也被打破了。 面部刚刚已经说过了,有赤紫之色,像是窒息,但是不止是溺水会窒息啊。 林晓摸了死者的心脏,死者胸口有一块严重淤青,很可能心脏受损了,她让仵作跟死者家属说一声,她要把死者胸腔打开看她的心脏。 死者家属自然接受不了,哭得死去活来,林晓道: “你的丈夫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不打开他的尸体,你丈夫的真正死因永远查不出来。” 听林晓这么说,死者家属才同意她把尸体打开,同时在旁边哭得死去活来。 林晓让仵作在旁边好好看着,以后工作用得上,仵作一改之前态度,点头哈腰恭恭敬敬。 林晓把死者胸口打开,果然死者的心脏出现破裂伤。 第五百二十二章 死亡真相 死因,心脏破裂引发的窒息。 死亡时间约在亥时到子时,现在夜间天凉,死者并非立即死亡所以不太能准确判断。 林晓让人去报官,把昨晚死者喝酒的地方查一遍,看看谁与他一块喝酒的,有谁和他在此期间起过冲突。 那仵作震惊不已,道真是受益匪浅。 林晓道: “你真的受益就好了。” 仵作有点尴尬,林晓道: “你做仵作多少年了。” 仵作道: “可有三四年了。” 林晓心想,同州城有你这么个仵作得出了多少冤假错案,她道: “我记得以前朝廷发行过一本仵作笔录,上面讲了很多关于仵作验尸的流程和规范,还有一些关于人体的知识,你没看过吗?” 仵作支支吾吾道: “谁看那个啊。” 林晓道: “你这个样子,以后还是别当仵作了,真怕你哪天又这样潦草验尸,把一个人命案子给放过了。” 仵作被说得无地自容,反问林晓: “你一个妇人还精通仵作之术,谁教你的?” 林晓心里回答某某大学,嘴上道: “自然是我老师了。”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回答。 霍溢过来 拉着林晓,问她: “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林晓道: “是啊,死了。” 霍溢又想到自己母妃,郁郁不乐。 林晓一边安慰他一边等官府的人到。 出乎林晓意料的是,程行之居然亲自来了,她还以为这样的事他会派别人来查呢。 程行之见了林晓也很惊讶,道: “你怎么在这儿。” 林晓表示自己出来逛逛,见到有人死了,过来看看不料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就验了尸体发现是他杀。 程行之感慨一番,听了林晓对尸体死因的描述,下令让人去搜昨晚与死者喝酒的人,又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不然一条人命就要枉送了。 林晓其实还想去发现死者的水沟看一眼,道: “水沟或许也有石头等物,死者很有可能跌落水沟的时候心脏又受到打击,成了致命伤。这样可以判断凶手是不是算过失杀人。” 程行之感慨林晓的心细,一边让人留下来询问妇人一边带林晓去案发地点查看。 然而程行之早在刺史府就知道是有一个女子自称仵作对一具尸体进行了二次检验后命人报官的,他当时就猜是出门游玩的林晓,因为同州城并没有 什么女仵作,虽然有坐婆,可是她们哪里有这样的闲工夫。 如今果然是她,程行之也微微得意。 到了那个水沟处,林晓看里面虽然有石头,但是都很平滑。 死者口鼻有泥沙,证明他是面朝水沟摔下去的,他手臂上的污渍可以证实这点。 林晓想可能存在死者当时心脏达到一个临界点,这一摔加剧了起破裂的问题。 她本想下水沟去仔细查看,被程行之拦住道: “下头实在脏,若是你有什么疑惑告诉我就好。” 林晓看水沟横亘在野路上,南北长东西窄,死者被发现时投朝东脚朝西,而这是死者回家的路,夜间若是喝醉酒是很有可能摔下去。 她仔细回忆死者的手部,又问死者被发现时的情况,同时忍不住挥舞了自己手想模拟一下当时的情况。 一般来说人喝醉酒的情况下会失去平衡,尤其死者还遭受了打击。 林晓蹲下来查看水沟,发现附近青苔密布。 那这么说来…… 林晓眉头一皱,道: “不对,死者是被人推下去的。” 如果是死者自己失足跌落,比如他是没看见水沟径直而行的话,那他足底应该沾有青苔痕迹。如 果是绕路走至一侧是左右摇晃而衰落,他其中一侧身体印记会更明显。 可是死者的手部有点刮蹭伤,胳膊的污渍,种种迹象都表明死者是被人推进去的。 看样子这凶手得重判了。 程行之知道林晓是个仵作,从前也得过她的帮助,可是今天林晓行事严谨,思密周全,几乎帮他破了案还定了刑,当真是了不得。 霍青山有这么个助手在,想来也省事不少啊。 可是又有人问,如果死者是走到水沟之前晕倒一头栽进去的呢?没有接触到青苔,但那也是自己摔得。 林晓道那样死者小腿和膝盖部位就会出现明显磕碰伤,衣服上也有摩擦的痕迹。 接下来的事林晓就可以不用过问了,无非是找到昨晚和死者闹矛盾的人就可以了。 程行之让人好生送林晓回去,旁边有人问起这女子究竟是谁,有知道的便说她是右相的夫人,从前是个仵作。 林晓虽然上车,却还记着霍溢逛街的事,跟霍溢道歉: “嫂子看到有人死了,但是他们都没弄明白他是怎么死的,所以去帮忙,耽误了一点时间,我们现在再去逛街好不好。” 霍溢乖巧地点头,然后又问他 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林晓道: “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知道了。” 林晓觉得告诉这么大的孩子他母亲的死亡真相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他们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今天霍溢没有看什么要什么了,林晓觉得他可能是接触到尸体又想到母亲所以不开心,便鼓励他挑自己喜欢的东西,主动买了东西哄他开心等等。 霍溢勉强高兴了一会儿,林晓干脆带他到外面吃饭,不然回去了分开用霍溢又是一个人。 他们去了当地比较有名的一家酒楼,林晓让霍溢选自己爱吃的菜。 霍溢跟大部分孩子一样喜欢吃肉,但是大概今天真的被伤到了,吃不下肉,看了半天选不出来。 林晓就让伙计推荐几道招牌菜,然后鼓励霍溢自己选,一番艰难选择后,霍溢要了好几道点心甜品,这也不失为一个巧妙的答案。 林晓来选了几道清淡菜,饶是如此上餐的时候她还是出现了妊娠反应,半天没能缓解。 霍溢好奇地问林晓怎么了,林晓道: “嫂子怀孕了,这是在害喜。” 霍溢也不懂怀孕是什么意思,没有人教过他,林晓解释道: “就是肚子里有个小娃娃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新旧交替 霍溢好奇地过来摸林晓肚子,林晓解释道她怀孕还不到三个月,这个孩子还特别特别小不会动。 林晓告诉霍溢: “这世界上有人死有人生,生生不息,新老交替。就好像树上的叶子一样,到了秋冬树上的叶子枯黄了掉落了,就像人老了死了,但是到了来年春天新的叶子就会长出来,那些叶子嫩嫩的,就像新出生的孩子一样。” 霍溢似懂非懂的,又问那有人可以一直活着不会死吗?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开始有长生不老的想法了,林晓道: “长生是一个很虚无缥缈的事,没有人可以做到的。” 霍溢好像很失落,林晓又教她人生虽然只有短短几十年,但是人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很多事。 有的人可能比较长寿,会活一百岁,但是他终其一生碌碌无为…… 林晓顺便给霍溢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碌碌无为,然后道: “这样的人别说活了一百岁,就是活几千岁,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对世间人和事毫无贡献,活着只是虚度光阴。但是有的人珍惜时光,在年少时用功学习提升自己,长大后报效国家,用自己的智慧能力造福百姓,那他哪怕只活三十岁都是 值得的,因为他没有浪费自己的生命。” “当然还有的人,他们活着只会做坏事,比如今天杀人的凶手,这样的人多活一天都是对社会的危害。” 讲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霍溢能听进去多少,但有一个词叫做潜移默化,林晓希望霍溢能慢慢明白懂得这些道理。 …… 霍青山回来的前两天,林晓的害喜好像好了。 也不是慢慢好的,林晓觉得明明自己不久前还在孕吐,但是突然之间就没有了,整个人踏实不少。 最后林晓想可能是那些牛肉的功劳,霍青山欣慰,让人再去牵一头小牛来被林晓拦住了,她道: “还是以民生为主。” 总感觉自己的口腹之欲会影响到一亩地的收成,林晓便有些惴惴不安。 林晓问他们是不是可以启程去绵州了。 霍青山道: “还不着急,得等人。” 林晓问: “谁?” 霍青山道: “碧鸾。” 林晓一愣,她几乎把碧鸾忘了,主要是这一段日子以来因为怀孕吃了不少苦,又有王不凡时不时来找她,还有霍溢跟学堂的事,她就真的无心去想别的。 算日子,碧鸾到的好像有些晚。 霍青山道他之前 打听得碧鸾在净州便派人去找,没想到他们又启程去了别的地方,兜兜转转浪费了不少时日,而且碧鸾要一整个班的人都跟着走,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是已经入同州了。 林晓点点头,笑道: “以后可以跟她请教弹琵琶了。” 霍青山也莞尔。 既然他们启程在即,林晓就要去同乐客栈跟他们道别。 这些日子来天气好的时候林晓总要和莲蓉她们一起逛逛,加上双珠在学堂教课,她们是更加熟络了。 莲蓉得知林晓快要走了很是不舍,也不知道这次分别再见是什么时候。 掌柜的表示务必让她请林晓吃顿饭,也是感谢她栽培双珠。 林晓道: “正好我来也是为了双珠的事。” 她看一眼双珠,道: “既然我们要走,学堂便要有人负责。我想过了,就让双珠做这个主。” 双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众人也是喜忧参半,双珠摆摆手道: “我不行的,我做不来,我字都不认识几个。” 林晓道: “你不是已经在学堂学了不少吗?” 掌柜道: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学堂这么大的事,双珠一个人怕是做不来。” 林晓 道: “没事,有人帮她,还有程馫就是你们刺史的女儿。” 可是听到这个名字他们更加犹豫,程馫出身高贵不是双珠这样的平民百姓可以比的。 林晓道: “出身不算什么,大家都是人,出身好的并不比出身平民的天生的强。我选双珠,是因为她善良坚强好学,我相信她可以做得好,同时我也相信你们会帮她,相信你们的为人。” 学堂负责人主要是管理学堂,定期整理学堂成果报给林晓。 双珠道: “可我字写不好。” 林晓道: “字可以慢慢练,不要紧,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莲蓉也道: “不会没关系,我们可以帮你嘛。” 八方小周等人也道要是有人不服她,他们可以帮她撑腰等等,就是劝她接下这个负责人来。 双珠便笑着点头答应,道: “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好学堂的。”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林晓对于同州城的一切算是安了心。 又过了一日,鸣鸾班的人到了。 与碧鸾两年多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支撑鸣鸾班的缘故,碧鸾看起来好像更成熟了,目光带着点沧桑,人也消瘦不少,只是抱着琵琶的 样子依旧优美。 鸣鸾班的人员变动也不小,她一路带着鸣鸾班卖艺,路上有老人走有新人加入,碧鸾都自己笑道再过不久自己老了弹不动琵琶了,鸣鸾班就可以改名换主人了。 林晓笑道: “你这是哪里的话呢,这琵琶技艺难道不是越练越精的吗?” 碧鸾苦笑,琵琶技术是可以越练越好,但是人老了还有谁有这个闲心来看你呢。 她默默自己的脸蛋,道: “我也人老珠黄了,从前的心都没了,近来闲暇时候想想,总觉得不如找个人家嫁了,相夫教子一生也是件好事。” 林晓听到碧鸾要嫁人,眼睛不由睁大,道: “你……” 见林晓目露疑惑,碧鸾问她怎么了。 林晓道: “青山是以什么理由把你请来这儿的。” 碧鸾道: “他说你故地重游,很怀念我弹得琵琶就派人把我找来了。” 林晓闻言一笑,青山居然用了这样的理由,她解释道: “也有这个原因,不过嘛……” 林晓留白,改问起碧鸾如果嫁人,想要嫁什么样的。 碧鸾道: “不求他貌若仙人富可敌国,只求他真心爱我待我,生活安稳值得我托付终身。” 第五百二十四章 郎才女貌 林晓笑道: “那我帮你介绍一个好不好。” 碧鸾笑道: “那再好不过了,你的眼光定是好的。” 可林晓反而犹豫起来,孟烧那个人只知道埋头练剑,且往往稍有不留意的地方就重新再来,平时闷闷不说话,看着是挺老实的,可这不意味着他就真的是托付终身的人啊。 碧鸾好像看出了林晓的心思,反宽慰她道: “让我先见见他如何。” 林晓也点点头,一会儿就和霍青山说。 从凤凰居出来,碧鸾不出意外地遇到了霍青山。 她身形微微一晃,好不容易站住了对霍青山福礼道: “霍大人,民女已经按照您的意思跟尊夫人说了。” 霍青山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从她身边走过时,留下一句: “不错。” 感觉到霍青山走了,碧鸾紧着的心逐渐松下来,原本僵持的血液也回到它应该待着的地方。 林晓应该做梦都想不到,平时对她百般温柔千般呵护的男子,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是多么冷血压迫。 林晓还惊讶碧鸾前脚走霍青山后脚到,问他可见到碧鸾了。 霍青山道: “打了个照面。” 林晓道: “碧鸾这几年好像很辛苦,她刚刚跟 我说想要嫁人了。” 霍青山道: “那正好,可以撮合她和孟烧试试。” 林晓也高兴点头,霍青山拍拍她的背,淡淡笑着看她。 碧鸾和孟烧之间的相亲进行得格外顺利,那天他被霍青山邀请过来吃饭,走在路上听到一阵悦耳的琵琶声,寻音过去便看到一个绿色女子的背影,她正在那儿信手弹琵琶。 孟烧不太会说话,见此激动地语无伦次,他想要走上前去却又不敢。 一个声音在后响起: “碧鸾姑娘。” 是霍青山。 碧鸾闻言回头,那张脸庞虽然跟印象中有些变化,却仍旧是孟烧那心心念念的人。 霍青山道: “这儿有一位你的知己,我特意置酒让你们叙旧。” 这就是他给孟烧安排的相亲宴,接下来就是孟烧告诉碧鸾他有多么多么爱慕碧鸾,碧鸾感受到他的深情欣然答应嫁给他。 好一出郎才女貌的夫妻。 霍青山答应孟烧得已经做到了,孟烧也更加卖力地为他工作,林晓还可以跟着碧鸾学习琵琶,蓝宛也加入了学习队伍,其乐融融再是美满不过。 他们给碧鸾孟烧择定婚期,举办完婚礼后就可以启程走了。 林晓道: “会不会太仓 促了。” 结得那么快,要是突然后悔或者婚后发现不和岂不是挺不妙的。 霍青山道: “感情来了就是一瞬间的事,还有的人一见钟情当天就互定终身了呢。” 林晓不理解,这是怎样的情感才能促使一男一女见面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当天就要男婚女嫁互定终身,从此生死不离羡煞鸳鸯。 这要是小说也就罢了,关键是这样的事还是在大凤朝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一个王爷外出郊游时对一个唱歌的平民女子一见钟情非要娶她为妻,这件事轰动一时震惊朝野。 这位王爷还因为违背皇命一度被削去王位打入天牢,可是不论外界如何拆散,他们就是真心相守说啥也不分开,最后相爱的人终成眷属。 林晓还有幸见过这对惊世眷侣的孙子,就是当今的怀荣伯,长得还蛮帅的。 林晓得知这件事后时常感慨,霍青山会不会是在青春期看了关于这对眷侣的小说和戏文,入戏太深所以对她也一往而情深了。 林晓把二人的婚宴交给同乐客栈来办,厚厚地给了银子,把掌柜美得嘴都合不拢了,又取好酒来招待众人,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不过碧鸾是平民女子,她成亲头上戴得 冠子只能有一只凤凰,身上的婚服也不能有大袖衫,凤凰不能满绣一身,但也是很美丽了。 两个人拜过天地就入洞房,来得人多是鸣鸾班的乐师,还有几个和孟烧交好的人,再来就是受邀前来的莲蓉等人。 众多女子看着这场婚礼也都是羡慕得很,林晓还对她们说: “你们也早晚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 婚礼结束霍青山拉着林晓的手回去,林晓又拉着霍溢,他小小的人又爱热闹又容易犯困,坚持着不去睡此刻走不动道了。 霍青山让人把他抱下去睡觉,动作轻一些,林晓又回头嘱咐蓝宛跟着。 蓝宛不好打扰二人,所以落在后头。 看着前头霍青山林晓关系甚好,感情甜蜜,蓝宛心里也是一动,不知道她日后的如意郎君会是谁。 要是能有哥哥一半好也足够了。 没成想这时候旁边传来声音,有一个人在唱歌,唱词还特别奇怪…… 林晓听了一会儿后头都快炸了,这不是现代某app的爆款神曲吗?王不凡你这大半夜的又作啥妖呢。 蓝宛听到这个声音被吓了一跳,又听了这个歌词觉得甚是奇怪,从没有听过,像是情歌,歌词又大胆平直,害怕之下忍不住 快步走向林晓。 霍青山皱眉,吩咐云引去看什么人在此深夜喧嚣。 云引带着一个丫鬟过去看,果然是那个王不凡,忍不住冷笑道: “王不凡,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王不凡万万没想到吸引来的居然是云引,有些慌了手脚,道: “今夜逢大喜事,我饮酒后一时兴起,随意唱了两句词。” 云引道: “你倒是好雅兴,深更半夜在这儿喧嚣。” 王不凡左顾右盼,道: “不行?” 云引又被气笑道: “你觉得呢?感情规矩都白教了。” 王不凡心里叫苦不迭,陪笑道: “我也是喝醉酒,一时兴起就胡唱了两句,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云引道: “还想有下次呢。” 王不凡连忙道: “不会有下次了……” 云引表示: “今儿非让你再长长教训,否则你还敢有下次。” 说罢让人把王不凡架住拖下去堵住嘴打板子。 王不凡心里叫苦不迭,他在这儿唱歌本来是想吸引霍青山的妹妹的,今儿办喜宴她也会来,而这在他们回去的必经之路旁。 没成想没吸引来大妹子,把这个没阉过的太监喊来了,这倒霉劲催的,又得挨打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零落成泥 北方的雪花早早零落成泥,朝凤城一带也有地方裹上了银装,不少人去登高赏雪,看那昔日青山此刻化作雪美人。 就在这看似美好的良辰之下,一件大事突破了皑皑白雪搅乱了朝堂。 经贾樟查证,永安侯乃是此前巨额铜钱造假案的幕后主使,同时还与逆贼霍璇之女有所勾结,有谋逆之心,现将证据呈给皇上,望圣上明鉴。 皇帝勃然大怒,军器监、铜钱造假、逆贼霍璇……永安侯这是要谋反啊! 不过还不用着急下旨捉拿,再看下去,竟然透露出几分可笑来。 原来这永安侯造假铜钱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行事铺张浪费,儿孙又不争气,用人不当家里反复闹亏空,没有银子使了。 可巧逆王的一个女儿本名为霍欣的,在工部学生方有良的帮助下逃脱,为了给逆贼报仇四处钻营,最后投入了永安侯府颇得永安侯欢心,撺掇着他造假铜钱。 这假铜钱的勾当是逆王在时就做了的,而方有良也是他的得意门生,知道其中门路,于是他们一拍即合不费多时就把假铜钱做起来。 他们利用军器监和工部来做账,把成本给转移,方有良 又有铜矿门路,既然是个一生二二生四的好买卖,把永安侯府的危机都给解除了。 只是霍欣与方有良却不甘心于只造假钱。 他们还要逼永安侯谋反。 可没想到永安侯看着挺横,实际上胆小怕事,闻言要谋反吓得觉也睡不着的。偏生霍欣自作聪明,认为拿捏住了永安侯的把柄,威胁永安侯。 而永安侯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霍欣将她尸体焚毁丢失荒野。 是的,当初那具困扰林晓许久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就是逆王之女霍欣,杀她的便是永安侯。 凶手可能颇有地位这一点被林晓猜中了。 林晓曾经还推断,凶手之所以将死者曝尸荒野是为了威胁什么人,这一点也对。原来霍欣委身于永安侯,可是为了安全起见方有良并没有暴露,永安侯不知道霍欣的内应是谁。 于是他一方面想敲山震虎,一方面又胆小怕事,最后竟然做出了将霍欣尸体烧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又丢弃在地上这样的荒唐事来。 这样的思维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却又让霍青山说中了,这凶手当真不是个思维缜密的聪明人。 贾樟经过重重盘查,抓到了方有 良,这方有良却也是个痴情种,许久联系不到霍欣,他知道对方凶多吉少,为了给其报仇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关于贾樟呈报的奏折,绝大部分属实,但也有小部分是修改过的。譬如这方有良并非他自己查到,而是霍青山告诉他的,铜矿线索也是霍青山给的,这都是他和林晓在大铜陵调查得来的结果。 当然霍青山早就猜测到铜钱造假跟永安侯脱不了关系,示意贾樟着重从这方面入手,不然永安侯虽然胆小却又阴差阳错把事情办得谨慎,这事情还真没那么容易水落石出。 现在案件真相大白,皇帝来发落永安侯府一干人等。永安侯削去职位,其兄弟官职皆褫夺,抄没全部家产,府中人等具锒铛入狱。 不过造假钱一案是永安侯闹得,却没有证据说明其胞弟也牵扯其中,只是他们兄弟并没有分家,外人看起来自然是一体的。纵然有人有心为其弟说话,但恐皇帝在气头上反怀疑自己也参与其中,一个个皆沉默不敢言。 但永安侯的弟弟说到底是一家人,不管他有没有参与其中,好处他是吃了的,关了他也不冤枉。 可是程家卫家 那边就真的冤枉了。 因为不久前,卫家的大女儿卫荞嫁给了永安侯的庶孙,也就是永安侯嫡子的庶出子。当时做这门亲的时候,卫家还是很满意的,他们外人只知道永安侯府热闹,婚礼也办得极为风光,哪里知内囊已经上来了,更想不到还有一桩造假钱案。 如今卫荞被牵连羁押入狱,卫珙也是愁眉不展,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私下拿了银钱去贿赂狱卒让他们好好对卫荞。 卫家里卫荞的亲娘黄姨娘哭得死去活来,又是要上吊又是要喝药的,让卫珙务必想办法把女儿救出来。 卫珙也急得上火,嘴角起了泡,可是他上火有什么用啊?永安侯府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卫荞是他们的媳妇,如何能逃脱,只能看皇上如何发落女眷,再想办法。 黄姨娘不服,又让卫珙去找卫萄,让卫萄去求程磊。 横竖卫萄现在有孕在身,是程家的宝贝疙瘩,程磊又得皇帝喜爱,他们去说必是有办法的。 卫珙只凝眉不语,见黄姨娘闹得厉害让她消停会,哭又救不出女儿来。 不等卫珙去拜访程家,卫萄听到这件事就坐车过来家里,带了些礼物看望他们。 她如今怀孕四个月了,胎像很好,程家天天燕窝鱼翅的把她喂得圆润了些,穿上披风显得人更加有成熟的风韵了。 坐下还没说两句话,黄姨娘就冲过来给她跪下,丫鬟怕她碰着卫萄的肚子,连忙上前挡住。 卫萄让人扶起黄姨娘,道: “我今日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黄姨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噎噎地坐下来了。 卫珙道: “可是女婿吩咐了你什么话。” 卫萄点点头,看一眼黄姨娘,露出点为难和不忍,又对卫珙道: “夫君跟我说,这件事他暂且无能为力。” 黄姨娘闻言尖叫一声,仰头昏倒过去,又有人给她掐人中擦药油,卫萄道: “事情出来夫君就告诉我,这件事颇为棘手,造假钱本就是死罪,又跟逆王的女儿扯上关系,触了圣上的逆鳞,纵然他有心帮忙,现在也不能贸然进言。” 黄姨娘缓过劲来,又哭了起来,给卫珙跪下道: “卫郎……” 卫珙叹道: “贤婿也难办,他得圣上宠信更应该小心为上,你是他的妻子,荞儿是你的姐姐,这会子他避嫌还来不及,怎么能反蹚浑水。” 第五百二十六章 碾作尘 黄姨娘哭得不行,卫萄道: “正是这个道理。不过……” 黄姨娘闻言似有转机,帕子悄悄挪开了点,从缝里去看卫萄的半边脸蛋。 卫萄道: “他也说了,那蒋家郎君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上头还有他爹,死罪未必落到他头上。因为牵扯逆王,恐怕还要认真再查还有没有党羽,一时半会想来不会定刑,到时候皇帝气消了些也好求情。至于姐姐是女眷,又是孙媳妇,不至于死。” 其实卫珙想得也是这样,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卫萄道: “据他来想,女眷的刑罚左不过一是流放,二是充入宫中,三就是发卖了去。若是流放,怕是难办,若是充入宫中届时只能指望皇帝开恩赦免,若是要被发卖,爹出银子赎人就好。” 跟卫珙想得一样,现在只求能花银子赎人了。 黄姨娘又哭一会儿,听得人心烦,卫夫人让人扶她下去好生歇息,又让人备饭。 芝娘见刚刚的事过去了,才敢问卫萄在程家过得如何,卫萄自然答一切都好。 其实程家的事她管得不多,目前管家的是程鑫的妻子,毕竟她才是长房,而卫萄的心思都在学堂上,就连 燕然居也不过每月按例查查账,如今她有孕在身,和程磊也不过晚上一桌吃饭,他夜间怎么个睡法她一概不管。 不过程磊成婚后倒是没从前那么爱潇洒了,还是卫萄有孕后,程夫人说他身边人少不够伺候要再纳一个,可程磊没有中意的只说慢慢找一个好的,算下来程磊身边的红人仍旧是那位香玉奴。 卫萄毫不在乎,也不想什么手段笼络夫君的心,只要把学堂照管好不辜负林晓所托就心满意足。 回到程家,程磊正在院中习武,长枪刺在地上挑起漫天雪花,见卫萄回来将剑往回一收,又是几个打旋才停下。 如今天冷程磊衣衫单薄,卫萄还是劝了句夫君小心着凉,程磊进屋卫萄便跟过去。 程磊道: “话可说明了。” 卫萄道: “说明了。” 程磊饮了盅冷酒,道: “也只能等了。” 卫萄道: “我明白。” 程磊也没想到,铜钱造假案居然是永安侯的主使,亏他们当初还有脸来跟他打听卫家的婚事做不做得,如今反倒让他束手束脚了。 也亏得有霍青山的关系在,贾樟提前向他透露了点消息,及时阻止他与永安 侯有什么过多的牵扯。又道横竖卫萄卫荞也不是亲亲的姐妹,程磊自有皇上的宠爱在,还有妹妹在宫里承宠,巩固自己才是真,断没有为了一个妻子去提携别人的道理。 程磊对卫萄也没有多爱,不过见她一是为人可爱行事又不失大体,二来门楣清白自洁,他们结合也算是各取所需。只是他素来极爱面子,只因听说从前卫萄过得不好,便觉自己也脸上无光,非要给她出个风头让众人知道她嫁了个好夫君,才是他的体面。 幸而这个体面及时收了,不然如今他还有何薄面可言。 程磊想着几杯酒下肚,卫萄来劝道: “酒虽好也不宜贪杯,何况这雪天喝多了冷酒对五脏六腑无益。” 程磊喝了最后一杯道: “知道了。” 看看窗外,道: “如今天色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又令丫鬟熏好被子,夜间精神点守着,炭盆不宜靠得太近免得过了火气上身。 卫萄便回房睡去了,丫鬟给她卸妆,她忽然忍不住留意外头。 虽然不与程磊同房住,但是离得很近,细心留意就知道程磊进出走哪个方向。 卫萄拿不准数,递丫鬟一个眼色, 便有人道瞧样子将军是歇息下了。 就是谁那也没去,佳慧和佳丽虽然是通房,也另外住一间房。 程磊就是有这个毛病,他喜欢美人,可除非他有需求,不然不喜欢有人在旁暖床,也不让守夜丫鬟睡在他床头床尾挨得近的地方,他是不怕冷的,反让人睡暖阁里给隔开了。 其实如果卫萄问林晓,林晓再问霍青山的话就会知道,程磊这是参军时落下的毛病,他不太爱听人呼吸声,会影响他夜间的警觉。 有丫鬟误以为卫萄是怕香玉奴得宠太过,于是多嘴提一句: “夫人也不用想着那崔氏,她身份如此,顶头也就是一个姨娘,她跟将军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呢。听说她的丫鬟还在那儿托人找大夫求方子呢。” 卫萄盯丫鬟一眼,她自知失言忙跪下告罪。 卫萄道: “起来罢,说话行事要注意一些。” 卫珙是典型的寒门贵子,家中虽原有几亩薄田算上小康之家,可是在这朝凤城算不上什么,因此家中虽有奴仆却没有贴身丫鬟,她陪嫁来的都是后买来充门面的。 又过了几日,卫萄收到了林晓的来信,她在信上兴奋地说自己怀孕过 了三月,害喜等症好了许多,只是口味仍旧刁钻,这不吃那不吃的,难为厨子调味了。 卫萄看了信便高兴不已,林晓和霍青山去年八月就成亲了,许久不见有孕引得外人私议纷纷,可是如今她怀孕一个月林晓就有孕了,可见她们有缘。 于是修书一封,写她两怀孕时间相近,若是孩子生下来是一男一女就给他们定亲,若是同性就义结金兰或者兄弟。 林晓收到信哭笑不得,回信道感情的事讲究一个缘字,不必因为长辈的交情就给孩子定了终身,这样对孩子们不公平。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遇到自己一生所爱等等。 等卫萄再回信,说她和姐姐相交甚好,所以一时激动,姐姐说得有道理,只盼孩子长大能够拥有心仪的姻缘。 林晓收到这信忍不住问霍青山要是他们的孩子长大了跟他一样,喜欢上一个身份卑微的人,他会怎么办。 霍青山抬眼看林晓,目光流露出看傻子一般的怜爱。 林晓意识到什么,眨眨眼睛,坐在旁边汗颜。 为了找回面子,她道: “你说要是霍溢长大了看上了平民女子,圣上会怎么做?就像从前的敬王。” 第五百二十七章 天高地厚 霍青山道: “圣意岂可揣测。” 是哦,林晓觉得自己又犯傻了。 霍青山把一部分案宗分给林晓,让她帮自己看看以免待在屋里太久脑子不灵光了。 林晓不了解其他年代,但是凤朝对于刑罚制定还是比较严苛的,如果是死刑需要反复核对三遍,一旦有冤假错案是要追责的。但是古代破案艰难,有时候追责到头上也不会太过责罚。 霍青山来绵州许久来申冤的也没有。 林晓想或许是之前他们在绵州待过一段时间,还帮忙破了几桩案子,所以绵州政治清明了。 可惜她怀孕了,又是冬天,不然她真想再去百彩镇逛逛。 霍青山办公时间分为两个部分,上午看案宗,下午考核吏治。 霍青山说那个李言还真的有几分本事,在他这几年的治理下巴凉县那个穷苦之地竟然复苏不少。 巴凉县那个地方土地贫瘠户口少,那儿的劳动力竟然大半是坐牢或者流放的犯人,因此管理上更加艰难,李言却反其道行之,先让犯人自己给自己修理屋子,住得好了才有动力卖力干活,反惠及当地百姓。 林晓道他做得好,日后也好升迁。 于是这就引发了一个新的问 题,霍青山问林晓: “要是你身边有一个丫鬟做一件事,比如绣花做饭做得很好,你会怎么办。” 林晓道: “嘉奖她鼓励她……” 她一笑,明白霍青山的意思,道: “自然是让她好好做下去。” 霍青山道: “李言把巴凉县发展得不错,你说给他升官,可是他走了之后这巴凉县换了人,发展得又不好了,又该如何。可是为得他做得好,就让他一直留在巴凉县,岂不是叫他这种心有大志的人气得呕血。” 林晓道: “做得好不是,做得不好更不是,其中是有一个平衡的,做到那个点上才能顺风而上。这就是中庸之道了。” 霍青山笑着点头。 可是掌握这个点又谈何容易呢。 霍青山说自己要去几个县走一趟,林晓要不要陪着去。 林晓一口答应,她如今过了百日,胎像已经稳了,自然要去的。 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巴凉县,李言和他们是相熟的,此前也到了绵州城见过霍青山,这次霍青山来是实地考察的。 巴凉县如今种植了些果子和药材,也养了些家禽,如今日子还算好过。 李言还笑道知道林晓开了女子学堂,只是巴凉 县太过偏僻穷苦没有能力,但是他从别地请了先生开办设书塾,也让女子来读书,是男女混读但是因为孩子年纪不大也不忌讳这个。 其实这正是林晓希望的,只是古代封建礼教太过,又怎么是她能反驳的。 从巴凉县出来霍青山又沿着路西走,路上还不忘跟林晓介绍道: “从这儿绕过去西北上,可以取到前往西域。” 这个时代的西域跟林晓认知上的西域是一样的,也是异族人,香玉奴就是西域来的,长相是带点西域色彩的高鼻深目且擅长歌舞。 但是林晓的认知是很单纯的,其实这个时代的西域情况相当复杂,他并非一个完整的国,而是各种王各种国,还有部落和城主。他们之间看似整体,私下却也争斗不断,今天这个部落攻打那个部落,明天那个地方又号称为王。 要是让林晓用她的历史来阐述的话,很像春秋战国,但是他们之间的战国还带着原始的意味在,兴许中原文明的魅力就胜在此。 因为西域争夺不断,很容易危及大凤领土,故而大凤会驻兵在宁州等地防止有人不安分。 虽然驻兵最远在宁州,但是大凤和西域的主要分界标志地点是神女 山,神女山的东面是大凤,再往西北西南皆属于西域了。 同时大凤的北方情况和西域类似,有许多部落民族国家,区别在于北方数十年前有人通过征战的方式统一了几个大部落建立了“朔国”,故大凤朝的人称呼北方为北朔。 这个人就是北朔的开国皇帝额白巴尔斯。北朔没有皇帝这个概念,皆称呼其为巴特尔大,巴特尔意为英雄,大是首领的意思,中原称之为英王,又称北朔王。 这位北朔英雄王还健在,已经五十多岁了,安宁公主和亲嫁得就是他。 林晓没有询问过霍青山大凤和西域和北朔的实力怎么比较这种蠢问题,因为猜也能知道。 一个西域因为内部冲突不断,还有外界侵扰,不少部落对大凤俯首望能得其庇佑,每年朝贡。 而北朔却需要和亲来换取和平,可是这种和平能维持多久呢?谁也不清楚。 但是林晓却问了霍青山另一个问题: “不知道你有没有志向,为大凤开疆辟土,安宁四方。” 毕竟霍青山武功很好,这样的身手上阵杀敌以一敌百不敢说,一个打十总没问题吧。 霍青山听到她这个问题便看她一眼,道: “如今四方 不是很安宁吗。” 林晓一笑,道: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作为一个现代人,林晓内心是主和的。只不过根据她对历史的理解,像大凤这种情况,那些北朔西域现在安宁,时间一久他们肯定会觊觎中原这肥沃的土地的。 这是历史的必然进程,即使完成了大一统也难免内部战争,除非拥有了现代文明,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霍青山道: “我对兵法也是有所涉略的,倘若有一天西域或者北朔不安分,我会乐意请兵前去平定。” 林晓想了想道: “我觉得这种事还是留给正经研究兵法的人去。” 比如程磊啊,还有那些因为军功封侯的人。 霍青山还是好好做他的文臣比较好。 霍青山莞尔: “你是怕我输,还是怕我死。” 林晓心想,输不就意味着死? 就是赢了,受了伤来个破伤风你以为是好玩的吗?这年代又没有疫苗,年轻人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世上有多少病痛。 林晓仗着自己实际年龄大霍青山八岁无情腹诽他。 就在霍青山的科普和林晓内心的吐槽中,马车进入了一个叫来喜镇的地方,这儿已经是绪县的边缘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卖包子、馒头了,卖包子馒头了,热乎的肉包子大馒头,包子五文钱一个,馒头五文钱两个……” 一个头上包着布的老人步履蹒跚过来,听到人叫卖,腿脚一顿,又慢慢走来问馒头前儿不是一文钱一个吗,怎么这么贵了。 叫卖的人指指这漫天大雪道: “大爷你自己看,这雪下得这么厉害,这雪把路都冻住了,前两天运过来的一起大米和麦子在路上连人带车全都翻了。现在地主家都快没余粮了,米面全涨价了,有的吃不错了,要再运不来新粮,过两天还得涨,再运不来,得吃人了!” 老爷爷被这话说得一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伙计看他不买连忙挥手赶人道: “你要买给钱,不买别在这儿挡我做生意……” “混账!” 一声呵斥响起,一个中等身材的衙役走过来,眼睛把伙计盯得起了一声汗毛,他道: “你刚刚说得什么浑话?!什么再运不来就要怎样?!你这样胡言乱语,可是要扰乱人心?!把你扭送到官府,当即能要了你的命!” 伙计吓得腿哆嗦不止,脸跟雪一样白了。 店里老板闻言走出来赔笑道: “这位官爷别激动,这伙计站在炉子旁边半天了,着了炭气人便也燥了,您见怪莫怪。” 衙役冷哼一声,还不走是想要老板的好处。 老板岂会那么容易给一个衙役打赏,只让伙计包两个包子给官爷路上暖暖手。 衙役立马道: “谁稀罕你这几个包子,你这伙计嘴里没遮拦,我看就是十个包子也堵不住他的嘴。” 老板闻言眉头悄然一皱,这衙役穿上件皂服就把自己当个官了。 衙役见这老板不上套,心里也着急,却又不肯这么走了,否则好不容易敲诈的机会没了,只怕他晚上要怄死,于是又恐吓道要把伙计抓去刺史府,还要把老板一块带走去见霍大人。 老板眉头一凝,看着伙计也是满眼的嫌弃讨厌。 伙计只好过来给这衙役告罪,求他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大人自有大量,只是他算什么大人,就赶来这儿吆五喝六。”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走过来,面上既不凶神也不恶煞,可是气势不言而喻。 那皂服衙役狠冲冲地看背后之人,可是刚一扭头就被吓得腿一软,哪里还敢恶狠狠?脸上瞬间和颜悦色起来 ,要赔笑着开口,却被对方打断道: “你这家伙,得了恩典不好好做人却在这儿狐假虎威。我也不在这儿跟你理论,你赶紧给我滚回去脱了你这身衣服,回头我自找你们那王不凡说去。” 那人吓得跪下了给十二磕头,求他放他们一马,十二听得心烦,喝道: “再不走,我就在这儿把你皮剥了。” 那衙役无法,只得麻溜逃走。 十二见老板伙计,反过来给他们赔礼道: “老板不要惊慌,这人不过个鼠辈,想要敲诈勒索,今年冬天虽冷但是也不必担忧,粮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老板也大气笑着,又让伙计包两个包子给这位官爷暖手,十二推拒了,心想这老板是有多爱给人暖手。 一个妙龄女子过来,开口就是让老板包十个包子。 十二见了她道: “你怎么……” 海棠往他身后看一眼,十二回头,刚刚那个老爷爷又从一家店门口离开,背后的伙计也是一脸不耐烦。 包好包子,二人连忙将其送给了那老爷爷,海棠又另外给了他一串五十个铜钱。 爷爷感激不尽,眼泪从浑浊的眼角涌了出来,又给两个人下跪 磕头。 十二连忙扶住他,海棠笑道: “爷爷您不用谢我们,这是我们宰相夫人发的善心。” 说着往旁边看去,那儿一辆漂亮的发着光的马车伫立在那儿,门帘掀开一个缝,可是爷爷人老眼花看不清,于是对着马车摇摇长拜。 海棠回到马车上,她在外吹风淋雪,马车上温暖如春,骤然在衣服上化了水,连忙拿毛巾擦了擦。 林晓让马车继续走,不要去那些太热闹的地方。 锦州城是很繁华,可是哪怕在朝凤也不缺穷人,更何况是位置偏远的锦州了。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今年的雪着实大了些,北方南方皆有地方大雪成灾,压垮房屋道路难行,冻死不少人畜,照这个情形越冬的种芽都会受损,明年雪一化只怕还要闹春汛。 今年夏天天气异常炎热,延误到了秋天,西北西南一带闹了点小旱,锦州西北西南方都受到了牵连,粮食歉收,加上冬天大雪纷飞冻死人畜,这真是祸不单行。 霍青山为了缓解锦州的压力,让粮食富饶的地方借粮过来,可没成想粮食竟然在路上翻车损失大半。 为了这件事霍青山也是烦恼不已,那条 道路天天走人,怎么偏偏在运粮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现在霍青山只能先缓一缓运粮的事。 而另一边林晓怀孕也五个月了,天气寒冷学堂找好老师也开不了堂,她知道冬天很多百姓日子不好过,就出来走走看看。 这一路上,别的事没做,散财是散了不少。 林晓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想着都是为孩子积福了。 马车走了一圈,林晓算是看了世间百态。 有家道艰难买不起炭冻得耳朵手指全是疮的,有儿孙不孝让老人一身单衣过冬的,有孤身一人家里连柴都烧不了的…… 林晓越看越难受,在栗山县吃不上的肉的日子一比竟然也算个温饱之家了。 冬天天黑得快,玫瑰劝林晓赶紧回去,林晓点点头。 他们在锦州城也不住刺史府,借住得宅子从前也是一个告老还乡的大臣的,大臣早已经去世,其后代守着祖产过活,能有这个机会都恨不得自己来服侍霍青山。 实际上他们这一路住得房子都是这样的,可他们人多,林晓又有自己的事要忙,住刺史府真的不方便。 她到的时候霍青山还没回来,海棠先端了碗热汤给林晓暖暖身子。 第五百二十九章 花生米 其实按林晓的道理,喝汤是没有营养的,汤里都是嘌呤脂肪,真正营养都在肉里,可是她跟古人说这些没用啊,他们坚持认为肉的精华都通过小火慢炖八小时化在了水里,肉是汤渣得倒了。 好说歹说,最后以她喜欢吃肉以及这样很浪费,还有好多人吃不上饭为由总算阻止他们把肉丢了,盛汤的时候舀两块上来。 霍青山那边就简单多了——他不怎么爱喝汤。用他的理解这汤不管炖八小时还是八个时辰,里头放了人参还是鹿茸,用得是母鸡还是老鸭,那煮出来都是水,还是味道很重的水,压根不能解渴。 至于美味嘛,虽然霍青山对于林晓做得很多菜都表达出了热衷,可是其实他的口腹之欲没那么强烈。 林晓觉得霍青山这个人其实是矛盾的,或者说随遇而安的。他在条件允许和不允许的时候,完完全全可以两个样子。 就像睡床一样,他可以露宿荒野找个树杈或者草堆凑合一夜,也能隔着衣服感应到褥子绣花抽丝了。 在吃之上,他可以挑剔出一道菜的种种不是,金樽清酒玉盘珍羞也难食,也可以吃白水煮面。 纵然和霍青山在一起很久了,两个人 亲密无间,可是林晓有时候沉下心来会发现自己并不多了解霍青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林晓就很喜欢吃,还喜欢搞事业。 而霍青山嘛,他对于一切好像都有一定的兴趣,可是细究起来也没多喜爱。 吃喝主行之上不必说了,基本取决于外界条件如何。 金银财宝古董字画,霍青山之前生辰纲的事还闹出来山贼,可是那些东西到了之后他都没有看,而是让林晓带人看有没有喜欢的,把一些比较好的送到朝凤。 至于美色,林晓扪心自问,霍青山在贵族里算得上洁身自好的前几名,无不良嗜好,不强人所难,目前为止不纳妾不乱来。 这么想来,霍青山好像没啥特别热爱沉迷的,非要说的话,他爱干净是真的。 在林晓的思考之间,霍青山回来了,他进屏风后换衣服,林晓让丫鬟去传膳了。 冬天可吃得少,因为天冷便每晚都热一壶酒给霍青山驱寒用,林晓不害喜了之后口味现在趋于稳定,爱吃酸的,桌上醋熘白菜和酸豆角炒肉末是她近来最爱,主食也不吃饭了,而是用得蕨根粉。 霍青山也不用膳,开头喝了三杯酒,借着直接对嘴喝了痛 饮起来。 这怎么看都不是渴了。 林晓给他擦擦嘴角的酒,温声道: “怎么了。” 霍青山道: “还是运粮的事。” 他派人去查好端端的粮车怎么会翻得这么厉害,可是一无所获,如今锦州粮食缺口没有补上,但是想要再送来却是不能的,因为东北、东海一带城市即凌州净州一带也受到大雪侵扰,再想要调粮过来也是不能的。 在他视察期间,锦州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让他心里不好受。 霍青山道: “别拦我。” 林晓道: “谁要拦你了,玫瑰你去让厨房炒盘花生米来。” 玫瑰愣了一下,忍不住看向霍青山。 林晓道: “快去啊。” 玫瑰闻言便下去了,霍青山道: “花生米。” 林晓点点头,道: “我不能陪你喝,但是空腹喝酒伤胃。” 玫瑰很快把花生米端上来,这是厨房现有的。 霍青山看着裹着盐粒的花生米愣是不好意思继续喝了,林晓吃了一口粉后意识到霍青山可能没吃过这么寒酸的下酒菜,于是吃着吃着就笑了。 霍青山语重心长地道: “虽然你不劝我,却想了一个比劝更好的法 子。” 林晓哈哈大笑,忽然哎呦一声,捂着肚子。 霍青山挑眉: “孩子动了?” 林晓点点头,霍青山闻言舒眉展颜,伸手摸她肚子。 林晓道: “你说孩子现在动,是为了什么。” 霍青山道: “估计是看你笑得太开心,跟着一起笑了。” 林晓道: “那孩子他爹,你不跟着笑一笑吗?” 霍青山抬眼看着林晓一笑,林晓叹气道: “算了,你还是喝酒吧。” 正好又捧来一坛酒,霍青山道: “我不喝了。” 和林晓好好的吃起饭来。 霍青山化悲愤为力量,穿着单薄的衣服跑去外头练武了,他耍了一会剑觉得不带劲,又换了长枪。 林晓坐在堂前静静看他沐浴着雪花,枪花耍得人眼花缭乱,衣角飞扬好像是最精妙的胡旋。 霍青山这样运动一番舒服多了,擦洗过后和林晓安歇。 他伸手摸林晓的肚子,凸出来个小半圆,里面孕育着一个生命。 林晓怀孕前三个月因为害喜严重,体重不增反减,这两个月养了不少,肚子也鼓起来了,只是按照稳婆的经验,林晓的腰围还是小了,劝她多吃点。 而根据太 监阐述,宫里的妃嫔怀孕到了后头都会减少进食,免得生产艰难。 郑大夫没给人接生过,可是不论稳婆还是太监的说法,他都不同意。他把脉情况林晓的胎像是很好的,林晓身体也无恙,那按照中医理论林晓就没必要太补,否则过满则溢了。 又道难道孕妇一定要大肚子胖三圈才算正常吗,当然也绝不能为了避免孩子太大生起来难就少吃了,他的意思是林晓一顿饭不要吃得太多,以免撑了,中间饿了再加点点心。 林晓对于怀孕的知识是没涉猎过的,林震山的笔记也只说孕妇饮食禁忌和注意,没说要吃到几分饱。 那她就随意一点,不委屈自己也绝不过分。 林晓说了一些这两日自己所见,颇为伤感,霍青山道: “我这几天顾不上这些,你看见了就多照顾些。” 林晓现在俨然一个善财龙女了,她忍不住一笑,跟霍青山咬耳朵,问他还记不记得栗山县扮观音的时候了。 女装大佬霍青山,长得还挺漂亮,甚至勾起霍青山小时候被误认为女孩的回忆了。 霍青山道: “记得,你真是的,鬼点子多。” 两个人耳鬓厮磨一会儿,慢慢睡去。 第五百三十章 快过年了 蓝妘有孕了,如今已过了百日。 这对于皇帝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消息,这意味着他很快就能抱孙子了。 又时近新年,虽然有地方暴雪成灾,可是在朝凤城却俨然是瑞雪兆丰年,众人赏雪赏梅不亦乐乎,一派喜洋洋之景。 就在这儿欢闹之中,原永安侯府的蒋家罪定下来了,为首的几个罪孽深重斩首示众,虽有人给其弟求情,但是皇上没有饶恕他,一并斩首,但是放了弟弟的儿子孙子一条活路。 永安侯的儿子都判了死刑,孙子一辈流放,弟弟的儿子这一辈的判了流放,孙子这一辈判了徒刑。 至于女眷,年纪大的充入宫廷做苦役,年轻的则送进了。 至于家奴也是以卖为主,谁想买都行。 卫荞作为蒋家长房的孙媳妇,不出意外地被卖为官妓。 卫珙知道了信,立马拿了银子去打点,即刻就要把她赎出来。 可是变卖为官妓不是想赎就赎的,得走官方流程。先打点了教坊不够,因为教坊属于礼部,想要赎身还得问礼部。到了礼部又因为卫荞乃犯官女眷,还得刑部批文。刑部那边又得核对身份查过罪名,完了再发还礼部送到教坊才能赎身。 如此一个流 程下来竟然要大半个月时间,这还是看他们面子加银子的份上给加快了的,好在打点得当卫荞并没吃苦。 她回了卫家是整天以泪洗面,成亲不过两个月蒋家就经历浩劫,锒铛入狱又是两个月,细算下来她的正经日子还没吃苦的日子多。如今她是陪嫁都被抄了去,身上略值钱的物件都被抢了去,又被关进青楼大半个月如今是没脸见人了。 更可恨她虽然赎身出来,可是她夫婿判了流放,两个人婚姻还没解除,如今她扔算是蒋二郎的妻子,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卫珙听得心烦,道回头再想办法把他们的婚事注了就是,别哭了。 可是越说卫荞哭得越狠,卫珙最后都不想待着了,卫夫人心想这婚事是你自己十分乐意想要的,如今这样没脸不也是你自找的,可是不敢说出来。 卫荞哭得眼睛红肿不行,嗓子也哑了,喝了几口水后问三妹怎么不来。 卫珙道: “她如今有孕不宜频繁出门。” 卫荞哭道: “想来她如今富贵也嫌弃有我这样的姐姐。” 卫珙道: “你别胡说,你落难她可是为你鞍前马后想了不少事的。” 卫荞心下不快,想卫萄并没有给她 做什么,否则以程磊的恩宠,她又与林晓交好,求求霍青山还有不成的吗?她分明是想借机踩自己两脚。 落井下石的东西。 卫荞道: “既然这样,我还得去拜访她好好道谢了。” 卫珙道: “不必,这些天你在家好好养养,我看你瘦的大不如前了,横竖快要过年,也冷,你在家待着。” 卫荞知道卫珙是担心她出去丢人,只好把这口气咽下去,想着总要出了的。 程家那边知道卫家没事,也不多说什么,宫里到了这个时候是要办大酒席的,值守什么离不了人,学堂也放假,卫萄有心趁这时候在程家好好照料,免得外界各种传言弄得名声不好,故而没法抽身回家,只打点了礼物让人带回去。 又收到林晓书信一封,说那边冰雪成灾,路不好走,这些日子可能没法寄信太频望她见谅等等。 其实锦州年年也下雪,只是今年天气有些反常,夏天太热,随即冬天又冻得不行。 根据古人的思维,这样异常的天气通常寓意着异常的事。 比如说皇帝失德,引来上天怪罪,或者有什么大灾要发生,上天先给他们一个指示。 林晓问会不会是寓意着要出什么人 才,霍青山道: “出人才是祥瑞的事,有异象也是天上吉星高照,地上冬开春花或者风调雨顺。” 由此,林晓还得知当年蓝家先祖出世之时,天上吉星动,是大祥瑞,让皇帝那叫一个高兴,觉得自己收获了百年不遇的人才。 蓝家先祖有没有厉害到百年不遇林晓不清楚,但是他们的出现让大凤朝这百年之内的平均颜值上升了不少是真的。 林晓又问: “你出生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祥瑞啊。” 霍青山道: “我出身的时候我娘经常梦见有人在画眉,算不算。” 这就是霍黛名字的由来。 林晓道: “算。这寓意着……” 她看向霍青山,心下犹疑。 蓝柏清河并没有因为孕育了孩子感情更深一步,相反他们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感情崩了,她要是这时候说寓意着夫妻感情好,那简直是找死。 于是她面不改色,道: “意味着你以后会经常给妻子画眉。” 霍青山莞尔,看向林晓眉毛。 林晓的原生眉长得不错,浓密而不失清秀,她从前不化妆不修眉的,到了朝凤城后入乡随俗弄了细眉,这大半年随意很多眉毛又长出来了,比之从前更有生 机了。 林晓笑道: “生完孩子再给我画眉。” 其实古代化妆品都是纯天然的,林晓就是单纯不想化而已。 霍青山道: “你的眉毛不化也好看的。” 林晓一笑,又摸摸肚子。 霍青山也伸手摸,问: “孩子踢你了?” 林晓道: “没。” 她靠在霍青山身上,问道: “青山,你喜欢男孩女孩?” 霍青山道: “都喜欢。” 标准回答,林晓又问: “你觉得这是男孩女孩。” 霍青山摸她肚子,笑道: “月份太小了,还感觉不出来。” 林晓道: “那你希望这是男孩女孩。” 霍青山道: “都行,我们的孩子都好。” 林晓道: “我还很好奇,你会怎么教孩子。” 出于之前霍溢的事,林晓觉得霍青山有必要先学会怎么教孩子。 霍青山的回答很简单,教孩子读书习武等等,可林晓想问的却是他会不会给孩子换尿布,孩子长大了怎么跟他解释各种问题之他是怎么来的。 但是林晓没说出口,以她对生活的了解,孩子尿布有得是人换,至于各种疑难问题,嗯……霍青山就不是一个按照套路出牌的人。 第五百三十一章 偷窃 霍青山算日子,等他往下一程的时候林晓怀孕便有七月,他想让林晓回朝凤城生产,那儿条件始终是更好的,何况林晓生育也很难分心开学堂,就都交给蓝宛去做好了。 林晓不想,倒不是学堂的事,蓝宛很能干,她是相信她的,只是林晓想孩子出生的时候父亲得在旁边。 “难道你不想看着孩子出生吗。” 林晓问。 霍青山自然是想的,可是他还要走好几个地方,且接下来几地都不算好去处,林晓怀孕生产还要坐月子,届时舟车劳顿又值春寒,实在不适合她安养。 霍青山道: “等巡视完锦州你就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很快,什么很快,按察使要巡视一带两年呢,霍青山起码后年农历四五月才能回来。 那时候孩子都满岁了。 可是霍青山也有自己的考量,他下一程打算通过简州先到定州,简州还好些,可是定州的环境着实一般,很多地方的路况不好,那儿既有高山丘陵也有崎岖林路,地形复杂修路也难,且再过去就是另一片区域了,那儿素来不太平。 霍青山真不想林晓出什么差池。 最后霍青山想了一个折中的主意,让 林晓先去简州城居住,等他视察完定州回来陪她,正好林晓那时候就生孩子了。 林晓同意了这个方法,霍青山则提前写信通知简州刺史帮忙准备个干净宅院,还有稳婆等等。 不过怀孕的林晓压根不着急,她这才五个月呢,离生孩子还早着呢。 因为冬天下雪,道路难行,上一次运过来的粮食损失大量,现在霍青山也没办法短时间内再要借粮,可是锦州城的粮食已经比往年冬天价格还要高了,百姓日子越发艰难。 外面借不来粮食,霍青山只好从城内下手了。 今年夏天虽然闹了点小旱,粮食有所歉收,但是倒不至于颗粒无收的地步。 霍青山决定采用林晓的老办法,看看有哪家地主员外剥削了他们的佃户,做了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来。 这样的人太容易找了,一个人一旦手上有了点钱权,一天两天他可以安分守己,一年两年,奉承的人多了他们就会飘飘然忘乎所以。 世界上从来不缺小人,尤其当有利可图的时候。 不消几天,霍青山就找到了机会。 仍旧是林晓,她隔几天总要出去走一走,看看有什么穷苦老人的接济一番。 这几十贯钱 对他们而言压根不算事,可是对于很多人,五十文就可以救一条命。 林晓这在路上走了没多久,就听见了有人在为难人,便让马车停了停,揭开帘子一看是一老爷子一小女孩被人指着鼻子痛骂。 林晓凝眉,听去确是一个男子痛骂小女孩偷东西,小女孩急得哭了起来,老人也不敢说话,手一直小心伸着,细看之下原来里头攥着几枚铜钱。 十二道: “夫人,这老人家是我们之前遇见的那个。” 海棠道: “我们买包子的那个吗?” 十二应了,林晓闻言下车,玫瑰连忙扶住她。 林晓道: “我们去看看。” 海棠给林晓戴上红色雪帽,又披上同色斗篷。 她过去笑问那摊贩发生什么事了,摊贩指着小女孩道: “这小孩偷我东西。” 旁边小女孩抹着眼泪在哭,老人家手里拿着三个铜板道: “我买,我买。” 摊贩粗鲁抓过这三个铜板亮在手心展示给众人看,骂道: “你这才几个钱,我这链子少说要二百文!” 可是这爷爷哪里来得二百文?他拱手弯腰求摊贩原谅。 林晓问摊贩小女孩偷得什么链子。 摊贩又 伸出一只手来,那是一条扭成绳纹的银手链。林晓问摊贩要了掂量在手里,链子挺细的,估计是上面三个小珠子加了点重量。 这手链亮亮的,珠子是绿莹莹的,确实很吸引女孩喜欢。 摊贩得理不饶人,林晓一边观察手链,旁边十二问: “你怎么知道这手链是她偷的。” 摊贩道: “从她身上搜出来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原来刚刚这女孩在摊贩上看了这手链半天,又伸手去摸,摊贩见她穿着寒酸肯定买不起就把她赶走了,不料没一会儿他就发现这手链不见了,立马想到是这女孩偷的,连忙抓了她来搜,果然找到了。 老爷爷想买下来,可是二百文的链子他哪里有这个钱买?他兜里就二十来个铜板用来买肉的。 林晓看小女孩,海棠正在哄她,问她手链是不是她偷的,她疯狂摇头道: “不是,不是我……” 林晓牵住女孩的手,她虽然衣服很破旧,可是手和脸都干干净净的。 林晓对摊贩道: “老板你误会了,这手链不是这小女孩偷的。” 她举起银链道: “老板你看,这手链上有什么。” 老板闻言看去,手链的珠 子上有点黏黏糊糊的东西,旁边的银子上还沾了一小片红色的东西。 林晓道: “这是花生皮,我猜偷东西的人刚吃了花生糖。可是你看这女孩手上干干净净的,哪里有吃糖的痕迹呢。老板你说是不是?诸位,你们说是不是。” 摊贩又盯着手链看了半天,林晓道: “老板,你要不回忆一下有哪个吃着糖的小孩在你这摊子逗留过。” 林晓这么一说,摊贩想起来了,就女孩刚被他赶走,就有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孩子从前面经过,孩子嘴还舔着手,还往这儿看了一眼……想着就懊恼地往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 林晓道: “老板,你误会了她,该给她道歉才是。” 老板也是个知错就改的,立马把那三个铜板还给老爷爷,不停给他们道歉。 林晓一笑,道: “老板知错就改是好事,只是做生意的还是脾气软和些好,常言道和气生财嘛。” 老板也道自己以后会注意,海棠那边把女孩哄得好了些,林晓又道这手链她买了,对身后的玫瑰道取一钱半银子来。 他们出门哪里有这么碎的银子,玫瑰知道林晓意思是不用多给,于是给了一小块碎银。 第五百三十二章 善心大发 摊贩拿戥子称了,也比一钱半多,喜不自胜。 林晓蹲着身子给女孩把手链戴上,温柔道: “妹妹别哭了,刚刚是这个老板误会你了,现在他知道错了。呐,姐姐把这个手链送给你,你要好好读书学习,长大了孝顺爷爷。” 女孩揉着眼睛道: “我没有钱读书。” 林晓笑道: “没关系的,姐姐在这里开了一个学堂,免费的,专门给读不起书的穷女孩读的,等开春你就可以去读书了。” 老爷爷对林晓感激不尽,要给她下跪磕头,十二扶住他,笑道: “爷爷,你还记得我们吗?上次就是我们夫人给你买的包子。” 爷爷虽然没见过林晓,可是记得十二跟海棠,眼泪又落了下来,擦都擦不及,感恩道: “都是夫人善心,给了我五十文,我买了斗米,买了担柴,想来给孙女再买块肉过年……” 林晓看两个人衣裳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实在可怜,林晓忍不住把斗篷脱了给女孩披上。 玫瑰连忙阻止林晓,劝她小心着凉。十二把自己的外袍脱了给爷爷穿。 海棠道: “夫人,不如去酒楼用些点心驱寒。” 还不到用午膳 的时候,海棠是问林晓要不带这对爷孙吃点东西。 林晓立马带他们一块去吃饭,爷爷各种推脱,十二笑道: “爷爷您就别拒绝了,您再不去我们夫人可就要陪您在这儿受冻了。” 他们到了锦州城里有名的繁花酒楼,林晓看老爷爷牙齿没几颗了,女孩瘦瘦小小营养不良,不能吃太油腻的太硬的以免咬不动又不消化,于是点了虾仁豆腐、鱼香肉片、清炒南瓜、鸡蛋羹、炒菜心、还有水煮羊肉,特别吩咐羊肉要瘦的切薄一点,方便老人家吃的,蘸料要蒜泥辣椒油醋这几样,别味太重了。 主食要汤面,浇头要肉末。 林晓没那么多规矩,此刻对面是爷爷孙女两,旁边是玫瑰海棠十二十五,另外的小厮和跟车的嬷嬷也坐了一桌吃饭。 先上了羊肉蛋羹和面条,小红慢腾腾地吃了面条,不敢去夹肉吃,还是海棠给她布菜。 林晓并不多饿,慢慢吃了几筷子面一点虾仁豆腐,主要是让爷爷小红吃。 她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原来爷爷的孩子儿媳都死了,一个病死一个干活的时候被热死,现在只剩他和孙女相依为命。家里只有一间破屋,他年纪大了 上不了山捡不了柴火连饭都烧不了,只剩几个铜板想着买个馒头给孙女,可是冬天缺粮馒头也涨价了…… 要不是那天遇见林晓好心,只怕已经饿死了。 林晓闻言知道他们家里是没有田地的,肯定是佃户了,询问得知他们果然是个一个地主家干活的,因为今年气候不好收成不如往年,交得粮食不够就被逼着去干活,硬生生把儿子热死在田里了。 林晓又问这个地主要他们交多少的粮,又怎么剥削逼他们去干活等等,统统记在心里。 霍青山正愁粮食不够涨价太厉害不利于民心稳定呢,这下好了,有人主动送粮食来了。 他们一碗面很快吃完,林晓怕他们长时间不吃饱,这会子多吃伤胃,就让他们多吃些菜。 他们住得地方很偏,林晓恻隐之心大动,让他们干脆别回去了,搬到他们现在住得赵宅。 爷爷摆手道自己还买了米和柴在家,林晓笑道让人搬过去就是了。 玫瑰笑道: “老人家您别推脱,我们夫人是最心善大方的。” 横竖霍青山钱多,那些人送得生辰纲随便卖一样都够扶持一户这样的人家了。 爷孙两吃得肚子圆滚滚 ,止不住咂嘴,跟林晓道谢不止。 林晓让人陪爷爷把家当收拾了,让小红坐马车继续跟她逛逛街,她还要看有什么人饱受冬天的风霜。 这么一天下来,林晓又领会一双母子,儿子街上抢包子,一路被喊打喊抓的,逮住得知是几天没吃饭了,他快饿死了。 玫瑰看在眼里,心想林晓再这么闲下去这宅子就要成孤老院了。 林晓让人烧水给他们洗澡,没有小女孩的衣服就找了件短袄和裤子给她,男孩年纪大一些,可是人瘦瘦的,就穿霍溢伴读的衣服。 四个人又是过来给她磕头谢恩的,但是林晓不用这个,让他们好好歇息。 晚上霍青山回来得知这件事,点头笑,表示明天就收拾那些地主。 林晓也点头,她从霍青山的行为中领悟出了朝堂之上君臣表面和谐背后的俎上鱼肉那种待宰的关系。 用你的时候,你的一举一动都是贴心的,你收受人情算什么,都由着你。可一旦牵扯到自身利益,那对不住了,第一个吃得就是你。 这看起来很畸形,甚至于从百姓角度,那些官员真的就是贪赃枉法的不作为的权臣,可是从官员皇帝角度,这是一 个愿打一个愿挨,是完美的心有灵犀的配合。 林晓甚至于习惯了这种存在,若说还有什么愧疚,那就拿钱去多贴补资助穷人来弥补好了。 第二天林晓就懒得亲自出门了,待在宅院里看山茶教小红他们读书,也算悠闲。 蔷薇端来几盘子糖,因为大夫说孕妇不宜多用糖,林晓就只尝了几块,让她们给小红小山他们吃。 这两个孩子都是肚子里没油的,看着糖都馋得不行。 山茶却阻止他们,道: “现在还不能吃,得写好这几个字才可以吃,好不好?” 小红小山看着糖咽咽口水,埋头努力写字。 玫瑰端来一盘新鲜的奶豆腐,香味浓郁甜蜜,因为现在羊奶难得所以她没和糖一块送进来,结果林晓吃了一口后让她包一半去送给十二。 玫瑰不敢说什么,把奶豆腐端出去,忍不住自己吃了一块。 他们这些奴婢,想要喝口羊奶牛奶都是不得的,何况这个要几斤羊奶才能做出来的奶糖,林晓真是惯会大方的,要是她也能这么大方该多好。 外头十二正在监督王不凡等人练武,看见玫瑰送来东西郑重其事地双手接了,反把玫瑰逗笑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分心 十二看着白花花的奶豆腐,小心拈了一块一口一口尝着,甜蜜的味道浓郁的奶香充斥着口腔,再兑着热茶吃更加美味。 正在练功的王不凡等人闻到这香甜的味道都忍不住咽口水,眼睛往他那里瞅。 十二顺手就是一鞭子打在空中爆裂声把他们吓得几乎一哆嗦,把动作更加标准了。 …… 小红小山练好字给了林晓看,他们没有读过书,写得字一笔一划很僵硬,但是是个字。 林晓笑着夸他们有进步,让山茶给他们糖吃,又道: “小心粘牙。” 她吃了一点奶豆腐,这不是她自己提出来要喝的,是十二看她喝羊奶提起小时候经常吃的奶豆腐,林晓就让厨房试了试,结果厨房不知怎么的做上瘾了。 不过怀孕要补钙,多吃点也好,至于蓝宛霍溢那边,林晓规定了硬性标准让他们每天都要喝羊奶。 不过这玩意真的有用,霍溢不说了,蓝宛都道自己出来半年长了几厘米。 林晓做得久了,扶着腰起来去疏散筋骨,不料才走了一圈见霍青山匆匆回来。 林晓见霍青山神色不好,就让海棠扶她过去,结果霍青山转身去了另一边屋子,身后还跟着几个面生的 人。 林晓知道霍青山是有大事了,就不去打扰他,转身回屋了,可是心里还挂念着霍青山。 那边霍青山看着书信,眉头微凝,道: “这件事太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为首的男子直接单膝跪下,道: “大人,这件事除了您,还有谁能够做主呢?” 霍青山抬头看那人,目光如冰雪中的一支火箭,让人战栗。 剩下的人纷纷跪下,道: “大人,现在放眼望去,只有您能够率领……” 霍青山看他一眼,他们顿时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霍青山道: “按我估计,他们真要闹起来起码得明年开春,常理是得秋后,你们主子从京城走也能走到宁州了。” 为首者道: “主子他在京城要负责圣上守御,难以抽身。” 霍青山冷冷,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先在此住下,如今我还有许多公务,一切稍后再论。” 霍青山与程磊不同,程磊不苟言笑时是平静的,身上是英气的,若是穿上盔甲方更能提现他的气势。 可是眼前的霍青山截然不同,林晓只道他笑时似灿阳明媚又或者明月清晖,不笑时如清淡水墨画天上谪仙人,又似 雪山飞霜。 但对于其他人而言,霍青山仅仅是眼神轻微变化,就能让他们感到那种压迫阴鸷,只能心悦诚服。 打发走他们后,霍青山继续看书信。 怪不得怪不得…… 他就说今年西北西南一带怎么那么异常,明年夏天秋后虽然有小旱,可是根本没有地方上奏要求赈灾免税,都是请奏用官仓存粮调节市场,以免粮价太高百姓无法生存。 可是到了冬天就出了那么多事,尤其是临近西北的锦州,平时调集军饷时锦州是一个大仓储。 中计了。 霍青山心思沉沉,想来锦州、定州一带都混进了不少细作,更不用说宁州一带。 他就知道,这些撮尔小国是永远不会灭了侵略搜刮中原的贼心的,他们也够忍辱负重的! 之前林晓还问他有没有想法建功立业开疆辟土,现在来看只怕这几年就要有战事了。 霍青山估计明年他们还不会有大动作,就怕他们会在春耕的时候闹事,这样对收成破坏更大,要是秋后他们闹事对民心不利了。 霍青山想着坚定了明年开春先往定州的心,一定要让林晓留在简州,那儿安全点。 …… 霍青山那边派云引过来说他有 事要忙,晚上不一起吃饭了。林晓就让蓝宛霍溢过来,让小红小山他们也一起吃饭。 霍溢蓝宛分坐她左右,然后是小红小山他们,再过后是孙爷爷和周妈妈。 蓝宛守着规矩要等林晓动筷才吃,霍溢却已经饿了先探身夹了肉吃了几口,林晓道: “溢儿,好好坐着吃。” 霍溢是皇子要注重规矩,她可不希望等霍溢回宫又被人指责没有礼仪,他现在懂事多了。 今天有新鲜鹿肉,厨子拿捏不住林晓胃口,做了红烧、烤炙两种,海棠先给林晓夹了红烧的——林晓现在肚子更大了一些,不方便起身。 林晓吃着不错,让海棠继续给她夹,见席上几人都不说话,调节气氛问小红小山好吃吗。他们自然都点头。 霍溢道: “这回的鹿肉好吃,之前的有股怪味。” 林晓一笑,道: “我们口味相同嘛。” 之前厨房给她做过几回鹿肉,她觉得腥,还以为是害喜呢,看样子是鹿肉真的没做好。 玫瑰道这回的鹿肉是大人特意吩咐新鲜送来的。 也就是现杀的。 林晓却想,霍青山让人送来活鹿应该是要和她一起吃晚饭的,究竟什么大事让他抛下自己 了? 林晓让人给小红他们夹菜,想吃什么随意些,要吃饱来。 这个鹿肉确实好吃,霍溢一块又一块,压根等不及人给他夹,自己埋头吃得起劲,把肚子吃得圆鼓鼓的,丫鬟忍不住劝他小心胃。 丫鬟劝不管用,还是林晓让他过来摸摸他肚子道: “溢儿,记不记得嫂子说什么。” 霍溢道: “凡事要量力而为,吃饭也是,不能贪量,否则对身体不好。” 林晓点点头,问: “那溢儿现在饱了没?” 霍溢点头,林晓道: “那把嘴巴擦擦,洗手不吃了好不好?” 霍溢点头,又道: “可是鹿肉好好吃。” 林晓道: “还有呢,明天再吃也是一样的。” 霍溢念念不舍,林晓让人给他拿块糖,哄他去散步消食,约定好写十张字就去睡觉,明天一样有好吃的。 霍溢被领下去了,剩下的人都不吃了,林晓笑道没饱继续吃啊,霍溢那是吃得太快了她担心他伤胃。 一顿饭用完,他们几个也慢慢散步了,小红小山也被要求写了几张字去睡。 而林晓直等到亥时正才等回来霍青山,他身上带了点酒气,可是说话却没有酒味,是款待了别人。 第五百三十四章 说英雄 晚上霍青山给林晓擦润体膏,肚子大腿还有胸口,他道: “以后别等我,早些睡。” 林晓应了,两个人相拥而眠。 林晓能够感觉到霍青山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睛在思考什么事。 是朝凤出事了?永安侯还是程磊卫家?应该不是蓝柏和公主。 可林晓感觉都不像,霍青山的紧张好像遇到了什么大事一般,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不安?锦州城的粮食不至于短缺至此吧。再说霍青山也处罚了几个农户员外家,让他们乖乖交出剥削的粮食稳定了物价。 其实过年粮食涨价是正常的,何况今年雪这样厉害,只不过霍青山应该不希望在任上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他还挺要面子的。 霍青山没睡,林晓也没睡,最后霍青山竟然一宿无眠,到了时间就起床办公去了,林晓的心这才慢悠悠地小心翼翼地摇摇飘回地上。 因为一晚上没睡,林晓此刻才困意上涌,一边提着精神一边又忍不住睡觉。 海棠来唤了林晓两声,可是她都没反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海棠心下不安,问要不要请大夫,玫瑰道不用了,看林晓啥事没有的样子。 海棠低声道可林晓动也 不动的,要是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是好,玫瑰只好让人去把郑大夫请来。结果郑大夫把脉,看试探呼吸,走到旁边小声道夫人是睡熟了。 睡熟了…… 玫瑰嘴角抽抽,斜眼瞪海棠一眼。 海棠也很委屈,林晓从来没有睡这么沉这么晚过,她还以为林晓是昏迷了。 林晓睡到了中午才被叫起用午膳,她潦草洗漱一番,海棠问可还要和蓝宛霍溢小红小山他们一起吃饭。 林晓道分开吃吧,免得他们吃得不自在,又道: “告诉照顾溢儿的丫鬟一声,别让他吃得太快太多。” 林晓只把头发梳顺了,也不绾髻,用得依旧有鹿肉等物,可是林晓想着霍青山的事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块肉和点香菌就住手了。 厨房的人另外给她端了一碗酪来,就酸奶,加了点果酱和坚果,味道酸酸甜甜适合她现在吃。 林晓把酸奶吃完又去睡了,可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她现在五个月就已经有些行动不便了,仰卧睡影响呼吸,侧着身子躺了许久。 到了傍晚海棠觉得林晓这样躺太久不好,扶林晓起来走了走。 今晚霍青山依旧派人来话不回来用晚膳了,听人说他带人出 去了,只是不知道去哪儿。 林晓知道必是有大事要发生,偏偏霍青山不告诉她是什么事。 真是的,霍青山这是出于传统大男人的想法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安心待在内院,受男子保护不问世事没有任何烦恼吗? 可是他越这样林晓越烦恼。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件事影响,到了晚上林晓一丁点胃口也没有。 玫瑰见怪不怪了,都懒得问林晓有没有想吃的,海棠看她吃得实在太少,劝道不如让厨房做一道清淡的来。 林晓摇头,她嘴里没味,让厨房做几个饺子过来,皮要薄,还要酸辣口味的蘸料。 海棠立马传下去了,厨房加紧揉面剁馅调料。 林晓不害喜后爱吃酸辣的很明显,结果郑大夫说吃多了伤胃,愣是给限制了。 现在霍青山不在,林晓就放肆吃起来酸的辣的,又多加了香醋和辣椒。 霍青山一连忙碌数日,林晓就痛快地吃了多久的香醋辣椒自助餐,中间一度以睡眠不好天气太冷为由把霍青山赶到厢房去睡了,霍青山只道她现在怀孕肚子大了,也不说什么,乖乖地去睡厢房了。 于是好不容易等霍青山有空回来,发现林晓出了一点变化。 她因为吃了太多的辣,伤到胃,还有点体热脸上长痘痘了,拿了药膏敷脸但是消的速度总比长痘速度慢。 霍青山看到林晓的脸便看玫瑰海棠她们。 二人立马告罪,说林晓怀孕爱吃酸辣的厉害,她们拦也拦不住。 结果正好晚膳还是香辣羊排和酸汤饺子,味道重的霍青山坐里屋都能冒口水。 霍青山因为许久没陪林晓,今儿特意来给她一个惊喜,不想撞到了这么丰盛的晚餐。 霍青山不说话,林晓不想丫鬟继续跪,道: “我嘴里没味,只想吃这些。” 霍青山道: “那也得适量才行,你这么吃伤胃的。” 林晓道: “就想这么吃。” 霍青山也不好这么说,拉着林晓出去吃饭,道: “还是注意下吧。” 林晓道: “就要过年了,你还忙吗。” 霍青山夹了一块羊排,道: “不了,这几天好好陪你们。” 他尝了羊排,一开始没感觉,又是一口之后他体验到了这个羊排的威力。 太辣了,也不知道林晓怎么吃得下去的。 霍青山忍不住笑,让厨房做点清淡的,最好换口锅来做。 他伸手揽着林晓,揉她的肚子道 : “这么爱吃酸辣的,这孩子生下来一定脾气暴。” 林晓戏言道: “生个混世魔王下来。” 霍青山道: “混世魔王算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顶天立地。” 林晓想差不多,混世魔王和盖世英雄就是一念之间。 其实压根没有那条线,凡事都是立体的多面的。 你眼中的英雄很可能是别人眼里的魔王。 霍青山又尝了林晓碗里的饺子,道: “这饺子味道倒好,你想的?” 林晓点头,道: “酸汤饺子。” 林晓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她在现代也只吃过外卖,就是她想吃酸的又不想吃主食,面条吃腻了就想着这么吃。 林晓露齿一笑,道: “好吃吧。” 霍青山点点头,让人又做了一碗上来。 虽然已经放年假了,霍青山公务看似停了,可是他私下却还是很忙,不过他忙在了宅院里。 他每天都要见几个人,把一些人派出去又见了几个人。 这些事都发生在外院,林晓只能从十二那里听到一些,但是霍青山让人把他不穿的衣服找出来给人,还让人选了很多礼物,那些他觉得俗气没意思但很贵重的东西是用来赏人的最好物品。 第五百三十五章 新朋友 衣服、礼物这些东西要过手都会惊动林晓,她一下知道霍青山在笼络什么人。 毕竟霍青山的衣服都很贵。 而且穿他衣服的人也住了进来,目测排场不小,因为王不凡又来找她了。 林晓跟以往不同,款待了王不凡一番,他是下午来的,这会子霍青山不在。 虽然不是饭点,林晓让厨房给他端了酒肉上来,问他有什么事啊。 王不凡道: “快过年了……” 林晓点点头,王不凡道: “没有新衣服吗?” 他和他的弟兄穿得都是标准的工作服,一副下人打扮他很不是滋味,自从他兄弟狐假虎威被抓后,他们就又失去了自由出行的机会,待遇也不好。 每天督促他们练武的十二穿得也少就罢了,可是这几天他看到宅子里来了几个新人,住得离他们不远,路上还打过几次照面。 王不凡清楚地看到,那几个人进来的时候穿得单薄寒酸,第二天就焕然一新,丝绸衣裳和棉袄还有皮草,他们还有丫鬟照顾他们起居,酒香味他们都能闻到…… 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吧! 他的兄弟们都不服,问王不凡霍青山是不是看不起他。 林晓心想,是的, 他的确看不太起你们。 因为目前的王不凡对他一点价值也没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让他们干活他们还嫌苦嫌累。 没有价值的手下怎么能让霍青山多看一眼。 王不凡想着狠狠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大口烤肉串。 林晓问: “看清楚有几个人吗?” 王不凡道: “三五个吧。” 林晓道: “到底多少个。” 王不凡道: “一开始来了三个,穿得不怎么样,然后又来了两个穿得比较好的。那三个人一直进进出出的,我不太确定后来两个是不是三个人中的。” “但是之前那三个男的穿得不怎么样,比我还差,后面那两个好一点,跟我差不多。而且我只看见了两个人穿皮草。” 王不凡注意到林晓对那几个人很感兴趣,这是他的好机会。 林晓知道霍青山让人拿了两件皮草出来,八套衣裳四双鞋子,那就是总共来了五个人,一开始三个地位低还不足以霍青山重视,只是寻常招待,后面两个是重要人物。 霍青山究竟为了什么事?绝不可能是锦州城的事,这些人只有巴结讨好霍青山的份,怎么可能让霍青山反过来款待他们。 简州定州的人物?那两个地方更加偏远,会有什么大人物? 林晓想得出神,王不凡把肉串吃完了,问玫瑰能不能再给他来点,羊肉串多点,这肉太少了。 王不凡道: “看样子他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做啊。” 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大事,会不会有他出力出头的地方? 王不凡又大胆地想,霍青山不会是想要谋反吧! 林晓问王不凡这次来想要什么,王不凡笑道: “没什么,只是注意到他有些不对劲,跟你说一声而已。” 林晓一笑,这王不凡每次来找她都是要东西的,要做事要银子要体面。 林晓道: “天气这么冷,你们是不是有些受不了。” 王不凡道: “我还好,只是我的兄弟有些受不了。” 林晓没办法把霍青山太好的衣服给他们,尽管霍青山不穿的旧衣服很多,从没穿过的新衣服也很多,但要是随便给王不凡,他估计心里会很膈应。 林晓让海棠拿一包银子来,道: “你去给你的兄弟买几件棉袄吧,别太惹眼,免得招人惦记。” 又让王不凡拿了点酒肉回去,把他打发走了。 林晓现在确定霍青山确实有一件 比较隐秘的事做。 只不过朝廷现在也没什么隐患啊,宇文氏倒台后就没有什么权倾朝野的臣子了,程磊只是受皇帝喜爱,非要说有的话,霍青山算半个? 他不可能扳倒自己吧。 还是说有人要算计他? 林晓实在太好奇霍青山在做什么了,结果郑大夫给她把脉的时候问她最近是不是经常忧思什么。 林晓心想这都能看出来?然后点点头。 郑大夫语重心长,道: “忧思伤脾,夫人还是宽宽心比较好。” 说罢给林晓开药,又劝林晓少食辣,否则加上她思绪过虑,会损伤她身体。 林晓都听进去了,尽力不去吃太辣的。 就这样除夕到了,林晓又领进来两个女孩并她们娘亲过来,一个叫小芳一个叫小月,都是孤苦无依没有生路的人。 他们都处于爱玩的年纪,原本只有小红小山两个还比较怕,现在人数翻了一番,又有霍溢和他的伴读,一伙人每天读书玩闹,整个院子都活络起来。 林晓看他们在堆雪人,一群人手忙脚乱又笑又闹的,也忍不住一笑。 怪不得古人这么喜欢生孩子推崇多子多福呢,看到那么多孩子一起无忧无虑地玩耍真的 很有意思啊。 只不过孩子听话那就是温馨,要是一个个都调皮捣蛋,屋子就要被拆了。 孩子们的雪人怎么也堆不好,霍溢要堆一个巨大的雪人,可是他弄了一会就觉得冷不肯动手了,指挥他们做。 按照他们的角度,霍溢是皇子,他指挥人是理所应当的事,大家还鼓励他多使唤人,才有皇室风度。 可是从孩子角度,霍溢也只是个孩子,凭什么趾高气扬的指使他们?但是他们的家人就觉得霍溢是少爷,他们吃住在这儿就要奉承他,因此便产生了一种矛盾。 林晓把霍溢叫过来,摸摸他的小手冷冰冰的。 她拿毛巾给霍溢擦手,用自己的手去暖他,道: “溢儿为什么不玩了啊。” 霍溢道: “太冷了。” 林晓道: “那你就把手套带好。在旁边看他们好不好?” 霍溢回头看他们一眼,还是想加入他们。 林晓道: “你既然要和他们一块玩,就要好好和他们相处,不能拿手指别人,不能说话那么冲,小红小山他们是你新交的朋友呀,不是你的奴仆。” 霍溢小声道: “我做错了吗?” 可是他一直和伴读他们这样相处啊。 第五百三十六章 可造之材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霍溢作为皇子,除非位高的得宠的大臣,剩下的人都要屈服遵从于他,更不用说这些平头百姓。 你要说交朋友,他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能正常交往,何况别人。 就像霍青山,他是绝不可能和伺候自己的人成为朋友的。 云引等人再贴心也是个跑腿的,贴身丫鬟就算同床共枕也只是被使唤的工具人。 他的朋友身份要和他般配,比如贾樟这样出身勋爵的人家,比如程磊这样的虽然原始出身差一点但是本身足够优秀的,还有怀荣伯等等。 所以林晓对于霍溢如何交朋友这件事一直很烦恼。 他的伴读是他的臣子,哪怕林晓有心让他们建立正常友谊,他们的父母也不会同意。 谁有这个胆子让自己孩子和皇子称兄道弟?人家正经兄弟还背后勾心斗角呢?出了点事罚得又不是林晓。 于是林晓只能借这个机会教霍溢,道: “教朋友只看对方人品,不在乎身份的。” 朋友之间是平等的互相尊重的。 就好比现在,霍溢和小红小山他们如果来往应当是平等的,彼此帮助的。 当然,这要建立在他们彼此质趣相同的条件上。 合得来大家 一起玩,合不来也不能去捣乱破坏。 “现在你还要去玩吗?” 面对林晓的问题,霍溢回头看,原来他们在小山的带领下已经堆成了一个圆球,正在把圆球变大。 霍溢道: “我想去看他们堆。” 林晓让霍溢去,这次霍溢态度好了很多,问可不可以在旁边看着,然后偶尔帮忙打下手。 人是复杂的动物,没有什么比人心更难谋算的了。 教人做人更难。 林晓只能教霍溢好的,教他尊重教他平等,教他好好读书,教他一心向善,可是那些复杂的黑白不分的,如何权谋如何斗争,如何轻描淡写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林晓不知道怎么教,她压根不会。 根据她的观察,发觉这玩意可能主要看天赋,因为她和霍青山在一起那么久压根没学到啥呢。 霍溢的状况,能学好就足够了,好好的平淡地过一生。 想着这些,林晓再看他们玩耍,惊叹小山虽然只比霍溢大几个月,可是或许出于生活压力,却远比他成熟。 这些就是生活的经验和磨砺。 他们终于成功堆好一个雪人,正在那儿欢呼雀跃。 林晓把他们叫起来暖暖手,一个个冻得小手小脸通红的。 林晓夸他们做得很好,要奖励他们,问他们要什么。 孙爷爷等人都说不要,他们住在这儿吃喝不缺的,怎么还好再问林晓要东西呢。 可是林晓觉得过年,给孩子买点东西很正常,问他们想要什么。 小红因为和林晓熟络了,就小心提出想要布娃娃,可以过家家酒的那种。 看样子无论几千年无论哪个时空,孩子们都对扮家家酒有一种执着。 林晓一下子答应,只是这玩意做的话得好长时间呢,小红又道外面有卖的,林晓就让人出去买。 小芳小月不敢提要求,林晓就让他们多买几个娃娃来给他们。 到了小山,作为四人团中的唯一一个男孩,他可能更害羞一些,林晓觉得他应该不会想要布娃娃吧。 小山问: “什么都可以吗?” 林晓想了想,道: “只要你能用得上的,都可以。” 不过小山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小山道: “我想要一把真的剑。” 林晓愣了一下,小山的要求还挺有意思的。 小山还比划了一下长度。 林晓问: “为什么想要这个啊。你这么小也不会武功。” 小山道: “我可以学。” 这话说得 还挺有意志力的。 周妈妈过来拉着他笑道: “这孩子上次看十二大哥舞了回剑就馋了,闹着也想学。” 又对他说: “别胡闹,回头割伤了手。” 霍青山说现在天气冷了,让霍溢多练练身手。 礼乐射御书数,古代君子的标配。 文武双全才是真人才。 林晓道: “想学武功是好事,不过你现在用剑怕是容易伤到人,这样吧我让他们给你一把没开刃的剑,你拿去练习,要是你能学出几分本事,我就送你一把宝剑,好不好?” 小山点头,林晓这里没有没开刃过的剑,让人去问十二他们,或者去孟烧那儿找找。 在此期间,林晓想到一件事,让人拿了几把剑过来说给他们玩一个游戏。 很快他们捧来数把长短大小不一的剑来,抽开陈列在架子上,剑鞘搭在那儿。 她让他们看看那把剑好。 小山伸手去摸剑,林晓叮嘱: “小心点,别割伤了手。” 他们选了半天要么选最好看的要么选最精致的,霍溢选了最贵的。 小山选了三把,第一把剑很精美,但不是只有美而已,有一种精心打磨的光。他觉得适合女孩子用。 第二把剑最短,他 觉得这把剑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又好像很温柔,感觉可以杀人不眨眼一般。 第三把剑他觉得最好,好的不在于剑把上镶嵌宝石打磨花纹,而在于剑身,他把剑摸了一下,很薄。可是这种薄和另外两把不一样,有一种薄中带厚的感觉。 小山不太会说话,他就是觉得第三把最好,可以把其他几把统统比下去的那种好,感觉那把剑可以把剩下的打成废铁。 林晓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山挑出来的第一把是霍青山给她的,是他当时请人专门做的,剑身长短重量可以说是量身打造,有了这玩意林晓感觉自己的剑术都精进不少。 第二把则是孟烧铸得青铜剑韶光。 最后一把是霍青山的佩剑。 林晓有些惊讶和错愕地看着小山,心想,小伙子你是个可造之材啊!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林晓一人,旁边有鼓掌声响起。 抬眼看去,霍青山出现在门口,一身单薄的劲装越发显得他腰细肩宽,是他习武的打扮。 霍青山笑着走进来,他摁着小山的肩膀,很欣赏他的样子,道: “你就是小山。” 他点点头,霍青山道: “七岁了。” 他又是点头,心里紧张。 第五百三十七章 手中有剑 霍青山将佩剑取下来,蹲在小山身边道: “你知道这把剑好在哪儿吗?” 小山摇头。 霍青山给他介绍这把剑,剑身长近两尺,剑把是他手掌宽度的一点五倍,反卷纹,那些宝石则是装饰而已。 这把剑剑身刻了他的名字。 小山觉得这把剑很奇妙,关键在于剑身和普通的剑不一样,寻常剑身中厚向两边慢慢变薄,但是霍青山的这把剑薄的部分更多更锋利,如果是以横向砍杀斩杀的话,可以让人丢胳膊断腿,如何你的目标是敌人的喉咙,这可以迅速割穿对方的大动脉。 这一点林晓深有体会。 霍青山不轻易动手杀人,因为他是个君子。 但如果有人要杀他那就例外了。 四年前林晓跟着霍青山去朝凤的时候,就体验过这把宝剑的威力。 小山听了霍青山的话,眼里更加充满了渴望。 霍青山道: “你很有眼光,这把剑的确是这里面最好的。它不仅好在剑的本身,还好在它跟随我多年,走了许多地方,体沐过山林间的风雨,观仰过宫廷的宏伟,它身上沾染了主人的气息,是一把活的剑。” 小山问: “这把剑杀过人吗?” 霍青山不假思索道: “当然。一把 剑如果只能挂在墙上供人观赏,那它就是无用的蠢物。就像人一样。” 霍青山问: “你想做一把活的剑还是一把死的剑。” 小山道: “我想做一个活的人。” 霍青山爽朗一笑,道: “好,很好。” 他看着小山,眼睛里竟然有着点爱惜。 霍青山道: “你喜欢这把剑吗?” 小山点点头,霍青山道: “可我不能把这把剑送给你,最起码现在不能。因为它现在是属于我的,而你还没有使用它的能力与资格。” 小山道: “那我要怎样可以用它。” 霍青山道: “跟着我,我教你武功教你所有。倘若你有天赋能够激发你的潜能,你就可以真正地驾驭武器。到时候你再看这把剑心态就会不一样,你甚至会不再需要它,因为那时候你会拥有一把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武器。” 小山点头。 霍青山又道: “不过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在于,你和你的武器融会贯通,到时候你就不需要它了。不光是武器,你不需要外界的帮助。你会自己领悟出一种道理,纵然两手空空,可是却能驾驭万物。风、雨,哪怕是竹叶草根,都能成为你的武器。” “ 这叫做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是一种高深的境遇,它不在于你的身体,在于你的内心。” 小山眼睛放光,霍青山笑着把剑收起来,发出来的声音尖锐不刺耳,甚至有着乐理的美妙。 他道: “那你愿不愿意跟随我。” 小山点头,大声道: “愿意!” 霍青山道: “不要答应得那么爽快,你要知道,跟着我会很辛苦很累,甚至可能会死,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你必须对我要有价值,明白吗?” 小山道: “我明白,我不怕!” 霍青山道: “好。” 周妈妈急得不行,拉着小山道: “大人不行啊,这不行,他还是个孩子。” 小山却挣开妈妈双手到了霍青山旁边,道: “娘你别这样,我愿意跟着主子,我要做一个活的人。” 旁边的霍溢等人都看傻了,霍青山和小山的对话他们一句都不懂。 林晓心里一动,她看向小山,忍不住一笑。这个笑容不是笑小山,而是笑自己。 她一直小看了小山,居然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孩子,只不过从小生活艰难为人寡言。 到了霍青山手底下,什么活人都只是工具,是一个会流血的听话的机械。 当他管霍青山 叫主子的时候,他的灵魂与身体已经典卖给了霍青山。 小山要在霍青山底下成为活人,那他必须顺从屈服于霍青山,就必须让自己原有的人格死去。 先死而后生。 这样的道理他仿佛天生就懂得? 可既然是这样,他不会不知道霍溢身份的尊贵,却在雪地极不留情面。 真是一个很厉害的孩子啊,带着天生的野性与野心。 难道名字里带“山”的男人都自带bug? 霍青山让人把剑收起来,偏生十二送来了一把没开刃过的剑,因为蓝宛也在他不好进来,只在凤凰居外头侯着。 可是丫鬟见霍青山和小山聊得如此开心,也不敢进来。 霍青山把那把剑打开,笑对林晓道: “你要给他这个。” 林晓点头。 霍青山对小山道: “这把剑就是死剑。” 林晓道: “他想学,我怕他受伤。” 霍青山道: “既然要学做一个活的人,怎么能用一把死的剑。你怕受伤吗?不受伤,永远学不会驾驭。” 霍青山道: “我会给你找一把适合你的剑的。” 小山道: “我要自己选。” 霍青山很欣赏小山,道: “好,我会让你自己选。” 小山露出 一个笑来,这笑容带着隐隐的期待,带着冰封下的汹涌。 霍青山去更衣了,林晓让孩子们去洗澡,换上她给他们做的衣服准备吃年夜饭,然后下去找霍青山。 霍青山也要沐浴,林晓毫不顾忌地进屋,里头热气氤氲,霍青山正在褪衣服,轻轻扭身,腰上的线条被勾勒得更加优美精致。 林晓把门从背后关上,道: “你受伤了。” 霍青山胳膊掺了纱布,林晓因为闹脾气和霍青山分居数日,竟然一点也不知情。 霍青山道: “只有学会受伤才会知道求生。” 他进入水中,道: “你小心地上滑。” 林晓便坐在旁边,道: “小山他……” 霍青山一笑: “心疼他要跟着我受苦了。” 林晓道: “也不是。” 霍青山道: “我看他有点天资,磨砺个十年八年,说不定会成为一个不俗的人物。” 他又道: “你很厉害,居然领回这么个孩子。世间真是从不缺人才,只看有没有这个机遇被人发掘。” 林晓也感慨,她只是领回来一个偷东西的孩子而已,怎么会这样。 该不会十年后小红她们也出落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然后生出一段爱恨情仇的故事吧。 第五百三十八章 莫失莫忘 林晓道: “将来我们的孩子名字里也要有个山字。” 感觉这个字有魔力,会给人带来加成。 霍青山道: “哪有孩子和父亲取一样名字的。” 又道: “我会给他取一个新名字的。” 既然跟着他就要摒弃从前所有,原本的名字会让他还残存从前的人格和尊严。 就像霍青山的守卫,十一十二十四……他们连排名都不能从一二三开始。 因为霍青山是他们的主人,他们怎么能跟他比肩?紧追其后也不行。 林晓忽然庆幸自己穿越而来时候是一个自由人,否则倘若穿成一个奴仆,即使给她再大的本事,在霍青山眼里也只是一个附属,甚至不能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思想,何况自由。 霍青山穿戴整齐出门,他一身华贵紫衣,腰上玉带钩,又带一长一短的玉佩压着衣袍。 林晓道: “和小红他们一起吃,你不介意吧。” 霍青山道: “当然不会,大家一块才热闹。” 小红他们都换了新衣服,锦州最多的就是布料,之前锦州送给霍青山的布料被退回去,他们就又花四个月的时间另外做了一批。 林晓觉得在纺织女工眼里,霍青山就是一 个彻头彻尾的贪官,为了给他过生日劳民伤财。 但是之前做布料的工厂受得损失他们都原价还回去了啊。 当然这些钱到不了女工身上就是了。 现在凤凰居六七个小孩子,最大的不过九岁,最小的不五六岁,一个个穿得一团红,真是看着就喜气。 林晓不想穿红衣,又觉得紫色不适合自己,正好有数匹水青色的布料,林晓觉得颜色清淡雅致很漂亮,就和蓝宛做了衣裳。 有人给他们送了一班戏,因为孩子多唱得都是逗趣的戏,还有耍杂技的,惹得孩子们笑得打滚。 霍青山让人在院子里现烤一只小羊羔,上好的胡桃木把羊羔烤得滴油,厨子在上面均匀涂抹蜂蜜香料盐等物,香味让林晓频频探头,更不用说那些孩子了。 霍青山给林晓喂一口里脊肉,道: “很快就好了。” 林晓反手喂霍青山一口酒喝,她看向霍溢他们,心想要不是生孩子风险太大,多生几个也是很好的。 要是领养的话,不知道霍青山愿不愿意。 很快烤羊好了,厨子把最好最嫩的肉先献给霍青山林晓,然后又分给蓝宛霍溢,剩下的给小红他们。 林晓提醒一句孙爷爷牙口不好,给 他容易咬的。 林晓小心吃一口肉,这个肉真的好好吃啊,容易嚼也不膻,肉质鲜嫩带有木头的那种香气,蜂蜜的甜味,再撒一点胡辣粉辣椒,真是好吃。 转眼到了戌时,孩子们都快困了,霍青山给他们发了压岁红包,又带他们出去放烟花完,不过放完就要去睡了。 小山接过红包道: “大人,您能给我改一个名字吗?” 林晓想,娃你可真是上道啊。 霍青山道: “好,我已经给你想好一个名字了。” 他牵着他的手心,在上面写了一个字,问: “认识吗?” 小山道: “忘?” 忘记的忘。 小山道: “以后我叫周忘了。” 霍青山道: “不,你叫莫忘。既然跟着我,从前的一切都要抛弃,包括你的姓与名。” 小山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但是他还问了霍青山一个问题: “大人给我取名莫忘,那我究竟是该忘还是不忘。” 霍青山道: “这是一个道理,忘还是莫忘,全在于心。” 霍青山道: “慢慢领悟吧,这世上很多道理你以为你懂得,实际上它每时每刻都在变化,需要你用一辈子去体会。” 好有哲学 的对话。 小山道: “莫忘明白。” 霍青山道: “孺子可教。” 莫忘下去了,林晓道: “忘与不忘,全在于心,可忘离了心便是亡。” 是死路。 霍青山道: “等他有一天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劫,他就会懂得这个名字的含义。” 林晓不说话,心想给霍青山做手下真是一个艰辛的活。 孩子们玩累后被抱下去休息,霍青山又叮嘱人好生送蓝宛回去。 霍青山真的很喜欢莫忘这个孩子,道: “人有没有天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莫忘这孩子,骨子里带着不屈从,却又懂得顺从。” 像王不凡那样的,就是给他请最好的名师也栽培不出来什么。 林晓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道: “你不怕把他培养成厉害人物,他反过来咬你一口吗?” 霍青山道: “若是能培养出一个胜过自己的人物,也不枉心血了。” 林晓想霍青山这样的人物真是难以用寻常思维揣测。 林晓问: “那你觉得我是哪种呢?” 霍青山道: “你不在我的预估里。” 莫忘未经雕琢,因此霍青山发现他更加欣喜。 可是他认识林晓的时候,她 已经二十岁有了能力。 她有优越的思维,有矫健的身手,还有斗志和毅力。 这几年的辛苦练习,她的身手不能算高手,自保和杀几个敌是完全没问题的。 次日就有不少人上门拜年,霍青山只见了几个,更多的是送拜贴请帖和礼物的,林晓让人把东西收好。 因为请他们的人很多,霍青山问林晓要不要带他们出去玩玩,不然闷在家里怪没意思的。 于是选来选去,他们决定还是去赴游园宴。 游园宴的发起人是城里一个书香之家,园子是取的山水一角盖得听戏楼和赏水赏月楼台,站在水岸可赏景,看戏要交钱,登楼台可以只给茶水费。 孩子们进宅后很久没出过门了,现在都高高兴兴的,坐在车里止不住地往外探头,外头婆子们道: “小心些,别摔出来。” 到了地方后他们一个个都指着楼台说了许多话,他们四人也曾经路过这儿,可是他们连最便宜的茶水费都付不出来,只能在边上听听楼里的戏乐,看看水里的月亮,现在能进来游玩,都兴奋不已。 早有人侯着迎接他们,此刻赔尽殷勤小心,霍青山道: “我多带了几个孩子过来,诸君不会嫌烦吧。” 第五百三十九章 隐隐约约 哪里有人嫌烦,都到来的人多好啊,人多才热闹啊,又说下头冷,请他们上楼,又送来各色点心茶水。 林晓怀孕不适合喝茶,他们又送来燕窝,结果林晓不吃这东西,道只要寻常热水就好。 林晓让孩子都坐得离她近些,免得他们乱走乱跑出了什么岔子。 莫忘在霍青山身后,冷眼看所有人都奉承霍青山,心里想过许多事情,跟旁边只知道说这个玫瑰糕好吃,这个杏仁酪甜,那个芝麻糖香的人截然不同。 台上唱得是热闹戏文,讲得是一个出身高贵的英年才俊倜傥,迷倒万千风华的故事,其中还穿插各种逗笑的唱词。 又精彩又搞笑,像是看拍得很文艺的商业喜剧片。 蓝宛在她耳旁低声笑道: “嫂子,这个戏好像在唱大哥。” 经过蓝宛提醒,林晓也反应过来。 确实有点像,不过霍青山没有带兵打仗过呢,于是林晓跟霍青山笑道: “你说要是你带兵打仗,能百战百胜吗?” 霍青山居然郑重思考了这个问题,道: “战场无常胜将军。” 一整出戏唱完,台上便是串戏的杂耍,也好让人散散心。 林晓带蓝宛她们更衣,出来后沿着楼看外头 风景。 这些园子不论建筑如何,其风景山水基本是天然的,除了一些花花草草。 林晓指着其中一颗树道: “这棵树乏味得很。” 虽然这是一棵常青树,长得也不错,可是立在那个地方不仅显不出它的精心设计,看起来还像是为了填补一个空栽的。 蓝宛道: “若是把这棵树移植到那儿就好了,只是这样这个地方光秃秃的,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林晓道: “不用种什么,连花也不用刻意去养,凡事若是做得太满就没意趣了,最好随意撒一些种子在草地上,不要那些牡丹芍药的,普通的小花就好。” 蓝宛也深深赞同,林晓转身打了个喷嚏,又一个喷嚏。 蓝宛道: “快进去吧。” 他们听了半天戏,对方又请他们用膳,都是山珍海味并歌舞助兴,饶是如此霍青山也淡淡的,随意每样菜吃了几口也就饱了。 林晓留心去看莫忘,没想到他见霍青山停筷后也不吃了,而是以喝茶为由观察别人。 不是吧,孩子你用不用这么努力啊。 这戏一听就是一天,霍青山也没兴趣去别的地方,带他们回家了。 路上到宅小红等人都在讨论今天的戏 很好看饭菜好吃等等,可是他们说着就发现一个问题。 再有一个月林晓他们就要走了,那他们怎么办? 面面相觑,不知道以后咋办是好。 周妈妈却想得完全不一样,她的儿子已经是卖给霍青山了,连姓都改了,以后是生是死都不关她事了。 接下来半个月都有各种宴会,什么府宴船宴的,林晓因为有些着凉就去了一场,霍青山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给面子的。 上元节后林晓的学堂就开课了,小红等人都被她送进去读书了,莫忘则跟着霍青山开始当起了小厮,早上负责跑腿,然后学习武功读书。 霍溢失去了很多玩伴,蓝宛也跑去教书,他就又陷入一种无聊中,每天来找林晓,要她教自己读书。 就在这中悠闲自在的生活中,很多不悠闲的事悄然发生。 …… 朝凤城中 卫萄又写好一封信,包好教人送出去。 丫鬟忍不住心里叹气,劝道: “夫人,您一天天的怎么就顾着给霍夫人写信啊。” 卫萄道: “好久没给姐姐写信了。” 丫鬟道: “这日子一天天的不都这样,也没什么新鲜事,奴婢瞧着除了佳丽有孕外,什么事都没有。” 卫萄知道丫鬟是借机点自己,道: “她怀孕是好事。” 佳丽是佳慧的妹妹,卫萄觉得程磊一定是和母亲有点合不来,佳慧是程夫人比较喜欢的,可是一个月也不见程磊和佳慧相处几次,现在佳丽怀孕了更不见佳慧声了。 但是佳慧帮忙管家,在卫萄这儿存在感更强。 因此就有人议论,程磊此举其实是和卫萄有嫌疑,因为佳慧是卫萄的人。 可卫萄都不放在心上,佳丽也好香玉奴也罢,不过是个丫鬟姨娘,她做好她的程夫人就好。 不,连程夫人都是次要的。 她只要顾好学堂就好。 可是程磊那边完全没有因为佳丽有什么喜悦之色,就让人请大夫看着,然后每天早出晚归。 好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这种想法不仅存在卫萄心里,林晓也是。 她年前就知道霍青山在准备什么重要的事,可是霍青山并没有表达出来,王不凡那边又说穿皮草的人已经走了,好几条没看到他们了,剩下三个过完节也不见了。 林晓又给王不凡一包银子,让他以后别管这些,专心练功就好。 林晓很怀疑,莫忘的武功都会超过他。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霍青山要启程 前往定州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林晓先去简州住着,等霍青山把定州事情办妥回来找她。 林晓感觉事情跟定州有关。 但是考虑到她已经七个月了,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还是不想那些了,霍青山这么厉害,没什么能难倒他的。 就在走之前,孙爷爷等人上来,求林晓把小红带走。 孙爷爷年纪大了,种不了地也上不了山,他真怕自己哪一天死了小红没人管,林晓这么善良,小红跟着她他放心。 不光是他,小芳小月那边一样的都想把孩子给她。 把人带走倒是没关系,只是林晓不会让孩子和家人分开的,就把他们收下了。 可是对于霍青山而言,孙爷爷他们可以走,周妈妈要留下。 他既然要培养莫忘,绝不能让母亲跟在旁边,否则莫忘永远脱离不了母亲的关怀。 于是给了周妈一笔银子,让她留在锦州,莫忘只给母亲磕了三个头就坚决地回霍青山身边了。 而小红她们就统统写了身契当做林晓小丫鬟在身边带着。 林晓觉得完全没必要这样,霍青山道: “这样是方便带他们走,否则查户籍查路引得半天。” 霍青山还让林晓给她们改几个名字。 第五百四十章 变动 永光二十年初,西域莎渠、弥陆二国因为争夺马匹和草原发生摩擦,弥陆不敌莎渠,作为大凤臣属,弥陆国王请求大凤派兵支援。然而宁州地方将领无权擅动兵马,待奏折到了朝凤,莎渠弥陆的摩擦已经上升为战争。 得知弥陆向大凤请兵,莎渠向番罗请求援助。 番罗出兵会从定州前方经过,宁州将领六百里加急让定州出兵阻扰番罗。 定州刺史回信拒绝了。 倘若他们此时出手阻扰番罗兵马,那就是他们出动挑事,番罗国力强大,定州兵马不过数万,这么做不是明智之举。 番罗带兵到了莎渠后并没有和弥陆及大凤兵马发生冲突,莎渠和弥陆在大凤的大臣主持下进行友好和平的商讨,一人退一步,和平放牧。 此事到此算是解决了,可是番罗兵马回国路上兵分两路,分别侵略一个部落大辉及一个小国索罗。他们来势汹汹,对方措手不及,不到七日被大辉被打得分崩离析,子民四处流窜避难。 索罗还在苦苦坚持,派使者请求大凤出兵支援。 时值三月初,大凤同意定州派兵支援索罗。霍青山主持地方政治,派将领前往索罗支援。 这个消息终究还 是传到了简州,传到了林晓耳朵里。 此时她已经怀孕快八个月了,肚子圆滚滚的,坐卧难安。 还有一个来月就要生了,这时候定州派兵支援索罗,霍青山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林晓给肚兜绣上一片花瓣,心想之前锦州霍青山见得那些人,商量得那些事,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 可是不对啊,那会还是冬天,霍青山怎么会提前知道莎渠弥陆会因为放牧的事打起来? 而且他们也没怎么打,莎渠的国力虽然强一些,可是弥陆臣服大凤,有大凤出来主持公道,莎渠虽然请求番罗出兵,但番罗也不想和大凤正面冲突。 倘若番罗当时路过定州时,定州刺史出兵了,只怕就真的要和番罗打起来了。 蓝宛回来后也忧心忡忡的,找到林晓说听说番罗和索罗打起来了,索罗求大凤出兵支援,已经派了简州兵马镇压。 林晓点头道: “不用担心,你哥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而且霍青山留在定州城,离一线战事的地方还远着呢。 可是霍青山不用他们担心,他们需要霍青山担心。 简州究竟离定州有点远,他们消息不算灵通。 …… 与此同时, 王不凡带兄弟出游,这会子正是牡丹花开的时候,简州虽然不如锦州朝凤繁华,总体比绵州也略差一些,但是大凤崇尚凤凰崇尚牡丹花,只要能开花种植的地方,人都不会放弃种牡丹花。 好不容易霍青山那个活阎王不在,林晓挺着个大肚子管不了事,王不凡就带着银子带着兄弟去快活了。 他们的兄弟也没别的大志向,就撺掇着王不凡去简州最大最好姑娘最漂亮的青楼——合欢院,消费。 结果没想到合欢院不仅姑娘条件好,客人条件也要好,王不凡这样没有身份的人不被欢迎进去,有钱也不行。 他们只招待有头有脸的人物。 惹了一身骚,他们都讪讪的一肚子气。 这个提议不如去喝酒吧,那个道不行,非得找个地方快活一把,狠狠羞辱他们一番不可。 却在这个时候,王不凡头顶落下一方红色手帕,质地上乘还带着香甜的味道,他抬头看去,旁边楼上临窗户站着一个美丽妩媚的女子正在冲他嫣然一笑,道: “英雄,可否帮我把手帕拿上来。” 王不凡心里一荡,在兄弟的起哄下他带着人上楼了。 这是一家很大的客栈,不过里头却很空, 老板说是被人包了下来。 王不凡隐约觉得不对劲。 …… 直到辰时初,王不凡等人才打着哈欠从合欢院里出来,张四子等人还恋恋不舍的,跟王不凡诞着脸笑道: “到底是大哥有面子,能带我们进来消遣。” 王不凡不说话,被人簇拥着回林晓住得宅院走去。 身旁人七嘴八舌,都是在说一件事。 王不凡有些害怕,甩甩手道: “你们小点声,别被人听到。” 他们闻言便噤声了。 张四子小声道: “大哥,你不会怕了吧。” 另一个道: “别胡说,大哥怎么会害怕呢。” 他们道: “这可是一个绝妙的好机会啊。” 又道: “霍青山林晓一直看不上我们,我们现在这么做正是出头的好时候!” 王不凡心烦意乱,摆手吼道: “这件事做不得,你们别胡闹!” 说着径直向前走了去,头也不回。 后面的兄弟被他吼了这么一嗓子,都有些气在。 他们跟着王不凡就是因为王不凡当初吹嘘自己多么多么能耐,霍青山的夫人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他们跟着王不凡苦是吃了不少,福是没享过 多少。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挨冷受冻,要跑步扎马步,各种苦力活脏活都要干,哪里体面了! 他们早就对王不凡有所不满,只是迫于压力不敢表达,生怕自己要是闹了点事会被霍青山杀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有一个大靠山帮自己撑腰。 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这一夜,他们打定了这个主意,几双眼睛一转,纷纷定好了主意。 就在他们拍手为盟的时候,窗外出现一个人影,却是王不凡。 他借着月光偷听他们商量各种细节,不由唇角上扬。 他就知道这群人不是真心跟随他的!亏他对他们这么好,又拿银子给他们做衣服,又拿钱给他们买酒喝的。 可是王不凡此刻并没有那么伤心,他慢慢回了自己屋中。 那天他被人请进客栈跟他说了一个事,他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要是出了点纰漏,霍青山肯定会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 可是王不凡也受够了这样的底层生活,霍青山根本瞧不起他,就连那个七岁小儿过得都比他好! 还有林晓,口口声声说会照料他,可是除了银子什么好处也没给! 可是自己动手危害太大,不如借刀立功! 第五百四十一章 同心劫 因为大辉土地被番罗占领,索罗又被番罗侵略,加上莎渠弥陆之间的摩擦,流民四处逃窜。尽管各地刺史尽力安抚一些流民,还有严格管控外来人口,可是摩擦依旧不断。 外域地区的人生活习俗和习性和中原人很不一样,难免有所冲突,加上霍青山之前收到的消息,蒙兀等地有意借机挑拨大凤民心,宁州定州等地摩擦不断,清明过后,竟然形成了小规模战乱。 程磊留在宁州等地的人手早就告知了霍青山蒙兀等地的消息,可是安插卧底等事,是忌讳,程磊不好直接告诉皇上,提前通知了霍青山让他早有个准备。 于是定州出现战乱的时候,霍青山毫不意外,派人镇压并且捉拿挑食的人。 里面有奸细。 林晓怀疑西域北朔等地安排的奸细已经混到了宁州定州等地的高层里了,不然他们怎么能那么顺利地通关? 霍青山知道战乱会主要发生在定州宁州。宁州是因为那儿是边防重地,定州是接壤锦州,锦州富庶必须要稳定住,否则锦州一旦损失惨重,对于边州的辐辏会有很大影响。 宁州因为有重兵把守,战乱很快就用武力镇压了,可是定州的兵马 都去支援索罗了,霍青山干脆亲自出马,同时派人看好城门,不能放可疑人员通过。 以霍青山的武功,这些闹事的人根本不是他对手,一打十算什么,他可以一人单挑。 半天不到的功夫,离得最近的那伙人就全消停了,霍青山全部关了起来,然后去找那些闹得最凶的人,又是一天就把他们收拾服帖了, 霍青山用在路上的时间都比打架的时间长。 可惜林晓没看到这场面,不过这压根算不上打仗。 当初霍青山带林晓进朝凤城遇刺的症状比这吓人多了。 霍青山抓了一伙人,审问一番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可是几个人干脆服毒自尽了。 是受过培训的。 霍青山取了他们的血来检查服用的什么毒药,想以此推测他们的主子是谁。 谷雨这天他便回到了定州城,等待他的是简州来的差役,他们快马加鞭前来送信——林晓被劫持走了。 霍青山书信未打开,闻言冷冷刺向那几个差役,他们本来俯首磕头不敢有半点动弹,饶是如此这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也是足够让他们全身汗毛直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霍青山不敢置信,开信的手忍不 住颤抖。 他把十二他们留在林晓身边,以十二的武功和对林晓的爱慕之心,他就算自己死也不会让林晓出事的。 怎么会…… 他好不容易把信打开,白纸黑字一团模糊,总算在阳光下看清来龙去脉。 三月十三那天天气很好,大夫说林晓孕晚期了需要多走走运动,方便过后生产。 简州城靠近湉县的地方水土格外丰美,那儿的牡丹花开得很好,林晓便带蓝宛他们去赏牡丹花。 因为林晓身份尊贵,当地官员早早把地方清了一遍,专门留出偌大一个地方给他们游玩用。 林晓觉得没必要为了自己这样限制别人赏玩,让他们把官兵撤了,结果到了傍晚竟然有人马冲了进来,一路打打杀杀,身手强悍不似普通匪徒,他们见到财宝抢财宝,见到美人抢美人。他们护送林晓离开,可是林晓身边的随从却一个个不战而败,身子塌软倒地不起竟然是中了药,最后林晓竟然就这么被人劫走了。 他们拿林晓做人质,林晓又怀孕了,他们怕追得太紧会有危险……但是他们已经派人全城搜捕了。 霍青山将书信撕得粉碎。 简州刺史到了这时候还不忘推卸责 任,林晓不愿意打扰百姓把官兵撤了,随身保护林晓的人中了药,对方身手不像匪徒…… 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疏忽,城里潜伏进来暴民也毫不知情。 霍青山手摁在窗棂上,手指头发白。 身后的差役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个苦差事,霍青山的人都借口要去找林晓没空,刺史只好派他们来送死。 霍青山猛地回身,道: “我夫人是带我妹妹一块去赏花的。” “说!” 霍青山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怒意,可是一个字就能吓得他们胆子都快破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颤抖说林晓带了蓝娘子还有一位小郎君,并八个大丫鬟三个小丫鬟八个粗使丫鬟八个婆子还有八个护卫若干随从…… 霍青山道: “他们只劫走了我夫人。” “是、是……” 是冲他来的,绑林晓是为了威胁他。 若是为了美色,没道理不绑架蓝宛却绑孕妇。 那林晓生命暂时没有危险,可是她已经怀孕八个月了,一点动静很容易生产…… 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天,简州刺史一定是找不到林晓,知道走投无路了才来禀报给他。 霍青山让他们滚,立马打开地图。 简州、简州……弥陆莎渠的流民?番罗的人?不会啊,西域人长相和中原人区别很大,简州和外域不接壤,突然流入逐流这么多西域人,城门士兵一定警觉没有? 林晓身边的护卫中了药,是自己人?为了威胁他?他又得罪了谁? 蒙兀人? 究竟怎么回事。 …… 霍青山迅速翻看桌上的文书,想找到点线索,可是文书被他翻得七零八落,也找不到一本看起来有关的。 他跌坐在地上,仔细回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年前宁州程磊的旧手下来找他,得到消息开春后来番罗想找借口侵扰边境,霍青山当时觉得这个消息不可信。 开春是马儿繁殖的时间。这对于游牧地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时候,怎么会在这时候打仗。 可是他又收到了程磊心腹的风声,程磊的手下在边境以商旅为生,消息更加灵通,更加可靠了。 他提前部署,的确避免了战乱引发百姓骚动。 他把林晓留在简州是担心她和自己一起会被人盯上,可是还是发生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 难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为了让他把林晓留在简州? 这么恨林晓的人…… 第五百四十二章 同心劫二 麻布袋被一个一个扛下来运进大仓库里,到了晚上又有人提灯进仓库摸索,将其中一个打开,扒开里头的草料露出里面的苍白脸蛋。 试了试鼻息,还活着。 把她抱进马车里运走,一个人道: “沉死了。” 另一个道: “这么大肚子的孕妇,跟猪一样,能不沉吗。” 马车一路颠簸,车内的人却是始终昏迷不醒,她微皱的眉头和苍白的嘴角都在表达她此刻的痛苦。 八月大的孕妇,平日里起坐都要小心,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呢? 可是他们要赶路,要在尽快赶到指定地点,否则霍青山一但知道必定下令各州禁严,他们就再也没有出逃的机会了。 谷雨这天下了微雨,路上泥泞还带着点寒意,这些地方天气就这样,早上冷得厉害,中午又热得要命,尤其是下过雨,空气那叫一个闷热,可以把人憋死。 林晓中间苏醒了一段时间,被强迫喂了一碗安胎药和半碗粥,烫得她嘴快起泡了,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林晓虽然身体动弹不得,头也昏迷着,可是神智却保持一种超脱的清醒,是混沌梦境里的一丝精神的虚空。 她感觉自己灵魂要出窍了,也就是要死了。 肚子下腹部很痛,感觉有东西在坠似的。 她怀孕八个月了,可以生产的了。 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因为早产难产而死,没想到她不久前还在想儿女满堂其实很幸福,现在就可能因为这个肚子随时殒命。 在她难得可以睁眼观察附近的空隙里,她能够感觉到胁迫她的是汉人和外域人,从露出的眼睛可以察觉。 外域人,他们绑架她是为了威胁霍青山? 什么莎渠什么迷路的,还有什么罗……要打仗了? 她这个乌鸦嘴。 等马车到了目的地,林晓半条命都没了。 对方检查了人质,因为赶路加上虚脱脸色苍白无比,整个人处于一种浮肿和憔悴的丑陋当中,圆挺挺的肚子立在那儿。 他把女子身上摸了一遍,道: “她身上的东西呢?交出来。” 说话淡淡,不容置疑。 林晓头上的簪子手上的镯子,能被他们找出来的东西都拿走了等着卖个好价钱,此刻被威胁不得不交出来。 他既不看金银也不要玉佩,找到了其中几样小小巧巧的东西。 是刀,造型很奇特的刀,用它可以将人体的皮肤一点点细致的切割,可以观察人体各个皮肤组织,从而知道人的死因。 一手交人一手交钱,那些金银玉佩没什么他好惦记的,但是其中一块玉佩看起来很像是一对的,他要留着。 再摸摸林晓肚子,他让人请给大夫来。 走出去后,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的男子,笑呵呵地张开双手向他要一个拥抱,两人热情抱着,对方亲热道: “宇文兄弟。我的人已经齐了,你这边什么时候可以。” 宇文集淡淡一笑,道: “可以了,随时都可以。” 对方诧异,道: “你有把握了。” 宇文集道: “当然。” 三月下旬,前往索罗支援的定州兵马反被索罗诛杀,定州副将当场砍杀将领头颅投诚,定州兵马损失惨重,随即番罗占领大辉部落领土人口奴隶兵马,又与索罗共同攻占莎渠、弥陆。 期间他们不断派兵骚扰定州,锦州简州调兵前往,宁州欲前往支援,被霍青山严令禁止。 宁州兵马若是出了大调动,很容易被北朔蒙兀西域联合侵略,宁州是驻守大地,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霍青山请奏领兵灭敌,皇帝封他为骠骑将军。 就在此时,宁州发生战乱,另有人私放囚徒,暴行规模之大一日之间被无辜杀害的百姓多 达上百人。 程磊、高安县侯等人纷纷请奏前往宁州带兵,皇上最终派程磊前去,北衙将军一职位由怀荣伯霍??暂时担任。 程磊还没带人到宁州呢,番罗已经带兵主攻定州了。 他们来势汹汹,手上还有人质。 林晓。 而且他们的一个将军还是霍青山的熟人——宇文集。 霍青山料到有宇文集在里面掺和,但没想到他居然通虏谋叛。 宁州囚徒战乱的事果然跟他有关,看样子他被流放充军这三四年还是做了一点事的。 宇文集让人把林晓押上来。 按照估计林晓再过半个多月就可以生了,现在她一举一动都很艰难,被敌人反绑了手,堵住了嘴,强行压制在地上,她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趋近成熟的生命,几乎每一下动弹都让林晓无比痛苦,脸上的水已经分不清是眼泪和汗水了。 她苏醒过来看到宇文集的那刻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 宇文集被流放三年多,霍青山回朝凤之后本来也该把他放了的,可是又接连出了几件大事,皇帝深感宇文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以宇文集没有被释放。 根据林晓残存的理智,她知道宇文集现在一定恨她和霍青山入骨,因为没有 她翻出来宇文集杀人的事,他还可以做自己的纨绔子弟。 可是……可是…… 林晓上气不接下气,出得气多进得气少。 又不是她逼宇文集杀人的。 而且宇文集居然通虏谋叛,这个罪名下来,本来还有一口气的宇文氏这下都得死得干干净净了。 林晓几乎瘫痪下去,被人强行提起来跪在地上,宇文集拿着一把弯刀抵着林晓肚子,林晓不得不小心提着一口气。 宇文集的声音响起,道: “霍青山,你和你妻子还有你的孩子都在我手上,不如这样,我跟你玩个好玩的。” 弯刀在林晓肚子上一转,宇文集笑道: “我们来猜猜看,你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若是我赢了,我就率领十五万兵马进攻定州,呵,你现在可能连两万兵马都没有吧。” “不过要是你赢了,我就退兵,等你的援兵到了再打,如何?出于对你的怜悯,你先说。” 林晓想起来一件事,她读犯罪心理学的时候学到过,生理功能有问题的男性变态犯罪的概率比较高。 包括不限于没有生育能力和生理功能障碍。 林晓心里痛骂宇文集这个生不出孩子的死变态,说不定他的生理功能也有问题。 第五百四十三章 同心劫三 宇文集等不及了,一把抓着林晓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向霍青山,他冷冷道: “霍青山,你还不快选,我可没耐心等。” 宇文集的刀尖抵着林晓的肚子,只差毫厘就可以剖开她的肚子。 林晓万念俱灰了,她忽然理解那些电视剧电影里男女主心中最重要的人被劫持后,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去死了。 不是为了不拖累男女主,是与其被慢慢地生理心理折磨而死,不如自己死个痛快。 她看着霍青山,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目光透露出来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死。 死了就全忘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现代的躯壳估计已经被火化了,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时空重叠,她还能不能再活一回。 霍青山道: “宇文集,冤有头债有主,你恨我应该冲我来,你这么做又算什么英雄。” 宇文集冷笑,霍青山还真的重视林晓啊。 宇文集道: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救她而已,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神色阴沉,道: “我猜她肚子里的是女孩……” 霍青山喝道: “宇文集住手!你若是敢伤害她,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莫说十五万兵马,你就是有百 万雄兵,我照样取你首级,大不了我与你同归于尽!” 宇文集知道霍青山武功很好,手上犹豫不决。 霍青山翻身下马,道: “宇文集,我跟你做交换,你把林晓平安放回来,我去做人质。” 宇文集看他道: “你又有什么阴谋。” 霍青山道: “没有,我只是在保护我的妻子而已。如果你不放心。” 他把身上的盔甲统统脱下来,武器丢下,叫来副将用绳索将他反缚。 霍青山道: “林晓快要临盆,你若是把她折磨死了也威胁不了我,这个交换很合算。” 番罗的将领也过来用戎语指着林晓道这女的活不了多久了,绑霍青山才有好处。 宇文集对霍青山不放心,挥刀指向霍青山道: “我知道你诡计多端。” 霍青山道: “那你想要怎么样。” 宇文集让人拿上一条铁链来,这是他们用来绑火化时的奴隶和动物的,钥匙在他手上。 十一道: “主子……” 霍青山让十一给他绑上,绳索加铁链,霍青山无法动弹。 他道: “现在你能把她放了吗?” 宇文集收刀,他带人把林晓提起来,林晓下腹部痛得她站 不起来,腿也迈不开,被强行拖着走。 霍青山道: “接到她后立刻带她走。” 十一道: “属下遵命。” 双方交换人质,十一将林晓打横抱起迅速回营。林晓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霍青山,泪水汗水模糊她的视线,只见宇文集抓住霍青山后好似狠狠在他后膝盖上踢了一脚,霍青山跪在地上。 难道霍青山就要这么被挟持了吗?他走了,定州该由谁来主持? 不过这好像不是她该关心的,她现在自身难保,要是大出血…… 宇文集狠狠扼住霍青山喉咙,眼睛好似能喷出火。 在宁州三年多,他被宁州的风沙侵扰得憔悴不堪,身体也大不如前,可是霍青山还是这么英俊潇洒的样子,他恨不得拿刀子划花他的脸,将其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 他把霍青山提起来,抓着他的后脖颈用戎语下令回营。 霍青山苦笑一笑,宇文集这个水平还带兵打仗。 他对宇文集轻声道: “宇文集,我教你一条兵法吧。” 宇文集没反应过来,霍青山道: “兵不厌诈。” 霍青山运功硬生生将身上的绳索和铁链震开,他迅速拧了宇文集一条胳膊反将其挟持 ,他手里抖出一个小小巧巧薄薄的刀来,是林晓很久之前送他的,说可以留着做暗器用。 确实很好用。 番罗兵马始料不及,主要是霍青山动静实在太快了! 他刚刚震碎铁链用了几乎十成的功力,飞出去的铁链绳索还打伤了旁边几个人,此举对身体损害很大,好在他贴身穿着金蚕丝软甲可以保护身体。 他现在身为右相主持定州政治还是领将,他要是真的做了俘虏那真是有损大凤国威。 可他不能让林晓做人质。 霍青山疾步飞身后退,用左脚支撑在地。西域这些人不会轻功,在这方面绝不是他的对手。 反应过来的番罗人下令出兵开战,霍青山身后的人下令弓箭手准备。 宇文集不停反抗,他身上也有暗器,抹了毒药的。 宇文集好不容易把暗器抖出来刺向霍青山腹部,可是霍青山同时往他后脖颈打了一下将其击晕。 宇文集身上一软,一不小心把暗器扎到了自己的手上。 身后两个人骑快马奔来,霍青山把宇文集向其中一马上一丢,迅速抓着另一人的手回去。 番罗兵马紧追其后,二人疯狂挥着鞭子,等进了安全范围后大凤兵马就弓箭齐出 击退番罗兵马。 霍青山翻身下马,右腿剧烈疼痛使得他几乎跪下,还好有人及时扶住他。 将领过来道: “大人这怎么办啊,对方有十五万兵马。” 定州的兵马根本不足万人。 大凤在边境的布防重心压在宁州上,其次是北边的兰州等地。 纵然霍青山武功高强,也不可能带着这些兵抵挡多久。 霍青山道: “慌什么,他们现在的兵马绝对没有那么多。” 他刚刚飞身的时候观察了一下,从他们前面的布阵来看,他们把主要兵力都横向排列压在前头,营造出一个人多势大的样子。 十五万应该是番罗整体的兵力,用来攻打大辉和莎渠弥陆的,同时还要和索罗做戏给大凤看。 最重要的是,霍青山看一眼宇文集: “就宇文集这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放心把那么多兵交给他。” 宇文集原本有几斤几两霍青山很清楚,他还以为这三四年宇文集因为磨砺成长了很多,看来他除了走投无路和丧心病狂什么也没学会。 霍青山道: “杀了他们那几个首领,先吓退他们。” 霍青山腿受伤了,可是还能骑马,抽出剑来冲锋陷阵顷刻间斩杀数个敌人。 第五百四十四章 同心劫四 霍青山本来就武功高强,虽然他没有上过战场,可是熟读兵法,此刻他心有斗志势不可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番罗的士兵看宇文集这么轻易眨眼睛就被霍青山擒拿,几个将领冲上去被霍青山持剑一眨眼就是一条胳膊一个头颅,甚至于霍青山可以将剑从他们胁下横过去砍穿他们的心脏。 霍青山脸上沾满了敌人的血,身上也落难灰尘尘埃。 没有领头的人,他们慌了阵脚,最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撤吧”,接着有人顺应道“先回去” 于是他们落荒而逃了,跑不及的人还是成为了大凤兵马的亡魂。 “大人大人,莫要恋战。” 一个将领骑马过来,他压低声音: “哀兵莫追,此刻我们兵马不多,守住士气更重要。” 霍青山现在勉强冷静下来,发觉胳膊身体手腕剧烈疼痛,他震碎绳索铁链不可能不受伤的,更重要的是可能受了内伤。 要是不及时调养回来,只怕有损寿元。 霍青山下令兵马回营,道守住这里。 将领道: “将军,我们此刻应该让宁州调兵过来。” 霍青山道: “番罗在莎渠弥陆一带还有兵马,宁州的兵调过来,左右受敌,你 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将领道: “可是定州的兵支撑不了这么久了。” 霍青山道: “这个自有办法。” 宁州的大部队不能动,但是他从程磊那了解过宁州的练兵,是分兵种的,他们会有奇袭部队,是先帝在时设置的。 可以抽调奇袭部队绕路破坏番罗的后营,扰乱他们阵脚。 但是大部队不能调动,一旦宁州大部队移动过来,蒙兀北朔出兵,那后果不堪设想。 北朔的英雄王赫赫有名,二十多年前大凤通过和亲的方式稳定下他们,北朔虽然没有入侵大凤,可是英雄王一直往北边西边扩张。 要是宁州失守,他就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霍青山心系林晓,迅速骑马回营,迎面是两个差役骑马奔来,见到霍青山勒马翻身下跪。 霍青山知道是军营里的人,勒马问: “出什么事了。” 差役哆嗦不敢言,道: “夫人,夫人她……生产之事有异,大夫不敢擅自做主。” 十一把林晓接回去自然不敢骑马的,可是马车走了没多久陪着的丫鬟就叫起来,林晓见红了。 其实林晓被劫走那么久,车马劳顿能坚持到现在不出事已经是个奇迹了。 用现代 医学解释,林晓的求生意志很强,心心念念是自己不能死不能出事她怀着孩子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的事,这种精神力支撑她平安活过这几天。 可是刚刚她获救了,心里安了一半,却又看到霍青山被劫持,心绪不宁,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求生欲像烟一样从手心溜走,任凭林晓怎么把握也无法将它留下。 郑大夫等人都还在赶来的路上,给林晓把脉的是他们从朝凤带来的,他也知道林晓的脉象,给她一把脉心下就大感不妙,又速速请来稳婆摸索了林晓的肚子,伏在林晓肚子上半天也感觉不到胎动。 再仔细把一回脉,大夫又大胆按按林晓肚子,得出一个可能——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 到了军营,霍青山下马,腿下不稳险些摔倒,幸而旁人及时扶住他。 霍青山到了自己营帐前,一股浓郁的药味混杂着血腥味传到他鼻中。 霍青山随手抓来一个人问: “林晓怎么样了。” 对方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霍青山满脸是血,任谁看了都会害怕。 见这人不成事,霍青山把她丢开,一边进营子里一边唤道: “十一!” 十一却在营帐之中,见到霍青山连忙跪下道: “主子……” 声音颤抖。 营帐里头血腥味越重,却不见有人端热水或者谁手上有沾满血的布条。 梁大夫并一个眼生的中年男子和妇人过来,那是他们临时找来的一个妇科大夫和稳婆来。 霍青山声音颤抖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妇科大夫道: “从脉象来看……尊夫……夫人……” 霍青山抓住他衣领道: “快说!” 他手刚一松,那大夫就跪了下来道: “从脉象来看,只怕已经是胎死腹中……” 稳婆也道: “夫人肚子来看已经快要生了,可是摸不到胎动……只怕是……早已经胎死腹中。” 霍青山闭上眼睛微微平复呼吸,道: “那怎么办?” 孩子没有了动静,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妇科大夫道: “按照寻常应该喂催产药将孩子催生下来,以免胎儿久留损伤母体。” 霍青山冷冷从齿间发声道: “那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大夫磕头道: “启禀大人……草民不敢用催产药。” 林晓本身就有见红,可是因为母体孱弱没有动力不能将孩子生下来,为了避免大出血,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先止血,施针喂药好不容 易止住。 现在林晓处于半昏迷状态,即使喂了催产药想要把孩子生下来也要耗费很大体力,最重要的是催产药本身就有破血化瘀的作用,要是贸然给林晓喂药很容易产生大出血。 所以他们不敢乱用药,只能先止血拖着。 霍青山问: “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梁大夫颤颤巍巍地道: “若是夫人能振作起来,集中精神把孩子生下来,再及时辅以止血补气良药,还是有五成胜算的。” 五成是安慰霍青山的,他连三成把握都没有。 霍青山走进内营,这帐子里挂了一块毛毯将营帐分为内外。 他蹲在林晓身边,现在林晓只有出得气没有进得气了,嘴唇白如纸,脸浮肿的厉害,肚子又突兀地立在那儿。 他摸摸林晓的手,冰凉的没有温度,轻轻唤一声: “林晓……林晓……” 林晓慢慢把眼睛睁开,吓了一跳。 霍青山脸上都是血,衣服也破了,还沾染着血。 这是浴血奋战过了。 不对,他不是被挟持了吗?怎么回来了?她是已经在这儿躺了好多天了?还是做梦了? 霍青山道: “我没出事,番罗的兵被我打回去了,你不用担心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同心劫五 林晓勉强吸一口气,心里艰难想,霍青山真厉害啊。 可是她好像不太行了。 霍青山握着她的手道: “林晓,你……已经动了胎气,大夫说你现在得振作起来把孩子生下来,否则拖得时间越长,对你身体越不利。” 林晓摇摇头,道: “不……不行……” 她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而且肚子痛得不行,她现在只有一个信念,最后唯一能紧紧攥在手里的沙,那就是不能现在生孩子,否则…… 林晓道: “我会死的……” 她有预感她现在生孩子一定会难产,搞不好还会大出血,要是止不住血她可能会没命的……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她不能现在生孩子。 霍青山拉着林晓的手,安慰她道: “不会的林晓,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打起精神来,你那么厉害那么坚强,一定可以的。相信我,好不好。” 看着霍青山的眼睛,林晓内心有一种荒凉。 霍青山道: “林晓,拖下去才更危险,现在是把孩子生下来的最佳时间,一定不会有事的,只要你振作起来,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让他们准备了上好的参片给你含着,你坚持一下,很快就可 以把孩子生下来的。” 林晓泪如泉涌,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一定糟糕到极点了,否则霍青山不会这么跟她说的。 霍青山给她擦着眼泪,血却染到了她的脸上,他伸手拿过热毛巾给她擦脸,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在她耳边道: “林晓,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相信他,相信自己。 林晓把眼睛闭上,很多事走马灯一样出现在她脑海里,仿佛她就要驾鹤西去了。 求人不如求己,长痛不如短痛。 生死有命,放手一搏。 林晓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却又很没有底气地点头。 霍青山道: “我会在这儿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不要害怕。” 林晓又点点头。 霍青山给大夫使了一个眼神,他们立刻去准备催产药,尽量用药效温和对孕妇身体伤害不大的,又多多备了止血的药物。 熬药的时候有人煮了一个红糖鸡蛋过来,大夫说林晓必须要先补点体力。 可是林晓牙口一点力气也没有,根本嚼不动咽不下东西,霍青山让他们准备点羊奶牛奶过来。 这个东西倒是好弄一些,他们立刻取来一囊羊奶来,霍青山喂她喝了几口林晓就摇头不要了。 又喝下催产的药物,林晓 惴惴不安,霍青山安抚她帮助她放松身体。 林晓羊水已经破了,可就是没有生产的动静,现在喝了催产药就等发动了。 霍青山帮她按摩背部放松身体,林晓抓着霍青山一只手,道: “别走……” 霍青山道: “放心,我不会走的,永远不会。” 过了没多久催产药就起了效果,林晓肚子开始有规律地痛起来,大夫和稳婆道要先痛一会,大概一个时辰然后就可以生了。 林晓心想,要等这么久啊。 又有人端来热水毛巾,霍青山接过后顺手给林晓擦洗脸和身体。 旁边人忍不住道: “大人,您身上还有血渍……” 原来是给他擦脸的。 霍青山胡乱把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又抹了抹手。 林晓心想生孩子应该要无菌环境,这样生她会不会细菌感染啊…… 她抓着霍青山道: “要拿干净的被褥,没人用过的,洗过暴晒过的……” 说完林晓心里又一灰,在这儿讲究什么。 霍青山道: “快去做。” 稳婆道: “这些被褥都是新的,绝对没人用过的。” 霍青山道: “多去备几天。” 他们便赶忙下去了。 霍青山揉揉林晓额头,等林 晓痛得更加频繁的时候,大夫连忙将切片的人参拿来给林晓含在舌下,然后男丁就退到毛毯外面。 可以生了。 林晓闭上眼睛,只觉得下腹部阵痛不止,有东西不停往下坠落。 稳婆打开被子看,已经是血淋淋一片了,于是鼓励林晓用力,多吸气呼气,痛得时候屏气用力。 霍青山一直和她握着手,林晓按照稳婆教得一直用力,痛得她几乎要把下嘴唇咬破。 霍青山道: “疼就喊出来,别咬自己。” 林晓不想喊,她想默默用力。 稳婆还让林晓继续用力,可是林晓已经尽力了,她抓着霍青山的那只手已经关节暴起白得渗人。 稳婆摸摸林晓肚子,持续了一刻多钟都没什么反应,只好又把大夫请进来。 两个大夫轮番把脉后神色复杂,目光请示霍青山,要借一步说话。 林晓抓着霍青山不让他走,拼尽力气道: “发生什么事,告诉我……告诉我……我要知道……” 霍青山不语,眼神示意大夫说出来。 大夫道: “之前的药效不够,恐怕需要加强才行。” 霍青山默默把眼睛闭上,林晓道: “好……” 她已经喝药了,多喝一点少喝一点,药效强弱 有什么关系。 她本来不想死,可是到了现在她却有了一个奇妙的、升华了的想法。 死是什么,灵魂脱离身体。 她现在好像进入到了一个高深的领域,突然看破了生死之间的距离。 他们准备了强效的催产药,又换了新的参片,开始了新一轮的接生。 这次的催产药真的是猛药,林晓感觉自己下半身要和上半身脱离,痛得眼泪汗水全部一起来,现在整个人被分离成了两份。 上半身在哭,下半身没有了知觉。 稳婆在声嘶力竭地喊着用力用力,腿踩住,用力。 霍青山的脸庞在她眼前,眼睛里好像是起了雾,又有阳光在后头。 林晓终于抑制不住,痛苦地叫出声来,她心里想,要是她让霍青山把她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他是不是会觉得她疯了。 真的这么做了,孩子兴许能活,她一定会死。 霍青山在林晓耳边道: “林晓,相信自己,相信我,好不好。” 林晓都听进去了,她莞尔一笑,麻木地机械地用力。 足足又过了四个时辰,一直到了子夜时分,林晓才诞下一个男婴。 可是孩子生下来没有啼哭,也没有呼吸,浑身青紫僵硬。 他已经逝去很久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同心劫六 霍青山看了孩子一眼,他紧紧闭着双眼,小小的身子和手脚蜷缩着。大夫道这个孩子应该很早就已经没了,只是林晓被下了药浑身无力无法将孩子生下来,一直拖延至今。 霍青山道: “做口棺材将他……安放好。” 他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这个孩子生下来便是了无生息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还活着的人。 不出意料的,林晓生完孩子后大出血了,她的身体经不起这些打击,两个大夫轮流上阵,施针喂药还有稳婆给她按摩肚子,勉强让大血止住了,可依旧有下红之状。 这已经是大夫预想的最好结果了。 现在林晓气若游丝脉象虚浮,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冰凉,心跳缓慢,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 这些事大夫不敢告诉霍青山,只敢说会拼尽全力去治疗林晓。 可是霍青山摸了摸林晓的脉,他什么都清楚了。 什么当归何首乌枸杞阿胶丹参他们都用上了,可是不见好转。 林晓一方面是大出血导致身体虚弱,另一方面是被劫持后数日劳顿且难免殚精竭虑心血耗损过度,且死胎在她腹内滞留许久产生毒素,损伤五脏六腑…… 他们现在 只能看林晓能不能平安撑过去。 霍青山道: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血也止住了,你们却跟我说没有把握保她的命。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想要陪葬。” 一字一句,没有狰狞的表情没有恐吓的语气,霍青山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眼睛通红。 几人纷纷跪下磕头说他们一定尽力尽力…… 霍青山道: “不管用什么办法,用什么药材,我要你们治好她,让她健康地长命百岁。否则,她少活一天,我就杀一个你们的家人,若是你们的九族不够,我就将你们九族的九族一块杀了!” 其他人不知道,但梁大夫明白,霍青山他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做得出来。 霍青山进了营帐,林晓此刻体力全无,因为连日没有好好休息现在也困得不行,眼皮子打架,可是她又不敢睡。 她害怕自己睡过去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身下的褥子换了又换总算是干净的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流了很多很多血,现在整个人冰凉无比,呼吸的力气也快没了。 霍青山复又进来,他道: “已经没事了,都好了。” 林晓道: “孩……孩子……” 呢…… 她费了那么大力气生下来的孩子,却连一面都还没有见到,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灵魂半脱离躯体的状态,当时好像都没听到孩子的哭声。 霍青山道: “孩子睡了。” 林晓想看看孩子,可是她说不出来话,胸腔酝酿半天才问出来: “男孩……女……” 霍青山道: “男孩……” 唔……他们之前想过如果是男孩的取名为“锡”,天锡,意为天赐。女孩的话就取名为“锦”字,其实这个名字还有些不妥,因为和清河公主的名字“瑾”同音了,只是林晓还没想到有什么同偏旁好听好看的字,霍青山说也不必拘泥于此。 锡,霍锡,霍天锡。 林晓真的快要扛不住了,一边是疼痛一边是困倦,她处于一种极端的状态里,她道: “我想看……孩……” 也不知道她睡着后能不能再醒来见到孩子。 霍青山道: “孩子睡了,过两天再见吧,不着急的。” 霍青山不敢告诉林晓孩子没了的事,他怕林晓经不住这个打击。 林晓真的很想见见孩子啊,她怀孕这么久生了那么久的孩子,现在她感觉自己 快要死了,要是见不了孩子一面好难受啊。 霍青山摸摸林晓额头,道: “你也睡会吧,好好休息一下。” 林晓真的困得很厉害,她无力地把眼睛闭上,她心里想,青山要是我死了你不要太快找新的,唉,你要找我也拦不了你,只要那人对孩子好就行,你可不能娶了新媳妇就做后爹啊。 此时的林晓全然不知道孩子已经去世了。 她安静地睡着了。 幽黄烛光下她的睡容静谧美好,脸白白的没有生气,嘴唇因为疼痛被咬破了,此刻结痂了有着狰狞的血色。 霍青山摸摸林晓的脉象,很微弱,但是保命还是可以的。 他此生并不信神佛保佑,可是现在,若是能让林晓安全度过比劫,他愿意折去十年寿命。又或者分一半寿命给她,两个人能够携手此生也是很好的事。 林晓睡过去后,霍青山让人好好护着她,又去看了一眼孩子。 这里一时半会找不到给孩子的棺椁,孩子被放置在后头一个小帐子里,通风阴凉可以让他的尸体保存得久一点。 他们已经把孩子擦洗干净了,虽然皮肤还皱皱的青青紫紫,可是没有了血污看起来到底是清秀 了些。 霍青山摸摸孩子的眼眶,他没有睁开眼睛,都没有看过这世界一眼,不知道父母的模样不知道万物的可爱,可他也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浑浊险恶。他死在了母亲的身体里,是一个温暖安全的地方,他应当没有痛楚和煎熬,是个幸福的死法。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许会是唯一一个孩子。 林晓生产艰难,孩子生下来后稳婆给她按摩肚子好恢复宫位和止血,可是她也说林晓生产如此困难,出血严重又宫位不正,对身体损伤太厉害了,少说一年半载内不能怀孕了,否则性命难保。就是过个两三年再怀孕,也伤身体。 大夫也道林晓能够保住性命就是好的了,有没有后遗症还得看时间等等。 言外之意,林晓很可能不能再生育了。 就是受孕了只怕还是会难产,会要了她的性命。 他们之前想过的,生两个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男孩取名为锡女孩取名为锦。 可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已经耗损掉林晓大半条命,纵然林晓还能生育,他又如何敢让她冒这个险呢。 霍青山在孩子旁边坐到了鸡鸣天亮时刻,头脑发胀思绪逐渐化为一个模糊的点。 第五百四十七章 同心劫七 他又去看了眼林晓,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从她眉毛可以看出她此刻仍旧痛苦。 可是会痛是好事,证明她还有知觉还能做出反应。 霍青山摸摸林晓的脉,心里就凉了半截,她的心跳也一下一下的,像是大树上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树枝。 他干咽一口气,揭开林晓被子,心里越发荒芜。他立马叫来梁大夫等人,问他们林晓究竟怎样。 他们只能道正在熬止血的药,定会竭力医治林晓。 霍青山冷冷道: “我要听实话。说!” 妇科大夫和梁大夫硬着头皮道,女人生产本就是极耗损元气的事,更何况林晓大月份被人劫持奔波,一路上定是没有得到周全保护,可谓是雪上加霜…… 妇科大夫道林晓现在只是停止了大出血,可是下红并未完全断,若是再不能完全调整过来,林晓元气难以恢复。 人失血过多,总归是死路一条。 霍青山头疼不已,他闭上眼睛只觉得无法呼吸,好像是周围和胸腔的气都被人用鞭子抽走了一样。 他费了好大力气,勉强胸腔挤出一丝力气去索取空气,却带来一阵猛烈的喷发,好像是要咳嗽却没有声音,最后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这血红得深沉,竟然有些发黑来。 梁大夫心里越发慌了,一个林晓还没治好,霍青山又气急攻心了! 他连忙给霍青山把脉,道霍青山的心脉受损,需要凝神静气,好好静养一段日子才行。 霍青山知道自己昨日运功太过损伤脏腑,若是他不好好调养调养只怕他的寿命也长久不了了。 霍青山抓住梁大夫的手道: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给她止住血。” 梁大夫被他这么一按,只觉得自己性命全在这一握中,心下不住打晃。 不过他到底见多识广些心气稳一些,他忽然想起来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道: “有一味药叫做雪莲的,产于神女山山顶,据说是雪女花的变种,花瓣几近透明,叶子带有白色绒毛,极其难得,是给女子止血调经的珍贵药材。我记得从前先帝的贵妃难产大出血就用得此物,效果甚好。” 先帝的贵妃就是襄王的生母庄贵妃。 梁大夫道: “只是此物长于神女山极高的地方,采摘困难,可遇不可求……” 霍青山看着梁大夫道: “你最好保佑这个雪莲真的能救她。” 梁大夫道: “雪莲是用来止血的,夫人现在元气大伤,内耗过 重有损寿元。” 霍青山道: “有话直说。” 梁大夫道: “草民知道,有一味药名叫灵芝子。长是灵芝茂盛之处,是灵芝精华汇聚而成,长约三寸状如初成型的胎儿,依稀可辩五官,通体微微发红,为回天延寿之良药。” 霍青山道: “真的有这种药?” 梁大夫道: “大人可写信回朝凤一问便知,昔年太祖皇帝还为雍州王时,容德皇后为护救太祖皇帝被刺杀,久伤不愈性命垂危,太祖皇帝由陲南一带获此物,果然治愈容德皇后,直至太祖皇帝驾崩,容德皇后悲痛过度绝食而逝,期间一直身体康健,焉知不是此药之效。” 陲南离定州甚远,且灵芝子一听便知有多么难得,上哪儿去找呢? 梁大夫这分明是推卸责任。 反正他已经提出怎么医治林晓了,找不到灵芝子是霍青山无能,又怎么能怪他呢。 可是霍青山也无能为力了,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先找到雪莲,神女山留在西边,或许找到它会容易点。 就是别人没有,大不了他亲自去神女山采! 霍青山回了营帐里,林晓因为施针而苏醒过来,可是她说不出话动不了身,两只眼睛艰难地看霍 青山一眼。 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霍青山摸着她的手,冷得好像寒冬里的雪,他道: “新的药很快就会送来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林晓发觉自己手指头还能动,在霍青山手上探索,霍青山意识到她要写字,于是摊平了手心感觉林晓的划动。 只有两笔,是“儿”的下半部分。 她想看孩子。 霍青山道: “外面风大,下午再看吧。” 林晓心里很慌很着急,为什么不肯让她看孩子? 霍青山哄着林晓,道: “不要想太多,孩子没事的,你好好休息就好。” 霍青山看林晓喝完了汤药,脉象没有变得更差,心里略略安了一点,有人过来请他。 外面战事不决,还需要他去主持。 原本定州的将军被副将杀了,他带着残留部队投降番罗,真是荒唐,竟然背叛大凤对番罗俯首称臣。 他在定州这么久居然没发现这么个祸害。 定州现在兵力太少,但是莎渠弥陆大辉等地都还有番罗的兵,他们的十五万兵马能抽五万压境就不错了。 霍青山坚信,宇文集那样的人是统领不了十五万兵马的,他要是手底下有这么多,在知道定州兵 马少的情况下应当是直接大军攻城的。 宇文集被他抓了之后昏迷到现在,军医看他脸色说他中毒了,又发现他手被刮伤且伤口有溃烂之势。 霍青山估计他是想暗杀自己,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么个蠢材,怎么可能有人放心将十五万兵马交到他手上。 霍青山下令一定要救活宇文集。 这个人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不管他知道多少番罗的内情,不管他掌握了多少宁州的机密,对霍青山都不重要。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宇文集那边便宜的死了。 他要将宇文集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今天番罗的兵马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收到信息驻守在索罗大辉的兵马开始移动,他们会集中兵力攻打定州,然后攻占莎渠弥陆后再打宁州。 调出一支小队前去勘察敌情,守住定州是没有问题的,再等几天同安一带会有支援,宁州那边的急先锋也会到达指定地点,如果对方非要全部力量攻打定州的话,那也只能让宁州兵马先来一部分了。 霍青山开始于定州、宁州、通州、肃州、锦州、简州等地找雪莲,若能找到他必有重谢。并让人快马加鞭加飞鸽传书前往朝凤城向皇上乞求寻找灵芝子。 第五百四十八章 同心劫八 三月中旬,朝凤城 此时宁州尚未战乱,定州兵马安然无恙,林晓被劫持的事就连霍青山都还不知道,他在安抚定州百姓民心,程磊在朝凤城却失去了所有的耳信,处于一种焦虑的时刻。 偏生此时卫萄开始阵痛,稳婆看是要生了。 女子头胎生育最为艰难,不过程磊早早请了最有经验的稳婆大夫,也一早收拾了干净房间作为产房,一应东西都是全的。 卫萄很是紧张,可是这种紧张不是源自于要生孩子了,而是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的紧张。 稳婆道生孩子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生完的,需要先痛上半天,让卫萄不要害怕,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说罢让人煮红糖鸡蛋来。 卫萄闻言止不住地皱眉,红糖鸡蛋她都快吃吐了,于是道厨房应该还有牛肉,做一些牛肉粥来吃罢。 稳婆哭笑不得,这卫萄嘴馋也不分时候,道红糖是补血的,牛肉生完孩子再吃。 卫萄摇头,表示一定要吃牛肉还要牛奶,再要些新鲜蔬果,还威胁说不给她做这些她就不吃红糖蛋。 稳婆无奈只能让人做去。 这些其实是林晓告诉她的,她让自己多吃猪瘦 肉和牛肉和羊瘦肉,多喝羊奶牛奶鸡蛋和虾,热热的吃下去都比红糖管用补血还不发胖。 虽然牛是用来耕地的,但是对于程磊而言弄几头牛给媳妇解馋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但是卫萄和林晓一样觉得破坏了耕种有些惴惴不安,因此很节制地吃。 她用过之后还有心思睡一会儿,到了傍晚阵痛更加明显,稳婆到这样便是要进入生的阶段了。 卫萄状态很好,她按照林晓教得法子饮食,每天坚持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也不觉得肚子十分累赘,没有胖很多但是力气是有的。 稳婆还有心思哄她,现在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满月的时候她也满了十八。 分娩没有卫萄想得那么艰难,酉时初开始,到了戌时就生下来了,是个白白嫩嫩的六斤多重的女孩,母女平安。 程磊一直等在外头,听到这个消息放松了些,旁边佳慧佳丽闻言窃喜。 程磊要进去看看孩子,稳婆拦着道产房阴气重,男人是不能进去的,他们把孩子抱出来到厢房给程磊看看。 这个孩子刚生下来,大大的脑袋,粉粉灰灰带着点紫色,皮肤皱皱的。 稳婆也不敢让程磊多带,抱一会就带下去了 。 对于孩子是男是女,程磊本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若是个男孩会更好,他是武将,若是有战事他被指派的可能性最高,若是早一些有个男孩也能减免一点后顾之忧了。 更何况现在边陲不安定。 因为程磊添女,宫里也给他放了三天的假,第二天就有人给他送来贺贴等等,卫家的人得到消息也上门拜访,可是卫萄坐月子不能吹风不能这样那样的,压根没能见到她面。 现在卫萄每天当归阿胶花胶的补身体,怀孕没胖很多,坐月子几天就胖了一圈。 她也是第二天中午才见到孩子,孩子还没睁开眼睛,整个人大大脑袋小胳膊小腿的,抱在怀里有不安稳的踏实。 卫萄抱了会孩子就让人拿纸笔来给林晓写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现在林晓还在简州,于是信便送到简州城去。 她还在算信什么时候能到简州城,什么时候能等来林晓的回信,却先迎来程磊请命去宁州带兵出征的消息。 因为请命的人多,皇上还没选定人手,但是程磊已经让人收拾东西了,高安侯年纪大了霍??从未去过宁州,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含羞把这件事告诉卫萄,犹如晴天霹 雳一样打在她头上。 卫萄道: “宁州出了战事?” 含羞道: “好像不止呢,说是什么番国打了过来,定州的兵马都没了。” 定州…… 卫萄的心不住地往下面坠,让含羞去打探消息,坐了一小下想让人去问听不真切,还是自己去问程磊才好。 于是让人给她梳头更衣熏香,要去找程磊。 旁边的嬷嬷看了跺脚,苦劝道: “这才坐了几天月子,这样可是要落下后遗症的。” 卫萄不顾这些,跑去外书房找程磊了。 他正在见人,根本没有空见卫萄,卫萄就在外头坐了一个多时辰,等里头的几个人走了才进去。 程磊道: “你怎么来了。” 卫萄开门见山: “西边要打仗了?” 程磊道: “这你不用管。” 卫萄: “国家有难,我不能上战场,难道还不能知道情况了吗!” 她语气软和半分,道: “你要上阵杀敌,总得让我知道你去得是哪儿,情形如何,敌人是谁,可有几成胜算。” 程磊看一眼卫萄,道: “番罗联合索罗使诈,骗定州出兵营救索罗,定州副将杀了将军导致定州兵马尽灭于 索罗。现在番罗出兵攻打定州,定州兵力已不足一万,由青山带领。” 卫萄心下不住地发虚,腿也软了,道: “你要去定州支援?” 程磊道: “不,我要先去宁州。” 一来为了防止边疆将军拥兵自重,宁州的将军不能直接统帅大军,他们只能防御打探敌情,必要时候派出支队游走。 要统领大军必须要皇上允准给兵符才行。 二来,程磊收到消息蒙兀等北国会趁机潜入宁州等地生事。 所以他早就让人提醒霍青山小心定州等地出现战乱,可是他没想到索罗竟然会背叛大凤。 更重要的是他的亲信心腹突然没了消息,有可能他们的身份被拆穿已经死在敌人手里。 卫萄小心问: “这么说来,霍大哥在定州领兵,那林姐姐他们在简州就没什么危险,对吗。” 程磊带着点诧异地看向林晓,又有点悲伤,他转过身去,卫萄立马绕到他前头追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程磊凝眉看着卫萄道: “简州城半月前发生战乱,林晓被人掳走了,可能是番罗奸细做得。” 卫萄闻言只觉得气血上涌,头重脚轻,整个人挡也挡不住地向后倒了去。 第五百四十九章 同心劫九 大夫道卫萄这是气血攻心所以晕了过去,把气顺过来就好。只是她还在坐月子,情绪不能起伏太大,否则亏损了身子。 程磊在屋内坐了一会,让人给他收拾行李,进了军营用不着什么考究的衣服,只不过那儿清早很冷,带一件厚衣服是有必要的,另外多带一些药是正经。 卫萄醒来后就要见程磊,虽然夜深了,可是程磊并未睡,闻言便去见她了,不料卫萄见了他第一句话就是要跟他一块去宁州。 程磊只说了两个字: “胡闹!” 宁州乃是边防要地,且环境不好,人情复杂,卫萄还在坐月子怎么能这样千里奔波。 程磊在屋内转了两步,道: “你去了也是添乱。” 卫萄闻言闷闷地哭了起来,程磊又盯着她道: “你去宁州也不是为了我,竟然是为了林晓,我理解不了,你视她如此重要吗?” 卫萄哭了一会儿道: “姐姐对我这么好,她如今出事,我怎能安心呢。” 程磊无法理解卫萄,道: “林晓的事自然有青山操心,你在这儿等消息就是了,你若是跟过去,自己养不好身子不说,还反过来要人担心你。回头林晓知道了 ,也自责不已。” 可卫萄只是哭,程磊道: “你好好珍重自己,打仗的事有我们男人撑着。” 果然皇上任命程磊前去宁州,那儿他比较熟,他的职位由怀荣伯暂领。 程磊收拾好行囊带上人手前往宁州,程夫人也要给他打点随行人员,可是军营哪里用这些,程磊却把香玉奴带过去了。他只会说几句简单戎语,听起来困难,有她在会方便很多。 在赶路的时候程磊收到消息,宁州囚徒战乱乱逃窜,宇文集通虏谋叛成为番罗将军带兵攻打定州,并以林晓为人质。 只不过宇文集实在是中看不中用,他竟然在数万大军眼皮子底下被霍青山反捉拿回去,目前局势尚好。 另外有霍青山知道程磊前来,送上密函一封。 程磊看完信之后心里一惊,默默将其焚毁。 …… 定州营 林晓醒来时辨不清外面的天光,旁边有丫鬟和婆子在侯着,见她醒来问她要水要吃不要。 林晓肚子还痛着,她下半身瘫痪了似的动弹不得,上半身胳膊能用点劲,可是头昏沉沉的,浑身冰凉凉的。 她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林晓难过地哭了出来,她就知道她 要是生了孩子一定会出事的,轻则大出血没了半条命生死攸关,重则直接去世。 林晓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流逝,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丫鬟见她哭了慌得不行,她们是定州原本驻将的丫鬟,现在主子死了,若是再照顾不好林晓只怕自己的命也要没了。 稳婆看了看林晓身下,道: “女子生产完后会有恶露排出,这属实正常,不算是出血,夫人千万莫慌,您这心里一没底,再强的身子也得亏了一半多。” 她们用红糖煮了鸡蛋来给林晓吃,结果林晓只咬了一口就被那种甜腻的味道齁了个痛苦出来,摇头闭嘴坚决不肯吃了。 根据现代营养学与医学来说,吃红糖不如吃红肉,新鲜蔬菜瓜果富含各种营养,这不比红糖强? 婆子苦口婆心,劝林晓这是补血的,必须吃。 可是林晓一来不饿,她肚子现在只有痛!二来嘴巴里全是浓郁的药味和甜腻的红糖味,要她吃东西也是折磨。 劝不动林晓,她们头皮发麻,偏生霍青山又趁着晚饭的时间过来看她了,于是抢先跪下来道林晓什么也吃不下去,她们劝了半天也没用。 霍青山摸了摸 林晓的脉,还是老样子。 他道: “你很久没吃东西了,不饿吗?” 饿? 林晓没感觉,她只剩痛苦了,事实上痛到一种境界,连这唯一的苦楚也快忘却,她觉得这是死亡的前奏。 她前世死之前就是这样的,巨大的冲击,一开始不会痛,然后是剧烈疼痛,然后就会获得一种超脱的自由,好像得到了升华,仿佛进入了一种虚空的领域,一下子就看破红尘了。 霍青山道: “吃点东西吧,我让他们做了你最爱吃的。” 最爱吃的?是羊肉煲还是烤鸭,或者虾仁馄饨等等,其实她爱吃的挺多。 可是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啊。 人把食物端上来,一碗羊肉汤和清汤煮得薄如蝉翼羊肉片,旁边放了蘸酱。 大夫说林晓现在多吃点羊肉对身体好。 霍青山舀了一勺汤吹了一会又尝了一口才喂林晓,道: “这儿的羊肉味道很好,你尝尝。” 可是林晓只喝了两口汤,吃了一片肉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她摇摇头,不想吃,吃不下去。 霍青山看林晓表情痛苦,心里也备受煎熬,道: “那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林晓好像 没什么想吃的东西,她想看看她的孩子,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却见不到自己的孩子,这种生离死别太过折磨人了。 她看看霍青山,霍青山很害怕林晓说要见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林晓这件事,只能道: “你得先吃点东西。” 林晓心里很是荒凉,她又哭了起来,这几天流得眼泪比过去几年的都多。 她道: “有西瓜吗。” 她也没那么讲究,要什么千年人参鹿茸雪燕的,但是她很渴,可是水又解不了她的渴,她觉得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像是热的知觉。 她突然疯狂想吃西瓜,西瓜汁在嘴里被挤压出来的感觉一定很美妙。 霍青山淡淡道: “好,你等等,我让他们立马送来。” 霍青山出去后林晓忽然想,现在几月了,有西瓜吗? 接到霍青山指令的人内心也有同样疑惑,有人大着胆子道: “西瓜还有一个月才熟……” 霍青山没有感情地看向他,那人立马跪下,霍青山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只差一个月而已,去西瓜地里找,定州没有就去宁州通州肃州,八百里加急,不论跑死多少匹马,我要在三天内看到熟了的西瓜。” 第五百五十章 命不该绝 次日,宁州急先锋部队突袭番罗大军获得成功,诛杀番罗数千将士缴获兵马若干,并打探得敌情。 番罗位于莎渠弥陆的军队不到四万,大辉留守两万多。 难道剩下近十万大军都留在索罗要进攻定州? 不会的,宇文集带不了那么多兵,宇文集在交战的时候估计定州兵力不足两万,那么他最多可能带了四五万兵。那剩下的几万军队会不会还蛰伏在某处? 霍青山看地图,蒙兀在宁州的东北处,离得远,那么多兵力借道去和蒙兀会和攻打宁州也不太现实,而且这么几万是攻不下宁州的。 可是接壤的西域戎国就是这么几处了,番罗能被兵带去哪儿呢? 宇文集还没醒过来也无法审问,霍青山只能继续派兵防守定州。 次日下午,便有人快马加鞭送来两个不大的西瓜。 真是上天垂怜,他们在沙土地里找到两个早熟的西瓜,也得亏现在是立夏了,要是再早半个月要吃西瓜,他们不知道得上哪儿找去了! 西瓜切开里面是红彤彤的喜人,霍青山尝了一口很甜,于是让人切块去籽喂给林晓。 林晓真的渴了,这个西瓜甜甜的她吃了好些又漱 口觉得算是满足地睡着了。 霍青山不敢离开,林晓现在生命太过脆弱,他真的害怕林晓会像风一样溜走。 没有雪莲的下落,给皇上的信也许仍未送到,他该怎么样。 可是由不得他多想,次日番罗集结兵马攻打定州了,这次领将的是番罗的王子。 霍青山知道此人是擅长领兵的,他不能马虎,亲自披挂上阵,以防御为主,是夜又带领千余兵马绕路突袭番罗,竟然以一敌数杀敌数千并破坏了番罗的马槽。 番罗选在这个时候出兵实在不是适合的时机,前段时间本来是马繁殖配种的时候,通常中原国家攻打外域的时候都会挑在这时候,所以霍青山很困惑他们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出兵。 是为了出奇制胜吗? 结果来看并不明智。 又过了一天霍青山才回营,吩咐好他们防守后迫不及待地去看林晓。 她精神好了些。 丫鬟说她这几天睡得更好了些,虽然吃不下食物,但是水果能吃一点,还想吃糖和奶酥。 霍青山却觉得像是回光返照,因为林晓的脉象没有任何的好转,脸色依旧苍白虚浮。 林晓却道: “我觉得我好多了,其实 我的病没那么严重。” 她前两天分别把两个甜西瓜都吃了,心满意足地睡觉甚至做好了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可是她却平安苏醒,甚至觉得自己身体舒服许多。 又睡了一觉到了今天林晓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低血糖了。 回想一下,她被劫持后灌了药又被绑了起来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几天下来各种赶路,吃的是滚烫的据说是安胎的药和稀粥,再要不就是硬塞两口干硬的干粮或者廉价肉包子。 一天两天可能还好,可她听人说如今立夏都过了,算下来她被绑架了有半个来月。 孕期本该注意饮食,可是她又昏迷又没得到好吃好喝低血糖了,加上生产出血过多。 再想想她这段时间的症状,头晕、心悸、乏力、出汗、神志不清乃至昏迷,这些正是严重低血糖的表现啊! 这么想古人给产妇吃红糖是有道理的,在医学知识和物资匮乏的时代,给孕妇吃热乎乎的红糖水真的可以避免她们因低血糖昏迷乃至出现生命危险。 只是林晓嘴里都是药味吃不下红糖这些甜腻的东西,要不是她想在死前满足口腹之欲,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明白了 这个道理的林晓感动地哭了,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内心在咆哮,我命不该绝! 霍青山想不到这层,他只知道看到林晓在哭,他内心也备受煎熬,联想到这些年这些天发生的事,他竟然也哭了起来。 林晓想给霍青山摸摸眼泪,他却已经转过身揩掉,还让人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林晓道: “孩子呢。” 好几天了她都没看到孩子。 霍青山沉默,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林晓这件事,他几乎一秒也坐不住,想要逃离于此。 可是他又怎么能走呢。 林晓的心止不住地沉着,她早就意识到了孩子可能不太好,她生得艰难,孩子可能胎里不足有什么病,或者发育不好很虚弱? 林晓从前没有涉足过此类知识,她不知道,孕妇低血糖会导致胎儿畸形、宫内窘迫,流产乃至胎死腹中。 她的孩子早已经死在了她的子宫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事实上,她没有因为连续低血糖而出现脑部缺血缺氧损伤神经成为植物人乃至脑死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些劫匪虽然粗暴,可是一日潦草的三餐和没熬到时辰的安胎药还是保了她的 命的。 林晓道: “孩子是不是病了。” 霍青山不语,林晓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什么病。” 霍青山心里道,孩子没有病,他安详地死去,没有经历太多痛苦, 林晓道: “告诉我……” 她是孩子的母亲,孩子病了她理应知道,或许她还能用现代医学知识解开孩子的病因。但前提是她得知道孩子怎么样了。 霍青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林晓说这件事,可他已经想不出理由来搪塞林晓。 林晓忽然暴躁,霍青山为什么这么拖拖拉拉的,她道: “到底怎么了。” 她情绪激动起来,好像感应到什么不安的事来。 面对霍青山的沉默,林晓忽然服软了,只是克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究竟出了怎样的事,霍青山始终不肯让她看孩子? 生了一个畸形儿? 林晓痛苦地闭上眼睛,霍青山摸着她的手腕,下定了莫大的决心道: “林晓……” 她缓缓睁开眼睛,霍青山呼吸困难,好不容易才道: “孩子……他……他已经……” 霍青山无法说下去,甚至不敢去看林晓的眼睛。 第五百五十一章 人命关天 按照古人的话说,孩子死的时候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算是一个没有牵挂痛苦的死法,没有沾染到俗世的烟火与险恶。 能够清清白白地投胎转世,来生也能够安享繁华。 林晓只觉得麻木,好像心突然空了一块。 林晓问道: “刚生下来就死了吗?” 霍青山的声音轻不可闻,浅浅地嗯了一声。 按照大夫的推断,孩子在腹内就已经没了气息。 林晓终于明白霍青山为什么不肯让她见孩子了,她真是低血糖太久了失去了原本的判断力和聪明机智。 她问: “孩子还在吗?” 她想见见孩子,哪怕是尸体。 霍青山让人把孩子抬来,定州还算是清凉的地方,加之霍青山注意通风又取来冷水冰块镇着,保存得还很好。 林晓被扶着半坐起来,孩子被裹在上好的锦缎里,可是再精致繁杂的布料也无法让孩子多半分生气。 他脸色青紫好像是窒息而亡的。 林晓不太懂妇科,只能用常规手段判断。 她摸了摸孩子,他的身体依旧柔软,就是怪冷的。 霍青山摸着林晓的背,道: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这是一句善意的谎言,大夫说这胎对林晓身体伤害 太大了,起码半年内不能同房,一年内不能怀孕,就是以后有幸能怀上,到了月份大的时候保胎和生产也会有很大的风险,大出血的概率很高。 稳婆给林晓接生的时候看林晓出那么多血生得又艰难,胎盘迟迟不下伸手去摸过,也说胞宫伤了,需要好好养个几年。 就是说林晓很难再怀孕了,纵然几年后再生育也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其实用现代医学名词分析,一是林晓低血糖加长时间昏迷,生产的时候宫缩动力不足,无奈用了很多催产活血的药,导致她出血太多。 二来胎死腹中的时间太长,影响了林晓的凝血功能,加之宫缩乏力,导致她的子宫出血很难完全愈合,这又是人体免疫力出了问题。 只不过古代没有凝血功能和人体免疫力的科学名词研究。 不过此时的林晓并不清楚这些,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去世了。 霍青山怕林晓伤心过度,千劝万劝把孩子抱下去了,说会找最好的木头给他打一个最好的棺材。 古人就是这样,视死如生。 生前要烈火烹油,死了也要风光大葬。 可是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又该如何安葬呢? 稳婆看林晓状况不对,顾不上忌讳,揭开 林晓被子看去,尽量冷静在霍青山耳边道: “大人,夫人见红了。” 霍青山看去,果然林晓身下红淋淋的,他安抚林晓道: “林晓别这样,冷静些,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不能再流血了。” 人身上能有多少血,林晓这养了不过两天,怎么还经得起下红。 林晓知道自己需要冷静需要平复,她明明不觉得悲愤欲绝不觉得肝肠寸断,可是她的身体就是忍不住颤抖,腹部好像在撕裂一般…… 稳婆给林晓揉了一会肚子,大夫又过来给林晓施针吃止血药,却不太见效。 梁大夫觉得这次林晓生死未卜了,自己的性命也悬了,他给霍青山磕头道林晓这是气急攻心导致的下红加重,加之她的胞衣没有全部下来,现在必须要雪莲入药,否则神仙难救。 他心想,若是能平安过了此劫他就带着霍青山赏赐的金银财宝立马走,要是回头他就狗! 霍青山道: “先给她止血。” 大夫无奈,只能什么阿胶当归先给林晓喂进去,她不吃红糖塞也得塞进去,止不住血那就先补一补也是好的。 霍青山找人,问雪莲可找到了。 他已经下令,谁能给他雪莲他必有重谢,天下人来人 往,所图所求不过为名为利。钱他有的是,至于名利,等他回朝提拔几个人是易如反掌的事。 还是说他们觉得定州保不住,他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被押解问罪……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霍青山现在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他不觉得番罗的大军是什么大事,因为北朔国力强盛,宁州兰州等地一直勤奋练兵终年不歇。若是程磊不能在番罗出兵前赶到宁州,大不了他冒险下令调动宁州军马也能抵抗番罗大军。 听他指令的人看出来此刻霍青山情绪已经非常低落了,这真是绝好的时机。 他借口内急去了隐蔽处,偷偷传信。 雪莲早就有了,这儿可以远远看去圣洁的神女山,雪莲这种珍惜高贵的药材在大凤远比西域更受欢迎,若是有采药人把好的雪莲卖到大凤,可以得到几百上千两,他们一生也吃不尽用不完。 而大凤人得到雪莲后再转卖给权贵,什么白银都只是粪土,他们可以得到黄金。 可是黄金跟官职跟权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那个人知道,霍青山一问人要雪莲就给,顶多得到他一句谢和谢银,非等到他抓心挠肝走投无路之际亲自将雪莲奉上,他才会感激不尽。 真没想 到,这霍青山也是个情种。 次日辰末,有数人骑马奔向定州军营,被人提刀拦下盘门。 对方亮出铜符,却是通州官员,对方道: “我是来给右相大人送雪莲的,此物金贵可耽误不得。” 他们要看一眼,里头是一朵奇异的花,对方道: “你快放行通传要紧。” 对方便去通报,霍青山只在军中帐里和衣而卧,听闻宁州官员亲自送来雪莲,他眼睛一睁立马醒了叫他过来。 霍青山看向那个官员,冷冷道: “你。” 这个官员是宇文珍,宇文家仅存不多的人,皇帝看在太后和太师份上留了他一命,在通州做闲职。 要知道其他牵扯谋逆的人,虽然得到圣上一时的宽恕,可不过几年都暴病而亡了。 宇文珍双手打开那檀木盒子,中间还是一个盒子,旁边放着冰块,又把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朵硕大的酷似莲花的晶凝剔透的花。 此物就是雪莲,货真价实,是给女子止血调经的最佳良药,尤其林晓体内有残留胞衣下不了,急需此物救命。他还带来了一个高明的大夫,一来擅长给女子治病,二来知道怎么将雪莲入药。 宇文珍道: “右相大人,人命关天啊。” 第五百五十二章 情深 大夫将雪莲分成两份,一份是给林晓落胞衣的,另一份则是产后崩漏的。 林晓喝完第一碗药等了约一个时辰,下腹又是一阵作痛,大夫安慰她道: “夫人不要怕,这是在催下胞衣,待胞衣下来再喝一碗药就可以止崩,胞宫也会慢慢愈合的。” 林晓听这个女子说话温柔,长相也是和蔼带着温暖善意的,心里便觉感动。 林晓道: “你是大夫?” 她微笑和林晓聊起来分散她的注意力,道: “我姓章,家在通州双河县,那儿有两条河流交汇,很美的。这个时候河边的芦苇脆嫩脆嫩的,柳树的叶子垂得像瀑布一样,风一吹满鼻子的清香。” 林晓听她慢慢说话,心里也觉舒服很多,道: “我以后要去看看。” 张氏道: “你去了问一家立早药庐的,那是我开的,到时候我带你去玩。” 林晓笑着点点头。 章氏跟她陆续说了许多话,林晓问这会她吃得是什么药。 她的胞衣没能完整下来,稳婆当时用手摸索过,怕伤了子宫只能取下了一部分,因为她生产之时已经喝了大量活血化瘀的药,现在血不能止住,他们说什么也不 敢再用什么重药了。 章氏道: “是雪莲,产自神女山山顶,是千金难求的珍贵药材,对女人很好的。” 又感慨一声: “霍右相对你当真是情深似海了。” 雪莲?是林晓认知里的雪莲吗? 不过现代雪莲被禁止挖采了,她也没见过。 林晓突然问: “我以后还能生孩子吗?” 章氏温柔笑看林晓,可说到这个问题她嘴角动了动不好回答。她听了稳婆梁大夫等人的话,知道林晓这胎对胞宫伤害是极大的,一两年之内肯定不能怀孕了,再怀孕也很可能大出血乃至胞宫破裂,到时候真是神仙也难救了。 林晓看章大夫表情就意识到什么,章大夫怕她情绪激动又伤了身体,忙道: “你还年轻呢,先好好养个几年,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林晓的残留胞衣下来,稳婆过来看了松了一口气,道: “下来了,都下来了。” 章氏也看了一眼,这东西滞留时间太长了,女子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么折磨。 她连忙让人把第二碗药端过来,上面还飘着三片几乎透明的花瓣,章氏道: “先把药喝了再把花瓣吃了。” 林晓按照她 的说法把药喝了,章氏道: “好了好了,放心吧,喝了这个药就不会有事的。” 她以前给通州刺史夫人治过病,也是产后出血胞衣下不来,用得也是雪莲,有了经验再做更有把握了。 只是刺史夫人到底没再生育过。 丫鬟把林晓被褥换了,又垫了厚实软绵的棉布吸恶露。 梁大夫也给林晓把脉,虽然流了血但是不严重,只要好好养着应当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接下来什么当归身干桂圆肉,补血的统统给林晓做一遍,但是章氏说吃得太多太杂对身体无益,把药方上的东西减了几样。 林晓觉得自己真的成了水做得骨肉,她也知道自己失血很多,所以饮食都要猪瘦肉羊肉汤粥,里面加碎菠菜或者各种肝脏,尽管她觉得很腥,可是为了保命她必须得吃。 就在林晓被要求安心养病的时候,玫瑰海棠等人也从简州来了,霍青山想得是她们照顾林晓久了比较熟悉她,所以让她们过来了。但是蓝宛霍溢都被留在了简州,简州虽然此前发生了战乱,但是定州在打仗,简州有士兵保护会安全点。 除此十二他们也过来了,还押解了许多人。 霍青山 安排好前线战事回来,十二等人正跪在偏帐前。霍青山的中帐现在是林晓在住,为了不打扰她,霍青山就让自己一切起居都在退了一丈多的偏帐里。 霍青山不看他一眼,先去看了看林晓,她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现在命暂且保住了,每天各种补血药材当水喝。 大夫说林晓是福大命大之人。 其实按照林晓的想法,她估计了自己有4000毫升的血,失血量应该在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一千二百毫升的濒界点内,否则她的自制力再强也得死。而且庆幸她不是短时间内迅速出了那么多血,梁大夫他们竭尽所能给她及时止血了。 现在林晓手脚依旧无力,但她觉得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以及自己做死,养两三个月会好起来的。 霍青山看林晓还在休息,就默默退出来进了偏帐,看了案上的各种文书。宁州的急先锋部队突袭又获得成功,程磊正在赶往宁州的路上,宇文集已经苏醒,可是这东西在宁州几年也不知道干了什么,竟然一点苦也吃不得,不过略微用了点刑他就又昏过去了。 很快文书都看完了,十二他们也跪了很久,霍青山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走到帐门看那大好阳光。 十二头低着,他跪得时间太久了,脸上都沁出了汗珠,可是身子却晃也不晃的。 其实他也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眼球全是红血丝,手心被划破了又被勒破。 霍青山看向十二后头那些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的人,他让十一把他们关押起来,又指着王不凡道: “他单独关押。” 王不凡极力挣扎,可是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任人推来推去。 “你们进来。” 十二他们起身,慢慢走进去,复又跪下。 霍青山道: “查清楚了。” 十二道: “他们都招供了。” 简州城战乱当天,他们都因为中了药纷纷倒地仍有林晓被劫走,事后追查当天出去的人只有他们几个武艺高强的出事了,像王不凡之流安然无恙。 他们出去一般是不吃东西的,水是自带的,检查发现药的确是下在水里的,能够接触他们水囊的只有自己人了。 再想起来那天王不凡等人殷勤鞍前马后倒水提东西的,更有人试图脱离管理出去,就被他们抓起来严刑拷打了。 十二亲自动手,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一个个竹筒倒豆子的承认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征战 原来他们在简州城的时候被人招至一个客栈,对他们威逼利诱,说他们一群人空有大志却得不到霍青山重用,还被人瞧不起。 若想要出人头地,必须做出一番事业来。 没有什么比忠心救主更能得到主子重用了,于是他们就和此人窜走策划在何处下手,怎么药倒林晓身边的人,怎么放走对方,回头又怎么救人。 可是他们做成事之后,对方却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他们这才知道上当了。 霍青山脸色阴沉。 这群人真是又贪心又蠢又恶毒,他们平时也不用做什么,白拿着林晓的银子好吃好喝,却还觉得不足,非要出点风头争几分面子来。 可是就凭借他们的资质,这辈子也别想得到什么人重用。 不过还有一点,王不凡拒不承认他有做过这件事,他的兄弟也道对方是先找到的王不凡,不过王不凡没有答应,是他们自己按捺不住去偷偷联系的。 霍青山看十二等人一眼。 王不凡既然知道有人意图加害林晓就该第一时间通知她才对,而且他的兄弟有二心便是他的失职。 王不凡无非是怕事情败露自己引火上身,又想出风头,于是 刻意纵容手下做这些事,事成了他有功,失败了也不关他什么事。 这等把戏是骗不过霍青山的。 霍青山道: “除了王不凡全部处死,将其头颅高悬示众。你们……” 他们出身暗卫,按照规定,未能护住救主,轻则脊杖鞭笞,重则死。 他们在来的路上得知林晓必行虽未受外伤,可是林晓胎气大动生下了一个死胎。 他们感觉自己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可是他们不能逃,要是跑了被霍青山追杀那就是生不如死,现在回来领罪还有一线生机。 霍青山下手狠,但是林晓心很软。 “鞭笞三十。”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鞭笞三十不是什么轻的惩罚,普通人几下鞭子都吃不消,像他们这样的人可以扛十来下,三十下即使全打在不同地方也会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不好好养一段时间是不行的。 可是也比死好过。 十二出去后道: “先让我杀了他们。” 当着王不凡的面,十二将他们松绑去了堵嘴,然后让他们跑。 是的,让他们跑,跑得慢的都会成为他刀剑下的亡魂。 那些人听了纷纷撒开腿往前跑,有的为了争取点 时间还故意把人撞倒好让他先死,可是他们再怎么跑也敌不过十二的速度。 惨叫四起,鲜血淋漓。任他们怎么抵抗,却怎么也躲不过死亡。 十二最后持剑砍向王不凡,在光逼近他头颅那一刻,王不凡被吓得尿裤子。 十二收剑,道: “你若是再有不安分的地方,下场会比他们更惨。” 王不凡已经被吓破了胆,他在胜天帮的时候也为了立威杀过人,那种上位者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是现在他才是那个待宰的羔羊。 十一让人把尸体打扫干净,十二等人下去受罚。 …… 程磊赶到宁州了,手持兵符和皇帝敕令,宁州全部军马乃至大小官员皆听他指挥,同时霍青山也收到皇帝新的旨意。 皇帝收到了霍青山的求助信,立刻回音表示得知他为了对抗番罗大军运功过甚伤及心脉而痛心不已,已经下令寻找灵芝子,嘱咐他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太过操劳。同时定州兵力不足,简州又发生战乱,为了保证定州百姓安全,特批他可以调控宁州定州锦州通州等地全部兵马。 其实就是皇帝给了霍青山更大的兵权,如果把定州宁州的兵 防划为一个整体,相当于霍青山是兵马大元帅,程磊为统将。 程磊接管宁州兵马后,先下令捉拿了宁州一个将领,严刑拷打。 再没有皇帝下令派将军来之前,居然敢跟霍青山提议借宁州兵马过去支援定州。 擅动宁州兵马按谋逆罪处置。 要是霍青山当时为了防御定州真的同意了,那宁州兵马或许在去的路上就要全军覆没了。 程磊另外派人带兵去定州支援,其中有他的心腹手下,他嘱咐道霍青山官职皆比他高,不出意外皇帝会让他统帅三军,让他们行事注意点。 实在是这些人平时在军营里待惯了,很容易没了分寸。 宁州援兵未到,番罗大军倾巢而出,这一下霍青山知道番罗剩下的军队到哪里去了。 原来番罗当日就留了个心眼,他们派兵攻打莎渠弥陆大辉索罗,当然索罗是个障眼法。索罗番罗原为一族之人,后来分裂,番罗国力越强,索罗恐怕被侵吞就向大凤示好。 可巧当年管这件事的人是宇文敦,也就是为什么宇文集能够和他们取得联系。 宇文集在宁州流放数年始终不能回京,心灰意冷,又见霍青山接连升官有所 怨怼,竟然通谋了索罗的人,但因为索罗兵力不足就又和番罗串联共同侵略大凤。 可是番罗也怕索罗使心眼,就留了几万兵马押在回吾,回吾是大国,不知道和番罗达成了什么协议容留他的兵马。 现在番罗的大军全部集结向定州发出攻击,也不知道定州这数千兵马能够撑得了多久。 霍青山武功再高,孤掌难鸣,他能够取得了番罗首领首级,可是十万大军又怎么能轻易敌过。 他下令疏散边防百姓,以防御为主,加急时间运送弓箭和巨石,以投石器护城,并且亲率兵马突袭,要斩杀番罗先锋部队。 可是霍青山这一杀就是四天,整整四天不见回信,番罗新一轮兵马已经进攻,现在定州将军硬着头皮布防巡逻。 在帐子里养病的林晓也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外面又在打仗了,最近她听力恢复了,可以听到外面人来人往,脚步整齐划一,玫瑰等人私下聊天的声音也传到她耳里,说外面仗打得那么凶险,附近百姓都驱散开了,他们可怎么办是好。 林晓病得起不来床,根本挪不了身子,他们只能留在这儿照顾她。 林晓只能默默叹息一声。 第五百五十四章 征战二 海棠听玫瑰抱怨许多,反过来劝她道: “不会有事的。” 玫瑰撇撇嘴道: “你倒是心大,我听说大人领兵出去几天了,一点信也没有……” 她越说越激动,海棠连忙拿手指堵她,往毛毯后头探头。 林晓听力很好,而且她睡眠不好,要是听见了影响身体就不好了。 这些当然毫不意外地被林晓听进去了,她也忍不住为霍青山捏一把汗。 霍青山武功很好是没错啦,可是他现在要面临地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好几万军队——她也不知道番罗有多少兵。 而定州兵马肯定不到一万,她在简州的时候就知道定州大部分兵马都在支援索罗的时候中计被番罗诛杀或者俘虏了。 林晓知道历史上有着名将军霍去病很擅长突袭以少胜多的,恰好他们都姓霍。 可是林晓心里没有底,虽然霍青山武功很高,可是打仗不是将军武功高就够了,根据她对霍青山的了解,他带兵会更顾全大局。 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林晓心想。 霍青山没有带兵去突袭番罗的先锋部队,而是持续押后去找了番罗的大部队。 他觉得定州现在还有奸细,于是先放出假消息要袭击定 州的先锋,再去击杀番罗大部队。 要是先锋部队提前部署,那他就可以确定了定州还有奸细了。 果然如他所料,番罗先锋的确应对了,主动攻击他之前部署的突袭地点,可是那儿空无一人。 霍青山趁此机会偷袭番罗后方部队,以两千兵马杀敌近五千,并生擒对方的四王,然后迅速撤离,迂回去定州,而此时的先锋部队因为收到了错误信息偏离了原本路线,给了霍青山回去的机会。 说来也是这四王有点子倒霉,他带领部队在大军右翼,正好被霍青山撞了个正着,他旗下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儿子被杀了,自己还被活捉了。 如此霍青山出行总共六天,赢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让番罗大军自乱阵脚,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他回营这天,看见那群喽啰的头颅已经腐烂发臭了,皱眉让他们取下来,换新的,又把番罗四王丢进去看守。 霍青山安全趁着夜色回来,众人喜不自胜,他挥挥手示意人把其中几人关押起来。 知道他要突袭番罗先锋的总共五个人,除了他还有四个。 宁可错杀一个,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嫌疑。 他洗干净脸和手,换下沾满血污的袍 子盔甲,问人林晓怎么样。 她虽然身体还很虚弱,可是大夫看来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坐月子期间不能动弹不能情绪激动等等,还有就是注意补血。 霍青山闻言便去中帐看了一眼林晓,外头点了两盏灯,毛毯内只有一个烛台在地上撑起一指光阴。 林晓现在有点怕黑,但是太亮又睡不着。 霍青山看去,海棠撑在床尾困得头点地,角落里玫瑰困得不行,已经拿毡子把自己裹了睡觉去。 霍青山给林晓掖了掖被子,她看起来好了些,那章大夫说胞衣下来会伴随出血,是最艰难的一关,如今那一关已经过去了,现在要紧的就是好好养着。 不能动气不能情绪激动,不能舟车劳顿不能激烈运动。 海棠见有人进来连忙强迫自己醒了,看清是霍青山吓得退后一步,然后过去摇了玫瑰两下。 玫瑰呓语两声,海棠还想叫她,霍青山看一眼过去,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说话。 玫瑰好不容易醒了要发牢骚,又被海棠捂住口鼻,这下总算醒了,看清是霍青山后忙站了起来。 霍青山到了毛毯外头,他懒得去偏帐了,那里现在已经是他办公地点,为了不影响林晓休 息又被挪远了些,他就在这儿一张毡子一个袍子歇息。 玫瑰匆匆出来给他倒温水热茶漱口,又伸手去脱他的盔甲。 霍青山挥手挡住,征战时刻他穿着盔甲睡会比较好,虽然他贴身还穿着软甲。 玫瑰便跪坐在旁边,给他把毯子掖好,然后就不走了。 霍青山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灯火下玫瑰低眉顺眼带着婉转的笑意,他道: “你在这儿做什么。” 玫瑰道: “奴婢给郎君守夜。” 霍青山道: “去伺候夫人。” 玫瑰微觉尴尬,只能起身去了后头继续裹着毯子睡觉了。 林晓本就不习惯有人守夜,好像生怕有人候着勾霍青山似的,现在林晓身体不好必须有人看着,可是她现在一天到晚总在睡觉,哪里就使唤人了。 她从简州赶过来,提心吊胆累得骨头疼,还是好好睡一觉比较好。 霍青山只歇了一个时辰就起来了,他还要去审问四王和嫌犯等人 宇文集是个没用的,四王他们却很有价值。 这次劝说以让他投降为主。 林晓醒了过来,丫鬟也换了蔷薇玉梨,她们先是告诉霍青山已经回来了,还生擒了番罗的四王等等。 林晓 闻言喜悦,肉粥都多喝了半碗,喝完她不着急睡了,等霍青山过来给她报平安。 可是今天霍青山来不了了,番罗在霍青山手上吃了大亏,于是奋起直上大军压境,最快明天上午,最晚明天晚上就能到,霍青山要带兵防御。 现在定州只有五千兵马,要等到宁州兵马前来支援,少不了需要一番苦战。 一天都没等到霍青山的林晓心里又有点荒凉,她知道战事肯定是很紧的,霍青山无暇顾着她。 可是她现在偏偏是一个大的累赘,她现在只能在床上躺着,都快躺出褥疮了,可是她的子宫伤口可能没有愈合,不能激烈运动。 比如马车颠簸,否则霍青山早就把她转移走了。 果然次日上午番罗大军压境,稍整片刻就要发起总攻。 危急关头,宇文集终于扛不住折磨吐露了一点事情真相。 他凭借什么和番罗索罗联合的真相。 因为说了也没用,东西不在他身上。 原来当年宇文敦很怕自己有朝一日树大根深被皇帝忌惮抄家灭族,早早留了一个心眼布在宁州定州一带,方便将来逃命。 他的心眼有金银财宝,也有人。 不是定州将领,也不是宁州的将军,而是…… 第五百五十五章 征战三 霍青山陷入一种恐慌之中,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头皮发麻,整个人焦虑不安,唤来人想让他们去准备马车。 定州兵马加上锦州简州的支援也就几千人了,无论如何也抵抗不过番罗大军的,宁州兵马只怕是不能按时赶来,定州已经是危在旦夕的事了,他要转移走林晓。 可是话到口边又哽咽住了,大夫千叮咛万嘱咐,林晓现在绝不能激烈运动,能躺着就别走,能坐就别站着,能多养养就养养。 林晓也完全能理解并照做,不过她能安心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只是胎盘太久不下导致毛细血管曲张破裂出血。虽然她不懂妇科,但是根据她的医学知识,不论身体什么器官受到裂开伤那都很可能会引发短时间内大量出血,从而引发失血性休克,压根容不得她活这么长时间。 就算中医再神奇,她也不信扎针可以治好这种内脏破裂。 所以她安然养病,也是不希望给霍青山带来任何烦忧。 可偏偏此时霍青山陷入两难的境地,在他眼里,把林晓送走她可能会因为大出血而死,不让她走就是陪自己死。 难道他此生竟然注定葬送在此吗? 一个 士兵急切跑来,上气不接下气。 霍青山道: “番罗出兵了?” 声音冷如霜雪。 对方摇头: “程将军带兵来了。” 说着露出洋溢的笑容,他们有救了! 现在程磊的军队离此不过五十来里了,就算番罗现在大军压境只要他们抵抗半个多时辰就能熬过去。 霍青山此刻竟然有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果然番罗大军集结攻城略地,霍青山调动兵力极力防御,约半个多时辰后程磊带领部分军队匆匆赶来,风尘仆仆。 有了程磊的助力霍青山轻松很多,跟霍青山研读兵法不同,程磊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人。 而且程磊也有他的尤其擅长之处。虽然他并不姓霍,但是他非常擅长轻骑突袭。于是霍青山坐镇调配总军,程磊带人突袭杀敌。 两个人配合下来,一天一夜的时间杀敌无数,番罗眼见得不到任何好处,只得偃旗息鼓暂且撤兵了。 他们再一次击退番罗兵马,整个定州营的人都在欢呼,他们兴奋地打扫战场,将敌人的尸体上的弓箭收集回来,脱下他们的盔甲又夺走他们的武器,然后取下他们的头颅作为战利品。 林晓在帐 子里听到外面那么吵那么笑就知道打了胜仗便开心一笑,海棠也过来高兴地说霍青山和程将军打了胜仗,杀了好几万的番罗人呢。 程将军? 林晓道: “程磊?” 海棠点点头。 他怎么来了?林晓猜如今打仗朝廷要派人过来,可是定州有霍青山啊。根据林晓对大凤边防的了解,程磊应该被派去宁州才对。 这也是霍青山想问程磊的,按照他们之前的通信,程磊在宁州领兵防止蒙兀入侵,并且派人带兵来支援霍青山。 霍青山还为此担忧,因为他在和宇文集对话过后觉得宁州兵马不会如期赶到,他甚至都想到自己要战死沙场的悲壮结局。 他难得的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最后还说了一句: “香玉奴她……” 程磊看着霍青山道: “我知道,她告诉我了。” 霍青山不太意外,这好像是程磊会带兵过来的一个很好的解释。 他们两个入帐,程磊脱下头盔,霍青山让人取酒来给他解解渴。 程磊痛饮了半坛子,把前因说清楚,道: “我本来是派宁州的宁远将军和我的手下带兵前来,他们都已经走了几天了,香玉奴突 然把事情都告诉了我。” 她是一个细作,来自于非文堂,而非文堂是当年宇文氏办理的。 不过这点算是弄巧成拙,香玉奴原本的用途自然不在于程磊,她原本负责收集边境消息的,没想到程磊看上了她让人给她赎身。那时候宇文家倒台,霍璇身死,他们这些细作无去无从,香玉奴的上线为了谋利干脆把她卖给程磊了。 真是阴差阳错。 他们这些细作都被喂了毒药,需要定时解毒,这几年香玉奴也一直在从接头人那拿解药,并且接受任务。只是程磊这个人看似多情实则无心,他压根不会把什么公务心事说给香玉奴听,香玉奴的上线除了让她从程磊那儿拿点钱来也做不了啥。 可是现在出现了变故,边境出了战事,宇文集谋逆逃跑,他们又找到非文堂的人四处联络,意图东山再起。 香玉奴作为程磊的侍妾,自然被要求从程磊那儿套情报给他们。 其实这一次是香玉奴主动要求跟程磊来的,程磊虽然惊讶,因为她从不主动提什么要求,但是想着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又是西域人,决定温情一把带她一起走。 霍青山看着程磊,忽然笑一下 。 程磊这是想要温情一把吗,是不是他心里清楚。 香玉奴在大军出发后,几经挣扎,还是把事情真相告诉了程磊。 番罗兵马是没法拦截宁州兵马,但是非文堂里的人花招很多,他们有许多方法可以俘获、挑拨离间那些将领的心。 尤其当程磊的心腹已经被人掉包的时候。 他感慨一句: “怪不得我这段时间总是收不到蒙兀和西域的消息,真的是遇害了。” 霍青山也懊恼,他根本就没接触过程磊的心腹,只怕他见到的就是假的了。 程磊听完那些后心情很复杂,可是他转念一想,忽然发觉事情糟糕了。 其实他的手下一直有些不服,因为他们觉得皇帝始终让霍青山压他一头,别的就算了,打仗这种事明明程磊更擅长…… 其实程磊当时也没有想很多,他就是隐约觉得不对,担心出了一点差池定州就会完了,于是立刻点兵追上大军前来支援霍青山。 霍青山也感慨万分,他曾经跟程磊说过,他有时候行事冲动过于意气用事了,一个武将还是该稳一些才好。 可现在他这种意气却救了自己一命,霍青山甚至为自己的心计而觉得卑鄙。 第五百五十六章 征战四 程磊又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笑道: “我真的来对了!” 霍青山错愕地看着程磊,他笑道: “我之前也不知道蒙兀那群人怎么想的,番罗打了这么久都不动兵,到了宁州才知道原来蒙兀自身难保了,北朔王要收服蒙兀。” “你说要是我不来,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打仗。” 闹了半天程磊来还是为了能够在战场上大展身手的,霍青山忍不住莞尔。 程磊喝够了酒,带着点斟酌地问: “嫂子怎么样了。” 他听说了林晓情况不好,程磊四处寻找雪莲的事。 霍青山神色沉郁,道: “她如今休养得好了些。” 程磊问: “那孩子……” 霍青山不说话,程磊知道了,露出点歉色来。 程磊道: “她在兵营里吗?” 霍青山点头,疑问看向他,好端端地问起这个来做什么。 程磊道: “香玉奴还在路上,她想来看看嫂子。” 霍青山越发带点疑惑地看着程磊,他笑一下道: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嫂子究竟有什么魔力,唉,我夫人听到她出事激动地都昏过去了,香玉奴也是,她路上对什么事都不关心, 就只问了霍夫人怎么样。我甚至怀疑,她是怕林晓出事才跟我坦白的。” 林晓和卫萄关系很好霍青山是知道的,可是林晓怎么和香玉奴关系也好了,她们接触很少啊。 霍青山道: “所以香玉奴为什么跟你坦白。” 程磊一笑: “还能为什么,我若战死沙场她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要么继续做细作,要么继续被卖,跟着我衣食无忧不好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然,程磊想也许是到了宁州后,程磊说了一句: “这一带有很多珍惜药材,等打完仗我找个大夫给你调养身体,回去给我生个孩子。” 程磊现在对香玉奴好也只是一时的,他这种人多情又无情,等他遇到更美貌更和他意的女子后,香玉奴也会被他抛之脑后的,可是有了孩子她就能在程家立足了。 香玉奴或许是被感动了吧。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处理好各种军务,又去巡营一回,程磊在东侧的帐子里去休息了。他赶了一路,又打了一天的仗,实在是很累了。 霍青山自然去看了林晓,她现在处于清醒状态,看到霍青山露出一个笑来。 霍青山道他们击退了番罗兵马 ,杀敌近一万多人,战绩斐然,定州目前是安全的。 至于为什么是目前,霍青山绝不满足于击退番罗,这些人狼子野心,不一次性把他们打趴下他们是不会听话的。 林晓抬手去摸霍青山的脸,脸没有受伤。 霍青山亲了她一口,甜滋滋的,道: “吃过糖了。” 林晓点头: “蜜糖。” 霍青山又亲了亲她额头,道: “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 这儿虽然偏远了,可是有草原有沙地,养殖的牛羊很多,要吃肉是绝不会亏待了去的。 林晓现在胃口还是不佳,嘴巴也没什么滋味,所以不会特别提出什么要求,军营因为人多食物消耗很大,所以用得最多的是猪肉,她也就随和地吃着瘦肉粥,也没让厨房为了她每天专门杀只羊。 不得不说,这儿的猪肉出于量大的考虑,在味道上做出了点牺牲。 霍青山哄了哄林晓便去偏帐休息了,他们虽然累了很久,但是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又是一番巡逻布防。 程磊道他把霍青山说得那个将军放了,他是半无辜的。 之所以说他是半无辜,一是因为那个人的确不是什么奸细 ,二是因为他身为将领居然受人蛊惑要调兵。程磊觉得他有罪,罪不至死。 霍青山也放心了,他当时也是因为发觉中计所以让程磊务必处理他,现在得知对方实施得居然是计中计,便略懊悔。 不由好笑,都说是自乱阵脚,他素来一个极稳定的人物,却也乱了心神。 宁州其实不用太担心,莎渠弥陆虽然还在打可是没伤害到大凤,番罗的大军又都在索罗了,他们就把重心放在索罗上。 就是宁州出事了,程磊现在给霍青山解了燃眉之急,到时候也方便回宁州。 霍青山告诉了程磊自己的计划,他希望等中部的兵也过来定州支援后,定州宁州一同发力,灭索罗番罗,一直打到回吾。 如果回吾难以攻克的话,那就就中扶持一个小国作为临界点。 程磊没想到霍青山还有这打算,但是却很合他心意,道: “我初到宁州的时候蒙兀不安分,那时候我就奏请要攻打蒙兀,可是圣上不愿恋战,突袭成功后就让我回来。” 现在是番罗自己挑衅生事,且兵临城下了,可怨不得他们了吧。 他们又细细商量一会儿,结束了紧张的会谈之后霍青山问卫萄 应该已经生了,是男是女。 程磊道: “一个多月前就生了,是个女孩。” 霍青山道: “我的孩子若能平安生下来,倒能与你的孩子凑成一对。” 程磊不语,霍青山在他眼里是一个极其优秀的人,虽然他只大自己三岁,可是那种气度那种风华让他看起来仿佛一个久经风霜历经百年又不染世俗的流光溢彩的玉树。 霍青山能说出来这些话,内心定是极其难受失落苦闷的。 要是卫萄生下一个死胎,他也会难受的。 虽然他也不怎么爱卫萄。 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为了防止下毒他们的饮食要完全不同,也是分开的人做。 霍青山之前抓了几个奸细,都不肯招供,要是他脾气再不好一点就把他们全杀了。 反正战场上生死不定,多死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这是难得的悠闲时候,霍青山便去和林晓共进晚餐。 她现在恢复了点,可以坐在床上自己慢慢吃饭,案几上摆着的都是清淡菜。 玫瑰见霍青山过来用餐,连忙去端了一份羊排上来,这不是林晓要吃的,她不愿意麻烦炊事营的人,可是他们却上赶着奉承,林晓不吃就都便宜了她。 第五百五十七章 征战五 可是霍青山看着那些菜不动筷子,道: “你们试过毒了?” 玫瑰闻言愣了一下,海棠道: “除了这羊排,都试过了。” 于是立马拿了银筷试了羊排,还自己吃了一块。 霍青山道: “所有饮食都要试毒,不能马虎。” 她们纷纷应了,霍青山这才吃了起来。 霍青山问她还记得香玉奴吗。 林晓道: “记得。” 不仅记得,还记得很清楚,毕竟香玉奴真的是个十足的大美人。 霍青山道: “她也来了,过两天来看你。” 林晓有点受宠若惊,道: “专程来看我?” 霍青山点头,林晓疑惑道: “我和她也没很熟啊。” 他们仅有的几次接触就是之前过节、行宫,她对她除了长得很美身材很好不太爱说话以外没什么深刻印象了。 霍青山把香玉奴的事说了,林晓惊讶。 她的惊讶有好几重,一是震撼于宇文家的势力真是怎么清也清不完。二是香玉奴居然是卧底,还被程磊感化了。三是香玉奴要来看她。 林晓快要消化不了这些了。 霍青山捏捏林晓的脸,都没有什么肉,道: “程磊为了这个都吃醋了,说怎么他的夫人侍妾一个个 都那么喜欢你。” 林晓莞尔,道: “这就是我的魅力,况且喜欢你的人也很多啊,还不许有人喜欢我吗。” 霍青山道: “可喜欢你的都是女人。” 林晓道: “你能确定没有男人喜欢你吗?” 林晓说着说着就笑了,脸上逐渐泛起点血色来。 看到她开心,霍青山也高兴起来,不过说喜欢来,霍青山还有一件事,道: “当日在简州你被劫持是王不凡和他的手下为了立功而配合外人做得。” 林晓凝眉,这个王不凡真是有种扶不上墙的感觉,居然想出这种点子来,让她想起来当年的高安县子,在霍青山的求情下皇帝没杀他。 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 林晓心忽然纠结,道: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她还是不想王不凡死,霍青山喂了林晓吃一口肉糜蒸蛋,道: “我知道你不愿意王不凡死,他活得好好的。” 霍青山只说了王不凡的事,剩下的人都被他杀了,尸体都烂了。 霍青山知道林晓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也相信林晓不会为了这件事跟他怄气。那群人为了一己私欲导致林晓被绑架,害她胎死腹中,如果林晓还要给他们求情,霍青山要开始思 索林晓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林晓问霍青山接下来要怎么处置王不凡。 霍青山道: “我打算过后给他娶一个媳妇,希望他有了家庭后他能脚踏实地求上进。” 林晓愣愣地看着霍青山,心想他啥时候这么好心了。 居然不把王不凡凌迟处死。 林晓问: “你打算给他娶谁啊。” 霍青山道: “这个看你觉得谁好。” 林晓脸都快皱在一起了,说实话就王不凡那个人的举止行为等等,林晓觉得谁嫁给他都很委屈。 霍青山又是一笑,他这一笑仿佛把刚刚说得话都化作了笑谈。 旁边的玫瑰听了却心惊动魄,霍青山要给王不凡娶媳妇?王不凡这样的人肯定娶不到什么名门闺秀的,霍青山很可能指身边一个丫鬟给他。 那不就是从她和海棠蔷薇玉梨里面选? 玫瑰心里慌得不行,要是自己被选中,她的所有梦和所有筹谋都化作泡沫了。 她开始试探别人,海棠蔷薇玉梨,她隐隐觉得林晓最喜欢的是海棠,可能会把这个事给海棠?玉梨平时最没存在感,可能会被搪塞过去, 玫瑰觉得最保险的方法不是让别人顶上去,而是自己抢先一步做了霍青山的女人。 外面 又是一场战役,这次霍青山和程磊直接带兵追了出去,放话说要把对方杀得落荒而逃。 就在他们浴血奋战的时候,香玉奴到了军营。 这时候章氏正在给林晓把脉,香玉奴在海棠的指引下进了帐子里给她请安,她追不上程磊的速度,程磊就让一些人保护她自己先过来了。 香玉奴问林晓身体怎么样了,她回答到自己好多了。 章大夫的医术真的不错,林晓喝了那雪莲药之后感觉肚子真的没那么疼,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恶露也排得比较干净了,没有出血了, 香玉奴道卫萄生了个女儿,林晓点点头,想起来自己的儿子,说不了什么话。 章氏细细笑看了会香玉奴,她不抹脂粉的时候看起来有素净纯洁的美,只是她看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主动问能不能给她把脉。 香玉奴把手伸出去,章氏把脉后又问她月信之类的问题,还问她是不是中毒了,听得林晓一愣一愣的,章氏医术真强。 章氏道香玉奴身体亏损严重,喝了很多阴寒的药物导致身体难以怀孕。 林晓问: “能治吗?” 章氏道: “现在她有些病,调养过来应该是可以的。” 林晓不喜不乐,因为她不知道 对于香玉奴而言能生孩子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或者说和程磊在一起就真的是个好归宿吗? 林晓真的是自己一团乱麻呢,还在操心别人的情劫。 林晓问: “她中的毒可以解吗?” 章氏道: “那我得知道毒药是什么才行。” 可是香玉奴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林晓道: “这个应该可以知道的。” 宇文集还在他们手上呢。 不过林晓不知道宇文珍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的雪莲是宇文珍无私奉献的。 林晓想和香玉奴单独聊聊,她们便都下去了,林晓还让香玉奴坐过来,问她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非要过来看她。 香玉奴道: “其实我没有什么想和你说的。” 林晓问: “那你为什么要来看我。” 香玉奴道: “也不是我要来看你,我是受人之托。” 林晓道: “宇文集?” 香玉奴诧异地摇摇头,疑惑林晓怎么会想成他。 林晓道: “那是谁?” 香玉奴道: “是夫人,少夫人。” 也就是卫萄。 林晓哑然一笑,是卫萄,她想到哪儿去了,点头道: “是她就不意外了,她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你们关系很好啊。” 第五百五十八章 最好的安排 其实很多事情,冥冥之中都是最好的安排。 比如香玉奴一开始没打算跟程磊去宁州,她觉得自己去了就离死不远了,可是卫萄却求她去宁州找机会去定州看看林晓, 香玉奴虽然挺得程磊宠爱的,可是她身份卑微,程府就没人看得起她,只有卫萄会对她展露笑颜,她说若不是有林晓教导她许多道理,她也不会是一个完整的人。 卫萄把林晓夸得好像是神,香玉奴也接到上头指令跟着程磊套取消息,她觉得这好像是天神的指示,于是去求了程磊。 其实香玉奴大可以按着原本的进程出卖程磊换取解药,可是程磊看着宁州的草原,看着成群的牛羊马,看着母羊在喂小羊,突然心生感慨对香玉奴说战事解决后找大夫给她调养身子给他生个孩子, 程磊这么说只是情绪所至而已,他希望自己是多子多福的,同时他不像霍青山一样因为深爱着某个人从而觉得和别人生儿育女是一种背叛,他觉得香玉奴跟了自己那么久,要是因为某天他看上了别人香玉奴晚景凄凉好像显得自己过于冷血。 于是他想给香玉奴一个孩子,而且香玉奴长得这么漂亮,孩子会很好看。 可 是香玉奴却被程磊这句话打动了,她知道程磊的话多半是出于怜悯,可是她心里却乱腾腾的,回想起和程磊的点点滴滴,再想起卫萄口中的林晓,又想起林晓和霍青山的感情…… 她把事情和盘托出,希望程磊现在赶过去带领大军支援定州。 程磊到的时候非文堂的人已经对他的心腹和定远将军下手了,程磊心腹和他脾气一样有点意气用事又少了那种赤诚,眼见就要动摇打算晚几天去定州。 别说几天了,定州的情况晚几个时辰都是要人命的事。 其实香玉奴做好了被程磊杀得准备,可是跟杀了她相比,先去支援霍青山更重要。 她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平静,好像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下一秒就要饮一杯毒酒与世长辞。 林晓摸摸她的手,微笑道: “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 香玉奴摇摇头,林晓道: “他们现在打仗去了,你不会有事的,等程磊回来,哪怕他要伤害你,我也会保护你的,大不了你过来和我一起住。” 林晓的笑容淡淡的,带着岁月的温柔静好,给香玉奴一种安心的感觉。 林晓突然话锋一变,道: “你连死都不怕,怕 这些干什么。” 香玉奴又是莞尔。 …… 霍青山和程磊率军突袭百里,击杀番罗兵马,将番罗兵马打得落花流水的。 天气炎热,他们牵马去河边饮马休息,顺便取水清洁身体。 他们征战数日身上都挂了伤,程磊脸上也挂了彩,却不是被敌人打得,是杀敌杀得太起劲,不留神把自己伤了。 霍青山给他一瓶药擦脸,他们入朝为官要注意仪容仪表,脸上带伤不大好看。 这是开朝就创立下的习俗,毕竟他们的太祖皇帝就很帅。 霍青山则给身上擦伤,程磊皱眉: “你身上怎么有淤青。” 霍青山道: “之前他们劫持林晓,我去交换人质,为了脱身挣脱铁链,留了点淤青。” 这是“点”?这么久都还没消,程磊疑心会不会伤及他的脏腑。 硬用武功震碎铁链,霍青山真豁的出去。 霍青山盥洗后穿上衣服,他们商量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霍青山要把番罗索罗灭国,这么纯打有点累,他们制作一下新的计划。 又过数日,霍青山带兵回营,只有他回来了。 当然程磊绝不是战死了,他们只是分头行动了。 这次回来让他比 较惊喜的是,林晓下床了,可以走两步,还让人用轮椅推她出来晒太阳。 现在天气越发炎热了,兵营里臭烘烘的,好在霍青山营帐附近比较干净。 现在梁大夫倒不提灵芝子的事了,因为林晓身体的康复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没想到她身体底子那么好。 倒是霍青山的身体状况让他多担忧了一点,他本就受了内伤又连日作战,身体亏损没休养好会落下咯血后遗症的。 于是用灵芝等物炼制了药丸给霍青山,叮嘱他一天三次一次三颗,务必要服用。 霍青山道林晓现在好了再好不过,过几天他们可能要拔营,林晓要么去定州城,要么跟他们一块走。 林晓心想她若是跟霍青山走会是他的累赘,可是她不想去定州城, 于是她问: “你想我怎么选。” 霍青山道: “我想让你跟我走。” 林晓惊讶,道: “你要我跟你一起走?你不会担心我会拖累你们吗?” 霍青山摇头道: “你怎么会是拖累。” 他语气忽然低落下去: “我不想你再离开我视线了。” 他们每次长距离分开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林晓一笑,道: “ 我在你身上下了咒,要是你和我长时间长距离分开,你就会失落会痛苦会身心交瘁。” 霍青山道: “那这个咒你得下一辈子才行。” 林晓道: “这个咒只有你自己能解。” 其实哪有什么玄学什么咒,林晓甚至于连自己的穿越都硬用科学解释了一番。 只是霍青山太关心她了而已,太重视她而已。 霍青山道: “我永远不会解开这个咒。” 林晓一笑,霍青山让人收拾东西准备拔营。 他道: “到时候你的身体也会好许多,还可以看我上阵杀敌。” 林晓道: “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你打仗是为了让我看,弄得我好像什么红颜祸水,挑动你发起战争。” 霍青山道: “你给自己增添的心理压力太多,这战争是番罗引起的,他们可不认识你。不过我想让你看,的确是因为你对我而言算半个祸水了。” 林晓嘟嘟嘴,又道: “那另外一半算什么。” 霍青山把她推回帐子里,道: “另外半个算福星。” 林晓讶异,道: “我怎么就成福星了。” 霍青山道: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可不可以解释?” 第五百五十九章 最好的安排二 林晓有些不乐意,道: “这时候你可以不必说这么深奥的,你可以说肤浅一点,比如我做了什么事给你带来了什么好运。” 霍青山道: “那不如你自吹自擂一番。” 林晓想了想,自己有给霍青山带来什么好运吗?霍青山倒是因为自己被流放了快两年,还差点成了番罗的人质。 这么想自己哪里是半个祸水,整一个灾星,而且不出意外她还会引发一场新的“战争”,只是她现在不想跟霍青山说这个。 霍青山道: “先说近的吧,香玉奴,她可是想着你才和程磊坦白的。” 林晓一笑: “她分明是被程磊打动的。” 霍青山道: “那也有你的助力。再往远了些说,莫忘,若不是有你我岂能得到这么好的……人才。” 他本想亲昵一点,用“孩子”形容他,可是触及到伤心事赶忙换了个词。 还有大铜陵,也是林晓的热心找到玉贞才那么快破案。 还有林晓开办学堂,虽然她开学堂不为名利,可是却为霍青山收获了许多人脉。 但是这一点霍青山还是不跟林晓说了。 霍青山重新布防,安排了一下人手,他终于抓出 来军营里的内鬼,斩头示众,还把宇文集五花大绑拉出来。 是夜霍青山在偏帐休息,玫瑰捧着宵夜进来给霍青山用,霍青山没有胃口让她拿去备给林晓吃。 玫瑰不走,道她便是奉林晓之命来伺候霍青山的。 霍青山点点头,看着她发现她穿得单薄,虽然现在天气热了可是夜里还是冷的,于是一笑,道: “玫瑰。” 玫瑰浅笑看着霍青山,脖颈的肌肤白皙,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 霍青山道: “你伺候林晓多久了。” 玫瑰道: “快两年了。” 她是林晓和霍青山成亲后被提拔上来的,因为霍青山原本的几个丫鬟年纪大了都各有出路,霍青山道: “看样子你不太尽职,伺候夫人这么久还能说出这种谎话来。” 林晓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主动让丫鬟半夜来伺候他,她只会让霍青山自己早点洗洗睡了。 玫瑰脸色微红,道: “夫人现在身体不适,念自己不能陪伴大人,想大人军营忙碌,夜间有人在旁了解寂寞也是好的。” 霍青山道: “是这个道理。” 玫瑰又是浅笑,霍青山道: “我之前和程将军一同追击 番罗大军,饮马时还说起军营饮食衣物都不缺,就缺些女人,本要俘虏些番罗女子回来。现在既然你如此深明大义,不如就让你打头好了。” 还不等玫瑰色变,霍青山一把扼住她下巴,力气大得几乎可以捏碎她的骨头。 霍青山冷冷看着玫瑰,道: “真不明白,林晓对你们这么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还要这般背叛利用她?” 玫瑰又吓又痛,眼泪流了出来想要挣扎又不敢叫喊,怕得罪了霍青山真的被送去做营妓了。 霍青山冷冷道: “你这样的人,和那个王不凡果真是一对。” 霍青山把她丢在地上,玫瑰立马匍匐去求他饶命,说她知错了,她就是怕被许配给王不凡才大胆来找霍青山的。 霍青山怕她吵到林晓,让人堵住她的嘴,道: “既然如此,那就给你两条路,一去伺候军营的士兵,二去伺候王不凡,或者两个一起。” 玫瑰拼命摇头,霍青山道: “把她送给王不凡,说赏他做老婆了。” 士兵闻言把玫瑰拖走,任凭玫瑰挣扎地指甲都裂开一半,在抓她走的时候还趁机摸了她几把过过瘾。 第二天林晓醒来发现玫瑰 不见了,海棠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昨晚就不见她人。 后来还是霍青山自己说得,昨晚玫瑰自己过来说她心仪王不凡已久,于是他成全他们了。 林晓都惊呆了,问霍青山这是认真的? 玫瑰心仪王不凡?林晓难以相信,玫瑰作为她的贴身丫鬟,接触最多的男性就是霍青山。 诗说得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玫瑰每天看霍青山居然会看得上王不凡? 真是…… 林晓道: “爱情眼里出天仙。” 霍青山微笑道: “感情这种事就是很难说清楚。” 林晓还是觉得这也太潦草了,他们还没办婚礼呢,林晓觉得自己该给她一份嫁妆才对。 霍青山道: “打仗呢,哪里顾得这些,回去再弄吧。” 霍青山走后林晓又道是不是让玫瑰过来让她看一眼,玉梨道: “大人有吩咐,这儿军营都是男人,怪乱的,让我们轻易不要乱走呢。” 林晓也只得作罢,海棠犹豫不决,想告诉林晓一些事。 她和玫瑰相处得比较久,偶尔看她一些行为知道她一些想法,清楚玫瑰不可能看上王不凡的,应该是霍青山的意思,也 可能是玫瑰想去伺候霍青山反得罪了他。 只不过她身为奴婢,一边觉得作为丫鬟伺候男主人也是极为寻常的事,一边又品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共鸣来,最后想着当初就有人教过他们,作为奴婢就要先割了自己的耳朵挖了眼睛头,不能听的看的说的就要做聋子瞎子哑巴。 只有这样才伺候得好人。 林晓虽然心地善良,可她到底是他们的主子,而且她很爱霍青山,只想一个人拥有霍青山,要是她知道霍青山把玫瑰给王不凡有她想要爬床的缘故,恐怕更加生气仍有玫瑰生死了。 自从离开朝凤城以来,玫瑰时常跟海棠抱怨,同样是女人为何上天的安排如此不公平,有的人可以麻雀变凤凰,有的人要永远做麻雀。 可是海棠却觉得她们能伺候林晓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她也想,如果霍夫人不是林晓,或许她们还是有机会给霍青山做个通房的,但是难道能被霍青山宠幸就是好的吗?她倒觉得林晓会给她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休整两日,定州大军拔营前进,此前霍青山和程磊已经退敌百里,前方的障碍都被他们一扫而空,可以畅行无阻。 第五百六十章 灵芝子 前方的捷报不断传入京中,圣上大喜,跟着嘉奖的圣旨抵达军营里的,还有一样珍惜奇宝。 灵芝子 梁大夫看了都要暗自称奇,他知道皇帝是很宠爱霍青山的,但没想到能爱到这份上。 原来这灵芝子是当初梁大夫为了保命,情急之下跟霍青山说得。当然这东西有是有的,可是难找啊,太祖皇帝至今已过了百年有余,就没见到哪个皇帝找到第二个灵芝子。 况且此物药效可促进伤口愈合、止血补气、治病养身、延年益寿、养颜驻容。 延年益寿、养颜驻容,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梁大夫想皇帝就算找到了灵芝子也会留给自己用,没想到他真的赏给了霍青山。 他看此物也是大吃一惊,他只在书上看过这东西的描述,确实长约三寸通体微微发红,看起来像是一个五官初成的胎儿,鼻子嘴巴合起来的眼睛还有手和脚。 真乃稀世罕见。 皇帝还派了两个御医过来,他们便阅医书,找到当年太祖皇帝用此物的记载,道: “生吃即可,不过此物生吃有些腥味。” 梁大夫出来道林晓如今身体好转了,劝霍青山自己用此物养身体。 霍青山直接把灵芝子 带去给林晓了。 林晓也是头一回听说灵芝子这种东西,在看到实物后震惊了,心想这玩意是不是传说中的人参果?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崽,还通体发红。 这玩意生吃非常考验心理承受能力啊,还带有腥味。 霍青山验过此物无毒,劝林晓吃下去对她身体好的。 林晓真诚地拒绝地摇摇头,问: “真的能吃吗?” 这玩意历史上是不是只有太祖皇帝给容德皇后吃过?说不定其他药材生效呢? 其实她身体已经好了不少,还是算了吧。 大夫却道虽然本朝只有容德皇后吃过,可是太祖皇帝也是看了前朝医书史册记载才去找的灵芝子,可见此物有效。 林晓还是接受无能,她觉得这玩意长得太吓人了。 她理解了当年唐僧的心情。 霍青山苦口婆心劝林晓,林晓憋着嘴非常拒绝,最后终于松口道: “要不你先吃一口给我看看?” 她实在不敢做继太祖皇帝百年之后的第一人,她觉得晚上会做噩梦的,她死去的孩子会在梦里找她的。 而且很重要的是,林晓的认知里从来没有灵芝子这玩意的存在啊!她真好奇这个时空存在多少她闻所未闻的药材。 真是要命了,她生产至今,因为失血和凝血障碍,大夫花费多少心思,什么补血的当归丹参用了无数,还有雪莲,可是没说过什么千年人参灵芝的。 她跟大夫聊起来,他们还笑道千年人参灵芝其实是一个概念,形容人参灵芝长得时间久长得很好。比如人参长到一定年数会很漂亮,带有人形,灵芝长得久会很大,带有一种奇异美妙的香味。 至于年份,他们人才能活几年,如何判断得出人参灵芝长了一千年还是九百九十九年呢? 结果没想到,林晓躲过了小说里的起死回生神药,迎来了一个类似人参果的存在。 霍青山看着这灵芝子,林晓表示她真的吃不下这玩意。 她不明白灵芝子的原理,什么灵芝茂密生长地方汲取灵芝精华而成的,她觉得听着跟神棍似的。 她不信。 霍青山道: “那我先吃一口给你看。” 霍青山看着——哦不,他也不太敢看这玩意,微微侧眼咬了一口。 林晓更震撼了,这玩意的汁液都是红的! 她还闻到股腥甜的味道,这这……她越加接受无能了。 霍青山吃完后道: “有点甜有点腥,像是生吃刚从池塘里打 捞出来的甜的莲藕。” 描述得还挺生动。 霍青山道: “你吃吧,对你好的。” 林晓慢慢摇头,她不能理解这玩意的机制是怎样的,如何对人体产生保护作用。 作为一个法医专业的、信奉科学的人,她持保留意见。 尽管她经历了穿越,但是她仍然用物理学和天文学和概率学勉强解释了这一玄奇事件,比如世界存在平行时空,星体运行时,她生活的那个时空和年代和某个平行时空的大凤产生了时空重叠。 而这重叠之中,恰巧她和王不凡和大凤的林晓王苗同时间去世,于是产生了灵魂穿越。 其实按照这个解释,林晓现代身体里应该住着真林晓的灵魂。 “林晓、林晓……” 霍青山的声音把林晓的思维拉了回来,她刚刚出神了。 她想那么多就是为了拒绝食用这个人参果版本的灵芝子。 霍青山道: “吃吧。”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很拒绝。 霍青山道: “我都吃过了,味道还好,你先尝一口尝一口。”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哀求着让她吃一口。 林晓决定还是给霍青山一个面子,张口小小地咬了一口。 口感 是硬硬的脆脆的沙沙的,那个汁液倒不如林晓想象得那么恐怖,味道是偏甜的,她觉得的腥味源自于灵芝子本身的那种草本植物带有的清香。 要是长得不那么渗人,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梁大夫又出来了,道林晓身体好转了,不建议全部食用,最好她和霍青山分食。 林晓看向霍青山,他凝眉让梁大夫下去。 林晓道: “你受伤了?” 不然梁大夫为什么要他吃这个。 霍青山否认,林晓甚至有扒他衣服的冲动。 林晓道: “我们一起吃吧,一人一半。不然我不吃了。” 她忽然明白这种药存在的真实意义,能不能真的延年益寿不重要,重要的在于给人留一个念想——世间有种药物可以保住最爱的人的性命。 就好像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把希望寄托在求神拜佛上。 霍青山看着林晓,她目光柔柔却很坚定,让他想起那天追击番罗大军遇到的河流,水清澈见底,看起来温柔缱绻,触碰起来又冰冰凉凉的。 他道: “好。” 两个人果然分食起来,旁人见状都识趣地退下。 吃到最后林晓还问: “要不要留一口,万一以后有用呢。” 第五百六十一章 沙原 其实是林晓不想继续吃了,这玩意吃一两口还好,多吃真有种反胃的腥甜味。 霍青山就去询问了大夫,他们也没应对过这种问题,道必须有汁液,已经吃了可能难以保存,还是劝他们吃光为好。 等霍青山回营的时候,林晓已经躺下睡觉了。 霍青山看着手上还剩下的一口灵芝子,发觉自己好像上当了,于是他狠狠把灵芝子咬了一口吃了,然后附身把林晓给吻醒了,趁机把最后半口塞进林晓嘴里。 被迫吃了半个灵芝子的林晓在休息的时候强行用科学给自己解释了一番,这玩意可能是对于止血有奇效。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她的出血止住了啊,那吃这玩意的意义何在?还是霍青山受伤大出血了。 结果霍青山为了自证清白还把衣服脱给她看了,虽然添了几道新伤,但是达不到大出血地步,他的身材还更好了,肌肉饱满看得人流口水。 而后一段时间,太医把脉也说林晓身体恢复很好等等,说着说着林晓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好转很多,于是最后林晓把灵芝子传说中的奇效归功于,它很可能可以大幅度提升人体免疫力和凝血功能以及给人带来强烈心理暗示上 。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就在林晓养病的时候,前线战事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程磊霍青山追击番罗大军后分头行动,程磊带兵改道前往莎渠弥陆攻击番罗部队,霍青山带领军队持续压进番罗大军,战事发展得如火如荼,在盛夏的天气,血腥味可弥漫百里开外。 半月后,番罗大军不敌定州营,撤出索罗,索罗国王及王室意图逃跑,被灭了莎渠弥陆里驻留着的番罗大军的程磊带人拦截,他与霍青山前后夹击最后生擒索罗若干王室及兵马。 到此,大凤的防御战可以说是获得很大胜利,大凤地图的领域又将扩大。 但是霍青山还不满足于此,番罗派出使者求和,霍青山认为其狼子野心不可原谅,恳请皇上同意他灭了番罗,将番罗领土收入大凤之中。 番罗和大凤的战事至此出现了凝滞,二国兵马以沙原为界对峙僵持,直到使臣钦差带回来确切结果。 …… 沙原,顾名思义就是沙漠加草原,可能此刻你脚下是沙漠,转身退几步就是草原。 一望无际的壮丽风景,催孕着许多风土人情。 海棠推着轮椅走在外头,现在太阳小了些适合林晓出来活动。 她倒是可以下床了,可是因为躺了太久腿脚有些不灵便,而且多走几步就会累,只能坐轮椅。 其实按照林晓的理解,她的失血量在一千二百毫升左右,大概要养二至四个月才能把造血细胞补回来,所以少动是对的。 林晓道: “今天军营人怎么这么少。” 香玉奴道: “他们应该去沙地里了。” 林晓不解: “去沙地做什么。” 香玉奴道: “可能是打猎,或许是练兵,也有可能去沙河里洗澡了。” 这儿一带水资源不带丰富,而且因为有沙漠,河流经常今天出现在东边,明年到了西边,这就叫游牧民族,年年世世代代追逐水草而居住。 这儿附近还是有湖泊河流的,是一个比较好的地方,可是大军有十来万人呢,不省着点用水怎么行。 林晓出了月子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这么爱干净的人,头发都快长虱子了,现在到了这儿天气热更加喜欢沐浴了。 不过她也不想给霍青山麻烦,没有提什么要求,但霍青山很贴心,每天都会专门给她运一两桶水来擦拭身体,多的水不用就存起来洗澡用。 至于军营里的士兵显然就没这么好 的命了,洗澡得在固定日子。 霍青山这样讲究的人显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的,但是他既然带兵打仗,总要表现出和士兵一体的样子来,于是他和程磊就开启了分批带领士兵进入沙地寻水沐浴模式,即使水不够也没关系,沙子也有洁净功能。 他们聊着聊着竟然到了营帐外围一带,营头就在前面,士兵把守着。 海棠下意识把林晓往回推,林晓道: “我想出去看看。” 十二道: “大人有命,夫人不能出去的。” 这儿有士兵把守是安全的,出去了就不好说了。 林晓道: “不走远,就在门口看一看。” 这军营这几条路她都走遍了,当然还有后面的营帐因为是士兵伙夫俘虏的帐篷,人多到爆,他们是不过去的。 海棠就把她往营门口走了过去,果然士兵过来阻止她,说不能出去。 林晓只好又重复一遍她不出去,就在外头看一眼。 她真的好奇外头是什么样子的,总不能来了交界点不看看外国啥样子吧。 十二道: “我们会护好夫人的,不用担心。” 他们只好让行,海棠把林晓慢慢推到营口,这门是围布包着的,大门很大 ,够士兵畅行。 林晓环顾了周围一眼,前面是黄沙和绿草,还有胡杨疏疏密密地布着。 她感慨几身,要是她身体健康的话现在一定要骑马的,哪怕捂出一声的汗也无所谓,她问香玉奴: “你会骑马吗?” 香玉奴道: “只会一点点,可以骑着马慢慢走。” 她虽然是细作,可是培养出来的目的就是用美色去收集情报而已,什么小说里的武功高强擅长用毒那都是小说里的,除了美貌和能唱会跳她啥也不会了。 林晓道: “等我病好了教你。” 香玉奴一笑,林晓又让海棠推自己出去走走,海棠蹲下来劝到外面风沙大又热,还是在这儿看着罢。 林晓默默叹息一声,又出了个馊主意问香玉奴: “要不你替我去看看。” 香玉奴摇头,程磊似乎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可是她不敢乱走,她的身份特殊,要是单独行动被人误会是泄露消息就惨了。 林晓就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外头,忽然发觉外面风沙大动,海棠立马要把林晓推回去,又拿帷布给林晓遮着。 林晓道: “别慌,应该是青山他们回来了。” 这是群马奔腾的动静,她听得出来。 第五百六十二章 沙原二 果然俶尔就见一群人骑马由远到近,走近来看领头的并不是霍青山也不是程磊。 他们人呢…… 士兵有条不紊地回营,林晓还在找霍青山的人影,第一批人走了之后便看见一个杰出的人物,不由莞尔——眼睛睁大。 林晓以为自己看见了霍青山,因为这个人身上散发着强烈气场,结果仔细一看发现了一个了不起的事——这家伙光着上身呢,霍青山做不来这样的事。 那想来这位是程磊了。 果然是他,他赤着上身策马与人群中迂回斡旋,身上结实的肌肉在夕阳下也蒙上一层金色,散发着浓郁的荷尔蒙。 林晓忍不住想起沙漠上的狼,年青的强壮的领头狼,忍不住评价道,哥们你挺野啊。 香玉奴见怪不怪了,林晓则眼睛一直震惊地落在程磊身上,等他注意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然后林晓才意识到自己作为有夫之妇,应该多看一眼自己的丈夫。 结果霍青山远在后头,他没有穿盔甲,一身暗色宽袖衣服把他身段勾勒得美好。 好,林晓确定他们是去洗澡的,这要是练兵,这袖子能把霍青山自己折进去。 想来霍青山刚刚洗完 澡自然不可能又把自己跑出一身臭汗的,程磊在这方面简直是个自由的野猫,偏偏林晓把他当成个狼王。 其实等林晓冷静下来再看程磊的时候,觉得跟狼相比,程磊更像个嚣张狂野的花孔雀,疯狂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来吸引征服异性。 林晓想自己大概是太久时间没和霍青山相处了,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霍青山远远看见林晓出来了,就加快速度赶了过去,翻身下马蹲在林晓旁边,道: “怎么出来了。” 林晓道: “我在里头待得闷,想出来看看,但是他们不让。” 霍青山道: “虽然是军营附近,可是这儿有很多野兽,是不大安全。” 霍青山接替海棠的位置,道: “我带你去。” 林晓一笑,海棠等人便退了几步给他们空间。 香玉奴处境尴尬,看他们走了几步就退着回去了,按照中原人的习俗,是不允许专属于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被其他男人看了去的,除非他只将你视作玩物,既然是物那就不在乎它被谁沾染过。主人甚至自豪于自己的宝贝如何如何被人惦记,又是如何如何大费周章从别人手上获取的。 香玉奴对于自己的定位不太清楚,她从前被人视为玩物,现在大约是半个人,想要好好活着就还是乖乖听话。 不料刚走了几步,就被人从后头捞到了马上,靠到一个结实的胸膛。 对方没穿衣服,香玉奴抬头,头顶却被程磊的下巴顶着。 原来是他,香玉奴稍微放了点心。 程磊笑道: “我刚洗完澡。” 结果还故意地光着身子跑马,这会子又全是沙土了。 当然这是林晓的想法,林晓没有沙漠生活经验,事实上程磊这是老手的做法,身上沾了沙子,风一吹汗水等等都干了,再把沙子一抖,更加干净了。 要是他把这个分享给林晓,林晓就会在心里评价三个大字。 磨砂膏。 程磊一路回营,道: “今儿我发现了个好地方,明儿带你去,就我们两。” 他这话让香玉奴听出来一种特别的暧昧。程磊这个人一旦暧昧起来,很难就将自己的感情收敛的,因此他等不到明儿,先把香玉奴带回帐子里让她感受一下沙原的沙砾。 霍青山把林晓推到胡杨树下,这点距离看着近,走起来却费了点功夫。 现在并非胡杨的最佳 观赏时期,可是对于林晓而言,什么最佳时期都是累赘。像她前世这样的打工人,所有景物都只挑在普罗大众放假的时候盛放,那叫一个人山人海,林晓完全没有欣赏的雅兴。 现在能近距离欣赏他们,林晓已经很是知足了。 他们慢慢走了一圈霍青山就带林晓回去了,林晓道: “这儿真的很美。” 跟他们之前看过的百彩镇、雪山…等等都有种不一样的美,这儿的美带着原始的野性。 林晓当晚做梦梦到的都是沙漠,自己一个人独行在沙漠之中,跋山涉水,不知前路何方,只知道越走越累,两只腿麻木地抬着。 然后就被惊醒了,发现自己被子缠住了腿,怪不得梦里抬腿都酸。 朝廷里主站派和主和派的争吵终于有了结果,这结果送到了军营,霍青山和程磊并跪,惴惴不安地听着圣旨。 前面那些歌功颂德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直到后头今派二人出兵灭番罗,他们才有了心情接旨意。 虽然朝廷里主和派的声音更大,奈何皇帝心里是更希望打几场漂亮的胜仗的。 他登基二十年,大半的时间里大权都握在太后宇文家手中, 他为了夺权伤害了不少人落得一个不孝之名,更有人说他残暴。 他也希望自己在位期间能立一点功绩来,比如开疆拓土攻池掠地。 番罗送来的大好时机,不容错过。 而且若是霍青山程磊真的能立下赫赫战功,他也有机会给他们更多时间赏赐。 接到圣旨后,霍青山程磊便开始了新一轮的部署,随时可以向番罗出发。 因为要打仗了,这回霍青山更加认真叮嘱她最好不要出去乱走,待在帐子里好好休息。 林晓知道战事要紧,她不会在这种时候闹脾气的。 于是这段时间林晓干脆不出帐子,香玉奴倒还是每天来陪着她说说话晒晒太阳。 只是香玉奴这个人奇怪的很,你说她不爱交际的话她每天都要来找自己说说话,你说她喜欢和人相处吧,她和林晓说不上什么内容,往往能把林晓都给聊困了。 林晓甚至怀疑香玉奴是受霍青山所托,特意来消耗她的意志力的。 不出三日,大军部署完毕,整军出发攻打番罗。 番罗趁着议和的时候又集结兵马,同时又向回吾求助搬救兵,回吾勉强同意后派了几万兵马支援,然终究不敌大凤兵马。 第五百六十三章 凯旋 大暑未至,耗时不足一个月,霍青山程磊率军征服番罗兵马,番罗国亡。 他们统领了番罗的土地与人口,活捉了大量番罗王氏,并且俘获大量奴隶马匹,缴获许多珠宝和武器。 其中也有非文堂留下来的珠宝。 霍青山对宇文集道: “你的死期很快到了。” 等回了京他会奏请圣上,将宇文集碎尸万段。 他们在番罗打扫了许久的战场,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回营。 彼时的林晓可以多走一会儿路了,霍青山回去后兴奋地将其抱了起来转了几个圈。 林晓一边喜悦一边心想,以后再也不乱想不乱说了,之前就是她随口说了想看霍青山打仗,真的打了起来,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bug在身上的。 霍青山道: “过后我们都要回京复命,可能不会再行视察之职了。” 按察各地结果察出来战事,霍青山这效果也是没谁了。 林晓道: “宛儿他们还在简州。” 霍青山道: “已经派人去让他们准备了。” 回头在路上会和。 林晓摸摸霍青山的脸,又靠在他胸口上依偎了一会儿,然后道: “把衣服脱了。” 霍青山看一眼林晓,目 光古怪,林晓催促他快脱快脱。 霍青山便把衣服脱了,然后道: “我们还不能……” 大夫嘱咐他们暂且不能同房,而且……灵芝子好像对女性的生育能力没有什么保护和提高的作用。 林晓道: “光天白日的,想什么去了。” 她是要看霍青山身上受得伤,一道道一痕痕,旧得未去新的又来。 林晓拿毛巾给他擦拭了身体,拿药膏一点一点给霍青山涂抹,就像他之前给自己擦润体乳一样。 林晓轻声道: “好了。” 霍青山把衣服穿上,回身亲了林晓两口,却见她双眼盈盈好像要哭了。 林晓道: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霍青山道: “还得过些天。” 番罗的事还要处理几天,而且他们把番罗索罗大辉莎渠弥陆都收入麾下后,他们与回吾就直接接壤了。回吾之前几次三番与番罗合谋,便是与大凤为敌,他们若不想现在出兵攻打回吾,那必须要在两国之间设置一个缓冲地。 这个地方还在选,他们要看谁比较听话。 如此一来,虽然胜仗打得很快,可是他们愣是等到中元节都过完了才能班师回朝。 虽然他们来的时候也是浩浩 荡荡的,可是走得时候架势更大,宁州兵马要留在宁州,同时点五百人和几个战功高的将军跟着走,定州兵马要进行换防,霍青山带着换下来的人回去,同时还有番罗的奴隶王室等等,分了好几波才能走得开。 车轮滚滚压过沙漠、草原、丘陵、平原、山路,淌过小溪踏过河流,终于回到了朝凤城。 路上林晓见到了蓝宛霍溢他们,几个月不见,蓝宛霍溢竟然瘦了一大圈,反把林晓吓一跳。 原来林晓被劫持走后他们两个吃不下睡不着,整天以泪洗面,林晓要是再晚两天有消息,蓝宛的眼睛就要被哭废了。 林晓又见到莫忘小红他们,三个多月不见他们好像都长了些个,有着和年纪不符合的成熟。 入京的时候,皇帝亲自到了城门迎接霍青山与程磊,接见了将士,并赏赐美酒与佳肴与他们分甘同味,众人谢过皇恩浩荡。 林晓与蓝宛等人则打道回府,行李一箱一箱搬进去,其中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一口棺材。 里面装着林晓和霍青山的孩子。 霍青山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跟林晓提起孩子的事,因为他无法当面告诉她,可是面对父母的关心问询和一封封家书,霍 青山却坦然自若很多,提笔告诉他们林晓已经找了回来,她一切平安,但因为歹人加害孩子死在了腹中。 那口棺材如今已经封住了,抬起来沉甸甸的好像装了一个成年人。 霍青山不能给这个孩子带来任何生的补偿,只能用那些金银的陪葬品作为对他灵魂的慰问。 林晓如今还是坐着轮椅,她虽然能走路了却经不起大的颠簸。 结果把清河吓了一跳,和人使眼色还以为她瘫痪了,林晓便自己扶着丫鬟起身给公主行礼。 单纯的腿太久没用有点退化而已。 不过她这是心里想的,林晓此刻说不出来什么俏皮话的。 清河点头道: “既然如此,先回去好生养着吧,需要什么直接吩咐就是,回头我去宫里请两个御医来给你瞧瞧。” 林晓淡淡一笑,回了兰玉台。 书颖玉砚都生了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如今也快一岁了,本想抱来给林晓瞧瞧,可是得知棺椁进了公主府,别说抱孩子过来了,她们脸上连一点笑也不敢有,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林晓却不放在心上,见到她们不问酒楼怎么样,地上庄子怎么样,先问她们这一年来过得好不好,孩子如今多大了怎么 样了。 面对林晓的关心,两个人统一给出了官方回答,这样林晓反倒不开心了,问: “怎么一年多不见,你们就跟我生疏了?哦~我懂了,你们这是有了丈夫忘了别人。” 书颖玉砚反被林晓逗笑了,把最近的事说了。 林晓走之前把她名下的庄子和酒楼书店让她们帮忙管理,她们不敢马虎,知道自己要好好做,接手管理费得也还行。 只是有些时候事情发展得却是不如人意,比如林晓走后酒楼生意差了不少,倒是庄子是按数交的,不过自从霍青山打了胜仗的消息穿回来后,酒楼生意又爆满了。 这人情冷暖真是再也清楚不过了。 林晓没有多说什么,这些对于她现在而言也是身外之物,好歹在阎王门口走了半圈,如今看得刚开了一些。 林晓让人把东西整理一下,她还带了不少礼物要送给这个那个的,这个丫鬟做那个,那个丫鬟做这个,最后忙到房里只剩丫鬟石榴,也就是小红了。 林晓让石榴帮自己找出两个盒子来,找到后让她下去玩了。 这两个盒子一个装着她当仵作的收入,一个装着她开酒楼书店的收入,至于公主府的月钱和庄子地租从来不与这些混放。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不如意 不得不说,仵作工资真的太低了,酒楼的收入就很不错。 林晓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她把这两个盒子里的钱数了一遍,默默做了个计划,正构思着呢书颖来报程二夫人来了。 卫萄知道她回来了恨不得第一时间来看她,可是怕他们要收拾东西没空见客,于是在程府等程磊的东西都搬好后就过来了。 但毫不意外的,霍青山的东西比程磊的多得多。 林晓和卫萄熟络也没有特意装扮,她现在无心做这些,换了件藕荷色衣服就和卫萄见面了。 时隔不过一年多,两个人都大变样,原本偏瘦的林晓更瘦了,因为没擦粉露出了憔悴的底色,卫萄的小脸更圆了两分,白里透红的看样子坐月子时养得不错。 卫萄看到林晓坐轮椅的样子几乎吓了一跳,差不多就要哭了起来,林晓不停安慰她,说自己没事。 她失血太多了,在没有输血的情况下三个月的恢复期也只是让她不那么容易晕倒而已。林晓觉得那个灵芝子对于免疫力还是很有帮助的,在她身体虚弱的情况下没有随便被一场风雨给打击得一病不起。 林晓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道: “你的女儿呢, 怎么不抱来给我看看。” 卫萄本来想把女儿抱来的,可是香玉奴告诉她林晓的孩子没了,她怕林晓伤心就没带来,此刻道: “她还小呢,不好抱出来,姐姐想看回头我带来。” 卫萄的女儿也才四个月大,林晓道: “没事,回头我去看她。” 她还让人准备了给小孩的见面礼,是金银镯子平安锁等物,正好现在给卫萄。 林晓笑问: “孩子取名了吗?” 卫萄道: “只取了小名叫做安安。” 大名等孩子到了可以读书的年纪再取,是怕太小取大名不好养活。 林晓忽然心下一动,又微笑道: “安安是个好名字,也符合程磊的个性。” 看来当时程磊已经收到前线战报知道要去打仗了,在工作方面,程磊真是个出色的将军以及忠贞的爱国者。 军营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对程磊改观不少,虽然他在感情上面挺泛滥的,但是于公事上还是很专一的。而且林晓本以为他作为一个将军,也是位高得皇帝喜爱的,还送了妹妹入宫承蒙盛宠,应该也是一个富于心计的人。 可是她发现,跟霍青山比起来,程磊简直是个单纯的孩子。在 打仗的时候他擅长带领轻骑突袭,霍青山更擅长兵法调动,而且根据他们战后复盘,很多很损的点子都是霍青山出的。 海棠把给卫萄准备的锦州锦、茶叶、酒、珠宝等物整理出来,林晓让卫萄看看喜不喜欢,他们买了很多东西,要是卫萄不喜欢可以换。 林晓道: “程磊也买了很多东西,不过这是我特意送你的。” 卫萄看东西都很好,表示她都喜欢。 她和林晓说了很多话,学堂近年来情况很好,不少邻县的人都把孩子送过来,因为文妙也怀孕了所以她又选了几个老师进来。 蓝妘上个月生了孩子,是个男孩,皇帝很高兴给了很多赏赐。 这是皇帝的长孙,可以说是备受关注了。 卫萄说外面天气很好,于是推林晓出去走走晒太阳。 兰玉台本来按照霍青山的意思,没有太多花花草草的,只是前年他们成亲霍青山特意在院子里移植了一棵合欢树,是夫妻感情恩爱的意思。 现在合欢开得不错,一朵完整的花落在林晓头上,她放在手心里摩挲着丝丝花瓣。 卫萄说了很多话,都是学校的事,林晓听了很久,卫萄觉得自己说了太多,问林 晓可有什么事分享。 林晓却问道: “你姐姐怎么样了。” 卫萄道: “都好,圣上开恩允许女眷家人将其赎回。” 林晓点点头,其实她现在能分享给卫萄的事不多,也不是很有心情。 丫鬟端来各色糕点,尤其是一道如意糕,是林晓在回来路上就提出想要吃的。 林晓夹了一块尝了口,旋即皱眉把糕点放下。 书颖问道: “可是糕点有问题?” 卫萄道: “这糕点怎么这么涩口。” 如意糕外裹黄豆粉,内有豆沙馅,是糯米粉做的,本该甜蜜细腻可口,可是她吃起来里面有很多颗粒感,再用筷子一分,皱眉道: “这豆沙也没碾得均匀细腻,这糯米面也没和好。” 这公主府的厨房水平怎么如此低下了。 林晓皱眉不止,心也迅速跌落,书颖连忙告罪,说这是吩咐厨房的人做的,她这就去亲手做过。 林晓摇摇头道: “不必了,我胃不好,糯米的东西尝一尝就行,端下去吧。” 卫萄看着丫鬟连忙退下,露出不解来,这群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林晓要吃的东西他们竟然敢这么马虎,真是岂有此理。 林晓 不想管,把腿上毯子揭开,竟然觉得有些冷。 她撑着起来,道: “坐太久了,我要走走。” 卫萄就又扶着林晓走,她的胳膊也比从前更细了,好像轻轻一掰就可以折了,肌肤白得几乎透明,可以看见上面的血管。 林晓被限制了行动,其实她很好奇自己恢复后可不可以骑快马,她觉得自己是可以的,稳婆说她的产道裂伤并不严重,就是胞宫因为胎盘有损伤,而这个损伤早就被林晓定义为毛细血管曲张破裂了。 到底是为什么不能怀孕了呢?林晓不解,其实最好的方法是过个两年看看她能不能怀孕,林晓也觉得自己还是能受孕的,但是生孩子的风险会非常高。 大夫也委婉跟霍青山表示过,最好不要冒这个险让她再生孩子了。 要是再来一次大出血,或者真的伤到子宫,哪儿还有这么好运气可以活下来。 这些是玫瑰告诉她的,当时她因为不放心玫瑰和王不凡在一起,所以还是找机会让她来见自己,她过得倒也好,说自己是真的喜欢王不凡。 玫瑰说这些是她从大夫和霍青山说话的时候偷听来的,绝对属实,林晓也问过章大夫,答案是一样的。 第五百六十五章 虚名 卫萄道: “姐姐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林晓闻言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她看着一隅的花草,问卫萄还会再要孩子吗? 卫萄道: “孩子这种事总归是随缘的,我也没法阻止他来或不来。” 林晓道: “那你介意程磊以后和别人有孩子吗?” 卫萄完全不介意,多子多福是每个人的期许,尤其程磊这样的人前程大好的人,佳丽再过一个半月就该生了。 卫萄小心问: “难道是姐夫他……” 有人了? 林晓摇摇头,道: “不说这个了。” 那还能说些什么呢,卫萄看得出来林晓心情不好,想要哄她开心,问她去不去学堂教书。 正说着小厮过来贺喜,说圣上很欣慰霍青山的战功,已经下旨封他为长安侯,现在他入宫谢恩了,让他过来带入宫用的衣裳。 林晓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给霍青山封侯是林晓预料之中的事,她甚至一度以为凭皇帝对霍青山的喜爱程度会直接给他封王了,于是让人书颖玉砚给霍青山准备衣服鞋袜。 贵人规矩多,一场宴席换四五次衣服的时候有的是,万一他们喝酒喝得一时兴起还要当场舞剑比武的话还 得备上舞剑用的衣服比武用的衣服。 小厮又给卫萄贺喜,说皇上封了程将军为明威侯,意为明我大凤国威。 卫萄露出一个笑来,自古封侯拜相便是男子一生所求,如今程磊二十四五的年纪靠着战功做到这个位置,实属光辉灿烂。 小厮又道封林晓诰命的圣旨怕是快到了,让她早做准备,卫萄闻言便也只好告辞回去了。 果然给林晓诰命的圣旨就到了,并命她于后日吉时入宫谢恩。 对于这个诰命林晓也毫无波动,她也是走过鬼门关的人了,怎么还会对这些虚名有感觉呢,就算有,现在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林晓又去见公主,她对于这件事也没什么特别表示,只道: “如今青山和你身份不同,你行事该更注重分寸些。” 林晓闻言一笑,她不想说什么话。 清河见林晓这样冷淡,想到她失去了孩子必定难以走出,也不为难她就让她下去了。 霍青山这日在宫里赴宴待到很晚才回来,林晓也一直等着他,皇帝赏赐了他和程磊以及众多立了军功的战士很多金银珠宝,当然都是从番罗索罗那儿收缴而来的。 赏赐的车一直往公主府里走,不仅有东西, 还有人。面对战功赫赫的两个英年才俊,皇帝又怎么会不赏赐美人给他们呢。 霍青山见林晓没睡,从背后抱着她笑了一会。 林晓道: “这是她们进门的第一晚,你忍心让她们独守空房啊。” 霍青山笑道: “你又来了,回头你送她们去学堂,读书也好干活也好,或者去做绣娘织女都好,我没意见。” 霍青山摩挲着林晓的头发,又笑道: “要不留两个给我爹。” 林晓问: “总共多少个啊。” 霍青山道: “十个。” 林晓一笑,皇帝还挺大方的。 霍青山亲了她一口,有些不舍的摸着林晓的脸。 他洗漱过后就睡下了,接下来两天来送礼的道贺的还有请吃酒的络绎不绝,尤其是程磊生日了,还要预备他的生辰,两家忙得真是脚跟都沾不到地。 林晓和卫萄入宫谢过恩,皇帝也知道了林晓被宇文集派人劫持的事,唏嘘不已,已经下令将宇文集凌迟处死,并又下旨追封霍锡为长安侯世子,风光大葬。 林晓谢了恩,可是心里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 人都死了,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无非是给活人看的而已。 她甚至觉得 自己有点产后抑郁了,可是仔细一想,抑郁症患者应该是不觉得自己抑郁的,只能道自己是想通了。 因为霍青山的任期未满就去打仗了,现在回来皇上也不想他走了,就改派了别人去视察各地。 但是繁花着锦的背后,总有人看谁不顺眼,霍青山还没到朝凤的时候弹劾他的人就络绎不绝。 比如他视察江北一带的时候,以生辰为由收取贿赂搜刮民脂民膏,比如私放土匪为祸百姓,还有滥杀无辜以残暴手段对待战俘…… 生辰纲的事情很好解决,霍青山早就告诉过了皇帝,他也毫不介意,官员私下收受好处的事多了去了,哪里都管得过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实在有做得过分的,养肥了再杀才更有滋味更有成就。 至于土匪的事,哦,那些被他放走的土匪最后都杀了悬首示众。 这一点皇帝也没话说,因为霍青山这是学的他。当初襄王谋逆的时候,他也是好好对待那些弃暗投明的人,最后一个个的让他们死了,既能显出他仁厚又能不留后顾之忧。 至于战俘,战俘不算是人的,就是为奴也是最卑贱的奴隶,任由打杀贩卖,那些有战功的人谁手上没有些 异域的奴隶被他们驱遣呢。 两家的事情一直忙到了八月才渐渐消停,程磊还搬了皇帝赏赐的宅邸,又添一份乔迁之喜,期间往来应酬多不胜数。 程家的事便是由卫萄和程夫人来忙碌,别看卫萄年轻这些事做得却很好,请客摆宴何处更衣何处闲话什么时候上点心,谁坐上首谁来陪坐,那是办得滴水不漏的,众人见了都称赞不已,道程磊的娘子很好。 而截然不同的是公主府里,对于霍青山封侯引来的一系列社交应酬,林晓压根不管,她除了去程家看了卫萄生得女儿外就是去酒楼书店管管生意,然后成天地待在学堂教书育人,因此公主府忙碌半月,所有的事都是清河与蓝宛来操办。 清河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来赴宴的上至皇孙贵胄公主驸马下至九品官员书香文人,几乎都是一家人一块来。 八月的这天,林晓去郊外验了尸体,对方是吃得太多胃气上逆伤到心口又失足摔死的。 她回到兰玉台后,霍青山对林晓道: “我们搬出去住侯府吧。” 林晓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逃避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这天。 她看着霍青山,淡淡道: “青山……我们和离吧。” 第五百六十六章 离人语 林晓的语气那样镇定那样平静,带着秋水一样的温柔,又好像春风拂过一样,甚至让霍青山想起他们回程时,她待在营帐口说想再去看看外面的天空,想摸一摸他骑得战马,想带走一把那儿的风沙。 霍青山想,或许那时候林晓就做好离开他的准备。 霍青山道: “你说什么。” 带着点疑惑与不可置信,他不相信林晓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又道: “可是我娘她……” 林晓很平静地道: “没有,她没有跟我说什么,但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早在她生产,不,早在她怀孕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林晓……” 霍青山开口,他自然是要挽留林晓的,可是他心里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留不住林晓的。 林晓默默转过身去,道: “青山,别让我们彼此为难。” 她看外面,丫鬟都早就奉了霍青山的命等在外面低着头不敢说话不敢看。 林晓道: “公主今天应该告诉了你,她为你选了几个出身清白容貌姣好贤良淑德——总之样样都好的女子给你做妾了。她是不是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的身子没法再生育了,你若不纳妾岂不是要她的 命,你若是不听她的话,她就不吃不喝直到你纳了那些女子为止。” 其实霍青山很奇怪,林晓和清河相处得时间明明不长,怎么反比他还了解清河一些?刚刚她说得话几乎一字不差。 霍青山道: “我们搬出去住。” 离开公主府没有清河的压力,林晓会想开的。 林晓道: “你这是治标不治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方法。” 其实这段时间林晓一直找机会离开公主府,她不想和清河有正面接触,不想亲耳从清河耳里听到你作为妻子应该宽容大度,如今你身子不便应该找几个人伺候青山为他开枝散叶这些话。 就算真的要说,那就让她和霍青山单面说清楚好了。 林晓道: “我们和离吧,你另娶她人,娶妻纳妾多子多福。” 霍青山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无奈和不理解,他过去把林晓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把彼此的心神合一。 霍青山道: “林晓,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意对你的感情你还不明白吗?!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疏远质疑我们的感情?” 林晓道: “青山,我知道我相信你对我的感 情。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我们会因为生孩子的事情闹矛盾,不希望我们的感情会生了嫌隙,从一开始的如胶似漆到最后的相看两厌。青山,你很清楚,梁大夫郑大夫章大夫康大夫,还有那些御医,他们都说了,即使我还能受孕,生产的风险也会远高于一般的孕妇,出于对我生命的保重,不建议再要孩子了。” 其实林晓到底能不能平安生产,他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们很害怕林晓要是再怀孕会伤到胞宫会大出血,生下死胎或者不健康的孩子都是好的,稍不留意就是一尸两命。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谁又有九条命敢来林晓接生呢? 要是林晓出了点意外,以霍青山的地位让他们全家陪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林晓道: “今年明年你可以体谅我,可以用另立府邸的方式和孝道对抗。可是后年呢?大后年呢?你看着和你一般大年纪的人都当爷爷了,你还一个孩子都没有,你还能淡定自若吗?” 霍青山不可能不要孩子的,他是公主之子,是右相是长安侯,他一生的名利财产地位都需要有人继承。 林晓看着霍青山,她忍不住将眼睛转过去,她害怕再看他的脸庞会忍 不住哭出来。 霍青山心不住地往下跌落,林晓能够理解他体谅他,可是此刻的霍青山不能够理解林晓,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甚至想要看看林晓脑子里装着什么。 林晓道: “青山,我想听你的心里话,不论你想得是什么,告诉我,我能接受。” 霍青山松开林晓,道: “林晓,我如今二十七岁了,再遇到你之前我有过不止一个女人,我也曾经对别人动过心,我也不敢说再遇到你之后我就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过非分之想。” 林晓心想,我去,谁啊,我咋一点也不知道。 霍青山道: “可是这么多年,我爱得只有你一个,从前现在未来都是只有你一个。” 林晓道: “从前已经发生,现在正在进行,至于未来的事,还是不要下定言好了。” 林晓想想,自己也曾经被程磊吸引到,那他两就算是扯平了。 霍青山被林晓的话噎住了,他轻笑一声: “所以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是真的爱你了。” 林晓道: “不,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你对我的爱。” 林晓能够感觉到霍青山对她的好对她的呵护对她的爱,正因如此, 她才要走。 林晓道: “我也爱你,很爱你。” 霍青山看着林晓,道: “既然爱我,为什么要离开我?林晓,我也曾答应过你,我们只要两个孩子就好。可是……” 可是现在林晓一个也不能生了。 霍青山语气和眼神放软了,他刚刚情绪太激动了,林晓丧子不到四月,还处于悲痛的时候,他不该这么对她。 霍青山道: “这件事我们暂且不提,以后再说好不好。” 林晓淡淡道: “你这样不就是我们刚刚说得问题,躲得过初一能躲过十五吗?只要你需要繁衍子嗣,我们就无法像以前那样和睦相处。” 霍青山看着林晓,他深深呼吸几下,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林晓道: “我知道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你还会跟我保证,不论你有多少女人我永远是你心里最重要的,我是你的妻子,我的地位没有人可以撼动。” 她深吸一口气: “我这段时间也想过,接受这一无法改变的事情,可是……我做不到。” “我没办法和别的女人分享你,也没办法把别人和你生的孩子当成自己生的。青山,爱情是自私的,是没办法分享的。” “我们和离吧。” 第五百六十七章 离人语二 短短的半个时辰内,林晓已经和霍青山说了三遍“我们和离吧” 她觉得够了,她已经完全表达了她内心的想法,她不想再和霍青山做过多的纠缠,这样只会耗损他们的感情。 林晓转身去收拾东西,其实她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她的一切身外之物几乎都是霍青山给她的。 所以她只拿出来两个盒子,一个里面装着她当仵作的收入,一个装着她酒楼书店的收入,学堂的经营费用现在被卫萄她们管着。 至于那些庄子的地租,那都是霍青山的清河的蓝柏的皇宫的,都不属于她。 她本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她还是拿走了几样霍青山送她的东西,早早地放在了钱盒里。 林晓道: “你介意我把这两把剑和随性带走吗。” 霍青山没有说话,林晓转身,他却忽然逼近一下子扼住她手腕,力道之大迫使她瞬间丢开那柄长剑。 霍青山一手按住林晓的腰肢,将她这个人压迫在连理枝雕花床杆之上。 林晓心下大乱,诚然霍青山看起来是一个很高冷的人,偏偏配上这么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蛋和一双时而多情时而孤傲的眼睛,实在让人想入非 非又不敢亵玩。 林晓最喜欢看霍青山扭腰和弯身时那种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感觉,背上肩上肌肉线条越发呈现一个完美的姿态,是一个精致的药。 问题是林晓现在的心情很难让她中毒。 不过霍青山也不是来给林晓下药的,他是来施以枷锁的。 霍青山抓着林晓让她动弹不得,道: “你想走?我不让你走,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林晓很了解霍青山,可是她只了解霍青山的某几个方面,霍青山还有很多从未在她面前展露的东西。 林晓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听到霍青山说出这种霸道的话,她道: “你从前答应过……” “我反悔了。” 霍青山说得理直气壮,林晓没有反驳的机会。 林晓道: “别这样。” 她只能这么说。 霍青山不肯松开她,他把林晓整个人抱在怀里,道: “林晓别这样,别走,别离开我,我会一直爱你好好对你的。” 林晓道: “青山,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坚定地相信现在的你是很爱我的,我也是。正因如此,我才要离开你,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会看到你爱上了别的女子 ,和她生儿育女如胶似漆,然后出于往日的情谊一直尊重我敬重我保证我正妻的地位,却将所有爱意给了别人,一个又一个别人。” 林晓道: “我们还在一起,可是已经同床异梦,我触碰你的身体可你只觉得反感,因为你心里想的是别人。青山,那样会比杀了我还难受。” “与其真的等到那一天,让我像所有分享着自己丈夫的女人一样枯坐在后院里做着所谓的正房大妻,那样生不如死,太难受了。” “青山,如果你真的很爱我,就让我提前避免这种痛苦,好不好。” 林晓哭得声音都模糊了,打湿了霍青山胸前的衣襟。 霍青山道: “为什么,你爱我却不肯信任我?不肯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不肯相信……” 林晓大声道: “世事无常,青山,别再说这些好了吗?求你了,我不想真的等到那一天,你对我的全部感情都已经磨灭了,再也没有机会走了之后孤独终老。” “放我走吧,我求你了。” 霍青山松开林晓,转身坐到桌旁,林晓看他的背影,知道他此刻内心是一样的落寞,只是他很少掉眼泪,他习惯于一个人慢 慢的消化内心的情绪。 霍青山道: “去母留子,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林晓惊讶地看着霍青山,他道: “等她们生下孩子我就送走她们,到时候孩子只会知道我是他们的父亲,你是他们的母亲,不会有别人的存在。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林晓直言: “这么缺德的方法你也想得出来。” 好端端的女孩给你生了孩子又被你弄得骨肉分离。 林晓坐到霍青山旁边,道: “或许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情,你会愿意和我分开。” 她张着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道: “青山,其实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很多时候你无法理解我的想法,比如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不习惯让丫鬟伺候守夜,不习惯惩罚人。” “因为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乃至于另一个时空的人,我在那个世界出了意外——我死了,我的灵魂意外地来到了这里,到了这具躯壳里面。其实真正的林晓早已经死了,她的灵魂或许到了我原本的身体里。” “你之前不是总好奇我怎么懂那么多,比如成年人的骨头数量不分男女都是一样的206块,没有哪个 地区的人头骨数量会比别人多一块,那是不对的。还有男女骨盆幅度不一样,还有怎么根据耻骨联合判断尸体年龄判断女性是否生育过,以及滴血不能认亲,谁的血都不行,滴进骨头里也不行。美人尖是遗传的,孩子有那父母一定有。以及根据掌骨腿骨利用公式推断死者身高,还有那些小巧精致的刀,其实它们都有专门的名词,手术刀和解剖刀。” “因为我在我的那个世界是一名法医,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仵作。不过我可以狂妄地说,我们的学习是非常专业系统的,我们拥有的技术是这个世界无法比拟的,所以我比大凤朝所有的仵作都要厉害。” “你应该也很好奇为什么我好像会读心术一样,总是剖析凶手嫌疑人的内心,去揣摩他们的动机,因为在我的那个世界有一种学问叫做犯罪心理学。” “犯罪心理学就是通过一个人的眼神表情语气小动作等等细节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所以很多时候你对我撒谎我是看得出来的。” 林晓看着霍青山,他就这么看着林晓,不知道该流露出什么样的目光来。 林晓一笑: “你不会把我当成怪物吧。” 第五百六十八章 离人语三 林晓道: “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获得你的理解。我所处的那个世界,光怪陆离,是你很难想象的,就如同我来到这个世界前,也想象不到你们的生活。在大凤在你所生活了将近二十七年的这个地方,你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是男子三妻四妾是再寻常不过的,权利金钱地位,皇帝的宠爱可以让你们为所欲为。而在我生活的世界,是一夫一妻制。” “一个男子只能娶一个女子,二人彼此忠诚尊重平等的生活,如果丈夫背叛了妻子在外面找女人,那么妻子就可以提出离婚,也就是和离。如果男子不同意女子还可以上告法院,也就是你眼里的衙门,而且不会因为告了自己的丈夫先被衙门仗打二十大板。我的那个世界有一句着名的话叫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是平等的。同理如果妻子背叛了丈夫,他也可以提出和离。” “在那个世界,如果夫妻难以生育有很多办法解决,他们有许多机器可以检查出来是男子元阳有问题还是女子身体无法受孕,对于不同的问题有不同的解决办法。实在是不行的,还可以领养孩子。” 林晓一笑: “当然,我知道以你的情况不可能要一个不 是自己血脉的孩子。其实在我那个世界也一样,夫妻因为没有孩子而和离的很多,他们可以另外去组织新的家庭生儿育女。” “这也就为什么,我接受不了你去纳妾,去和别人生孩子。这跟孩子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我是接受不了你和别的女人发生亲密关系,因为在我那个世界这叫做出轨,是原则性问题。不论是夫妻还是情侣都讲究忠诚,身体和心灵同样的忠诚。” 林晓说完顿一顿,道: “在我那个世界,青楼是违法的,男子逛青楼违法,女子卖身也违法。” 林晓又道: “我没有在骗你。” 她看着霍青山,显然他需要用一定时间来消化她说得这些事。 林晓道: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今天要离开你不是因为我不爱你、我不相信你爱我,是因为我们两个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一样。你可以把爱情和身体关系当成两回事,可以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再把他们当成我的孩子。我不能,我不能接受男友或者丈夫和别的女人厮混。” 霍青山道: “我记得我们从栗山县回朝凤的时候,你答应我的爱意,当时你说过你不介意我身边有人。” 林晓坦然道: “因为那时候的我并没有这么爱你。” 她回答得太过干脆,霍青山这一刻都忘却了自己的神魂。 林晓道: “如果此刻我依旧像那时一样没这么爱你,我也能够接受你纳妾生子,多少个都没关系。” “你看,卫萄就不在乎程磊有多少个女人。” “不爱,就可以不在乎。难道你能接受你心爱的女人除你之外还有别的男人吗?” 不爱,就可以不在乎。 霍青山脑海里全都是这句话。 他看着林晓,林晓又说了许多关于那个世界的内容,她之前写得几首霍青山觉得极妙极好的诗,都是她那个世界里的古人的产物。 大凤这个辉煌的朝代并不存在她那个世界的历史里。 林晓还试图跟霍青山解释一下灵魂穿越的问题。 她拿出许多首饰来掩饰,倘若霍青山把他所处的这个世界看做一个琉璃珠子,大凤朝只是珠子上微不足道的一个点,而无数个珠子装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宇宙。 她把东西装在一个盒子里。 这些珠子各有不同,有的是琉璃有的是珍珠有的是水晶翡翠,就像夜间抬头看去会有无数的星星。 而这世上还存在着 无数个宇宙,每个宇宙里都有数不清的珠子。 林晓又装了几个盒子的珠子,将这些盒子轻轻推动,使得珠子摇来晃去。 某一天,这些数以亿计的珠子中的两颗在运行的时候发生了摩擦,珠子代表的世界的时间产生了重叠。 而极其巧合的是,在也许只有一刹那的时间重叠里,大凤朝的林晓和新世纪的她同时出了意外去世了,她们的灵魂意外地交换了。 当然这是林晓的推测,真实的林晓有可能穿越到她身体上也有可能死了,毕竟这个林晓是患了风寒,她是车祸…… 林晓还跟霍青山解释了一下什么叫车祸,在那个新的纪元里,人们真正地实现了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有飞机可以载人飞,每小时可以行八百里…… 林晓道: “当然大凤朝也有很多神奇的地方,像你们会的轻功内力在我们那个年代已经失传了。” “还有,我的那个世界也不存在长生不老药的,你不要想太多。” 林晓再看霍青山,这是她最后的招数,如果还不能说服霍青山的话她只好自己逃跑了。 但她相信霍青山会放她走的。 霍青山看着林晓良久,露出一个笑来。 这 个笑容包含一丝豁达与苦涩,他看着林晓,目光收敛,最后又笑了一下,道: “我知道……”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林晓,目光也逐渐趋于平静,道: “我都知道。” 林晓没想到手足无措的会是自己,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霍青山道: “我很早就知道,你或许不是一个普通人。你对于人体的很多知识都是我翻阅书籍看不到的,你说你是跟你父亲学的,可是你父亲留下的手记完全没有记载那些。我想,你可能曾经和什么世外高人学习过,只是我想不明白有什么世外高人会是擅长解剖尸体的。” “所以我一直在猜,你会不会是什么仙女下凡来历劫的。” 霍青山的想象力还挺丰富,他道: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虽然比仙女下凡还要离奇,却很合理。” 林晓想,都有仙女能下凡了,我的灵魂因为时空交错而穿越也很正常。 霍青山起身,道: “你把这些可能危及到你性命的秘密都告诉我,就只是想离开我吗。” 林晓道: “我是想告诉你,今天我要离开你,错不在你也不在我,只是我们生活的环境受到的教育不同,希望你能理解。” 第五百六十九章 离人语四 霍青山没有回答,霍青山去收拾东西,她将一长一短两把剑握着,最后将那把青铜剑韶光放下,只将两个盒子和一个画轴包在一起。 林晓道: “我知道与你和离规矩很多,要上报宗室,要告知众人,我先出去住,等你准备好去学堂找我。” 她带着包袱走,霍青山开口道: “林晓。” 林晓停留在门口,霍青山的声音在背后由远到近起: “天色已晚,明早再走吧。” 他们纠缠得太久,黄昏的天光已经落幕,晚风抚着外面的合欢树,说不出来的凄凉。 他缓缓走过来: “我出去睡。” 林晓拦下他,道: “我走才是最好的。有些事一旦拖延下来,就再也解决不了了,与其明日复明日,不如今日快刀斩乱麻。” 林晓背上包袱径直离开,外面轮值的丫鬟都换了一批,蔷薇见林晓这样打扮忍不住上前一步道: “夫人要去哪儿,奴婢让人备车。” 林晓道: “别再叫我夫人了。” 她一直往前走,丫鬟在后面追,林晓道: “别追了,很快我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路上拦着的人很多,林晓也犹豫过停下过,可是她还是出了公主府。 公主 府的侧门在她身后关上,发出的声音尽可能的温柔。 林晓没有目的地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蹲在墙角哭了起来。 她想过,或许霍青山会最后再追出来挽留她一次。 她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抵挡地住霍青山不停地挽留。 可是事情的发展远比她想象得要顺利许多,霍青山甚至连兰玉台都没出来。 林晓擦擦眼泪,慢慢沿着双桂街走了起来。 霍青山跟林晓讲过双桂街这个名字的来历,从前这条街上住着两兄弟,他们的宅邸相隔不过一丈。这两兄弟都逐步高升身居高位,于是人便笑称这条街为双桂街。 后来清河出嫁,哪哪的府邸都不满意,新盖又费事,就把这双桂街两座大宅的墙拆了合二为一修整为公主府。 林晓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霍青山给她安排的宅子她无论如何是不会去住的,应该找家客栈,可是林晓此刻只想浪迹天涯。 她最后进了一家人很少的酒馆买醉,她并不擅长喝酒,两杯下肚已经是眉头紧蹙了,还是勉为其难地喝着,越喝越多,杯子里最后都是水。 喝到酒馆打烊,老板硬着头皮送客,还给林晓打了折。 林晓数着银两和铜钱,如今只身在外,钱得 省着花。 离了酒馆外面一片寂静,老板好心给她指路附近哪哪有客栈,提醒道赶紧去吧,女孩子家孤身在外不安全,何况城里宵禁很严的。 林晓想起那个晚上,她知道程鑫杀人那个晚上,在宵禁的时候公然出现在皇宫外头,霍青山一个令牌下去谁也不敢为难他们。 林晓没有去客栈,她找了个角落蜷缩,幻想自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 霍青山在兰玉台呆坐着,面前摆着的是方的圆的花梨的檀木的橡木的酸枝木的盒子,里面装着琉璃、水晶、珍珠、玛瑙等等,在逐渐沉下来的烛光里明灭闪烁。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三千红尘,皆为微尘。 霍青山想起来在安州的时候,在红尘楼里,林晓对那魏王的字画赞叹不已。 一切微尘里,宁言爱与憎。 霍青山突然疯了一样的翻箱倒柜,心里喃喃念着的只有那五个字,那十个字。 林晓很爱那幅字,可是又不愿意将其占为己有,他便临摹下来给她看,她爱不释手。 金簪玉镯铜镜银奁。 林晓好像什么都没有带走,又带走了全部,这个兰玉台好像变成了他的身外之物,空空荡荡。 对于林晓的首饰,霍青 山是不大记得清的,实在太多了,林晓天天换新的也要戴个好几年。 何况在林晓心中,这些本就是无所谓的东西。 她爱节俭,是一种觉得这些饰品多余的简朴。 霍青山从前便一直在想,林晓定是个九天而下的仙子,才对功名利禄金银珠宝不在乎。 他回头看向那些珠子,一个个静静躺在那里,仿佛此生不会再有交集。 他跌坐在地,靠着这个象牙的妆台这么坐到了许久 丫鬟不敢进去不敢吭声,林晓不在,霍青山的脾气谁也没有胆量去尝试。 直到天亮蓝柏起床不见霍青山,派人询问他今天可上朝不上了。 丫鬟这才斗胆把昨儿林晓离开霍青山一宿没睡的事情告诉他,请他来瞧瞧,蓝柏知道定是清河又做了什么事引得夫妻二人生了嫌隙,于是赶过来。 他看了一眼让人去请公主来,进屋去扶霍青山,道: “青山,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霍青山坐在那儿,目光涣散着,蓝柏好不容易才把他架到床上,又让人去告假,今天他们都不去上朝了。 霍青山好像失了魂一样,不论蓝柏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蓝柏摸摸霍青山的额头,好像有点凉,他拿衣服给 霍青山披着,又问丫鬟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书颖道昨儿青山和公主说了什么,到了兰玉台后就把她们全都打发出去了,等林晓回来说了半天话,林晓就带着一个包袱走了。 蔷薇道: “奴婢曾去追夫人,夫人说别再叫她夫人了,她和奴婢们很快就没关系了。” 蓝柏心下了然,问霍青山道: “是不是公主逼你休了林晓?” 霍青山反应了一会儿才摇头,蓝柏道: “那就是公主要给你纳妾,林晓不同意。” 霍青山又没了反应,蓝柏连声催促快把公主请来。 清河一般不醒这么早,春兰也是骂丫鬟这个点来做什么,直到听说是霍青山出事了才去叫醒公主。 对于这件事,清河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她问过梁大夫,问过宫里的御医,他们都是一个说法,林晓不适合再怀孕了。 难道她要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断了血脉不成? 所以她就借着之前大摆宴席的机会暗暗放风要给霍青山纳妾,以霍青山的人品样貌,倾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更何况如今他立下赫赫战功,给他做丫鬟都是福气了。 清河道: “林晓为这个跟你闹脾气了?她难道不知道,女子善妒可是大忌。” 第五百七十章 离人语五 霍青山道: “她……没有妒忌。” 清河道: “你还在为她开脱。” 霍青山道: “她……愿意跟我和离。” 不,不是愿意,是要求。 清河想,林晓这是以退为进。 霍青山道: “爹娘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霍青山自七岁起就变成了一个小大人,可却在他二十七岁的时候露出了他孩童的一面。 蓝柏和清河出来,清河吩咐丫鬟们好生照看,蓝柏则询问可知道林晓去哪儿了。 清河拦在蓝柏面前,道: “你要去找林晓?不许去!” 蓝柏看清河一眼,道: “清河你非要把他们拆散才满意吗?” 清河道: “我从没有要拆散他们,蓝柏,你自己也一堆侍妾通房,怎么到了儿子这却充起圣贤来了,难道你要看着青山年近三十还膝下无子吗。” 蓝柏自然不希望霍青山无子的,只得道: “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如今他们回朝不过半月,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清河道: “为了儿子,为了公主府!” 清河不愿意再等了,倘若林晓平安生下儿子她还可以再缓一缓,可如今林晓很可能不能再生 育,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的血脉无法传承下去。 清河道: “她既然要和离,那就如她的愿好了。” 反正她也不满意林晓这个儿媳妇,放眼望去朝凤城里名门闺秀数不胜数,林晓哪里就好了把她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蓝柏知道自己无法和清河说下去,先去换了衣服,丫鬟们不知道林晓去哪儿了,但他估计林晓会去学堂,便去了英华。 因为里头都是女眷,蓝柏没有贸然进去,而是递了帖子,很快卫荞就请他进去了。 话说自从永安侯抄家之后,卫荞虽然回了家可是却无颜见人,爹倒是对她更好了些,可是卫夫人和一干下人总免不了借机挖苦她没有那个命还总想攀高枝,又有卫萄风光无限卫苕也有如意郎君,她左右尴尬,干脆来这儿帮着教书,有卫萄在倒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卫荞给蓝柏奉茶,道: “尚书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蓝柏看屋子里还坐着几个女眷,此刻纷纷给他请安,卫荞又不提林晓名字,便知道她不在这儿。 蓝柏便道: “想着这学堂开了也有两年了,故而来看看。你妹妹可在。” 林晓与卫萄交好,她可能会去 找卫萄。 卫荞道: “她正在教书呢,就在里头那间屋子。” 蓝柏出于保险起见,还是去看了眼,走了一圈确定林晓不在,于是道: “你们教书辛苦,我们正商量回头办桌酒,一来庆祝学堂办得好,二来也是犒劳你们。” 卫荞闻言忙笑着福身,道: “能够承蒙公主恩泽在学堂教书育人,也是臣女的福分,不敢居功自傲。” 蓝柏客气了两句,匆匆离去。 卫荞却觉得蓝柏行为古怪,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想他这究竟是做什么,但转念一想到时候公主府开宴,去的人众多,她要好好盘算届时如何压倒众人才好。 林晓不在学堂,蓝柏又去了酒楼,可是酒楼、书店、京兆府都没有林晓的影子,蓝柏真怕再走下去被人看出来,只好于茶楼饮茶。 街道上人来人往,却看不到蓝柏要找的那个身影,他默默叹息,没想到儿子的情路和自己一样的坎坷。偏偏霍青山看似无情淡漠,实则心里很重感情,如果他也能够将感情看做一个独立存在的事物,此刻也不会有这许多的纠结。 霍青山睡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他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做,却精疲 力尽,醒来后头脑发昏了。 方才辰时,丫鬟过来劝霍青山用点东西,可是摆上来的精致糕点没有一样是林晓爱吃的,她们怕霍青山触景生情。 霍青山只洗漱了就让人下去,坐在那儿将脸埋进双掌之中,仿佛只有黑暗才能缓解他内心的苦痛。 丫鬟进来报,说是怀荣伯派了谷雨来跟霍青山送一封要紧的信,让霍青山务必迅速打开看了。 霍青山本不想看,但是谷雨是霍??身边得力的人,他派他来想是有要紧事,就还是拆开看了。 不曾想是怀荣的亲笔信,上书嫂子如今在我府上一切安好,勿太过牵挂。 霍青山几乎是跳了起来,往下看去怀荣道明原委,他今早换值回府的路上撞见生病了的林晓,不论跟她说什么她都不回应,本欲送她回公主府,可是她极力抵抗,无奈之下询问带她去怀荣府上歇息可好,她同意了。 请了大夫说是发了点低烧,喝两贴药就没事了,如今怀荣不知发生何事,但会全力款待林晓,让霍青山安心。 有了怀荣伯这封信,霍青山心里踏实多了。怀荣虽然小了他很多岁,可是他们一群人倒还聊得来,怀荣的为人他也放心。 怀荣 伯府内 林晓喝了药,丫鬟送上漱口的淡水和爽口的蜜饯,又奉来各色糕点劝林晓用些。 大夫说她气血不足,需要好好补补。 林晓没有胃口,只吃了两块山楂糕又蜷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她一口气歇到午后,她昨晚在街边露宿,别看现在白天还热着,晚上却很凉,尤其林晓是大出血过的人,被冷风吹得头昏脑涨,几乎神志不清了。 她慢慢到了妆台前,自己面无血色,丫鬟过来伺候她洗漱,问道她想用些什么吃食。 林晓没有要求,有什么就吃什么吧,住别人家能提什么要求。 丫鬟却抬了一大桌子的菜过来,冷碟热汤各色菜饮,还有从太平酒楼买来的烤鸭等物。 不料林晓看了这些更加地触景伤情,她完全不去碰酒楼买的也不去吃霍青山爱吃的,好在菜很多她一样吃一口也就饱了。 林晓问: “怀荣伯在府内吗。” 丫鬟道: “郎君在,郎君还道夫人若有空他可前来相见。” 林晓正想见怀荣伯,她会同意到伯府就是有话想和他说。 霍??很快就到了,他也好奇林晓怎么会露宿街头,如果不是被他发现,只怕此刻要病昏过去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离人语六 林晓也不知从何说起,她静静看着怀荣伯,想从他的身上找到他祖父母的痕迹。 诚然怀荣伯长得也不错,他五官不如霍青山程磊,但是白白净净很端正,打扮得精致又不过分张扬,显得身材更颀长,还有点温润公子的意思。 怀荣伯被林晓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林晓道: “怀荣郎君,你如今也有二十岁了,还未娶妻,可曾想过要娶一位什么样的女子吗?” 怀荣伯一笑道: “自打我懂事起,年年都有人问这样的问题。” 语气中还带有一丝哀怨。 因为他的祖父母真的很出名,想他祖父敬王为了娶一个平民歌姬不惜放弃王位乃至被打入天牢也不放弃,哪怕那女子被人毁容也未有半分变心,有这种感天动地的故事在前,后人的婚事很难不被人关注。 怀荣伯道: “祖父母的感情天地可鉴,确实难得,也令人肝肠寸断。可是这样的情谊世间能有多少,何必强迫他人效仿。” 怀荣伯道: “祖父在遇到祖母前便有过一任王妃,后来王妃病逝,他身边也不曾少人伺候。我虽然与祖父母相处岁月甚短,可是日日有人在你耳边提及此事, 我也几次三番问过父亲。父亲也只道,世间种种,唯有情字最难解,可遇不可求也。” 怀荣伯的父亲就没有敬王那么幸运遇上一个让他肝肠寸断的女人,也可以说他的妻子没那么幸运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甚至怀荣伯自己也觉得,这段感情美好又荒唐,真不明白他祖父为什么对一个女子那般痴情,他会不会也遇到这样的一个女子。 林晓又问: “那敬王和敬王妃终成眷属之后,敬王可还有别的女人。” 怀荣伯道: “有啊,我祖父之后还与别的姬妾生了孩子,只不过大约当年祖父在天牢里落下病根,孩子便也先天体弱难以长大。” 说完怀荣伯怕引起误会,又道: “就连我祖母生下的四个孩子也只长大了两个。” 一个便是逝去的怀荣侯,另一个是他的姑姑,如今嫁到外地去了。 林晓道: “敬王妃与敬王度过那么多难关才在一起,可是敬王却还与别的女人生儿育女,敬王妃心里就不难过吗。” 怀荣伯道: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林晓眸色越发淡了下去,怀荣伯道: “这也是为了子嗣着想,何况女子生育 风险极大,祖父纳妾何尝不是对祖母的一种保护。” 难道要怪就怪这个年代没有太有效的避孕措施? 林晓还是想不通。 话已至此,怀荣伯明白林晓大约是为了子嗣纳妾的事和霍青山吵架了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又故意地磋磨自己。 可是他身为一个男人,这样的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林晓才管用。 怀荣伯道: “你不会还要问,为什么我祖父可以为了祖母放弃爵位,最后却不愿意舍弃一切做个平民和祖母做一对平凡夫妻长相厮守。” 林晓摇头,这种问题她不会问的,正如同她没有让霍青山放弃一切一样。 五年的时间,林晓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间疾苦与不公,她怎么还会问得出来这种蠢问题。 霍青山也有无数的答案回应她的问题。 她不能让霍青山放弃功名利禄,霍青山也不可能放弃,既要有权有势那就要有后代来继承来发扬光大。 林晓也无法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那便提前放手吧。 与怀荣伯说了一番话,林晓更加释然了。 她道: “多谢郎君款待,我不多叨扰了。” 怀荣伯闻言她要走, 便道: “你病着,得好好休息。” 林晓摇头道: “已经好很多了。我终究还是要走的。” 林晓回去收拾东西,怀荣伯无奈跟了过去,道: “嫂子。” 怀荣伯其实比霍青山长一辈,叫林晓嫂子是出于对霍青山的尊重: “夫妻之间有什么事都好商量的,何必非要这般。” 林晓道: “这已经是商量过的最好结果了。” 怀荣伯不好强留林晓,只让人好生跟着,又让人去通知霍青山林晓已经离开了。 林晓这一走便也不算没了目的地,她决议去学堂,霍青山准备好和离的事后会去那儿找她的。 不料路上被蓝柏的人拦下来请去喝茶。 蓝柏也没想到居然在路上遇到林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蓝柏是来让林晓回去的,霍青山昨儿一夜没睡,如今精神颓靡,他并不愿意和林晓分开。 林晓沉默,霍青山道: “我已经跟清河说了,这件事容后再谈。” 林晓道: “容后再谈,那就是还要谈了,那就不必谈了,昨晚我已经跟青山谈了许久了,我的想法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不愿意和别人分享 心爱的人,要是我对他没有什么感情的话,我也可以看他妾室成群,可是现在的我做不到。” 蓝柏道: “你永远是他的妻子永远是他心爱的人。” 林晓道: “谁又能保证爱能长久不衰呢。” 林晓作为一个现代人,纵然看过很多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可是她也理智的知道催生爱情让人感觉到快乐的多巴胺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她和霍青山在一起也五年了,她不敢想象日后霍青山遇到一个美丽大方温婉贴心,让他可以像现在对她一样对她的那个人,那时候自己会是什么心境。 蓝柏道: “你为何要执迷于此问题,就不能相信霍青山会终其一生爱你吗。” 林晓道: “我可以相信,但我不愿意去挑战。” 以她的观点,男女之间需要情动才能肢体关系,可是对于古人而言,他们肢体关系不需要感情,但是日久天长下来,谁又知道会不会日久生情呢。 林晓道: “公爹身为男子,应该更明白这一点。” 他的妾室也有几个,或许一开始并不喜欢,可是长期接触下来难道心里就没一点感情吗。 感情是自私的,林晓不愿与人分享。 第五百七十二章 离人语七 当然林晓也可以割舍自己原本的观念,完全地做一个利己者,像所有的正室夫人那样生活。 其实她觉得自己离动摇就差那么一点了,如果霍青山当晚真的追了出来的话。 她心情复杂了一晚,现在想通了,决议及时抽身早。 蓝柏见林晓心意已决也怕再劝引得她逆反,只改问她如今住何处。 林晓道: “会在学堂附近找个客栈住下。” 具体是哪儿她还没选好。 蓝柏拿出一个荷包道: “你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这个你收下。” 林晓摇头道: “我有银子的。” 她的酒楼收入不菲,足够她开支了。 蓝柏知道林晓脾气倔于是把荷包收下,道: “有什么事记得来公主府找我。” 林晓点点头,径直前往学堂去了。 蓝柏回府,霍青山仍旧不吃不喝的,蓝柏说了林晓的情况,告诉他林晓心意已决,只怕没有办法挽回。 没有办法吗?真的没有吗? 霍青山心想。 他起身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准备与她和离好了。” 在蓝柏诧异的目光之中,霍青山要与林晓和离的事情不胫而走。 林晓镇静自若地于学堂教书,倒是教师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慌了神,一个个想来问林晓情况又不敢 上前。 卫萄在门外看着林晓教书,好不容易等到一节课结束,端上一杯润喉茶来。 林晓一边喝水一边回屋坐下,旁边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林晓道: “别看了,是真的。” 她看一眼众人: “我的确要和青山和离了。”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却也有人又惊又喜的。 林晓道: “这件事没什么好惊讶的,天下事聚散离合都是有的,合得来则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我并不觉得夫妻因为生了矛盾分开对于女子是什么丢人的事,大家与其在一起彼此折磨不如趁着感情还在给对方留一个好的念想。” “当然,如果你们觉得我与青山和离后,这个学校会开不下去,或者对于你们没有什么好处了,想要走我也不拦着,人各有志,勉强留下对你对我对学堂对学生都不好。” 林晓道: “我要说得就是这些,其他的事皆为私隐,既然为私隐那就不方便透漏,还望大家不要打听不要暗自揣测了。” 卫萄痴痴地看着林晓,问道: “姐姐你现在住哪儿。” 林晓道: “就附近的福源客栈。” 卫萄道: “姐姐去我娘家住吧,住客栈也多有不便。” 林晓摇摇头: “住客栈出入方便些。” 卫萄道: “那我请姐姐去我娘家吃顿饭可好。” 林晓知道她是有话对自己说,于是点点头。 虽然到了卫家,可是卫萄只和林晓单独用餐,一个丫鬟不用,只自己来给林晓斟茶布菜,林晓把她按住坐下: “你生了孩子也没多久,别这样。” 卫萄道: “早就出月子了,有什么怕的。” 她虽然年纪小也不擅运动,可是生得却很顺利,月子里保养得也好。 林晓道: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直说吧。” 卫萄道: “姐姐究竟为什么要和霍大哥和离。” 林晓道: “我很难再生育了。” 卫萄一下子明白了,定是霍青山要纳妾,林晓不愿意就选择和离了。 卫萄道: “姐姐和离后会做什么。” 林晓道: “不知道,可能先在朝凤城待一段时间,把事情料理妥当后再去各地走走。” 林晓知道自己不能在朝凤城久留的,要么霍青山走要么她走,只要看到霍青山她就会心痛,会难以呼吸。 卫萄又问: “姐姐要去哪儿。” 林晓摇头: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卫萄看着林晓,她不像怀荣伯或者蓝柏一样劝说林晓退一步,霍青山会一直爱她,而是道: “姐姐 ……” 她停顿许久,犹豫不决,费了好大力气才下定决心道: “我也要和离。” 林晓一下子把嘴里的羊肉给吐了出来,傻眼地看着卫萄。 卫萄说完这些心里好受很多,还笑了一下。 林晓道: “别胡闹。” 卫萄道: “我没有胡闹。” 林晓道: “我和离是有理由的。” 卫萄道: “我也有。” 林晓道: “说。” 卫萄道: “程磊根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当初嫁给他也是想着女子总要嫁人的,嫁给他比嫁给别人好些。” “姐姐如今和离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自出身起就困在家中,大了到了朝凤城,又困在家中。要不是有姐姐告诉我,世间可以做得事有很多,想来我此生都会碌碌无为。姐姐是我的益友更是我的良师,我愿意跟随姐姐云游四方。” 林晓道: “你不要因为我和离了就事事效仿我,你这样会让我愧疚。” 卫萄道: “没有,我不是在效仿姐姐,我是真心要做的。” 林晓很为难,一方面她觉得卫萄不喜欢程磊,两个人之间没有感情,那么他两和离是比她和霍青山和离还要合理的事。 另一方面她觉得这样非常不妥,当初也是她鼓励卫萄和程 磊来往试试的。 林晓道: “你真的要因为没有感情和程磊和离,我不反对,只是我不建议你跟着我一块走。这世间太多的黑暗,你没有武功又生得貌美,跟我走会很危险。” 卫萄道: “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林晓摇头: “这不是你照顾得好自己就行的问题,我出门走过那么多地方,遇到的危险太多,有时候没有人保护我也会身陷囹圄,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卫萄道: “那姐姐为什么还要自己走呢。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会拖累你。” 林晓道: “你若真的跟我走,我的学堂酒楼就没人管了。” 卫萄起身: “姐姐又拿这种理由来让我留下。” 林晓一笑: “你太聪明了,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人说,一个人太聪明对别人对自己是一种负担了。” 卫萄道: “姐姐,我真的想跟你一起四处走走,闯荡……” 她想了一下,林晓道: “闯荡江湖?” 卫萄点头,林晓道: “那你的家人会同意吗?还有,程磊会愿意和你和离吗。” 卫萄语塞,不说家人同不同意她走,程磊这么好面子的人也不会愿意和离的。 林晓道: “还有你亲娘,你忍心留她一人在卫家吗。” 第五百七十三章 离人语八 林晓道: “你有太多的牵挂割舍不下,他们会困住你的步伐,你无法抛下一切和我走。” 卫萄委屈地坐下来,林晓摸着她的背道: “小萄,不如这样,你留在朝凤城帮我管理学堂,还有我的太平酒楼和华新书店也交给你管理,你要帮我多挣钱,不然我云游四海哪来的钱呢,好不好。” 卫萄拉着林晓的手道: “那姐姐,要是以后我能不拖你后腿了,你再带我走好不好。” 林晓一笑,道: “要不这样,等我出去找到一个又安全又漂亮的地方后就带你一块去玩,好不好。” 卫萄勉为其难地点头。 卫家苦留林晓住一晚,林晓说什么不同意,还是迎着初秋的晚风慢慢走回福源客栈了。 客栈门口吊着两盏大灯笼,分别用红笔写着“福”“源”两个字,将门口的一方天地照亮。 林晓进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霍青山端坐在桌前。 林晓的脚步踌躇,她狠下心来往楼上走,可是目光流转之间看到霍青山前头摆着的是面。 她恍然如梦,今天是八月初二。 霍青山的生辰。 这日,本该大摆宴席的,说不定按照清河原本的打算,会 在今日提起给霍青山纳妾的事。 可她昨晚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霍青山旁若无人,自顾自地吃坨了的面条,竟然有一种可怜的孤独。 林晓的脚步下落,默默到了客栈后头。 很快林晓端了一碗新鲜热乎的猪油汤面来,上面简单卧了个鸡蛋。 霍青山埋头把面条吃完了,林晓低声道: “生日快乐。” 她终究还是转身离开,霍青山优雅的落寞的漱口、拿帕子把嘴擦干净,腾地一声扭身追上林晓将她打横抱起往楼上走。 林晓反应不及,霍青山速度很快,一下子到了走廊里,小厮见状立马把房门的锁开了让他们进去欢度时间。 林晓道: “放开我,喂……” 霍青山开始褪衣服,林晓脑子乱乱的,想霍青山这究竟要做什么,是觉得他们睡一晚就可以改变她的心意吗?还是觉得可以今晚让她怀孕然后回心转意?还是觉得就要分开了留个纪念。 林晓翻身躲开霍青山,又被他抓住手摁了下去。 其实这种场景林晓也不是没想过,但是真的发生时林晓的心境便完全不一样了。 她道: “放开我,别这样……” 霍青山扯开林晓的衣服,附身 压着她亲咬她的身体,林晓躲避了一会儿就被霍青山捏着下巴强迫她接受自己的爱意。 林晓挣扎道: “要是我怀孕了会没命的。” 霍青山道: “不会的。” 林晓道: “死得又不是你!” 霍青山道: “我不会让你怀孕的。” 林晓索性逆来顺受了,又配合起霍青山,两个人不说话只有呼息声交织。 事后霍青山把林晓揽在怀里,就像从前那样摸着她的身体,林晓已经累了困了就要睡着了,却还坚持醒着。 霍青山道: “林晓,你叫什么名字?” “嗯?” 林晓脑子有点犯浑,霍青山问: “在你那个世界,你叫什么名字。” 林晓道: “天晴,侯天晴。” 她出生之前几天天气都很冷,下着雨,可是到了她出生的时候天气便转晴了,是一个明朗的晴天,于是她就有了天晴这个名字。 霍青山道: “好名字。跟晓这个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晓道: “名字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我叫林晓还是叫侯天晴,还是叫赵钱孙李,都与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就像霍青山是叫青山还是叫霍黛,都不重要。 霍青山紧紧抱着林晓,好像只有一不留神她就会从手中溜走般。 林晓体力不支睡着了,一觉醒来自己还在客栈还在霍青山怀中。 她动了两下,把霍青山惊醒。 林晓道: “我要去学堂了,你也该走了。” 霍青山看着林晓,眸色如墨, 林晓道: “等你准备好了再来找我吧。” 霍青山起身道: “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林晓道: “你能接受没有孩子,或者领养孩子吗?” 林晓道: “我不希望我们最后像你爹娘那样……你清楚,真到了那一天,你还可以风光无限,我只有夕阳余晖了。我只是想趁你还很爱我的时候,及时抽身。” 在霍青山的印象里,林晓其实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可是唯独在自己在他身上,理智得可怕。 ……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照常教书,衙门有尸体她会去验,每天的生活简单充实,只是看到学堂里的老师慢慢少了一个两个的时候,有些辛酸。 霍青山和林晓之间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朝凤城,背后少不了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 在他们心里,林晓与霍青山实在不般配,林晓出身平民又从事仵作这一 卑贱行业,霍青山这么金尊玉贵的人娶她着实太过委屈了。 和离?和离好啊,他们分开霍青山就能娶一个真正与他登对的女子了。 横竖宇文集的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如今他又被凌迟,宇文氏因为通敌叛国,皇后也被牵连,皇帝正在与大臣商议废后,宇文珍得了烂疮,感染全身死得时候面目全非了。 现在霍青山程磊可以说是当朝最茂的两株大树,霍青山休妻又纳妾,那正是他们攀高枝的好时机啊。 最后皇帝都被惊动了,叫来霍青山,不悦道男子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林晓悍妒,不配做他的妻子。 既然她主动提出和离,那就尽快和离,他亲自来给他们做见证人。 霍青山不说话,完整地给皇帝行了个大礼。 林晓回了福源客栈,小二给她送来一封信,是霍青山的笔迹,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八月初十这天巳时于东内苑见面。 看来他们和离的事已经惊动皇上了。 林晓这天如约而至,还提前沐浴更衣了,东内苑的殿里殿外聚集了很多人,有命妇有宗正大臣等等。 不见霍青山。 等了一会儿,皇帝驾到,霍青山跟着进来,皇帝下令可以开始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离人语九 宗正道今有夫妻霍青山林晓,永光十八年八月二十日完婚,成亲二载,情深缘浅,今朝和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日后嫁娶自专…… 霍青山道: “别念了。” 他看着林晓道: “我不会跟你和离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林晓看向霍青山,他道: “写休书吧。” 林晓道: “我没意见。” 和离还是休书对于林晓而言没有区别。 霍青山持笔蘸墨,走向林晓道: “不是我写,你写。” 清河忍不住道: “青山……” 林晓愣住了,看着霍青山,他一身深蓝色的宽袍大袖,整个人好像被乌云笼罩一样。 皇帝皱眉: “青山,你要做什么。” 霍青山看着众人道: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和我夫人分开。” 又看向林晓道: “一直都是你要离开我,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你来休了我好了。” 他把笔递得更近了,众人忍不住皱眉,宗正也道: “女子休夫,闻所未闻啊。” 霍青山道: “既然从来没有,那就由我开了这个先例好了。” 林晓看着那支狼毫,上面的墨汁充盈几乎滴到了地上。 林晓道: “我不会写休书。” 霍青山 道: “没关系,让他们来教你。” 林晓到了案前,宗正左右为难,道: “这怎么写。” 霍青山道: “男子休妻怎么写,女子休夫就怎么写。” 宗正问: “那请问林夫人为什么要离开霍大人。” 林晓道: “我很难再生育了。” 宗正越发尴尬,那这是女子的原因,怎么休夫呢。 霍青山道: “那你就想想,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里,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哪怕只是细枝末节都可以。”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男子休妻有七出之条,若是女子要休夫,可以效仿嘛。” 宗正介绍七出之条: “其一是不孝顺公婆,此乃逆德。” 林晓父母早就去世了。 “其二是无子,即女子不能生育儿子。” 不能生的是林晓,偏偏要她来休霍青山。 “其三是乱,即妻子和别的男人发生亲密关系。” 林晓看霍青山,他们这几年几乎形影不离的,但是也有分开的时候,要是霍青山和人发生亲密关系林晓不知道也很可能。 霍青山道: “我没有。” 宗正道: “其四,嫉妒。” 也没有。 “其五,有恶疾。” 霍青山身体好得很。 “ 其六,口多言,搬弄是非。” 霍青山不太爱说话。 “其七,盗窃。” 也没有。 霍青山人真的挺好的,五年期间对她守身如玉宽容大度,对她宠爱有加几乎有求必应。 宗正命妇大臣都沉默了,霍青山对林晓这么好,如今林晓不能生育,霍青山居然让她来休自己,林晓这是图啥。 程磊过来劝林晓道: “嫂子,大哥对你情深,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凡事好商量,何必这样闹得难堪。” 霍青山和林晓隔着人相望,霍青山道: “不必劝了,她去意已决。” 霍青山缓缓走近林晓: “七出第一条就是不孝公婆,是,你的父亲去世了,可是你的父亲是我母亲下令杀害的。我是你杀父仇人之子,因此休我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晓沉默,霍青山道: “你写吧。” 宗正道: “夫人请随我说的落笔……” 霍青山道: “我来说,今有夫妻霍青山林晓二人,永光十八年成婚,不足二载,今朝生变。二人感情尚浓,妻林晓未能从夫身上寻薄情寡义之处,但父林震山死于夫母之令,虽夫曾为其母赎罪,但是血债血偿,怎可弥补。血海深仇难以忘怀,今朝休夫,立此字据为证。从此一 刀两断,各不亏欠,夫妻情绝,形容陌路,若偶遇,自当回避,死生不复相见。” 众人闻言皱眉。 夫妻情绝,形容陌路,死生不复相见。 这说得也太狠了。 林晓写到一半,霍青山还重复了一遍: “从此一刀两断,各不亏欠,夫妻情绝,形同陌路……” 林晓把笔狠狠地压在案上,她注视着霍青山道: “你是故意的。” 让她休夫,让宗正提出七出之条,借口林震山之死,什么夫妻感情尚浓夫妻情绝,分明就是在逼她。 “是又怎样。” 霍青山走近林晓: “你现在写休书,我们恩断义绝,再不相见,哪怕有一天在路上遇见你我也会立马掉头就走。” 霍青山见林晓没有反应,索性直接抓着她的手迫使她靠近自己道: “你写啊,写啊。” 林晓极力推开霍青山,清河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丢人现眼,皇帝也是被霍青山折腾得头疼,看好戏的也讪讪的,到底离不离啊。 林晓看着那被墨水浸染过的休夫书,感情尚浓,未薄情寡义…… 她和霍青山感情还是很好的,她很爱他,正因如此才不愿意和人分享他。 皇帝扶额,最后道: “你们夫妻两到底要玩什么把戏回家玩去 。” 皇帝都被折腾得烦了。 霍青山看着林晓道: “你还是不舍得我的,对不对?” 他的语气如此卑微,像是在乞求。 林晓道: “青山……我们分居吧。” 分居……? 闻所未闻啊。 林晓道: “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和离,我们就分居吧,形同离异,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拦你,同样的,我做什么去哪里,你也管不着。” 皇帝道: “哪有这种规矩。” 霍青山道: “皇舅……” 被霍青山这么一喊,皇帝脾气也软了三分。 林晓道: “或许过个两年年,你会想明白与我和离,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霍青山道: “或许用不了两年,你就会想明白,回来找我。” 林晓转身离开,霍青山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天晴。” 这是她的真名,林晓脚步一顿,霍青山道: “你会去哪儿。” 林晓道: “天下之大,可四海为家。” 霍青山道: “你还有很多东西留在了公主府。” 林晓道: “那些不是我的东西。” 霍青山把手上的扳指摘下来道: “这个,你带走,作为我们夫妻的一点信物。关键时候,它可以让你如愿。” 第五百七十五章 离人语十 这墨玉扳指两侧圆润,上下厚方,朴素无华。他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平平无奇的东西爱不释手,或许是习戴了很多年习惯了。 林晓收下,她道: “我并没有什么好送你的。” 她别无长物。 霍青山知道,林晓走,只带走了一对猴子捞月的耳环,那金刚钻的戒指,那半块玉佩,那把长剑,还有他临摹的字画。 霍青山道: “你已经给了我最特别的东西了,只有我们两有的。” 林晓送她的解剖刀手术刀等物,他还用来挟持过宇文集。 林晓道: “那我走了。” 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止林晓了,只是事后守门的太监侍卫说起,她是哭着走的,却咬牙不发出声音。 眼见林晓越行越远,其余人都觉得自己被耍了。 霍青山转身,默默给皇帝行跪拜礼,道: “微臣叨扰圣上,望皇上治罪。” 皇帝看一眼众人,道: “青山你这是何苦呢。” 霍青山道: “微臣只是想最后挽留心爱的妻子。” 皇帝道: “难得你如此深情,罢了,恕你无罪。” 霍青山还没谢恩,皇帝道: “只是……朕如今膝下已有长孙和外孙,朕素来最 疼爱你这个侄儿,希望能早日抱上侄孙,也不辜负你的天资。” 清河闻言忙道她已经物色了几位女子,只是连日事多耽搁了而已。 皇帝道: “青山,看开点,世间好的女子多了去了,说不定你很快就会遇到一个令人心动的人。” 霍青山不语,他依旧跪着,宽肩细腰上勾勒着无限寂寥。 …… 林晓一路哭着出了宫,卫萄在车上翘首以待,不停安慰林晓。 林晓把眼泪擦干净后道: “我们没和离。” 卫萄愣了一下,心里先是高兴又是困惑,林晓没和离怎么还哭成这样。 林晓道: “我和他分居了。你别学我。” 林晓真是被卫萄折腾怕了,生怕她要学着自己跟程磊分居。 她把来龙去脉告诉卫萄,卫萄道: “霍大哥对你真的挺好的。” 卫萄自己也无法理解林晓了,不就是纳妾生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能是她真的对程磊无爱无欢,所以不在乎。 马车一路行驶到福源客栈,卫萄劝林晓去卫家住,林晓摇头: “我在朝凤住不了很久了。” 其实冷静下来林晓也觉得自己今日在殿上话说得太早了,她本打算在京城多待几天,现在不走也不行了 。 卫萄道: “下个月是我生日呢。” 再一个月卫萄就满十八了,林晓恍然惊觉其实按照现代观念卫萄才成年,可是在古代她已经是一个半岁大的孩子妈了。 林晓心里动摇,卫萄道: “姐姐再住一个月吧,陪我过完生日再走,学堂那么多事呢,而且我从来没做过生意,总得姐姐再教教我。” 林晓很为难,她想快点离开朝凤,因为不想看到听到霍青山纳妾的任何消息,实在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卫萄道: “我不为难姐姐了。” 林晓道: “你别这么说,我多住些天就是了。” 其实林晓仔细想想还是有很多事要做的,学堂书店酒楼,还有霍溢。 霍溢此前入宫一趟,因为神智进步不少皇帝还挺高兴的,他真觉得是霍青山的功劳,于是又放到公主府让好好教。 她也奏明退去那个嘉平县主的名分,还要把皇帝赐给她的东西还回去。 对于这点皇宫是有规矩的,不论公主郡主县主还是什么皇子,册封的时候赏赐的金宝印章包括仪仗服饰乃至奴仆,在其死后和被削爵后要归还皇宫,当然正常死亡的人会有陪葬品,这个得看你自己的私财和皇家对你的宠爱了。 林晓想,那身嫁衣和凤冠是不是也要还? 不对,这些都在公主府,算了,让霍青山一个人去处理吧,她见见霍溢跟蓝宛就好了。 她们到了福源客栈,掌柜一下子笑着拦住她,道有贵客请她用膳,让她在堂中稍作片刻。 林晓想,这位贵客十之肯定是霍青山了,她还认识什么贵人不成。 不出意料,这是霍青山安排的散伙饭。 卫萄见霍青山来,自己便也推辞离去。 整个客栈的闲杂人等都被清空了,上的膳食都是林晓喜欢吃的,还有羊乳奶茶。 霍青山道: “你很快就走吗。” 林晓道: “你想我很快就走吗。” 霍青山道: “宛儿快十五了,她想你出席她的及笄礼,她也要议亲了。” 林晓问: “谁。” 霍青山道: “上官霆的三子上官存,今年十七。” 林晓道: “公主挑的?” 霍青山“嗯”了一声,林晓心下了然,这个身份特别符合清河的性格。 别说上官霆是左相,管得吏户礼地位更高,以霍青山的地位,蓝宛虽然不是他的嫡亲妹妹,谁不想看他面子娶呢?你看卫家,有了程磊这个女婿后被人盯成什么样了。 林晓道: “还有蓝恕呢。” 他小蓝宛两岁,但是古人议亲早,如今趁着霍青山风头正热提前定下来也不是没有的。 霍青山道: “他还小呢。” 以清河的性格,未必愿意亲自给蓝恕他们挑媳妇。 他们慢慢吃饭,吃完这顿他们应该真的没关系了。 林晓其实很好奇清河给霍青山选了怎么样的妾室,她又想自己本来要与霍青山和离的,清河会不会趁机连新儿媳都挑好了,那他两没离成,清河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想通这点林晓忍不住一笑,霍青山抬眼看她,目光浅浅痴痴,一段情绪在内。 林晓低头,道: “我会去宛儿的及笄礼的。” 蓝宛生日比卫萄还要迟几天,看样子林晓能同时如两人的愿了。 那她的愿呢?她不想待在朝凤看到霍青山纳妾入门,太难受了。 林晓食之无味,霍青山道: “溢儿很想你。” 林晓道: “我也想去看看他。” 霍青山道: “一会儿就去吧。” 林晓看着霍青山,低眸许久后道: “好。” 霍青山眼底有喜色,可是不敢表露出来。 林晓又改口道: “还是算了,你带他出来好吗。” 霍青山道: “也好。” 第五百七十六章 相别亦难 霍青山道: “你把小红的卖身契还给他们了。” 林晓点头,小红她们本来是良家人,林晓就在回朝凤后安顿了她们,女孩们上学堂,小芳小月的母亲在酒楼帮工,爷爷年纪大了养老。 霍青山道: “我会帮你照顾他们的。” 林晓道: “谢谢。” 霍青山道: “海棠他们我也会安置妥当。” 林晓心想,霍青山会不会把海棠她们收房?其实她也有点看脸,贴身丫鬟都是她觉得好看的。 霍青山会这么膈应自己吗?不过按照他的观念,这么做还是在怀恋她。 霍青山道: “莫忘那孩子当真是个可造之材,他武功学得很快很好。” 林晓点头,小山这孩子有天赋,只是霍青山本性有点喜怒无常,而且他是典型的上位者思想,手下做错事挨罚正常,就是杀了你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在他手底下未必是什么幸事。 霍青山道: “王不凡……” 林晓愣了一下,她完全把这号人物给忘了,主要是这货实在太烦人了,属于不是看在他们同是穿越沦落人的份上,林晓压根不想理他的那种。 霍青山道: “你对他那么好,是因为他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林晓 点头,霍青山道: “我会安顿好他的。” 林晓道: “不要对他太好,他这种人心术不正,最爱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别影响了他。 霍青山道: “我只想从他口中多知道一些你们那儿的事。” 林晓心痛不已。 一顿饭吃完,两个人皆无言以对。 林晓实在忍不住了,喝着茶又把杯子放下,看着霍青山眼里流露出渴求。 霍青山回应着她的双眸,她垂下眼帘捏着茶盏,心想霍青山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去管不要去问。 霍青山起身道: “那……我走了。” 林晓慌乱起身,道: “是谁。” 霍青山回头看,林晓坐下一口气道: “公主给你选了谁。” 说得太快语调都乱了。 霍青山竟然觉得欣慰,林晓心里还是有他的,道: “我没答应。” 林晓心想,现在不同意,早晚也会同意的,清河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霍青山还是要服软的。 她让小二准备了笔墨纸砚,埋头写了许多东西,都是男女生育的一点小知识。 譬如生儿生女跟女性无关,主要看男人方面的,以及生子需要注意的,比如不能饮酒,少熬夜,女子怀孕注意事项,孩子 抚养注意事项。 林震山留下的笔记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带着时代的缺陷,她了解得不多,但是想尽力做得详细点。 她相信霍青山会听的,这是她最后能做得事。 林晓一心将此整理成册,好在下次见到霍青山的时候给他。 霍青山回到公主府,等他等得最着急的不是别人,是蓝宛山茶她们。 霍青山道: “她会参加你的及笄礼的。” 蓝宛道: “大哥还是没留下嫂子吗。” 霍青山看着她道: “我与她只是暂时分开,我相信有一天,她会回到我身边的。” 蓝宛心想,真的会吗?就算林晓回来,他们的感情还能到从前吗? 春兰姑姑来找霍青山,清河公主有请,霍青山道: “我有事不能前去。” 他甚少这样强硬拒绝去见清河,说到底他没有什么事,跑去看霍溢了。 霍溢现在乖巧很多,吃饭规规矩矩的,会好好读书写字,只是总见不到林晓有些不开心。 他的心智缓于同龄人,还是很脱离不了熟悉的人的关怀的。 霍青山虽然跟他相处了很长时间,但是他这个人对不熟悉的人是不笑的,霍溢非但不依赖他,还很怕他。 霍青山问霍溢想不想林晓 ,霍溢点头。 霍青山道: “明天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霍溢点头,霍青山道: “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三件事,好不好。” 霍溢问: “什么事。” 霍青山道: “第一,你要听我的话,可以做到吗?” 霍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 “还有呢。” 霍青山道: “你觉得我和林晓嫂子对你好不好。” 霍溢点头,霍青山道: “那你要知恩图报,明白吗?” 霍溢点头,霍青山道: “第三件事,就是永远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永远遵守承诺。” 霍溢继续点头。 霍青山让霍溢继续写字,他看着霍溢目光逐渐深刻。 次日霍青山如约带霍溢去太平酒楼用午膳,又派人请林晓来。 林晓正在忙学堂的事,学堂的老师少了好些,她和卫萄不免忙碌许多,好在有蓝妘的帮助下来了几个年纪大了的女官。 霍溢扑到林晓怀里说我好想嫂子啊,林晓拉着霍溢坐下道: “溢儿,以后不要叫我嫂子了,叫我姐姐吧。” 霍溢不解问为什么,霍青山看一眼林晓,两个人气氛更尴尬,林晓道: “叫姐姐显得姐姐年轻一些吧。” 霍溢于是改口叫姐姐 了,真的比嫂子好听多了。 菜很快上齐,林晓把一本装订好的册子给霍青山,前面是她整理的一些现代妇科育儿知识,后面是从笔记上抄录的安胎药方。 林晓道: “也只有这个你用得上了。” 霍青山恨不得把册子撕成粉齑,林晓做这么多都是想把他推开,把他推给别人。 这顿饭只有霍溢吃得很开心,林晓霍青山从头到尾没有落几筷子。 但最后霍溢都发觉出不对劲不太敢吃饭了,还是林晓安抚的他。 分开的时候,林晓跟霍青山道: “我们以后还是尽量别见面了。” 林晓说到做到,从此之后的一个来月里,林晓只因为参加蓝宛的及笄礼去了公主府一次,偶尔路上遇见霍青山的车马都会回避。 期间林晓还寻机见了上官存,长得还行,举止谈吐也还书声模样,感觉不会委屈了蓝宛。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其间卫萄的生日两个人见了一面。霍青山特意去了程府一趟,就只为能多看林晓一眼。因为他知道以后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她了。 在这一天,林晓把山茶海棠给了卫萄帮忙管理学堂酒楼,石榴她们也给了卫萄照料,可以说是安顿好了一切。 就只为离开他。 第五百七十七章 自由行 九月十二这天卯时一到,林晓就牵马而行,走在朝凤城的长街上,瑟瑟冷风吹在身上为她送行。 她告诉卫萄自己会过几天到了出行的吉日再走。 其实她压根不在乎什么大吉和大忌,她之所以那么说,是希望自己能够安静地一个人离开。 城门口排队的人已经不少了,守城的士兵检查了路引,虽然林晓随身携带了佩剑和一箱子奇奇怪怪的东西,倒也没为难她。 林晓就这么平安地出了城门,离开了朝凤城。 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这样的场景她构思很久了,真的发生了内心却没有特别的波澜,反而有一种美妙的平静。 眼见林晓越走越远没有再回头,霍青山也越发的落寞。 他就知道林晓肯定不会等到吉日再走,多留一天是为了让卫萄放松警惕,好让她悄无声息地离开。 林晓的影子完全地消失在他眼中,霍青山慢慢下了城楼。 从今日开始,他做事再也不会有所顾忌了。 林晓,愿你一路平安,健康快乐。 …… 不过走了数里,林晓便看见一个老熟人坐于路边茶棚内,两只眼睛一直往路上看。 十二见林晓到了,忙笑着起身站到林晓面前。 林 晓微微色变,霍青山这是…… 她道: “你怎么在这儿。” 十二道: “我如今是自由身了。” 林晓惊讶,霍青山放了十二自由?他们知道霍青山那么多事,怎么还想活着离开他。 林晓道: “他让你来保护我?你回去吧,告诉他我不需要。” 十二闻言失落,道: “不是他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林晓越发糊涂了,十二道: “我知道你要和他分开出去云游四方,所以想来陪你。” 林晓还是不太能理解,十二道: “在我知道你要跟他和离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我要脱离他名下,来守护你,我终于做到了,也等到了你。” 纵然林晓刚刚脑子可能被风吹得有点犯糊涂,但此刻十二把话说得那么明显,想装傻也不行了,她颇为尴尬地立在那儿,不知如何面对他。 因为十二武功和十一不相上下,霍青山一直让他来保护自己,这么多年两个人熟稔,相处的也像个朋友,可是林晓对十二绝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但十二不这么想。 十二道: “吃点东西吧。” 林晓往后退了一步,道: “十二……” 十二道: “别叫我十二了,我本姓萧,原名萧安,不过现在我想换个新名字,你能帮我改一个吗。” 林晓道: “你的名字乃是父母所赐,怎好让外人改呢。” 萧安道: “从前的事我不想再记起,想要从新开始。” 林晓道: “那你自己改一个就好了。” 萧安明白了林晓的抗拒,不住地失落,道: “林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林晓心情很复杂,道: “十……萧安,我一直拿你当朋友看,对你没有半点儿女之情。以及,我跟青山没有和离,虽然名存实亡,但我依旧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你能获自由身,我为你高兴,天高海阔,你不必跟着我的。” 萧安看着林晓,目光竟然让她觉得有点自责和愧疚。 “而且我要走就是想一个人静静,有人跟着我会很不适应。” 林晓又进行补充。 萧安看着林晓,林晓真的快受不了他的眼光了,又退了一步道: “别跟着我,不然我生气了。” 萧安道: “林晓,帮我改一个名字吧,求你了。” 林晓头皮发麻,道: “那就叫……萧遥,遥远的遥,祝你一生逍遥。” 他轻声道: “好。” 为了躲避萧遥,林晓直接骑马跑了,她真的没想到萧遥对她有感情,想这么多年她还一直撮合他和自己丫鬟呢,这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萧遥看着她的背影无限落寞,林晓只想尽快逃离他,便没有问一声他是怎么离开霍青山手下的。 对于霍青山而言,他们都是他手下供他驱使的死侍,除非死否则永远别想走。 他知道提出这件事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霍青山可能会直接下令杀了他,可是他还是想要拼命尝试一把。 他道: “我知道我一无所有,但我有一颗心,只装得下一个人,愿意豁出所有去爱她守护她,一生只有她一人。” 这是在霍青山伤口上撒盐,他当即抽出一把剑来抵在他脖子上,道: “你也知道你一无所有,就连你这条只值几两碎银的命也是我的。” 十二道: “我愿意承受任何惩罚,只求自由身。” …… 林晓为了躲萧遥真是一路跑得自己都快昏了头,她出走是为了静心,不论萧遥的目的是什么,有人在总不能让她静心的。 其实林晓已经想好目的地了,通州。 去通州会经过安州,她还可以看看学堂,再拐道 去一下同州,至于绵锦二地实在太远了就不好走了。 但是她不会在同安两地久留,同州是程行之为刺史,没准会把消息告诉霍青山。 其实她本来想去南方的,看看这个时空的江南风光如何,只是南方的代表地区凌州刺史是霍青山叔叔。 不过她时间其实很多很多,有一辈子呢,她可以先去安州同州通州,再去净州,她还要去南岭吃水果,大凤朝的上好水果皆处于南,一年能送到朝凤的就那么点,还不够塞牙缝呢,她要去南方吃个够。 这么想想,她日子还是挺充实的。 只要路上不遇到打劫的就好。 林晓做过路上遇到劫财的准备,所以都是男装出行,她跟霍青山这么久学了武功,自信收拾几个小毛贼还是很轻松的。 问题是遇上黑店这种事情是她控制不了的啊,她又不是神农尝过百草可以辨别蒙汗药,天杀的她还特意挑得大店来住。 林晓被放倒的时候想完了完了,自己真那么倒霉吗?目的地都快到了要挂了。 就在林晓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发飞快地持刀将那黑店夫妻及儿子砍趴下,过来给她松绑。 林晓昏迷前的余光看清他的脸,是萧遥。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不在乎 等林晓醒来自己正身处荒郊野外,头枕着叠得方方正正的棉袍,身上披着毛皮大氅,萧遥在旁边生火,米的清香和肉的味道从锅里传来。 林晓口渴不已,同时头上因为挨了对方一闷棍此刻还又痛又晕,身子也动弹困难,勉强发出点声音。 萧遥见林晓醒了连忙倒了一杯水过来扶林晓起来慢慢喂她喝。 这水是温热的,林晓一口气喝完,萧遥问: “还要吗?” 她点点头,萧遥又给她倒了一杯,热热的喝下去林晓才觉得好了些。 林晓勉强坐起来看着萧遥,他低头一笑,道: “粥就快好了。” 林晓道: “谢谢你救了我。” 萧遥道: “应该的。” 他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道: “你出门的经验少,不知道怎么辨别黑店,容易上当也是有的。” 林晓心有余悸,要是没萧遥真的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想来霍青山是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可是更热衷于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这么久以来,她最危险的是简州被劫持,几乎要了她的命,那也是因为有猪队友拖后腿。 林晓道: “你一直跟着我?” 萧遥道: “顺路而已。” 林晓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情走 得不快,他跟得很轻松。 萧遥盛粥给林晓,里面放了肉干,煮得久了也软和下来好入口。 林晓捧着碗慢慢吃着,实在太烫了。 萧遥帮她把大氅批好,林晓依旧很不习惯地瑟缩了一下,萧遥尴尬得缩回手。 萧遥坐到旁边道: “你要去安州?” 林晓嗯了一声,萧遥道: “我也去,那儿真漂亮。” 林晓道: “我是去看学堂的。” 萧遥道: “那你是要把同州绵州锦州简州也走一遍了。” 林晓道: “只去同安两州。” 萧遥道: “然后呢。” 林晓道: “去通州。” 萧遥问: “再然后呢。” 林晓道: “没想好。” 萧遥也不说话了,又给林晓倒水送干粮,林晓又道: “谢谢。” 萧遥道: “我心甘情愿。” 这是他的心里话。 林晓心情极度复杂,萧遥救了她她真的很感激,可是她对萧遥真的没有那种感情。 她嚼着干粮,硬邦邦的很难吃得动。 萧遥狠下心来道: “他的妾室已经入门了。” 林晓的眼泪没有任何预告的一下子涌了出来,好像夏天突如其来的雨,止也止不住地全泼了出来。 她的手不住地颤抖,萧遥慌了,靠近她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安慰她。 眼见林晓哭得越来越凶,萧遥连忙掏出一方干干净净的上好手帕给她擦眼泪,这是他特意买来的,只等林晓需要用。 林晓心里的防线被冲破了,她一下子甩开萧遥,碗连着热粥撒到了火堆里。 她站起来情绪异常激动,道: “十二、萧安、萧遥,我……” 林晓哭得语无伦次,身子颤抖道: “假的,都是假的,统统是假的。” 萧遥猝不及防地被推到了地上,他心道,真的都是真的,霍青山早已经背叛了她。 可林晓却道: “名字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 原来她是在说自己,虽然萧遥没明白。 林晓说话已经丧失了逻辑,前言不搭后语,她道: “统统是假的,什么云游四海潇洒走四方,放下一切,全部都是假的。我……我只是害怕待在朝凤,害怕听到霍青山的消息,害怕在路上看到他的车马轿子,哪怕只是一个角也会让我心神不宁。” 她和霍青山分开尚不足两个月,别说忘却,她甚至根本就没想过放下霍青山,她要是真的能放下就不会逃离朝凤城了,她要是能放下当初就不会狠不 下心写什么休书了。 “故意的,故意的……” 萧遥想,他的确是故意让林晓知道这件事的。 他承认这样做很卑鄙,虽然林晓和霍青山没有解除夫妻关系,可是她那样豁达一个人,霍青山已经背叛了她,她何必苦守着呢。 林晓哭着道: “他是故意的……” 霍青山分明是拿捏准了她不舍得离开他,才逼着她写什么休书。 是的,他赢了,林晓做不到,她根本没办法主动离开他,所以才一再求他写和离书,让他主动离开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死心。 甚至于她离开的时候也是万般不舍,从公主府离开,从朝凤城离开,林晓都傻傻地想或许霍青山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抱住她留下她。 林晓知道自己根本抵抗不了霍青山,霍青山要是出现了她一定会服软的。 林晓跌坐在地,泣不成声,心里在绝望地想,在痛苦地恨,为什么霍青山没有出现留下她。 明明,他那么容易就可以猜中自己的心事,好几次他都可以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面前接她走。 却偏偏不能出现在她身后。 林晓哭了许久,直把眼睛都哭肿了,嗓子都哭哑了,可是还在哭,她艰难地抹着眼泪道: “ 别跟着我了,我不会喜欢你的。” 萧遥拿水打湿帕子,将帕子放到林晓臂弯,轻声道: “我不在乎。” 林晓哭了太久,把全身的力气都哭干了,最后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萧遥小心地把她抱到树下,给她披上大氅戴上风帽,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萧遥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比林晓大两岁,自七岁那年起他失去了父母家乡,从此二十一年的时间饱受世间人情冷漠,体验了无数生死劫难,经历了太多的痛苦折磨。 他在跟随霍青山之前,经历了不下三个主子,有太监有将军有大臣,他们都只拿他当一个工具。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一个同屋好友,因为没能救出太监宠妾的小猫就被打死。 呵,像他们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猫儿狗儿都比他们精贵。 霍青山也只比那些人好一点而已,会给他们发银子给他们新衣裳,让他们吃饱穿暖,虽然有惩罚,但是命还在。 他本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好的主子,誓死跟随。可是久而久之,他发现霍青山也只是一个出手大方的主子而已,他居然痴心妄想霍青山真的拿他们当人看。 直到他遇上了林晓。 他凝视着林晓,心里不断重复道,我不在乎……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天一亮林晓就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她的东西萧遥都收拾得很好,背上行囊牵着马没有目的地走。 萧遥就一直在后头跟着,两个人始终隔着数丈远,林晓在茶棚饮茶,他在棚外喝水,她去酒楼用餐,他在外头吃着干粮,有一夜她梦中哭醒,推开窗户发觉外头一棵树上有一个人蜷缩在那儿。 林晓心想,人都爱用楚楚可怜形容女人,可是她觉得男人才是最会装可怜的,霍青山会用孤单的背影唤起她的同情,萧遥就在这儿用落魄的行为让她怜悯。 次日她终于动摇了,在客栈大堂用餐,对着门口的桌子她点了三菜一汤,让人摆上两副碗筷。 萧遥缓缓进来坐到她旁边,脸上是极力压抑的浅浅笑容。 林晓道: “你盘缠够吗。” 萧遥道: “够的。” 霍青山在工钱这方面是很大方的,而且他们饮食出行都是公款,钱无非用来吃喝嫖赌。他有心存钱,真的攒了一大笔。他的衣物信物佩剑佩刀都上缴了,那些棉袄大氅却是十一他们送的。 托了番罗之战的福,他们几个跟着霍青山上了战场的因为立了功纷纷有了身份,算是霍青山的党羽了。 林晓 道: “我看你天天餐风宿露的,还以为你没钱了。” 萧遥道: “我只是想保护你。” 林晓道: “那也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萧遥道: “习惯了。” 林晓深深吸一口气,萧遥的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是她的负担。 林晓道: “我们可以一起走。” 萧遥露出点喜悦之色,林晓道: “但这不代表什么,只是现在天气冷了,你要是冻死在路上,我会内疚。” 萧遥道: “我知道。你不必有任何负担,你甚至可以忘却我从前的身份姓名经历,把我当成一个在路上认识的陌生人,我机缘巧合救了你,我们聊得还算投缘,目的地又一致,于是结伴而行……” 林晓便与萧遥结伴而行,萧遥的武功是远胜于他的,而且他身材高挑结实长得方正,跟肤白纤细的林晓形成鲜明对比。萧遥道有他在,林晓穿女装也不碍事的,可是林晓仍然是男子装束。 直到了安州她才换上女装。 她来安州主要是为了看学堂的,因为里头不少人都认识她,所以只在外头打听了,学堂进展得比她想象的好。 她怕自己的事影响学堂的声誉,好在有 卫萄,现在英华学堂的校长是她,还有蓝妘也来授课,地位还是有的。 这个位置本来是蓝妘来当的,她是瑞王妃,又生下皇长孙,可以说是地位斐然。 偏偏如此,她不能坐这个位置。 学堂教书的很多是名门闺秀,她做了校长结交那么多人家,往好了说是心系那些可怜女子,劝导女子向上走,往不好了说就是借着教书育人的名义结交大臣。 瑞王现在年纪渐长,皇帝膝下子嗣不多,是忌讳。 但是这些不是林晓考虑的,她把学堂教给卫萄纯粹是因为信得过她,同时程磊与霍青山关系好,也不会为这个和卫萄有嫌隙。 林晓想着走到了红尘楼之前,看着那雕梁画栋,回忆瞬间又涌上心头。 这红尘楼是凌朝的宫廷建筑,保留下来后也是给皇权富贵欣赏的,平民只能在外头看着。 里头还挂着林晓很爱的那副字画。 一切微尘里,宁言爱与憎。 到现在林晓也没弄明白是读“níng”“nìng”还是“zhù” 现在她手上有个高仿,也不知道正品怎么样了。 她是不能再进去看了。 …… 那副正品字画早早已经到了公主府里, 到了霍青山手上。 这是皇帝送他的生辰礼,他并没有直接问皇帝要,只是把在安州逛红尘楼里和林晓对于魏王留下的“一切微尘里,宁言爱与憎”的含义探讨分享给了皇上,皇帝看他喜欢就派人将其取来给霍青山做生辰礼。 霍青山本来打算将它送给林晓的,他知道林晓很爱这幅字画可是不好意思将其占有,但他好意思。 他要这个东西没有什么难的,虽然魏王的作品是太祖皇帝忠爱的,可是太祖皇帝去世百年了,又不能把陵寝打开给塞进去。 现在霍青山的寄托只有它了。 他没有把它悬挂或者珍藏,而是每晚抱着它睡觉,好像在回忆和林晓的过往。 林晓没有什么特别心爱之物,有的都被她拿走了,于是她把自己丢下了。 林晓走了有十天了,也不知道到了安州没有,她一个人可能走得慢些,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危险,但是十二会豁出性命保护她的。 没有了霍夫人这个头衔,盯上林晓的应该是一些劫匪混混,那她自己都能应付了。 她调养了几个月的身体,应该康复不少。 这一天休沐日不用上朝,霍青山自从林晓要和他分开后后再没 参加过谁的酒席,程磊添丁他都没有祝福,贺礼还是蓝柏替他送得。 现在霍青山不上朝的时候,每天醒来就带着字画去了晓雅斋,一坐就是一整天,端进去的茶饭端出来不过略动两样。 于是今天丫鬟给他穿衣的时候,发觉之前量身打造的衣服腰带宽大了些。 霍青山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他看着镜中自己露出不悦神色了,目光质问怎么穿得这身衣服。 太过华丽了。 自林晓离开公主府后,霍青山总不穿新衣服,颜色也是深刻得好像被墨汁浸过一样,配上他这不笑时如矜贵水墨画高山巍峨雪的脸,真是让人见之就臣服屈膝。 书颖道: “今日是乔娘子、艾娘子进门的日子。” 清河为他精心挑选的两个女子,选得良辰吉日,今天就要入公主府了。 霍青山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清河好像给他送过画像?没印象了。 他把腰带粗暴扯开,将衣服摔在地上,喝道: “滚。” 她们吓得跪在地上,现在连忙把衣服腰带卷了退出去。 书颖玉砚伺候霍青山久了,了解他的脾气,并没有像对林晓那样好,现在他越发阴晴不定,不敢越雷池半步。 第五百八十章 慰藉 林晓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到了同州城,说来可笑,林晓是为了忘却霍青山才离开的朝凤城,可是她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饱含着她和霍青山的回忆。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感情很好,霍青山觉得她玩得开心于是问皇上要了按察使的官带她再次来这儿和朋友相聚。 第三次,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她甚至不好意思再去同乐客栈了,生怕被他们问和霍青山怎么样了。 于是她顶着大雪在一个摊子坐了半天。 可没想到缘分挡不住,她居然在被采买的莲蓉给偶遇了。 莲蓉的热情抵挡不住,她把行礼都给负责抗了过来。 他们越热情林晓越扛不住这种压力,最后把所有人都关在门外倒头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他们认出来萧遥,追问他林晓怎么了,怎么不见霍青山。 等萧遥把来龙去脉简单说完,天色已经晚了,莲蓉和掌柜的端了她最爱的饭菜来敲门,劝她开门吃东西。 林晓不好拒绝二人的美意,开了门让她们进来。 莲蓉道: “我们都知道了,你别难过了,有句话说得好,好马不吃回头草。” 掌柜撞撞莲蓉的胳膊,道: “别瞎说。” 然后笑对林晓道: “姑娘,有句话说得好,世间万物美好,如今你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样美好的事等着你呢。” 林晓扯扯僵硬的嘴角,莲蓉劝她吃饭,别饿坏身子。 林晓道: “我只是……需要点时间走出来而已。” 是的,她只是需要点时间走出来而已。 掌柜就让林晓在这儿好好住着,食宿全免。 林晓道: “这怎么行,得给钱,给我打个折就好了。” 掌柜笑道: “没事,我还得感谢你呢。我们的伙计双珠,你见过的,你让她去管学堂,如今她做得可好了,人也活泼开朗了,你回头去看看。” 莲蓉道: “是啊,她原本很少交朋友的,做了那个校长后现在整个人都自信了。” 林晓道: “做得好就好,我知道有你们在她一定可以的。她人呢。” 掌柜道: “去做家访了。” 还有家访呢,看样子双珠做得很好,林晓道: “那我明天去学校看看。” 反正离得不远。 林晓次日借着送饭的功夫去了学堂看了看,读书的女孩子挺多,双珠她们忙得热火朝天,虽然是大雪天可 是一点冷气都没有,被人的呼吸给熏暖了。 她看双珠一身蓝衣,稳重中又不失活泼,看到林晓特别激动地挽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林晓问了问学堂的近况,学生多了好些,老师有走有来还算稳定。 双珠自己识字不多,也不会琴棋书画,但是她会绣花做饭而且心底善良,和孩子们相处和睦。她在好友的鼓励下和学生们一起读书识字,不仅学会了知识,还跟孩子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她很感激林晓,若不是有她,自己永远都走不出孤身一人的漂泊无依中。 看到有人因为自己而获得更好的生活,也是对林晓的一种慰藉。 只不过学堂的另一位负责人是程行之的女儿,她也认识林晓,见到她来自然要把这件事告诉程行之,他就特地下了个帖子请林晓过去一聚。 虽然说人心凉薄,可也没有凉薄到那份上,程行之知道霍青山并没有和林晓和离,想来他兴许对林晓的消息还感兴趣。 林晓却不想去见程行之,拒绝了他的要求。 有什么好见的,和霍青山能扯上关系的人她都不想见不想理,她只想散心,想用时间消磨自己内心的痛苦。 虽然想离 开同州,可是又因为莲蓉他们很热情,她决定在同州住一段时间再走,每天白天去学堂教书,晚上在客栈帮忙乃至和他们同桌吃饭,萧遥都开始帮他们劈柴守夜招呼客人了。 但没有人觉得他们是一对,因为林晓一天从早到晚也不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只是允许萧遥出现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走,反正萧遥本身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只要能够陪伴在林晓身边就够。 可是这一切却被程行之的眼线看在眼里,程行之想了想,笑着写信道林晓和一个男子出双入对,有说有笑,感情和睦等等。 快马加急送到朝凤城送到霍青山身上。 林晓也收到了卫萄的来信,她和卫萄的信件往来明显不如之前了,因为此刻林晓孤单一人且行踪不定,怕收不到信只能减少信件往来。 同时卫萄反应过来,她两这样交流只能送信,卫萄如何送钱给林晓呢?发觉自己上当的卫萄很快想出了一个新的方法。 她力量小,程磊有的是人啊,她直接问程磊要了信使快马专门负责给她送信。 别说这个工作有点没技术含量以及来去奔波辛苦,能给明威侯办事那是你的福气,况且每次 给卫萄送信,她都会额外打赏一笔银子。 这一次卫萄给林晓快马送来了新的冬装和鞋袜,还有银票银两和一支簪子,并书这簪子是一对的,她一根林晓一根。 永永远远做好闺蜜。 信使在客栈住一晚,说等林晓给卫萄回信。 林晓只写自己这段日子在学堂教书让她觉得生活很充实,她还会在同州待几天,下一封信继续送到同乐客栈。她没有什么好送卫萄的,但是天气冷了于是做了一晚上的糕点贴好封条托信使送过去。 信使接过糕点,那叫一个沉字,又快马加鞭赶回了朝凤城。 看着信使远去的身影,林晓被冷风吹得眼睛又掉下了眼泪来。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只是风依旧有点冷。 程行之和程家信使的信前后两天送到朝凤城。 霍青山看到程行之的信后感觉心好像被箭射中一样,痛不欲生又不敢相信。 林晓这么快就对十二有了感情吗,她以前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十二这个东西有哪一点值得她移情别恋! 霍青山几乎陷入一种疯狂的情绪里,莫忘在屋外习剑,他快步走出去一把扼住他的手腕道: “你很害怕受伤吗?” 第五百八十一章 君子报仇 莫忘看到霍青山神色就知道他在生气,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逆来顺受就好。 霍青山道: “你越怕受伤就越容易受伤,明白吗。” 霍青山不是那种大声说话的人,用他的话说,不是嗓门大就有底气,心虚才要虚张声势。 霍青山抓着莫忘的手,手把手地教他招式,每一下都凌厉地划破长空,好像要刺穿雪花。 最后霍青山夺过长剑疯狂地在空地上劈砍,最后将其狠狠地插在地上,硬生生折成了两段。 莫忘想,霍青山这是为情所困,虽然他还不懂情为何物,但是他们都这么说。 感情真是人一生最大的弱点,霍青山这样的人物都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霍青山用武力耗费掉自己全部力气,整个人又陷入一种空虚之中。 结果没两天程磊上门来了,还带了两碟子糕点,让他趁冷吃。 霍青山道: “我没胃口。” 程磊坐到他对面,让人温酒上来,不咸不淡地说: “我夫人的闺中密友亲手做的。” 霍青山看着程磊,竟然想了一下他夫人谁。 然后眼睛动了一下,是卫萄。 这是林晓做的?她回来了? 程磊道: “也就是现在天气冷,从同州快 马运过来也能吃。” 霍青山看着这茶酥和如意糕,心情陷入一种拉扯之中。 程磊道: “你不会要把这东西裱起来吧,唉,随你吧。你是不知道,为了从卫萄手里拿到这两碟子费了我多少功夫,就差给她跪下了。” 林晓送来的点心很多,卫萄食量小得吃好久才能吃完。 她当时就察觉出来林晓是希望她送给霍青山吃的,而且茶酥霍青山常吃的,他不太爱吃太甜的食物。 可是卫萄不愿意做这件事,她是站在林晓这一方的,便觉得霍青山有诸多对不起林晓的地方。 纵然她清楚霍青山对林晓很好。 霍青山吃了一口茶酥,细嚼慢咽,程磊要的酒也上来了,他毫不顾忌地开喝了。 霍青山道: “她有带话给你夫人吗。” 程磊道: “只说她在同州教书日子过得很充实,这段时间还会在同州,让卫萄下回写信还送那儿。” 他笑看霍青山一眼道: “你要不要送什么东西过去给她。” 霍青山道: “我只想她过得好就够了。” 程磊道: “她过得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你快要死了。” 霍青山现在瘦得脸上几乎没肉了,好 在他骨相卓越,一点也不因为消瘦而显得嶙峋可怕,反而有一种格外的成熟稳重。 程磊道: “她离开都快一个月了,你还没缓过劲来呢。” 霍青山不语,要不是因为了解程磊就是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加之二人历经战场厮杀,换做别人他早送客了。 霍青山看着程磊道: “这糕点是怎么送来的。” 程磊笑道: “为了方便她两写信,我专门组织了信使。” 霍青山道: “那信使可知道她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程磊一笑: “你还是问了。” 信使到的时候林晓刚从学堂回来,按照他的话说,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身边跟着一个穿蓝衣的女子,蓝衣女子笑得挺开心的。 他在客栈住了一晚打听了一下,不论是客栈员工还是熟客,都说林晓白天去学堂晚上客栈帮忙,几乎不与人其他人交际,成天连笑都不怎么笑的。 程磊说完也沉默了,这是何必呢,明明两个人都没放下自己,却要彼此折磨。 霍青山的关注点不太一样,道: “她很缺钱。” 程磊道: “不太可能,卫萄每次都给她送钱。” 霍青山想,林晓只是想要做点事 占据她的内心而已。 那程行之的信又是怎么回事? 他问: “你的叔叔程行之。” 程磊轻应一声,霍青山道: “你对他印象如何。” 程磊道: “好久没见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嫂子的坏话了,你别信。” 霍青山眼睛微动,程磊一笑道: “他的女儿程馫,你应该见过?之前那阵子,他还在想着和你结个亲家。” 霍青山心下了然,如释重负,道: “既然如此,你应该不在乎我给他点教训了。” 程磊大笑道: “你不给我教训就行。” 霍青山竟然久违地露出一丝笑容,他眼眸低垂时,笑容难以察觉地收敛了。 程磊仰头喝酒,心想,程行之,你终于有今天了。 早在小时候他就想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乔艾两个娘子入公主府已经半个月了,可是她们甚至连霍青山面都没能见到。 霍青山借口兰玉台太小,把她们放到西侧一所院落里,一放就是半个月。 二人皆是清河精挑细选出来的,都出身清白。乔娘子家是户部挂牌行商的,虽然只是负责采买不是行盐铁等运营,可是清河看此人肤白貌美形容端庄斯文,且听说 是一个极孝顺的,又听说对霍青山痴情一片。又想着霍青山还沉浸在旧情里面,先选一个听话乖巧的容易哄他开心。 至于艾娘子,是她很不情愿选进来的。 一是因为她的出身低了些,二是因为她性子活泼夸张,让清河想起林晓,三是致命因素,也是春兰极力劝她选此人的点。 艾娘子长得有些像林晓。 也不是说眉眼五官像,而是那种感觉像,艾娘子脸蛋小小的下巴也不圆润,加之俊眼飞眉,真的让清河觉得有几分林晓的影子在。 春兰道现在霍青山心里想着林晓,纳贵妾娶二房他肯定不乐意的,反正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让霍青山喜欢愿意生才是要紧的。 而且两个女子形成对比,要是霍青山睹物思人反而不喜欢艾娘子的话,乔娘子不就更加得宠爱可以早生贵子了? 可谁也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了,霍青山也没理她们,气得清河下令把兰玉台附近的院子并进去修整一番,好让两个人早日搬进去住方便。 结果霍青山借口修房子太吵太闹,搬去林府住了,就是他之前给林晓置办的院子。 这对母子的拉锯战也不知道还要进行多久,逼急了清河又拿出绝食绝水那套来威胁霍青山。 第五百八十二章 四顾茫然 林晓看着屋外的飞雪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揉了揉痒乎乎的鼻头,萧遥给她披上斗篷,将雪帽戴上。 林晓看颜色知道是萧遥的,将衣服解开还给他,道: “我不冷。”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同州城待了有一个月了,林晓还是不愿意接受萧遥的好意,不论出于何种目的。 林晓按照同乐客栈的物价给掌柜结了一笔账,连同十二那笔一块付了。 掌柜说什么也不收,道林晓每天在客栈帮忙做菜还招呼客人,还研发几道新菜,客人吃了都说好,店里生意都更好了。十二也帮他们砍柴烧火,他力气大,一个时辰可以砍几个人的量。 林晓道: “我知道掌柜你人好,可是我住这儿每天也只能帮你一个时辰的忙,你给我的早餐午饭夜宵都很好,还时不时给我煮当归鸡汤,我不能让你赔本。” 掌柜道: “林晓,有些事我不想抢功,给你准备的早餐夜宵那些的确是我们的心意,不过这个当归鸡汤……” 她努努嘴,目光向旁边看,是萧遥。 他担心林晓身子亏损没补回来,她又是一个爱省事的,于是拿钱请掌柜和厨子给林晓煮当归鸡汤。 当然掌柜和林晓很投 缘,也只收萧遥成本费,有几次还是他亲自下厨炖得。 掌柜适时宽慰她道: “林晓,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你转身会发现一直有人在默默守护你。” 林晓把银子分成两份,一份是给掌柜的住宿费,一份请掌柜给萧遥。 她道: “他能有多少钱,我自有收入,不能让他花费。” 掌柜最后把钱给了萧遥,道林晓说不能让你花钱,又劝他感情的事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十二又将钱给回掌柜,让她再帮自己买点补血的食物和药材回来,还有过几天就是林晓生日了,想给她好好庆祝一番。 掌柜深深看他一眼,把银子收下道没问题,她转身离开,忍不住回头看他在那儿埋头劈柴,心想真是可怜天下痴心人。 …… 同安城的治安好像很好,林晓在这儿这么长时间,虽然有打架斗殴的、路上偷东西的、入室抢劫的、以及意外杀人的,但是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谋杀和诡计多端的杀人案。 要是有,那也挺危险的。 林晓每天的行程也只有学堂和客栈,之前有一次市集,她被莲蓉双珠他们拉着去逛了。 可是林晓真的开心不起来啊,她看到市集上人来人往 ,看到琳琅满目的货物,看到出双入对的人,对于她都是一种煎熬。 她忍不住想此刻霍青山是如何如何的,他是不是在陪着自己的新宠出入那些园林酒楼登山赏雪临湖赏月,早晨的时候让她给自己穿上朝服,晚上给她脱下精致的发簪。 林晓不知道要怎么忘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去想。 逛集市的时候林晓路过一个地方,那儿的人正在里头大吃大嚼,喷香的肉片和氤氲的热气,酒味和浓厚的酱汁传出来,喝到兴起一起划拳。 热闹得过了头,竟然有些不忍直视了。 走过那家店后林晓反应过来什么,她脚步一顿往回看去,这个地方很熟悉,这家店虽然改头换面了,但是内部格局没有变。 这是宛娘之前开的茶馆,她之前还来光顾过,觉得非常风雅。 宛娘已经被治罪处死了,这家店被改成饭馆,地段不错所以客人很多,又是冬天,大家都想聚在一起吃点热乎的。 林晓回忆起点点滴滴的往事只觉得无法呼吸,她走不了动弹不得,在原地茫然失措,最后挣脱了莲蓉的手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跑了。 莲蓉关心林晓,立马喊道: “快追!” 他们一行人跟在 林晓后头狂跑,可是林晓一个人来去自如,他们一群人反倒束手束脚,路上不小心撞到人还要道歉。 最后萧遥只好抛下众人施展轻功追过去,莲蓉他们也让腿脚慢的人留下,自己上前追去。 林晓跑得两条腿都麻木了,周围的繁华也归于寂静了,自己好像到了一个未曾涉足过的地方,周围平屋大树,被雪泥掩盖的崎岖道路。 根据经验,她是到了贫民住的地方了。 林晓的鞋子都脏了,鞋面湿湿的也不知道是刚才踏了那个水坑,连同斗篷尾部都可以拧出水来。 四下无可坐之地,她只能靠着树待一会儿。 她静静待了一会儿,耳旁风声里掺杂了什么声音,好像谁在唤谁的名字。 是萧遥,林晓光靠跑是肯定跑不过她的,因为怀孕加流产,安养了一年多的她体质变弱,身手轻功都大不如从前。 林晓也是好一会儿才听了出来,可是她不想搭理萧遥。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两个年迈的男女慢慢并肩走了过来,两个人都衣衫单薄,妇人头发花白了,男的佝偻着背,头都光了,可是帽子却戴在妇人头上。 林晓看他们就知道是穷人,从荷包里拿了小银两和铜钱 给他们。 两个人没反应过来,林晓道: “给你们买衣服的。” 他们没听懂,林晓提高声音道: “你们拿去买衣服穿。” 他们却不敢收,说不能要你的钱。 林晓道: “没关系,你们拿去吧。” 她接济的穷人很多,不缺这一个两个的,怕不够又拿了一块银子给他们,见老人害怕就道: “我快要过生日了,要行善积德。” 他们明白了林晓的意思,于是激动地跪下来给她磕头,被林晓连忙扶起来。 施过一次钱后,林晓勉强好受了些,开始往回走,而萧遥在一边没找到她又去了另一边,两个人就这么正好错过了。 林晓没有目的,她只知道往不认识的地方走,遇到看着穷的人就发善心,一圈下来感觉自己成了菩萨。 菩萨…… 还有个善财的童女在旁边才对。 这下林晓有地方坐了,她在小板凳上,腿并在胸前,将头埋在双掌之中。 林晓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想要解脱,其实她前世也失恋过,在校园在大学在工作,她都能很快找到更重要的事来弥补内心的失落。 可是这一次,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忙到忘却红尘。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不如醉一场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林晓迎来自己的二十六岁生日。 莲蓉等人准备了上等的酒,烤了一只鲜美的羊腿,做了林晓最爱吃的嫩烤五花肉,桌上就没有林晓不爱吃的,冷盘都是精致的拍黄瓜。 林晓好久没有过过这么热闹接地气的生日了,她高兴地喝了好多好多酒,醉得快不省人事了。 今宵酒醒何处,最好一醉不醒。 …… 与此同时,朝凤城内。 海棠端了一大盘糕点推门而入,王不凡见了脸都苦成瓜了,眉头紧锁。待海棠把点心放下,他拔腿就跑。 门口的人亮出刀来,把王不凡吓得腿软。 他悻悻回去,海棠指着点心道: “快吃。” 王不凡哭丧着脸,扑通一声给海棠跪下道: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真的吃不下了,要吐了。” 海棠也很无奈道: “这是大人的吩咐,我没法饶你的。” 王不凡看着那堆奇形怪状的东西,那股香味在催促他呕吐,他强忍着道: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蛋糕怎么做,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玩意。” 海棠道: “可你不是吃过吗,你赶紧尝尝,找出个最像的。” 王不凡真的哭 了: “我都已经吃了……四天了,整整四天了!” 这四天他一点别的没吃,光做小白鼠吃蛋糕了。 那天霍青山让人把他带去书房,王不凡还想自己会不会要被杀了,林晓跑了他的靠山没了,正在脑子里飞速想几首李白杜甫的大作打算保命用。 没成想霍青山早就知道那些诗不是他写的,也知道他们来自新世纪的事。天杀的林晓,离婚就离婚吧,居然把穿越的事告诉霍青山了,不怕被他当成怪物杀了吗?! 不过霍青山没有杀他的打算,只是问他,他们那个世界有什么东西,过生日会有什么特别的仪式。 现代生日能有什么仪式,不就是吃个大蛋糕吹个蜡烛吗?他和林晓现代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也去不了五星级酒店或者包下沙滩搞什么盛宴,林晓是有工作的人可能会吃吃牛排喝喝红酒。 牛排就是取牛身上的上好的肉切成手掌大的,煎个七成熟,红酒就是葡萄酒,蛋糕就是奶油蛋糕。 牛排红酒不难,霍青山身边就有西域来的上好葡萄美酒,牛排让人去做就是了。 这个奶油蛋糕真是让王不凡恨不得穿越回当天狠狠扇自己几耳光 。 因为他说现代人过生日必备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抹满了奶油放满了水果还有巧克力,尤其女的爱吃。 于是霍青山就让他把奶油蛋糕做出来。 王不凡道: “我不会做。” 霍青山道: “那你就说出大概法子让厨子做。” 可是王不凡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他对于蛋糕的构成除了肉眼可见的,剩下的一概不知啊,他甚至于连编都编不出来。 霍青山给他期限,要是冬至那天做不出来生日蛋糕,就砍了他的头庆祝。 霍青山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脸上没有任何狠厉,寻常得好像掐了万花丛中一朵微不足道的野花。 而且是干脆利落得掐脖子那种。 奶油这事好办,林晓喜欢吃酥山,酥也就是奶油,厨子一下就弄出来像模像样的。 至于蛋糕胚,王不凡绞尽脑汁形容了一下它的样子,圆桶状、黄黄的,上面一层有点焦,面粉做的。 于是这几天,王不凡没日没夜的尝试厨子用面粉制作的蛋糕胚,务必要找出最相近的那个。 海棠好心劝道: “你快好好吃吧,不然又要挨打了。” 昨天王不凡因为实在吃不下了,选了 一个差不多的,厨子欢天喜地抹了奶油加了水果送上去。 结果霍青山尝了几口后,让人把王不凡捉住狠狠打了一顿。 他不信这么难吃的东西林晓会爱吃。 王不凡跪坐在地上,哭着自己命怎么那么苦,别人穿越都是打怪升级金手指,一路升官发财睡美人。他呢?娶了一个丫鬟还一点也不贴心,三天两头地大吵大闹,现在更是死期将至。 他怎么那么命苦啊! 面对嚎啕大哭的王不凡,海棠只能道: “你快吃吧,明儿就是冬至了,若再做不出像样的,只怕不是挨打那么简单了。” 霍青山这半个月来脾气越发阴晴不定,前儿因为汤里放了木耳大发雷霆,把桌子都给震碎了。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忌口,只是木耳是林晓不爱吃的。 现在厨子都快秃头了,不知道做什么给霍青山好。 林晓不爱吃的,他要发脾气,林晓爱吃的,他也要发脾气。 因为冬至就是林晓生日了。 也不止为这个,还要怪王不凡嘴贱,告诉霍青山大凤朝的人都过阴历生日,比如霍青山是八月初二啊什么的,可是现代人都过阳历生日。 也就是说冬至那天可能压 根不是林晓的真实生日。 不,冬至是林晓生日,但不一定是侯天晴生日。 霍青山发觉自己和林晓在一起五年了,他不知道她真实姓名,不知道她真实生日,不知道真实年纪。 他什么都不知道,枉他还自觉林晓其实并不了解真正的他。 其实他才是那个笑话。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不凡吃蛋糕吃到心如死灰,终于在冬至这天吃到了个差不多还可以的。 他颤颤巍巍地说,其实新世纪的口味和大凤朝的不大一样: “你们觉得好吃的我们未必觉得好,我们喜欢的你们未必吃得惯。” 霍青山知道王不凡这是走投无路了,他望一眼王不凡,他扑通一声跪下了。 霍青山挥手让他下去了。 是夜,厨房的人做了一个奶油水果蛋糕,玉杯盛了西域葡萄美酒送到院子里。霍青山不让他们备菜,就干喝着酒看着蛋糕上的红烛落泪。 等他喝了一坛子后,春兰把装扮好的艾娘子拉到了兰玉台,又叮嘱了她一番。 可艾娘子脚步停滞不前,到: “姑姑,这样行吗?回头郎君生气怎么办。” 春兰道: “你就像平时那样大咧咧的说话,保管没事。” 第五百八十四章 酒醒不知何处 艾娘子心情复杂,春兰喝道: “你自愿入府为妾,不就是为了能伺候郎君吗?如今大好时机摆在你面前,怎么还不知珍惜了。” 艾娘子踌躇,她是思慕入公主府已久,可是她也知道今天是霍夫人的生日,小丫鬟也说她的模样性子有点像霍夫人。 所以今晚,她是要用霍夫人的相似者去陪伴霍青山吗? 按春兰的意思,正好霍青山没怎么看过这两人,没太深印象,加上霍青山此刻喝了酒,说不定就以假乱真了。 艾娘子有点难过,同时也害怕霍青山酒醒后会不会生气。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乔娘子过来了,轻声道: “姑姑。” 她浅笑着近身道: “让我去陪郎君吧。” 春兰看一眼她,乔娘子将一方手帕递给春兰,那里面有沉甸甸的踏实。 更令春兰踏实的是,乔娘子道: “我有法子可以让郎君踏足后院。” 兰玉台早就修好了,可是霍青山以不习惯和人同住为由说什么也不让她们搬进去,依旧是见也不肯见的。 她爱慕霍青山已久,放弃那些求娶的高门大户,甘愿为妾就只为能得霍青山垂怜,她等了太久了,如今大好机会怎能错过。 春兰道: “行,你去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受气挨罚,可别怪老奴了。” 乔娘子款款给春兰行礼,笑盈盈地进去了。 其实她很清楚,包括所有人都知道,霍青山和林晓分开是为了子嗣,但是他们没和离。这件事虽然是林晓主动提出来的,但她根本狠不下心写什么休书。 他们还是相爱的。 乔娘子劝霍青山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告诉他,等他早日有了孩子,林晓会回来的。林晓只是无法接受亲眼看着霍青山纳妾生子而已。 同样的,乔娘子有信心,只要霍青山见到她接触了她,她就能让他爱上自己。 霍青山听完乔娘子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乔娘子巧笑倩兮,这是她练习了许久的笑容,温婉合度。 霍青山看着她,丢下两个字: “出去。” …… 一夜过后,林晓发现自己居然和莲蓉睡在一起,嗓子疼得说不出话,眼睛都肿得看不清东西了。 她喝了一大口冷水勉强好了些,沙哑地问莲蓉怎么了。 莲蓉穿着衣服道: “你昨晚喝多了,哭得好厉害啊,我送你回屋,你拉着我说话,一边说一边哭。” 林晓头痛欲裂,她压根 记不清自己昨晚做了什么,问: “我说了什么了。” 莲蓉道: “没说什么,就不停喊你丈夫的名字,一边说一边哭。” 喝醉酒不可怕,更可怕的是酒后说醉话,更更可怕的是有人帮你回忆你说了什么胡话。 莲蓉让林晓好好休息,她去让八方给她煮个解酒汤上来。 结果不消片刻,掌柜就端着解酒汤来看望林晓了。 掌柜看着林晓喝了汤,道: “林晓,有句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看你昨晚哭得那么伤心,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 林晓道: “掌柜的你说吧。” 掌柜道: “我觉得你还是回朝凤回到你夫君身边比较好。” 林晓埋头喝汤,掌柜道: “我爹和我娘成亲三十年了,感情一直很好,他两有时候脾气爆有时候脾气好,我爹脾气暴的时候我娘就宽慰她,我娘脾气不好的时候我爹就去哄他,有时候两个人脾气都不好,吵了一架摔东西啊砸碗啊都有,严重的时候还一个拿枪一个拿剑打起来。可是吵着打着他们又和好了。和好后两个人就和和美美的,先是生了我又生了我弟。” “我娘生我弟的时候大出血,虽然母子平安,可 是大夫说我娘以后不能生了。虽然我爹当时已经儿女双全了,可是我奶奶还是不高兴,又让我爹娶二房继续生孩子。” “我娘一开始也不开心,可是后来她也想明白了,孩子不好养活,我一个舅舅就是养到十七八岁,就要成亲了结果得了风寒,几天就没了。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算了,我家还是有点家业的,要是没个人岂不是家要没了。” 掌柜道: “我说这些也只是我个人的见解,不是要你非得学着点意思。你心思聪敏,而且有主意,接受不了很正常。” 林晓问: “若是你,你能接受你的丈夫纳妾生子吗。” 掌柜的道: “其实我是嫁过人的,我原本的丈夫也是家大业大,若是嫁给他,他要纳妾我也拦不住。但你要说若是找个真心相爱的人,我自然不愿意他有别的女人了。” 林晓低头不语,掌柜道: “只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你夫君不是普通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根本就放不下他,干嘛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林晓道: “我会放下他的。” 她已经想好了,过完这个生日就启程去别的地方。 只要她和霍青山走过的地方斗承载他们 太多回忆,那她自然忘不了霍青山,她去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那就可以了。 她本打算同州以后去通州,她想去看看章大夫,可是见到章大夫她会想起军营的事,会想起那个孩子,会想起霍青山对她的陪伴。 所以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她缓了两天之后难得主动跟萧遥说话,说她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但是不知道去哪儿。 萧遥心里一动,林晓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吗? 他道: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美,有有大漠孤烟有山水人家,一望无际牛羊成群。” 林晓心想这不是定州宁州吗?不过定州宁州的山都离得很远。 萧遥又道: “不过那儿也很危险,有沙匪有饥荒有旱灾有流民。” “那儿是武州,离北朔很近,经历过战乱和平叛。武州有一个萧远县,在二十一年前因为饥荒而被卖掉了很多女人和孩子,我就是其中一个。” “那儿是我的家乡。” 林晓转身要走,萧遥叫住了她道: “林晓,刚刚只是一个朋友单纯地邀请朋友去他阔别二十一年的故土看一看,散一散心,没有别的任何逾越的想法。” “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第五百八十五章 雪上空留马行处 莲蓉给林晓把领子系紧,恋恋不舍地道: “你真的要走啊,现在这么冷,在这儿过完年再走嘛。” 旁边人也劝道天冷路难走,等春天到了再出发也好。 林晓摇头道: “不了。早走晚走都要走的。” 她环顾周围一眼,这儿有太多她的回忆了,她要去一个从没涉足过的地方重新开始。 从同州去武州最好的路是先去朝凤再过兰州,这样路最好走最快最安全,可是林晓不可能再回朝凤的,便要先去安州再途径数地穿过兰州才能抵达武州。 武州和宁州可以算是一西一东,不过武州更北一点,定州则偏南方,且武州直接接壤北朔。 而跟定州宁州同样是接壤外国的武州一无重兵把守,二无细心规划,加之先天条件不足又经历战火和天灾,武州发展颇为落后,也是流放贬官的上上之地。 这全因大凤三十来年前与北朔交战的主战场在兰州一带,于是议和后兰州被重点规划成要塞,在它旁边的武州就爹不疼娘不爱了。 北朔可以说是大凤极大的一个隐患,正因如此二十多年前先帝在和北朔几次交战后果断地选择了和亲结交来稳定两国关系。 当时 大凤是占了上风的,但是先帝不想太重用宇文家,所以两国一人退一步和亲了,结果嫁过去的还是太后的女儿。 可是据林晓了解到的,如今的北朔虽然财富国土面积上不如大凤,但是兵马十分强大,如果真的打起来,那可能是两败俱伤。 这些都是霍青山告诉她的。 想到这点林晓便又心绪不宁,她勒紧缰绳,看着覆盖了大雪的道路又是一种茫然。 萧遥道: “怎么了?” 林晓摇摇头后掩饰道: “有点累了。” 萧遥道看左右没有住处,道: “再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地方借宿吧。” 林晓点点头,二人继续赶路。 雪地路难行,有时候为了安全起见要下马步行,萧遥不让林晓徒步走便牵着她的马绳引路。 二人路上皆无言,走到天昏才看见路旁有小村子过去求宿。 萧遥找了房子看起来最大最干净的一户人家,表示自己从同州城出来探亲,雪地难行想要求宿。对方见他们身穿棉袄皮裘便道空房有是有,只是如今天冷柴炭食物家家都缺得紧。萧遥便给了银子,他们就热情招呼二人进去住了。 林晓问: “你们只有一间空房吗 ?” 她不能和萧遥睡一起,那夫妻对视,眼睛打着商量后男子道: “你们不是夫妻吗?要分开住。” 林晓心里不乐,萧遥抢先道: “我娘子比较爱干净,真是抱歉了。” 妇人笑道: “没事,你们城里人讲究,我们的屋子每天打扫很干净的。” 于是带他们进屋,这房间一看便是住过人但是长时间没人住了的,被褥什么都有,还有点微尘的味道。 这对夫妻道: “你们在这儿住吧。” 他们又说去弄点吃的,萧遥便道不敢太劳烦他们,借点柴火和食材自己做就好。 夫妇收了一锭银子不只够买多少碳火鱼肉,又不用自己生活做饭,就让萧遥去了,只是留个心眼让自己的女儿在旁边名为打下手实则防止萧遥拿了太多肉和炭。 林晓把窗户打开,这人家没有院子,所有房间推开窗户看见的便是外头的空地。 外面天已经黑了,风把白色的雪花裹了进来,林晓接住还未细看就已经化了。 萧遥推门而入道: “吃饭了。” 林晓把窗子关上,萧遥看烛光太暗,又取了包袱里的蜡烛点上两支,这才明亮。 萧遥给林晓夹菜,但 是她拘谨地吃不下,萧遥道: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刚才我那么说是怕他们冒犯你,今晚我睡门口保护你。” 林晓道: “我会武功。” 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他保护。 她在同州那段日子每日闲暇都会练拳习武,莲蓉等人性格豪爽也爱拳脚功夫,他们一同练习倒有所进益。 萧遥也不多说话,只吃着眼前的菜。 是夜萧遥如言睡在门口,林晓躺在床上睡得也不安稳。一来她不习惯有人在旁边,二来她睡不惯这床。 她本来睡眠很浅,容易被动静惊醒,其实这是一种病,精神太紧张了,长久以往很容易精神衰弱的。和霍青山在一起后不知道是他保护得太好了还是他给的安全感太强了,这个毛病好了不少,现在又复发了。 次日一早萧遥又去烧热水给林晓洗漱,她道: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我可以自己打水洗漱,冷水也没关系。” 她初穿越而来的时候第一个冬天就是这样度过的,栗山县冬天不算很冷,可是对于穷人而言,无论什么地方的四季都是难熬的。 萧遥只道: “我心甘情愿。” 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是 林晓始终无法完全接受他的好意。 萧遥已经是有了自己户籍文书的自由身正常人,可是他对林晓种种的行为,总让林晓觉得这不是一个追求者的热烈情谊,而是萧遥脱离了暗卫后行事反倒很像一个奴婢了。 林晓想,或许是她认识萧遥太久了,虽然也拿他当朋友,可是在她眼里萧遥也是跟霍青山息息相关的。 他是萧遥是十二,是霍青山安排来保护她的。 林晓也曾经想过,忘却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是她无法寄情在萧遥上。 明知道自己和对方没可能,还这样接受对方的好,这让林晓十分受不了。 林晓甚至后悔自己同意去武州,那时候她真的醉糊涂了,现在不过几日功夫她就知错了。 他们又赶了几日路总算到了安州城,萧遥道: “实在太冷了,我买辆车走吧。” 在同州城的时候萧遥就这么说,可林晓打从朝凤出来那刻起就存了心要折磨自己就没有同意,萧遥便道他们行李越多马背着不便,不雇车走会更慢的。 萧遥最后道: “让车子载行李我们骑马,到了夜间若无投宿之处你也可睡马车。” 林晓这才同意。 第五百八十六章 彼此折磨 “夫人最近怎么不用信使了。” 程磊看着尚在襁褓内的女儿装作闲聊地问。 卫萄将耳环摘下: “信你不都看到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林晓写来的每封信都被程磊偷看了,虽然他行事小心把信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可卫萄就是知道他一定会看的。 林晓最近给的一封信写她要去别的地方了,路途遥远地址不定,让她等自己送信过来先别寄信过去。 话虽如此,这腊月都快到了也不见林晓有信来报平安。 驿站都是送官信的,普通人送信要么托人,要是给民间驿站往往要等很久,若是让镖局送信需要费重金。 所以卫萄每次让信使送信都要给林晓很大一笔钱,而且多是自己的私房钱,就怕林晓不舍得给她寄信。 可现在……或许是林晓写了信但是天冷费时久,又或者找不到好的镖局。 卫萄到了床边看女儿,她早已经熟睡了,变让乳母抱下去睡觉。 卫萄道: “你以后别看姐姐来的信了。” 程磊道: “我是替别人看的。” 卫萄道: “看了又有什么用,现在真正关心姐姐的只有我,只怕别人再听她的动静只会觉得厌烦 。” 程磊道: “青山不像我,他是有情之人。” 卫萄坐在床边不语,程磊起身道: “你安歇罢。” 说完起身离开了。 程磊封侯后燕然居又扩建了,讨好他献上美人的不计其数,卫萄也分辨不出来他去了哪个侍妾屋子里。 腊月了,西番数州(索罗番罗莎渠等地)经过数月休养生息已经恢复过来,因为那一块地域也很辽阔,被重新划分成数州。而回吾因为在大凤与番罗的战争中数次支持番罗被大凤追究问罪,又是几月拉锯,大凤先兵后礼,扬国威之后又和谈,如今回吾已经臣服大凤,每年朝贡。 同时为了彰显国风范,也为了安置流民,大凤决议册封一直都忠臣于大凤的弥陆国宗亲为西汝王,另地封于西汝州,同时又立督寮。西汝州领域为部分大辉、索罗、莎渠领土,和回吾交界,给大凤回吾起了连接缓冲作用。 回吾在臣服后自然要先表达一下自己的忠心,他们进贡了许多宝物以及他们最美貌的公主来凤。 冬天对于大凤朝里的许多人而言都是不好出行的日子,其次是盛夏和春耕及秋收,但是对于从医到东的人来说冬天反而更好走, 因为要过赤凤河。 青凰赤凤两条河就像两个漂亮的大翅膀在飞舞。 正如同回吾和西汝王宗亲的进大凤的两个公主,皆美艳动人。 皇帝又嘉奖霍青山程磊一番,他两统兵打下番罗索罗,平复莎渠弥陆大辉,为如今的回吾臣服朝贡打下了坚定的基础。而与回吾和谈的人又是霍青山举荐的,和谈方法也是他制定的,圣上是龙心大悦。 好吧,说到底皇帝只是想找个理由褒奖霍青山而已。 自从和离一事之后,霍青山便慢慢消瘦了,林晓离开朝凤后他更加消沉。听蓝柏说霍青山在家里时不时地不吃饭,要么是穿着单衣在雪地练武,要么埋头喝闷酒,哪怕是皇帝寿诞宣召他入宫,他也是光喝酒没吃几口菜。 这么几个月下来,铁打的身子都吃不消,霍青山就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折腾坏了。 这一天上朝他突然晕倒在宫殿外,把众人吓了一跳。皇帝让御医来看说霍青山是风寒感冒严重所以晕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饿的,皇帝在霍青山昏迷的时候摸了摸他身上,瘦得只剩骨头了。 宫女给他喂药,两刻钟不到就呕了三次,把药全部吐了出来,整个人虚弱苍白的 让人落泪。 御医道他是伤心过度导致肝气郁结脾胃不和,更兼饮食不当伤胃过度,只怕吃不下什么东西。 最后蓝柏给他喂了点温水,给他盖好被子让他好好睡会。 出了寝室,蓝柏对清河道: “看儿子变成这样,你满意了。” 面对蓝柏明显的责怪,清河凝眉冷冷道: “好像儿子是我一个人生的一样。” 蓝柏道: “你不逼儿子,他会这样吗。” 清河愤愤道: “林晓是自己要走的,我可没逼她。” 她努力平复自己心情道: “我整日在公主府中,他与你天天一同上朝,他怎么样你不会多多关心吗?我只知道青山他如今已经改变心意涉足后院。” 蓝柏冷冷: “这样下去,只怕还没等到孙子出事,你要先给他安排丧仪了。” 两个人争执不下,有太监报圣上到了他们才止住。 皇帝问青山怎么样了,蓝柏道已经睡下了。 他叹叹气道: “青山这样有一段日子了吧,怎么总不见好。” 二人也不知如何是好,皇帝道: “现在青山病成这样也不便行走,就让他在宫里住几日吧,有御医照料好得快些。” 二人同意,复又进去看望霍青山。 霍青山就在宫里住到了西州朝贡,期间皇帝还为了哄他高兴,什么珍宝珍馐美人都给他送来,结果霍青山都没表示。 所以皇帝就在这场宴会上当众褒奖一下他,希望他能高兴高兴。 几人谢恩,霍青山脸上淡淡。 他面前只有清淡菜,杯酒也无,御医说他少说三个月不能饮酒了,否则伤胃。 他喝了点蜂蜜水,场上气氛热烈之时便是歌舞表演。 回吾和西汝王都有贡献美人入朝,为了表示和平,回吾的公主和西汝王的两个女儿合作表演了舞蹈,伴舞伴奏的皆是西域的美人乐师,看得人眼花缭乱。 程磊看着却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这几个月皇帝论功行赏,他府上已经挤了好些个番罗西域美人奴隶,因为人数太多他还送人几个。 霍青山更加了,最开始赏赐的美人被他嫁给打仗的士兵,后来赏赐的至今连面都没见过。 歌舞毕,公主给皇帝行礼,她们长得都很美,皮肤白皙得不像话,眼睫毛长长翘翘,回吾公主眼睛好像初晨下的碧水,头发是泛着金棕色的微卷,她的发色跟西汝王女儿瞳色相似,不过她的头发是黑的。 第五百八十七章 截然不同 皇帝让她们上前一步细看,两个人都明显的异域风情的美丽。 皇帝问人觉得这两位公主县主谁的舞蹈更好,众人纷纷道都好都好,皇帝又点名霍青山觉得如何。 霍青山压根没看她两跳舞,现在被问起便也道都好,结果皇帝认真了非要他分个高低。 于是霍青山看了她们一眼,趁机思索皇上的用意,他是想抬举西汝王还是想垂恩回吾?他虽然在宫里住了很久,可是不问政事,不太懂皇帝的意思。 最后他道: “回吾公主似乎更胜一筹。” 回吾到底是朝贡国之公主,西汝王已经是大凤臣子了,地位还是回吾高点。 而且霍青山觉得回吾公主的眼睛颜色很特别,颜色像是林晓很爱的青色混点蓝色又很纯净。 皇帝笑道: “英雄所见略同。” 众人笑,皇帝道: “既然青山如此喜欢回吾公主,那朕就将她赐婚给你。” 众人??? 霍青山啥时候说他很喜欢回吾公主了? 皇帝甚至没问霍青山意见,直接举杯让大家祝贺他。 霍青山起身出席道: “圣上,臣已有妻子不堪婚配。” 皇帝道: “无碍。” 霍青山道: “回 吾公主是金枝玉叶,臣已有妻子,会委屈公主的。” 皇帝道: “既然如此,那册封霍青山为长安王,赐婚回吾公主为其侧妃。” 朝臣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又看向程磊。程磊也糊涂了,霍青山在皇宫里这些天是发生了什么?皇帝要封他为王?然后又把回吾公主许配给他。 是边境又有什么变化吗?这是什么信号? 其实他们都想多了,皇帝赐婚只是一个掩饰,他想借机给霍青山封个王是真的。 这段日子皇帝想哄哄霍青山高兴,可是宝贝美女他都没兴趣,于是太监就道男子都喜欢封侯拜相升官发财,霍青山已经是右相了,也不缺钱,美人还不如他美,是很难办。 这话给了他灵感,皇帝便决议给霍青山封个王。 可是他也怕贸然给霍青山封王引起大臣不满,就想了这个招,霍青山肯定会以身份问题拒绝赐婚,那他就可以找借口封王了。 皇帝道: “回吾臣服大凤你功不可没,青山就不要推拒了。” 皇帝举杯,便有大臣会意庆祝霍青山封王抱得美人归。 霍青山无法,回吾使臣也在总不好让他们太没面子,觉得他们尊贵的公主没 人要,太失风度了。 皇帝让太史令择好日子行册封礼等等。 霍青山宴后就推辞要回府了,皇帝留他再住一夜,跟他谈谈心,劝他想开点,不要再挂念林晓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 林晓和萧遥一路游山玩水,这快一个月的时间兰州都还没走到,要看年关就要到了,想来他们要在路上某处过年了。 林晓也没对武州表达出多么热切的意思,萧遥也不说什么,她要走就走要停就停,想干什么都默默陪在她身边,可是林晓依旧一点笑容没有,话也很少。 但是他们钱花得是越来越多了,林晓频繁出入票号钱庄,一来是冬天太冷,他们的马没有那么优质扛不住风霜,可林晓重感情不愿意换新的,于是每次喂马都要用上好的草料,骑马也慢慢走。 二来林晓真的太过善良,见不得人吃苦受累,路上看到什么孤寡老人和衣裳单薄的小孩都要出手资助他们。 有一回他们直接遇上了一家四口,小孩脸上手上都冻出了疮,可萧遥看那对夫妻好好的就道他们可能是骗子。 但林晓依旧把自己抹手的脂膏给孩子们擦脸,那男人在小女孩身上掐一 把,女孩立马哭了起来说自己好久没吃饭了好饿等等。 林晓就拿食物出来给孩子吃,那妇人就哭着道他们一家没钱买米买柴活不下去要等死了,林晓就默默掏出银子给他们,可是那对夫妻太过贪心,说家里还有孩子老人病得不行。 萧遥忍不下去了,直接拔出刀来让他们再说一遍,他们就抓着孩子跑了。 萧遥道: “这些人都是骗子,你这样不仅救不了他们,还会让他们变本加厉的。” 林晓不说话,牵着马慢慢走。 可是接着事态就严重了,他们刚刚的打发引发了附近的团伙,他们纷纷扶着老人提着孩子过来哭穷卖惨,要林晓施舍,把路围得水泄不通,更有甚者想强上他们的马车去抢东西。 萧遥索性把刀拔出耍了几下把他们镇住,饶是如此林晓手中的荷包都快被扯烂了,手背还被人抓伤了。 萧遥气得恨不得将他们乱砍一通给林晓泄愤,林晓却转身把挂在马背上的铜钱解下来然后狠狠地丢向一边,一串不够又解一串,还丢了银两往更远的地方去,引得那群人争先扑食,可笑之至。 林晓见这丑状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往日她作为霍夫人,见到不 论多么穷苦的人都会尽力露出一个善良的嘴脸,现在她身为平民,想要行善居然会是这幅场景。 真是讽刺。 萧遥看着她这个样子,这竟然是她近日来难得的笑容,却如此凄凉可怕。 这么折腾下来林晓的钱着实不够消耗,她有给卫萄写信,但是对方不知道她确切地址没法给她送信,更不用提送钱来了。 虽然林晓从不肯用他的钱,但是萧遥有机会总要给她买什么簪子镯子耳环防冻的脂膏,钱花的并不少。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他们银子够不够到兰州。 这一日萧遥和林晓逛一个地方的市集,林晓突然消失了,他疯一样地去找,结果转身却见林晓从一个当铺里出来。 他松了一口气,过去看着她,林晓默默走开。 他心里一阵悲伤,都怪自己不能照顾好林晓。 可是他心下又有些摇摆,去当铺问对方她典当了什么东西,确是一根很漂亮的玉簪子,不是他送的,他买不了这么贵的东西。 是卫萄送的? 后来林晓大概是怕萧遥误会,道: “我不缺钱,只是想体验一下去当东西是什么感觉。” 她没说的是,那根玉簪是她离开公主府的时候戴着的。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不言不语 封王的旨已经下来了,可是太史令左挑右选,最好的册封时间要到新年了,同时破土修王府的日子在册封的日子之后,纳妃的日子又在之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行册封礼,在公主府纳妃,同时修盖新王府再迁居。 同时王府的选址没有落定,皇帝希望长安王府能离皇宫近些,可是靠近皇宫的位置没有什么上好的空房屋,更别提又要风水好旺霍青山,景致美住起来身心舒畅的。 霍青山的意思是王府不着急,可以慢慢来,他还是住在公主府也挺好的。 蓝柏却道: “你早些搬出去或许更好些。” 感觉霍青山住在公主府对他自己是一种煎熬,公主隔三差五就要关心他的子嗣问题,兰玉台的小丫鬟换了加了一批,清河还在物色新的女子入门。至于分赏进来的美人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她势必要自己的孙子亲生母亲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女人。 乔娘子艾娘子只是个试验品,等霍青山接受新人后就选更好的人进来。 现在霍青山封王了,对于清河而言更加是一个绝妙的机会,蓝柏估计清河已经在谋划来年让他娶新王妃了。 霍青山摇头道: “没事。” 他留在公主府,因为兰玉台和晓雅斋也是承载他很多美好的回忆,他偶尔还要去林府待一会,那儿长久缺乏主人都没什么生气了。 过年之前卫萄终于收到了林晓的来信,她说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地方,并且用不了多久还要去新的地方,让她不要牵挂自己,也不用给她寄信了。 林晓没说自己在哪儿,但是卫萄直接派人把送信的拦住了一问就知,她现在在兰州。 卫萄哭笑不得,林晓大约不想人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可是她好像赶路赶傻了。 她知道林晓不想要回信是不想知道朝凤城的消息,所以没有让镖局的人帮忙带信回去。 只是兰州地处偏远,还是军事要塞,她去哪儿做什么。 兰州高川 萧遥停好车,不及将柴米等物放好在厨房,先从怀内掏出一个一方手帕包裹的东西来去敲林晓房门,半晌无人应,试着推门才知道她不在。 他立马出门去找,问了周围几人都道不知,转了一圈都没动静,但是林晓总这样,一声不吭地就消失,有时候去当铺有时候去镖局有时候去施舍穷人,他习惯了又没完全习惯。 回去做饭侯 着,正生火呢又听到林晓回来的声音,他重新拿了小包袱给林晓道: “这儿天气干燥,这些香露对皮肤好。” 除了爽肤水和脂膏外还有胭脂水粉,林晓拿过东西不说话。 萧遥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好像是透明的。 兰州城在兰州的偏北部,高川则在其东北部。他们本来落脚在兰州城会更好,可是林晓脾气古怪,非要住这些个偏僻的地方。 大约是不想见人吧。 萧遥告诉林晓他从前的经历,他是武州萧远县人,那儿挺荒凉的,虽然有几亩薄田可是经不起什么小风小浪,一有点摧残就是家破人亡。纵然穷,战火也没放过那儿。 他就是在铎铎声中降世的,所以爹娘给他取名为安,那阵日子附近所有出生的孩童取名都叫国泰民安平宁的。 萧远县经过战火洗礼后用了几年时间好转些,可是一场旱灾就又毁了那个地方。 他的父母都去世了,为了安葬他们他卖掉了家里的地,最后走投无路跟着人流而走,被哄骗给卖掉了。 “我本来是要被卖进宫里当太监的。” 萧遥自嘲道: “当时几百个孩子挤在一起,一个人跟我们说净身之 后吃喝不愁还年年有新衣服穿,听起来还挺不错的。可是突然又有人过来,让我们先比赛跑步摔跤打架。我生在萧远,天天爬树摘果子去沙地里采药材,他们哪里打得过我,我就被选走了。” 后来萧遥才知道当太监是什么意思,同时也知道他被选走是为了什么。 宫里自先帝起有培养暗卫,当时出了点意外,暗卫折损很大一批,急需补新人,他就被百里挑一了。 林晓想,暗卫折损跟打仗或许有很大关系。 萧遥道: “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家乡如今怎样了。” 林晓道: “不会有很大变化的。” 古代扶贫之难,尤其萧遥描述的萧远又远地理位置又不好,水土也不行,没荒废都是好的。 而且她跟霍青山在定州时,听他说过几个军地要塞,首推是宁州兰州,定州并不和番罗直接接壤所以不算。 养兵是一个很耗费财力的事情,宁州兰州与外国接壤,同时有大片平原草地,可以养出上好的战马,还能有水土种地,才是绪兵的好地方。 同时缺点也明显,有沙漠的地方地上河容易改道,同时有风沙侵袭。 可是当兵本就不是 轻易的事。 那会林晓指着地图问武州也和北朔接壤,可蓄兵了。 霍青山道: “只跟其他地方一样有州兵。” 因为武州边境真的不适合养兵,而且北朔要打武州得过沙漠,对于北朔这样的游牧民族最好的出征时间是秋后乃至冬天,这个时候过沙漠挺不理智的,再抗冻的人晚上也能把你冻僵了。 萧遥道: “我买了很多烟花和爆竹来。” 再过几天就过节了,萧遥甚至买了一头活的羊回来宰杀,就是想林晓当天能吃到新鲜的肉。 林晓不说什么,起身去喂羊了,萧遥看她看羊的目光温柔,心想她会不会已经和羊产生了感情。 她对一头羊尚且能如此,为什么对他就不能好一点呢。 接下来几天林晓依旧沉默,对她这样的现代人而言,过年除了放假和堵车其实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更别提她现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放假,天天道路畅通无比。 她不说话萧遥也不知道怎么和她沟通,只能用所有的心思去陪伴她,早上烧水中午做饭,晚上锅里热着夜宵,这个院子没有井,附近的河流多泥沙,他就一大早驱车多走几十里去打干净的水。 第五百八十九章 意义 萧遥相信,时间一长林晓早晚会忘了霍青山,她会明白自己对她的爱有多深,会在他的陪伴之下和他在一起。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萧遥忙着起早杀羊,林晓却也起得很早,可是她不是来帮他忙的,她只是静静地喂了它最后一把草料,摸了它的身体,然后离开了屋子。 这些举动让她想起来她和霍青山从定州离开之前的时候,她轻抚霍青山的战马,抓了一把战场的沙。那瓶沙她犹豫了许久,留在了兰玉台,也不知道霍青山看到了没有。 高川县也不算很穷,只是穷人哪个地方都有的,高川流出人口很多,都是去兰州城或者别的地方打工了,过年回来的也少,因为过年很多人家会需要雇佣短工等人,正是赚钱的时候。 林晓看有人扛着东西回家嘴里唤着爹娘,一家人和和美美团聚,笑一下,提着酒坛子转身慢悠悠地走着。 不知不觉间,她离开朝凤已经三个多月了,除开赶路的时候,只要她在一个地方多安顿几天她就会喝酒。 从前不胜酒力的她现在也成了半个酒鬼,尤其是安州同州的那些日子,她不喝酒甚至睡不了觉。 同州城的时候她白天好似 和大家在一起打打闹闹很开心,可是到了晚上她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时不时地就做各种各样的梦,梦到霍青山,梦到定州,梦到栗山梦到她穿越回去…… 怪不得说一醉解千愁呢,有时候酒真是个好东西。 林晓干脆坐到一个土坡上看着眼前的平屋努力在装扮出新年的喜气来。 她不知不觉把酒喝完了但没尝出来滋味,她捡了根树枝在空地上练剑。 “妹子,大妹,你哥哥在找你呢。” 一个大娘对林晓道。 她对外称萧遥是她的大哥,她甚至于连一声哥哥都不愿意叫。 原来她在外游荡了很久,都已经下午了,萧遥做好了一桌饭菜,有红烧羊肉等物,还有一盘野菜。他热情地斟酒夹菜,道这儿的羊肉很好,味道不膻,可是林晓吃不出区别来。 萧遥道过年晚上兰州城会放烟火,他带她去看吧 林晓道: “你自己去吧。” 她只想一个人散心,虽然林晓也没明白究竟有什么好散心的,她已经不开心好久了。 萧遥道: “那我们回头一起包饺子吧。” 林晓道: “不了。” 萧遥道: “你总是这样一个人闷着,永远 开心不起来的。” 林晓慢慢吃着饭,隔了会道: “那就去看烟火吧。” 她总觉得和异性一起包饺子这样的行为太过暧昧,虽然看烟火也挺为难她的。但是他们可以分开骑马去,就好像各自为安一样。 萧遥一笑,吃得更加开心了。 晚上二人穿越在兰州城里,头顶烟花绽放一朵皆着一朵,却吸引不了林晓抬头,她看着周围人来人往,只觉得自己与世无关紧要。 其实她很好奇现在的霍青山是怎么想她的,知道她来自不同的世界拥有不同的观念,没有把她当怪物看。 她内心苦闷却无处可解,在高川县那几天她几乎把县都快走遍了,妄图把腿和心一块变得麻木。 兰州城的喧嚣没有让林晓多么开心,萧遥却玩得挺开心的,还买了一根尾部是铃铛的簪子给林晓。 林晓道: “别为我破费了。” 萧遥道: “如今过年,你也该好好打扮些。” 林晓现在穿着很随意,虽然是女装,可是朴素无华不施脂粉,加上心事重重看起来更加沉闷。 林晓道: “你这样下去很快会没钱的。” 萧遥一笑: “我一个大男人,有的是 办法赚钱。” 林晓道: “那不如你安定下来,不要再跟着我了。” 萧遥看着林晓道: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吗?” 林晓道: “我只是不希望你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上。” 萧遥道: “陪你怎么是没意义的事。” 林晓道: “不论你怎么陪我,我都不会……” 萧遥道: “林晓……这只三个月而已,还是说你害怕有朝一日会改变心意。” 萧遥真的太过执着,林晓真的不好反驳他,只默默转身在附近摊子上左看右看的,去银铺换了个吉祥如意的银锭放进街边买的荷包里作为回礼。 虽然林晓估计萧遥不会轻易花,就好像林晓把从公主府戴出来的玉簪玉镯耳环都当了,但是那副猴子耳环那个钻石戒指还有在绵州买的成对的玉佩以及霍青山给的扳指她都好好保管。 以及那副高仿的字画。 这些东西对她有特别的意义,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丢弃。 虽然现在保存好像没有多大的意义。 萧遥对于林晓的行程安排几乎不会说什么话,他们在高川住到上元节后,又在兰州城看了上元灯会。 但是这天并不算很太 平,过灯会的时候街上男女众多,且有很多未婚男女。 其实林晓已经把头发全都梳了起来,虽然梳得潦草了点,就是把头发束了个马尾再绑成丸子头,更像是男子的发型。 实在是这么多年因为总有丫鬟梳头,她压根没学会怎么自己梳发髻。 可能是她的打扮让人误会是乔打扮的便有人误会过来搭讪,林晓本来在看人猜谜,被几个男子围了起来搭讪。 林晓迷惑了,她都没有化妆,因为赶路感觉自己脸都黑了几圈,现在灰头土脸的怎么还能被人勾搭? 这群子弟是有什么特别喜好吗?还是她看起来很好勾搭? 不论对方出于什么意义,林晓都觉得这样很没意思,转身就要走,结果他们追得更加起劲了。 萧遥上来英雄救美,他们不屑一顾,道其中一位可是兰州什么校尉的儿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林晓想到什么,转身道: “我已经成亲了。” 严格意义上她并没有和霍青山解除夫妻关系。 那位公子直接不屑看看萧遥,嗤之以鼻,林晓道: “郎君父亲既然是兰州驻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应当珍重自身才对,别叫人搬弄是非了。” 第五百九十章 兰州营 有了这档子事,林晓在高川县也住得不顺心了,过了上元节就谋划接下来去哪儿,过两天就启程。 林晓并不打算直奔武州的萧远县,她知道从高川县过去有一大片平原,再过去会是兰州的驻军,外头人不能随意靠近,但是她想去看看兰州的平原是什么样,和番罗的又有什么不同,会不会是一片壮丽。 她还打听过兰州武州交界的地方有几处风景很好,也想要去看看。 林晓不会直奔武州萧远而去,她只是想变换一个心情,去哪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纵马穿过平原丘陵,踏足过荒凉的土地终于看到辽阔的草原,上面鸟儿悠闲地啄食着草籽。 再往前百里就到兰州营的范围内,会到军营外的都是些大商户或者官员,要么提供物资要么通知情况,若是有人频繁出没在军营附近会被审问,林晓就不过去了。只要在这儿纵马就好。 萧遥道: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他们还赶着马车呢,马能跑,车跑不动。 可是林晓看附近好像没有什么客栈人家能借住的,他们只能寻找一圈,终于在回头路上找到了村落应该有地方借宿的。 不料村口的人看到他们立 马掉头就跑,一个夫人跑得慢的心里着急还摔了一跤趴在地上。 林晓连忙过去扶她起来,她连忙喊道: “兵爷您饶了我吧,我家穷得只剩沙子和土了。” 林晓不解道: “大娘你说什么?” 大娘被林晓扶起来,眼泪都浑浊地落了下来,她听声音知道林晓是女子,又看她打扮知道她不是当兵的,才颤巍巍地站起来。 林晓看她衣裳破烂,补丁都打不了了,又看这村子外面看着挺大,明明周围景致道路也不错,却透着一股奇异的荒凉,忍不住道: “大娘,我送你回家吧。” 不管大娘遭遇了什么,家里穷是真的,那能照顾一点是一点好了。 她扶大娘上车,他们一路往大娘家走去,路上她看周围有人躲躲闪闪,好像在躲她又好像在暗处观察她。 很奇怪,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都透露出一种奇怪,还给林晓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林晓忍不住问大娘道: “大娘,你们这儿村子人很少啊。” 大娘不回答,只问林晓他们两个是什么人。 萧遥抢先道: “我们兄妹是武州人,外出多年回家祭祖,路过这儿。” 大娘听萧遥口音亲切些道: “你们很久没回来过了吧。” 萧遥道: “是啊,十多年了,这不想回家好好祭拜下祖先和故土。” 大娘连忙拉着他道: “这是你妹妹?还没嫁过人吧。” 林晓微觉尴尬,大娘道: “大伙子你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啊,这儿不是你们这种人能待得地方,要是被人发现了,你们这马这车还有你妹妹,都要遭罪了。” 林晓闻言眼神微微一变,却做天真地问: “为什么呀。” 大娘哭道: “这儿过去就是兰州军营了,那儿……不是人待的地方啊,附近本来的一些人家都搬走了,也就我们穷人家老胳膊老腿走不了了。” 说话间到了大娘家,林晓看她的屋子却还整齐,只是外头一地鸡毛和鸡屎就是没看见鸡,他们扶大娘进屋里面只有老伯一人,桌子上连杯子也无。 老伯见了他们先弯腰鞠躬,大娘拉着他说这是两个过路的人,不是官兵他才松口气。 大娘让他们把马车停到里头,还说一定要把贵重物品藏好,然后让马千万别发出声音。 最后又搬走院子里的水缸,露出底下的机关,却是挖了一个地窖。 大娘冲里头喊: “翠儿翠儿 ,出来了,没事的。” 林晓越发糊涂,和萧遥对视一眼,一种猜测涌上心头。 她原本以为此处盛行匪盗,可是萧遥听大娘说的,是把他们误认成兰州营的官兵了。 可是官兵守卫边疆保家卫国,怎么会让百姓如此害怕?除非……这群官兵不干实事,甚至于以征集军饷为由抢夺周围人家粮食乃至强抢民女剥削壮丁。 真是岂有此理。 同时林晓也明白这个村子给她的熟悉感源自于哪儿了,她从定州出发前往沙原再一路向前之时,经过许多城镇村庄。那些地方被战火牵连,被番罗人洗劫,墙屋坍塌,样貌虽然比这个村庄要惨十倍,但是这儿骨子里的气息,却和那些被洗劫过的地方一样。 但令人心痛和难以置信的事,定州以外的地方,是被外域国侵略,而这里却是被自己人洗劫的。 翠儿爬了上来,她皮肤不算白皙,脸颊两团红晕,是这儿大部分人的样子。 大娘道这儿经常会有兰州军营的人过来征集军饷,他们见院子有鸡就抓鸡,有羊就抓羊,更甚者还把女儿抢走说是给军营里的士兵做婚配,一去就再也回不来。 他们家的大女儿和儿媳儿子都被抢去军 营了,他们几次去军营想见一见家人,都被赶了出来。 林晓道: “混账!军营里的军饷都是朝廷负责调配的,而且现在常年不打仗,军营士兵应该都是自己耕地自给自足,怎么还抢百姓的食物!” 大伯哭道那些官兵说他们每日都要操练没时间种地,便时常抓人去给他们免费做苦力。 他们的儿子就是被军营征去种地,结果一去不回,眼下家里就剩了这么个小女儿,要是不好好保护只怕又要被抢走了。 林晓只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大凤边防,军事要地,竟然是如此做派!倘若有朝一日北朔举兵入侵,这样的兵能支撑多久?! 她道: “他们这么做是违法的,官府不管吗?” 说完林晓就又笑了,不说兰州城靠近北方,这种军事要塞向来将军与刺史互相制衡,可是看兰州营这种作风,想来他们早已经蛇鼠一窝。 林晓想兰州营的主将军是……是……石平? 林晓没印象谁说过兰州将军换人了,虽然她没见过石平,可是她记得石平好像原本和宇文家关系也挺好的,而且他也是一个爱留恋烟花地的人。 唔,林晓实在是忍不住先入为主认为石平私德有亏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兰州营二 林晓取了米面等物给大娘家烧火做饭,同时想怎么帮助这个村庄的人。 首先确定抢夺东西的是兰州营的兵,不说在军营眼皮子底下冒充士兵是什么罪过,这个村子的人曾经成群结队的去申过冤,去军营要过人,都被轰了出来还被殴打,更有甚者说士兵保护他们安全,如今他们做出一点奉献也是应该的。 但是兰州刺史和军营将军狼狈为奸,找他们申冤肯定是不行的。 如今之计最保险的似乎是她写信送到朝凤,让卫萄找程磊处理这件事? 不对,林晓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忽略了哪一点。 饭做好了飘出阵阵香味,他们端来刚蒸熟的米饭,菜是野菜和干菜,一个炒鸡蛋,肉则是他们带来的。 大娘一家许久没吃过这么松软可口的饭菜了,都埋头吃饭把林晓的动作显得呆滞了,萧遥下意识给林晓夹菜。 林晓却在想石平除了将军外还有什么关系来着?好不容易才把人脉理清楚了。 文妙是滕少夫人的堂妹,她记得滕家和石家好像是姻亲来着?同时滕少夫人是蓝柏姑姑的女儿的女儿。 只是林晓不记得石家和程家有没有关系了,应该没 有? 这关系混乱的,林晓头都大了。 所以古人都喜欢多子多福啊,这个儿子娶宰相的女儿,这个女儿嫁给皇帝的儿子,一来二去的整个朝堂都成他家的了,几大家子的人相互庇佑互相扶持。 那林晓写信给卫萄,让她找程磊处理这件事?他会顾忌霍青山的面子按下不发吗?其实石家和蓝柏家已经隔了很远了,这七拐八弯的关系。 问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大的职位落到自己的远房亲戚上总好过落到不挨边的事上好啊。 这下林晓很为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倒是萧遥信心十足,说他们在朝凤认识些人,定要想办法还他们一个公道。 在大娘家休息的时候,林晓平静地问萧遥怎么还他们一个公道。 萧遥道: “你写信给程夫人,我去兰州城找镖局送信。” 林晓沉思良久,最后同意了。 不管程磊会不会处理,她尽力了就足够了。 她让大伯大娘一家不要伸张,慢慢等时间就好。 萧遥便快马前往兰州送信,林晓问他们这群官兵通常多久来一次,大娘道他们一般等到收粮食和种地的时候来,偶尔会有几个零散官兵来 这儿看有没有年轻女子带走。 林晓没想到兰州营军纪竟然如此,顿感厌恶,她无心再去驰骋那片草原,只想看到那些人受到惩罚。 从这儿去兰州城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两三日的时间了,林晓就借助大娘大伯家里帮他们修修屋子劈劈柴,也帮左邻右舍的忙。 可是她的热心并没有换来什么好报,这个村子屡屡遭官兵抢夺粮食,竟然还有人甘心为虎作伥给兰州营的人做耳报神。他们一看到谁家多打了两石粮食,谁家女儿长到十来岁略有点姿色都要告诉兰州营的人,企图以此换掉钱财。 更有甚者,看到有外来的人员长得穿得略好些他们也会告知兰州营的人,反正外来客不知身份,出了事在这儿茫茫天地上也追究不到责任。 如今他们见林晓萧遥二人穿得衣服虽不是丝绸但也是件好的长衫,还有两匹马一辆车,更兼林晓皮肤白皙,顿时有一群混混盯上他们,凑在周大伯家门口附近探头探脑往门缝里钻看,又闻到阵阵肉香,便数目一对,心下打定要做这笔买卖。 他们怕煮熟的鸭子飞了,立马赶去报信。 这儿离军营尚远,去军营不太方便,但 是他们知道附近有个帐篷驻扎着部分士兵,是负责巡视周围一带的。 他们为了能得到点好处,便把林晓吹得天花乱坠,简直跟天上仙女一样。 可巧一个校尉的儿子到了此处散散心,听村民如此吹嘘,便冷笑道: “既然如此我就去看看究竟什么人物,若果真貌美我重重赏你们,若是你们所言有假,我缝了你们的嘴巴。” 一番话把他们说得胆寒,他们也只是觉得那女的皮肤很白,更洗干净的羊毛一样,至于究竟美不美他们没细看清楚。 于是路上又转移话题说他们有两匹马还有车还有什么物资,想来有很多钱等等。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可是晚了才好动手,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你突然到访他们也来不及躲藏。 只是他们的目标是林晓,她因为心事重重夜里无酒是睡不好觉的,可是萧遥怕她喝多酒伤身,路上竟然没把酒囊合好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全洒了。 没有酒的林晓睡不好觉,她不好打扰翠儿,轻手轻脚地披着衣服出了屋子看月亮。 这些边境大抵都是一样的,夜间很冷,林晓被风挟持了会,却更加觉得头脑清醒了。 就在她耳目清明的时候,听到风声中传来阵阵马蹄声,顿时警觉起来。 这马不止一匹,绝不会是萧遥,难道是……? 林晓心下震惊,这群匪兵好快的动作,这半日的功夫竟然就来了。 林晓连忙悄悄把翠儿大娘大伯唤醒,也不敢点灯,借着月色把水缸小心挪开让翠儿躲进去。 大娘道: “妹子你也躲进去吧。” 林晓摇头,她能躲,这马车如何能躲。 藏好翠儿后林晓让大娘大伯赶紧睡觉去,然后回到翠儿屋子躺下。 做好这一切那官兵也到了,持着火把将门几乎要拍碎,大伯颤抖着手将房门打开,他们粗鲁地将大伯推到地上鱼贯而入,果然见院子里停着马车,他们还给马身上覆盖了草料怕它受寒。 官兵闻言脸上泛起笑容,他们在这儿守了许久,终于等到只小羊羔了,就不知道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于是一个官兵揪着大伯衣领让他把人揪出来,剩下的人已经闯进屋子去翻箱倒柜了。 校尉公子还维持他的道貌岸然道: “有人报你们这儿窝藏身份不明的外来人,这儿附近可是兰州大营,若是泄露军情那是杀九族的重罪!” 第五百九十二章 兰州营三 说话间他们已经发现林晓了,林晓已经抢先一步穿上衣服下床,他们把火光一照,模糊看去是一个妙龄女子,顿时欣喜若狂伸手就去抓她。 林晓出门,院子已经被照亮,林晓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一个官兵道他们是兰州营的士兵,收到人举报此处有来历不明的外来客,恐怕是奸细,特意前来捉拿。 林晓看为首居中一个不做官兵打扮的男子有些眼熟,仔细看去竟然是当初在兰州城搭讪她的人,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今日撞到他恐怕不好收场。 大娘大伯连忙解释这位娘子是开投宿的,那校尉儿子道是不是奸细,审问过便知,立马下令将她和这马车行李统统带走。 林晓挣脱官兵的脏手,道: “我是有户籍文书路引的良家女子,你们无凭无证敢捉我去审问,将大凤律法置于何地!” 校尉儿子这时候也发现眼前人是熟人,不由更加得意的冷笑,走上前去摸摸她的脸蛋,林晓别过头去躲开他,他道: “没想到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晓往后走,校尉儿子派人捉住她道: “这儿是军营的 范围,是边防要地,军令如山,任何有嫌疑危害军营安全的人都要捉去审问。” 林晓道: “笑话!我在军营待了几个月,可没听过这样的规矩。” 校尉儿子呦呵两声道: “你还去军营待过?是哪个军营,做什么,负责烧水还是暖床啊。” 面对士兵的哄笑,林晓没打他真是自己脾气好,她将自己的户籍文书拿出来道: “定州营,家属随行。” 校尉儿子装模作样的把户籍路引拿去看,林晓知道他不会真看,道: “我乃栗山县人,名林晓,今年二十七岁,永光十五年入朝凤,十六年去绵州,十八年再入朝凤,被册封嘉平县主后赐婚霍青山。” 当然她现在不是县主了,可她在法律意义上依旧是霍青山的妻子。 这些在文书上不会记载详细,但是姓名年龄籍贯婚配都是会标明的,林晓只是让他知道的清楚点。 校尉儿子果然闻言色变,林晓将东西夺回,要是这货把她户籍烧了那她真就成了流民了。 林晓道: “我曾在定州营随军数月,你说得规矩我可从来没听过。怎么兰州营是因为有你爹在,便与众不同了吗?” 校尉儿子心里飞速盘算该当如何,他冷笑道: “你胡编乱造什么,右相的妻子怎么会和男人到了这儿!你骗人骗到我头上了!” 林晓道: “我去哪儿自有我们的考量,轮得到你管?” “今天我有户籍路引在此,皆可证明我身份,此处离兰州营尚有百里,你敢无缘无故捉拿我去审问,不要命了吗?” 校尉儿子也慌了,林晓心却安了。 她只是赌一把,看看这货知不知道她和霍青山和离的事情,这种周边八卦会传到兰州这么远的地方吗?就是传了过来她也有后手,因为她现在还是霍青山的妻子。 林晓还有卫萄,萧遥还去了兰州城,就算这人恶向胆边生,她只要能撑过半个月想来活命不难,就是怕牵连了大娘一家,那样她会万分自责。 校尉儿子一时间慌了,他连忙给林晓赔罪,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还说他是害怕有奸细来打探情况这才来视察的,总之赔尽好脸色。 林晓冷冷的,校尉儿子又道这个地方实在不好住人,要在附近有营帐,带她去歇息可好,或者带她去别县安歇。 林晓道: “不必了,我明日就要离开,不 必费这个事。” 校尉儿子问她去哪儿,林晓盯着他看,他顿时不敢说话了。 于是他又笑呵呵地入座,问林晓可缺什么东西,要不要去兰州营看一眼。 他是想知道林晓有没有听过什么,但他不太擅长盘问,林晓道: “不了,兰州营军纪严格,出现在百里之外的地方都要盘查,我哪里敢去军营看呢。我只是要去武州,结果找不到投宿之地,只好在这儿落脚罢了。可怜此处穷苦得很,连带着村民也不好客,还花了我十两银子才得一间破屋。” 提到钱他却精明了,立马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奉上道怎么能让霍夫人掏钱呢,又骂大娘大伯是刁民,不过借宿竟然敢要十两银子。 林晓道: “你也别说他们,我就纳闷了,军营就在百里之外,你们看样子也不是从大营来的,怎么你们是从不到这儿的吗?看到这儿穷成这幅德行,怎么也不跟刺史大人说说扶持这儿。” 校尉儿子估摸着林晓大概还不知道平时他们怎么鱼肉百姓,心里勉强放心些。 林晓让他们走,自己要歇息,校尉儿子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盯着林晓看,笑道: “霍夫 人出来没带几个随从吗?” 林晓掏出一个小的圆筒来,是信号烟花,道: “你要我把他们叫来吗?” 校尉儿子一慌,他见过这玩意,二里地以内的人都能看见。 他退后两步摆摆手道: “不必了,我们这就走。” 轰走这群人后,林晓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了,她取了男装等物装备好,又给大娘一家留了米面等物让他们照顾好自己。 她看了看地图,选定一个地方,写了一封信给大娘保管道: “等我朋友回来,把这封信给他。” 不能驾车,这些人骑马来的,她驱车定会被追上。 林晓问这个村子可还有别的路出去,大娘道: “有有有。” 他们这个村子并不是什么密闭的,好几处破绽在,想要绕路迂回都很方便的。 林晓心下大安,可是她不知道怎么保护这群人的安危,她真怕那些人丧心病狂会灭了这个村子。 他们会这么做吗?到底也是大凤的驻兵,若果真烂到这个地步,这大凤还能有几年好! 看过战火的林晓更不希望看到生灵涂炭,只好对大娘道不论有什么人问起,只说她是来借宿的,别的一概不知。 第五百九十三章 兰州营四 林晓正准备解了马带上她准备的包袱悄悄地走了小路走了,却犹豫起来。 要是那个校尉反应过来,或者从谁的耳朵里听来她已经和霍青山闹掰的事情,回过头只怕她小命不保,她一个人纵然有武功在也敌不过那些士兵。 但是她走了这些被官兵霸凌的村民怎么办?而且她骑马而走,看着就心虚。 于是她把原先的信毁了另写一封,又在房子里留了暗号,并重新教了大娘大伯一番说辞然后驱车离开了。 她想这样或许能更大程度保全村民。 如她所料,校尉儿子在回去路上就反应过来一些不对劲,他倒不是怀疑林晓的身份,户籍是有官印的很难作假。 可是她来兰州这种偏远的地方做什么?而且再往前就是军营了。要是她问询村民知道官兵平时所作所为再告诉霍青山,岂不遭殃?就是村民不说,自己欺负了她,她要是告诉霍青山自己一家子也难逃一死。 他越想越后悔,更有人胆小怕事,在旁边担忧日后,于是一拍大腿让人回头盯着林晓,同时自己去找亲爹商议。 林晓驱车往某处去了,如今天气还冷,外面小草还透着霜气,树木有新芽发出,不时看见有牛羊吃草 ,却还没到万物复苏的时候。 她不敢多做停留,生怕慢了就被那群人追上,只好不停赶路。 话说萧遥生怕自己在外多耽搁一会,林晓有事无人能帮她,一天多的时间就回了村子,可他一靠近村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下马隐秘到某处去观察,原来村子口一个人也无。 现在正值黄昏,也不见炊烟。 难道就这么两天功夫,村子就出事了?谁的耳报神这么快。 他心下焦虑,把马藏好后悄悄潜入村子,又见里头还有活人在倒也安心。 他找到大娘的屋子,那儿没有埋伏,他跳入院子中找到大伯大娘他们,他们都慌了神,双腿打颤差点跪下。 他们哆哆嗦嗦地把他走后当晚发生的事说了,萧遥心下极度不安,他们又拿出一封信来给萧遥看,还说林晓是怎么教他们说话的。 萧遥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那群官兵不是好人,万一他们发狠搜屋乃至将大伯大娘严刑拷打,岂不是暴露行踪?于是他去了翠儿的房间,果然找到林晓留下的暗号,心下了然。 只是左顾右盼,问翠儿去哪儿了。 可是被人抓走了? 他们指指水缸,如今翠儿天天藏在那儿。 萧遥拿出银子 安抚他们,他们不收,道林晓给他们留了很多食物,如今都藏在地下。 萧遥便给他们铜钱,表示他们带来太多麻烦,但是让他们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有解决的那一天的。 然后又悄悄骑马去追逐林晓了。 萧遥当真是万分幸运,因为他前脚走,后脚兰州大营的军官就来了。 原来那校尉回到附近营帐后,稍作休息到了白天就去大营找自己亲爹,把这件事说了。 那校尉听了气得差点把儿子给踹死,心下得罪了霍青山的夫人,这真是不要命了?他这辈子只怕就这么完了。 可是校尉不也甘心如此,立马拉着儿子去求见石将军,想要亡羊补牢。 他素来肯孝顺讨好这些人,因为狗腿子得十分卖力,倒真让他得了两分脸。 等石平练兵午休过后,他便去求见,且校尉故意不说儿子欺负了霍夫人,只说她曾去了周家村,只怕知道了士兵平日里做的那些事,要是她告诉了霍青山只怕下场不好。 石平抬着眼睛看他,道: “霍夫人?” 校尉道: “是啊,就是右相大人的夫人。” 石平凝眉,校尉和儿子立马磕头说什么他们只是害怕周家村的事败露,整个兰州 营都会受到牵连。 石平喝道: “混账!霍青山因为子嗣问题和他夫人闹得鸡飞狗跳,和离一事满京城都知道,如今那个叫什么林晓的离开朝凤城好几个月了,也早就不是什么县主了。” 话毕这对父子都愣了,他们久居兰州实在不清楚朝凤城的事。 古代八卦传播没那么厉害,石平也是因为家里人想要趁此机会和霍青山结个姻亲才知道的。石家和滕家有姻亲,勉强和蓝家有点关系在,如今霍青山风头无两,哪怕塞个女儿给他做妾也好。 他们可以说是目的和程行之一样。 只不过程行之的下场注定是不好的,不知道他又会如何。 石平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他虽没和林晓见过面,可是五年前霍青山曾经代母过前去绵州流放近两年,他们皆道都是林晓闹的,又知道她是仵作出身执着于验尸判案,心下便觉此事不妥。 可是石平也犹豫了一番,林晓如今虽然孤身一人,可她名义上还是霍青山的妻子,要是有朝一日霍青山想通了要休了她还得她回去才行,又想她来兰州会不会有什么别样的目的? 不行,他在军营做的很多事要是被外人知道搜集证据参他一本,都是 很要命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什么先把林晓抓回来再说。 说到这儿他就痛斥校尉,昨晚发生的事拖到现在才说,只怕林晓已经远走高飞了。 于是下令派人去周家村将其捉回来,同时道务必抓活口,绝不能让她受伤,若是有人违背就军令处决。 石平想,即使要杀人灭口也得做得隐秘且合理,若是让她随便死了或者伤了也是一个大的威胁。 那些士兵不敢马虎,骑马飞速驰骋去周家村。他们的马好,这百里的距离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他们在校尉之子的带领下就找到大娘一家,一进去一边翻箱倒柜得搜东西,一边抓住大娘大伯审问来投宿的姑娘到了哪儿。 他们皆说不知道,只晓得她乘车往哪个方向走了。 士兵果然动手去拷打他们,他们也只能将萧遥留下的信给他们,说是那娘子吩咐若有人找她就把信给他,又道自己不识字看不懂等等。 信上林晓写自己被兰州营士兵骚扰,此处怕是不能久留,她设法拖延了点时间,如今先行一步去吴县等他。 校尉儿子也道她说过自己要去武州,加之有不少村民看到一辆马车往北边去,他们便先行去追倒无心管村民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良辰吉日 却说正月十六这天是吉日,皇帝在大殿上给霍青山举办了盛大隆重的册封礼,行祭祀礼,百官见证,又大摆宴席庆贺他封长安王,私下有人笑着议论,不过是一个郡王罢了,当初皇帝做太子的册封礼也不过如此。 到了十九这天又是婚配的好日子,霍青山的侧妃可以过门了。 虽然是纳侧妃,可对方好歹也是个回吾公主,倒没有在排场上很委屈她了去。这公主也在宫里学了一个多月的规矩,进门的时候敬茶行礼都做得挺好。 这位公主在回吾商定她和亲后按照大凤的习俗给她取了封号叫北城公主,因为回吾国都在北边。 北城被宫里的姑姑教导,在大婚当晚可以告诉霍青山自己的名字是什么,这在大凤叫做闺名,未出嫁时只有父母叫,出嫁后只让丈夫在闺阁内叫。 可是她的真名叫什么霍青山压根不感兴趣,就如同他从不了解乔娘子艾娘子一样。 北城公主是个大美人,她皮肤白皙眼睛大而明亮,小巧的下巴挺拔的鼻子,配上浓眉红唇真是个艳丽四射的大美人,她身段苗条而富有曲线。 霍青山却突然想,林晓大约会很热爱这样的女子,就如同她喜 欢香玉奴一样。 她不爱说话,可是对于霍青山而言并不要紧,甚至于对她自己而言霍青山的沉默寡言也解救了她的尴尬。 霍青山纳侧妃的日子自然是很多人来庆贺的,程磊作为霍青山的好友自然要前去,卫萄懒得去,还道: “要不你带香玉去好了,她们都是西域来的,说不定还能聊上两句。” 带香玉奴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谁吃饱没事干这样的场合在没有夫人的情况下带一个侍妾过去的。程磊脸都快黑了,他道: “你不去就不去。” 突然又用激将法,笑道: “听说那个北城公主极其美艳,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夺得霍青山欢心。” 卫萄道: “男人总归是三心二意喜新厌旧的,没有这个北城公主也会有数不清的别人的。” 程磊不言语,自从那林晓和霍青山和离之后,他几乎和卫萄说不了几句话,有时候他甚至都会想,卫萄是不是把林晓看得比他重要?其实他隐隐觉得自己已经给了自己两分薄面,从这几个月卫萄的表现来看,林晓确实比他更重要。 不然有哪个妻子会不想着丈夫多陪自己,成天忙着外头的事,一点不将内院放 在心上,真是让程磊头疼。 他便主意自己去,结果卫萄又换了衣服要一起过去。 她还是想看看那个北城公主长什么样,其实这个公主在她心里还在其次,她更好奇那两个妾长什么样。 到了公主府,她没有认真看外头,倒是含笑说了一句这公主府的匾额又加了一个长安王的匾额。 霍青山没有迁居,新王府左挑右选,他自己一点也不关心,倒是皇帝都挺不满意的,好不容易从前的宇文府邸还不错,结果圣上又嫌地方晦气。 他最爱的臣子怎么能入住宇文氏这样大逆不道的人家里。 真是可惜了那所大宅子。 卫萄冷眼看着程磊贾樟霍??等人与霍青山把酒言欢,当然他们三个人笑得挺开心的,霍青山没有什么表情。 可卫萄却恨恨地想他装模作样。 霍青山目光在人群里找寻了一回,最后落到卫萄身上,两个人目光相对,一个人淡淡的就像水,另一个人冷冷的像是冰。 卫萄别过头去嗤之以鼻,但是想想她又扭过头去,她还要打听霍青山的情况呢。 程磊自然是和霍青山熟络的,男人喝起酒来什么花天的事都能谈论,可是程磊自然不会把 这些事告诉卫萄的,她也不信这些人的嘴,于是非要找个契机自己去打听。 于是她想着借口更衣,公主府自然有丫鬟带她去方便,路上她又借口席上人多,要在这儿清净清净,看看左右花木,问丫鬟平日里都在哪儿伺候看看能不能打探消息。 不过计划实施起来要简单地多,因为公主府来给卫萄引路的丫鬟是她认识的。 书颖和玉砚。 林晓临走前把山茶海棠两个丫鬟并三个小女孩给了卫萄,山茶海棠是帮忙打理学堂酒楼的,小女孩是央她照顾的,这两个丫鬟却是林晓从前贴身的,她也熟络了。 卫萄便站住脚喊了她两的名字,二人纷纷给她行礼。 卫萄也不去更衣了,找个地方坐下拉着她两说话,抹着眼泪给她们一人一个荷包。 她手上的镯子和头上的簪子都是林晓送得,虽然霍青山压根不认识,她也要戴上。 卫萄一边散财一边道林晓离开四个月了,自己时常想她,只怕这朝凤城只她们几个还念着林晓了。 书颖道: “这朝凤城里念着夫人的,不止夫人您一个。” 卫萄道: “还有谁。” 书颖道: “自然还有我们郎君 了。” 卫萄冷着脸道: “嘴上说想有什么用。” 书颖道: “郎君的想从来不用嘴说的。” 霍青山之前几个月因为林晓的事酗酒伤身病倒,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卫萄道: “酗酒换来一个王位,换来一个公主倒也值得了。” 两个人不敢说话,卫萄擦了擦眼泪,问: “你们若还念着姐姐对你们的好,我问你们几件事,你们如实告诉我。” 她们道: “奴婢们知无不言。” 卫萄问霍青山的妾室是什么人,霍青山对她们态度如何。 她们的身份卫萄已经打探清楚了,连模样都知道了画像,就是好奇霍青山对她们的态度。 这种话题书颖不知如何答,只好说霍青山平日里忙于公务,是没时间理会别人的。 书颖敢拿自己的性命发誓,霍青山对那两个人真的挺淡的,入门几个月了除了公主赏过布料也没得到过霍青山的什么赏赐,吃穿用度都是份例。 霍青山连她们的月钱都没关心过,兰玉台的用度还是走得公主府账房。 非要说的话,霍青山好像多眷顾了艾娘子几次,玉砚还连忙描补那个艾娘子性格和林晓有两分相似。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上天的安排 卫萄道: “假惺惺的。” 最讨厌这些臭男人,平日里装得情深似海,还不是照样去纳别的女人。 她道: “你们在府里好好的,我回头再来看你们。” 书颖却道: “夫人可是要将这些告诉我们夫人。” 卫萄道: “你们别叫姐姐夫人了,她跟霍青山没关系了,叫她娘子姑娘都行。” 玉砚道: “夫人,娘子她近来还好吗。” 卫萄道: “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过得好的。” 卫萄也很久没收到林晓的信了,想来再过些日子就会有的。 于是书颖玉砚告诉霍青山,卫萄说林晓上封信是腊月到的,没说自己在哪儿,但是镖局是兰州来的,如今没有收到新的信。 霍青山听完这一切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林晓去兰州做什么?她想去草原骑马?那儿是军营重地,石平还是他的熟人,林晓应该不会想再接触到跟他有关的事了。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招来十一等人问他可知道十二是什么地方的人。 十一道: “武州,萧远县人。” 武州就在兰州隔壁。 霍青山忽然心下一空,林晓是要陪十二去他的家乡? …… 萧遥一路快马赶到佂镇,这是林晓给他留的暗号,约在此地会面,他便在茶棚等地看,又去客栈找,怕走漏风声不敢轻易问人。 可是走了几个地方,直到天黑了无奈去投宿客栈也不见林晓,她应当也十分小心才对,她去哪儿了? …… 林晓环顾四周,又看看地图,兜兜转转好几个时辰,最终确定自己可能走错路加迷路了。 林晓当初想那校尉儿子能如此猖狂,他爹必定有人脉,石平虽然身在兰州,可是和朝凤通信想来不会少,只怕用不了多久她的身份就要暴露。 她怕走得太近会被兰州营的人发现,一开始约好的吴县在前往武州的主道路上附近的小县,但是佂镇却除了从周家村出来那段路一样,剩下的路完全不同,而且要更远更偏。 林晓就不信,她一路跑到这儿,兰州营的人会搜到这儿。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犯迷路这样的错误,怪只怪古代没个GPS导航的。 此处很是荒凉,且附近没有什么人家,更没有什么标志物。林晓不敢乱走,万一走得更偏岂不是要命。 林晓只能从地理环境来判断,自己可能到了一个更北的地方,那就要往西南或者东南走 了。 如今天色快昏了,林晓必须找一个防风避沙的地方休息。 她在来的路上恐怕马车太过惹人注意就解了车,这儿的车都是驴车骡车,她骑马已经足够显眼了。 结果谁能料到她一路快马加鞭,竟然走错路了。 这让她想起那句着名的话,过程怎么样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这儿的路很绕,现在林晓没有准确地图不说,她忍不住担心萧遥要是也迷路了该怎么办。 其实他们要是真的分开了也挺好,萧遥一直跟着她让她于心不安。 于是林晓浮起一个奇妙的念头,她何不就此甩下萧遥一个人想去哪儿去哪儿?只要离开兰州,石平他们就拿自己没办法。 但林晓也害怕萧遥要是长时间找不到她,最后以为她被兰州营的人抓走了,然后闯入军营。 相处的四个月并没能让萧遥在林晓心中的重量多一些,相反,因为霍青山林晓很排斥他,可是林晓不想有人因他而死。 林晓知道回头的路上左右没有人家也没有适合落脚的地方,只能再往前走走,她没有很多物资,需要找一个相对能苟的地方住一晚。 最起码附近得有草,不能马饿死了她差不多也得玩完。 一连 行了数里地,林晓根据地表和空气的味道勉强又往西北走了段路,真的找到片稀薄的草地,同时心里又懊悔自己太着急了慌不择路。 可是她安顿好马儿后心情平静下来想,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是上天的安排她迷路。 上天还安排她悲凉的发现自己的水不多了,骑马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 她蜷缩在一棵老树下,身上披着她的斗篷,这儿既然有草地那附近就有水,渴不死她。 次日一早林晓是难得的被冻醒的,这儿白天黑夜实在太冷了。 她安抚好马儿,在她耳边道: “带你喝水去,我们慢慢走。” 于是她小心地喝了不多的水,牵着马在草地上踱着。 林晓同时左右看去,光靠自己的感觉不够,有人才是要紧的。 林晓从晨光熹微走到太阳出来了,南南北北的走了一大圈也没看见水,马儿不安地喘着粗气,它也需要水。 林晓只能停下来,心想要不要再往西北走走,虽然她现在不辨自己在何方,但是从太阳看东南西北还是可以的。 兰州大营在她的西北,那儿有大量水草,这玩意不可能从天上来,她往西北走一段试试好了。 待到天光更亮一些, 林晓终于如愿地看到了一群骑马牵驼车的人,铃铛声阵阵。 这是商队? 林晓有些犯糊涂,可是有人就是好的,而且既然是商队肯定认识路吧。 于是她便骑马冲商队而去,看到他们几乎都是络腮胡须,而且身材魁梧高大,似乎不像大凤人。还是说边境的人长得都高大一点? 他们见有人拦路便停马,为首的喝道你是谁。 林晓也警觉起来,他们好像不是普通人。 林晓道: “你们可是商队。” 另一个人笑呵呵道: “我们是贩卖货物的商队,有马奶酒、奶豆腐、羊羔还有牛肉干,你要什么呀。” 林晓淡淡笑道: “我只是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附近哪儿有水源。” 他们互看一眼,那个人指着后方笑道: “往后面一直走就能看到水源了。” 林晓微笑道: “多谢。” 说着扬起笼头和商队错身,她看着商队的人擦肩而过,忽然勒马转向看着他们的背影。 商队中的一个人也停下马来,回头看向林晓,笑道: “郎君还有什么事吗。” 商队整个停下来都看向了她,林晓掏出一块银子来抛过去笑道: “你们的奶豆腐给我来一份。” 第五百九十六章 凤凰 那同样留着络腮胡的男子接住银子,也不看也不掂量,挥手让他们给林晓取奶豆腐,可是林晓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对方也在含笑看她。 林晓心里感慨,这人留着寸长络腮胡好似上了年纪,可是通身毫不老气只觉得他成熟稳重,尤其一双眼睛生得极为清澈。刚刚他的背影非常精神挺拔,那种气度一下子吸引了林晓,现在看正面只见他宽肩细腰,身材不像寻常武夫那样粗蠢的五大三粗,是精致的魁梧,且通身带着岁月沉淀的从容气质又有着股威严,着实让林晓一惊。 这种雍容的气度,这种目光,连他脸上随意洒脱的一个笑容,林晓此前都没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看到感受到过,蓝柏没有程磊没有霍??没有,皇上就更不必提了,什么天子威严林晓就没在他身上感受到过。 就是霍青山也没有,林晓无法找到一个人来跟他做比较。 直觉告诉林晓,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们把一包奶豆腐给了林晓,她笑着夸道: “好香。” 他们笑道: “我们的货物是最好的。” 林晓不想惹事,拿了东西就走,可是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他。 虽 然留了胡子,但他给人感觉就是一个美男子,林晓不由心想从前无法理解什么美髯公,现如今她总算见识了。 那人却也回头看她了,两个人的眼睛又对上,他又笑着道: “小郎君。” 林晓忍不住停下马,他举起手中之物道: “我还没找你银子呢。” 林晓道: “不必了,全当跟你交个朋友。” 林晓想这回真的要走了,可是走了没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人正好也回头看她。 林晓觉得心里很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那人这回勒马转身道: “小郎君,既然是交朋友,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林晓看着那人,道: “凤凰。” 他看着林晓点头一笑,这一点头竟将林晓心神都扰乱了,只听他自我介绍道: “我叫白虎。” 她回过头去策马快速离开,这回真的不敢再去看他了。 林晓料定他是北朔的一个高人,很可能是位将军。 林晓想他们最好再也不要有交集,他最好只是想来贩卖货物或者欣赏一下大凤的风光。 最起码那些人没有骗她,西北方真的有水源,马儿痛饮一顿,她也好好洗了把脸。 而那个商队在和她分 开后,其中一人便请示白虎的意思,要不要去杀了那人以免暴露。 白虎摸着手心里的银子道他们是商贩又不是马贼沙匪,怎么划算的一笔买卖怎么还能杀人。 他脸上在笑,心里也在笑,刚刚那个人来历肯定不一般,他肯定看出来自己身份非同寻常,而且他的身份也不寻常。 若是有缘再见,非要和他坐下一起喝坛酒才行。 …… 林晓喝够水,同时有水的地方附近也有人家,问清楚地方,自己真的走过了头,到了武州地界过了佂镇,弄明白方向后蓄满水后重新往佂镇走。 这次有了经验林晓走得稳妥许多,甚至路上忍不住想会不会再遇到那个白虎,可是这些地方都挺穷的,但他显然不是为了贩卖货物而来。 好不容易用了几天功夫到了地方,林晓见佂镇没有官兵搜查也放心了,问他们可见过萧遥,他应该是来找人。 倒是在一处凉棚发现了萧遥留下的印记,她连忙去那户人家问询,问知前几天有人来借宿了几天,问起面貌正是萧遥。 林晓问: “那他人现在在哪儿。” 他们道: “他在这儿晃悠了几天,昨儿骑马走了。我们问他去哪儿,他说 他去吴县看看。” 吴县…… 林晓想,萧遥会不会认为她是趁机抛下他然后生气离开了,其实若真的这样林晓心里会好过很多,四个月的时间,她若能爱上萧遥早就爱上了。 只是倘若萧遥以为她被抓了而去兰州营救她然后身陷囹圄,岂不是要她愧疚?偏偏萧遥又说他去吴县了。 会不会是没发现暗号以为她真的去吴县了? 她看了看那个令她迷路的地图,心想要是萧遥以为她抛下他,那可能会去武州萧远,如果是以为她被抓会去兰州营。 要是萧远还好,倘若她去了兰州营那简直是羊入虎口。可佂镇在吴县东北,要不要先去吴县看看? 林晓叹气,她突然觉得做人自私一点比较好,倘若此刻她不管不顾萧遥的死活便能潇洒了。 于是她换了衣服,又将脸抹得灰头土脸的往吴县赶去。 贸然去兰州营实在太危险,她留得信表示在吴县会和,先小心去那儿看看也好。 林晓不敢多休息,给了人家银子帮忙喂好马儿就往吴县走了。她一路小心为上,后日晚上悄悄到了吴县。 这个县要繁华些,林晓把马儿藏好往前压进,却没发现有可疑人员。 她想看有 没有萧遥留下的暗号,因为都人生地不熟,所以他们约定在县子口附近留暗号。 搜寻无果,她又到了一处面馆吃面,同时暗中留意左右人物。 这个地方他们之前在兰州城一带就打听过,从兰州去武州不少人都会经过所以还算人多,只是现在怎么这么冷清。 于是她以此为契机问小二怎么感觉这儿人少了许多,小二道: “别提了,前些日子来了不少官兵,把这儿一通搜查,抓了不少人说是有北朔奸细混入其中,这不把人吓得不敢来了。” “要我说啊,北朔来这儿做生意的不在少数,可是他们不抓那些留着大胡子的北朔人,抓得都是自己人,真是窝里横。” 林晓道: “官兵一直在这儿搜捕吗?” 小二道: “抓了三四天吧,前两天就走了。” 林晓心下摇摆不定,萧遥是前日离开的佂镇,一天功夫到得了这儿吗?可他要是埋头苦行速度定是很快的,这下她也不确定萧遥人去哪儿了。 林晓便又问可抓到什么人了,小二道: “抓了几个又放了,真弄不明白他们,听说现在好几个地方都在找人呢。” 林晓心下乱糟糟的,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 第五百九十七章 危险危险 林晓还是选择留了个记号,要是萧遥又来了还能知道她是安全的。 是夜她找了客栈投宿,这儿客栈倒有几间,林晓把每家都走了一遍看有没有萧遥留下来的记号。 最后她干脆在一处酒香缭绕的酒庐买了一囊酒,扭头却发现了萧遥留下的暗号。 她哑然一笑,萧遥能在这儿标志也挺厉害的,这信号画了兰草,难道萧遥真的往兰州营去了? 林晓连酒也喝不出味道来了,萧遥怎么能如此行事。 为了安全起见,林晓还是提前收拾好行囊,拿了一支信号烟花到屋顶燃放,这个烟花也不能完全说是烟花,它发射后除了火光还有烟雾,有红色绿色黄色的,红色是求救支援,绿色代表安全,她放了绿色烟花,只是不知道萧遥能不能看得见。 这个烟花不算很大,远一点就怕是难了。 等了一会儿,她看见西北方同样燃起一支绿色烟花和一团黄色烟花,是说他现在安全让林晓在原地等待。 能够看见证明他们离得不远,但林晓还是离开了所处的这家客栈。 这个烟雾弹的好处是能传递信号,坏处是自己人看得到,敌人也能看到,林晓不确定那些官兵会做到什么 地步。 二人很快会和,萧遥见到林晓激动地冲上前来抱住她。他真的以为林晓借机丢下了他,现在收到林晓的讯息内心澎湃,他想林晓的心里终于有了他。 可林晓连连后退,伸手推开他高声道: “放开我!放开我!” 萧遥被林晓推得有点懵,他看着林晓有点不知所措,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晓道: “我走错路了饶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到佂镇,我听说你来了吴县看到你的暗号担心你以为我被抓了去了兰州营找我。” 林晓道: “那些官兵可能会发现烟雾,我们赶紧换个地方吧。” 萧遥没说什么,二人骑马连夜离开,萧遥道那些官兵搜查了吴县没有找到他们,又往武州去找了,所以他们现在往兰州城方向走是最好的。 林晓道: “我们是要往回走,不过不能去兰州城。” 他们之前就出现过那儿,那个校尉公子见过她,现在他们去兰州城挺危险的,最后的方法是离开兰州。 她就不信石平他们手能伸那么长。 石平手不用伸那么长,他只要盯着几个地方就好。林晓他们前脚发完信号烟雾,他们的人后脚就发现了,口口相传加之 信鸽,立马出发去抓林晓。 二人很快发现自己被盯上了,林晓摸摸自己的腿,她将佩剑绑在了腿上,但是她并不想真的动手,道: “我们快点甩开他们。”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不得已走上偏僻小道,原定的方向也做了改变。 说到底萧遥从没到过兰州,古代的地图除非军事需要不然也没那么详细,他们躲避追兵最后也慌不择路了。 如此三天下来,他们还是到了兰州城附近,这时林晓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他们是有心将自己逼进兰城。 林晓盘算时间,倘若镖局守信用给她加急的话,信应该早送到朝凤了,她的信不是直接送到程府的应该不会被阻拦,不知道程磊会有什么反应。 …… 这日程磊回府本来要先去书房,含羞过来路拦道夫人有急事请他一趟。 卫萄几乎没有主动请过他,程磊意识到可能真的有事便去了她屋子,卫萄把下人都支开,郑重地给他一封信道: “这是姐姐让人从兰州送来的。” 这还是卫萄第一次主动给他看林晓的信,他疑惑地看了信,越看神色越凝重。 卫萄看着他,心里也紧张得不行。 程磊将信紧紧 捏在手里,一把子站起来,身上散发着严肃气息,他回头看着卫萄道: “你确定这是林晓的信。” 卫萄道: “姐姐的字迹我认得。” 程磊拧着眉来回踱步,兰州军营竟然有这样的事,石平是怎么做主将的。 边防地区的粮饷皆有朝廷负责从各地进行总调配,怕的是周边地区无法及时供应物资最后伤及百姓,兰州营的人竟然去搜刮周边百姓家财甚至抢夺民女。 程磊在军营待过,男人多的地方总是会生事的,于是才要纪律严明才好管教,石平怎么能如此。 他思前想后,回身看到卫萄期盼的目光。 石平担任兰州将军多年,这件事没那么好解决。 若是问程磊的意思,他首要想的便是需要和人商议,和谁?那自然首选霍青山了。 可是石平和霍青山虽没那么好,却也有关系在,世家大族总是这点不好,代代与人联姻,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来他虽然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可父亲因为出身低了些竟然还落得些轻松。 卫萄知道这件事不该她插嘴,可是看信上士兵所作所为令人发指,还是放软声音道: “这可怎么办呀。” 程磊又看一 遍信,林晓明确表明此事关系一方百姓,更牵连大凤边防安全,让卫萄找程磊务必尽快处理此事。 程磊道: “我会处理的,你不要着急。” 他让卫萄给他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前去找霍青山了。 这时候的霍青山正沉醉于习武中,他被御医严令禁止过度饮酒,就连册封和纳妃的日子也滴酒不沾,于是他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武功上了。 程磊到了公主府脚步反而踌躇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跟霍青山说,林晓应当知道石平和蓝家拐弯抹角的联姻的,霍青山会不会觉得林晓是有意拆他台? 可是军情要比夫妻关系更重要,程磊见到霍青山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信交给他而已。 看到熟悉的字迹,霍青山虽然面上没有流露,心还是动了一下,可看到信的内容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后背发凉的不安里。 兰州营,边防要地,竟然有这样的事。 他们入了书房,程磊道: “每年兰州刺史以及按察使都没有上表说明此事啊。” 那就证明石平的手真的伸得太长了。 霍青山忽然道: “我明天请旨意,即刻去按察兰州营。” 程磊道: “你最好别去。” 第五百九十八章 悄然出发 程磊知道对于石平那种镇守边关久了的人,不找个位高权重的过去是压不住他的,也明白霍青山可能想借此机会去看林晓,可是霍青山最好别去。 满朝文武之中,和石平一点关系没有同时风评好的人不少。 霍青山道: “我们没有证据,满朝文武里,除了你我还有谁会看到一封信就相信这一切呢。” 何况石平位高权重,换个人微言轻的只怕不敢。 霍青山道: “你要去。” 程磊道: “我可以。” 他们除了一封信没有其他证据,想要皇上同意加派人去按察的话,好像也只有他们两个了。 霍青山道: “你去和我去有什么区别吗?” 程磊道: “区别在于圣上不会同意你去的。” 霍青山看着程磊,他道: “你要怎么跟圣上说?拿着这一封信面见圣上?你为了嫂子的事把身体折腾成这样,圣上那么心疼你,只怕听到嫂子名字就心烦。” 程磊道: “明天下朝后我去面圣把事情说了,至于圣上派谁去查也不得而知。” 现在程磊依旧领着北衙将军的职位,皇帝或许会派另一个人去,程磊道: “你不如想想明天我推荐谁去查案比 较合适。” 查这件事的未必要多么位高权重,因为现在朝堂之上能胜过石平的人也不多,关键在于那人能保护自己同时不惧石平心怀正义的人。 霍青山无声叹息,若非是林晓,谁又敢将此事说出来呢。 次日下朝后程磊便去见皇帝了,详陈此事,虽然只有一封信,而且写信的还是皇帝十分厌恶的林晓,可是程磊言辞恳切表示这事事关重大,需要严查。 而且最好是悄悄地去查,突然到访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皇帝问: “你可有什么人选。” 程磊道: “臣有一人推荐。” 皇帝道: “说。” 程磊道: “左相大人。” 皇帝不语,程磊忙道: “左相大人刚正不阿,忠贞爱国,此事交由他去办最为合适。” 皇帝道: “可是青山告诉你的这个说法。” 程磊道: “圣上英明。” 既然是霍青山提出的,皇帝也没什么异议了,下旨传召上官霆,让他好生处理这件事。 上官霆得知这事也是很震惊,石平他们怎么敢在边防要地做这样的事,尤其现在没兵没灾的,士兵都要务农,竟然敢掠夺百姓物资,这下兵不成兵竟然是群贼了。 他也很快明白为何这事交由他去办,皇帝是担心石平有谋逆之心。 程磊极力道这件事需要尽快处理,可是对于皇帝上官霆而言这件事急不得,要选定随行人员,要选良辰吉日,还要选路线,都不是一天就能定得下来了。 结果接下来两天皇帝就每天都能看到表情有些怪异的霍青山,这神情看起来像是不安焦虑,反倒让他觉得有几分好笑,于是让上官霆加紧时间动身。 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同时又下令暗卫监视石家,如此过了龙抬头上官霆才悄然出发。 而这时候的林晓与萧遥已经遭到了士兵的追杀,他们慌不择路已经偏离了方向,丢失了许多物资,现在虽然能根据太阳分辨东南西北,可是身处险境已经是朝不保夕了。 萧遥为了保护林晓中了暗箭,索性箭上无毒,林晓用自己的手术刀给他取出箭头上了伤药包扎好。 他们此刻藏身于一窟里,环境潮湿阴暗,林晓好不容易生了一团火照亮一点小小的地方。 萧遥见林晓神色凝重,安慰她道: “我没事的。” 林晓不说话,目光是止不住地难过。 可是她难过的不在于萧遥受伤,她只是想那群士兵丧心病狂 至此,想来周家村的人难逃一劫。 她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地步,那群士兵不能称之为兵,是土匪恶贼,大凤边防竟然驻扎着这样一支队伍,令人作呕。 林晓焦虑不安,她又想起那天看到的商队。大凤边境有和北朔通商,这本不稀奇,可是她一想到居中那个男子的气度风华就头皮发麻,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林晓取水给萧遥喝,他们的水也不多了,不过这儿附近也有草地,他们绕了一个圈子,好像把兰州城都绕了一遍,还是被赶到了兰州营方向。林晓察觉他们是想围剿之后调转了方向,可是他们铁了心要赶尽杀绝,不出意料他们是想将自己驱逐进兰州营范围,再以触犯军纪的罪名抓了他们。 萧遥道: “如今之计,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引开他们,你尽快逃?” 林晓听到萧遥这话就头疼,萧遥这种奉献精神让她浑身不适,仿佛被人绑架了。 她道: “我不是别人,你不用这样,说到底是我拖累了你。” 等熬过这一关,她会想办法离开萧遥的。 在窟洞里住了一宿,萧遥有些发烧,好在他身体强壮挺 过去了,次日换了药道: “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这几日逃跑他们慌乱之中不辨方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行动是在那群士兵的计划之中。 林晓握着地图道: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这儿很多地方大同小异,她觉得不是周家村那个方向,很有可能是被驱逐后向西再到北,兜了一个大圈子后往兰州营方向去了。 现在往前走是军营,回走是追兵,真是进退维谷。 萧遥道: “还有一个办法,但是很冒险。” 林晓道: “你说。” 萧遥接过地图指着某处道: “往沙漠里走。” 沙漠……林晓眼睛一跳。 他们现在物资不足,往沙漠里走岂不是自寻死路。 萧遥道: “正因如此,那些人不会想到也不敢进沙漠里找我们。” 他坐起来看着林晓道: “林晓,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的。” 他想得很好,他们现在有两匹马,实在不行可以杀了其中一匹作为食物,能熬过去的。 林晓无法,她野外生存经验太少,只能和萧遥骑马出去。他们走了两日终于找到人家确定了自己的地址,果然被追兵逼得饶了一个方向走了回头路。 第五百九十九章 紧急避险 看地图他们再往前就又要到兰州营那块草原上了。 真是可笑啊,那儿大约是兰州最丰盈的土地了,却滋养了这样一群人出来。 他们找了地方借宿,这儿附近有水,林晓实在被风沙侵袭得没办法了,便给了银两与人家央他们打水自己沐浴一番。 林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那些锅碗瓢盆什么的早就丢了,吃的只有硬邦邦的干粮,衣服除了身上的就是御寒的几件衣服并贴身衣物。 纵然艰难如此,林晓还贴身收藏一个缝起来的布包。 她摸了摸那个脏兮兮灰蒙蒙的布包,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 她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擦着头发出来,浑然天成的模样把几人看得都一愣。 萧遥半晌回过神来,给她端上一杯热奶茶,却是用林晓从商队那买的奶豆腐兑成的。 萧遥道: “烤烤火吧。” 火光之下林晓的脸庞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把。 林晓道: “我们现在去哪儿。” 萧遥道: “换道去武州。” 林晓道: “还要去武州吗。” 萧遥道: “他们这么逼迫我们,无非是想逼我们进入兰州营,我们为了躲避他们,会希望离开兰 州。” 他们现在离崇州更近,往反方向去武州会更远更危险,可危险往往寓意着安全。 林晓点头,他们休整一夜,又买了些干粮灌满水囊,开始往武州方向走去。 他们不敢轻易休息,夜以继日,几天下来行进的很快。 可是他们越走就越危险,就在到了武州边境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对方发起猛烈进攻,交战的时候她手臂负伤,听到对方一句不要伤了他们,留活口。 林晓明白,现在追捕他们的是石平的人,只有他会顾忌霍青山的面子留她性命。 林晓跟萧遥道: “我们分开走。” 萧遥道: “不行!” 林晓道: “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萧遥态度坚决,林晓道: “这样下去我们谁也走不了。” 萧遥道: “那你先走!” 说着扬鞭往林晓的马上狠狠一拍,要自己去面对那些追兵,可是二人的马已经竭尽全力,不论怎么挥鞭也快不起来了。 这群人还向萧遥放箭,他肩上有伤再怎么把刀挥舞得跟狂龙一样也难保会种箭。林晓不能见死不救,回身过去替他抵挡,喝道: “你们将军下令不准伤我要留活口,你们若再放箭,我死了 你们无法交差!” 他们果然下令停止放箭,林晓身上也被擦伤了,更别提萧遥已经中箭。 林晓拿剑抵在脖子处威胁他们后退,在她逼迫下那些人果然后退,林晓立马抓着萧遥道: “坚持住我们往前走。” 二人艰难策马离开,那些士兵对中间人道: “队长,现在放了他们回去怎么交差啊。” 队长笑道: “不怕,前面是荒漠,他们身负重伤走不了多久,我们先让他们得意一会儿,先休息一番再去追,手到擒来的事。” 如这个队长所言,他们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不说萧遥负伤,他们的马经过长时间奔跑,现在没水没粮加之林晓不要命地往前跑,实在坚持不了多久就跪倒在地了。 萧遥捂着伤口脸色苍白,林晓爬到他身边给他喂了水,看他前胸中了数箭,还有残留部分没在伤口里。 萧遥道: “别管我,你先走吧。” 林晓闻言心里几乎崩溃,她拿出小刀来给他处理伤口道: “萧遥,我不是霍青山,不需要你豁出性命来保护我。” 萧遥看着林晓,眼里竟然是绝望之色。 林晓拿伤药给萧遥敷上道: “我找你是不希望你做傻事,我救你 是不希望有人因我而死,不管是你还是别的人,只要我有能力我都不会看着他死的。萧遥,等过了比关后,我们分开吧,不要再把你的热情放在我身上了。” 萧遥笑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愿意说几句好话哄我吗。” 林晓道: “倘若我此刻哄了你,日后只会让我更痛苦。” 林晓把最后的水都喂给萧遥,倚着马坐着看日落。 萧遥挣扎着坐起来,看着林晓道: “你也受伤了。” 林晓道: “没关系。” 她累得没有了感觉,不知道痛。 萧遥道: “你把伤药都给我了。” 林晓道: “我求你了,别说话了,让我好好静一静。” 她想好了,实在不行就让萧遥走,自己去兰州营,他们目前还不想杀了她,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相信总会有人过来救援的。 萧遥拿出刀来要杀马为食,林晓道: “住手!你消停会吧!” 她无助地靠着马,闭上眼睛休息。 他们没有走很远,那群士兵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的,没有马怎么能行呢。 萧遥道: “我们没有水了,若不杀马饮血如何能活下去。” 林晓看看附近,道 : “我来过这儿,我知道附近有水源。” 其实她只是说来安慰萧遥的,这个地方就是之前她走错路后过了佂镇又往回绕路的方向,可是她不能确定,毕竟这儿一块环境都太像了。 萧遥道: “我们不能久留这儿。” 到了夜里他们寸步难行,可是那些士兵可以持火把照明,很快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抓住。 林晓道: “你还能走吗。” 萧遥不假思索道: “能。” 林晓起身: “那就走吧。” 他们牵着马借着星光月色往北方走去,他们的速度很慢加上体力不支看不清路,只能将衣物燃烧照明。 可是不到两个时辰,马儿又坚持不住趴下了,萧遥道: “我们只能步行了。” 这些马儿现在反而是他们的拖累。 林晓不语,默默把行李解下来,萧遥在不是要害的地方取了马血,林晓不喝这玩意,他痛饮一番。 他们步行的速度哪里敌得过那些士兵呢,天光熹微的时候林晓就惴惴不安,等到日头初上她就察觉出追兵到了。 所以当追兵包围他们的时候,林晓是很平静的。 她知道动物有紧急避险的直觉,人也有,只不过这种感觉极其微妙。 第六百章 凤凰女 萧遥拔出刀来拦在她前面,林晓慢慢把他推开,站出来道: “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队长看着他们冷笑一声道: “你已经没有和我们谈条件的资格了。” 林晓拿着手术刀抵着自己的喉咙道: “真的没有了吗?” 那个队长真的有点犯难,石平一再表明要活捉不能伤了她,这下可怎么是好。 林晓对萧遥道: “你先走。” 萧遥摇头,林晓道: “你再不走我们都得死。” 那些士兵却顾及不了许多,一个人对队长道: “将军只说活抓那个细皮嫩肉的,那男的身负重伤,我们把他杀了,不愁活抓不了那女的。” 此话在理,他们纷纷出手攻击萧遥。 林晓几乎气得快要吐血,出手帮萧遥抵挡攻击。 这群人很不讲究武亦有道,见萧遥身手极好,便趁机放箭伤他们。 林晓正好飞身踹翻一人,见有冷箭射向萧遥,便借力过去打飞,不料又有一支箭冒了出来刺中林晓下腹部。 林晓一把摔倒下来,这种切实得伤及内腹部的疼痛无法麻痹,她当即挤出了眼泪,脸色刷得一下惨白了。 萧遥扶着林晓不住唤他名字,疯狂地在包袱里找伤药,队长见状破口大骂: “哪个狗 养的的没长眼睛!” 一通好骂后才想着去把人抓住。 林晓感觉好像回到了她在定州流产的时候,那会她感觉自己和死只有一线之差了,那时候的她听力多敏锐了很多,可以听到军马回营的声音,正如同现在,这种声音历历在耳。 …… ?? 林晓疑惑,好像不是幻听了,是真的有马队向他们奔来。 他们的速度极快,萧遥还在挥刀想要打退追兵,林晓就看见不远处黄沙飞腾,眨眼间就有一群蒙面包头大汉提着弯刀向他们奔来。 一个士兵道: “不好!是沙匪!” 林晓听村民提起过沙匪,专门在沙漠草原边缘行走,打劫过往商队和牧民的匪徒,行事极其凶残且行踪不定难以追踪。 看样子今天是难逃一死了。 士兵连忙警备,数十人的队伍排列对抗沙匪,其中一个喝道他们是大凤的官兵,敢劫走他们不要命了吗?! 对方冷笑道: “管你是谁,遇到我们沙匪都得脱层皮。” 士兵见对方不过十人,于是便立刻提刀要砍杀他们,没料到对方战力极强,不过顷刻间竟然将数个士兵砍杀下马,鲜血横流战马嘶鸣。 即刻有胆小的士兵要跑,沙匪哪里肯放过他们,一个人道: “把 马都留下。” 于是有小兵便弃马而逃,队长高呼众人集结不要怕这些匪类,不料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迸射出鲜血来。 一个蒙面汉子挥刀割断他的劲动脉。 那些沙匪解决了士兵后却没有着急对他们下手,而是骑马挥舞着弯刀围绕打量着他们大笑,好像猫在逗老鼠。 萧遥抱着林晓无奈地闭上双眼,心想能和林晓死在一块也是好的。 其中一个人高声笑道: “你看这人长得很漂亮,留着回去做媳妇倒是很不错的。” 林晓心想,我穿得是男装,我女扮男装是有多失败。 萧遥道: “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林晓睁开眼睛看去,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死在谁手里。 可是她看到一双眼睛,极为清澈,忽然心下一动。 那人看看旁边一个人骑马过来道那小兵已经逃跑了。 他翻身下马到了林晓旁边,查看她的伤势道: “放心,这个伤不致命。” 他摸着林晓腹部估了箭头没入深度,却发现她的手一直摁着腹部某处,却是在止血,不由一笑。 这个女人有意思。 他将林晓打横抱起,看着她的眼睛道: “凤凰女,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是白虎,那个商队里的老大。 他给林晓喝了水又喂她一丸药让她含着别咽下去,抱她上马道: “我们的营帐不远,你坚持一下。” 路上白虎道他们早就发现有两个人被人围剿了,又笑道: “这都十来天了,你居然还在这儿兜圈子。” 这个药丸很大而且草腥味很重,融化在嘴里让林晓不好说话。她只能心里道不是兜圈子,是被逼回来了。 他又道他的人昨儿就发现林晓被人追杀了,虽然没认出来你的脸,但是认出来你的马了。 又笑道: “你们够能跑的,要不是看见你们丢下的马还找不着你。” 林晓目光一动,他遗憾道: “那两匹马活不下去了,我给了它们一个痛快。” 林晓心里很失落,自己害了人又害了马。 他安慰她道: “不必太难过,世间万物都有他自己的定数,每个人都要经历生死两个节点,与其让它艰难地活下去,给它一个痛快,祈祷它来事能够成为自己期待的样子。” 这话既有哲理,又有股封建迷信的味道。 不过林晓更好奇,这个人是能通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内心吗?好神奇的样子。 于是她低头看自己,他便道: “你的伤不碍事的,我有很好的伤药。” 林晓摇头,她不 是想说这个,而是想问……于是又看看自己身上看看他。 他道: “你该不会想问我怎么看出来你是个女的吧。” 林晓点头,目光还有点激动。 他哈哈笑道: “本来不是很确定,但是看那位兄弟对你的样子,便能肯定了。” 那他之前的把握从哪儿来的,他在林晓耳边笑道: “你只做了表面功夫,却忘了变化声音。而且……你有耳洞。” 林晓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甚至忍不住笑了。 他们的马很快,而且骑术精湛非常平稳,很快就到了他们的帐篷处,他就给林晓处理伤口。 他解开林晓的衣服,林晓有些不好意思,他先给她绑上布条按压止血,然后道: “放松。” 这是林晓第一次受到创伤,但是她好歹也是学法医的,照做让他取出箭来。 他迅速给林晓按住出血口止血,约十五分钟后进行敷药包扎。 他道: “此地不能久留,跟我走。” 林晓目光犹豫,他道: “跟我走,才能保你安全。” 林晓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但是她还有一个问题: “你究竟是谁。” 他看着林晓笑道: “你猜得出来的,对吗。” 林晓看着这双眼睛,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第六百零一章 凤凰女二 林晓和萧遥被安顿在驼车上,跟在那人身后走。 萧遥问: “他们是什么人。” 林晓道: “北朔人。” 驼车马队,典型的北朔商队。 萧遥道: “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晓道: “此前我在附近迷路遇到他们了,奶豆腐就是从他们那儿买的。” 萧遥看着那个人道: “我看他不像是普通人。” 林晓不说话,她知道这个人是谁,正因如此她不能跟他走,可不得不跟他走。 不说她不能走回头路,那儿的追兵只怕要撕碎她。就是看这些北朔人的身手如此厉害,要是违背他的意思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先苟活着好。 别看骆驼憨憨的样子,走起来还挺快的,他们赶了一天路,因为有帐篷哪怕日落也可以不停歇。 他们手段极为厉害,将死了的士兵衣服鞋袜马匹刀子都取走了做出了沙匪的样子。 不过这些对他们没什么用,林晓看到有人赶着马匹等物向另一个方向走,他们说着北朔语,林晓听不懂什么意思。 到了晚上他们才扎营,他们只有几顶帐篷,他安排人照顾萧遥,蹲在林晓面前道: “凤凰女,得委屈你跟我一块住了。” 萧遥紧张道: “我不会和她分开的 。” 他道: “那不如我杀了你。” 他没有露出狠厉的目光,云淡风轻地说了这句话,令人胆寒。 林晓按捺住萧遥,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到了晚上他拿了药给林晓道: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林晓给自己换好药物穿好衣服,不多几时他带着一块肉和一碗水进来, 他割了一块喂到林晓嘴边,她想说可以自己吃,嘴刚张开肉就被塞进嘴里。 他笑道: “这战马的肉就是香。” 林晓道: “我自己来就好。” 他道: “你胳膊受了伤,还是别勉强自己了。” 说着继续给林晓投喂,她道: “谢谢你救了我。” 他道: “你还没安全呢,不用着急谢我。” 林晓道: “你要带我去北朔?” 他道: “不然你还想去哪儿。” 林晓道: “为什么。” 他道: “一个能一眼看穿我身份的人,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林晓道: “我只是个普通人。” 他道: “我可没见过官兵追杀的普通人。” 林晓不能把兰州营发生的事告诉他,道: “他们不是追杀我,只是想抓我回去罢了。我知道了他们主子的一些秘密。” 他道: “我不想听。” 说着喂林晓喝水。 林晓想,这个人虽然看着没有什么杀气,笑起来的时候还很有魅力,说话富有磁性并不低沉,是一种透亮的嗓音,不紧不慢的还有些轻快的温柔。 可是这样的声音说出最漫不经心的杀语才最让人后怕,你完全摸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什么。 用过餐后他又出去了,再进来时林晓有些不安,可他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就在旁边裹着毡子睡下,也没有什么出格之举。 只是到了晚上林晓想要方便,强忍了一会还是艰难爬起来小心地出去。 他道: “要做什么。” 林晓想他是没睡还是有比自己更严重的神经衰弱? 她尴尬道: “我想……” 对一个大男人说自己要方便还是很为难的。 他是真的会读心术,问需要纸吗,林晓为难地表示可以不用。 他又将林晓打横抱出营帐,林晓道: “我腿没受伤。” 他走了几十米将她放下,转身走了几步开始唱歌。 林晓脸都烧红了,迅速解决掉往回走,又被他打横抱了回去。 林晓道: “我不会逃的。” 真是,她能逃到哪儿去?她所有东西都在他那儿好吗。 他不说话,把她放下盖好毡子道: “ 好好休息,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要赶路了。” 林晓忍不住道: “其实我已经成亲了。” 他道: “那个男人配不上这么好的你。” 林晓知道他说得是萧遥,她道: “不是他。” 他来了兴致,转身看向她,林晓道: “真的不是他。” 他道: “你被人追杀成这样,你的丈夫为什么不在你的身边。” 林晓道: “我们只是暂时分开了而已。” 他道: “一个不能保护好自己妻子的丈夫,连男人都算不上。” 林晓道: “如果他在我身边,是绝不会让我受到一点伤害的。” 他道: “现在在你身边的,可是整个北朔最好的男儿。” 林晓道: “我的丈夫也是整个大凤最好的男子。” 他一笑道: “我知道你们有一句爱屋及乌,又叫爱人住在你的眼睛里。” 其实就是爱人眼里出西施效应。 林晓道: “不,他是真正的大凤的数一数二的人物,很少有人比得过他。” 他笑道: “那我等着和他比一比,或者我会让你很快忘了他。” 林晓极度迷惑了,这才是她与他的第二次见面,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她还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这男的看上她 哪点了?就因为她一眼认识出了他的气度不凡?其实能看出来的人挺多的。还是她身上有什么魔力正好吸引了此人? 虽然旁边这个人非常的有魅力,他随意一个笑容一个挥帘的动作都切实让林晓感受到了他身上岁月沉淀后慢慢悠扬出来的气韵。 可是林晓想不明白,她有啥?是北朔没有美女,看见一个皮肤白的就心动了?是他们十来天前擦肩而过的时候互相回眸看了对方三次让他误会两个人是灵魂伴侣了? 还是上天看不过去给她金手指了? 抱着这样的疑惑林晓睡不好觉,第二天她精神亢奋地顶着两个黑眼圈。 他又抱她出去方便,依旧在后头唱着北朔的歌,把她放上驼车的时候道: “凤凰女,我们今天会很赶,照顾好自己。” 萧遥紧张的问: “他可对你不规矩?” 林晓摇摇头将自己的面纱拉得更紧了,这个人还是很绅士的。 他们很快到达了边境,通关问题不用紧张,因为这群北朔人压根不是走正常渠道进来的,否则他们不会出现在荒漠里。 又行百里,林晓听前头的人喊了一句北朔语,对面就有一队人骑马过来跪下伸手在胸前重复呼喊一句话。 这一句她听得懂。 巴特尔大,英雄王。 第六百零二章 英雄王 林晓想,这个人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真的可以用“英雄”两个字精准概括。 她没在霍青山或者别的什么人感受到这种气息,倒不是说霍青山不是英雄,只是相比于他更像一个翩翩贵公子,哪怕周围满是粪土污秽,他的身上也自带一层洁白圣光,脚下所踩之地自动生成高雅兰花。 但额白巴尔思像一只猛悠闲晒着太阳的狮子王,虽然他的名字翻译过来是白虎。 换了马车后林晓想霍青山之前告诉她的英雄王事迹,十来岁当武士。二十岁就开始打仗,几年时间就收服了几个部落坐上大首领。 然后攻打大凤,两国之仗一打就是好几年,期间他又收服了几个部落。 他和大凤的战争谁也没占到便宜,最后大凤以百姓不得安宁为由主动议和了,许嫁公主陪嫁以大量物资。 看起来是双赢,其实大凤输了,因为额白巴尔思要的就是这些,拥有了这些他就能更好的征战别的地方。 大凤那一退,竟然是养虎为患了。 可是林晓仔细一算,去年霍青山口中的北朔王就有五十五岁了,那他今年五十六岁。都说英雄迟暮,这个英雄王再有雄心壮志也要服老才行。 虽然 这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老,皮肤是正常的肤色,没有斑,皱纹都少,纵然留了胡子也不觉得他有五十来岁,只觉得是一个成熟的三十来岁大叔。 萧遥被抬上马车,他的伤药里混了蒙汗药导致他陷入昏睡中,等他醒来身处一个小的营帐里,他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手脚都是软的。 他反应过来自己被下药了,越发担心起林晓的安危,他剧烈运动把伤口都扯破了,痛疼让他更加清醒。 外头的人掐着时间算他醒了进来照顾他,看到他这样不吓不慌,把他摁住给他换药。 萧遥把他们甩开道: “这儿是哪儿?你们是什么人?林晓呢?” 他们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萧遥听不懂的话,萧遥反抗强烈他们无法上药,于是一人出去拿了条麻绳把他绑起来给他换药然后又出去了。 这药里有镇静的成分,萧遥不出意外地又睡了过去,等醒来天已经大黑了。 林晓的待遇好得多,她被放在了一个宽阔且豪迈的帐子里,精致柔软的毯子,金属的摆件,还有大凤的丝绸、瓷器、玉石,周围挂着的是鹿头牛头等物。 难道是额白的帐子? 他的行为让林晓十分不安,她心里清楚天下 没有白吃的午餐,额白救她不是出于什么单纯的善心。 可是这两天额白的举动都让林晓觉得他很绅士甚至有些暖心,但林晓想,这也是野兽的做派,在阳光下露出懒洋洋的样子,使得你放下警备甚至于觉得对方友好慢慢向他走去后,一口将你吃掉。 林晓在帐子里坐立不安,有四个梳着脏辫的女子进来,一个手里端着着脸盆毛巾,一个手里捧着衣物,一个手里拎着两个篮子,一个手里提着方形铜器。 打头的人会说汉语,介绍道她叫琦琦格,剩下的人叫乌兰、阿如、丹丹,是奉大王的名来照顾她的。 林晓问: “这个营帐是谁住的。” 琦琦格道: “这是大王的影响呢。” 跟林晓想的一样,琦琦格道: “我来伺候小主子洗脸换衣服吧。” 林晓道: “我自己来就行。” 这水冷得彻骨,林晓洗完脸整个人也清爽许多,琦琦格有点为难的表示这个水是要洗脸擦身子的。 这地方可能缺水,林晓能理解,她褪衣服的时候摸到身上的布包,道: “我不习惯有那么多人伺候,琦琦格你留下就够。” 于是剩下三个人就出去了,林晓拿了一 大块银子给她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大王为人怎么样。” 琦琦格看着那个银子眼睛都瞪大了,连忙推了回去。 林晓反应了一会道: “你们不用银子是吧,你等等。” 她背过身扯开小包袱,从里面翻出来一个镶宝石的金镯子给琦琦格道: “这个很贵,可以换很多匹马的。”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没有什么比马更值钱了。 林晓道: “你告诉我你们大王人好不好。” 琦琦格为难地表示: “我们大王人很好的。” 林晓又道: “他对他的妃子……女人怎么样啊。” 林晓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琦琦格只能回答道: “挺好的。” 林晓几乎崩溃,走了几步道: “那你们大王喜不喜欢杀人?” 琦琦格道: “还好。” 林晓在想琦琦格的中文意思是不是“还好。” 林晓道: “那他有多少个女人?” 琦琦格想了很久道: “不清楚,好几十个吧。” 林晓道: “那他对那些女人怎么样。” 琦琦格道: “大王的事奴才怎么能看呢。” 在这一点上,北朔和大凤还是很有共同点 的。 林晓真是不知所措,琦琦格道: “小主子,让奴才给你擦身子换衣服吧。” 林晓道: “我自己来。” 她把衣服脱了,将自己仅存的财产都保管好。 她的很多东西譬如衣物和佩剑等物都被额白拿走了,好在这个包袱她贴身收着,里面是她的金猴子耳环、钻石戒指、半块玉佩和墨玉扳指,还有卫萄送的东西,她挑了几样放着。 琦琦格把她换下来的衣物垫在脸盆下拿走,同时道: “篮子里是食物,那个是方便用的。” 她指指旁边的方形铜器。 林晓揭开篮子,里面是烤好的羊肉和馅饼,还有酸奶和茶水。 她不能和肚子过不去,于是拿出银子来试毒后慢慢吃了起来。她吃着想出去看一圈,结果琦琦格等人就在外面,再过去就是巡逻的马队。 算了,她还是进去吧。 直到晚上额白才带着点酒气回了营帐里,身上还有烤肉香味,显然是外面饱餐一顿才回来。 他看着换上北朔服装的林晓笑了一下,平心而论,这个笑容让林晓十分害怕,一下子站起来。 额白拿出白天的金镯子给她,手摁在她肩膀上俯身笑道: “这是你丈夫送你的?” 第六百零三章 最好的男子 林晓摇头: “是我朋友送我的。” 额白道: “他?” 值得是萧遥。 林晓摇头: “女朋友。” 他把镯子还给林晓道: “琦琦格是布勒,也就是你们凤朝奴隶的意思,你不用给她东西讨好她的。” 林晓顺手把镯子套在手上,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心。额白坐到围板床榻上,他笑道: “你怎么站那么远,我又不是老虎,呵。” 林晓低头转身,她甚至不敢去看额白,道: “巴特尔王,我真的已经成亲有丈夫了。” 额白笑: “我知道,你说了,你还说他是大凤最好的男子。” 林晓小心看一眼额白巴尔思,眉毛都快挤进眼睛里了。 额白道: “我是北朔的王,是整个北朔最好的男子,难道你的丈夫是大凤皇帝不成?” 林晓摇头,旋即她反应过来: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皇帝的妃子才带我来北朔的吧。” 额白笑着摇摇头,动作轻巧。 林晓道: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而已。” 额白道: “我看上了一个女人,把她带走,这一切是不需要理由的。” 这大概是普天之下所有有 权有势的男人的想法。 林晓道: “像我这样的女人大凤有很多的。” 难道他带着商队去兰州武州走了一遭就没相中几个漂亮女人回来吗? 额白道: “你撒谎。” 他起身走到林晓身边: “我知道大凤的女人都是养在家里不让出门的,你马术精湛还会武功懂得止血疗伤,怎么是普通女人呢。” 林晓不知道怎么回答,要说普通她好像还是有一技之长的,比如说验尸,但是……林晓道: “我的意思是我长得很普通。” 林晓这番话逗笑了额白,他道: “你真可爱。” 林晓心想,你中原语说得真好。 额白道: “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 他还真的摸着自己胸口: “你不普通就足够了。” 林晓内心抓狂,他们第一次见面有没有十分钟都不好说啊,她当时还灰头土脸的,堂堂北朔王怎么就看上她了?是不是北朔女人长得都很丑? 林晓道: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 “那就好好感激我。” 额白将双手放在林晓肩上低头看着她,目光还挺诚恳的。 按照套路,他是不是要自己以身相许了? 林晓吓得 口水都不敢咽了。 额白还拍拍她肩膀道: “你有伤,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琦琦格她们。放心,她们很听话的,中原话说得也不错。” 额白巴尔思说完出去了,接着琦琦格阿如进来在床榻尾跪下。 林晓不太清楚这儿的规矩,但是这个帐子很大,几乎就是一个完整的房间,可以分成前后两部分,前面用来办公后面用来休息,休息的地方又似乎被划成几个区域了。 林晓道: “你们不用跪,睡觉吧。” 二人道: “尊命。” 便退了几步到了旁边把帘子轻轻一滑,立马分出一块狭小的区域,这就是她们贴身伺候的寝室了。 北朔的奴隶待遇远不如中原的,中原的贴身丫鬟还有个小床,她们只能在帐篷上打地铺,待遇更差的则一般睡在马桶旁边方便主子起夜。 林晓是不习惯有人陪着自己睡觉的,但是她怕丫鬟是来监视她的,就和衣而卧了。 林晓累了好多天了,早已经身心俱疲,可是她在沙漠的时候不敢睡,怕有追兵或者额白狂性大发,现在也不敢睡,可是她熬夜熬得心脏都开始麻痹了,实在坚持不住把眼睛闭上。 就在她要昏睡过去时 ,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安宁公主,她嫁过来有二十七八年了?那时候霍青山好像刚出生,太后也是出于弥补心理疯狂地对霍青山对清河好。 额白会不会找安宁问出霍青山的名字来? …… 巴尔思真的去找安宁公主了,作为大凤真正的金枝玉叶,他也没有亏待这位公主,让她住了一个宽大的宫帐。但是北朔的帐子像房间又不像房间,一个宫帐往往会住着几位妃嫔,有的是住在一起,有的是大小帐子连在一起。 帐子越靠近王帐的地位越高,越好的代表她越受宠。 安宁公主见他过来便去行礼请安,给他更衣拖鞋,额白直接问: “你们大凤最好的男子是谁。” 安宁没想到额白会问她这个问题,着实愣了一下,看了他的眼睛,低头继续动作道: “最好的男子——自然是皇帝了。” 大凤和北朔的规矩不一样的,北朔崇拜勇士崇拜英雄,但是大凤那种帝王独尊真龙下凡的思想从小灌输给每一个人,尤其安宁这样的皇室出身,被这想法深深洗脑。 额白巴尔思道: “除了皇上呢?” 安宁思索额白问这个做什么,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额白 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道: “回答我。” 安宁背部一阵寒凉,额白巴尔思这个人并不凶残,相反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洒脱的,好像是一层淡淡的金色阳光落在你身上给你温暖。 却并不妨碍影响这个人的可怕。 安宁道: “妾身久离故土,上次回朝也只是陪伴故太后。对大凤的情况知道的不甚清楚。” 她脑子飞速运转,上次回朝的时候有见过姐姐清河公主的儿子,倒真是出落得一表人才,让人见之忘神,他宴席上小露几手是文武双全,没有谁在容貌气质上比得过他的。 额白巴尔思是想打听他吗? 安宁道: “但是在大凤,皇帝至高无上无人能比,除非他自己夸奖他人,一般不会有人敢妄言谁是大凤最好的男子。” 额白越发好奇起凤凰说得最好的男子是谁了,他问道: “那你们一般怎么夸奖自己的丈夫。” 安宁估摸额白是掳了什么中原女子回来,还是个有夫之妇,道: “无非是夸他顶天立地,事业有成,待自己一心一意,善良孝顺这些。” 安宁服侍额白睡下,他没有宠幸安宁,心里想得都是凤凰口中最好的男子是谁,以及她的眼睛。 第六百零四章 遗憾 次日一早额白巴尔思便去处理他的事了。 北朔立国三十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政务军情要处理,他们也要上朝,不过上朝的方式和聊得内容跟大凤不一样。 如今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放牧养马,同时也会因为放牧起种种冲突,为此结仇爆发征战的情况数不胜数。 林晓睡到天亮,感觉身体好些,琦琦格等人早已经醒了等着她吩咐给她端水洗漱。 她问: “大王来过没有?” 琦琦格道: “大王一早便去处理政务了。” 林晓问: “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琦琦格道: “你可以在这儿附近的帐子走。” 林晓道: “跟我来的朋友,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琦琦格道: “奴隶不知。” 林晓又问: “安宁公主,大凤嫁过来的公主住在这儿吗?” 琦琦格道: “是的,她住在后面的帐子里。” 林晓问: “我能去见她吗?” 琦琦格犹豫了一番,林晓趁机问: “大王是怎么吩咐你照顾我的。” 琦琦格道: “大王吩咐,把你视作小主子,就是妃妾,但是不用太管着您。” 林晓心下一沉,额白巴尔思是 真的看上她了要把她占为己有,她真是为了逃离狼窝入了虎穴,偏偏巴尔思的意思就是虎。 林晓道: “那大王的妃妾可以去见别的妃妾吗?” 琦琦格道: “可以的。” 林晓道: “那我要去见安宁公主。” 琦琦格不管违拗林晓,只得带她出了帐子往后走,路上低声告诉她哪儿哪儿是哪位可敦的宫帐,还告诉她经过路过大宫帐的时候不能正眼看着,也不能直接从前面过去等等。 这些宫帐总和总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远,可是她们很大,走走也挺能锻炼身体的。 琦琦格道: “前面就是安宁可敦的宫帐了。” 林晓脚步停下来,她看着前面的帐子踌躇不敢往前。 她过去了能做什么?告诉安宁公主,我是你姐姐的儿子的媳妇,我跟他闹矛盾离家出走结果被人追杀然后被北朔王救了,现在他要纳我做媳妇你有啥办法吗? 林晓觉得安宁不仅没有办法还会指责她不守妇道。 她低头道: “回去吧。” 琦琦格不发表任何意见,带领林晓回走,路上出现几个同样打扮的女子拦路,领头的那个年长些,斥声对琦琦格她们说了什么,琦琦格等人立等 跪下。 林晓用眼角余光打量此人,跟她见到的年长的北朔女子差不多,但是衣服玩好一些,目测是有辈分的宫女。 宫女看着林晓说了什么,琦琦格回应了什么,对方又说了什么,最后宫女便带着人走了。 琦琦格爬起来,林晓问: “她是谁。” 琦琦格道: “她是忽兰可敦的首布勒。” 大宫女的意思。 林晓听她管安宁叫可敦,忽兰也叫可敦,这儿的帐子住得好像都是可敦。 林晓问: “她刚刚说什么。” 琦琦格道: “她问我们怎么出现在这儿走来走去的,奴隶说是小主子想要出来走走。” 林晓道: “然后呢。” 琦琦格道: “首布勒问你是哪位夫人,奴隶道是大王新带来的,没有正式册封,还住在王帐里。” 然后布勒就不说话了,林晓想哪个国度的后宫都是一样的,虽然无名无分可是能被皇帝放在身边就寓意着她不一般。 林晓不想在外面久留,她一边走一边问: “大王有几个可敦?” 琦琦格道: “四个。” 第一可敦哈斯,第二忽兰,第三是安宁,第四是德玛娜。 林晓意识到北朔可能实施平妻 制度?那琦琦格说得妃妾就是比可敦次一等了。 她回到王帐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安之中,她现在一个头有四个,不,五个那么大,就好像等着人来宰那样。 也不知道大凤怎么样了,事情过去快一个月了,程磊收到信有没有处理这件事,要是霍青山知道了会不会主动去到兰州得知她被追杀的消息。 然而遗憾的是,朝廷派去的臣子是上官霆,他也真的不辱使命走基层路线查到兰州营确实有丧心病狂的事,可是他没有查到林晓的下落和动静,更加无从得知她被官兵追杀后被救到北朔去了。 …… 霍青山估计上官霆已经到达兰州了,也不知道林晓怎么样,卫萄那边没有林晓的来信。以她的性格,兰州营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会坐视不管,可能是对官场太过失望便没有回音了。 他现在兼任左右相的公务不可不谓是繁忙,越是如此他越表现出来一种平静,只是每晚回府他都不想去兰玉台而是到了晓雅斋,只有在那儿才能找到一种内心的宁静。 只是有几晚他入睡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好像梦里发生什么可怕的事,醒来后却又记不起什么来了。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还 有卫萄,她没有从梦中惊醒,而是无法入眠,二月十号之后她掐着手指头算林晓怎么还没有来信,她不知道地址又无法给林晓送信,心里难过得不行。 就在这两个人的难过中,纷纷又迎来一个好消息。 香玉奴怀孕三个月了。 含笑把这个消息告诉卫萄的时候是抱着大敌来的心态的,卫萄一边淡淡一边也为这个林晓喜欢的女子感到几分欣慰,让人送去衣服首饰。 而公主府里的好消息一模一样的,乔娘子怀孕了,不同的是她只怀孕了两个月不到,日子还短着,但想要让公主高兴就直说了。 公主当然万分欣喜,各种好东西送到她房里。连同乔娘子身边的丫鬟走路也神气几分,乔娘子宠爱不如艾娘子,但是却抢先一步怀孕,岂不是让人感慨福气看命。 霍青山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仅仅只是抬了下眼睛而已。 如同霍青山对于这个消息态度的冷淡,他对于乔氏的态度也没热乎,不仅是他,公主除了赏赐也让霍青山有什么表示,反而劝霍青山既然乔氏怀孕那就多去看看艾氏,并同时旁敲侧击开始准备新一轮的妾室入门。 纳妾只为开枝散叶,如今一个有孕自然要补新的进来。 第六百零五章 一点关心 霍青山麻木地坐在晓雅斋屋顶,被禁酒后他就换了个消遣方式,比如挨饿受冻,或者沉迷练武写字画画奏琴,非要找什么沉迷了自己的意志又折磨了自己的身躯,唯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对林晓的背叛罪过减轻一些。 他看着被蚕食的月亮,想他好像什么都拥有了。 皇帝宠信他,这座奢华的公主府,和正在被改建的王府,正在孕育的生命。 可是因为那宠信,他不能离开朝凤,明知道心爱的人在某一方担惊受怕却无法营救。这座府邸,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地方,承载了他许多回忆,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孝顺敬爱的母亲一如二十来年前为了让他顶天立地而下得苦心,如今为了这优秀的传承再次费尽心血。 他为了荣耀为了家族为了血脉的延续,也是为了自己。 他本也觉得这是他想要的,可是真正拥有了又很不是滋味。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自由。 这就是林晓说什么也要离开他的原因。 这也是他放林晓走的原因。 霍青山在晓雅斋的屋顶坐了一夜,下来的时候丫鬟都愣了,回兰玉台玉砚道昨晚乔氏身子不适派丫鬟前来了。 霍青山道: “大夫呢。 ” 书颖道: “在前院住着。” 公主对于这一胎是极为上心的,已经请了两个大夫入住轮流给乔氏安胎。 霍青山道: “告诉她,身子不适去请大夫,我不会给女人看病。” 书颖闻言心中暗笑,这乔氏用得是老掉牙的邀宠手段了。虽然公主不用跟驸马邀宠,可是蓝柏的妾室天天玩这些招数,看也看腻味了。 霍青山并不喜欢乔氏,她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但是对于喜欢的人而言,你再愚蠢粗俗也是天真可爱,对于不喜欢的人,你聪明破了天也是狡诈心计。 霍青山显然属于后者。 没能等来霍青山的乔娘子郁郁寡欢,她倒不是装病邀宠,是真的害喜吃不下东西,好似有东西一直卡着喉咙,什么东西端到嘴边都反胃想吐。 丫鬟昨晚没能请来霍青山,到了今天后院有了动静,她示意人去打探,结果丫鬟去了一会胆怯地回来,道是霍青山要沐浴让艾娘子过去伺候。 乔氏脸色越发难看,她自己盘算霍青山是宠艾氏多一点,她本想着自己抢先一步怀孕了就能压过她,没成想现在是完全便宜了艾氏。 又听闻公主觉得霍青山身边伺候的人不够,因为乔氏 怀孕故要再纳妾进来,心里越发失落。 如此几天乔娘子的害喜不仅没有在大夫的调理下好转,还更严重了,加之她心情不好人更显得消瘦。 霍青山还是在长荣院才又看到了乔氏,她怀孕了可是霍青山没看出来她有什么变化。 清河道难为她有心,怀孕了害喜得难受还来给她请安行礼的。 霍青山想起来林晓怀孕那会半夜闹着要吃山楂糕的样子,后来害喜得厉害还瘦了不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不过清河叫他来吃饭不是为了让他去看乔娘子,清河为人是最清醒理智的,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霍青山多有几个孩子,如今乔氏怀孕了还让霍青山去陪她岂不是浪费时间了? 她一边鼓励艾氏多加努力,艾氏也笑道自己常喝坐胎药。 那位回吾公主也在场,她倒是学了中原话,可是清河对于她的模样虽然惊艳但也心存芥蒂,这金棕色的头发和碧色的眼睛,清河实在不想抱一个怪模怪样的孙子,就只对她嘘寒问暖了。 寒暄了一阵子,清河切入了正题,道霍青山身边伺候的人还是少了,他如今是郡王了,也该有应该的场面才是。 言外之意就是再纳两个妾好。 霍青山 道: “全凭母亲做主好了。” 清河道她相中了一个娘子,容颜美丽品行端正贤淑,身世也好,想要让她给了霍青山做侧妃。 按照规格,亲王郡王可以有王妃和两个侧室,就如同皇上可以有皇后和两个贵妃一样。 清河的话让乔氏艾氏心里都叮当打起了算盘,霍青山道: “纳妾就好,侧妃就算了。” 清河要说什么,霍青山道: “母亲也只是想要我能多传宗接代罢了,倘若儿子能遇到心仪的立侧室也无所谓了。” 清河真的期待霍青山能再遇上一个他喜欢的人,但是经过林晓之后,她不太信任霍青山的眼光。 她这次相中的女孩身世很好,做侧妃是愿意的,可是做妾有些辱没了她去,清河就想着退而求其次的让她做贵妾会不会同意。 霍青山用过膳就提前离开了,他在晓雅斋看了会书,翻到了林晓给他留着的册子。 她临走前写得孕妇注意事项等等,还有一些说是来自新世纪的男女生育知识等等。 霍青山一直在想,林晓是真心希望他多子多福,还是在赌气? 次日霍青山少见地让人送了点东西给乔氏,竟然是印刷出来的几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孕 妇注意事项和饮食调整。 这个东西霍青山复印了几份,其中一份给了大夫一份给了乔氏,算作他对妾室的一点关心。 而他真正关心的林晓此刻正在北朔的王帐里坐立不安地享有着北朔王的关怀。 林晓身上的伤到了北朔之后好得更快了,可是这个伤好得越快林晓越不安,她在想是不是痊愈之后额白巴尔思就开始要报酬了? 她要怎么样反抗?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用轻功跑? 不对,萧遥咋办。 她问了额白几次,他都说他伤的很重正在休养了,林晓甚至怀疑萧遥是不是抗争地太厉害被他杀了。 这天额白巴尔思反常的白天来看她了,神色凝重严肃。 林晓一下子站起来,道: “出什么事了。” 额白巴尔思道: “你的同伴打死了我的手下。” 原来萧遥被关得太久,他担心林晓的安危,最后竟然打伤营帐守卫抢了武器意图强行闯关,额白的手下过来制止反被他打下马摔断了脖子。 林晓想这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事,但她还是跪下代萧遥向额白请罪。 她知道萧遥不会悔过的,这个本来少说话多做事的稳重男子这几天竟然变得极度固执疯狂了。 第六百零六章 不甜蜜的负担 额白巴尔思双手扶起林晓,他看着她道: “他很喜欢你。” 林晓苦不能言,萧遥对她的喜欢已经成了她的负担,还是一点也不甜蜜的那种。 她道: “中原有个词叫关心则乱,他太担心我了。” 额白巴尔思问: “你喜欢他吗?” 林晓自然地摇头,额白打断她,依旧是那样用双手抱着她的肩膀道: “那这就够了。” 林晓拉住要走的额白巴尔思道: “他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错手害死了人很不对,可是他这么冲动是为了救我,我不能看着他为我而死。” 额白巴尔思回过头笑道: “我知道。” 林晓道: “你要怎么处置他?” 这个问题嘛,额白抽了手回头走了两步,一手撑着宫帐的支架一手叉腰。很多时候很多人做这个姿势是会让林晓觉得搞笑或者不适的,可是额白巴尔思不会。他的身量极为好看,北朔肥大繁琐的有些笨重的袍子穿在他身上越发显出他那种好像上天刻意打磨过的精妙来。 林晓来的路上看过许多北朔壮士,可是跟他一比统统像个空有力气的莽夫。 如果林晓此刻能在平静一点,她就能正常审视自己的心跳了。 额白巴尔思反过来问她: “你想怎么处置他。” 林晓道: “我想先知道你的手下为什么会被一个重伤未愈的人打下马甚至摔断脖子。” 面对额白巴尔思,林晓绝对无法卖弄自己的柔弱博取他的同情与怜爱,她清楚的知道他大概看中自己身上那股奋战时的拼搏勇气,也不想太过刚强惹怒了一位君王。 北朔居住水草,喜欢骑马,骨子里好斗,这个问题或许可以转移额白巴尔思与萧遥的矛盾。 额白巴尔思果然被林晓的问题勾起了兴趣,道: “这是一个好问题,大约他昨晚用了太多力气在女人身上,所以骑不住马了。” 林晓对额白巴尔思的容忍度真的很高,换成别的男人说这种话她心里定是一百个厌恶,可是额白巴尔思的脸上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欲望色彩,好像在说一句好笑的俗语。 后来林晓才知道,这真的是北朔的一句俗语。 林晓看着额白巴尔思的眼眸,她无法揣摩他的心意,道: “我是一个仵作,就是给死人检查尸体确定他们的死因的,可以让我去看看你手下的尸体吗。” 老本行。 额白巴尔思道: “你是怀疑我的手下不是被你的同 伴害死的?” 林晓看着他说不出什么话来,虽然他很多时候都是笑盈盈的,但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林晓道: “我没有这么说。” 额白巴尔思道: “还是想找个机会去看你的同伴。” 林晓的心思倒是被他猜的一清二楚。 额白巴尔思抚着额头哈哈一笑,道: “跟我走。” 林晓问额白巴尔思: “你的手下跟了你多少年。” 额白巴尔思道: “不到一年。” 林晓想那还好,额白巴尔思道: “他的父亲是跟随我多年的兄弟,从死人堆里救我出来,去年他病死了,临死前希望我能照顾他的幼子。” 林晓心想,完了。 她不敢再问额白巴尔思什么,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的儿子,她要怎么救出来萧遥? 萧遥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脸上挂上嘴巴被捂住了,周围人见额白来了纷纷下马匍匐。 林晓想他们不会是要烧死他吧。 她看着额白巴尔思,萧遥看到林晓更加激动,脸都憋得通红了。 额白巴尔思拉着她到了一旁,指着一个用白色布盖着的东西道: “那就是我的手下尸体,他叫蒙恩。” 林晓揭开布,死人在林晓眼 里向来是只有性别年龄身高体重的,饶是如此她也能看出蒙恩的面目有些不好看。 她检查蒙恩的尸体查看眼睑,道: “死了不到一个时辰。” 是从马上摔下来颈骨断裂导致大血管受伤进而导致严重出血,迅速死亡。 额白巴尔思道: “跟大夫说得一样。” 林晓查看蒙恩的肢体,首先是手心有红印和划伤,手指也有绞纹,她揭开蒙恩的衣服,胁下腋下有红痕。 林晓用手指比了一个圈道: “他用得武器是这么粗左右的长武器对吗?” 额白巴尔思点点头,林晓道: “蒙恩和萧遥对峙,萧遥用武器将将蒙恩的长枪绞在一起,把他挑起来摔在了地上。” 一点不差。 林晓道: “这是我的一技之长,我生活赚钱的职业。” 额白巴尔思道: “很厉害。” 林晓回头看萧遥。 一个武士过来跟额白巴尔思交谈了什么,很快一辆近似半椭圆形的羊车过来,上面坐了一个头戴毡帽的女子。 她款款下来,在人的指引下去看蒙恩的尸体,目光驻留在原地看着额白巴尔思。 林晓想这是蒙恩的妻子,她好像有种别样的韵味,眼睛还大,肤色适中 而又干净,是黄里透着白,应该算是北朔人里的美人,仅从外貌而言嫁给蒙恩好像有些委屈她了。 她看了蒙恩的样子说了什么话,她扭头看向额白巴尔思向他奔来,伸着双手跪下。 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但是从神情动作来看,是在乞求额白巴尔思还蒙恩一个公道。 额白巴尔思单手虚扶她一把,道: “这是蒙恩的妻子格日勒。” 林晓很愧疚地看着格日勒,她哭着对额白说什么,二人交谈一会儿后格日勒被扶着到一边坐下了。 额白巴尔思道: “她说我毁了她的幸福。” 林晓疑惑,毁了她幸福的人在后头绑着呢。 林晓道: “我不敢求你免去他的罪过,但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 额白巴尔思又道: “我可以留他一命。” 又指着周围人道: “但是他的哥哥们会不愿意,还有他的妻子。” 林晓道: “可你是北朔的王啊。” 额白巴尔思道: “作为北朔的王,他的父亲跟随了我很多年,我怎么能放过害死他儿子的恶徒。” “而且,他的妻子从前是我的女人。” 林晓知道格日勒为啥说是额白毁了她的幸福了。 贵圈真乱。 第六百零七章 征服 额白巴尔思一笑,对林晓道: “不然你也做我的女人,这样勉强可以减轻他要受的罪过。” 林晓料到会有这一出,她甚至没有再去看萧遥,道: “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减轻他的罪吗?” 额白巴尔思满意道: “你果然不喜欢他啊。” 林晓道: “那是因为我已经有丈夫了。” 额白巴尔思道: “可你和你的丈夫分开了不是吗。” “我知道凤朝的女子嫁了人之后再也不能离开他,更不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不能远离你的丈夫和那个人在一起,除非你和你的丈夫分开了。” 林晓垂下眼眸道: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还是很爱我的丈夫的。” 额白巴尔思笑道: “看,你承认你和你的丈夫分开了。” 防不胜防。 林晓道: “王上,您是北朔的英雄王,您是神武英勇英明的,又怎么会强迫女人呢。” 额白巴尔思笑道: “怎么不会呢,我的女人多得数不清,为了得到她们我用战马征服她们的领土,用弯刀杀了她们的丈夫父亲孩子,把她们抢到我的帐子里。你要救你的朋友,得付出代价才行。” 额白巴尔思道: “不肯做我的女人,那你凭什么让我赦免他的罪过。” 林晓无奈了,她怎么会觉得一个靠鲜血人头赢得土地和地位的人是好说话的宽容之人呢。 林晓学着其他人那样跪下,道: “王,我知道蒙恩的父亲是你忠心的兄弟,你必须为他要一个公道,可他也是我的朋友,求求您饶了他的死罪,给他一条生路。” “我是很想要救我的朋友,但我不能为了救我的朋友而牺牲勉强我自己的身体。” 说着又突然一笑: “当然,王要强行占有我,我是很难反抗成功。拥有一时的身体上的快乐远比征服一个人心和灵魂容易得多,粗暴的方式会让人快速获得短暂的兴奋,虽然这很低级。中原有一句话叫做杀人诛心,意思是杀死一个人不如杀死他的心来得厉害彻底。杀死一个人只是杀死他的身体,但是他的心、灵魂还活着,倘若你能征服他的灵魂和心才是真正的占有驯服了他。” “我们中原人打完仗后换了皇帝更迭了朝代,总要指定一个新的国号,就像王统领了部落后建国北朔。但是我们还有别的行为,比如制定新的服装、图腾,建设新的建筑,写大量新 的书籍。战马鲜血人头只能占领土地,唯有精神上的驯化才是真正的统一。” “不过对王而言,王不需要考虑任何后果。对方死了,你的目的也已经达成,没有必要想去征服他的灵魂。” 她看向额白巴尔思,心里好像有个动物在抓。 额白巴尔思的中原话说得好像不错,能听懂她说得……吧? 额白巴尔思道: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不想做我的女人罢了。” 林晓想,额白巴尔康中原话很好。 额白巴尔思道: “不过你说得很对。征服一个人的心远比杀死一个人的身体难得多,但是也要看这个人的心的价值配不配让我我去征服。” 额白巴尔思蹲下来抬起林晓的下巴注视她的眼睛道: “你的心很有价值,他的没有。” 这种夸奖让林晓消受不起。 额白巴尔思道: “我已经想好一个很好的折磨他的方式了,就是征服你的心。” 说着露出一个很自信且迷人的笑容来。 林晓…… 额白巴尔思道: “我可以免了他的死罪,不过得要他先过了蒙恩哥哥们的那一关才行。” 他站起身来振臂对周围人呼喊了一声,他们纷纷围了来。额 白巴尔思指着萧遥说了什么。 额白巴尔思说萧遥这个人很厉害,他身负重伤却能一连打伤好几个士兵,抢了他们的武器将蒙恩挑下来摔死。这是一个难得的武士,同时也为士兵和蒙恩的无能感到愤怒和羞愧。 为此,他要赦免萧遥的死罪。 蒙恩的哥哥等人自然不肯同意,额白巴尔思道他要找一个公平的方法化解他们的矛盾,让他们自己想。 额白巴尔思扶起林晓,把他们刚刚说得话翻译了一遍。 说完长篇大论的林晓现在沉默不已,散发着内敛的气息,眉宇里是压抑的紧张。 蒙恩的哥哥商量道要和萧遥比武,他能赢了他们三个就可以放他死罪。 林晓看这三个人一个个壮得像头牛,萧遥已经很壮实了,跟他们一比愣是成了小崽子了。 萧遥本身负了伤又经过一番苦战,现在比武岂不是送死。 额白巴尔思道: “你去问问他的意思。” 林晓过去取下萧遥嘴里的绳子和布。 萧遥道: “你没事吧。” 林晓伸手堵住他的嘴道: “别说话,省点力气。” 她把事情跟萧遥说了,他杀得是北朔王额白巴尔思忠心手下的儿子,现在想要活命就 要和别人比武。 萧遥道: “我赢了就可以带你离开了吗。” 林晓道: “只是免了你的死罪而已。” 萧遥目光坚定道: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林晓沉默了一下,道: “我目前还很安全,先想办法让你活命。” 萧遥看着那三个人道: “我不要紧,你没事就好,我就是担心你出事。” 林晓忍不住吼道: “担心我出事你还杀人强闯营帐!” 萧遥愣了一下,目光更加暗淡无光,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晓道: “暗卫行事不是要求谨慎低调吗?你这么做会带来多大危险你知道吗?现在还能活着已经走运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的美意我心领了,你别再犯傻了好吗?” 她宣泄了自己的情绪后道: “我去跟他们商量下能不能让你休息两天再比。” 林晓过去问额白巴尔思道: “他受伤了,能让他休息两天再比吗?不然他们就是赢了也赢得不漂亮。” 额白巴尔思问了他们,笑道: “他们同意了,明天这个时候比。” 休息一天总比没有的好。 萧遥的绳索解开了,他跌倒在地,额白让人抬他下去休息。 第六百零八章 救人 额白巴尔思一手抱着林晓的肩道: “现在你放心了。” 林晓道: “我能去照顾他一下吗?” 额白巴尔思伸出一个手指头道: “一个时辰。” 萧遥住着的帐子很小,里面陈设也很简陋,周围人多且杂气味也不好闻,额白巴尔思不仅让琦琦格等人陪同还指派了四个侍卫给她。 北朔没有太监这一制度,加上民风十分彪悍所以还是得注意的。 林晓看萧遥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 萧遥抬头挖苦道: “你还来做什么,不怕我犯傻吗。” 林晓道: “就是怕你犯傻才来的。” 林晓道: “明天是马战,被打下马算就输了。你好好疗伤休息,赢了才能活下去。” 萧遥道: “我觉得我现在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何必救我呢。” 林晓道: “因为我不想看到有人因我而死。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同意你和我一起走是怕你这样露宿荒野会冻出病来,吴县找你是怕你没有线索就去兰州营找我,沙漠救你也是。虽然我是一个仵作,见过许多尸体,可是我不想看到有人因我而死,即使那个人做错了事乃至于伤害了我,那惩罚他也该是律法而不是私刑。” 萧遥笑道: “ 那我现在杀了人,那你应该看着我被就地正法才对。” 林晓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我也相信你是无意的。” 萧遥道: “不,我是故意的,我想用杀人来威慑他们。” 林晓觉得自己已经和萧遥无法沟通了,她站起身来往外头出去。 萧遥又叫住她: “林晓。” 他很难过地说道: “我不救你出去,难道要看着你被北朔王强纳为妃吗。” 林晓道: “其实他没你想得那么可怕,要是你今天没有杀人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好好谈谈。” 萧遥道: “谈什么?” 林晓道: “当然是谈怎么离开北朔了。” 萧遥看着地面道: “我还以为……” 林晓回身看着萧遥: “以为什么。” 萧遥道: “在边境的时候,我看你们那般样子,还以为你们很合得来。” 林晓沉默了一会儿,道: “萧遥算我求你了,别再出事了,好好休息明天应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她拿了银两给萧遥: “我只能待一会儿,需要什么你自己问他们要吧。” 她出了帐子往回走,路上不时有人冲她们吹口哨等等。 现在她仍然住在王帐,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当如何。 她看着 屋子里的陈设,丹丹送来奶豆腐等物,她一下子想起来那天和额白巴尔思初见的样子。 就这么一想,林晓出神许久,想得脑袋都疼了。 她问琦琦格: “你知道蒙恩吗?” 她点头说他是昂多的儿子,林晓又问: “那你知道他的妻子吗。” 琦琦格道: “知道一点,夫人叫格日勒,是二牛师将军的女儿,去年被大王嫁给蒙恩。” 林晓问: “她和大王是什么关系?” 琦琦格摇摇头道: “夫人的父亲是大王很爱的手下。” 林晓默默叹息一声,揉着额头焦虑不安,这关系也太乱了。 到了傍晚额白巴尔思照旧来王帐,他看着林晓笑问: “是不是还在担心你的同伴。” 林晓轻轻看着巴尔思,问蒙恩的三个哥哥身手怎么样。 额白道: “不如他们父亲,但也很不错。” 林晓做不出表情来。 额白巴尔思道: “你是在想要是你的同伴输了,你还能想什么办法救他吗。” 林晓笑道: “想不出来,现在正好问你了。” 额白巴尔思道: “你要是实在担心他打不赢的话,可以替他上啊。” 林晓看着额白巴尔思,心想她看起来很强吗? 巴尔思道: “你的身手可不 比他差。” 林晓明白,在他心里是很强的。 于是她道: “只要把他们打下马就可以了吗?” 额白巴尔思点头: “只要打下马就行,但是倘若摔死了可就是命运的安排了。” 林晓想她已经经历了好多命运的安排了。 额白巴尔思没有住在他的王帐,今夜林晓依旧是没有安眠的,第二天到了时间她就被羊车接去观摩萧遥和那日松等人的对战。 额白巴尔思坐在他的王座之上,林晓被带到他身边的墩子上坐着。 她看萧遥休息了一晚气色好了些,可是跟那日松等人比还是弱了不少,他们牵来几匹马让萧遥来选,他挑了其中一匹,额白巴尔思道: “你的同伴很会选马。” 林晓道: “能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吗。” 巴尔思道: “去吧。” 林晓对萧遥道: “把对方摔下马就行,尽量智取。” 萧遥没有说什么,默默翻身上马。 他好像是跟林晓赌气,林晓说要智取,他偏偏硬钢。为了公平,他和那日松都用得长矛,两个人交战厮杀起来。 萧遥作为暗卫,他的武功训练都是讲究下手快准狠且隐秘,林晓知道每个暗卫最擅长的是用匕首进行刺杀。 两个人打得很快,一刻钟不到萧遥就大喝一 声用长矛穿伤那日松的腹部将他挑下马去。 旁边一个人高呼一声,立马有人吼着什么将他抬下去。 林晓想应该能救活吧。 额白巴尔思赞叹道: “他真的很厉害。” 林晓心想,强弩之末罢了,第一个人就用尽全力,后面还拿什么和人厮杀呢? 果然到了第二人萧遥就力不从心了,他被对方连刺几下,身上流血不止,目光逐渐从淡漠变成凶残,他调转方向和阿古木郎并列,蹬马而起到了对方马上将其拦腰抱起,拿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和对方一块摔下马。 阿古木郎比萧遥先接触地面,一样可以算是萧遥胜。 可是他胜了这两场也不够,萧遥精疲力尽鲜血直流又摔到了胳膊腿,站也站不起来了。 林晓起身对巴尔思道: “最后一场我替他打。” 萧遥吐出一口鲜血道: “我不需要!” 林晓道: “闭嘴!” 又恳求地问巴尔思: “可以吗?” 额白巴尔思和查达交谈两句后道: “他说他不和女人打。” 林晓笑道: “是怕输给女人吗?” 巴尔思把她的话翻译给查达听,顿时一片起哄声起,查达站起来握着拳头振振有词。 巴尔思道: “他说他要把你打得肠子都摔出来。” 第六百零九章 杀人诛心 林晓道: “我能请您帮我选一匹马吗?” 额白巴尔思道: “没问题。” 他帮林晓选了一匹大马,林晓不会用长矛,她要自己那把被收走的剑。 额白巴尔思道: “你可想好了,剑和长矛比很吃亏的。” 林晓道: “我会赢的。” 她执剑上马,查达握着长矛振臂高喊什么,虽然听不太懂,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不是什么好词。 号角声响起,查达气势汹汹,挥着长矛刺向林晓,气势已经率先一步穿过她的胸膛。 林晓打不起躲得过,策马避开了查达这一击,继续骑马跑了。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林晓疯狂地骑马绕着圈子,引发哄堂大笑,众人议论道这个女人只有逃跑的本事,没有杀人的本事。 查达不断缩小二人的距离,时不时地刺出长矛攻击恐吓林晓。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林晓反其道之行,调转了方向踩着马儿腾空飞起踩到了长矛的杆上。 额白巴尔思某种闪过一丝异样色彩,难道她要效仿萧遥把查达摔跤下马?她的力气恐怕做不到。 查达将长矛往上一扬向空中一扔要把林晓重重丢到地上。可是他不明白中原的轻功讲究一个借力化力 ,看似全身的力量立在一个点上,实则凭着一股内里将全身力量消磨掉。 所以查达丢长矛这一动作并不能把林晓怎么样,反而掉入林晓陷阱。她趁查达举长矛的时候快速向前走了两步,此刻正好背手接过长矛,凌空踏了两步落回到马上。 这马因为没有指令,习惯性地向前跑,现在正好方便让林晓收入麾下。 现在查达没有武器了,扬起马的前蹄向她奔来,想要用马直接碾压林晓,林晓再度调转方向迎接查达的攻击。 看穿林晓意图的额白巴尔思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的欢喜。 林晓将手中长矛狠狠掷向查达的马儿。 马儿吃痛,动物求生的本能使它扭曲自己的身躯,查达不愿输了比赛还在想办法挽回。 一把长矛不够,还有剑,林晓骑马错开查达,扭身将马的后腿削断。 两条,两条后腿都断了。 这把剑也是名师铸成,削铁如泥,何况马蹄。 马前胸受伤发狂,马蹄落地那一刻就是雪上加霜,前蹄还没跪下去又没了后腿,嚎叫嘶鸣以一种很可怜的姿态倒在了地上。 而查达完美地诠释了马翻人仰。 林晓知道对于北朔的战士而言,马是他们的全部,所以 前两个人不管怎么攻击萧遥都没对马下手。 人一旦有了弱点,那打败他就是易如反掌。 林晓静静骑在马上,查达被扶起来,他痛心疾首地跪在奄奄一息的马旁边哭得很伤心。那日松等人冲额白巴尔思跪下指着林晓说什么,是不服林晓的行为,认为她这么做比萧遥还要恶劣。 额白巴尔思想,她杀死了查达的爱马,远比杀了他还叫他痛苦,这就是杀人诛心。 他起身对那日松等人道: “输就是输,不论怎么输的。中原人擅长用诡计,我们应该多学习,学会了才能避免上当才能更好地打败他们。” 额白巴尔思对林晓道: “你可以下来了,你赢了,我赦免你的同伴的所有罪过。” 额白巴尔思伸出手去迎接她,林晓还是没有动。她的脸色是激烈运动过后的潮红,唇却很白,眉毛额头好像紧绷的鼓面,看着他的眼睛里在克制的压抑的,好像打着漩涡从地面消失的水。 额白巴尔思意识到不对劲,他发出指令,马就跪了下来,他连忙把林晓抱了出来,她的手正在捂着肚子。 是伤口复发了。 他将林晓带回王帐要来了最好的伤药,林晓问他: “你们这儿 有擅长给女人看病的大夫吗?” 又想,他能懂自己的意思吗? 有一件事她一直没好意思说,就是中箭后她的月信来了,但是距离上次不到十天。一开始她没太在意,因为她生产过去已经九个月了,该调养过来了,但是现在发现她的情况可能没那么轻松。 宫帐有给女人看身体的女医,只有地位较高的女性才能有条件让她们给自己看病,但矛盾的是女医的地位却很低也不被人尊重。 额白巴尔思让人把安宁身边最好的女医叫过来。 额白巴尔思解开林晓的衣服,她胳膊的伤没有事,但是肚子上的伤又裂开了,他擦洗过林晓的伤口给她重新上药包扎。 额白巴尔思评价道: “你可真是个女英雄。” 林晓没有什么力气说话,等女医到了,她给林晓把脉皱了皱眉头,又看了林晓肚子,趴在上面听了听,摁了摁她小腹,问林晓的信期如何。 林晓解释了一遍。 女医又道: “夫人可生过孩子?” 林晓点头,不等女医问她解释道: “去年四月初,难产,吃了两次活血的药才生下来,出血严重,吃了雪莲花胞衣才全部落下的。” 女医问: “那个 孩子生下来怎么样。” 她要根据孩子出生情况判断林晓当时难产到什么地步。 林晓闭着眼睛道: “他一生下来就没了气息。” 女医又问最近可行过房,林晓道: “半年没有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我每天都要没日没夜得骑马。” 女医又把了把林晓的脉,神情犹豫,林晓道: “大夫有话直说吧。” 女医道: “从脉象来看你脾经沉重,忧思过度,心血耗费太过,这个放宽心静养就好。但是夫人问题严重在于你腹部的伤伤到了胞宫,所以月信异常,而且夫人曾经大难产过,情况不容乐观。” 林晓道: “怎么个不乐观?” 女医道: “少说一个月不能同房,最起码半年内不能怀孕。” 她看着林晓道: “如果可以的话,夫人最好不要再受孕了。” 林晓内心只想嘲笑,好熟悉的言论。 女医道林晓胞宫受损严重,再怀孕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加之雪莲生长在雪山之巅,是很阴寒的东西已经影响了她怀孕能力。 林晓问: “大夫可有办法一劳永逸?” 女医低头道: “奴婢不敢妄言。” 额白巴尔思道: “你说。” 第六百一十章 余情未了 女医道: “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若有也是极阴寒的东西,使用不当会要了人命,夫人的现状,唯有把身子养好后针扎加上长期服药才是稳妥的避孕法子。” 额白巴尔思道: “你先下去给她开调养身子的药物。” 女医奉命下去了。 额白巴尔思看着林晓,她默默把衣服系上。 额白巴尔思看着林晓,笑道: “怪不得你之前要问我有多少个孩子。” 之前林晓跟额白巴尔思聊天的时候谈及自己的身世,说她父亲六年前去世的时候也才四十七岁,还说七这个数字好像是他们家的劫难,她今年二十七岁了,也差点死在沙漠里。 委婉暗示他们之间年纪差太大了,额白巴尔思够当她爹了。 额白巴尔思则笑道原来五十来岁只能做她的父亲,他的大孙女如果没有难产而死的话,今年和她也一样大了。 北朔人成婚的时间比大凤还要早,额白巴尔思他两之间的年纪差在古代不是父女,是爷孙。 林晓便问他有多少个儿女,额白巴尔思自己都记不清具体数量了,说他十四岁就有了第一个儿子,他的儿子十五岁有了孩子。如今大概有几十个孩子几十个 孙子了。 林晓当时就沉默了。 现在林晓苦笑道: “这就是我和我丈夫分开的原因。我的身体无法支撑我再怀孕,他要传宗接代就要纳妾,我接受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子,所以离开了他。” 额白巴尔思道: “你是一个很勇敢的女人。” 又道: “那你现在是自由人了。” 林晓摇头道: “没有,在中原夫妻分开要和离或者休妻。我们没有和离,从大凤律法的角度来说,我依旧是他的妻子,从情感上说,我依旧深爱着他,我只是无法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生孩子,所以选择离家出走。” 说到离家出走的时候,林晓感觉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额白巴尔思淡淡笑道: “今天我真正地学会了两个成语,一个叫杀人诛心,一个叫余情未了。” 林晓揉揉眼睛,顺便揩去眼泪,强颜道: “中原话学得不错。” 额白巴尔思道: “我学了三十多年了。” 林晓心想,安宁公主嫁过来也不才二十七年? 额白巴尔思附身看着林晓的眼睛,道: “你真的是一个很值得征服的女人,我现在真的很好奇我 用多久时间可以让你忘却你的丈夫——那个你口中所谓的大凤最好的男子,爱上我。” …… 霍青山要纳新人和他的妾室有孕的消息同时传到卫萄耳里,气得她把茶盏都摔了,把安安吓得直哭。 她抱着女儿哄了一会,心里仍旧在痛斥霍青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薄情寡义的男子,并对女儿道: “安安你听好了,普天之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旁边丫鬟听了都暗自摇头叹气,心想卫萄真是把气用在不应当的地方,瞧她这个表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喜欢的是霍青山,不然霍青山纳妾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程磊除了看女儿都不大来陪卫萄了,院子里的美人那么多,一个个排队还要大半个月呢,卫萄不多用心在怎么哄夫君欢心上,反而天一亮就去学堂教书,中午傍晚走一遍酒楼,竟然在家侍奉公婆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了。 眼看安娘都快一岁了,卫萄还没再怀孕生个儿子,再这样下去只怕日后也跟林晓同样下场了。 哄好安安后卫萄将孩子给了奶娘抱下去,她取出一个匣子里面装着数封信,是林晓离开朝凤后给她寄得信,算下来她走了五个多月了,送来 的信却只有七封,其中三封都是从同州送来的,两封都是兰州来的,而这个盒子里只有六封。 因为最后那封告密信被程磊当做证据拿走了,从那儿之后一个来月的时间,卫萄都没有收到林晓的信了。 她这段时间如此脾气暴躁,何尝没有这个因素在。 脾气不好的不止卫萄,还有霍青山。 上官霆已经去了二十来天了,事情还没有完全了结,但是这几日石家的人天天来找他,滕少夫人也过来与他说话,名目众多,无非是想打听一下口风。 这样他就知道,兰州营的事十分险要,石平自觉危机重重想要设法脱身。 他没有管那些人的讨好,兰州营作为军事要地军风如此不振,简直是视大凤江山为儿戏。 他是爱权,也知道石平这件事会牵连众广,保不齐还要牵连到自己人头上,最后便宜了别人,可是他不想去顾那些。 因为霍青山知道,如果那些事是石平知道甚至促成的,那他一旦发觉林晓将此事告诉了去,是绝不会放过林晓的。 可是不论上官霆还是他派去的暗卫,都没有林晓的下落。 他心里总有个不好的预感,林晓可能出事了。 又过了数 日,上官霆已经走了一个来月了,有官驿快马加鞭送来奏折。 皇帝看过奏折,闭上双眼让霍青山将其诵读出来。 霍青山看了奏折,开头两句话就让他心下一凉: “经臣一月来各地走访查证,霍夫人信上所言皆为事实。” 兰州营屯兵二十万人,共有主将军四人,其中以石平也首。据附近百里之内的百姓道,近十年来兰州营的士兵索要粮饷牲畜无数、强征壮丁替其务农、不支酬劳,更有甚者强抢民女入营,一去了无音讯。 不仅如此,兰州刺史与兰州将军同流合污,私下征税讨好于诸将军,合谋于官市谋利,贪腐之数高达六十余万两。 微臣几番入营查找线索,险遭黑手,于万难之中于黄沙农田荒山死水中发现数百具尸体,以年轻女子为绝多数。 更于窟洞地窖之中发现存活的女子上百,皆言系被强抢入营为士兵淫乐。 兰州营上下将军校尉士兵沆瀣一气,与兰州大小官员狼狈为奸,令人发指,恳请圣上严惩不贷规正军风,防大凤江山溃于蚁穴。 后面则是名单,石平等四位将军为主谋罪孽深重,几个校尉狐假虎威,还有些士兵仗势欺人,令人触目惊心。 第六百一十一章 卸甲之议 这件事牵连太广,四位将军若干校尉,还有数不清的士兵,全都治罪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现如今上官霆杀了两个将军四个校尉十名士兵以做惩戒警醒众人,石平等人被上官霆关押,他以法不责众为由,只要士兵悔改可以恕免其罪,但仍恳请圣上派稳重之人前往兰州营坐镇带兵。 皇帝下旨即刻将石平等人关押入京治罪,同时又问朝臣可有坐镇兰州营的将军人选。 霍青山毛遂自荐。 他有与番罗作战的经验,当兰州营将军也是没问题的。 皇帝道: “青山你为右相乃朕之左膀右臂,怎能去往兰州坐镇。” 皇帝果然没有同意。 程磊上前主动请旨前往,皇帝道: “你若去了,这北衙将军的位置岂不空悬。” 又有司农寺卿请奏道: “臣有一议。” 他不是来推荐人的,是上奏恳请圣上将兰州营卸甲归田的。 大凤和北朔和亲近二十八年了,两地几乎相安无事,往来贸易繁荣,地处友好,兰州营屯兵二十万耗用军饷太多,更兼滋生了石平这样狼子野心的人物。何不趁此机会,卸甲归田,繁荣大凤内务,助兴大凤河山。 皇帝思索了一番他的话。 大凤与北朔的和亲不仅仅于安宁公主,在皇帝初登基的时候,北朔王也派使者来贺,送了他们骏马等物,也提出再次和亲稳固他们的联姻。 那时候太后觉得皇帝年纪还小,出于稳定嫁了一个宗室女过去给北朔王的儿子。后来又册封了一个贵女为郡主嫁过去。 北朔要的只是大凤的钱粮珠宝美人,嫁得是不是真公主他们也不在乎。 这三段婚姻真的稳定了大凤和北朔的关系,反正北朔方面没有任何蠢蠢欲动的消息。 可是霍青山程磊蓝柏京兆尹兵部尚书等人皆站出来否认这个请求。 北朔虽然与大凤议和多年相安无事,可是这么多年北朔不断对东西北三方扩张,势力庞大不容小觑,若是兰州卸甲,待到某日北朔举兵攻打,这个危险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又有人道北朔王如今已经五十六岁了,英雄迟暮有什么好怕的。 霍青山态度坚决,道: “北朔王英雄迟暮,可是他的子女正值壮年,他手下有雄兵百万,不容轻视。” 于是朝堂之上从派谁去镇守兰州营变成了要不要卸甲归田。 朝臣分成了两派,霍青山等人为首坚决反对卸甲,另一边表示不用全卸甲,士兵 卸甲后可以去建设其他地方,做得好了也是一个出路,也能让大凤更进一步。 两派人是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皇帝道此事再议再议退朝休息。 其实皇帝自己的意思是可以卸甲归田的,兰州营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烂到骨髓里,那些士兵这么多年待在边境,也不知道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怀疑石平有谋逆之心,那些士兵是对他的最大隐患。 可是霍青山等人反对成那样,他也只得缓一缓了。 到了朝后集议,霍青山的态度依旧坚决,不能卸甲归田。 兰州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了,可是不能为此取缔,这实在太危险了。 霍青山再度请旨前往兰州坐镇,司农寺卿道: “右相就不要假公济私了。” 他指出霍青山去兰州只是为了找到离家出走的夫人罢了,只怕找到了就又要想办法回朝,又有何意义呢? 这几个人越说越上头,指出霍青山当初于定州营因为夫人被劫持的事滥杀无辜,还有凌迟宇文集,更抖搂他收受贿赂私放嫌犯,利用职权结党营私的事。 皇帝闻言皱眉道: “说正事。” 霍青山解释道: “宇文集通虏谋叛,凌迟罪有应得 。” 皇帝道: “兰州营的事非同小可,那些士兵吃着朝廷的粮饷竟然还掠夺百姓,比之山贼土匪还令人发指。事情已经发生数年,边境士兵也有调动,竟无一人将此事告知,可想而知他们是蛇鼠一窝,简直死有余辜。” 皇帝这么说就是要卸甲了。 白大人道: “圣上,臣有一言。” 皇帝让他说,白大人道: “如今之计,应当将事情一件件解决。不如待石平等人羁押入京治罪,再议论其他。” 再谈论卸甲的事非得打起来不可,石平比较重要。 皇帝便改问他怎么处理石平等人的事。 白大人道: “贪赃受贿,荒废军纪,掳掠百姓,罪大恶极,应当抄家连坐。” 贪赃了六十万两,还是明面上的,不抄家说不过去了。 他们一番商议,众人退下。 回去路上自然分成了两部分人,不支持卸甲的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是皇帝的心是偏向卸甲的,谁也无可奈何。 可不管怎么样,兰州营不能没有人,霍青山他们还得先找一个稳重人去兰州当将军才行。 霍程二人都被皇上阻止了,有襄王的例子在霍珽也不行,打番罗的将领多留在西州,太平盛 世出色的武将本就少。何况因为襄王谋逆、宇文家被清算、石家出事,蓝家祖上文武双全现在集体发展为文官,滕家没被牵连进去就好了,他们能用得人越发少了。 程磊道: “我手下还有几个人可以举荐给圣上。” 他在北衙也有心腹,其中不乏人才。 霍青山道: “圣上或许已经有想法了。” 程磊道: “那看来圣上也是有定夺要士兵卸甲了。” 兰州边境多年无战事,只怕士兵心早就野了,皇帝经历谋逆肯定对武将非常忌惮。 他们也只是顺着皇帝心意去说,而霍青山他们也只是担心大凤边境问题而已。 霍青山道: “我们再想个折中的法子。” 又要满足皇帝的想法,化解他对谋逆的忧虑,又要稳定边境。 霍青山看地图,程磊道可以迁移部分士兵去武州等地,那儿穷苦,正好满足司农寺卿种田扶持民生的想法。 他提出这个方法多少带了些促狭的意味,却先刺痛霍青山的心。 霍青山道: “武州怕是养不了多少的兵。” 程磊又道还可以继续南迁或者东迁,补充中部兵力。 但是中部有很多亲王郡王藩地采邑,真是左右为难。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三月时节 皇帝对于谋逆之事是很忌讳的,他们商议不出个完全的结果来,上官霆已经秘密押解了石平等人入京,为得是不扰乱军心,可是兰州营的去留也就在这几天了。 霍青山等人据理力争,先从北衙选了几人前往兰州代为管理军营,就是有管理权但是没有兵权,兰州的官员也进行一番调整,上至刺史下至司户还有几位县令都进行了更换。 这件事可以说是对于兰州的一番大清洗,加之石平也是大户人家,又因为士兵卸甲的问题引发了群臣战队,便弄得上下人心内焦虑不安。 最后皇帝拍板,清量兰州武州等地田地,将被霸占的田地归还百姓。兰州营编制士兵为军户,部分入左右几州负责务农畜牧及建设,数量在八千人左右。还有部分年纪大了当兵时间长了且老实本分的可以归家,有战事时再应入伍,数量控制在两万左右。 被调去种田建设的肯定都是些不听话的兵,这就是以务农扶持下州为由实施惩戒。 这么一来便减少了三万的兵,跟二十万比似乎不多,实则只是皇帝的第一步,之后他还会调配人马前往南州等地,还会慢慢抽调部分兵马 补充其他地方。 相当于化整为零,将兰州营的士兵慢慢分解。 根据蓝柏所言,大凤国库农收并没有什么问题,皇帝只是单纯地怕人佣兵自重,石平年纪又长,削他职权本是早晚的事,不过如今闹了这么一出,促使皇帝杀伐决断罢了。 蓝柏又劝霍青山,如今他位至宰相又得以封王,皇帝不让他和程磊去边境掌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还让他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考虑好退步。 霍青山没说什么,他回到书房整理公文,最后在举荐官员的名单上抹去了几个人的名字。 就在皇帝大刀阔斧地整顿兰州军纪的时候,朝凤的牡丹花开了。 从盆里台前的一两朵,慢慢蔓延到了全城,吸引无数蜂蝶,招来千百红袖翠鞋,无论朝堂怎么勾心斗角,赏花游园的人总不会少。 皇帝还带头举办宫宴想要缓解朝堂之上的紧张气氛。 霍青山本想告病不欲前去,但是蓝柏说什么还是拉着他去了。 宫宴上霍青山兴趣阑珊,他这个人本身就是寡笑的,众人早都习惯了,可是因为朝堂有卸甲之争,便不得不令人猜疑霍青山因为自己的目的没达成而不悦 。 更有甚者,有人议论蓝柏管理户部,军饷调配会从他的手上走一遍。如今裁度士兵节省军饷,蓝柏可得的油水少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要不高兴了。 霍青山对于这些外面的非议置之不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不需要辩解什么,他们闹上天没有证据也拿霍青山没办法。 他之所以气场低沉好似被乌云密布,是因为整个二月林晓都没有送来一封信,卫萄因为这件事哭泣不已,求程磊派人去兰州打听林晓的动静。 林晓九月离开朝凤,最起码每个月都会给卫萄写一封信,在同州的时候因为长期住在客栈所以还多寄了一封,可是整个二月过去了,林晓杳无音信。 现在三月上旬都快过去了,卫萄觉得林晓可能出事了。 霍青山也在上官霆走之前请求他留意林晓的下落,可是他没有回音。 现在的他比谁都期盼石平尽快平安回京。 所以对于一切身外之物都持着一种漠然的态度。 挨到三月中旬,石平终于回到京城了,霍青山请奏让他去审问石平,皇帝则将这件事交给了大理寺卿。 没关系,大理寺卿他也很熟,不好亲自出 马,让贾樟转述就行。 霍青山不安地等待消息,可是尚杰出来后道石平承认,他通过手下得知林晓到达周家村,因为有人曾轻薄于她,加之担忧她把军营所作所为就派人四处去找她。 但是再后来他接到京城的风声,林晓确实已经写信将他的事传到朝凤希望来人彻查,于是他就派出大批人马追捕林晓,望能力挽狂澜。 尚杰说到这儿也很为难,道石平的手下在二月十号就在兰州武州的边境追到了他们,但是林晓以自尽要挟逼他们撤退,他们因为奉命要活捉不敢妄动。因为见林晓身边的一个男子受了伤,且他们缺水缺粮,在荒漠必不能走远,就围住三方逼林晓深入荒漠。 次日他们果然于荒漠里找到林晓,正要将其带回却遇上了沙匪。 那些沙匪极其凶悍,眨眼间就将士兵斩杀于马上,只有一个小兵侥幸逃脱, “那逃出来的小兵说他逃跑之前听到沙匪说要将林晓带回老巢。” 霍青山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沙匪……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 那些沙匪是常年生活在沙漠里专门劫持商队的悍匪,熟悉地形且行踪不定,就连住所都不 固定,想要清剿都找不到方向。 林晓被他们掳走,只怕生死不定。 霍青山追问: “可以确认这件事吗?” 尚杰道: “石平有派人去确认,那些士兵骑得马、带着的武器盔甲衣物都消失不见,是沙匪的做法。” 霍青山问: “那我夫人身边那个男子的尸首也在吗?” 尚杰道: “不,尊夫人和那个护卫都不见了。” 霍青山心下忽然一松,萧遥的尸体不在那就代表事情有转机,对方抓林晓是需要女人,又怎么会留男人的活口呢。 这是他的想法,最坏的也是最好的。 只要林晓有一线生还着的可能,霍青山就是翻遍整个沙漠也会找到她。 他再度请奏去见见石平,还有些事他要亲自问过石平才能放心下来。 毫不意外地是皇帝再度拒绝了他的请求,表示这件事由大理寺御史台去办就好,等刑部复核他一样会知道结果,还道这段日子他已经足够操劳了,现在事情有所了解他应该好好休息。 霍青山知道皇帝不是忌惮他,皇帝是真的觉得他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可是没有林晓的下落,霍青山如何能安心呢。 第六百一十三章 温泉会 林晓坐着羊车一路向前,出了帷幕后又换敞篷马车向西北而行。 马车上铺着薄厚适中的毯子,两边木板也打磨得圆润合宜,林晓左手手放上去自在贴合。 她一路看向左边,感慨这儿的水草真的很好啊,绿草如茵生机勃勃,上面各色骏马分门别类成群结队,或站或卧,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悠闲美好,直让你恨不得将全身化在春风里。 纵然此刻右手边坐得是额白巴尔思,林晓现在的心情也很舒畅,只是这份愉悦没有表露出来。 于是额白巴尔思笑道: “今天可是你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离开王帐,不应该高兴点吗。” 说着拍拍她的背笑道: “放松点。” 额白巴尔思力气很大,哪怕只是轻轻一下也是让林晓虎躯一震,她不由露出笑容来。 额白巴尔思道: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你在我的王帐住这么久了,我可从来没欺负过你呀。” 林晓心想,等你欺负了那再不开心就晚了。 额白巴尔思一手揽着林晓的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一步,他笑道: “看在我带你出来泡温泉的份上,好坏和我说几句话吧。” 林晓道: “你想听我说些什么 。” 额白巴尔思道: “都可以。” 林晓就问: “你带我出来就只是为了泡温泉吗?” 额白巴尔思道: “如果你还想做点别的我也可以陪你。” 林晓觉得额白巴尔思话里有话,眼珠子轻轻一转,又陷入沉默之中,摁着的左手不安地摩挲着木板。 额白巴尔思道: “比如骑骑马放放牛羊。” 林晓睁大眼睛看着额白巴尔思,他说得别的就是这个? 额白巴尔思笑着揉揉她下巴道: “开心点,我最见不得小美人成天皱着眉头的样子了。” 林晓道: “我的年纪也不算小了。” 虽然二十七岁可以做他的大孙女了。 额白巴尔思一笑道: “那就是心爱的大美人了。” 林晓姑且为自己被夸做大美人而高兴。 额白巴尔思静静看着她的脸,她的皮肤像刚凝固的嫩嫩的酸奶,让他总有一种伸手去摸一下、凑过去用他的脸颊摩挲她的脸颊、用胡须轻轻扎着她的肌肤的感觉。 林晓也看着额白巴尔思,他整个人洋溢着成熟的热情,若不是提前知道他的年岁,她会觉得眼前这个人只是三十六岁的稳重大叔。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就只 是一瞬间,额白巴尔思低头亲了她的嘴。 一下不够,他深刻地吻着她,一只手抱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去摸她的的下颌摸她的脖子去解开她的衣领。 林晓扒开他的手,逃脱出他的拥吻,整张脸又红又烫。 林晓道: “现在在车上,这么多人呢。” 北朔王出游排场也不会小到哪里去,他们前后都是侍卫。 额白巴尔思道: “那等到了温泉我们再继续。” 林晓辩解: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晓道: “我已经成亲了,我很爱我的丈夫。” 额白巴尔思侧身看着林晓道: “你看,你心里是喜欢我的。” “要不然你会说我不喜欢你,而不是不断地告诉自己你有多爱你的丈夫。” 林晓想,若是到了现代,额白巴尔思可以成为一个杰出的心理学专家。 额白巴尔思道: “我不为难你,我会让你主动忘记你的丈夫的。” 接下来两个人一路无言,直到马车抵达温泉热山。 这温泉出自于山上,故而山被称之为热山,他们于泉水冒出的地方开凿引水,用石条铺地造成了露天浴池群,又搭建宫帐房间。 林晓自然选择在房间里沐浴了, 她好久没有认认真真泡一个热水澡了,在王帐都是用水擦洗身上就好。 全身泡在温泉里,林晓的心情慢慢平复,她忍不住回忆起了刚刚的事,额白巴尔思的亲吻给了她太大冲击。 其实额白巴尔思人还挺好的,在她到来北朔的一个月里并没有冒犯过她,或许有些肢体接触很亲密,但是北朔民风彪悍倒也能说得过去。 林晓回想二人初见,沙漠里晨光下,她寻常地错过商队,却忽然被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吸引。 那时候她只看到额白巴尔思擦肩而过,可是目光已然越过一切集中在他身上。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林晓也能从那挺拔的身姿中感受不到他不一样。 待到他回头,清澈的眼睛从容的气度、潇洒的笑容,通体散发出岁月沉淀的成熟气质。 林晓忽然想起来,额白巴尔思冲她点头笑的那一刹那,不仅周边一切化作黯然失色,她的心跳也乱了。 有一句诗叫做人生若只如初见。 倘若他们认识的过程可以再漫长一些,林晓没有被追杀,额白巴尔思没有展示他强悍的武力,他们也能成为好朋友,甚至于林晓真的会被他吸引。 林晓靠着石边闭上眼睛,讥笑自己, 心想她真的是疯了,居然对北朔王动心了。 荒唐的是几个月前她还在想,忘掉霍青山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启下一段感情。 可她又转念一想,像额白巴尔思这样极富有英雄气概的美男,为他倾倒也是正常的。 就像很多男子会拜倒在绝世美人的石榴裙之下。 要是他再年轻一点就好了。 确认把自己泡得白白嫩嫩后林晓才从池子里出来,林晓不习惯有人伺候,毛巾换洗衣物都在旁边摆着。 她擦拭干净换衣服时才发现,额白巴尔思给她准备的是中原的服饰。 红色的广袖纱衣外套,里面是红间裙,还有披帛璎珞绣鞋等物。 她将信将疑地穿上出去,额白巴尔思也已经收拾整齐坐在一旁吹埙,声音浑厚,在这深山里听起来倒像是一棵百年老树再低吟。 额白巴尔思回头,看着她便笑了,道: “你穿红衣很漂亮。” 林晓道: “谢谢。” 额白巴尔思向她走来伸出一只手: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晓手晃了两下才递了过去,额白巴尔思一把抓住带着她走回山道。 林晓忍不住道: “我们去哪儿。” 额白巴尔思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河边话 额白巴尔思要带她去的地方也没什么好神秘的,就是位于山谷中的一条景色怡人的河流。 他道: “这儿的河里有很好吃的鱼,我带你去抓。” 受温泉影响,这儿的河流好似都带着点沁人的春意,清澈的水面下许多头肥美的鱼儿自由畅行。 额白巴尔思赤脚下河用鱼叉一刺一个准,河水都被染红了。 林晓道: “我去捡点柴火来。” 额白巴尔思笑道: “你确定你捡得了吗?” 林晓这一身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行动不方便,宽袍大袖和披帛都是用来约束女子行动的。 额白巴尔思道: “你坐着不用动,等我来就好。” 琦琦格等人送来些奶糕,林晓吃了一块就打住了。 不一会儿功夫额白巴尔思就打了十来条鱼上来,林晓忽然想起来霍青山钓鱼的样子,正襟危坐的悠闲姿态,不论他在江边待多久,永远只钓三条。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穷无尽,整个天地都被他用鱼竿收拢在篓中。 额白巴尔思上岸后就开始熟练地用小刀处理鱼鳞,侍卫取来大陶锅等物,用石头搭起一个简易灶台搬来柴火若干。 林晓笑一下,她真傻,额白巴尔思 哪里用自己去砍柴呢。不过她知道他自己动手,可以把半个林子伐光。 这河里的鱼硕大,他丢了两条小的把锅塞得满满当当,取河水煮,盖上盖子道: “等熟了放点盐就很好吃了。” 又生火堆,取两根直长树枝剥去树皮烤鱼,林晓用披帛固定撸起的袖子好帮他分担压力,额白巴尔思笑着挥手把剩下的赏给随从吃去。 随从感激不尽,首领亲自捕得鱼,吃了真是莫大的福气。 额白巴尔思道: “这儿很美对吗。” 林晓点头,突然笑道: “你带多少个女人来过这儿。” 没有什么深情的“只有你一个”,额白巴尔思认真数道: “很多,我的四个可敦,还有很多妃子,有时候我们一起来,有时候我只会带上几个。我们会在这儿打猎泡温泉烤鱼。” 说着晃晃手中树枝。 林晓觉得自己识相点就不应该问“那你单独带过谁来”,于是她问了。 额白巴尔思道: “像我们这样单独吗?” 林晓点点头。 额白巴尔思道: “也挺多的。” 林晓想,她在做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 额白巴尔思这会还念着名字数了数: “哈斯、忽兰、庆娜 ……格日勒” 林晓道: “格日勒还好吗?” 她的丈夫被萧遥杀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额白巴尔思道: “挺好的,她已经有了新的丈夫。” 林晓有点意外,她给鱼换了个面继续烤,道: “她不是你的女人吗……” 额白巴尔思道: “是,我本想让她回来,可是因为蒙恩的事她说什么也不肯,我就给她换了个丈夫。” 林晓道: “听起来你挺喜欢她的。” 额白巴尔思笑看着林晓,林晓道: “怎么还把她嫁给别人,而且蒙恩长得还有点丑。” 额白巴尔思哈哈一笑,道: “你吃醋了。” 林晓连着把鱼转了几个圈。额白巴尔思道: “我还没来得及收她为妃,塔吉去世了,临死前要我照顾蒙恩,我问蒙恩想要什么,他说他喜欢格日勒很久了,可是他长得丑不敢和她示爱,我就满足了他的心愿。” 问北朔男人义为何物,直教人心疼所有女生。 额白巴尔思道: “你是在害怕我对女人的态度吗。” 林晓略低低头,额白巴尔思这么厉害能从她的表情里得到答案。 额白巴尔思也沉默了,北朔风俗就是 如此,加之他身居高位多年征战,手下战马远比美貌的女人更为重要。 风和火把林晓的头发烘得半干,她用手固定了头上牛角梳,额白巴尔思道: “你不必这样,我就不相信你们中原的皇帝不会为了安慰自己爱臣的孩子而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林晓道: “我们的皇帝自然也会赏赐忠心大臣的家属,官位钱财府邸,但是把自己的女人赏赐出去的事几乎没有。” 林晓想,额白巴尔思说得“女人”的意思应该不止是喜欢格日勒,北朔民风彪悍,未婚先孕孩子生了不知道孩子爹是谁的事天天都有。 额白巴尔思道: “每个地方习俗都不一样,我们这儿还盛行父亲哥哥死了妻子改嫁给儿子弟弟。” 林晓知道这种习俗,可是她接受无能,此刻坐在额白巴尔思身旁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住在他的王帐里许久,倒也有幸见过他几个儿子和几个妃子,由于她听不懂北朔语,额白巴尔思见人都没避开过她。 额白巴尔思甚至让她在羊毛毡后看着哪个儿子比较像他。 他轻描淡写道: “我觉得你的眼睛很厉害。” 林晓看了之后诚恳评价,让她见得那几个都没 有他的风范,站在他身边更像是他的随从,而且三十来岁的人看着还不如五十六的额白巴尔思精神。 至于妃子嘛,以她的目光来看忽兰长得最漂亮,正好她也是额白巴尔思最宠爱的。 至于安宁公主,同为宫帐里不多的中原女子,这一个月来,林晓都没有见过她。 见了又如何,安宁难道就有办法送她回中原吗?额白巴尔思虽然看着总是笑呵呵的亲切又温暖,但是她不想挑战一个沐浴了三十多年血雨的英雄王的底线。 最重要的是,林晓不确定安宁公主知不知道她。 安宁公主曾在五年前以给太后贺寿为由回朝过一次,走得时候又带了不少家伙。 那会子她被霍青山送去庄子避难了,也不确定霍青山清河太后或者皇帝有没有跟她提及自己。 想到这层林晓忍不住叹息。 额白巴尔思鱼凑到自己面前撕咬了一口,道: “熟了。” 他把树枝交给林晓去往鱼锅里撒盐。 盖揭开那一瞬间,香气直往林晓鼻子里钻,她想要是能再加把葱花就更好了。 她用烤鱼解馋,鱼皮烤得酥脆,鱼肉很嫩,一口下去饱满地在唇齿上绽放,鲜滑柔甜,她用嘴巴卷了卷才心满意足地咽下去。 第六百一十五章 何谓凤凰 美食过后的额白巴尔思躺在草地上,他枕着双手侧头看林晓脱下大金簪,用牛角梳重新打理秀发。 这幅场景美丽绝伦,林晓好像是从天而来沐浴的仙女,偶然被额白巴尔思这个凡人窥探。 他真应该把这画下来供人瞻仰。 额白巴尔思道: “我听说凤凰是有五色彩羽的赤鸟,所以特地让人做了这样一条裙子。” 林晓才反应过来,下裳间裙分别为青黄赤白紫,是传说中凤凰的羽毛颜色。 林晓道: “其实我在中原很少穿红衣。” 额白巴尔思道: “因为你已经是凤凰了啊。” 林晓想他的意思是凤凰本就是红色有五羽,故而不需要再精美的繁复衣裳。 额白巴尔思伸出一条胳膊示意她躺过来,林晓鬼使神差地靠了上去。 林晓看着额白巴尔思,他真的很用心地在宠着自己。 可是林晓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这样对别的女人也这样?或许他对别的女人更好。 这种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就像一边喂你糖一边用抹了麻药的刀在割肉,蜜糖吸引来蚂蚁来咬着你的伤口。 林晓道: “英雄王。” 额白巴尔思轻轻嗯了一声,林晓道: “你有那么多女人,天底下 的美人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征服我呢。” 额白巴尔思伸手用拇指揉着林晓的脸颊道: “因为你是凤凰啊。” 这次林晓没有明白额白巴尔思的意思,他真的很喜欢她这个临时编的名字,即使早已知晓她的真名也没改口。 他们醒来时河面已经橙红一片,林晓被山风吹得瑟瑟不知不觉间依偎住了额白巴尔思,现在不由心神作乱,连忙起来整理头发衣裳。 额白巴尔思笑着坐起,看着她道: “晚上想吃点什么。” 林晓道: “我们不回去吗?” 额白巴尔思道: “难得出来一趟,这么快就想回去了。” 林晓道: “我都可以的。” 额白巴尔思道: “那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本领。” 他牵着林晓下山,身上背着一副弓箭,路上看见有什么兔子山鸡飞鸟的就反手取箭射猎,动作行云流水,有时候林晓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哀鸣,竟是百发百中。 好厉害啊。 林晓看着额白巴尔思认真的模样,不住地遐想年轻时候的他该当多么意气风发,风靡整片草原,让无数男女为之折腰。 额白巴尔思很快处理好食材,将其串在铁签铜叉上或持或架在火堆上 ,抹上油盐香料,不多几时就烤得喷香,另有铜锅煮着面片汤,林晓往里面丢了些野菜搅拌。 额白巴尔思撕下一个兔腿给林晓,她递过去面汤。一人慢条斯理地吃着肉,一人豪迈地喝着面汤。 额白巴尔思一手取过牛皮囊用嘴咬开塞子仰头痛饮起来。 他道: “我们北朔人离不得酒,聚餐跳舞比武骑马打仗,没有它就进行不了。” 林晓知道,这么长时间来,额白巴尔思十晚总是有五六次身上带着厚重酒气的,好在他酒品不错,从来不借机撒酒疯。 以及从科学角度而言,能够借酒耍流氓的,那都是装醉。 额白巴尔思给林晓道: “尝一口。” 林晓总以养伤为由拒绝饮酒,可如今她伤势已好,她想不出理由拒绝就接过喝了。 这酒味道酸甜可口,喝起来也不上头。 抬头的时候林晓看到天上灿星如云,心中顿生翱翔之意。 她笑道: “我去兰州边境就是听说那儿有大片辽阔草原,想要纵马长歌抒发胸臆,没想到……” 又是一笑,马是纵了,可没敢长歌,胸臆没抒发出来胸口差点中箭。 额白巴尔思也笑道: “那么多天还没骑够吗?” 林晓笑道 : “这不是一回事。” 纵马长歌本该是悠闲自在畅快的,她那是被追杀。 林晓看着额白巴尔思道: “你好像从没问过我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额白巴尔思道: “你不会说的不是吗。” 林晓点点头,她当然不会说。 她被追杀是发现兰州营的肮脏不堪,涉及边关军纪,倘若额白巴尔思是一个普通的人北朔人她还能透露一二,可他是北朔王。林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国的人知道大凤的军防要地发生了怎样的腌臜。 额白巴尔思一口酒一口肉地畅饮吃喝着,酒兴浓处,额白巴尔思还唱起歌跳起舞来。别看额白巴尔思一身王者风范,跳起舞来却也是大开大合的飒爽灵活,还挺有意思的。 他自己跳不够还拉上了林晓,两个人开始在火堆旁边转圈圈。 林晓曾告诉过额白巴尔思,唱歌跳舞她一概不会,琴棋书画她除书画以外勉强略通一二。 转了几圈后林晓艰难打住脚步道: “停一下停一下,我头晕……” 她揉揉自己脑袋坐下,眼前没有天旋地转应该不是转晕的。 额白巴尔思将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的背让她送快些,柔声问: “喝醉了?” 林晓道: “不会吧。” 她喝得不多,而且马奶酒度数不高的啊。 结果额白巴尔思淡淡道: “我的酒是反复蒸煮过的,不比别的酒,容易醉。” …… 林晓艰难抬头看向额白巴尔思,他含着淡淡笑容,整个人在火光烘托下温暖明媚。 林晓道: “你……” 分明是故意的。 林晓浑身乏力,额白巴尔思将她打横抱入行帐中,静静在一旁看着。 林晓双脸飞红秀眸似水,额白巴尔思忍不住附身与她耳鬓厮磨。 林晓想,原来额白巴尔思是在这儿等着她,心中又慌又惊又乱的,想躲也躲不了,只能道: “别这样。” 额白巴尔思道: “林晓。”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又道: “凤凰。你知不知道,在我救你之前还见过你一次。” 就是他们见面的前几天,那会林晓和萧遥被逼得要往兰州武州边境的荒漠去。 他看到两个人都受了伤,萧遥要保护林晓走,林晓却说什么也不肯,反而斗志更加昂扬,硬生生打退敌人两个人一起走了。 那时候他就想,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配得上凤凰这个神物。 “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我还能遇见你,我一定要带走你。” 第六百一十六章 美女配英雄 中原有句话叫做美女配英雄,可是额白巴尔思道仅仅拥有美貌的女人是不堪配英雄的,她们仅仅能为英雄占有,只有骨子里流淌着智慧和勇气的女人才能真正让英雄萌发完全征服她身心的意志。 显然林晓就是这样的女人。 可接下来的几天,额白巴尔思都没能再看到林晓,他心里极其失落,认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让他错过了一个极可爱的女子。 直到他在荒漠里看到林晓留下的马匹,作为识马高手,他一下就认出来那是林晓的马。他欣喜若狂,猜到他们会有危险,即刻带人前去寻找营救她。 额白巴尔思笑着对她道: “你看,我们有缘。” 林晓恍然大悟,她还在想额白巴尔思可能会因为一面之缘而救她,却怎么会因此喜爱上她。 其实额白巴尔思救她性命,兼之为人英武不凡,林晓对他是很有好感的,如果他不是北朔王,或许她会更加容易和他成为朋友。 林晓也说不清楚这其中差异在哪儿,难道北朔的将军就比北朔王要让她没有负担吗? 额白巴尔思解开腰带一下将上衣褪至腰间,露出结实精壮的肌肉来。 林晓双眸睁大,不过不 是为了欣赏他的肌肉,而是惊到的,她连忙起身想要躲开又被其一把推到床上。 额白巴尔思压着林晓使她动弹不得,一只手解自己剩下的衣服一只手去撩她的裙子。 林晓拼命反抗,但她醉酒浑身软绵绵的哪里推得开?她只能用着乞求的口吻跟额白巴尔思说道: “别样,别为难我。” 额白巴尔思看着林晓道: “凤凰。” 他的声音在暮夜的风声中听着更加带着沉醉的魅力,林晓身子一下又酥了起来。额白巴尔思抚着林晓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而再得拒绝我,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林晓先是沉默一下,依旧是那个“我已经成亲了”的理由,只是始终不说她丈夫是谁。 她总不好告诉他,我的丈夫是霍青山,清河长公主的儿子,也就是你媳妇的外甥。我其实该叫你一声姨夫。哦,由于霍青山随国姓,还可以叫你姑丈。 这个关系太混乱了,而且林晓担心要是传出去了会影响霍青山的声誉。 额白巴尔思吻着林晓的脸庞道: “那你说说看,你的丈夫现在在做什么,是像你这样违背自己的内心,还是像我这样,正 在拥吻着哪个女人。” 一想到萧遥告诉她的妾室入门,林晓心里就一阵刺痛。 林晓还是把额白巴尔思的手挪开道: “他是他,我是我。” …… 额白巴尔思没继续为难林晓,他抱着林晓入睡。平静地一夜过后,林晓被嘶鸣鞳鞳声吸引。 出了营帐看外面并排列着十来匹骏马,额白巴尔思正站在马前听手下禀报什么。 额白巴尔思回头,风温柔地拥吻着林晓,衣服眷恋着她的身躯,发丝蒙着她半边脸更加衬得她双眸如星皮肤如凝脂。 他招手示意林晓过来,道: “你来挑一匹吧。” 林晓看着这些马心里有些恍惚,额白巴尔思道: “不是想骑马吗。” 林晓昨晚说得话,额白巴尔思今天就做到了,效率直逼霍青山。 她把马依次看去,曾跟霍青山学过相马,但是这儿的马都是上品,无非毛色不同罢了。 既然如此就要选一匹最投缘的,可是她走了两圈下来没有谁让她有心下一动的感觉,便只好笑道: “还有别的马吗。” “有。” 额白巴尔思拍手示意他们换新马上来。 北朔人好马,这个地方有丰富的水 草,是不可能不养马的。 直看了三批四十来只马,林晓都没有中意的,真担心额白巴尔思翻脸。他倒是十分有耐心,第五轮选拔开始了。 最后林晓选了一只通体黑色的大马,具体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就只是觉得冥冥之中一股力量促成她这个选择。 林晓道: “我这也算是百里挑一了。” 额白巴尔思道: “你喜欢,就是万里挑一也值得了。” 林晓问这马可有名字,额白巴尔思道: “无,你给它取一个罢。” 林晓斟酌了番道: “叫它影子好了。” 额白巴尔思问林晓是不是希望它像影子一样跟随自己。 像影子一样跟随自己…… 林晓笑着摇头道: “不,是因为它像影子一样黑。” 额白巴尔思一笑,让林晓试试看这马喜不喜欢它的名字,认不认你这个主人。 影子生得高大威猛,把林晓都衬托得娇羞了,林晓牵着马绳叫它影子,它不断喷着热气。 林晓翻身上马驾驭着影子慢慢走起来,它还算听话。 额白巴尔思道: “你不能这样慢腾腾的,你要快一些。” 林晓便如言驾驭着马奔跑起来, 这北朔马果真大不相同,不说远胜她之前骑得马,就是霍青山给她挑选的马也大不如它。 眨眼间林晓骑出二里远,身上红纱飞扬彩裙缭乱,她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如茵绿草,心想一直骑下去吧,直到天涯海角才回头。 额白巴尔思迅速骑马毫不费力地追上,笑着与林晓并肩前行在他的指引下两个人一路骑到了乌力吉河畔饮马。 在河边休息的时候,林晓背靠大树乘凉,额白巴尔思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道: “开心些了吗?” 林晓道: “好了一点。” 额白巴尔思道: “我会让你越来越开心的,这是身为一个男人应该让他心爱的女人做到的。” 林晓看着水面粼粼的碎金不说话,之后额白巴尔思又带着她一路骑回王帐,带着她把整个帐落都绕了一遍。林晓还不过瘾,于是额白巴尔思又带她去了牧民畜牧牛羊的地方,地域辽阔得藏不住人影来。 转眼间三月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额白巴尔思任未改变对林晓的态度。他带林晓去见朝霞下的乌力吉河,带她去看夕光里的宝音寺,又淌过宝音河。林晓的心情在这样的无忧无虑之中慢慢的好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七章 美女配英雄二 立夏还没到,北朔的天就已经热了起来,这日琦琦格给林晓送饭,道: “主子,奴婢听说您的朋友回来了,你可要去看一看他。” 林晓听闻萧遥回来了心下一松。 额白巴尔思免了他所有的罪,可是萧遥不服管教,他就把他送去做苦力,待他能够服从命令后才准回来。 林晓问: “可以吗?” 琦琦格点头道: “可以的,大王吩咐过,只要你不逃做什么都可以。” 林晓忍不住一笑,道: “那我要去见他。” 林晓不知道萧遥如今怎么样了,就带上一些食物伤药,琦琦格乌兰并两个守卫陪同前去。 萧遥回来几天了,琦琦格也是才知道。他仍旧住之前那个营帐,是奴隶侍卫下人等睡得大通铺,但是他乃一人一间。 听到林晓的声音,萧遥连忙出来查看,果见林晓伫立在外。 萧遥微微一楞,不知怎的,他觉得林晓的样子好像有些变化。并非模样有异,而是她的精神状态不一样了。 之前的她是消沉的,纵然笑也是苦的,现在的她虽无甚表情,眼底却很亮。 林晓进了营帐道: “你还好吗?” 萧遥道: “还好。” 林晓把食物和茶水羊奶端出来, 问道: “受伤了吗?” 萧遥道: “一点小伤,不碍事。” 林晓又拿出一瓶金疮药给他,表示这个药很管用的。 萧遥接过道: “我只是去做伐木运石锄地这些的粗活,倒没受什么苦。” 主要是额白巴尔思觉得他身手很好不舍得杀他,于是下令只要他乖乖听话就让他回宫帐,还能再见林晓。 林晓听到这话又浑身不适,劝道: “没受什么伤就好,先在这儿好好待着吧。” 萧遥踌躇一会,问: “你呢?你过得怎样。” 林晓道: “我很好啊。” 她穿着北朔服饰,身上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来什么,可萧遥看她的脸也白润很多,不像之前那样瘦削了。 萧遥问: “你和北朔王……” 林晓看着萧遥迟疑一下,外头传来琦琦格等人的声音,于是她忽然一笑。 萧遥如今也懂一些北朔语了,是额白巴尔思到了,好快的速度!是在监视林晓?可他看见林晓的笑容,感觉自己的心逐渐被挖空了。 等额白巴尔思进入营帐,林晓的笑容也收敛了。 额白巴尔思看着林晓,笑着到了她身边揽着她肩膀,道: “你们又见面了。我说过他没有事的。” 林晓道: “你不会再送他走了吧。” 额白巴尔思道: “这要看他听不听话了。” 他这话是对萧遥说的,萧遥道: “这要看你对林晓好不好了。” 额白巴尔思哈哈一笑道: “我对她好不好,这儿所有人都知道。” 林晓看着额白巴尔思忍不住一笑,尽力憋住。 萧遥看两个人这样亲昵倒似热恋中的人,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林晓问: “你怎么来了。” 额白巴尔思道: “凑巧。我来跟萧遥说一件事的。” 他走到萧遥身边道: “你有福气了,扎姆齐的女儿娜敏喜欢上了你。” “她一个人骑着马追了过来说要带你回去。” 林晓没想到萧遥去服个苦役还能干出一段情缘来,饶有兴致地看向额白巴尔思,好奇这个娜敏和扎姆齐是什么样的人物。 额白巴尔思解释道: “扎姆齐是苦地的头儿,娜敏是他心爱的女儿,还是个美人。” 萧遥道: “劳烦大王转告她一声,我不喜欢她。” 额白巴尔思道: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亲她呢。” 呦呵。 林晓笑看萧遥,萧遥终于遇上了一个心动的女人了。 萧遥道: “因为我厌 烦她,想用这种方式赶走她。” 额白巴尔思盯着萧遥。 林晓内心大无语,这是一个大误会啊。中原保守,男的随便亲了女的那是非礼,女的非得甩他两耳刮子不可。可在北朔这是示爱。 额白巴尔思道: “我原以为你是个好汉,没想到也是个敢做不敢认的人。” 萧遥不语,林晓劝道: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额白巴尔思道: “我并没有强迫他,是他自己敢做不敢认。” 萧遥道: “我并没有敢做不敢认,是,我是亲了他。可是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亲一个女人不代表什么,尤其对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情况下,哪怕我和她发生了关系,也不代表爱。大王,你也是男人,你拥有那么多女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萧遥这话虽然是说额白巴尔思,可是眼睛却在看林晓。 他在提醒她,让她知道额白巴尔思对她不过一时的新鲜,等这份新鲜感过后就会无情的抛弃她。 林晓对额白巴尔思道: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兴许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不如让他和娜敏见一面,让他们好好谈谈,让他考虑考虑。” 萧遥道: “我不需要考虑也不需要和她谈谈,纵然 我在他的逼迫下同意这段婚事,也不会好好对她,只会视她为玩物。” 林晓瞪萧遥一眼,心想你是不想活了吗?我在帮你呢! 额白巴尔思道: “那就按照凤凰说的,让你们先见上一面。” 额白巴尔思自然不会让娜敏进来这儿看林晓,他派人把萧遥压了出去,林晓也想看看这位娜敏是什么人物,但额白巴尔思道不能打扰他们,就隐在后头观察。 林晓看去这个娜敏身量比她矮一些,脸蛋略圆肤色适中,高鼻长目是个可爱的美人。 娜敏一见到萧遥就激动地扑上去拥抱他,萧遥先是往后退,见躲不过就伸手把她推开。 林晓不悦,萧遥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额白巴尔思也道此人过分,林晓看娜敏并不放弃,仍旧试图靠近萧遥,两个人说什么话。 林晓侧耳听去,娜敏道: “我说过我总会找到你的。” 两个人的对话是中原话夹杂着北朔语,说起来费劲他们听起来也累。 额白巴尔思看着林晓道: “你好像很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林晓道: “我是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不要再把心放到她身上了。 额白巴尔思问: “那你的幸福呢?” 第六百一十八章 初夏 最近弹劾霍青山的奏折越来越多了,都是参他以公谋私的。他倒没有给自己哪个小妾的亲爹升官,但是利用宰相之位逼迫兰州官员同兰州营出兵清缴沙匪。 那时兰州新任刺史还在路上,兰州大小官员被挖出萝卜带出泥能用得不多,他就让兰州营军长出马。 可是调动士兵是大事,那军长不敢,霍青山就几乎两天一封加急公函要他们剿匪,甚至表明不活捉沙匪他们前途堪忧。 现在乌刺史到任,看了霍青山送去的公函私信心想这还了得,一无圣旨二无批文,完全是霍青山个人的意思。 于是他也收到了一封“威胁信”后,反手参了霍青山一本,表明沙匪难缠,他自会上心加紧巡逻,但是调动兰州营这样的大事他不敢自作主张,请圣上明鉴。 有了乌刺史这个先例后便有人也跟着上奏,说霍青山与程磊结党,兰州营新任的督军中便有一人是程磊手下,霍青山见威胁不了乌刺史,就转而要求白督军去剿匪。白督军有程磊的缘故,不敢不从,已经悄悄点兵去探沙漠了。 还有霍青山府上的邱氏是北衙一个指挥长的女儿,给了霍青山做妾后其父升了军长,其兄也 做了指挥长。是程磊和霍青山有利益往来。 一团三百人,十团为一军,其首为军长,麾下分左右指挥长。 还有的则是参蓝柏的哥哥凌州刺史和净州夏刺史暗通款曲的事,其证据之一是堂堂上州刺史的女儿竟然跑来给霍青山当妾。 皇帝不得不当堂问霍青山究竟想做什么,霍青山也不辩解,道他以权谋私逼兰州出兵剿匪是他不对,直接请辞去左相之职位要去武州苦寒之地为官。 皇帝一眼看出霍青山的真实意图,道: “念你这几年殷勤为民,下不为例。” 然后又问了程磊几句,得知邱氏在北衙当兵多年,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石平案后北衙也清理了些人,退了几个军长又有人去南方换戍,他就顺势提拔了邱氏,这本是凑巧。 皇帝就没追究什么,但是下朝后还把两个人传召过去开了个小会。 对于霍青山私自发函要求兰州剿沙匪的事皇帝能理解,石平招供的时候说林晓很可能被沙匪绑架了,霍青山救人心切才出此下策。 皇帝便只说了他两句,不要将儿女情长放到公务上,容易出乱子。但看霍青山闷闷不乐,就道: “沙匪横行对通商 无益,朕自会寻机清缴,你何必这般心急。” 霍青山道: “圣上英明。” 皇帝又道: “你真是越活越像个孩子了。你若再这般胡闹,朕下次就将你贬去南边当官。” 一个南一个北,看霍青山怎么找林晓。 至于白督军并未擅动兵马深入荒漠剿匪,只是照常带几个人巡视了一下边境。 皇帝又问了问邱氏的事,这指挥长升军长是正常的,他就笑问霍青山怎么看上的邱氏了。 这件事嘛,说凑巧也没那么凑巧。 霍青山道: “不是臣要纳的。” 不是霍青山自己要的?可是以皇帝对清河的了解,应该不会想要武将的女儿给霍青山当妾。 程磊硬着头皮道: “启禀圣上,这是臣的好意。” 原来这个邱军长当了指挥那么多年也没升官,便趁北衙清人的机会把女儿带来想奉巴结一下程磊,结果程磊觉得邱军长多此一举,申饬了他一番。 皇帝道: “所以邱军长怕得罪了你,又去投靠了青山?” 程磊道: “是臣看到邱家女儿觉得青山可能会喜欢,便派人说给他为妾……” 皇帝道: “好吧好吧,你也是个爱闹 腾的。” 程磊其实也是出自于对霍青山的关心,他觉得林晓凶多吉少了,防止霍青山意志消沉的最好办法就是给他找个新美人。 皇帝道: “那夏氏呢?” 净州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地处便利,茶税盐税商税农税皆是上等,夏氏作为他的亲女儿,出身高贵书香熏陶,这样的身份求亲的媒婆能把门槛踩破了,怎么偏偏要来给霍青山当妾。 霍青山道: “不知道,这是臣母亲安排的。” …… 莲月看着丫鬟把箱子小心抬进来,将里头的绫罗纱绢一一陈列了给夏美人过目,她道: “美人您看,这些绫罗纱绢都是您最喜欢的颜色,花纹也雅致,拿来做夏衣最是好看温柔的回头您穿了身上必定叫人挪不开眼呢。” 夏美人看了过去,这些是她父亲送来今年新制的绫罗,除进给公主和送蓝柏,剩下就是给她的补贴。 夏美人哀叹道: “好看又有什么用,无人欣赏也只是枉费了心血。” 莲月道: “如今时光正好,美人若不装扮岂不辜负了这美景。” 她坐下,她进这公主府眼看要一个月了,就等来了霍青山一次,还是被公主催促来行 圆房之礼。 她进门那天虽然办了酒席请了哥哥及亲朋,可是宴散后霍青山累得倒头就睡,又因为他公务繁忙足足拖了半个月才圆房。 她让人留心了番,自三月以来霍青山总共去了艾氏房里两次,她这儿一次,比她晚一点进门的邱氏至今没等到霍青山,其余人也是独守空房。如此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喜该悲了。 夏美人看织锦里有石榴樱桃胭脂的还罢,却有大红的,想自己在家中便不爱穿红衣,如今想穿也不能够了,应该是公主没要给她送来的。 她指了其中几匹道: “把这几样送给北城夫人。” 北城夫人喜欢穿红衣,这儿也没人管她。 “这几匹送给艾娘子。” 艾娘子身份没她高,陪伴霍青山的时间久又多得点宠爱,对她好没错的。 再就是有孕的乔娘子,二人数量一样,邱氏那边也送了两匹。 艾娘子房里,绣娘正将新衣送来让她过目,艾娘子笑道: “立夏还没到呢,难为你们费心了。” 绣娘笑道: “能为娘子做点事也是我们的好呢。” 艾娘子正要给她们点赏钱,门口传话夏美人派人送东西来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初夏二 巧还是不巧,夏美人送得是衣服布料,说是净州新产的,特地来姐妹们分享。 艾娘子看过去,有梅浆海棠红、柳芳秋香绿的纱罗,还有月白的绫,美得像从天宫仙云上采撷而来。 艾娘子笑道: “多谢美人好意了,我一会儿就去谢过美人。” 香雪笑道: “美人说了,都是一家子姐妹不必这些谢来谢去的虚礼。” 杜鹃给了香雪一个银锞子,她也没推辞收下走了。 艾娘子看了这些绫罗心里很羡慕,这样好的衣料她从前只在别人身上见过。她出身一般,入公主府也没带多少家伙,霍青山不管内务,她除了月钱没别的进益。绣娘做得那几身衣服也只是按份例来的,虽然用心了,可跟这几匹布相比就显得乏味了。 绣娘见状问道要不要帮她裁制新衣,艾娘子让她们先去帮忙想想样式再做决定。 她们走后银铃过来道看见夏美人身边风荷花旋也去给乔娘子邱娘子送衣料了,估摸着莲月去给北城公主送了。 夏美人要送谁料子艾娘子是管不着的,她只想着怎么把这些做成好衣裳,让杜鹃银铃出谋划策商量了许久,这一匹布许丈长,加起来够做好些衣 裳了。 …… 霍青山走在青砖长道上,问: “你夫人还是没收到信吗。” 程磊摇摇头: “她现在过得比你还像个鬼。” 没有林晓的消息难过的不仅是霍青山,现在卫萄天天以泪洗面,孩子满岁会牙牙学语了,他都乐得合不拢嘴了也没见她高兴。 面对程磊的揶揄霍青山没有表示,他只想着林晓的下落。 石平真的不知道林晓在哪儿,否则他一定会拿来威胁自己逼他给其保命。 真的被沙匪绑走了吗? 程磊道: “你放宽心些,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不仅程磊帮忙,霍青山还联系了武州的人,还派了十一等人去,总是没有任何消息。十一说他们原本也和十二传书过,可是二月的某一天这种联系突然就断了。 正好是他们被石平追杀到绝路上的日子。 他们一定在荒漠遇到了什么事,现在来看沙匪的可能性最大,以林晓的机制让他们把十二一块救走不是没可能的。 程磊的意思是霍青山现在最好敛着点,石家出事众人想得不是讨好霍青山,而是为了立自己名声不断攻击他人。 霍青山本就是木秀于林,这些摧残会第一时间 盯上他。 二人各去了都堂和北衙处理公务,石平的事还没完全了结,大理寺迟迟没有将卷宗给刑部,他就管不了什么,倒是兰州营驻军更戍和退伍兵部事情很忙。 那边上官霆比他更忙,因为石平的事又罢免贬了好些官,如今只顶了一两个要紧的,还有许多闲置的没动静。 上官霆这个人当真是忠心,皇帝把宇文家的人几乎一网打尽,唯独这个太后提拔重用的宰辅是无论如何不能割舍的,现在朝中有三类人。 其一是他和程磊这样皇帝很喜欢的,其二是这些年皇帝提拔任用的,其三就是上官霆为首的刚正不阿的大臣。 刚正不阿,上官霆的正直也只是在皇帝面前罢了。当初他带林晓与贾樟回朝凤的时候,一路追杀林晓的人手可不是他安排的?这会子装什么清白了。 现在吏部又在了他管辖范围,他怕被人说自己徇私舞弊,连自己亲儿子都给放到了穷县当官,一般人想找点门路都没法子。 好在他已经趁之前的空档把自己要用的几个人放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也不是很怕了。 当务之急尽快了清石平的案子,找到林晓。 忙碌了一天回去,他看到那 牌匾不觉轻松,头皮更加麻得厉害了。 他在岔路上停留了一瞬,感觉好些天没回兰玉台了,他现在在晓雅斋的时间要更久了。 可是不管他怎么沉浸在晓雅斋里,林晓的消息就是没有,他有时候多怀疑林晓是不是想趁这个机会彻底忘却他? 兰玉台里的玉兰花还开着,洁白雅香,有着窈窕的艳丽。 一如林晓。 当初种这玉兰还是因为林晓喜欢,可是种了之后林晓也就看过那么几天,接着他们就去按察各州了。 时也命也,霍青山总是想倘若他没有顺着林晓的意思去江北一带,会不会事情就不一样。 可是林晓曾经跟他说过,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哪怕你穿梭时空回到了过去做出了改变,可是有些事也难以逃避。 就好像霍青山去到栗山县的理由是悔婚导致慕容潇出家,可即使他循规蹈矩地成亲了皇上就不会让他去查圣旨了吗?还是会的,到时候霍青山再遇到林晓依旧会爱上她,可那样的话这段感情会更加地折磨着人。 缘分感情这种事很难说得准,就好比霍珽,他的爷爷为了一见钟情的平民女子被削爵被打入大牢,彼此受尽了苦也无怨无悔。 而他们的儿子孙子都没有这份痴情。 霍青山自诩从不是什么多情郎君温柔公子,可林晓就是有这个魅力,让他愿意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不仅是想要把所有好东西给她,她的追求也尽力帮她实现。 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走到这一地步。 霍青山实在想不通。 林晓不爱他吗?还是说不够爱他。有时候霍青山会陷入这样的纠结里。 可转念一想,也许在林晓的心里也经常做这样的思考,认为霍青山是不是不够爱她,否则为什么不可以为了她放弃传宗接代,不可以为了他去领养孩子。 “郎君。” 一个温柔声音响起,霍青山看去,玉兰花后一个清丽的女子屈膝行礼。 霍青山过去,原来是乔氏,他道: “你怎么在这儿。” 乔氏道: “奴家歇了晌午出来散步,不知不觉走到这儿。” 霍青山道: “如今天开始热了,你有孕在身,散步也无需走这么远。” 乔氏知道了,她轻轻看一眼霍青山,如今她怀孕三个来月,因为本就瘦,肚子反而更显些。 她请霍青山过去用晚饭,霍青山道还有事忙让她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就是了。 第六百二十章 初夏三 看着霍青山回屋,乔氏心里不出的压抑憋屈。 她看霍青山在这儿对着玉兰花站了半天也没动弹,才和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要忙了。 他甚至一点点时间与关爱都不肯用在她身上。 霍青山回屋更衣洗手,练字静心,随意用了点晚膳在窗口继续看那白玉兰。 他镇纸蘸铅粉,画下那花姿摇曳的样子。 他画工精湛,绘下这玉兰不费什么精神,可是霍青山看这画左右都不好,这是一副死画,没有那种灵动。 霍青山放下笔,一手撑着额头看外头天色夕岚。 他唤来揽月,问邱氏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揽月道: “上月十二,只比夏美人晚四天。” 霍青山道: “我待会去看看她。” 揽月明白,立马让小丫鬟把事传过去,让邱氏先梳洗打扮了。 霍青山让人点灯,默默将刚才画得玉兰一卷烧成灰烬,火舌一舔,那跳跃的光又闪烁在脸上。 邱氏收到消息后欣喜若狂,她进门大半个月了,甚至都没见过霍青山的面。本想着夏美人之后就是自己了,可是霍青山只去了一次艾娘子那儿就又清心寡欲了,她甚至不能在兰玉台里碰见他。 霍青山到的 比她想象中要早些,她还担心他会在路上被人拦走呢。 邱氏按照人教的,要给霍青山换衣服上茶,再捏捏肩揉揉腿。可是她不知道霍青山已经换得家常衣服了,上手给他解腰带还把霍青山弄得失神了一瞬。 霍青山道: “熄灯。” 简洁到邱氏还以为霍青山是累了,就是单纯地想睡。 事后邱氏翻身想要抱着霍青山睡,结果霍青山把她的掰开丢了回去,邱氏心里又是惊又是冷的,惊得是霍青山还没睡着,冷的是霍青山不太温柔。 她听说过霍青山的年少韵事,年少时和京城第一美人定亲又毅然决然悔婚,去了栗山县一年多带回来个仵作非要娶为妻子,闹得一出大戏还自请去流放了。 好不容易终成眷属又出了和离一事,霍青山更是当着圣上的面,当着许多大臣宗亲的面道自己从未想过休妻,是妻子要离他而去,若是要分开,请那个仵作娘子写休书。 桩桩件件,都让邱氏觉得霍青山是个情种。知道自己能给霍青山当妾的时候,她还挺高兴。一是知道霍青山美姿容远胜程磊,二是觉得能给这么一个情深义重的人当妾有福。 可是结果好像不如她愿。 其实想法一样的何止她一个呢? 这兰玉台现住着五房女子,除了北城夫人没得选,艾娘子所求不同以外,剩下三个想法多少有些类似。 转眼间立夏就到了,朝廷放假让人迎夏,也正值朝廷的休沐日,众人或在家中迎夏,或与二三好友出门聚会。 因为连日朝中事多,程磊上官霆等人都打算在家中好好休息一日,霍青山本就不好与人宴饮,自然在府中度日。 清早莫忘正在喂马洗马,霍青山考了他几个关于马的问题,都能回答上来。 莫忘至今还没有被允准学习骑马,霍青山不会教孩子,但很知道如何训练徒弟,他要莫忘钻研马的习性学会辨识马的好坏之后才能动真格。 他道: “这样可以让你少受点伤,不过不摔跤是永远学不会骑马的。” 一帆风顺的人生谁都想有,可是谁又能够真正畅通无阻呢? 霍青山看着莫忘绑好沙袋练习轻功拳脚,如今他长了些个,但身体依旧瘦瘦的,要是林晓在看到了不知道会不会怨他虐待孩子。 以林晓的个性,看到莫忘这般有资质说不定愿意认他当弟弟或者义子。 想到这些霍青山的心神又乱了,他跟 林晓提起过身居高位或者身有奇术的人不能有弱点或特别的喜好,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轻易被打败。 譬如有人痴迷美女,有人喜爱字画古董,有人沉醉陈酿佳肴,他们一旦有了这些爱好就很容易被人拿捏。 所以霍青山一直自肆没有弱点,同时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人,对其嗤之以鼻。 可他已经被嘲笑很多年了。 看莫忘练习得辛苦,霍青山道: “今日到此为止,下午好好休息。” 他在书房见过人处理了一些事情后回到兰玉台,那儿摆满了东西,揽月道是夏美人艾氏乔氏邱氏送来的,都是扇子手帕和寝服等物。 其他还好,有一面绢制小坐屏,上面绣得是玉兰花。 霍青山问: “乔氏送来的。” 招星道: “是,乔娘子亲手绣得。” 上次玉兰树下见才几天,她就绣了这个,不知道要费多少精神。 霍青山让她们把东西收好。 沐浴更衣过后时辰还早,霍青山索性焚香抚琴。 两曲过后霍青山觉得浑身乏味得厉害,弹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因此不论他表面功夫做得多足,内里是乱的怎么也是白费。 这时候他想起林晓评 价他弹琴的准备工作都是虚张声势没有意义,说得还很对。 真正内心宁静的人,哪怕即将赴死也毫无畏惧。 晚上去长荣院,清河说起来霍青山把兰玉台的用度和公主府分开的事,问他是怎么回事。 霍青山道: “儿子身居宰相之位,又封郡王,有自己的俸禄职田,怎能再用母亲的。” 清河道: “你是我儿子,这府里上下都是你,分什么你我的用度。” 霍青山表示如今兰玉台人员太多,不好叫母亲破费。 清河知道霍青山是在跟她赌气,她一方面觉得莫名其妙,因为林晓的事,自己虽然不喜欢她可也没逼霍青山休妻,是林晓自己想不开要作。 但是霍青山不能去怪消失了的林晓,只能将这种情绪转移到最爱他的人和畏惧他的人身上。 清河道: “你要自负银钱开销我也不拦着你,只不过饭还是要一起吃的,这一处就不必分开了。” 霍青山应了,他陪清河用晚膳,清河特意让夏美人作陪,说起来霍青山事忙,北城又是外域人,夏氏聪敏灵秀大方得体,兰玉台的内务不如让她帮忙管理。 霍青山道: “母亲觉得她可以就让她做罢。” 第六百二十一章 破晓 晚上霍青山没驳夏美人的面子就去了她的屋子,刚进去他看堂见挂了一幅写着“嘉辰”二字的绫,脱口而出道: “好字。” 夏美人款款行礼笑道: “多谢郎君夸赞。” 霍青山轻问道: “你写的?” 夏美人笑着颔首道: “这是妾身前儿看风光明媚有感而发的。” 霍青山仅仅惊讶了一息之间,他又忘了她是夏鸣的女儿,道: “颇有李乘风之气韵。” 夏美人给霍青山奉茶,霍青山道: “你写得竟不是琉璃字。” 净凌一带常年富庶太平,盛行旖旎之风,更兼出了柳夫人这样首屈一指的才女,引得无数女子习写琉璃字体。 夏美人看着霍青山的侧脸道: “我儿时也学。只后来有一年偶然看了一幅临摹的李乘风大家之作,只觉放逸似仙,从此就爱上,一发不可收拾,日夜苦心寄情才有了如今,便也知足了。” 霍青山也很喜欢李乘风的字,小时候常练,长大后心性变化字也稳重了,但底蕴还在,道: “看摹本能练成这样,着实了得。” 夏氏笑道: “也有幸看过原帖,惊鸿一瞥胜过人间一切。” 霍青山总觉得 夏氏说话好像另有他意,自己揣摩不透便不言语。 夏氏见霍青山只是看字没有继续说话,心里又激动又紧张,按捺着情绪道: “妾身看得那副字是碎云贴。” 碎云贴…… 这三个字勾起了霍青山很多回忆,他在同州时得人馈赠原帖,还和林晓探讨了几个名家的风格,他还试着临摹魏王的字…… 红尘楼,微尘里,众生相,无为法。 这些深深地触痛着霍青山,他嘟的一声将茶盏放下,背后好似有洪水猛兽在追逐,他转身几步就出了屋子。 “郎君。” 夏氏追了出来伸手欲挽霍青山,又怕他挣脱,于是停留在空中。 堂前没有点灯,庭院在眉月光下清清淡淡的。 霍青山有着一刹那的恍惚,他知道他今晚无法留在这儿了,道: “碎云贴的原本,我拿给你。” 夏氏看着霍青山离去,不由落下一滴泪来。 她捂脸回屋,她知道霍青山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莲月风荷也不敢说话,过了会揽月将碎云贴送了来,道霍青山还有公务未完,让夏美人早些歇息。 夏美人就这样抱着碎云贴枯坐了一晚,任凭丫鬟 怎么劝也不了去趟床歇息。 霍青山没有忙什么公务,他到台下看那玉兰花树,月色下它的花瓣更带着种晶莹。 霍青山道: “取酒。” 招星道: “郎……” 御医让霍青山禁酒的。 霍青山道: “取酒!” 招星不敢再劝阻立马去取酒了,她拿的是玉露酒,带着花果香,口味清纯不刺激,想来三月已过,喝点清淡的应该不会太伤身。 霍青山痛饮全坛后挥剑于树下起舞,剑花惊动半壁月光,衣袍缭乱一院宁静。 他就在树下练了整晚的剑,待到天边墨色被一缕鱼肚白冲散,他让人取来画纸颜料,于破晓时分留下满树芳华。 换衣服后霍青山慢慢平复了情绪,他知道自己昨晚失态了,他对夏氏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她父亲和蓝松关系不错,这样抛下她总不太好。 他让揽月挑条项链给夏氏,揽月伺候霍青山的时间久了,选什么还是心里有数的,应下后便去库房了。 也不必担心误把林晓的东西拿去,林晓并不好装扮,她常用的首饰至今还好好地搁在霍青山房里。至于她的“嫁妆”也分门别地收着。 选了一条既合霍青山眼又衬夏美人 气质的还适合夏天的送去夏美人处。 揽月刚进去就觉得里头气氛怪怪的,丫鬟守着门口大气不敢出,她发现夏美人穿得还是昨日的衣服,细看她的妆容也憔悴。 她将盒子打开呈给夏氏,道: “这是郎君特意送美人的。” 夏氏看去是很好的东西,宝石花琉璃珠水晶坠,尤其适合夏天戴。 她让人赏了揽月,道劳烦她走这一趟了。 虽然得了东西,而且还是五房中头一个得了霍青山赏赐的,可夏美人也没多高兴,她用着璎珞冰着脸,想起昨晚的事又哭了起来。 冷了她又哄她,霍青山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她只是郡王府上一个美人,虽然有品有名到底只是妾,既然甘心进来做妾又有什么好说的?不论酸苦都要受着。 可她也做梦期盼过除了苦之外也能有点甜头。 这天霍青山忙得久了些,到府的时候已经要用晚膳了,他想起来昨晚的事觉得不妥,跟招星道今晚去夏氏处。 丫鬟立刻禀告,夏美人本来倦懒伤心了一天,听到这话又振奋了精神坐在镜台前悉心收拾自己。 她曾经跟无数人打听过霍青山的性格,询问过他喜欢什么吃食茶叶颜色花纹 ,只求他见到自己时能够欢喜些。 好不容易盼到霍青山,她款款迎了上去。 夏氏是一个清水出芙蓉的美人,脸庞生得极为匀净,肤如凝脂鼻若琼瑶,一双盈盈杏仁眼美目生辉。她身姿也极好,安静地站在那儿就诠释了亭亭玉立四字,通体婉约不失大方。真是个姿容若莲欲簪身,气质如兰不落尘的美人。 认真欣赏完夏氏的美貌后霍青山就要做正事了,夏氏犹豫了会,鼓足勇气道: “郎君不想看看那碎云贴吗。” 霍青山道: “我早看过。” 夏氏看着霍青山道: “那摹本妾身也一直收着,想请郎君过目。” 霍青山看夏氏,心想她对碎云贴真是执着。 夏美人眼睫微翕,烛光下给她的美丽带了分妩媚动人。 霍青山道: “拿上来罢。” 夏美人亲自取出来那珍藏着的摹本,展开后霍青山却犯迷糊了。 这摹本怎么感觉怪熟悉的? 霍青山问: “这摹本是谁仿的。” 夏氏看着霍青山道: “郎君连自己写得字都认不出来了吗。” 霍青山细看这摹本,道: “是我十六岁那年在凌州崔家游园时临摹的,怎么到了你这儿。”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夏霁 这书没有落款,且时隔十余年霍青山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夏氏是怎么得到的。 夏氏道: “那是十二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当时我的兄长姐姐跟着舅舅送我长姐出嫁到凌州,正逢崔家设宴广邀青年才俊,我的姐夫就带了他们前去。” “崔家展示了碎云贴之后又说他儿子酷爱李字,日日对着碎云贴揣摩也只得两分皮毛。说罢就展示了他儿子的字,众人少不了夸赞写得很有李风。” 说到这儿夏氏笑得更加动人了,道: “唯独郎君道确实只有两分皮毛。” 说到这儿霍青山也莞尔,那时候的他还很轻狂,看崔家那个作态不顺眼就拆台了。 崔家人下不来台,就让霍青山露一手。 霍青山挥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艳惊四座,崔家儿子气得脸都青了。还是蓝柏出来打圆场,说李乘风的碎云贴极好,不如趁这个时机让大家都临摹一番,若能领悟几分也是很好的。 于是众人纷纷仿写,又是一番评选,崔家儿子不服道在座的大多认识抹不开情面,将这些送出去让众人评选才好。 崔家儿子觉得霍青山身份尊贵大家奉承,霍青山直接同意了。 于是崔 家的人先拿着几幅字给所有游园的女眷选了一遍,又挂到门口请人投筹,无论哪种方式都是霍青山胜。 夏氏笑道: “听说后来那个崔儿郎还气得大病一场呢,发誓从此不再写李字。” 霍青山笑道: “我也听说了。不过学了十余年还只得皮毛,弃了改练他字也是及时醒悟了。” 霍青山这一笑把夏氏整颗心都照亮了,又被霍青山看了一眼,整个人好像被春水卷了一下,浑身酥酥麻麻的。 霍青山道: “我记得我没有带走这幅字,是你哥哥拿了给你。” 他伸手拉夏氏过来坐下,夏氏跟他说了这么许多无非是想增进两个人的感情而已,因为勾起得是霍青山一段很愉快的记忆,他也不介意多陪夏氏玩玩。 夏氏的笑容越发抑制的娇羞,她道: “是也不是。那会妾身只六岁,还没到能写李字的时候。” 霍青山道: “那是怎么回事。” 夏氏道: “是我哥哥拿给我二姐的,前年在同州的时候姐姐转赠给我的。” 说到同州霍青山不由得把手松了三分,夏氏看霍青山神色有变,怕他又走,也顾不得羞,道: “当时我的姐姐也在崔家 游园,她看到郎君的字便一眼爱上,以寻找兄长为由去到厅堂外,只为了能偷偷看了郎君一眼。” 就因那一面,夏氏的姐姐从此便对霍青山情根深种。只可惜霍青山身份尊贵,长公主之子又得皇上喜爱封为御刀卫将军。美名远扬,还有慕容潇这个天造地设的未婚妻。她自知无望只能每天看着霍青山的字了解相思。 最后带着遗憾和这幅字嫁人了。 霍青山越听越不对劲,心想说了半天夏氏竟然是来替姐姐圆满心愿的? 那牺牲未免太大了。 他抽出手来几乎又想离开,夏氏握住他的胳膊道: “我还有话说。” 霍青山坐立不安,但是让夏氏继续说了下去。 夏氏道: “我并没有在同州见到碎云贴原本,我见到的人是你,我说得也是你!” 当时夏氏随哥哥去同州探望姐姐,正好逢崔家派人去给霍青山送寿礼,就是那幅碎云贴。 哥哥便笑着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等夏氏见到姐姐的时候就提及此事。她姐姐哀叹一声,说出来当年她情痴霍青山的事,还将珍藏着的字给夏氏看,又道: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儿女双全,他也已经成亲,该放 下了。” 夏氏姐姐赴宴时看到过霍青山与夫人琴瑟和鸣的样子,便放下了执念。她本来要烧掉这幅字,是夏氏道白天点灯引人注意,若是让人说闲话不好,自己可以替她处理。 二姐没说什么,让夏氏拿走了,可她没想到自己放下了,妹妹的心却沦陷。 “我在同州住得日子里每天都在想着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可以让我姐姐念念不忘十年。可那时候你去抓山贼了,我没有机会见到你。后来终于我去城外秋游的时候看到了你。” 夏氏永远记得这一天,她在河边草地上放风筝累了就去看人钓鱼,不料听见奴仆在赶人,又有一个人道这是霍右相,是来视察民情的。 她便回头,见一个穿着蓝衣的人骑在马上道: “起来。” 他的目光没有向更远一点的地方看去,可是夏氏却将自己的眼睛黏在了霍青山身上,恨不得把心给他一块带走。 从那以后夏氏再也忘不了霍青山,她试着将霍青山的容貌画下来,可怎么也画不像。她就每天都临摹他的碎云贴,学习李字。 夏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道: “回净州后许多媒人上门提亲,可我就是不肯嫁,我知道 我是痴人说梦,我就想着只要再见你一面,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死心嫁人了。” 再后来的事霍青山也能猜到了,他与林晓几乎决裂,后来他被封王迎回吾公主为侧妃。 夏氏就是听到这件事才生了主意,想要搏一搏给霍青山当侧妃。 她的身份给人做妾是极为作践自己的,可是霍青山封了王,那么过去做侧妃便好听些。 她心意已决,夏鸣便也就试着先找蓝松又找蓝柏,再联络到清河,清河打听清楚夏氏的为人后对这一桩事是极为满意的。 可问题卡在了霍青山这儿,他道除非他自己看上了,否则不会纳侧妃。 清河无奈让蓝柏写信回明这件事,表达了万分的歉意。可是夏氏见自己的心愿即将达成怎肯放弃,只要能嫁给霍青山,她做五品美人也好,九品的媵人也愿意,为此还绝食明志。 夏鸣被她逼得没办法,加之她要给霍青山做侧妃的消息走漏出去,夏鸣最后只得同意了让她进府做美人。 夏氏本想把这一切埋在心里,只要能陪霍青山就好,可她看到霍青山每日郁郁寡欢的样子就难受。她不知道可以怎么讨好他让他高兴,她就只能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第六百二十三章 夏霁二 霍青山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夏氏也沉默了,他明白原来昨晚她说得那些似有深意的话是将心事兜兜转转化作谜语来表白。 霍青山道: “我知道了,别哭了。” 夏氏还是哭得很厉害,霍青山忍不住道: “你这么做不值得。” 夏氏道: “值得,对我而言都是值得的。” 霍青山道: “就为了路上匆匆的一面便倾心与我,甚至愿意委曲求全做妾。你可知道我当时对你根本没有印象,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夏氏道: “我心甘情愿。” 她拿帕子擦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来道: “我叫夏霁,雨后天晴的霁。是不论多大的雨雪乌云,只要坚持一定能等到天晴的意思。就像现在我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霍青山震惊,天晴……天晴…… 怎么会这么巧。 时辰很晚了,霍青山怕夏霁伤心过度,难得温柔地哄了她一番,事后夏霁环着他一只胳膊还在呜咽啜泣,他拍拍夏霁的背道: “当时母亲要给我娶侧妃,我直接拒绝了,只同意纳妾。大小事宜一概没管,等我知道你身份后已经太晚了。” 夏霁身为上州刺史之女,要做妾也得是皇上太子的妾。他的公 主之子和郡王身份都是头衔而已,唯有宰相一职是实权。夏霁给他做妾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夏鸣是为了攀附权贵,或议论霍青山是不是用强权逼迫。 霍青山自己当时都想夏鸣是疯了还是惹上事了才要如此巴结讨好他。 现在看夏鸣的问题就是被一个痴情的女儿逼得没办法了。 因此又道: “日后我会请旨封你做侧妃,不过可能只有三品。” 大凤规定,郡王可封侧妃二人为三品,美人四人为五品,媵人六人为九品,亲王媵人数量增二,加设七品佳人六人,太子无侧妃,设二品良娣二人。 因为北城是回吾公主,所以皇帝破例加封为二品。 夏霁把霍青山抱得更紧了,呢喃道: “我只要能陪着郎君就好。” 霍青山虽然震惊于夏霁对他的痴情和为与他在一起的决心,但也没因此盛宠于她。 他看过夏霁后隔了一日去北城屋里,北城为人是比他还寡言少语的,他说起想向圣上请旨册封夏氏为侧妃的事。 北城闻言没什么反应,然后慢慢点头,好像没懂他什么意思。 霍青山也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北城,表示以后命妇入宫夏氏会陪她一起去等等。 说到这儿北城却眼 睛一亮,问可不可以让她一个人去,看得出来她很不喜欢入宫了。 而后他又和艾氏、邱氏在一起,乔氏那边也去坐了坐,各送了点东西。 等到十二这天,霍青山上表请示册封美人夏氏为三品侧妃,并送上其庚贴方便合婚定日子。 因为知道夏氏为净州刺史之女,皇上很快同意了让人算日期行册封礼等等,口头祝贺了霍青山两句,还笑道过些天举办宫宴让他把夏氏也带进宫来。 霍青山谢恩,心想到时见到卫萄又要经历她的冷嘲热讽了。 这宫宴是为了庆祝程蕊为皇上生了皇六子的,皇帝子嗣不多,如今添丁,生母又是宠臣的妹妹,自然要庆祝一番。 他回府后告知了夏霁这件事,她笑着应了。 霍青山道: “届时若见了程磊的夫人,她要是言语为难你,你不要跟她起冲突。” 夏霁不知道程磊的夫人为什么会针对她,但是霍青山好心提醒总归是念着她的,道: “郎君放心,我自幼学习礼仪,能应对的。” 霍青山看她写的字也知道她为人聪慧,就不多担心她了。 他还是想想怎么面对卫萄的诘难了。 到了十六这天霍青山把北城和夏霁都带进宫了,他去和皇上聚 餐,北城和夏霁则去给程昭仪祝贺。 到了宴上夏霁很快注意到和程昭仪言笑亲昵的一位明眸皓齿的夫人,想来她就是卫萄。 夏霁还从没见过程磊的夫人,她被书颖普及了普及了程夫人闺名卫萄,和林晓是无话不谈的手帕交,当初林晓成婚还是卫萄做拦门喜娘的。 现如今林晓的消息还没有,霍青山接二连三得纳妾立妃,她难免心中不悦。 众人谈笑祝贺了一番后来了内侍将皇子抱去给皇上,程昭仪让众人别拘谨,随意说笑才好。 卫萄笑道: “既然如此,那命妇想在这儿借花献佛,也给一个人贺喜了。” 程昭仪笑道: “嫂子想给谁贺喜。” 卫萄道: “自然是要给霍右相的新侧妃贺喜了。” 说着故意在殿内寻找夏氏身影。 夏霁见卫萄果然要找她,款款起身笑道: “礼还未行,不敢贸然承夫人的贺。” 卫萄笑着看夏霁,道: “圣上已经允了,哪里还有变故呢。” 卫萄道她还准备了礼物,让夏霁过来她要亲自给她戴上。 夏霁笑着到卫萄旁边坐下,卫萄取了一对簪子给她比划着戴上,低声笑问她今年多大了。 夏霁道: “十八。” 卫萄道: “小我一岁。” 她给夏霁戴上簪子,那一刹那目光忽的一变,好像要把金簪刺进她脖子里,让夏霁觉得心惊,但面不改色。 卫萄笑盈盈道: “霍右相和程将军关系亲厚,你虽只是妾室,但我们也别生分,日后常来往才是。” 夏霁觉得卫萄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替她手帕交镇场子,提点她只是个妾罢了。 夏霁道: “妾身听闻夫人执教学堂,桃李无数,早心生仰慕,如今能得以与夫人交谈已不胜荣幸。俗话道真金不怕火炼,妾身也盼早日让夫人知道妾身为人如何,是否如这簪子堪配明珠。” 卫萄笑容收敛,道: “真金不怕火,就只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眼见卫萄对自己敌意深,夏霁也不生厌烦,笑着敬她一杯酒后归席。 宫宴散了后夏霁与北城同车回府,北城问道: “你喜欢进宫吗?” 夏霁道: “宫廷威严,能够进去赴宴是莫大的荣幸。” 北城道: “你喜欢以后这种事就你自己去吧,我不想来。” 夏霁道: “恐不合规矩。” 北城就越发郁闷了,夏霁道: “这事你我说了不算,还得回去请示下郎君的意思。” 第六百二十四章 何处是归途 额白巴尔思看着眼前素纸,笑道: “你的北朔语写得也很漂亮。” 又道: “就是字小了点。” 林晓莞尔道: “我下次会写大一点。” 额白巴尔思还想说什么,外面人报忽兰可敦来了。 林晓下意识回避,额白巴尔思拉着她的手,林晓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额白巴尔思道: “别怕,她人很好的。” 林晓心想这是怕不怕的问题吗?这是老婆和相好见面的问题。 忽兰在丫鬟的簇拥下进来,她笑着给额白巴尔思行礼,平身后笑着道她用甜瓜做了些点心给大王品尝。 林晓看忽兰将铜盘奉上,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红澄澄绿莹莹白花花的东西来。 就是两个香瓜对半切,将籽和肉挖出里面放上西瓜块香瓜丁再淋上酥酪,还插了点香草做点缀。 额白巴尔思挖了一勺吃,道: “很好吃。” 忽兰道: “大王喜欢就好。” 额白巴尔思告诉过林晓忽兰是某某部落的公主,他攻打大凤的时候顺便征服了那个地方,忽兰就成了他的妃子。 忽兰小他十四岁,嫁给他已经二十八年了,两个人感情很好。 林晓趁机观察忽兰,她如今也四十三岁了可是状 态很好,皮肤紧致光滑白皙,是很漂亮的美女。 额白巴尔思还挖了一勺水果捞给忽兰,两个人虽然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可是举止表情亲密跟夫妻无异。 林晓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非常不是滋味。 忽兰提起儿子的事来,说是小儿子该成婚了,还没有定谁家的女儿呢。 额白巴尔思问她有什么人选,忽兰说得人是将军的小女儿,长得漂亮年纪也一般大。 额白巴尔思道: “我会好好想想的。” 他给忽兰抿抿头发,在她耳边笑道: “晚上去看你。” 忽兰被额白巴尔思这一句话哄得娇笑不已,又跟额白巴尔思狎昵一番离开了。 等她走后额白巴尔思又挖了一勺水果捞要喂林晓,林晓摇摇头转身入卧室了。 额白巴尔思跟了上去,见林晓将脸藏在双手之中,整个人看起来是被乌云密布的,他坐到旁边揽着林晓道: “吃醋了。” 林晓摇摇头道: “没有。” 额白巴尔思磨蹭着她的脸笑道: “那个甜点太甜了,现在吃点酸的正好。” 林晓道: “不是。” 她只是觉得嘲讽,她因为纳妾问题和霍青山分开了,现在又这样跟随在额白巴尔思 身边,这前后对比不由让人发笑。 林晓忽然道: “对了,你没告诉过谁我的中原名字吧。” 额白巴尔思摇头,林晓问: “安宁可敦也没有吗?” 额白巴尔思道: “没有。” 林晓松了一口气,额白巴尔思道: “你还是想回中原是吗?” 林晓没有说话,她能够感觉额白巴尔思气场沉重了,他正在生气的边缘。 林晓道: “抱歉,你还要写些什么。” 额白巴尔思道: “不是帮我写,是给你写。” 林晓露出询问的目光,额白巴尔思道: “给你自己写封诏书,我要让你做我的第五可敦。” 林晓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看着额白巴尔思眼里是惊讶与抗拒。她又慢慢坐了下来道: “对不起大王,我不能做你的可敦。” 额白巴尔思道: “为什么。” 林晓沉默了。 成亲了这个理由已经不管用了,额白巴尔思道: “我不会放你回中原的。” 林晓道: “我真的不能,对不起大王,你的美意我心领了,我知道你很喜欢我……” 她晃晃头,额白巴尔思道: “那就是你不喜欢我了。” 林晓下意识否认道: “ 没有。” 说完她又沉默了,额白巴尔思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可是林晓觉得……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林晓道: “大王,册立可敦这件事你需要好好考虑,你已经有了一个中原皇后了,你确定还要再有一个吗?” 林晓知道对于帝王而言权衡各方利弊有多么重要,他立两个中原女子为可敦肯定会引起骚动的,尤其在她不是公主郡主的情况下。 果然这点戳中额白巴尔思心事,他站起来走了两步进取思考中。 林晓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无限唏嘘。 额白巴尔思回头道: “不论你做我的可敦还是妃妾,我都会很爱你对你很好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种话霍青山在要纳妾之前也对她说过。 林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早已经陷入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地步。 她想要怪就怪她的眼光不太一般,喜欢的霍青山身份尊贵,眼前的额白巴尔思更是有皇位要继承。 她要是能移情别恋到萧遥头上,说不定真的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林晓道: “既然不论是可敦还是妃妾都不会改变大王对我的爱意,那为何还要拘泥于册封呢。我觉得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顿一顿又道: “我是一个喜欢自由平等的人。” 自由额白巴尔思能理解,平等额白巴尔思无法理解,就像他不明白此前阿如偷穿她的衣服被发现后,她轻易就饶恕了她的罪过一样。 额白巴尔思道: “你还想着你的丈夫对吗。” 林晓呼吸,额白巴尔思慢慢走近她盯着他看。 他笑得时候是极为潇洒亲切的,像一轮暖阳,可是他不笑的时候那种威严真是犹如泰山压顶。 额白巴尔思一把将林晓压在身上,他紧紧注视着林晓,难以相信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忘不掉那个丈夫。 大凤最好的男子,究竟有多好?比他这个北朔的英雄王还好吗? 林晓曾跟他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他身上那种气质深深吸引到了,后来确定他的北朔王后确认了这种气质是什么—— 英雄风范 林晓好几次跟他说,英雄王这个称号他当之无愧。 林晓抗拒额白巴尔思的亲昵,正在两个人纠缠的时候,外头来报有谁有要事禀报。 额白巴尔思只得翻身下去整理了衣衫去见人,林晓就在羊毛屏风后听他们说话。 有额白巴尔思的教导,她的北朔语学得很快。 第六百二十五章 何处是归途二 他们的谈话内容让林晓很吃惊,来者说得是边防的小犬师来报,他们布置在荒漠的人几乎都被大凤的兵马清理得差不多了。 原来横行于大凤北朔边境的沙匪真的是北朔安排的。 来者又道: “除了大凤官兵外还有一部分来找到小犬师的据点,说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有事想与我们合作。若是我们能够帮到他们,日后会有重谢。” 额白巴尔思道: “什么事。” 来人道: “他们要我们帮忙找一个人,说她很可能被我们手下的沙匪劫走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的沉默,良久额白巴尔思道: “他们还说了什么。” 对方道: “只说这个人对他们的主子很重要,若我们能将她平安交给他们,他们会好好感激我们,让我们继续安排人在边境。” 林晓也不能全部听懂,只知道边境的沙匪是北朔的小犬师,还有找什么女人给主子。 对方又说不知道这个人,他们说她可能已经进了北朔,现在来请示大王的意思。 额白巴尔思道: “你先退下。” 听到额白巴尔思的脚步声越近,林晓立马回床上坐着。 额白巴尔思身上那种压迫感越重了,他盯着林晓 看,一把扼住她下巴迫使她看自己。 林晓瞳孔猛得一缩,额白巴尔思道: “凤凰,林晓。” 他直起身来将一张折叠的纸给她,道: “你的丈夫究竟是谁。” 林晓将纸展开,上面是一幅画像。 认清上面的人后,林晓眼泪突然就落下了,她捂着嘴避免自己哭出了声。 额白巴尔思道: “我在荒漠安排的人被大凤兵马几乎清缴光,其中有一支队伍抢先找到了总据点,要和我们做个交易。说只要我们能帮忙找到画像上的人安全将她带回去,愿意用重金谢我们。” “他们说这个人的名字叫林晓。” “是你,对吗。” 林晓的眼泪几乎将画像打湿,她说不出话来。 额白巴尔思在旁边站了许久,既没有安慰林晓也没有压迫她。 晚上林晓抱着画像几乎哭了一晚上,来找她的肯定是霍青山,他手下训练有素的暗卫抢先一步找到犬师据点也正常。 他还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危的。 可是……林晓想自己能回去吗? 额白巴尔思会放她回去吗?即使回了中原她还能再心无旁骛地见霍青山吗?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种种烦恼困着她,一夜无眠后林晓的眼睛肿 得像核桃,眼皮还被擦破了。 林晓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哪儿也待不下去,她在英雄王身边前途未卜,回了中原又不知道怎么面对霍青山。 这才是真正的进退维谷,天下之大何处是归途。 接下来几天额白巴尔思对林晓都很冷淡,两个人说不了一句话。 对林晓而言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可现在跟高兴相比,她更想知道额白巴尔思会不会留她的性命。 这天林晓忽然想起来,额白巴尔思可以去找萧遥,从他嘴里逼问她丈夫的身份。 额白巴尔思也想过这点,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更想从林晓嘴里知道他的身份。 四月的最后这几天,额白巴尔思带林晓出门骑马了。 上一次林晓就是在蓝天白云里的驰骋心情好转的,这一次额白巴尔思希望也能打开她的心扉。 两个人整整转了大半天,最后停留在湾河平原处。 饮马的时候额白巴尔思道: “告诉我,你还是很爱你的丈夫对吗。” 林晓点头。 额白巴尔思道: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他侧首看着林晓道: “对于不肯顺服我的女人,我要么杀了她们,要么杀了她们的丈夫。” 林晓发丝亲 吻着脸颊,道: “英雄风范在于光明磊落,仗义救人不恃强凌弱不以多欺少。” 额白巴尔思道: “那是你们中原,在北朔英勇无畏的就是英雄,杀敌最多的就是英雄。” 林晓笑道: “北朔的战马弯刀只能杀死一个人的身体。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额白巴尔思道: “我可以用北朔的百万雄兵踏平大凤的领土。” 林晓道: “只要大凤还有一个人活着,他们就会抗争到底。” 额白巴尔思扭头看着水面。 林晓深吸一口气,他真的是一个很有迷惑性的男人,用他的笑容潇洒将杀戮之气遮掩,可是他的骨子里流淌着好斗的血。 额白巴尔思道: “你的丈夫是北朔的将军?” 林晓想,可以算是?她不清楚霍青山现在的官职。 额白巴尔思道: “他住在哪儿。” 林晓道: “大概在朝凤,大凤国都。” 额白巴尔思走近林晓,笑了一下,带着点凉薄与嘲讽,他双手抱着林晓的肩膀,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近。 这是他很爱做的一个动作,亲昵之中又带着宠溺还有点居高临下的压迫,特别符合他的性格。 额白巴尔思道: “我会让你做出选择的。” 林晓抬眸讶然。 额白巴尔思说得“做出选择”是指,他要出使大凤。 在此之前,他想过让林晓的丈夫亲自来北朔,可是他问不出林晓的丈夫是谁。 他只想从林晓口中、或者自己探究出来答案。 他先用几天时间安顿好北朔一切,让几个儿子和几个大臣处理事务。 北朔人的夏天是比较悠闲的,加上他的威名广传这片土地,也不用担心什么。 林晓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她还有一件事。 她不能和北朔的王帐一同进入大凤,也不能见安宁公主,她不能让进大凤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姓名样貌,最好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额白巴尔思已经猜到了,他跟林晓道: “你的丈夫是大凤的皇室对吗?” 林晓知道没有什么好瞒的,点点头。 额白巴尔思一笑: “难道我一个拥有辽阔土地的王还比不过一个王子吗?还是你嫌我老了。” 林晓道: “感情这种事很复杂,三言两语无法说得通。” 额白巴尔思道: “那就当面说吧。” 其实额白巴尔思很清楚,他把林晓带去大凤并不能帮助她重回丈夫身边,甚至会把他们拆散。 第六百二十六章 何处是归途三 他知道大凤男人有多么注重女人的忠贞,林晓已经跟从了他,她的丈夫知道了必定恼羞成怒。 额白巴尔思要让林晓知道,究竟谁才是她最好的归属。 林晓回了额白巴尔思的王帐,她翻出来自己的布包,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金猴子耳环,钻石戒指,半枚玉佩,还有墨玉扳指。 林晓又将东西装回去,心里乱糟糟的。 额白巴尔思希望能到访的信很快送达兰州,兰州又六百里加急送达朝凤,朝臣议论纷纷,都在揣摩北朔王出访的理由。 是为了要东西?那不至于亲自来吧。是为了扬威? 还是霍青山道: “可能是近日大凤兵马清缴沙匪之事传到北朔,北朔王认为我们另有它意所以决定来访。” 不管怎么样,是北朔王来大凤,在自己的地盘还用得着怕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朔军马?加之皇帝在儿时和初登基时受了好几次北朔的气,有心现在一扬国威。 他不仅热烈欢迎北朔王的到来,还要挑选几个出色的将军高手,到时候在北朔王面前露一手。 为此他找到霍青山程磊,告诉他们这件事非同小可,让他们提前做准备。 那一边北朔的队伍正浩浩荡荡地从王帐出 发,穿过草原通过兰州的通商之路来到大凤。 …… 琦琦格奉上香甜浓滑的奶茶和糕点,林晓道: “谢谢。你先下去吧。” 她走后屋里就只剩林晓和萧遥了,灯火一跳一跳的将二人的脸区分出明暗来。 萧遥道: “终于要回去了。” 他看着林晓道: “你想回去吗。” 林晓道: “你呢。” 萧遥道: “我早就没了家,去哪儿都无所谓的。只是……” 他又看看林晓,她就是回去了还能回到霍青山身边吗。 林晓道: “萧遥,你现在更喜欢大凤还是北朔。” 萧遥不语,林晓道: “在大凤你可能还有一两个朋友,可是也有仇人。在北朔你或许没有朋友,但是有娜敏。” 萧遥听到这个名字眼眸微垂,林晓道: “萧遥,我们情况不一样,我一直跟你说过希望你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尽管你不肯承认,但我看得出来,幸福已经到了你的身边。萧遥,不要让自己后半生都活在后悔里。” 萧遥道: “你总是为他人着想,那你自己呢?你为自己想过吗?” 林晓道: “我一直都在为自己着想,从六年前就是如此。” 六年前林震山死亡,林晓知道霍青山的身份,那时候她做得每一个决定都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直到她堕入了霍青山的情网里,从此一颦一笑都很难只为自己考虑。 “而且我的命运很早就不在我自己手中了。” 她都能穿越了还有什么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说法。 林晓道: “你没有把我的事告诉太多人吧。” 萧遥道: “娜敏知道点,但应该不会和人说。只是我刚到王帐的时候总是喊你的名字,只怕……” 现在萧遥真的恨不得冲会到那个时候痛打自己一顿,他当时自以为是的关心现在可能是要了林晓命的刀子。 林晓反过来宽慰他,道: “没什么人知道就好,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萧遥走之后林晓忍不住想,真的会没事吗? 她在北朔待了两个多月,不算长。可是她一直被额白巴尔思安置在王帐里,这种暧昧的过头的待遇可是谁也没经历过的。 要是这个消息走漏出去,霍青山被嘲笑还是轻的,他又为了自己去和北朔人私下交涉,会不会被扣上一个里通卖国的罪名啊。 林晓曾经无数次想要忘却霍青山,可是她只要一接触到跟他有关 的点点滴滴都会崩溃。 她不想自己有事,也不想霍青山有事,也不希望额白巴尔思有事。 世间安得双全法,你好我好大家好。 在去朝凤的路上,林晓打扮成额白巴尔思的布勒,好在那段时间额白巴尔思也没少宠幸别的妃子,要不然她真的想销声匿迹也不行了。 北朔王队走得是兰州到朝凤的官道,林晓没走过不了解周围景致,但是见时间一天天过去,她越发焦躁不安。 她紧紧捏着自己的文书路引,每晚每晚地做噩梦。 额白巴尔思还有闲心跟她笑道: “大凤的景色真漂亮,每个地方都不一样。” 林晓无心回答,额白巴尔思道: “走了这么久你从来没问过我离朝凤还有多少路,是害怕回家吗。” 林晓道: “中原有一句话叫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是指离故乡越近心里越害怕,不敢问来人。” 额白巴尔思道: “中原的文化太过玄奇。” 林晓道: “这是文字的魅力,一句话一个词,放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事不同的人上可以有无数种不同的解释。” “就像你们女人感情的复杂。” 额白巴尔思道。 林晓笑着点点头。 又过 了几日,纵然林晓对这条路的景色再不熟悉,华容县两个字她也是认识的。 华容属于京畿,在京兆府管辖之内,他们已经进入国都范围,再往前走就是朝凤城了。 林晓前去跟额白巴尔思辞行,表示借助王队进入朝凤后,她就要离开他们的行伍了。 额白巴尔思看林晓已经解了北朔的发氏,身上散发着淡淡香味,是刚沐浴过。 他起身,手里横着把弯刀给林晓。 林晓不接,额白巴尔思道: “给你,要是你的丈夫变心了,拿着它回来找我。” 林晓接过刀,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额白巴尔思又道: “你也可以拿它杀了那个人。” 林晓摇头一笑道: “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呢,和平一点不好吗。” 这是林晓一直试图灌输给他的思想,想让和平的种子散播在整个世界。 结果自己差点被他洗脑了。 林晓道: “我更希望能有一个美好一点的纪念品。” 额白巴尔思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来交给她。 是埙,额白巴尔思用它给林晓吹奏过很多首曲子。 幽深又荡气回肠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听别有风味。 林晓默默接过,二人无言,她转身离开。 第六百二十七章 问君好 凤朝永光二十一年,时逾夏至,北朔王额白巴尔思携安宁公主及北朔王子来访,入朝凤,帝率文武百官亲迎,北朔王等人入住驿馆。 在这儿庞大的队伍当中,一匹黑色骏马驮着一袭灰衫悄然离开,无人发觉。 林晓四顾茫然,竟然不知道去哪儿。 这样的场合霍青山程磊肯定去迎接额白巴尔思了,她能去哪儿呢。 林晓知道北朔王到访这样隆重盛大的时候,京城各大客栈肯定是会查房以防住了来历不明之徒的。 她有户籍身份肯定不是来历不明之徒,但是她不太好解释自己怎么在兰州消失后突然进入得朝凤城。 最后她还是住了福源客栈,这儿的老板没有变换,又本来相熟,即使林晓男装他也几眼就认出来。林晓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声张。 老板会意,点头记账道: “夫人可算回来了。” 林晓给了一大锭银子,道: “要间上房,还有最好的草料。” 她细细地说了一遍草料的要求,并且让老板把马槽打理干净。 北朔人好马,额白巴尔思曾跟她说过影子这样的上等马该怎么饲养。 老板一一立下,带林晓上楼,又安排小二换上新的被褥,笑问她 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林晓看着老板道: “掌柜的,我走得这半年京城可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知道林晓是想打听霍青山的事,道: “先要祝贺夫人,右相大人去年腊月封了长安王。” 林晓感慨一声,霍青山已经封王了。 结果喜事说到这儿就说不下去了,接下来的对于林晓都算不上什么好。 林晓问: “那明威侯呢。” 老板道: “明威侯依旧是北衙大将军。” 林晓问: “他夫人呢。” 说到这儿老板拍了一下大腿道: “夫人是不知道,你走了这些天卫夫人可担心你了,我女儿在学堂帮忙,说她这两个月瘦了一大把呢。” 想自己四个月没有写信了,又有石平的事在,只怕他们眼里自己已经死了。 老板道: “卫夫人还在学堂教书呢,夫人不去看看?” 林晓道: “我待会就去。” 她挣扎了一会儿,看小二换了新的被褥出去,问道: “那右相可还有什么事啊。” 这个嘛……老板道: “右相是今年才行的册封礼,王府还没盖好,说是选不到好地方。” 林晓点点头,她看老板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下了然道 : “掌柜的有话直说吧。” 老板道: “右相封了王之后,圣上将回吾来的北城公主赐婚给他做了侧妃。” 唔……回吾的公主给霍青山做侧妃,是不是委屈了点。 老板又道: “一个月前,右相又上表请封了府上一个美人做侧妃。” 林晓的心往下坠。 老板道: “说起来这个美人还有些来历,她是净州刺史的女儿,给了右相做美人,被人议论纷纷的,不过没多久升了侧妃,右相还说之前是他糊涂弄了大误会,外头声音才消停下来。” 林晓的心好像空了,霍青山是找到了一个善解人意能温柔体贴他的女子吗。 她的出现好像不太合时宜。 林晓道: “多谢掌柜了。” 老板道: “好说好说,夫人这么照顾我们生意,能给夫人做些事也是我们报答了。” 林晓在客栈梳洗了一下,待到学堂午饭时间换上女装带了帷帽去了学堂。 她不进去,把一个牛角梳给了门房的姑姑请她将其交给卫萄。 这牛角梳是她去年生日卫萄送她的,上面的花纹是葡萄和玉兰花,应该是卫萄专门找人做的。 故而卫萄一眼认出此物,拿着梳子匆匆跑了出去,看 到外头一个石榴红的女子。她怔了一下,脚步放慢了,生怕对面的不是林晓。 林晓见卫萄果然瘦了许多,将帷帽略一掀露出半张脸来,卫萄风似的过来紧紧抱住她,不停喊着姐姐。 卫萄道: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我还以为你出……” 卫萄泣不成声,林晓拍着她的背道: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好好的在这儿吗,别哭啦。” 林晓道: “这儿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啊。” 卫萄道: “我们去酒楼吧。” 林晓摇头,道: “跟我去客栈吧。” 一路上卫萄说自告密信后她就再也没有收到林晓的信,一直为她担心受怕。三月里石平被抓了,审问得知她可能被沙匪掳走了,她当时真恨不得去兰州的沙漠里把那些沙匪杀了把林晓找出来。 卫萄问: “姐姐你到底去哪儿了。” 林晓含糊道: “我被石平的人追杀,后来辗转逃跑了,只是一直没法给你们写信报平安也没法回来。” 卫萄没有多问,只是拉着林晓的手又伤心道林晓的手多了很多硬茧子。 林晓宽慰她道: “没事,这是我在外长时间骑马射箭形成的,没有做苦力 挨打。” 卫萄道: “那姐姐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 林晓没有回答,卫萄道: “姐姐你别走了,你要是走就把我一块带上。” 林晓道: “我还没有想清楚。” 卫萄看林晓笑道: “我怎么感觉姐姐变漂亮了,脸还圆了点。” 林晓摸摸脸笑道: “吃得太好了。” 北朔喜欢吃奶制品,加上他们的羊肉特好吃,竟然不知不觉把林晓吃胖了许多。 卫萄看林晓身上没戴什么首饰,但是这红裙红衫让她大为诧异,只因林晓从前极少穿红衣。 林晓意识到卫萄的迟疑,道: “对了小萄……” 林晓看着卫萄殷切目光,把话咽下去,改问卫萄最近过得怎么样,可有什么事。 卫萄道: “想着姐姐可能在外吃苦受累,我是伤心得不行。但我想着还有学堂酒楼要惊经营,还是坚持下来了。” 林晓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安安还好吗?” 卫萄道如今满岁了,说起来之前抓周宴上拿的还是林晓送得凤钗,想来以后也是个像林晓一样的姑娘。 两个人絮絮说了很多话,学堂酒楼香玉奴……林晓最后道: “小萄,他……怎么样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问君好二 皇帝款待北朔王的宫宴开设在紫鹤殿。 紫鹤殿开阔明亮,东西偏殿配殿装饰得都是仙鹤等物,整殿隆重,非重要事件,如立下赫赫战功、治国安邦、新帝登基后宴请群臣,一般不会启用。 在陪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大臣和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 于殿内伺候的宫女都是筛选过的,守卫是圣上的御刀卫,迎接北朔王的是程磊,而于殿中皇位旁朗读锦绣文章的则是皇帝最喜欢的霍青山。 这排面是做足了。 额白巴尔思带来的人是安宁公主和三个王子,其中一个是安宁生得,另有随从臣子等。 额白巴尔思只按照北朔规矩抱手弯腰行礼,这是北朔的习俗,皇帝虽然心里有些不满但是忍了,因为大凤也不是所有礼仪都要跪的。 额白巴尔思的中原话很好,和皇帝交谈没有任何问题,即使有大臣咬文嚼字的也被他轻松回应。 霍青山暗自打量去,额白巴尔思年过半百可是看起来年轻,虽然蓄胡可是面容干净看着犹如三十来几的人。他身姿挺拔如松,宽肩厚背显得腰身精细,不似寻常北朔人那般虎背熊腰。 再看他的双眸清白明亮,端得上炯炯有神四字。 尤其他举手投足的气度,谈笑风生时的潇洒,散发着成熟男子的蓬勃魅力。 霍青山忍不住暗自惊叹,心想此人果然配得上“英雄王”三字,这样的气派怕是皇帝一辈子也拥有不了的。 额白巴尔思注意道众多目光之中有一方的眼神格外特别,顺着看去便见坐于皇帝身边的紫袍男子。 他见紫袍男子容颜俊美若神仙,姿态优雅好似仙鹿白鹤,气质又如高山净雪。 额白巴尔思感慨,怪不得皇帝要让他宣旨诵文,这样的人物看一眼就难以忘记为之倾倒。 也因为他,旁边的皇帝乃至殿中一切皆可有可无了。 额白巴尔思想,此般人物莫说北朔找不出,整个天下又有几人。 他举杯饮酒,霍青山也举杯,二人无声敬对方一杯。 大臣说北朔大凤已经和亲三次,边境贸易多年,希望这种和平能够地久天长等等的话。 额白巴尔思也笑道当年安宁公主入北朔,带去的工匠医生厨子等等也让北朔的建筑医学等有了极大的提高,赞叹先帝的英明,此番他携安宁入凤也是希望巩固两国友好。 酒过三巡,额白巴尔思起身道他入大凤境内数日,所见山川之景奇 妙灵秀,看到的中原人也是漂亮出众,终于知晓何为人杰地灵,大凤真是地广物博。 被人夸奖总归是好的,皇帝也满意一笑,但是大家都知道欲抑先扬欲扬先抑的道理,北朔王接下来怕是要发难了。 果然额白巴尔思道: “因此我有一个疑惑。” 皇帝道: “巴特尔王请直言。” 额白巴尔思道: “大凤有这么多人,光是这殿里就有不知多少能人,我特别好奇大凤最好的男子是谁。” 最好的男子是谁,这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怎么好回答? 不过在大凤,这种问题有标准答案,一个年轻臣子道: “大凤最好的男子自然是圣上了。” 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答案的额白巴尔思莞尔,静静站在那儿道: “原来如此。” 有几个大臣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想额白巴尔思待会要不要和皇帝比试啊?比文倒是可以,可是北朔人好斗,皇帝不会武功啊。 上官霆当即和皇帝交换一个眼神,得到授意后起身笑道: “巴特尔王,中原有一句话叫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是不同的人看待人和物会有不同的想法。比如你问人世间最好 吃的食物是什么,年纪大的人会说最好的食物是肉糜,你问年轻力壮的人,他们会说最好的食物是骨头上的精肉,你问孩子他们最爱的就是糖。” “今天巴特尔王问大凤最好的男子是谁,我们身为大凤臣子为国效力,在我们心中圣上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明察秋毫、抚定边关,他就是大凤最好的男子。” 又回答了额白巴尔思的问题又狠狠地拍了皇帝马屁,上官霆这个回答真是滴水不漏。 额白巴尔思也被上官霆的口才折服,他道: “这位大人说得很好,我额白巴尔思佩服,也学到了很多。” 但是他没有就此罢休,仍旧问皇帝: “那不知道在皇上您心里,大凤所有皇室乃至所有臣子,还有侍卫将军里谁最优秀出色。” 额白巴尔思对于这个问题很执着,不过皇帝也早有准备,他笑道: “刚刚朕的左相也说了,人的眼光都不同。朕手下有直言不讳督促朕的宰相,有为朕坐镇西州的将军,有为朕治理江河的能人。选臣子的话,朕很为难。” “若是非要朕选一个优秀出色的人话,朕身边的右相霍青山,他便是极好的人才。” 皇帝指指 额白巴尔思刚才注意到的紫袍男子。 皇帝道: “青山他是与朕一母同胞的姐姐清河公主的儿子,也就是朕和安宁公主的外甥。他天资过人,自幼文采出众,武功也不错,是文武双全的人才,更兼相貌堂堂,是大凤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霍青山闻言起身,与额白巴尔思行了个拱手礼。 额白巴尔思看着霍青山一笑,道: “皇上手下人才众多,这位右相的容貌风采真是赛过神仙。” 皇上莞尔,额白巴尔思又道: “不过我也知道看人不能光看外貌,皇上刚刚说他武功也不错,那可否请他和我比试一番,我想见识一下这位最好的男儿。” 果然要比武。 皇帝微微一笑道: “不知道巴特尔王想怎么比。” 额白巴尔思的马没能进皇宫,他道: “陆战,我用戟,随他选什么武器,不戴盔甲。” 皇帝紧张道: “青山,你可行。” 霍青山道: “请容臣前去更衣。” 他们将额白巴尔思的武器抬来,太监跟皇帝耳语,道这戟极沉,怕是有五六十斤呢。 时而霍青山换好衣服而来,窄袖勒带越发显得他蜂腰宽肩,极潇洒的。 第六百二十九章 问君好三 霍青山选得武器是矛,因为都是长武器便出殿比试。 额白巴尔思低声道: “霍青山。” 他仿佛自言自语笑道: “我几个月前得到了一只凤凰,我本以为我已经将她征服,可是她告诉我,她的丈夫是大凤最好的男子。” 额白巴尔思看着霍青山收敛了笑道: “也不知道你算不上大凤最好的男子,配不配得上那只凤凰。” 霍青山看向额白巴尔思,双眸一沉,道: “她人呢。” 额白巴尔思一笑,道: “能赢我再告诉你。” 二人于殿在对面而立,大臣道以武会友,点到即可。 额白巴尔思哈哈笑道: “北朔人比武从没有点到即止一说,要战就战到底,哪怕只剩最后一口力气。” 额白巴尔思这话竟然是要死战了,蓝柏等人心里纷纷紧张起来,当年北朔攻打大凤的巴特尔王英勇善战可以一敌百的名声就传播开来,青山能抵挡得住吗? 额白巴尔思挥戟向霍青山刺去,霍青山以矛抵挡,本欲近身去打,可是额白巴尔思气势汹汹将霍青山打得频频后退。 霍青山心里惊叹这英雄王真是好大的力气! 额白巴尔思又发难,他的招数极为直白,强悍霸道。 霍青山被他打得频频后退,看得旁边人都不敢呼吸了。 后面额白巴尔思又一击打向霍青山头顶,看得蓝柏当即走出行列。 霍青山横着长矛架住,戟落下那一刻霍青山只觉得虎口发麻。 他的力气真的太大了。 额白巴尔思目光灼灼似火,他此刻仿佛不是在比试,而是在战场上势要取对方收集的战神! 皇帝连大气也不敢喘,让霍青山出面本是万无一失的,可是这北朔王当真强悍。 霍青山看着额白巴尔思,跟其他人不同,他从他的眼里看出的不是杀戮。 眼见戟压得越来越低,北朔的王子臣子都露出得意的微笑,霍青山咬紧牙关又将手抬高退后一步用矛卡住铁戈,两手一翻纵身旋转跳脱出一旁,然后将矛一下抽出发出尖锐的声音。 额白巴尔思立刻挥戟砍向霍青山的小蛮腰,霍青山几脚踢过去。 额白的力气很大,但是内功讲究的就是以柔克刚,四两拔千斤。 眼见霍青山脱困,众人都心下松了一口气。 霍青山慢慢掌握住了节奏和额白巴尔思继续交战,两个人有来有往平分秋色。 如此打了足一刻钟,双方力气都消了不少。 霍青山本想这戟极沉,额白长时间使 用必定要精疲力尽,可是他的力气好像使不完般,他竟然占不到好处! 皇帝看了心里怪异,他知道霍青山有内功可以使出掌力来,怎么不用呢! 蓝柏是心下了然,这般场合两个人持械对打,霍青山是绝不可能用其他方式取胜的。 霍青山一边想赢他,可是他知道这种场合若是胜了恐怕对方面上无光,但是他不能输…… 他估计自己的矛比对方的戟长一些,心里有了较量。 霍青山持矛抬腿向额白飞步而去,额白又一戟落下,霍青山故技重施将铁刃卡住。 但是这次他没有躲开,而是将戟勉强撑开一点,将矛调转方向压住长戟,他往前一步脱离锋刃威胁,又将长矛刺向额白巴尔思的胸口。 这样下来,额白巴尔思的戟压着霍青山的肩膀,只要额白将武器往身上一收,那铁戈就可以取了霍青山项上人头。 可是霍青山的长矛也与额白的要害仅一衣之隔。 同归于尽或者握手言和。 程磊道: “北朔王与霍大人伯仲之间难分胜负,不如握手言和,也是彰显大凤和北朔友好和睦。” 额白巴尔思也明白霍青山的用意,两个人目光交换心下了然,一个将戟往旁边挪开,一个将 长矛收回,纷纷露出一笑。 额白笑道: “好功夫,皇帝,你说得这个人真是为英雄,是个好男儿!” 霍青山不卑不亢道: “北朔王英勇神武,青山着实钦佩。” 得到北朔王的夸赞,皇帝满意地笑了。 大臣又道二人酣战淋漓,该回去喝杯酒解解渴才是。 额白巴尔思将戟交给属下慢慢走近霍青山,霍青山看自己虎口果然裂开了,不多言语。 额白巴尔思道: “能抗得住我这么多下的,你是第一个。但如果是马战,我会更厉害。” 霍青山道: “你不会内功,光比武不会是我对手。她在哪儿。” 额白咧嘴笑道: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霍青山凝眉注视着额白背影,宫女过来请他下去更衣。 他换过衣服给手上了点药,太医给他把过脉后道无碍,只是劝他不要把情绪郁结于心对五脏无益。又道最后做碗蜜酪给他解渴疏散心中躁气。 回到殿中席上酒菜已经换过一轮,歌舞升平,额白巴尔思依旧谈笑风生,还道大凤的美人真是多。 宫女们奉上解渴调性的水果蜜酪来,用冰镇得微凉,最是可口又养眼。 皇帝笑道北朔酷爱食用牛羊奶,酥酪之 物用得多,请巴特尔王也尝尝他们制作的。 额白笑道滋味很好,还问大凤的女子是不是都很喜欢吃酥酪之物。 一个大臣笑道: “不光女子,此物老少咸宜,很多人都喜欢。” 霍青山明白,林晓是极爱吃酥酪的,王不凡说这东西跟他们那个时代的奶油冰淇淋和酸奶很像,是新世纪人最爱之一。 额白这是暗示他,刺激他。 这宴席一套流程下来耗时许久,众人兴趣渐消,皇帝举杯说了一番辞后就可以散席,霍青山主动请旨护送他们回驿馆。 皇帝也没让北朔王白走,还安排了十二个美人跟着回去。 路上霍青山没有机会与额白交流,到了驿馆后霍青山追问,额白只回头看他道: “我听安宁说,如今你已经有了很喜欢的女人,那还找过去的人做什么呢。” 霍青山道: “她是我的妻子。” 额白巴尔思道: “你已经有新的妃妾了。” 霍青山道: “她们不能和她相比。” 额白没有理会他,霍青山道: “请巴特尔王留步,不知您所说的凤凰叫什么名字。” 说了半天,要不是同一人那就荒唐了。 额白不回头道: “她让我转告你,晓山途。” 第六百三十章 问君好四 朝凤城东双桂街 林晓默默伫立在公主府附近的一家点心铺门口,两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新鲜出炉的黑白芝麻花生糖咽口水。 伙计熟练地将糖切片叫卖,吸引了不少人来。 林晓看见公主府也有人来买,她连忙往里一闪避开了。 再出来时那双女孩还没走,目光跟着公主府的奴仆,她们一个说能免费尝一块,另一个说尝了就得买。 林晓见这对女孩穿戴还很整齐,脸蛋也干干净净的,且说话声音可爱,就过去问她们家住哪儿,父母是做什么的。 她们家住后头两街的夹巷子里,两家人都是给公主府里做粗活累活的。 林晓听到这儿又默然了一刹,她又问你们可读书了,她们纷纷点头说在英华学堂。 林晓闻言一笑,买了两小包糖给她们让赶紧回家去,别叫爹娘担心。 又在点心铺站了许久,为了避免老板误会她换了一家可以坐着的店面,一杯茶从热喝到凉。 她知道这种宫宴的大概流程,早上见了北朔王后一番陈辞将人安排好,未时沐浴焚香妥当,申时再迎人入宫,先是颂文寒暄瓜果点心,再歌舞表演正式开宴。 现在都快亥时了 ,北朔王住得驿馆,是不会在宫里待那么久的。 当然皇上有私事留霍青山就不好说了。 又等了一刻钟,果然见一行队伍而来,林晓小心探首,心里咯噔一下,又失落又难过。 这不是霍青山的轿子,看形制是那位夏夫人的。 眼看轿子入了角门,林晓心里无言,周边一切皆成虚影了。 路上数匹马驰骋而来,林晓以为是巡逻的立马躲开,良久才离开,回到客栈林晓静默了会,心里乱糟糟地又出去了。 林晓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驿馆,门口守卫森严,两盏旺盛的灯火让她不敢上前。她就看着驿馆门口,身体隐藏在残血里,腰间是额白的弯刀,手里是霍青山的扳指。 她轻笑一声,慢慢绕路躲避巡逻人员行走。 林晓没有进驿馆,不是进不进得去的问题,而是选择的问题 …… 公主府里,霍青山刚到兰玉台揽月就过来禀报夏夫人打发人来说有件要紧事请郎君去一趟。 霍青山翻箱倒柜道: “我没空,她有什么事让人直接告诉我。” 他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便即刻出门了。 那边霍青山骑马至驿馆角门,守门的不敢拦他,他畅通无阻到了额白的住所 要见他。 霍青山双手奉上一个锦盒,额白打量了几眼,霍青山道: “我知道巴特尔王不会让她见我。” 额白哈哈一笑道: “难道她就会很想见你吗。” 霍青山无言,他深深鞠躬行礼,双手举得越高,道: “劳烦巴特尔王将此物转交给她,青山在此谢过巴特尔王。” 说罢礼越发恭敬。 额白打量一眼盒子,接过来问: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霍青山请,额白看里面是一根雕花的玉簪子,不明所以。他看着霍青山,发觉对方衣服都没换。 额白将盒子关上,问道: “你知道她已经跟随了我也毫不在乎吗。” 霍青山注视着额白,目光灼灼道: “我只在乎她是不是被迫的。” 额白又是笑,转而收敛了笑意盯着霍青山眼睛冷冷道: “她是自愿的。” 霍青山没什么意外的,如果是被迫额白应该不会这个态度。 他道: “那还望巴特尔王好好待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的人。” 霍青山虽然也就比额白的大孙女大一岁,可是身上那种清冷又肃杀的气息并不比额白的草原霸主逊色。 额白道: “你很爱她。” 不是疑问,霍青山道: “从未改变。” 霍青山要告退,额白道: “别走。” 他将盒子丢给霍青山道: “林晓已经离开了。” 霍青山惊讶,额白道: “今早她就已经离开队伍了。要是你们有缘,说不定还能再见。” 霍青山道: “多谢告知。” 额白又叫住他,道: “我们的事还没完。” 霍青山出了驿馆也没回府,他知道林晓就在朝凤城中,她既然回来了最起码要去见见卫萄。 可她不会住卫家更不会去程家,那她会去哪儿呢。 他骑马疾行前往某一处。 他怀揣御赐金牌,就是三更半夜跑去皇宫也不怕的,所以光明正大地驰骋在城中。 这样当林晓回到福源客栈的时候,一眼过去那儿站着一个颀长的人,下意识掉头就跑。 结果迎面撞上巡逻的人,见她喝道: “谁!这么晚在这儿乱跑!” 此前因为有人试图在学堂纵火,霍青山便命巡逻的人对这附近多上点心。 结果嫌犯没抓到,林晓被逮个正着。 林晓本想掉头跑,可是后头有霍青山,真是左右摇摆。对方已经上前拔刀围住她,提灯 照见她腰间有弯刀更是警觉,不住逼问她是何人。 林晓有口不能辩,后面传来一声: “住手!” 霍青山将金牌亮出让他们离开。 金吾卫整齐划一地离开,林晓的身影在月色下短短的,后头的影子和她的持平。 这意味着比她高的霍青山离她有一点距离。 林晓不敢回头,没法回头,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和方式面对他,她甚至没想过会这么快见到他,她本觉得自己和他兴许见不到面。 还是霍青山打破得僵局,他道: “兰州营的事都处理好了,石平问斩抄家,他的妻女幼子发还原籍。兰州营的士兵行径恶劣者充入武州等地务农扶持民生,兰州被掠夺伤害过的百姓都得到了赔偿。” 霍青山知道她会关心这些,林晓还是没说话,头微微一低。 两个人静默地站着,霍青山看着林晓的背影,她好似比以前胖了点。 林晓道: “你见过北朔王了吗。” 卫萄不会把她的事说出去,若非是见过额白,霍青山不会想到在客栈等她。 霍青山应了一声。 林晓道: “那你……都知道了。” 霍青山又是应了一声,二人仍旧是一阵沉默。 第六百三十一章 问君好五 林晓道: “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声音哽咽。 霍青山道: “还生我气吗。” 林晓摇摇头。 她从来没有生过霍青山的气,她只是难受只是想不开而已。 霍青山张口,却也难以启齿,他道: “你是不是再也不想见我了。” 林晓没有言语没有动作,等了良久她才鼓足了勇气转身,却不敢抬头。 霍青山呼吸一窒,林晓眼睫毛快扎到下眼皮了,她看见霍青山的袍子角和靴子头,紫色的黑色的在夜色下可以融成一体。 霍青山向她走了一步,又走一步。 林晓亦向前走,与霍青山擦肩而过的时候被他拉住手拥抱在怀里。 林晓惊觉霍青山瘦了很多,薄薄的一层。 霍青山的声音在林晓耳畔响起: “我一直都很想你。” 林晓心里道,我也是。 她抬头看霍青山,他们看清彼此。 林晓气色意外地好了很多,脸蛋圆润不少,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勃勃的生机。相反霍青山越发瘦削清冷,一身紫服真的像是从天而来的。 霍青山拿出一个锦盒给林晓,打开里面是一支玉兰花簪,也是从前霍青山送她的。 霍青山目光落在林晓的腰 间,那儿挂着一把弯刀,他一眼认出是北朔人用得,心下酸楚痛苦。双眸轻轻一扬看着林晓的脸庞,温柔又克制。 林晓掏出来霍青山的那个墨玉扳指,把握在手中。 看到此物仍旧被她收着,霍青山不知道此刻该喜该悲。 欣喜的是她依旧保存好它,悲伤的是怕她要将其还给他。 林晓道: “这个扳指究竟有什么玄机啊。” 林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抛出一个话题之外的问题。 霍青山让她看向内圈,戒面部分可以从里面打开,中含有一粒椭圆体的药丸。 霍青山道: “这个药丸不说能解百毒奇毒,也可以最大程度缓解毒发,是保命的东西。” 那真的很厉害了啊。 林晓生怕药丸掉了,将机关按回去。 接下来更加尴尬了,是把扳指手下还是还回去? 收下不太妥当,可要是还回去是不是证明她和霍青山情断了? 又是进退维谷。 霍青山道: “他对你好吗?” 林晓点头。 霍青山道: “我今天和北朔王见过面,英雄王这个称号他当之无愧。这样的人,喜欢他很正常。” “他告诉过你北朔的习俗吗?在北朔,一个人去世,他的 妻妾中除了殉葬的,其余都将被他的儿子兄弟继承收做妾。” 林晓道: “我知道。” 霍青山看着林晓,心里五味杂陈。 为什么林晓能够接受和一个拥有众多妻妾的人在一起,难道是因为额白巴尔思是北朔的皇,而他不是吗? 林晓道: “我不知道他怎么跟你说的,但……” 林晓有点难以启齿: “我只能算是他的相好,嗯,没有名分的那种。” 林晓用“相好”这个词,是因为她对额白巴尔思还是很有好感的。 霍青山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是无限的轻松,那块大石头终究是落地了。 霍青山道: “那你以后还走吗。” 林晓摇头道: “不知道。” 霍青山道: “如今京城各处严查,你住客栈也不方便,不如去林府住,我让书颖她们……” “不用。” 林晓道: “我住客栈挺好的,出入方便。” 霍青山道: “那我送你回去歇息。” 林晓没有说话,两个人默默地往前走着,影子忽长忽短,直到了客栈,大门已经关了许久。 她本是翻窗子出来的,要原样回去也不难。 霍青山规矩地敲门目送林晓回屋,二人一 夜皆是无眠。 次日一早夏霁就通过月洞门到了霍青山的住所。 霍青山问: “你来做什么。” 这兰玉台本来是一处观赏花草或者歌舞的用所,没有很富余的房间给几房妾室带着丫鬟独住。修葺后成了两个部分,霍青山原本住得高台没变样子,后面从月洞门起改建了房屋,又把附近的两所所包含,中间另设陈景成了一个完整的院子。 那个月洞门就从去檐廊庭院散步的行径成了霍青山光顾后院的通口。 只不过自房屋建成以来,进出送东西传话的丫鬟小厮都走角门。只有霍青山会从圆门进去,从门后出来的很少。因为霍青山不喜欢有人到前面来打扰他,跑来看玉兰花的乔氏被他在饭桌“提醒”了一次后再也没得到霍青山的探望。 所以此刻被霍青山冷冷质问是夏霁早有预料的。 她道: “妾身有要紧事想告诉郎君。” 霍青山道: “说。” 夏霁看着霍青山,她既想兴奋地传达又不知道在害怕什么,道: “昨日我随郎君入宫赴宴,席间有感不适,公主命御医来给妾身把脉,斟出妾身已有一月身孕。” 她看着霍青山,依旧是温柔婉约的样子,嘴角 带着淡淡笑意道妾身想亲口告诉郎君这个好消息。 可霍青山看着夏霁眼里没有喜悦没有激动,他甚至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不愿面对现实。 “郎君。” 夏霁又略带困惑地唤了一声。 霍青山慢慢转过身来道: “那你好好休息别累着自己,想要什么说一声,我得先上朝了。” 霍青山匆匆出门,夏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揽月等人过来给她行礼祝贺,道天色尚早扶她回去休息,再禀明公主让大夫来给她安胎。 夏霁眼里是止不住地失落,她慢慢回了自己的嘉辰居重新休息。 现在朝堂里最重要的事就是招待北朔王等人,他不会在大凤待太久,那就务必要每一天都让他玩好。 今儿又逛了下皇宫东苑要举办马球,明儿还要去逛园子,歌舞比赛那是必不能少,什么山珍海味如流水样使用,只取最精致的部分入菜,非要把北朔王眼睛都迷花了不可。 这场马球皇帝让霍青山程磊一块上,齐心协力非要打得好不可。 蓝柏提议他看北朔王强悍,这种场合定会自己下场,先保留实力较好。 于是皇帝就让自己的御刀卫将军诸王侯世子等人和北朔的王子将军对打。 第六百三十二章 问君好六 两场过后一输一胜还算平衡,果然北朔王要披挂上场,且指定要和霍青山比。 北朔人擅长骑马,霍青山想到昨儿他说得如果是马战,他会更厉害。 额白巴尔思招手要跟霍青山单独说话,他道: “要是我赢了,林晓归我。” 霍青山淡淡道: “她是人,不是谁的赌注,她有自己选择的自由。” …… 太平酒楼生意好似更好了些,还推出了几道新菜式。林晓要了招牌烤鸭尝起来还是那个味道,厨子还研发了几种新的酱料,吃起来也别有风味。 卫萄匆匆赶来,身边丫鬟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有夏天的衣服鞋袜还有首饰簪环,都是颜色素雅的,还有一个票凭,里面存得是这大半年来酒楼书店的收入。 林晓道谢,又道: “真的是辛苦你了。还有山茶海棠你们。” 卫萄道: “姐姐若是心疼我们,就别走了,在学堂教书是正经。” 林晓道: “这件事我还没想好。你不用紧张,我要是走肯定会告诉你的。” 卫萄嘟嘴道: “姐姐还说呢,你上次说得十三号走,结果十二就没影了。” 林晓道: “上次是上次。好了, 先吃东西。” 林晓用餐后没有去学堂,将东西放好后仍旧何处走走逛逛,不知不觉间到了京兆府附近。 也不知道这段日子京兆有没有发生什么疑难悬案的。 林晓还是掉头走了,她不想遇见什么熟人。 这么逛了一圈不知不觉间又到黄昏,她找了家店吃过饭后回了客栈但不进去。 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待在客栈里太闷,可是出去又没什么地方好走,朝凤里认识她的人太多了。 另一边,公主府。 萧遥看到上面悬挂着的长安郡王还有点不适应,去敲了角门道十二求见霍大人。 可是对方既不认识十二也不知道十一,而且霍青山还没回来,最后给了银子才肯答应去找霍青山身边的书颖玉砚替他传话。 这二人自然是知道十二的,料到是林晓有了音讯主动过来见他。 萧遥道林晓已经回了朝凤,但是他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只道倘若霍青山心里有她还是将她找回来比较好。 书颖道: “郎君心里自然是有夫人的,只有夫人。” 萧遥道自己住了哪儿,要是霍青山要见他,他随时能来。 而霍青山仍在皇宫里。 …… 宫女 扶着霍青山坐下,仔细给他解了甲,皇帝带人焦急地过来查看他的伤势,恨道: “此人下手太狠了,真是目无天威。” 皇帝说得此人无疑就是北朔王了,按照刚刚太监臣子侍卫等人的话而言,这北朔王哪里是打马球,分明是杀人。 招招不肯让人,式式直击人要害,不出一刻钟的功夫撩倒几个人引发了一场人马踩踏,一个个伤胳膊瘸腿的,程磊都被他打得退场了。 独霍青山坚持下去,最后场上就剩了他们两个。 北朔王自然不会放过他。额白巴尔思马术过人,霍青山真的不太是他对手,中间被他打得摔下马两次,甚至都没有缓冲的时间就又上马比试。 尽管结局仍然是平局,可是霍青山受了伤,现在看脖子胳膊手腿都有擦伤和扭伤。 最可气的是脸也擦伤了! 御医道伤得是表皮不会留疤,他们即刻给他敷上玉荟膏止疼促进愈合。 包扎好伤口后霍青山道只怕北朔王接下来的日子还不会放过他。 皇帝道: “接下来你只在家养伤就是。” 霍青山摇头: “如此反落他口实,青山恳请圣上免了臣这几日早朝和办公,多休息好有精力应付 北朔王。” 皇帝道这个自然。 晚上又是赐宴,不过没有昨天那般盛大,众人吃过饭后就离开了。 清河看脸上受了伤是心疼不已,道回去好好敷点药膏,霍青山只想这样如何能见林晓呢,只好先回公主府了。 清河道: “夏霁可跟你说什么了。” 霍青山道: “知道她有孕了。” 清河满意笑道: “那你以后可得多去陪陪她。” 霍青山半推脱道: “她都有孕了。” 清河不悦道: “正因为她身怀有孕你更该多陪陪她让她开心,对胎儿有益的。” 清河又道夏霁出身高贵模样好性子好,待人和善甚会操持家务,你忙于公务都是她在府中哄她高兴: “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了你。” 霍青山听到这话脸色又变了,清河道: “如今你名下还有四个美人六个媵人的空,我看还可以再选两个好出身的。” 霍青山道: “娘,你差不多行了!” 被霍青山这么厉声喝止,清河勃然色变,霍青山问道: “你究竟要给我安排多少个女人才肯满意?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生育工具吗?!” 清河脸色变了又变,冷冷道: “其他人到了我这个年岁,膝下已经是含饴弄孙享尽天伦之乐,你至今无后,你是能等,为娘都不知自己还能再活几年!” 清河道: “我今天就把话明明白白告诉你,乔氏艾氏只是我选来伺候你的,那个邱氏也不好,只有夏霁这样的女子才配与你生儿育女,那些孩子才能继承爵位继承家业,等她胎像稳了,你即刻请旨封她做王妃,不能委屈了她。” 在清河眼里乔艾邱出身都不行,乔氏只是行商的,虽然户部挂名也只是好听而已,艾氏爹做个穷官算不上什么,邱氏跟艾氏一样。 夏霁也不是她心里儿媳妇的最好人选,像之前的何慧儿多好的出身啊。不过霍青山身为皇室已经官至宰相,又有个碍事的林晓,现在只能委屈些了。 但是再找两个不错的给霍青山做美人也不是难事。 霍青山道: “母亲,你别费功夫了,不管你做什么都只是徒劳。不论还是王妃还是宰相夫人,我的妻子永远只会是林晓。” “母亲,如果你执意要在这件事上与我为难的话。反正夏氏乔氏已经怀孕了,没有我这个儿子也算不得什么了。” 公然拿性命威胁自己,清河脸色煞白。 第六百三十三章 选择 结果林晓还是走到了公主府前,这大门除了多块匾额就没什么不同了,真能对应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扭头离开。 迎面来了两个大汉,胸口直撞她眼睛。林晓警惕性大起,脚步略停手握暗器,露出没有攻击性的笑。 这两个是额白的人,刮了胡子她也认识,不过他们没能认出戴了面纱的林晓,径直过去隐藏在公主府附近的店铺里,两双眼睛留意着路面。 林晓明白这是额白派来找她的。 她过去将牛角刀亮出。 驿馆现在守卫很森严,额白巴尔思也不愿意林晓泄露身份影响她的生活,就借口出来逛街好与林晓见面。 林晓也不禁莞尔,额白巴尔思消息打听得还挺灵通的,把地址选在了太平酒楼。 两个人分坐左右, 额白道: “听说这些菜是你自己钻研出来的。” 林晓点点头,额白笑着尝了起来,道: “跟北朔的不一样。” 林晓在北朔也给额白做过饭,但是两地饮食条件爱好不同,她也就入乡随俗了。 她道: “这个这样吃。” 她不知不觉坐过去了些,给额白卷着烤鸭。 额白又道: “我见过他了。很厉 害,不愧是大凤最好的男子,配得了你。” 额白巴尔思本不知道林晓离开队伍后会去哪儿,但是他见过霍青山后就明白,霍青山的家门口一定能找到她。 林晓苦笑,满天下也就额白会这么想了。 额白举杯道: “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我带你去洼地问你中原成亲的礼仪。” 林晓略一低头,额白放下杯子道: “你要回到他身边吗。” 林晓道: “不知道。” 额白歪头一笑: “你们女人的想法真难研究,我还以为你是嫌我老了可你也没回到他身边。究竟为什么。” 林晓道: “我真的不知道。” 额白看着她道: “你跟我说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你的丈夫,不愿意看着别人生下他的孩子,所以离开了。可我有几十个女人,你仍旧愿意和我在一起。那是不是说明,你更爱我一些。” 林晓脑子很乱。 外面一个声音响起,说得是北朔语,但是“霍青山”三个字是中原音。 他找过来了。 额白让他进来,霍青山站到林晓旁边带着浅浅笑意道: “那是因为她不爱你。” 林晓右手边是天上谪仙霍青山,右边是草原霸主英雄王,他们此刻剑拔 弩张不是为了国之大事而是为了感情。 林晓忍不住想自己何德何能。 霍青山坐下,林晓真是恨不得拔腿就跑,结果他还伸出一只手来覆盖她的手。 这算不算宣示权利? 他笑看着额白,额白道: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霍青山道: “林晓不爱你,所以无所谓你有多少个女人,这很难理解吗。” 额白道: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坐拥北朔,是英雄之王,所以她心甘情愿呢。” 霍青山道: “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没有和你住在驿馆。” 额白道: “她也没有跟你回你的公主府。” 霍青山看着林晓,目光变得温柔: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会很快处理好的。” 额白看着林晓道: “凤凰,你是怎么想的。” 林晓沉默了半天,道: “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她没有在看谁,但是霍青山自觉地离开了。 林晓道: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很开心的,是我过去的半年中最快乐的时光。但他说得没错,我对你不是爱。” 林晓看向额白巴尔思,诚然他着实是一个极有英雄风度的人,而且愿意花时间哄林晓开心,带她做很多 事情。 这些霍青山一样做过,未来还可以再做,可是两个人带给她的感觉就不一样。林晓折服于额白的风范,享受他带给自己的一切。 华服美食都是寻常,林晓喜欢洗澡爱干净,王帐就每天给她烧大量热水洗漱。 林晓知道额白有很多女人,不论在之前之后额白都没有停止过找别的女人,林晓就睡在他的王帐里,他晚上来白天走,或者白天来晚上走,她都没有任何负担。 要不是正面看见过他和忽兰相处,亦或者额白巴尔思没有说要给她名分,林晓或许可以一直装傻下去。 额白道: “原来是我要给你名分让你害怕了。” 林晓点点头。 一旦有了名分,林晓住到后头的宫帐里去,每天等待额白的到来,只有他来自己才能得到外出的机会,只有他常来自己才能享受优渥的待遇。 这些都是对她的折磨。 所以林晓希望自己在额白对她还有感情的时候离开北朔,就如同她希望在霍青山还爱她的情况下和他好聚好散。 林晓是一个乐观的人,她本该相信和霍青山的感情可以地久天长,相信额白是真的喜欢她。 如果是现代,她真的会相信,因为现代可以离婚,她还 可以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但是在古代一旦被困入后院生活就只剩下了乏味的空等。 于是她觉得不能傻乎乎的相信感情这种捉摸不透的事。 林晓道: “我不会跟你回北朔的,对不起。” 额白很平静,他喝了一大杯酒,道: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林晓笑一下,道: “希望北朔和大凤两国能够一直保持和平友好的关系。” 额白哈哈一笑笑,对着林晓举杯,二人干杯将酒一饮而尽。 林晓送额白巴尔思下楼,店里的人不肯收他钱,额白就将一根少说五两重的金条给了林晓。 她道: “不用这么多。” 额白道: “别跟我客气。” 额白与霍青山对视一眼笑着离开了,林晓看着霍青山垂下眼眸慢慢掉头走了。 两个人默默在街上走着,林晓问: “你的脸。” 霍青山道: “打马球摔的,不碍事。” 林晓立马明白,道: “以后他不会为难你了。” 霍青山道: “我不怕他。” 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客栈,霍青山没有跟着她进门。 林晓蹒跚两步,回头看霍青山问道: “为什么。” 霍青山露出点询问的眼神。 第六百三十四章 选择二 林晓走上前一步,重复问: “为什么。为什么之前我每次伤心难过在外面游走的时候,你总能出现在我面前接我回去。可是……可是……可是我离开公主府的时候,离开朝凤城的时候,你……没有出现挽留我。” 这个问题困扰林晓太久太久了,她终于问出来了。 霍青山道: “你走得时候,我一直在城楼上看着你。” 所以,为什么不留下她。 要是霍青山出现了,林晓一定难克制住自己的。 霍青山道: “你说过喜欢尊重平等自由,所以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接受。” 林晓走到霍青山面前: “哪怕知道我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霍青山低头一笑,这方面他好像没有资格指摘林晓。 林晓把扳指还给霍青山,霍青山目光颤抖,林晓道: “我不走了,这个扳指放到你身上比较好。” 霍青山一笑,把扳指收下。 有了林晓这话他放心回到了公主府中,只要林晓不离开朝凤,在他知道的地方好好的待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一样的一夜无眠,跟昨晚不同的是今天的晚上他是怀揣着喜悦的心情辗转于榻。 而别人的心情可就不像他这般好了。 林晓自诩她的行踪保护得还算好,可是清河早已经在下人禀报霍青山深夜轻装出门后就派人盯着他了。知道他去了客栈去了酒楼,一问就知道林晓回来了。 清河这下是头疼欲裂,这个女人真是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她好不容易有了满意的儿媳妇时回来!真是她命中的煞星!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迷住了霍青山。 清河非要想个办法解决掉林晓这个祸害。 可是想到霍青山对她这么上心,她也怕霍青山真的做出傻事来,无奈之下只能决定另想他法。 这晚趁霍青山出门了,她把夏霁叫到长荣院来,先是一阵嘘寒问暖关心她身体如何,现在这正是害喜的时候,若有什么想吃的别含蓄尽管说出来,公主府都能弄来。 夏霁道: “我还好,只是口味清淡些吃不下什么荤腥,御医说过了这段日子就好。” 清河极爱夏霁这端庄识大体的样子,道: “你这模样性子我真是越看越爱,可恨世间总有些阴差阳错的事,偏生时日不对,青山的婚事被耽误,委屈你做了侧妃。” 夏霁笑道: “公主觉得时日不对,可是 妾只觉得是上天眷顾。我小郎君十岁,若非中有波澜,我还不能伺候郎君呢。” 清河又叹气道: “难为你如此,真是叫我又爱又怜。霁儿,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做青山的正妻,只是如今再册封你为王妃都委屈了你。” 夏霁只道她能做霍青山的侧妃已经心满意足了。 清河道: “这你就不对了,哪里有人放着正头娘子不做,甘愿做侧的呢,虽然好听到底是妾,委屈了你来。” 夏霁闻言沉默了些,道: “可是郎君他已经有夫人了。” 清河道: “你说哪个仵作娘,你快别说了,提到她我就来气,我是不肯认她的。” 她又拉着夏霁的手道: “我只想你来做我的儿媳。” 夏霁道: “可是……” 清河道: “别说那些,你只说想不想做青山的妻子。” 夏霁点点头,清河道: “那你就听我的,和我站在一处,我有法子。” 次日,林晓收拾了妥当去了学堂,那儿现在的老师有些是她认识的,不认识的更多。 卫萄高兴地拉着她将其介绍给众人,大家纷纷对她行了一个福礼。 其实学堂每到一个新老师乃至新收一个 学生卫萄都会跟她们介绍林晓,在她孜孜不倦的科普下众人都知道林晓是学堂的创始人,她对学堂有多重要,大家应该以她为榜样。 自然也有接受不了林晓的,或者明面讽刺林晓是靠公主是靠霍青山的,或者背地里议论的,都被卫萄教训了,说不听的学堂不留。 林晓道: “以后我就在这儿教书了。” 仵作成了她的副业。 林晓想,如果她能教会更多的女孩可以造福更多的人。 学堂还被扩建了,学生很多,教授得除了诗书还有女工乃至厨艺手工制作等等。 林晓就教她们识字道理等话。 等到中午休息林晓请众人吃一顿饭,说是感谢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付出,以后她会帮大家的。 林晓又跟卫萄道自己要长住朝凤了,回头还要再置办一间房屋。 霍青山之间给她办了一所林府,她不想住,反正酒楼收入也多,买一间小院子不算难的。 卫萄道: “姐姐何必花这个钱买,我这儿有几间院子,位置大小都好。” 林晓道: “你的院子只怕太大了,我一个人住小些的才自在。” 卫萄却道: “我却觉得姐姐住个大点的院子好 ,不然又在路上看到这个孤儿寡母,明儿看到那个小女孩,小院子哪里养得过来呢。” 林晓一笑,卫萄道: “姐姐不妨先去看看再议论。” 林晓同意了,自己找屋子还是累得。 次日游园,霍青山顶着伤而来,皇帝劝他今儿不管什么事都不要出头了。 霍青山让皇上放心,确实放心了,北朔王今天没为难他,而是认真地请教了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和各色建筑。 至于霍青山,被他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只有霍青山知道,额白心结已经了了,他不会再为难自己了。 额白一连游玩了数日,也没说要跟大凤继续和亲,就道希望两国继续友好通商下去等等,然后就要启程回北朔了,不然出来日子太久他自己也不放心。 皇帝那叫一个高兴,北朔王再多待几天,霍青山程磊他们不累,他也要上火了,于是下令送北朔美人若干还有茶叶丝绸以及书籍上千。 就像大凤会喜欢西域来的美貌歌姬舞女一样,北朔人对婀娜多姿的大凤女也垂涎不已,因此这些早早地从四方采购而来的美人,再加上他们自己来去的路上也不断私下购买美人,足够填饱他们的享乐的心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深夜大闹 时值六月初七,宜出行,巴特尔王启程回北朔。 前夕,林晓在小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最后端出来一盘鲜香热辣的爆炒河蟹来到了额白面前,道: “现在还不是吃螃蟹的最好时候,不过这些也是不错的,放了黄酒就没什么腥味了。” 额白尝了一口,酥脆辣甜,配上一壶美酒真是可口,赞道: “好吃。” 林晓道: “那就多吃点。” 额白笑道: “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他一边吃着各色菜一边喝酒,几盅酒下肚后他哽了一下,笑道: “你非要在我走之前给我做一顿好吃的,让我以后都吃不到,天天想着你。” 林晓一笑道: “一顿饭就能让一个男人对自己念念不忘,也是不错的。” 额白道: “我听说清河公主要给霍青山另外娶个媳妇。” 林晓斟酒,点点头。 额白目光跟随林晓,道: “那你……” 林晓一笑道: “你不用担心,没有男人我也可以活得很好,说不定更好呢。” 额白哈哈一笑,将酒一饮而尽。 林晓陪他喝了几口,不管怎么样要是没有额白,只怕她早已经死在了兰州,额白对她有救命之恩。 有人来求见,言辞有些激 动,林晓回避了一下,额白传见,对方说得是萧遥本说好今天回到驿馆明早一起回北朔,可是现在也没有影子。他们去客栈找,说是早上有几个人来找他,随后就不见了。 额白先让他下去,还不等他问,林晓出来道: “我知道他在哪儿。” 额白要派人和她一起去,林晓道不用,孤身一人前往公主府,将侧门拍得哐当响,道她是林晓,要见霍青山。 林晓在霍青山心里的地位,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他们一面派人飞速通传一边小心翼翼地开门。 他们领林晓去兰玉台,林晓却在半路上将他们一推跑去了长荣院,大喝一声道: “清河公主!把人交出来!” 这个时候清河还在内寝娱乐,闻言皱眉极为愤怒,让春兰领人把她轰出去。可是这几个丫鬟小厮哪里是林晓的对手呢?林晓只把弯刀亮出来就将她们吓得不敢动弹。 她闯进内物道: “霍瑾,你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你再不将人交出来,我就闯进去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 那边霍青山得知林晓来了,很是激动又疑惑,连忙让人准备林晓喜欢的茶点,可又隔了一会儿有人来传林晓提着刀去长荣院了,请他快去看看。 霍青山到的 时候林晓正一脚压在一个男人腰上使他动弹不得,又将弯刀架在他脖子上道: “霍瑾,那个人明天就要离开大凤了,你再不把人交出来,可就有人要搜城了!到时候发现什么不好听的,你的老脸就丢光了!” 霍青山道: “林晓。” 他快步走来,打量屋内已经没有别的人了,道: “发生什么事了。” 林晓道: “她派人把萧遥抓走了。” 林晓看着脚下的男人冷冷一笑: “我猜应该是为了证明我和别的男人有染,好让你休了我。” 霍青山走到一旁的琉璃帘子旁,侧身道: “母亲,你把那人关在了哪儿,赶紧将他平安交出。” 清河穿好衣服出来,脸是一片红一片青一片紫,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林晓道: “你看看这个女人,三更半夜带着刀子闯进我的屋子喊打喊杀,你再晚来一会……” 霍青山道: “她不会伤害你的,萧遥人在哪儿,快把他交出来。” 清河盯着霍青山道: “什么萧遥,我不知道。” 林晓脚下更加用力,那男人吃痛地喊公主救我。 霍青山抓着清河的手道: “那人叫萧遥又叫十二萧安,他是我派去保护林晓的,你别犯糊涂 。” 听霍青山这么一说,清河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可还不松口,她知道霍青山有多偏袒林晓。 林晓道: “清河,你抓萧遥不就是想严刑逼供让他承认和我有私情吗?想证明这个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在外面就是和别的男人好了,你有本事就让霍青山与我和离,别伤害无辜的人!” 清河闻言心下一喜,可是霍青山的目光又让她害怕,道: “儿子你听听……” 霍青山道: “娘!你快把他交出来!” 又低声在她耳边道: “他未婚妻的父亲是北朔王额白巴尔思的手下,他回去就要成亲了,北朔王要是见不到人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来!你别犯糊涂。” 清河闻言也是心下一冷,犹嘴硬道: “你编什么瞎话,好端端的怎么会和北朔王扯上关系。” 林晓道: “这还想不明白……” “林晓。” 霍青山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说出来。 他看一眼清河,极其无奈转身出去找了春兰逼问清河把抓来的人关在哪儿。 春兰也是一样的嘴硬,霍青山道: “春兰姑姑,我一向敬重你,只是今天你若也犯糊涂,掂量不清楚轻重,再不把人好好的交给我,以后的事 可不好说了。” 春兰是忠心于清河的,只是霍青山又加了一句: “你想好,从今往后究竟谁来做主。” 这个家现在权力最大的是霍青山。 春兰福身道: “郎君稍等。” 里面林晓还在和清河争吵,道: “霍青山五个妾室,新的还在路上,他一个月睡了夏娘子睡北城,睡了艾娘子睡邱娘子,还有伺候他沐浴的给他守夜的,刚刚不知道还在谁那儿快活呢,我不过有一个男人而已,跟他比还算得上守身如玉!” 沐浴守夜这样的事卫萄是不会知道的,不过林晓根据对霍青山从前生活的了解加上气头一股脑说了。 清河道: “你这样不守妇道……” 林晓道: “我不守妇道?” 说着脚下又用力一分,把男人踩得吱哇乱叫,林晓道: “你也挺不挑的嘛,这个男人的脸蛋可比蓝柏差远了。我选的男人可比你儿子更有作为呢。” 霍青山脸也青了两分。 清河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林晓对霍青山道: “你听听你听听,这个女人……” 林晓道: “我是什么女人?你儿子快活,一个又一个地纳妾,凭什么让我守活寡?你早就明白了的道理,别人用就不行了吗?!” 第六百三十六章 君生我未生 “林晓,少说两句。” 霍青山劝她: “我已经让春兰把萧遥带过来了。” 林晓看着霍青山,目光质询,霍青山道: “如果他有性命之忧,我亲自去跟他请罪。” 林晓将牛角弯刀收回腰间,松开脚给那个男人一条生路。 霍青山道: “还不快滚。” 那男人就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霍青山想这男人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东西,是不能留他性命了。 清河道: “这个女人借口离开和别的男人勾搭,你还将她当成宝,你非要气死我不可。” 她说着已经哭了出来,抽抽搭搭的。 林晓冷笑道: “那你去找正主给你儿子报仇啊。” 清河盯着林晓看,林晓笑着走近清河,红唇微启一字一句笑道: “我的野男人是北朔英雄王。就是你的妹夫。” 清河闻言大惊失色,眼泪都忘了掉。 霍青山无奈闭上双眸,林晓道: “他人就在驿馆,去找他呀,去啊!” 那边春兰来报人已经带过来了,霍青山把他送进来。公主府没什么折磨人的刑法,能用的无非鞭子木板,萧遥身上挨了不知道多少下,打得是皮开肉绽。 林晓道: “你不去找是吧,我去,我现在就去。我 不光要找他,还要睡他。” 字字诛心。 林晓搀扶萧遥一把,萧遥道: “我没事。” 林晓安慰他,霍青山试了他鼻息脉搏,道: “上点药好好休养就没大碍了。” 林晓道: “我要先把他送回去。” 霍青山道: “现在去驿馆容易引人注目,我让人给他送信,明天把萧遥送去一同出发。” 林晓点头同意了,霍青山帮忙把萧遥扛出去,又悄悄吩咐人把那个乐师抓住捆好堵嘴。 他一回头林晓到了门槛处看着他,两个人相视无言,林晓出门道: “对不起,我刚才对清河公主太激动了。” 霍青山没说话,林晓抬头看天上一弯蛾眉月,道: “我想,我们……” 再也没办法回到过去了。 “林晓。” 霍青山道: “我的王府还有几月就能修好了。” 皇帝让人选来选去都没挑到十分合意的,最好的还是宇文家的大宅子,地段好风水妙占地广风景佳,离皇宫还近。 于是皇帝下令让风水大师操持,把大门台阶围墙青砖,乃至几座堂屋都拆了重建,里头家具更是全部搬出来,贵重的收归国库,或者赏人要么变卖。 林晓别过头去不愿回答霍青山的问题。 霍青山道: “我想说得是,在那个新的王府里我住得地方叫暮朝居,还有一间屋子叫昭阳院。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来,哪怕只是把那儿当一个休息的地方。你要是不喜欢,想走我也绝不拦着。” “我只求你不与我恩断义绝。” 林晓看着霍青山这样眼睛含着春水般的温柔模样,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到这么低,她都觉得再和他生气是自己不对了。 林晓道: “可你娘……” 霍青山立马道: “我已经要搬出去了。” 林晓深吸一口气,又道: “刚刚是我太激动了。只是我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你她还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霍青山道: “大约天底下母亲都是这般。” 霍青山让林晓去休息一下,然后又去了长荣院。 清河现在被林晓一闹,自觉脸上无光,看霍青山来了又是要寻死觅活又削发出家的。 霍青山道: “林晓让我转告一声,刚刚她太激动了,与你道歉。” 清河冷哼,霍青山把春兰等人支出去道: “林晓此前在兰州因为察觉出石平的丑事被他派人追杀,一路逃到边境,意外被北朔王救下,跟着他去到了北朔。” 清河道: “她都这样了 ……” 霍青山道: “我不在乎。说到底是我先对不起她的。娘,你别跟我说这些了,当初娶她的时候我答应过她此生只她一人,我没做到,那又怎么能要求她对我一心一意呢。” “娘,你看,我终究是重复了你和爹的困局中。看在你们当初也曾恩爱如胶的份上,体谅一番我与林晓好吗。” 霍青山道: “萧遥明天就要和北朔王一起走了,他们此生可能都不会再见了,你就放下吧。” 他看一眼外面,道: “今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能留了。” 霍青山离开长荣院后又去了林晓那儿,她守在屋外好像怕有人暗杀萧遥,霍青山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正在摩挲着一个埙。 她本想今天离开之前给额白吹奏一曲的,所以还特地穿着他送得凤凰裙。 看到霍青山来了,她将埙收好。 霍青山坐到她旁边,道: “对不起。” 林晓疑惑地看向霍青山,他道: “当初答应过你的,没能做到。” 林晓摇摇头,不知道是没关系还是什么。 晚风吹着二人,霍青山问: “其实,你挺喜欢他的,是吗。” 林晓坦荡地点点头,霍青山只觉心如刀割,镇静道: “输给他也不算什么了 。” 林晓一笑: “难道你对夏霁还有艾玉儿就没有感情吗。” 夏霁是他自己请封的侧妃,艾玉儿是他最宠的妾室。 霍青山却在想,原来艾氏叫玉儿。他甚至没关心过她们叫什么。 林晓道: “青山,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你想想你当初,大凤这么多名门闺秀,你却看上了我。当然这个比喻可能有失妥当,你在大凤是凤毛麟角。” 霍青山道: “北朔王也是北朔前无古人的王者。” 林晓会心点头一笑,拿出埙来吹奏一曲。 次日,北朔王启程,他没有在送别的人中看到想要的那个她。而萧遥在一大早被霍青山好生送到了驿馆。 待他出城还未走至官道,却听不知道什么方向传来一阵苍厚古朴的埙声,是他常吹的那首曲子。 不远处一棵梧桐树上,繁茂的枝叶下一尾如凤凰羽的长裙随风飘扬,埙声正是从这儿传出。 额白听了后笑了一声,开口唱着一首背手民谣,歌词大意是一个勇猛的汉子走在路上,远远看到山丘上站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她笑得像朵红花,眼睛像宝石。他一下子就爱上了她,为了她翻过千山,为了她战胜群狼…… 在蝉鸣声中,两个人的声音都逐渐随风而去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重新开始 霍青山诚恳地和夏霁面谈了一番,再度抱歉,当初纳她为妾这件事他真的不知情。 夏霁道: “这些事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霍青山道: “日后我搬了王府,府中内务一切依旧你来打理。” 夏霁道: “能为郎君分忧再好不过。” 霍青山道: “除了北城不必管着她以外,剩下的人你就如常管束。” 夏霁表示大家都在一处伺候郎君,都是姐妹,她会好好照顾她们。 霍青山道: “你家若是仕途上有什么需要,我能帮上忙的都会尽力。” 夏霁道: “这种事全看他们的能力,郎君何必为他们操心。” 那就说最重要的。 霍青山道: “若你生得是个男孩,我将来会请封他里袭爵。” 夏霁道: “郎君这是为何。” 霍青山道: “我的意思是,我只能封你为侧妃了。” 夏霁看着霍青山,心下一酸,知道自己永远没法代替那个林晓。 霍青山道: “我的妻子只能是林晓。” 她只能含笑道: “我要的从头到尾也只有郎君而已,只要能陪在郎君身边我就已经知足了。” 她低头道: “我既然甘愿入府为妾,郎君就该知道 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地位。” 霍青山深吸一口气,道: “我也只能给你这些了。” …… 学堂放了大假,林晓也要从客栈搬到卫萄给她选得一间宅院里,阳光通透,内有荷花池等物,收拾得一应俱全。 不光卫萄,文妙蓝妘等人知道她乔迁也送来一些家具花草,两个人商量着要摆一桌酒庆祝庆祝。 正议论着细节,就有人过来道霍右相派人来送东西了。 送得是一些盆景摆件还有一个长锦盒,来的人道务必林晓亲自打开。 林晓将其展出,赫然是那幅一切微尘里,宁言爱与憎来。 卫萄来看,道是去岁霍青生辰皇上给的赏赐。林晓心下无限感怀,让人将它收好,又笑道过几天设宴大家一块欣赏。 蓝妘笑道: “只是不知姐姐除了我们几个还要不要请谁。” 林晓道: “不请别人,就我们几个女孩一块吃喝玩乐才好。” 于是众人约定好时间聚会,期间赏荷看花写字赋诗其乐融融,没有多余的人来打扰。 待到这宴席散了,林晓送她们乘车离开,依旧靠着门迟迟不愿离开,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马蹄声响起,一个声音响起: “这位夫人,可否让我饮一盅酒。 ” 林晓看去,霍青山于马上笑看她。 林晓道: “只有冷酒一壶,郎君不介意就请进吧。” 霍青山翻身下马,果然只剩冷酒和一些没吃完的果子了,霍青山也不介意,问哪个是她的杯子。 林晓指了指,霍青山就把杯子里的残酒喝了。 林晓道: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很快端出来闷在锅里的香辣蟹,霍青山见了笑道: “居然有这个,我想这味道许久了。” 林晓道: “算你运气好,她们吃不惯这个,我一个人吃不完。” 又端点解辣的水果酪来,道: “喜欢就多吃点。” 霍青山道: “你不陪我喝一杯吗?” 林晓道: “我还要收拾碗筷呢,这个天得早点洗干净才行。” 霍青山道: “我把书颖她们拨来伺候你吧。” 林晓道: “不用了,我这样挺好的,她们来我又得付工钱又得管她们吃穿用度。” 霍青山道: “说起来,你的嫁妆还在我那儿。” 林晓笑道: “那本来也不是我的。” 当初林晓想要的本来就不是嫁妆,但是她知道要别的皇帝也给不了,就只要嫁妆了。 霍青山道: “给你了就是你的。” 林晓道: “那你就帮我收着,回头我缺钱了或者想打扮了就去你那儿拿,就怕去的繁了你嫌我烦了。” 霍青山道: “怎么会嫌你来得繁,就是你不爱打扮,只怕一年半载也等不到你。” 林晓将碗筷装到盆里,笑道: “等你生日了,我会去给你祝贺。” 霍青山起身道: “那这就是我收到的最好礼物了。” 他帮林晓端起木盆道: “我帮你洗。” 结果厨房的水缸都是空的,林晓想起前头还有存水,霍青山已经去井边打水上来。 林晓又取一盏灯来,霍青山动作很快,一下打了半缸子水。林晓擦干净手后才拿瓢取水洗碗,霍青山把两大缸子都挑满后就过来帮林晓打水。 霍青山道: “这样的日子还挺有意思的。” 林晓道: “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才过了一回这样的日子,自然觉得有趣,若是让你天天干这个,用不了三五天就烦了。” 霍青山一笑: “就好像有的人吃惯了山珍海味也觉得腻味。” 林晓道是这个理。 有霍青山帮忙是做得很快,林晓又把一些剩菜叶子收拾了,把好菜放到阴凉干燥处。 霍青山道如今天正最热,你最怕热的,得用 些冰来才是。 林晓道白天有卖冰的,她有买了一些,刚刚你旁边那个铜盆里装得就是。 霍青山道: “那块冰已经用完了。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来。” 林晓道: “我这儿没有地窖,不必费心了。” 霍青山道: “每天运,不碍事。” 林晓道: “不是你运当然不碍事了。” 霍青山道: “公主府里没事干的人多着,让他们做也是一条活计了。” 说到这儿林晓忍不住提醒公主府的佣人是很多,而且大丫鬟的月钱就不少,还有衣食都是公主府支付,是一笔巨大的使用。 她劝霍青山,若是有需要把公主府的人清一清,把公主府的地租账目算一算,别弄得出的多进的少最后入不敷出了。 霍青山看林晓这样心里一动,笑道: “好。” 其实林晓是很擅长管理的,从秀禾庄就可以看出来,只不过她是一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 收拾完这些后霍青山道: “现在你能陪我喝一杯了吗。” 原来霍青山在这儿等自己,林晓笑着点头和他饮酒了。 霍青山举杯敬林晓,他端起酒杯就能看着林晓,放下酒杯想着她。 霍青山心想,林晓,我们会重新开始的。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处境尴尬 一个半月后就是霍青山的生日了,林晓没有什么好送霍青山的,想到秋天已经到了,就给他做了件玄色的风衣,上面绣了一杆翠竹,都是她亲手做得。 从前霍青山最希望她能给他做点女工,可惜她技术实在太差了,只能勉强做个最简单的手帕还歪歪扭扭的。 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林晓尽力了。 霍青山将衣服抖开披在身上,笑道: “我很喜欢。” 林晓看着霍青山,目光也是温柔。 要是没人通传说夏夫人来了她能够一直温柔下去。 霍青山的寿宴自然是在兰玉台操办,因为上次林晓强闯长荣院,霍青山又处置了一批下人还带一个乐师后,清河觉得闹到这个地步无脸见人,还出去住了一段时间,现在仍然说病着。 于是府里很多事情都是夏夫人打点。 自然包括霍青山的寿酒。 林晓听到这个名字微觉尴尬,好像回到了当初在王帐里听到忽兰名字的那天。 奇怪了,她在额白那儿感觉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在霍青山这儿,明明占着个妻子的头衔,也见不得人。 霍青山道寿酒的事让她与她们说就行了。 林晓道: “让她进来吧,还有艾玉儿,我想见见她们。” 霍青山见过了额白,林晓还挺好奇霍青山最喜欢的两个美人长啥样子呢。 霍青山就让夏霁进来了,她看到霍青山与一个身量修长英姿飒爽的人站在一块,顿时明白了,笑着给行礼道: “妾夏氏见过郎君,见过夫人。” 霍青山让她起来,林晓看她真的是一个水灵漂亮的美人,气质温婉,一看就是江南来的。 夏霁的肚子还不明显,整个人瘦而不柴,眼睛水汪汪的,现在低眉顺眼越发有种楚楚可怜来了。 林晓微笑道: “你好,我叫林晓。” 就好像两个人见面打招呼交朋友一样。 霍青山问你怎么来了,夏霁道: “本来有事,现在也无事了。” 霍青山道: “说清楚。” 夏霁道: “公主病着,今儿北城也说她有些不适不宜出席,妾身想今儿来的女眷众多恐怕招待不周,现如今夫人也在,这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这种场合来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夏霁和北城,那几个妾没啥资格和那些诰命夫人谈笑风生,何况还有王妃公主呢。 霍青山看一眼林晓,她道: “我也是客没法帮你,不过我和明威侯夫人还有瑞王妃关系不错,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招 呼。” 夏霁觉得失言,还是跟林晓道谢。 林晓问道: “北城生什么病了。” 霍青山道: “她没病,不想出来而已。” 林晓一笑,霍青山道: “你想让谁帮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交给你我放心。” 夏霁闻言便下去了。 林晓还忍不住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她真的很漂亮啊。 她又看向霍青山道: “还有艾玉儿呢。” 霍青山道: “我这就让人给你叫去,你先坐。” 结果林晓又问李氏是谁,霍青山只好让人把她们都叫来,林晓又问: “还有没有没名分的。” 霍青山被她都问笑了。 很快艾氏等人都到了。 其实林晓最想见得是艾氏和邱氏,因为卫萄告诉她,艾氏跟她有些像,邱氏是程磊觉得她和自己有点像。 但是看完后林晓忍不住想,哪里像了。 艾氏长得是很漂亮挂的,穿着玫瑰色衣服更加显得美艳了,邱氏低调很多。可是林晓不觉得两个人有什么长相的相似,所以得出她们不像自己的结论。 李氏和孟氏都没夏霁漂亮,脸要丰满圆润了,就更加有一种温柔敦厚的感觉。 林晓估计这是清河的审美,她们也确实长得讨长辈欢心。 肯定比 艾氏讨人喜欢。 结果霍青山偏偏不随清河的意,更喜欢艾氏。 霍青山道怕清河再给他找什么妾室,就把艾氏乔氏都升做美人了,李氏孟氏就是剩下两个空。 霍青山道: “你见了她们,不送点见面礼吗。” 林晓看着霍青山,眼神传达“我有什么东西可以送她们的” 霍青山也用目光回答了她。 林晓叫来书颖揽月,让她们从她的嫁妆里给每人拿两匹绸缎,一对簪子。 应该有的吧…… 她们领命下去了,这时候乔氏才到了,她怀孕有快八月了,肚子大得走路不便,还想强撑着行礼,被林晓道别别别。 乔氏整个人瘦得不行,肚子突兀地立着,看得林晓不敢呼吸。 她看乔氏,她虽然擦了脂粉可是气色也很不好,忍不住问她胎像可好。 乔氏道一切都好,只是月份大了行动不便,望王妃恕罪。 林晓看着乔氏都有一种心惊胆战,她过去牵住她的手给她把脉。 脉象没有异常,林晓只能对她说: “你是不是吃得有点少。” 不然月份这么大了除了肚子这么瘦,就明显不对劲。 林晓问她的饭量,喝得什么药,然后得出结论: “你饭吃得太少,喝得药太多,药又不 能当饭吃。” 她想起来什么,回头问霍青山: “我不是给过你一个册子孕妇怎么保养身体吗,你没给她啊。” 霍青山道: “我给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林晓道: “她这样不行,让她以后少喝点药,多吃点饭。” 乔氏默默把手抽出来,道: “妾谨听教诲。” 那边书颖她们把东西送过来,每人两匹绸缎一对簪子,她们不敢用圣上赏赐的嫁妆,从另外的箱笼里取来的。 等她们走之后林晓和霍青山又陷入一阵尴尬里,霍青山道: “我有把册子给她们,也让大夫好生照顾她们,不过我事情忙,没有常去看望她们。” 其实霍青山已经很久没去看过乔氏了,霍青山不仅不喜欢乔氏,他甚至讨厌这个试图取代林晓的人。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一下子就怀孕了。 林晓又觉得自己坐立不安了,下意识起身,霍青山也跟着起身。林晓想了想又慢慢坐下,霍青山也跟着坐下。 林晓捏着杯盖,自己好像在哪儿都是多余的了。 她问道: “有没有什么厚布料,该做冷天的衣服了。” 霍青山说有,正要让书颖去拿,林晓起身道: “我自己去选。” 第六百三十九章 走一步 林晓到了库房,书颖等人将各色布料皮料都开了让林晓选,还参谋道夫人最喜欢穿青碧色的衣服了,还有这蓝色也是她喜欢的。 看了半天,林晓心不在焉地道: “随便拿几匹就好。” 书颖就按照林晓的喜好一样拿了几匹,玉砚拿软尺过来道不如她们帮她做几身衣服。 林晓让她量尺寸道: “谢谢。你们自己看着做吧,别太复杂了。” 反正她拿了布料也是给裁缝或者给卫萄找人做。 就这样林晓进了库房半天啥也没拿,书颖说不如拿些首饰和金银锞子元宝,林晓都摇头算了。 她也不缺钱,额白送了她一荷包的宝石和一匣金子。 额白与霍青山的一大共同点是对女人大方。 她两手空空地出了院子,时辰尚早,吟花在旁边指使着丫鬟将各色贺礼记档放好。 书颖道离开宴还要好些时候,请林晓先去用些点心。 林晓不想和霍青山相处,问清河如今怎么样了。 书颖道: “如今还在静养着,说不愿见人呢。” 那就是不会见她了。 林晓冷静过后其实是很抱歉的,当时她真的挺害怕萧遥出事的,他之前为了保护自己受了很多伤,要 是再因为她而伤及性命,她余生都会愧疚。 说话间书颖请林晓往晓雅斋的方向去,霍青山在那儿。 众人退下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霍青山揭开盖露出底下雪莹盈的食物,是鱼肉球,另外还有鱼片。 林晓看到这些猛然触及往事,这些是她跟霍青山入朝凤的时候在船上提的要求。 要是林晓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跟霍青山要求吃什么。 林晓拿着勺子拨弄着鱼丸,好不容易才吃了半口,汁水直往外流淌。 两个人沉默地吃着东西,直到书颖来报贾少卿和明威侯携夫人来了。 他两是霍青山最好的朋友,到的早是寻常。 霍青山道: “你和卫萄逛逛吧。” 林晓点头,结果两个人还得一块出去。 林晓直拉着卫萄和贾樟的夫人走了,都没来得跟贾樟程磊说上一句话。 还是卫萄拉着她的手笑道: “好了姐姐,走远了。” 林晓放慢脚步,卫萄穿得隆重这么被她拽着走挺累的。 而且尴尬的是林晓压根不知道女眷闲坐的地方在哪儿,还是丫鬟带路去休息。 夏霁出来欢迎,不管怎么样现在府里没有个管事的人,她需得出来迎接才是 待客之礼。 卫萄只道想四处逛逛,和林晓慢慢地游园,路上道: “要不是知道姐姐会来,我才不来呢,这地方看着就憋闷。” 林晓笑道: “辛苦你了,以后不用了。” 卫萄闻言带着笑意看林晓,林晓道: “再过些日子霍青山就要搬新王府了。” 卫萄便又泄气,道: “听姐姐的意思,姐姐还要去祝贺他乔迁之喜了。” 林晓没说话,卫萄道: “姐姐,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究竟要怎样啊。” “若是你还念着他,就和他在一起,若是不恋着了,就分开。这样我们看得也别扭。” 林晓叹一声,道: “我真的不知道。” 要是问她对霍青山的感情,她肯定是爱的。可要她回到霍青山身边,看他今天和夏霁在一起给孩子取名,明天和艾氏在一起给她描眉。 太痛苦了。 林晓和额白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自在一些,可到了霍青山这儿,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下芥蒂。 林晓道: “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在林晓的走一步看一步之中来到了九月,乔氏给霍青山生了一个女孩,虽然生得过程艰难了些,但幸好母女平安 了。 而这时候的林晓正在外县帮忙查一宗杀人案,因为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当地的仵作要么胆子不够大要么验不出更有效的消息,于是白大人就想起来林晓,请她过去帮忙。 等她回到朝凤的时候就接连收到几个好消息,先是香玉奴平安生下一个男孩,然后是卫萄文妙又有孕了,蓝妘眼看着要生二胎了,最后是霍青山喜得长女。 林晓先是祝福了卫萄文妙,又跟卫萄去了程家看望香玉奴。 香玉奴好像生得很艰难,整个人憔悴了许多,一下子老了好些岁,因为不是外人也没有强撑着打扮。 林晓看小男孩,虽然皮肤还皱皱巴巴的,但是眼睛是圆溜溜的跟葡萄一样,睫毛已经很长了,鼻子也是天生的优越。 林晓想这个男孩长大了必定是个青出于蓝的大帅哥。 然后就想霍青山这么个颜值逆天的人,他的女儿该有多好看啊。 于是看望了快要临盆的蓝妘后,林晓实在按捺不住地去了公主府里。 霍青山的新王府已经盖好了,只是要等好日子搬迁,而且乔氏生产还需要小心。 林晓道没有什么东西可送,现买的一对金镯子做了见面礼请霍青山转交。 霍 青山道: “你不想去看看孩子吗。” 林晓沉默,隔了一会儿道怕打扰人休息。 霍青山拉着她的手道: “孩子在乳娘那儿呢,不影响的。” 林晓便去看了那个孩子,她生得要比福儿瘦小,眼睛也不如福儿的大,鼻子好像也没那么挺,皮肤倒是要比福儿舒展些,可就是觉得没福儿好看。 林晓听说女儿随爹,这个孩子好像没怎么继承霍青山的基因啊。 结果长荣院春菊姑姑听到她来也来了,还带了一大堆东西说是公主赏赐的,又不动声色从林晓怀里接过孩子厉声让乳娘好生照顾,若有损失要她的命。 又凑到霍青山身边笑着让他好好看看: “公主说这个孩子跟郎君小时候很像呢。” 林晓注视着霍青山的脸庞,心想是不是自己心理扭曲模糊了她的视觉。 霍青山让乳娘把孩子抱下去,让春菊回长荣院。 林晓道: “取名了吗。” 霍青山道: “还没呢,大一些再取。” 林晓点一下头,霍青山道: “不如你帮她取一个。” 林晓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道: “还是让她亲娘取吧。” 说着转身就走,霍青山一把拉住她。 第六百四十章 看一步 林晓抽不开手,霍青山道: “再过些天我就要乔迁了。” 林晓道: “恭喜恭喜。” 霍青山道: “你不来帮帮我吗?” 他的语气放得很低,林晓道: “我不知道怎么帮你。” 霍青山道: “只要你能来就足够了。” 林晓深吸一口气,回头看霍青山一眼,道: “我会来的。” 林晓答应得很违心,可是话已经说出口,林晓就不好不去了。 这天她特意打扮得很干练,不知道的以为她是来搬东西的。 彼时夏霁怀孕也五个多月了,肚子明显了许多,她有心要帮忙也被按着不许,一切事物都交给了揽月等人和李氏孟氏艾氏去办。 所以林晓到了兰玉台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啥,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要帮忙抬点东西。 直到书颖送来一账本,上面记载了布料绸缎簪环金银等物的支出和结余。 原来是皇上赏赐的嫁妆,让林晓点点。还有霍青山送她的所有东西,以及当初成亲时蓝柏添的嫁妆,还有清河给的聘礼等等。 林晓指着聘礼单子道: “这个也要带走吗。” 这些是清河的东西,除了给霍青山准备娶媳妇的还有当初给霍殷置办的嫁妆。 她都那么恨自己了,还把她的家伙搬走是不是不大好。 书颖道: “郎君的意思,这些都是娘子的,得让娘子过目。” 林晓道: “这些聘礼还是请示一下公主的意思好了。” 霍青山过来道: “不用了,这些不给你也没人能受得起了。” 林晓道: “宛儿明年要嫁人了,不要嫁妆吗。” 霍青山道: “她的嫁妆不会少,但这些是你和我的。” 林晓很无奈,道那就搬吧。 结果光是霍青山和林晓的私财就要搬上一天,还不带床榻家具的,除了很贵重以及霍青山喜欢的,剩下的王府都有新的。 霍青山让他们小心把林晓的梳妆台搬走,原本的位置就摆了一张梨花桌。 他想林晓大概不会再在公主府梳妆打扮了。 趁人搬家伙的时候霍青山坐到林晓旁边,林晓问乔氏和孩子怎么办。 霍青山道: “等东西都搬好了她们再过去。” 林晓不安地纠结着衣服摩挲着大腿,霍青山道: “你现在和我相处就这么难受吗。” 林晓挣扎了一番后道: “对不起,我一想到你……” 她看着霍青山,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要林晓一想到霍青山身上 有别人的香水味,她就觉得自己在犯罪。 “林晓。” 霍青山轻唤她一声,摩挲着她的耳鬓,道: “别这样折磨我了好吗。” 林晓道: “霍青山,是你在折磨我。” …… 如此足足搬了五天,长安王府才尘埃落定,里面还有各色东西需要慢慢的收拾,那就专人自己打点去了。 只是霍青山这么一搬,公主府就清冷下去了。尤其长荣院,本来公主府的中心所在,现在所有的繁荣都挪到了蓝柏处。 清河现在因为膝下寂寞,时不时就让蓝宛蓝恕蓝悫过来陪她说说话,蓝柏也让他们常去陪清河。 这一次霍青山不止自己去看的清河,还带上了林晓,他知道没有自己的陪同清河是不愿意见林晓的。 霍青山这一次只想跟清河说一件事,清河一直想为霍青山的前程做打算,可是事实证明霍青山不需要靠婚姻为他带来什么。他只需要一个心意相通,真心相爱的人陪伴。 林晓只想表达自己的歉意,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深深伤害到了清河。 至于清河原不原谅,林晓只要道歉了就好。 清河也是被霍青山的坚决态度给折腾得死心了,加之一切已成定局,她就不说什么了,最 后只道: “只是希望你有个贤内助。” 霍青山道: “林晓只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罢了。” 霍青山又道: “不信,现在你就能看着。” 林晓闻言瞪大了双眼注视着霍青山,心想,看着?看啥? 哦,让她帮忙算账本。 林晓笑了一下,账本她是真的能看看。她本来打理学堂就牵扯到很多账目问题,还有酒楼书店,所以很多账目她真的可以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公主府的账目有挺多问题的,很多开支都虚大到几倍乃至十倍了,还有人员繁杂等等问题。 林晓忍不住心虚地看一眼霍青山,再看看清河,又看看霍青山,试图用眼神表达她的心意: “就你娘这个管家本领,怪不得要给你找个贤内助。” 林晓道: “开支太多了,这样算田庄地租根本支撑不了这个生活。” 公主府只怕已经后手不济了。 一想到这点林晓就有一种悲凉之意,清河也淡淡的紧张问: “果然这样?” 林晓点头: “账面看起来没事,内里亏空很大。” 她又想起之前给公主府做粗活的两户人家,他们是没签卖身契的,而且以林晓之前对公主府的了解, 所有事务都是府里的人自己做。 所以很可能是府里的人自己吃了这个粗活的月银然后承包出去。 俗称,中间商。 林晓想起一件事,又劝清河有空清查一下库房。 见林晓话里有话,霍青山让她直言不讳。 林晓道: “之前我去买金镯子的时候,有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凤簪,不像寻常物件,倒是能和公主头上的这根成一对。” 林晓想,很可能是之前清河送给乐师的,但是转念一想,凤簪这玩意给了也戴不了,如果是情趣又怎么会到了首饰铺里去。 清河闻言大惊失色,立马让人去查库房,林晓把账本合上表示有空还是请外头的账房再仔细算一算。 她告退,出了长荣院发觉脸已经红透了,却是紧张的。 到了十月份,小阳春的日子里霍青山的乔迁宴开席了,同时也算做他长女的满月酒,因此有几位女眷来祝贺。 卫萄现在怀孕三月胎像满了,就陪林晓一块来了,她看到林晓的样子,笑道: “感觉姐姐这段时间开心了些。” 林晓道: “我之前很不开心吗。” 卫萄道: “感觉六月份开始,姐姐就时常不开心了。” 六月份……林晓扯着嘴角一笑。 第六百四十一章 霍青山 林晓带卫萄去了昭阳院,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院子,院如其名阳光通透,里头还立着一棵大玉兰树用白玉栏围得好好的。 她们的目的地是库房,昭阳院的库房好几间放得满满当当的,林晓怕伤到卫萄让她在外面坐着,让书颖从里面找一些布料簪环和镯子的。 卫萄道: “你要给那孩子见面礼。” 林晓应了一声,到了卫萄身边说道: “我听说她日子过得一般,刚生完孩子需要好好养着。” 卫萄几乎翻了个白眼,道: “她日子过得一般也不该是姐姐该操心的。” 乔氏生下了长女日子还过得一般证明霍青山不宠她,那就是霍青山的事,也是乔氏自己不争气,还要林晓拿银子贴补她,卫萄忍不住评价道: “姐姐你也太善心了。” 林晓不说什么,书颖拿出两匹绸来,都是粉色,林晓道再拿一匹红的,玉砚拿出的簪子镯子她还算满意。 卫萄看了那簪子,忽然哎了一声,让拿来她瞧瞧,道: “这簪子可是一对的?” 玉砚道: “是一对。” 卫萄问: “那怎么只一支了。” 玉砚道: “奴婢也不知,当时收拾东西就发现少了,本要审人,郎君道一 根簪子而已,算了。” 玉砚想着反正簪子残了,送给乔氏也算了了一件事。 卫萄和林晓交换一个眼神,林晓让她们再多拿点东西给李氏她们也送一些。 卫萄拉着林晓去了一旁道: “你这儿遭贼了。” 原来她的丫鬟前些日子跟她分享在一家首饰店里淘到了好东西,就是这么一根簪子,她现在认出来了。 林晓细看着根簪子,道: “你确定吗。” 卫萄道: “确定,我怕她买到假的拿来细看,这蜜蜂做得栩栩如生,衔接得又巧妙,我当时就觉得不是寻常东西。” 林晓拿了簪子看一眼还在忙碌的众人,心下疑窦丛生。 这些箱子平时都锁在库房里,平时能进出的就是揽月招星书颖吟花几个。霍青山的御下手段丫鬟哪有偷东西的胆子。而且这成对的簪子都是放一块的,偷怎么只偷一个?拿摆在外头的金银倒方便。 林晓又问是什么店铺,就在她住得巷子前头那条街上。 林晓过去看她们又拿了一些东西准备给人送去,书颖想着乔氏生子于是比别人多些。 林晓让她们检查一遍再送。 等到满月宴结束后,林晓送走卫萄等人也没有离开,而是到了暮朝堂和霍青山 静静地坐着。 他自顾自地说觉得昭阳院怎么样,有没有哪儿比较喜欢等等。 “霍青山。” 林晓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的。 说完这三个字林晓又低头不语了,霍青山坐她身边柔声问: “怎么了。” 林晓道: “女孩取名了吗。” 霍青山道: “还没想,你有没有什么好名字。” 林晓不假思索道: “叫锦吧,就是我们本来给女儿取的名字。” 林晓又道: “让她给我做女儿怎么样。” 霍青山看着林晓的眼睛,不假思索地点头道: “好。” 他觉得林晓现在怪怪的,可是只要林晓想要的,他都会答应。 林晓一笑: “霍青山,你不怕我抢走了乔妡的孩子后再抢夏霁的孩子,她们生一个孩子我要一个。不光这样,我还虐待她们,谁敢争宠我就欺负死她们。” 霍青山道: “你不会这样,但是你要这么做的话,我不会说什么。” 林晓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伤感到她想落泪。 “霍青山。” 林晓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她伸出手将一样东西拍到他手上,起身到窗前看着屋外翠竹。 霍青山看着那蜜蜂采花的簪子,指腹刮着那 蜂翅,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何物。 林晓道: “你的计划失败在了书颖太细心和玉砚太爱整齐上。” 书颖细心地发现几双成对的簪子少了一根,玉砚为了整齐把它们取出来要赏人。 林晓道: “我那天看到的凤簪不是公主的,是她给我的聘礼,你将其中的特别的几对取出放到我家附近的首饰铺,目的是让我买镯子时发现。你派人监视我,我在哪家店买东西你就让丫鬟给公主戴哪根簪子好叫我发现。” “对吗。” 林晓回身看着霍青山,他起身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晓走到霍青山身边,两个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霍青山道: “对不起。” 林晓道: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霍青山道: “我以前答应过你,不再骗你刻意隐瞒你。” 林晓道: “你也是为了解开你母亲的心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就知道公主府有亏空,但是让我来看。你执意要把公主给的聘礼全都搬过来,是为了让我在发现亏空后主动拿钱补上,让公主高兴对吧。” 霍青山点头,像摔碎花瓶被发现的孩子。 林晓道: “你用心了,不过我跟她道歉是因为我 那天说话冲了点,不是为了让她认可我这个儿媳妇。” 霍青山看着林晓,林晓道: “我一直坚信,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彼此感情深刻,思想融合,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就足够了。” 林晓垂眸道: “其实你早就做到了。” 林晓道: “其实是我的问题。” 非要在古代寻求一个对自己一心一力忠贞不二的人,尤其在对方身份不菲的情况下。 霍青山道: “不,你没有问题,林晓……” 林晓道: “青山,听我说。” 可是林晓说了这五个字后又是低头一笑,再看霍青山时眼睛里也带了淡淡笑意,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一个自由出入这王府的牌子吗。” 霍青山听了林晓的话慢慢地浮起了一个笑容来,林晓道: “但愿你不会因为我进出得太过频繁而生气。” 霍青山道: “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于是霍青山就单独为林晓打造了一块金牌,金牌铸成的那天林晓给那个女孩取名为绵,但并没有将这个孩子抱来养——她做不出来这种迫使母女分离的事。 林晓阻止了霍青山给她请封王妃的行为,她只想以和霍青山相爱的身份与他相处。 第六百四十二章 大结局上 又是花灯满城的一天,这是上元时节的朝凤城,其中最瞩目的莫过于那只展翅高飞的五彩大凤凰,身后跟随着无数鸾鸟灯笼,真应对了那句百鸟朝凤。 林晓左瞅瞅右瞧瞧,那些花灯都没有看上眼的,倒是有小孩子拿橘子和蜡烛头做得小灯笼她觉得很有意思,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霍青山见状买了一个漂亮的花灯去问那孩子换了他的橘子灯来,笑着提到林晓眼前,溜溜地哄她。 林晓把灯接过来道: “小时候我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过中秋和元宵时我爸就会给我做一个柚子灯玩。” 好美好的回忆。 不然怎么说好景不长呢。 霍青山牵着她的手在街上走,迎面而来的或者擦肩而过的人看到他们这般配模样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倍加赞叹。 直将这条街走了一遍林晓也还没逛够,两个人玩到了子时才兴趣阑珊,路上霍青山还道府里包了牛肉馅的饺子,要不要去吃点。 林晓点点头,可是到了王府却顾不上吃什么饺子,门口奴仆已经是望眼欲穿了,见霍青山下车都迎上来道夏夫人胎动半宿了,眼看就要生了。 霍青山道: “稳婆和御医呢。” 稳婆 是早就待命了的,御医也请来了,可是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何况夏霁弱质纤纤的。 林晓松开霍青山的手道: “你去看看她吧。” 霍青山看着林晓,她道: “我陪你去?” 霍青山道: “好。” 林晓欲言又止,和他一起去了夏霁的嘉辰院,里面只听稳婆说什么用力呼吸等等,夏霁的声音弱不可闻。 霍青山问了一下夏霁的状况,酉末的时候就开始胎动了,如今还没生下来。 林晓估算了一下,算六点胎动现在是五个小时,对于头胎的产妇这个时间不算久。 于是问可有给她吃点东西,她们回道夏氏吃不下什么,林晓让送点牛奶和肉糜补充体力。 她本想进去看看夏霁,又害怕给她压力,书颖揽月端来饺子汤圆和一些糕点,可是林晓现在也紧张得没胃口了。 霍青山反过来宽慰她稳婆御医都是有经验的人,夏霁也一直按照她的方法调养,不会有事的。 林晓也自嘲一笑,心想真是皇帝不急她来急。 鸡鸣过后是寅时了,林晓霍青山一夜未眠,直到天边远远地出现了一丝鱼肚白,产房来传来几声笑声,稳婆过来报喜祝贺霍青 山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她们把擦干净的孩子抱来给霍青山看,应了上元节这个好日子,这孩子长得真像个白嫩嫩圆滚滚的汤圆。 孩子很快又被抱下去,霍青山让林晓去睡会。 她起身道: “那我回去了。” 又让书颖玉砚帮她拿点东西送夏霁,也不顾霍青山的挽留径直走了。 霍青山喜得长子,许多人都送来贺铁,清河的病也一下子好了乘车过来看望夏霁,还带来了人参鹿茸驼峰等许多好东西。 霍青山想清河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公主府亏空那么多,被填补上不过几个月就又开始大手大脚的花费了。 清河又拿出一个长命锁笑道: “这是从前青山戴得,现在给他了。” 夏霁给孩子佩上,笑道只望孩子长大不辜负公主的厚望。 等到百日宴那天,霍青山给这个孩子取名为“绪”,一指丝的开头,即事物的开端,是霍青山长子的意思。同时也有事业的意思,可见霍青山也对这个孩子觊觎了厚望。 三年后 一辆马车到了宫门外,立马有侍卫和太监过来迎接一个穿着长靴的半大男子下来,口中道给三皇子请安。 霍溢回头对马车上的人 道: “多谢老师送弟子一程。” 林晓笑道: “快回去吧,天冷别在外面吹风。” 霍溢便跟着人回宫了,如今他十三岁,脱去了原先脸上的肥润后母亲那优良的基因就显像出来几分功力,再加上林晓不厌其烦地教导,也更加安稳了,裹着这貂裘竟然把脸蛋衬托得更加秀气起来。 林晓本要打道回府,可是马车在宫门外的路一绕,她便透过帘子看见霍青山出来乘轿了。 她一去兰州几个月,回来就听说艾氏又怀孕了,她不由一边感慨艾氏挺能生的一边放下帘子。 结果马车走了没多久就有人气喘吁吁地追过来道霍右相请她但府上一聚。 林晓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过了而立之年的霍青山身上越发多了一分雍容之风,并且让人羡慕嫉妒恨得是他一点也没老,就是气势更加含蓄而强大了。 林晓过生日的时候还想这是自己三十岁后的第一个生日,她都已经活过了现代的年纪,这在古代已经是祖母级别的人物了。 霍青山脱下白狐衣,书颖过来接了林晓的衣服,他嘴角轻动,笑道: “兰州好玩吗。” 林晓点头,道: “没有追兵的时候逛得 就是舒服。” 霍青山哈哈一笑: “我在皇上那儿看到兰州官员写得奏折了,你和溢儿破获了逆贼余党的案子,皇帝非常高兴。” 林晓淡淡道: “主要是溢儿的功劳。要不是他去打猎还发现不了那伙贼人的踪迹。” 其实就是当初石平在兰州一带留下的余孽,叛贼总是不甘心一次性伏法的。 霍青山问霍溢如今学习得怎么样,林晓道: “还不错。” 霍青山又问莫忘表现得怎么样。 林晓笑道: “很好,武功很好学问很好,十三岁有这个样子,特别好。溢儿见他两同岁,莫忘这么优秀也一心要做得更好呢。” 林晓想不知道霍青山的亲儿子将来能不能有莫忘这么好。 霍青山道: “那他过得好不好。” 林晓看着霍青山,一下子明白他口中说得那个“他”是谁。 北朔王。 今年是额白的六十大寿。 林晓去看了他,她的那身貂裘也是额白送得。 林晓道: “挺好的,身子骨还很硬朗。” 霍青山道: “我知道,我收到了北朔和蒙兀的战报。” 北朔去年就在筹备攻打蒙兀了,他说这样北朔的领土才算完整。 第六百四十三章 大结局下 霍青山道: “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是一身新衣服,看规格是入宫赴宴穿得。 霍青山道: “你在兰州几次立下大功,又将三皇子教导得这么好,圣上必定要召你入宫的。” 那就不能穿得太简单。 林晓道: “谢谢。” 霍青山道: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霍青山道: “陪我走走好吗。” 林晓点头,两个人披上衣服开始逛王府了。 虽然王府盖成已经四年多了,可是林晓从来没有好好的完整逛过一遍园子。因为她第一次和霍青山在王府散步的时候,逛着逛着就冒出来一个乳娘抱着孩子。 那是还在吃奶的绵儿,现在这府里除了她和霍绪,还有霍绮霍绍霍练霍绚霍纹。 霍绮霍绚都是艾玉儿的女儿,她前年还得了一个儿子可惜没能养大。当时林晓还跟霍青山科普了一番女子怀孕后最好保养一段时间再怀孕,否则对身体损害大。 结果霍青山不知道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还是压根不在乎艾玉儿的死活,去年艾玉儿就很快生了霍绚,然后还流产了一次,现在又怀孕了。 霍绍是李婠的儿子,霍练是孟媛的儿子,霍纹又是夏霁的女儿。 自霍青山纳妾起,五年七个孩子,中间还有夭折的一个流产的两个,林晓深深地明白自己有多拖累他开枝散叶,体谅了公主对她的恨意。 两个人说着有的没的的话,果然等到了皇帝的旨意宣召林晓后日入宫赴宴,嘉奖她破案和教导皇子之功。 霍青山在这里跟她提个醒,如今朝中大臣不断上奏劝皇帝早立太子,让她小心圈套。 林晓笑道: “这不是我该担心的吧。” 作为皇帝的巩固大臣,立太自信各种事他应该很有发言权才对。 林晓除了跟霍溢关系好,见过霍源几面外,剩下的皇子都不熟好吗。 霍青山笑道: “不过白提醒你一句而已。” 林晓心想你这是没话找话,然后觉察出霍青山的意思,道: “你会去这个宫宴吗。” 霍青山道: “大约会吧。” 林晓道: “要是你在,帮我挡着点如何。” 霍青山笑道: “好。” 不过后日的宴席没有林晓想得那么宏大,到场的大臣都是当年处理过石平案的等人,还有一二三三位皇子。 皇帝褒奖了一番林晓,说她实在是女中豪杰,兰州这么大这么险的案子竟然被她给破得干干净净, 为朝廷追回一笔损失还使得大凤幸免于战火之中。 林晓笑着谦虚,心想其实她是去给额白贺寿的时候通过他得知蒙兀和大凤的人有往来,再加上霍溢跟莫忘学习骑射,漫山遍野地狂跑,真让他们发现余党藏银子的地方。 所以这个案子其实跟她没啥关系。 皇帝问林晓要什么奖励,林晓笑道为国分忧不需要赏赐。 这场宫宴之后果然朝堂上立太子之言论更盛,其中主要人选就是大皇子霍源和二皇子霍淇,可是霍青山道皇帝正值壮年何须这么急立太子,皇帝就谁也没选。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多,霍青山又喜得一子一女,艾氏生得儿子邱氏生得女儿。林晓的学堂开得越大,里头的女孩子都大了,反过来留校教书还有去别的学堂教书的。 林晓集结了大家的力量贡献了数十名优秀的女教师,还带动了女性务工的风潮,如今朝凤城里各行各业都多了女子的身影。 并且这些女子都纷纷以林晓为荣,甚至在她的帮助下据理力争,争取来废除了女子主动和离要入罪的律法。 就这样到了永光二十八年,皇帝年过不惑,朝中又有立太子的言论。 霍青山依旧道皇帝立太子不着急等等 ,程磊等人也支持他的想法。 霍青山的想法别人不知道,程磊的理由很清楚,程蕊膝下有一子,程家自然要拥护他的。 于是有按捺不住的人下手了,在永光的盛夏里,六皇子因为游泳溺水伤及肺腑,高烧了几日后殇了。 程家自然不甘心他们手上最大的希望这么没了,势要追查出来一个究竟,他们求到了霍青山头上,让林晓借着进宫教导三皇子的机会帮忙查案。 林晓看程蕊伤心欲绝的样子就答应下来,请命开棺验尸发现了六皇子死因蹊跷,只是苦于不知道幕后真凶。 程家却放出假消息道林晓已经查到线索,霍青山也鼓动皇上抓到幕后主使后一定不能放过他。 在这样的重重逼迫下,大皇子竟然密聚了一些大臣,意图谋反。 朝凤的禁军在霍青山程磊手上,他自然佣不了多少兵的,于是他另求他法,于是下毒暗害皇帝栽赃嫁祸给二皇子,被蓝妘告发后还绑架了林晓卫萄威胁霍青山程磊。 霍源的奸计自然没得逞,霍青山只带了莫忘一人就强闯入府邸救下二人,随后捉拿逆贼的大军就赶来踏平了王府。 林晓看到霍青山身上的伤,再看他一脸的云淡风轻,想起来这 么多年,只要他在身边就一定会努力保护自己的点点滴滴,忍不住拥抱他一下在他脸庞亲了一口。 霍青山笑道: “没事了以后,以后都没事了。” 永光二十八年的夏末,大皇子谋逆被贬为庶人赐死,其王妃因为揭发有功,其子封爵可以安度晚年了。 霍青山程磊等人论功行赏,同年的八月初二,圣上降旨正式册封林晓为长安王妃。 同时皇上改了霍溢的玉牒将他的生母变更为无子的白淑媛,一月后降旨册封霍溢为太子。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几场大雪过后朝凤城迎来接二连三的晴朗天气。 霍青山于今日带林晓去山上赏腊梅。 这是霍青山第一次给林晓过生日的地方,二人并肩立于梅树下,林晓笑道: “这棵树又长大了一些,你给我画得那幅画还在吗。” 霍青山道: “当然在了。” 林晓闻言竟然有点遗憾,道: “我还想要是画不在了,你还能给我再画一幅呢。” 霍青山笑道: “这有什么,你随时想要我随时给你画。” 林晓笑道: “那我要是每年都想要呢。” 霍青山也笑着回答道: “那我就每年都给你画,只给你一个人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