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永恒之名》 第一章 一定是起床姿势不对 马尔斯星系第三行星卫星旁,此刻鬼鬼祟祟漂浮着一艘宇宙飞船。 它似乎正试图躲在第二卫星后面,因为第三行星近地轨道上,正漂浮着数架战舰,严格排查着一切试图靠近第三行星的飞行物。 “舰长,好像是亲王的搜查队。”大副在摇了半天摄像头以后,确定地说道。 “见鬼,那个红月十字标志我当然知道是他。”被称作船长的生物暴躁地回答道,下巴上无数条章鱼触手似的胡须心烦意乱地摇摆着:“他不是远征银闪星系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既然是他的搜查队,那么那些东西……” “不行!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淘来那些东西,如果拍个好价格,那可是要什么有什么!” 大副当然知道这件事,对宇宙猎人来说,短暂的畅快享乐和一辈子的繁忙奔波相比,显然是前者更有诱惑力,哪怕要付出后者十倍以上的代价。 然而不等他们后撤躲掉搜查队,一艘更为巨大的宇宙战舰便挡住了他们所有退路。 事实证明,卡点面前,任何犹豫和自作聪明的小动作都会更快暴露自己。 这艘名为‘掠夺者’的小飞船很快被搜查队截获,并且带到了身为搜查队最高指挥,船长口中的‘亲王’克里昂冯莱特维斯所在战舰中。 一整座飞船停靠在战舰仓库里,经过彻底扫描,这艘飞船里的所有东西都被详细拆分成一项项名录,除了一个很小的卵形生存舱的内容物。 做好了一切防护工作的一行人将那枚生存舱抬入负压实验室,经由外部机械操控,剖开了那枚‘卵’。 所有人的肾上腺素都升高到一个临界值,只要一有不对,马上可以进入战斗状态。 人类陆秋醒来时,见到的就是隔着玻璃的这一堆红眼。 她从沉眠中被唤醒,头疼得想要裂开一样,花了些时间头晕眼花地坐起来,看到这一幕以后,又默默躺了回去。 一定是她起床的姿势不对。 两边都安静了片刻。 她大概睡了太久,那被劈了似的头疼虽然没有持续,但即使闭着眼也难以再度进入睡眠,她又爬起来看了看。 还是陌生的地方,还是一堆虎视眈眈的红眼。 不是哭或者生气时充满血丝的那种红,而是大雾中的红绿灯亮起时的那种发光的红。 红是血液的颜色,所以对于人类来说,这意味着警告、危险,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是——远离。 陆秋扫了一眼自己所在的空间。 光源来自于嵌入墙体内壁的灯光,除了透明玻璃的那一面,五面环绕的都是有着某种金属光泽的灰白色墙壁,屋内除了自己身处的仪器,没有别的任何物体。 其中一壁上有门框似的存在。 就是关闭得严丝合缝。 她不太恰当地觉得这地方像个牢笼。 在地球人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其实外面那群‘红眼病’之间也起了一些小骚动。 “怎么会这样……” “莉莉丝大人?不,不可能。” “伊娃,通知亲王殿下。”其中为首那个倒是比其他人冷静,将手放在控制台上的面板,按下一个按钮说道:“同时对目标体进行分析,看看这到底是不是银闪帝国的一份‘礼物’。” 被一堆红点盯着实在令人毛骨悚然,陆秋爬出身下的仪器,缩到放置仪器的台子后面去了。 除了名字性别,她实在想不起其他关于自己的过往。 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闪烁明灭,却始终无法确切捕获哪一幅。 从些画面中分析,她应该是个普通高中生小市民,每天按部就班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要烦恼无非是下次考试怎么多考两分,哄老爸老妈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 连进入社会考虑就业都是太遥远的事。 怎么一觉起来,人类已经进入星际时代了? 这就算了,怎么她好好的就被抓了? 外面那群生物的表现让她觉得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好像不在同一个生态位上啊! 看看她这小胳膊小腿,她现在还是全须全尾都要感谢老天爷。 正在她抱着脑袋胡思乱想的时候,屋里闪过几道蓝绿色的光芒。 陆秋猛然惊觉,看向疑似门的方向。 并没有开。 然后她才从自己躲藏的东西后面探出个脑袋看向那群红眼病。 他们好像比刚才离她远了些,不过是因为现在有另一个人站在透明玻璃墙后面。 那人身高大搞接近一米九,一身类似德棍党卫军制服的银边黑色双排扣长风衣,腰带的位置显示出了对方优越的身材比例,一头银白色短发,皮肤也不比他头发有温度多少,但是眼睛,是令人欣慰的湖蓝色。 看着非常拟人。 他静静站在玻璃窗前,并没有显示出任何攻击性。 陆秋随着打量的目光上移,最终和他视线相对。 好像他已经为此刻等了一些时间。 “听得到我说话么。” 两人大眼对小眼,那人转头示意了什么,然后她耳中就传来一道冰冷的人声。 姑且称作人声。 对方的话语听起来很像英语,仔细辨认,似乎并非英语,但不知为何,她却大概听得明白。 陆秋依旧谨慎地微微点头,顺便开始扫视附近有什么能作为武器的东西。 “名字。” “陆秋。”她用纯中文回答道。 “物种。” “人类,额huanbeg?”她心下一沉,能问出这个问题,对方应该,确实不是人类。 听到这个答案,外面好像起了一些小骚动,然而白发男人只是清了清嗓子,他们就安静了下来。 “出生日期。” 他好像换成了更标准的英语口语。 “我记不得了。”她在脑海里疯狂搜索,没道理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日都会忘记,她甚至能想起切生日蛋糕的画面,但具体时间就是…… “四月二十一。”她想了许久,这个数字才勉强浮现在脑海里。 “年龄。” “十七?”这她也不太确定,她只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高中生,在十六和十八之前选择了中间数。 “站起来。” 问了半天,对方总算不再查户口,但这命令似的话语陆秋并没有马上遵从。 一直是她被诘问,而她并没有从这对话中得到太多信息——除了对方应该不是人。身为弱小人类的谨慎也不允许她太多离开遮挡物,甚至又往下缩了一些。 两相对峙,两边又陷入了沉默。 滴—— 一声轻响打破了尴尬的空气。 “初步测定,该生物不含有致命病毒,但依旧建议谨慎接触。”一个机械女声说道。 玻璃前的白发男人原本站得树一样笔直,听到这个报告,衣摆一晃,离开陆秋的视线范围。 第二章 老古董竟是我自己 她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 不含致命病毒啥意思?食材质量检测? 还有他们是什么时候进行的检测,她不会是睡着时被剖开过吧? 虽然没觉得哪痛,但她还是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 刚才她还没注意,自己竟然穿的一条白裙,宽吊带荷叶边装饰,款式似乎是条睡裙,就像她睡着时被打包塞到那个装置里的。 脖子上还有一个没什么特点的吊坠,此外身上再没什么别的可以说明身份的东西了。 哧的一声,和墙壁地板一个材质的门震了一下,朝侧边划开,屋里涌入了一些不太一样的空气,门框就像画框一样,框着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白发男人。 她警惕心骤然提高,赶忙调整了姿势,但四周毫无遮挡,也没有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 对方走进房间,门在他身后又合了起来。 那个身高外观真的很有压迫感,她觉得自己心跳呼吸骤然变快。 也许,也有因为荷尔蒙的变快。 虽然这个时候想这些很不合适,但他真的很像等身bjd,即使是建模也很难做出的凌厉脸型,眉骨和鼻梁仿佛是上帝造物,包括湖蓝色无机制一般的眼睛,让他虽然不是红眼,但比外面那一群看着更不像人。 然而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攻击性行为,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 打量,或是审视。 他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迷茫,但也仅仅是一瞬。 “你是什么人。” 继续这样对视也没什么意思,陆秋犹豫着,反客为主问出自己的问题:“这是哪,你们抓我要做什么。” 对方湖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随后泛起一丝涟漪。 “人类……很久没听过这种说法了。”他把步伐和一切举动的幅度都控制得很小,像是怕惊吓到陆秋:“我是克里昂冯莱特维斯,这里是马尔斯联合第二帝国审判者号战舰。你的生存舱被宇宙猎人劫掠,又被审判者号截获。” 即使再慢,他现在也走到陆秋面前,半跪下身,伸出手。 离得近了就能看得更清楚。 除了放大的美貌,还有开口时隐隐约约那对过于锋利细长的犬齿,显示出他的非人之处。 这让陆秋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些影视作品。 《诺斯费拉图》、《惊情四百年》什么的。 为了证实这种想法,又或者是被那双湖蓝色的眼睛蛊惑,她搭上对方伸出来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皮肤说不上冰冷,但依旧是比她体温低,脉搏沉缓微弱。 这有些超过的举动似乎让克里昂反而不太适应,他往后微微缩了一下,但考虑到现在两人各方面的差距,还是镇定地伸着手让她探寻。 “借问一下,贵方的口粮是不是一种红色的液体。”陆秋把脉一样扣着他的手腕,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克里昂听到这话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血液?通常不喝那个。” 好的,她现在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就像是落到一群饥肠辘辘人面前的鲜嫩多汁小笼包。 陆秋估量了一下双方的战力,她两条胳膊加在一起未必有人一条胳膊粗。 体型也差了不少。 还是i小笼包。 大概是看出她的忐忑,克里昂不动声色收回手:“古帝国公民在第二帝国也能享有基本人权,在成年后可自主选择进化为红血族,或是保持短生者身份。” “如果你们不打算吃我的话,能不能从头给我解释一下。”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陆秋判断出自己好像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于是提出一个简单的要求。 见对方不语,她补充道:“我对自己的过去毫无记忆,什么古帝国第二帝国什么红血族短生者,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天灾之前的居民吗?” “额,这个天灾也没听说过。”虽然勉强听得懂对方的话,但理解不了,直到现在还有点鸡同鸭讲。 “我是中国人,对,中国人。”她在脑海里搜到一个相对确切的信息说道:“你是说那些地震洪水吗?” “中国。”克里昂似乎对这词语有些难以置信:“他们真是找到一个老古董。” 老古董:…… 这称呼对妙龄(自认)少女来说相当冒犯,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他便转身朝门的方向走去:“派一个……幼教,不对,医疗兵来,那伙人重审。” 门咔一下打开,又咔一下关上,这件屋子就再度只剩了陆秋。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如果对方口中的古帝国就是地球的话,难以想象至今过去了多少年。 而她又是什么情况什么时间被放在这个装置里,被他们拿到手。 她小心观察着玻璃墙,那些红眼病——或许是克里昂口中的红血族,在他离开后也跟着走了不少,留下的几个人眼睛已经没了一开始大灯似的亮光,但依旧好奇地观察着她。 她很有种动物园笼子里珍奇动物的感觉。 两边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另一个人来到玻璃前。 那看上去是个女人,骨架很大,头发和眼睛都是棕褐色,眼眶里夹着个镜片。她先问了一下守的人,这才看向玻璃后面。 没看错的话陆秋觉得她眼角抽了抽。 大概是因为她又蹲下躲在装置后面,只露出眼睛以上。 “这位……” “陆秋。” “秋。”她低头翻了几页书:“我叫罗温,在审判者号归途期间担任你的教导员。” 自我介绍完以后,她就开始疯狂低头翻找着什么。 陆秋能隐约从没关严实的麦克风里听到她抱怨的声音。 “见鬼为什么是我,古帝国公民,天灾前逃逸者什么的,和我们是两个物种吧,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把她剖开来看看生理构造吗?或许还能找到……” “罗温,传声筒没关。”一个之前就在的看守小心提醒道。 再抬头,玻璃后面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一切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罗温:…… 她关了传声器,思考了片刻,再次打开时,用一种非常机械化的声音说道:“古帝国与第一帝国从2024天灾降临开始划分。” 第三章 地球又双叒毁灭了 她好像完全不再打算解释之前提到想解剖了陆秋的想法。 而且她的开场白确实也非常成功地吸引了陆秋所有注意力。 2024? 从罗温棒读似的讲述中,她大概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一句话就是天灾了,地球要毁灭了,人类进化了,搬家了。 搬的这个新家,就是现在所谓马尔斯星系的第二帝国。 即使从天灾之前最近的时间点来算,她也大概睡了两千多年。 宏观讲完那一段历史,罗温抬起头:“天灾前后有无数古帝国公民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使用小型救生仓进入宇宙,一般称之为逃逸者。” 她指了指陆秋面前的装置:“但在天灾之前的……你也许是第一个。” “各种原因是指?” “污染带来的绝症,末世论下的孤注一掷,也许还有什么行为艺术或者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她好像被自己逗笑了,短促地笑了两声。 不过最让陆秋在意的是人类的进化。 按照她的说法,现在的所谓红血族,前身就是人类。 别说人类之前已经几千年没演化过,在天灾后几百年内就能进化成吸血鬼这么抽象的吗? 而且克里昂说她也可以选择成为红血族,这进化甚至是可控且短时间内进行的。 这能称为进化? 更像是吸血鬼相关文学创作所谓的‘转变’。 “克里昂说我可以自己选择变成红血族或者保持短生者,可以介绍一下二者吗?” 虽然短生者这名字一听就能猜出个大概,但也要仔细了解过才好选择。 如果吸血鬼还是怕洋葱大蒜十字架,阳光一晒就死,只能喝流体,这样的长生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克里昂?你最好别这么叫殿下……”罗温顿了顿,又就开始给她解释她的问题:“所谓短生者,就是当年天灾后受到污染的一代,基因污染,最为人可观测的部分是,端粒缩短,也就是寿命变短。”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天灾到底是什么,但听起来似乎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些洪水或者地震,能污染到基因的,大概是放射性物质,那么不是核战就是太空灾难。 “好处是,大概是,可以正常生活繁衍。” 罗温的声音似乎有些惆怅,说完后沉默了片刻,才开始介绍红血族:“红血族则是相反,拥有较长的寿命和更强的生命力,只是对紫外线和一些金属元素比较敏感,对能量的摄入也相对挑剔。” 那不就是人和吸血鬼吗! “所谓寿命缩短,到底是多短?” “乐观估计新历三十年,对比旧历的话,大概三十五六吧。” 心中还默默吐槽的陆秋听了这话,被震了一下,头疼好像加剧了。 只能活到三十五六,那不是意味着自己现在已经是中年? 二十世纪以来因为医疗条件进步和生活质量的提高,人的寿命应该是越来越长的,就是八九十,甚至百岁老人也大有人在,三十来岁绝对能算是英年早逝的。 而且乐观估计三十五六,不乐观就更短了。 大脑几乎瞬间就有了偏向。 “红血族还有什么缺点吗……”她探出脸,再次看向罗温。 对方看到她的瞬间便愣住了。 她推了推单片眼镜,将脑袋更靠近玻璃观测窗,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这……” 见陆秋又露出警惕又疑惑的表情,罗温才回过神,迅速掩盖了自己的失态。 “没关系,你用不着现在选择,在回到首都塞勒斯之前你都可以仔细考虑。” 或许也不用她自己考虑。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做。” 陆秋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罗温打断。 她离开了,留下她和应该是守卫的两名红眼病——现在应该叫红血族。 虽然红血族听上去也有很多问题,但至少不会让她活个十来年就死了,她睡着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温说的逃逸者,她到底属于哪种? 过去,甚至关于自己的事她忘记了大半,她头总是疼,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疾病? 那她更应该选红血族了。 毕竟罗温也说红血族有更强的生命力。 陆秋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青蓝色血管,陷入沉思。 罗温不知道多久回来的,她似乎得到了什么许可,这次是直接搬了一堆仪器来到屋中,近了看她就能看到犬齿和苍白的肤色。 文学作品中的生物骤然来到身边,陆秋多少有些好奇。 “你也是红血族?我听克里昂说你们不喝血,那你们现在喝什么呢?” 罗温正往她手上绑那些仪器,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合成营养剂,红血族味觉丧失了许多,没必要在吃的东西上花费太多心思。” “天灾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记载已经失落了很多。”罗温起码一米八,但手上动作很快,已经将那些仪器安置好:“只有圣血族还有一些资料,不过也是机密。” “还有圣血族?”陆秋吃惊道。 “当然,你不是见过亲王大人了。”罗温拨弄着仪器,似乎是在测定她的心率血压之类的东西。 “亲王,你说克里昂吗?” 这个疑问得到了对方的肯定。 陆秋回忆着那人的模样,说不上有什么不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他眼睛不红,但现在看他们红眼也不是常态,她还以为他和别人一样是红血族。 “圣血族也是人类进化而来,只是他们有更长的寿命、生命力、战斗力。”罗温主动解释道。 “那我……” “别想了,天生的。” “哦。” 她把器械一个个测试过去,又收集了些陆秋的血液和毛发,才心满意足结束了这次检查采样。 “那个,既然我也有公民权,能不能给我单独的房间。”陆秋见她要走,提出一个小要求。 这间监牢似的屋子实在让她不快,而且随时随地都能被别人观察。 “嗯,应该可以吧。”她拿出仪器,拨通了一个号码,把陆秋的要求向某人汇报。 “允许。”对面的回复声音如同机械发出,虽然没说两句话,但克里昂那低沉平缓,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很有特点,辨认起来非常简单。 他说了一串编号,让罗温带她过去。 “那来吧,离回塞勒斯还有一段时间呢。” 第四章 欢迎来到残酷未来 拥有了自己的小房间的陆秋也很快拥有了自己的第一顿饭。 然后她瞬间动摇了转变为红血族的意愿。 这营养剂是人吃的? 开发这玩意的人是寻思着报复社会吗? 吃这种东西活几百年确定不是新的酷刑? 看见她扭曲的脸,罗温不仅露出好奇的神情:“有那么难喝吗?听说军供的口味算是老少皆宜了。” 陆秋露出一副看可怜人的样子,很想说她以前吃过哪怕路边摊都比这玩意强一百倍。 大概是睡得太久,她已经对那些小吃没什么印象了,倒是嘴里有种带着发酵酸味的感觉,会让她想起某种很难吃的面包。 “说不上来。”最后,她还是没有发表什么过激言论。 “不过一瓶够撑二到三天,又不用天天喝,无所谓吧。”罗温喝下自己的一瓶,张嘴的时候可以无比直观地看到她的犬齿。 “这样的利齿难道不应该猎食别的生物么,竟然只能吃流食。”陆秋看着那锋利的牙齿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当然是犯法的。”罗温咽下一口营养液,无意识用舌头舔了舔犬齿。 虽然看着年纪相差不远,她毕竟是千年前的存在,即使寿命变长了不少,两千年也是连圣血族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罗温偶尔会有自己在和一件珍贵古董交谈的感觉,但偶尔又能很奇妙地接上她的脑回路。 “捕食短生者一但被捕获就是死刑,想都不要想。”看着陆秋若有所思的脸,她严肃地说道。 “我可没问这个。”陆秋耸肩:“所以一开始还是可以的?” 面对这个祖宗级的好奇宝宝,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战时,存活繁衍是每个物种的首要任务,但短生者毕竟与我们不是完全不共通的两个物种,红血族由短生者进化而来,与他们敌对,对帝国没有好处。” 这对陆秋来说是很新奇的关系,毕竟她那个时代,人类是地球上食物链的顶级存在,别的物种再如何相似相近,也不可能在有生之年里跨越科属,变成人类。 她又问了许多关于第二帝国的事,直把罗温问到词穷。 “如果你决定成为红血族,这些以后都能在帝国大学学到。”门外有什么东西响了一声,她站起来,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最后一个问题。”陆秋赶忙问道:“审判者号有哪能看到外面吗?” “舷窗的话,舰桥上就有。不过现在已经到了昼夜交替的时候,你也还是以后再说吧。” 门关上后,陆秋坐在床上,从衣服后拉出一条项链。 生存舱里除了她什么都没有,这是她这条小睡裙之外唯一的东西。 吊坠非常立体,应该可以打开。 她抠了半天打开,吊坠贝壳一样张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这照片也许以前是彩色的,但现在只是发白泛黄,照片上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她,另一个是个深色头发的男人,脸却不知道为什么褪色严重,模糊到几乎看不清五官。 因为大小有限,所以裁剪得只剩两个人脑袋到胸口一小片,他们衣服是一样的,立领收束挺括,领口的装饰看上去是什么标志,应该是制服。 照片上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冷冰冰的好像不怎么开心。 陆秋看了许久,脑海中对这人和衣服也没有丝毫记忆。 同学?朋友?亲人? 可不管是哪种,如果那些红血族没说错的话,那也应该是两千年前的人了。 她合上吊坠,躺在床上。 刚才一声响过以后,屋里的亮度降了一些,那应该是就寝铃。 不管过了多久,怎么进化,人类——红血族依旧要为了大脑进行时间过长的睡眠,也不知道是缺点还是优点。 但对她时不时的头疼和目眩还是有很大的帮助。 第二日,罗温再次出现,她已经被指派为她的教导员了。 “我想去舰桥上看看外面可以吗?”没等罗温坐下给她照本宣科,陆秋就提出了这个要求。 虽然人证都在,但她依旧很难相信自己现在正置身于两千年后的太空中。 连身处外太空都没什么实感。 罗温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 因为舰桥是一艘船的控制室所在,虽然克里昂亲王殿下好心给她下定了“古帝国公民”的身份论断,但依旧不能完全排除她的敌意。 而且听说根据技术组昨天对她生存舱的拆解,发现那并不是天灾以前的技术产物,和她的自述对不上。 她说自己并没有记忆,到底是刻意隐瞒,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亲王殿下让她别打草惊蛇,继续和对方接触摸索。 说得简单,他怎么不自己来? 罗温灵光一闪,拨通了克里昂的通讯频道,将陆秋的要求报了上去。 对方沉默许久。 “我只是想看看外面,不会惹什么麻烦的。”陆秋意识到让自己一个外人在战舰控制室乱逛的要求好像有些过分,但她还是想看看外面:“我什么武器都没有,作为短生者应该是我怕你们吧。” 这话好像也没错。 “你适应新身份也太快了。”罗温吐槽道。 如果她的话是真的,在那样的年代有机会弄一艘生存舱把自己发射到太空的人,多半非富即贵,现在世界变成这样,即使离开的时候带着许多贵金属之类的财产,也未必能换到他们想要的。 反而过去的地位待遇全没了,常识不再管用,一个认识的人都没了,心理落差不是一般大。 发疯的得病的比比皆是。 这么淡定问东问西的真不常见。 “……带她过来吧。”克里昂那边似乎被她说动。 断了通讯,陆秋有些意外,这人还挺好说话的。 “还有能给我件外套吗。” 这裙子材质不错,但她又不是来度假的,而且这里的温度对她来说有点低了。 两人到达舰桥前的玄关时,陆秋已经穿上一身得体但不太合身的打杂舰员连体工服。 “你们平均身高都这么……吗?还是之后进化的?” “天生的,以前的人确实矮。” “啧。”作为千禧年后的一代她真的不算矮了,奈何人家跟她隔了两千来年,看她就像她看汉朝人。 在通报过后,舰桥的门打开了。 即使不是三百六十度全视角,窗外的场景也依旧给了陆秋巨大的震撼。 她不知道马尔斯星系在哪,目所能及的地方再也看不到那颗熟悉的,被白色云絮包围的蓝绿色球体。 马尔斯星系的恒星看着偏黄白一些,意味着这是一颗更年轻的恒星。 “真的不在了?” 罗温在她身侧,听到她有些怅惘的自语,这大概是她来这以后唯一表现出情绪动摇的时候。 控制台前的舰员们都各自忙着自己的,只有克里昂站在角落中,纵观着舰桥的一切,又或许是在看着那个暂时迷失在绚烂宇宙中的人。 第五章 天崩开局 到塞勒斯的时候,陆秋已经醒来了六个昼夜。 有赖于审判者号上每天准时守序的各种铃响,让她大概还有个时间概念。 第二帝国对逃逸者的收容自有一套程序,到了塞勒斯经过一些手续以后,她就能接受转变成为红血族了。 说不上开不开心,因为紧接而来的还有各种事。 接近塞勒斯的时候,克里昂代替罗温出现在她屋里。 他拿了一叠表格,指导她一个个填写。 虽然到了战舰飞船满天飞的年代,这种冗长的手续依旧是必要的,而且因为她是黑户,还要从头开始建档。 “物种这里,空出来。”克里昂一边指导她填公民身份申请表,一边说自己这边的要求:“到时也许需要你出庭指认。” 罗温稍微解释过一点事情的起因。 尽管剧情老套得堪比白雪公主,但她还是得感谢这场相遇。 如果那些所谓宇宙猎人没说谎的话,她的生存舱是他们从古帝国——地球,附近找到的,太阳系核心位置作为故土,已经被帝国列为禁区,非允许不得进入。他们现在的行为融合了盗墓,人口贩卖等多种罪行,宇宙猎人本来就是行走在灰暗地带的人群,为了目标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抓到没有证据,放出来又到处惹事。 如果能重判一次性解决当然最好。 “明白,明白。”克里昂对她也算仁至义尽,这点小事她当然会做的。 见她配合,克里昂点点头,捏了捏手上没有拿出的一叠文件,继续指导:“下一页,转变意愿表,如实填写就行,短生者成年是十五岁,到了的话,打钩……” “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手术费用吧?”他说太慢,陆秋自己翻了几页,第三页一长串数字着实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现在第二帝国的文字介于英语和拉丁文和世界语之间,她连蒙带猜,看得懂一部分。 “对,五万马瓦里,比普通短生者少一半。折合贵金属……” 陆秋抱着文件瞬间原地石化。 她哪来的钱。 她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就只有一条吊坠,那玩意看着不太像价值那么多钱的感觉。 到底是谁把她放到这里面的?好歹塞两根金条啊! 这两天她也跟罗温打听过帝国物价,没听错的话身为二等兵,审判者号医疗兵的罗温,一个月薪水也才五十马瓦里左右,而且还是在审判者出航有补贴的情况下。 就是按照这个数字来,一年十二月,不吃不喝全存钱,也要八十三年,不说短生者只能活三十多年吗?祖孙三代凑一个啊? 就算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短生者,熬到七老八十转变还有什么意义吗。何况她觉得自己这身体并不像健康长寿的模样。 怪不得红血族那么好还是有人没转变。 那是不想吗? 我不上清北是我不想吗? 看着她痴呆的表情,克里昂又把她手里的文件往后翻了两页:“没钱的话,也可以向帝国银行贷款,不过要担保人。” 这说了和不说有区别吗? 见她可怜巴巴看着自己,克里昂眼眸深沉,但还是摇摇头:“我不是你的亲属或者上司。” “那……你的船需要一个黑奴,不是,新船员吗。” 不管她以前是啥身份,总不能是个要饭的吧,怎么开局一毛钱也没有啊! “要不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稍微典个五万……”她不抱期望地把自己的项链取下来交过去。 要不然割半拉腰子凑凑? 那项链肉眼可见不算什么珍品,非要说的话可以算个古董,克里昂看她惨兮兮的样子,鬼使神差没有提出自己的方案,而是伸出手。 他拨弄了一下,也打开了挂坠。 低头抬头对比了一番以后,他问道:“旁边的人是谁?” “我也想问。”陆秋耸肩。 别说这男人,她连自己具体是谁都记不得,只能从脑海中的吉光片羽推断,而且越是想回忆起,记忆就越是稀碎。 就像醒来后想要抓住梦一样。 克里昂看了很久,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 “只是合金,即使是古董也不值钱。”他合手将项链扣上,就在她开口要作证费之前,又说:“但是我可以作为你的担保人,和监护人。这个作为抵押,暂时放在我这。” 成为帝国公民还有审查期,需要一个监护者,负责教导你熟悉第二帝国各项事务,没有人选的话国家会安排公共监护者。 当然公共监护者引导功能就差了很多。 一口气答应帮她担保又担任监护者,这也太好心了,陆秋反而犹豫起来。 她看向那个项链,重新估算它的价值。 但想来想去,都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她瞥了眼对方风衣上的银色纽扣,觉得他应该没有必要坑自己。 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先进化吧。 有了选择才能挑。 “这个是监护者选择申请。”克里昂此时才将手上捏了很久的文件递出:“在这签上名字,按手印。” 他看着陆秋接过文件,扫了一下大概就签上名字,心里突的跳了一下。 “非常感谢。”签好以后,陆秋又把文件交还给他。 对方只是淡然接过文件,指导她继续填表。 “初步检查结果显示,你大脑受过很重的损伤。”整理资料的时候克里昂说道:“医师给出的建议是进行病理解析,或是尽快转化。” “哦。”基本在她意料之中,她从醒来到现在,哪怕是吃过饭也会经常头疼头昏,而且努力想什么的时候脑子就会出现短暂的一片空白。大概就是因为患了脑部疾病,所以才会把她塞进生存舱,以期在未来能有机会救治吧:“所以还能变红血族吗?” “可以,但记忆也许永远得不到恢复。” “没关系。”她低着头,垂眼看克里昂握在手里的挂坠。 即使真能治好病,她之后还是得转化的。 而想起两千年前的记忆,对现在的她来说,似乎没什么帮助。 记起来又怎么样呢?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当时选择让她进入生存舱的人,应该也是想让她在未来好好活下去的吧。 第六章 你知道的,我从小离开了家 战舰落地在塞勒斯的时候,陆秋被带去了克里昂的庄园。 至于他自己,从让她签完那些文件以后就再没露过面。 下战舰的时候正是夜晚,除了之前给她那件连体工装,她还罩了一件披风。 站在舱门口,来自异星的晚风将她的斗篷吹得紧贴在身上,前不久似乎下过雨,空气中带着湿润的土腥味,目之所及只有军用港口充满冷肃感的设施。 真是奇怪,在时间和空间都如此遥远陌生的地方,她竟然有种久违的怀念感。 “走吧,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来了解这个世界呢。”罗温站在她身后说道。 虽然一开始只说是到塞勒斯为止担任她的教导员,但很明显,这位崭新的老古董需要的是更长时间的引导。 鉴于这段时间罗温对她接触最多,身为医学生也有足够的专业技术支持,而且出于某种原因,知道她的人越少越好。 在达成某方面的共识以后,罗温得以继续担任陆秋的教导员。 毕竟钱到位了什么都不是事。 克里昂的住处在塞勒斯郊区一处庄园,去的路上陆秋好奇宝宝一样一直在低空飞艇窗边看着,比起太空战舰,这飞艇观赏性强了许多。 一路都是陌生的风景,但又没有超脱认知那么惊骇,甚至可以从植被大致判断出这地方平均温度应该不高。 从进入庄园领空到降落,花费的时间让陆秋吃惊,这庄园的占地面积和国家级公园都有得一拼。 此间的主人早打过招呼,飞艇落在主体建筑前时,已经有人前来迎接了。 虽然已经是战舰满天跑的年代,但人的审美还是很稳定的,面前的女人一身改良版维多利亚风格的衣裙,不说话也让人明白她的身份。 甚至名字也是非常经典的玛格丽特。 交接过后,玛格丽特施然行礼:“有什么行李还请交给我们安排。” 陆秋的所有物全都在身上,罗温前不久才短差变长差,还没什么准备,两个人都摆摆手。 “那请随我来。” 宅子里的装饰接近于巴洛克风,繁复的枝形水晶灯,厚重的地毯窗帘,华丽的墙纸和油画,无不让陆秋产生一种错觉。 她不是睡了两千来年进入群星时代,而是穿越时空进入了一座古堡。 玛格丽特带着她们穿过主宅,从外廊去到后面移一栋建筑,右手边的花园种满了类似蔷薇的粉白色鲜花,正巧碰上花期,银辉下的花海翻涌荼蘼,仿佛真的能将人淹没。 夜风中若有若无的香气如同吉普赛女郎邀舞的裙摆,炫耀一般展示着自己的美丽。即使是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也不由让人心旷神怡。 “很美吧,格兰德庄园的莉莉安花海即使是夏宫的花园也比不过。”罗温明明也是第一次来,却用有些自豪的口吻朝她介绍着这里。 “美是美,这么大片地不种点啥菜可惜了。”陆秋叹了口气,好像真的有几分惋惜。 罗温虽然不太懂这感叹,但隐约从这句话中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虽然不是战舰那么重要的地方,但格兰德庄园是亲王殿下的私人领地,我劝你小心行事。” “我知道。”陆秋耸耸肩,满是无辜地看着她:“我还要依靠亲王殿下的担保贷款呢。” 她表现得可怜巴巴,完全看不出前两天在战舰上总是试图跑到舰桥的行为,被找到就是这幅模样。 “我只是想看看星空,你知道的,我从小离开了家。” 这样的行为要是任何其他人,估计早被当成间谍处置了。 但伟大的亲王殿下似乎与她达成了某种协议,允许了这种有些冒进的探索。 然后她想的时候就可以去舰桥,在那待上一整天,对目之所及的所有天体和战舰操作问东问西。 天知道罗温在帝国大学战舰基础操作课程中学到的知识还没这段时间跟着她在舰桥里了解到的多。 如果那不是战舰,只怕她都要上手实操了。 不过反正为此付出代价的人不是她。 “走吧,花海白天也能看。”罗温扫了眼陆秋的侧脸,她说这话也只是为了对得起自己拿这份薪水的良心,毕竟正如她所言,这里是亲王大人的私人领土,在这里的一切只需要让它的主人觉得没问题就好。 简单报告过本次远征的经过后,克里昂并没有着急离开元老院。 有些东西他很想确定一下。 图书馆的门厚重而精美,哪怕是用等离子炮轰击,也需要耗费不少的能量。 他低着头,在门锁上输入自己的身份代码,冗长的混合代码还没输完,他便转过身,看向试图悄无声息接近自己的人影。 “女王殿下,别来无恙。”挺括厚重的长风衣面料也没有阻止这礼仪的完美施展,他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半跪向自己的神明。 小心思被揭穿,第二帝国女王莉莉丝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完美笑脸:“亲爱的克里昂,见到你真是令人开心,不过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 “正式面见申请预计是在明日黄昏。” “不,我说的不是该死的觐见,我说的是你自己。”莉莉丝咬着下唇逼近了一步:“抬起头来。” 面前的珍珠白色的高跟鞋尖一尘不染,如同女王的荣耀和至高无上的权力。 克里昂机械一般抬起头,湖蓝色的眸子却依旧低垂:“这次出征并无胜果,臣无事需要报告给女王。” “真是少见,那你来图书馆又是想找到什么?” “一些银闪星系王国历史及对外作战记录。”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以便下次作战计划拟定。” 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但他已经习惯了。 “你真是个无聊的家伙。”莉莉丝轻哼一声,扫了眼没有输完的代码“不过快到你生日了是不是,我想想,下周五,一个宴会。” 仿佛预判到了克里昂的不接受,她马上补充道:“不准拒绝,这是女王的命令。” 等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消失后,克里昂起身,平静地输完身份代码,借走了他刚才提到的资料,便即刻离开。 不急,他还有很长的时间。 第七章 人类风评被害 没人把嗅觉和味觉的丧失当做残疾,对于现代人类,也不怎么需要用嗅觉和味觉判断一样物品是有害致命,还是能满足口腹之欲。 然而丧失嗅觉和味觉,对生活质量的影响是必然的。 陆秋躺在床上,闻着熏风带来的花香,脑子里反复安慰着自己。 她才喝过合成营养剂,装在精致的骨瓷餐盘里,搭配据说符合时宜的刺绣桌布和干花装饰。 这玩意含有的能量能让她在最大耗能下支持一天,多喝的话富余的能量甚至可以让她长胖。 她不饿。 不饿。 饿。 饿得发疯! 大概是战舰上没什么气味——那群船员虽然男性居多但感谢上帝,他们闻起来还能让人忍受——然而从闻到这破花开始,她浑身好像才真的被唤醒了一样,充满了人类最基础的欲望——吃。 陆秋一个轱辘爬起身,来到窗前。 她的房间正对着主楼,中庭的莉莉安花在她眼中泛滥成灾。 粉白的花海闻着有股甜蜜的气味,这是吸引能帮助它们传播花粉的小生物的味道。 然而此刻,却吸引了一个不属于这一小片生态系统的生物。 陆秋想起一种名为鲜花饼的食物,最常见的一种是用重办玫瑰做的,酥软分层的外皮包裹着甜蜜芬芳的花瓣馅料,美味无需多言。 可食用的花卉还有很多,黄花、茉莉、杜鹃……直接吃也许并不太美味,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比合成营养剂的味道应该强些。 所以…… “我可以解释。” 饥饿催使着陆秋从房里爬出来,然而刚辣手摧花摘下最近的一朵,尝试着啃了一小口,抬头就看到这些花的主人站在走廊上看着她。 人在饥饿的状态下能做出很多昏头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啃别人的绿化带。 月光,或者说反射了恒星的行星光芒下,克里昂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色,银色短发和苍白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像是冰雕一般,湖蓝色的眸子也如同寒冰冻成,看上去没有一丝温度,更遑论感情。 黑色双排扣长风衣如同之前见面时那样扣到脖子 陆秋心底莫名冒出一股寒气,甚至无意识地想着,这花开得那么繁茂,说不定用什么当的花泥。 “你说。” 对视良久,对方的开口并不让人感觉生命受到威胁。 “额,啊?”因为紧张的对峙,陆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语。 “你的解释。” “哦,这个,花朵的香味对生物是有吸引力的你知道吧。”她说能解释只是大脑宕机前的本能挣扎,真要解释其实只有一句话。 是我鼻子犯的罪。 因为饿到失了智所以去啃别人的绿化带算哪门子解释啊! “嗯,可以吸引到昆虫或是其他生物帮忙传粉。”对方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是生物,所以被这味道吸引也很正常吧……”陆秋越说越不自信,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然后再次相顾无言。 她似乎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茫然,似乎在重新对她进行判定。 总感觉人类风评被她害了。 个人行为,请勿上升群体。 “对不起,我有点饿,所以试试这花能不能吃,以后不会了。”在对方把她归为大型害虫之前,陆秋终于憋不住道歉。 “玛丽说你睡前用过200l营养剂,还觉得饿吗。” 克里昂说话的声音向来平稳冷淡,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她应该是吃饱的。 言下之意,是说她的理由并不合理。 这种感觉真的很难说清楚,她知道营养剂能维持她身体的一切活动运转,但身体更深的地方都在述说着不满足。 比起身体,更像她心里的饿。 然而对方并不是可以和她感同身受的生物。 “不,我很抱歉。”她看着手中的花,已经摘下的花朵没有办法再拼回去:“我会赔的,虽然现在还没钱,不过可以和住宿费和餐费之类的先记在账上,等我工作以后还你。” 道歉,爬回屋里,关窗,拉窗帘,一气呵成。 陆秋靠在窗户上,安抚着狂跳的心脏,生怕刚才多留一秒钟就会变成花泥或者被赶走。 窗帘被她拉得严丝合缝,所以她也看不到窗外的人站了很久。 “不用赔。”克里昂在战场上一向以速度闻名,然而此时此刻却像被人调慢的时钟一样,看着一切发生了才反应过来。 他只是想说他也还没吃过,还饿的话要不要一起吃。 没来的说出口的话就那么掉在花海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微风拂过时带起花叶摩挲的声音,就像是在嘲笑他的窃窃私语。 因为愧疚和尴尬,也许还有一部分水土不服,陆秋一晚上完全没睡好。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看见玛格丽特送来的一束莉莉安花和看起来分量很足的营养剂,昨晚的尴尬又重回心头。 “这分量,特种兵都喝不下吧。”罗温来的时候看到那一锅营养剂,啧舌道:“殿下怎么了,我给他说过剂量的。” “有点误会……”她啃人绿化带还被人当场撞见,这件事能成为她一辈子失眠焦虑的素材。 “昨天晚上你们又见过面了?在我离开以后?”罗温听这话,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能不能不说这个。”她尴尬癌真的要犯了。 “一个好消息。”罗温打开一个光屏,调出一堆资料,马上进入严肃模式:“我一个学长专门研究古生物学的,他很慷慨地分享了我人类的饲养指南报告。” 陆秋:…… “饲养,指南。你们拿人类做过实验?” “不,没有,法律上这是不被批准的。”罗温无辜地看着陆秋:“生物考古学给了我们许多发现,不过部分有待考证。” “要让我来?”陆秋指着自己。 “理论上来说是我。”罗温自豪地打开其中一个文件:“虽然不能解剖,但近距离观测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如果不是法律真的不允许,陆秋毫不怀疑这货把自己剖了的决心。 不过实操起来其实还好,就像一个社会学调查问卷,虽然比她以往做的任何一种稀奇古怪的测试问题都多。 “感谢您对生物考古学的大力支持。”罗温满意地保存文件,摘下单片眼镜:“考古什么的果然还是问古人比较方便。” “我不明白,这东西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嘛,还是有的。”她点开刚才同步的另一个文件:“这些是给亲王殿下的行为规范,也许能改善一些你的生活质量。” 第八章 第四类接触 罗温交报告的时候,陆秋也战战兢兢跟过去了。 她觉得还是更正式的再道一次歉比较好,虽然克里昂如果真想把她怎么样,罗温只会是帮手,救不了她一点,甚至也许会在事后得到她一点残渣满足地拿去做实验。 脑子里莫名出现狮子和鬣狗的形象。 越想越恶寒。 罗温并没有在意那些意义不明的打量,只是满怀兴奋地带着陆秋穿行过那片尴尬的中庭花海。 在恒星光芒的直接照耀下,成片的莉莉安花粉白之外似乎还有点点别的光芒,清纯之外又带了几分娇艳。 空中据说有一层滤光膜,可以过滤掉恒星光芒中对红血族有伤害的波长,又采用什么高科技补光,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正常阳光下——这都是昨天刚来的时候过于兴奋的罗温说给她听的。 有点未来世界那种感觉了。 不过抬眼望去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克里昂的办公室在前院,就是落地以后进门第一栋建筑。 相比需要穿过中庭花海才能到达的部分,这里称得上守备森严,卫兵比战舰上还多,大厅中各种生物往来迅速且安静。 在这陆秋总算见到了在认知里绝对可以称得上外星人的生物。 他们忙碌来去,避免踩到别人或者被别人踩到,甚至卫兵也在帮着疏通安排,才没让大厅水泄不通。 “这样看人很不礼貌的。”罗温见她脑袋都要转个一百八十度,拉了她一把没让她一脚踩空。 “我还是第一次……外星人原来长这样。”这可比什么深空景象都要直观,革制外壳、孔洞、倒刺、复眼,和形容不出来的千奇百怪。不像她见过的任何物种,和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人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果然人没办法想象自己完全没见过的东西。 “你那个年代还没有和别的文明接触过么。”罗温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没有吧,只有一些阴谋论者神神叨叨。你看过以前的电影么,他们想象中的外星人也还挺有意思的。”陆秋还沉浸在发现新世界的震撼中,眼睛都有些收不回来。 办公室在三楼左边尽头。 到三楼人就少了很多,在这的大部分都是穿正装,肩上扛星的家伙。 罗温忽然转头拉起陆秋的披风兜帽,仿佛只是简单为她整理仪容。 这段时间虽然她洗过澡(当然是用红血族的气体清洁方式)但还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在洗澡的时候顺带快速洗衣,然后继续穿着。 所以还是那身睡裙连体工装披风的样子。 不知道塞勒斯是什么季节,她套了这三层也只是觉得勉强不冷。 不过也不至于用斗篷把自己裹严实,这忽然而来的关心让陆秋有点不适应。 “这里没什么风,没必要戴帽子吧。”她将帽子又拉了下来。 “好好戴着。”罗温忽然换了一个有些严肃的口气,再次将帽子整理好,甚至拉得更低。 她看似严肃镇静,其实心脏早就开始狂跳。 她大意了! 亲王殿下明显是不太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的,审判者号降落之前专门开了会议,让与陆秋接触过的人员签署了保密协议。 虽然协议措辞非常大义凌然,只说不让他们将整个远征任务中遇到的所有事透露给第三方,但她在审判者号上当船医又不是一两天了,以前什么任务都没有这项保密协议的程序。 很明显是为这位不速之客签订的。 格兰德庄园里的人还好说,这里可都是军方的人,不只是亲王大人的下属,也许还有元老院和女王那边…… 她是拿到第一手资料太兴奋了才会随便就答应陆秋一起跟过来的要求。 这份教导员的工作从各方面来说都挺有前途的,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被开了。 甚至于,原本卫生兵的工作都不保。 现在说回去,以陆秋的脾气肯定是不干的,那边已经有人看过来了,还好只是无意识的一瞥,如果跟她在这大声争论,只怕要把无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得不偿失。 “这是……礼仪。”她编了一个理由企图让陆秋接受。 “啊?还有这礼仪?”果然,陆秋被她说服了。 她看着岁数并不大(还很好骗),虽然有些任性,但耐心解释的话都会接受的(大概)。 “对,听话。”罗温呼了口气,让自己尽量显得平和,带着陆秋穿过走廊。 “这什么礼仪,什么情况下需要做?是下级对上级还是?如果没有配帽子怎么办?我看他们都没有戴……”然而好奇宝宝对一个问题从来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虽然没有大声争论,但也喋喋不休地追问着。 要是从前罗温只觉得她有点话多的话,现在简直是汗如雨下。 心里尖叫着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罗温二等兵是吗。” 然而在大多数人注意力转移过来之前,有一个高大的声影迎了上来。 是亲王殿下的勤务兵。 “对,是我。” 勤务兵眼睛扫了一下她身后的陆秋:“亲王殿下让我带你们在休息室先等着。” 休息室就在右手边不远的地方,比起要穿过一整条走廊身份不明的家伙,这个选择当然更好。 于是罗温欣然接受,带着好奇宝宝进入休息室。 “他怎么知道我们过来?”进入休息室,陆秋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三千问。 “不确定,就当做亲王殿下全知全能吧。”关上门,罗温才松了口气。 “因为是圣血族的原因吗?” “也许。” 这段时间罗温已经较为细致地给她介绍了红血族的基本信息,虽然对没有长出翅膀或者腮可以上天入地,也不能眼射激光张嘴喷火蛮失望的,但对于人类陆秋来说,红血族的身体机能对比起来确实和她是两个物种。 超强的神经反射和身体素质——以前百米跑个972已经是人类极限,现在学校百米5秒考试不及格。 除了超长的寿命还有超强的自愈能力,五感之中某些项目——很明显不包括味觉——都有显着提升。 从前人类虽然是地球霸主,但也依赖于大脑的思考和工具的运用,身体机能单论起来几乎没有顶尖的,生活环境也因为人为干预或者改造趋于稳定宜居,对物种演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虽然是因为天灾的原因变成这样,但未必不是好事。 她的身体也是,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但鉴于红血族强大的自愈力,都不是问题,挺好的。 “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她为五万转变费肉疼的时候,一扇暗门忽然被打开。 平稳得如同机械的声线随着它冰山一样的主人一同进入休息室。 第九章 这片鱼塘都是你的了 陆秋一直觉得克里昂长得很夸张。 虽然当时被那群红血族船员吓了一跳,但后来观察里他们眼睛不红时还是比较普通的人类长相。 但他白发蓝瞳颜色都过于纯粹,脸上每个角度都像被雕琢出来的,加上冰冷的声线,有时候会让人恍惚觉得他并不是真人,而是什么仿生机器人之类的。 进来的时候还没注意这个暗门,被他忽然推门而入吓了一跳,本能缩到罗温身后。 “亲王殿下。”罗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唤出光屏,将之前整理好的文件调出来:“属下观察到殿下今晨给予的养分有些过量了,这是属下结合西瓦尔教授的论文得到的粗拟报告,希望殿下考虑科学饲养。” 科学饲养? 怎么说得人和宠物一样。 “我不是……”陆秋本来就对她那篇报告名称不太满意了,刚要反对,就被克里昂机械的话语打断。 “之后我会仔细研读的。”克里昂也唤出一个光屏,两人似乎进行了某种对接:“还有别的事吗。” “属下暂时没有了。”罗温往旁挪了一步,示意陆秋说话。 虽然面对她时罗温已经变得有些随意,但面对克里昂本人,她明显非常,甚至过于敬畏。 “我……”看到他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眸,陆秋想了一路的找补又回到肚子里混沌一团的状态。 “早餐我吃不了那么多,我平时也不怎么吃花。”最后,她嗫嚅着说道。 “那花是用来丰富食谱的吗?殿下的营养剂投喂量太过了,而且要知道人类和我们不一样,消化系统脆弱敏感,最好还是不要投喂未经检验的物品。”罗温本来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在一旁补充道。 “你不喜欢花吗。”克里昂看着她面色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陆秋莫名从克里昂那张冰雕一样的脸上读出一丝失望。 “不,我喜欢花的。”她赶紧否认:“莉莉安花很美,我很喜欢,但是我平时应该不会吃它。” “喜欢就收下,不用吃完。” 很好,很贴心。 “那……非常感谢。”感觉还是没能把道歉说囫囵。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都好像默认这花是用来吃的了。 希望他们对人类的研究不要出现一个爱吃植物生殖器的结论。 虽然一定程度上好像也没错。 她如果说罗温过来还有点意义,她来这一趟就有点没事找事。 问清楚两个人都没事了以后,克里昂打开了他的光屏的控制界面:“权限开启,你可以连接上庄园大多数设施,也可以进入书房。” 罗温瞬间眼神放光,但依旧非常克制地行了个军力。 “不要带着她乱跑。”做完这些以后一挥手,光屏又消失,亮度的降低一下显得他的脸有点阴沉。 他们开什么权限的事陆秋完全插不上嘴——那些光屏姑且算是现在的私人电脑,整体叫做个人终端。她当然还没有这东西——于是无意识地看着克里昂的眼睛,他事先转过来的时候她撤退不及正好撞上,就像一头扎进冰封的水域。 察觉到对方的负面情绪,克里昂难得加快了眨眼频次,主动错开视线。 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两次都没有,为什么对方总是很快肾上腺素升高、心跳加速、瞳孔扩张,就好像,很害怕他。 再抬眼时,陆秋依旧转头假装看窗外去了。 “是!”反倒是罗温,见他没有过多指责,还有些庆幸。 她没有亲王殿下的直连方式,一般是通过中央平台传送,但她觉得以后需要直接联系的时候肯定会不少,所以今天要到联系方式,跑这一趟还是很值得的。 “回去吧。”克里昂尽量控制着声线平稳:“我下午会过来。” 两人于是回到后方居住区域,罗温也继续着自己有些枯燥的教学,陆秋也像原来上课一样听着。 罗温学的医,所以偏向生物学,大概是因为教学对象是她这个老古董,所以讲的都很浅显,几乎一听就会。 虽然说不上昏昏欲睡,但也让人有些麻木。 直到克里昂敲开门的时候,陆秋才想起来他之前好像说了什么话。 虽然在别人家里问他来干嘛这事有些离谱,但看到他出现在门口,她脑子里先冒出来的还是这句。 “教学暂停。” 其实用不着他抬手示意,罗温就已经停了下来,站起身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陆秋茫然看着他走进来,坐下打开光屏。 “选自己喜欢的。” 由于克里昂的神情里几乎读不出任何信息,他说这句话时冰冷平淡的语气让人感觉他好像是在说“选一个喜欢的死法”。 陆秋那点走神一下被抓了回来,并且从灵魂深处打了个寒颤。 然而打开的光屏上显示的是——很像换装游戏的界面。 上面还有细分服装类别和风格。 她这才有些明白,好像是来给她买衣服的。 但这也没必要亲自来吧,陆秋看了看自己混搭要饭风的衣物,船员工装女仆制服什么的,她现在不挑。 勤俭持家(不增加债务)是老中人的美德。 “随便给我一些换洗衣物就够了,二手的也可以。”陆秋举手。 然而对方并不这么想,看她无动于衷,自己滑动着界面:“个人推荐古典风,塞勒斯夏季温度不高,多雨寒冷,便于外出的衣物也需要准备几套。” 她又做不了决定那问她干嘛。 他点了半天就够让陆秋汗颜了,然后一个反选,更是让人汗流浃背。 “不喜欢再退。” 她还来不及阻止,克里昂那边就已经下好了单。 那一堆衣服别说换洗,就是穿个十年八年都够够的。 旧债还没一点点盼头,新债就已经压在头上。 “那啥,我工作都还没有,能不能,(替我)省着点。”陆秋心碎发言。 湖蓝色的眸子看过来,这次确实有了情绪:“作为你的监护人,在你可以独立生活之前,一切生活都由我负责,不用担心这些。” 第十章 人类便宜卖了 陆秋应该,或许,在遇到困难的某时某刻也祈祷过上天给她一个霸总让她能当一条米虫。 所以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宣言,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小鸟依人楚楚可怜地发挥一下自己薛定谔的色相感谢这位金主爸爸。 最终还是矜持地推脱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 她和这堆家伙交流全靠半吊子英语,这句颇有方言意味的话语在交流中或许有些词不达意。 “这是作为监护者的职责所在,无需难为情。”对方手按胸口,微微点头。 短款军装依旧是银黑配色,不同的是外套V字设计,露出领口的红色领结,衬得他本来就有点失真的脸庞愈发神圣不可侵犯,仿佛在做什么庄严的宣誓。 陆秋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 难怪说一个好的监护者选择是好的开始,她可不觉得公共监护者会随便给人刷卡买买买。 外装选完,还有内衣,鞋帽配饰之类的,虽然随便刷卡,但陆秋为了自己的良心,还是自己选了几样匆匆结账,比让克里昂排除反选包下全场来得好。 衣服买完,他又切了另一个界面。 “之前没有考虑到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在转变之前的餐饮可能需要差异化管理。”他示意陆秋自己看:“看一看有没有可以食用的种类。” 陆秋一点开,乐了,植物大全来着。 她在脑海中搜索着,找出十字花科、茄科、禾本科等常见食用蔬菜的科属,见到久违的,真正可以当做食材的植物图像出现在光屏上,她比看到什么都怀念激动。 民以食为天嘛。 不过…… “这些标记是什么意思?”她指着图像外的边框问道。 “这些属已经成了红色——濒危或者黄色——易危品种。”说到罗温的专业近相关,她总算能插上话。 然后两个非人第一次在这个人类脸上看见了某种复杂又怪异的神色。 类似‘好变态’。 “辣椒都能让你们种易危了?”陆秋痛心疾首。 “没办法,这里的土壤和气候与第一帝国主星完全不一样,加上天灾后基因污染,关于易危濒危种植物的培养正在努力研究中。” 比起动物,植物的主观能动性更差,这也许就是它们更脆弱的原因。 一刻没有因为辣椒的濒危感到悲伤,接下来的可食用动物图例更让人心里发凉。 这些生物,姑且称之为生物,有种梦幻迷离的,丑,看一眼都感觉被污染,何况用吃的。 “你们不会把猪牛羊也养灭绝了吧?”她一边快速翻看一边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天灾时期动物也受到影响,你是否在找——”罗温帮她点了两下:“安姆佩塔兽。” 面前暗黑风的生物似曾相识,但也只是似曾。 陆秋对人类不能长出翅膀或者腮再也不怨念了,大家还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一张嘴一个脑袋挺好的,挺好的。 ‘快乐’的购物环节在她面无表情地点了几种勉强看着下得去口的东西后结束。 那些营销号要是能被考古大概会被成为大预言家。 克里昂收起光屏,还以为她会开心的。 毕竟昨天悄悄爬出窗去摘莉莉安花的时候,她眼睛亮闪闪的。 夜色下的少女轻嗅花朵,眼里欣喜又柔软的神色让他一时愣住。 直到她抬起头,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 罗温的报告指出,吃对于人类来说不只是营养摄入,还富含着调节情绪,放松心情之类的用处。 当然,和圣血族和红血族的‘调节情绪’应该是不同的概念。 也许和短生者在某种方面相当类似。 “濒危易危植物可以实验室批量培育。”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道。 “啊?”陆秋脑海中里还奔腾着喝了核污染水一样变异得三头六臂的家畜们,听到他这作战提议一般的许诺,一时没能明白意思。 “殿下说会给你弄来辣椒的。”罗温扶额,这反应迟钝得,要是亲王殿下麾下的士兵,早就被士官罚去重修语言学了:“不感谢殿下吗?” 应该说不愧是圣血族吗,同语种还需要进行再翻译。 她看着那双湖蓝色的漂亮眼睛,对方也在打量着她。 虽然总觉得他眼神,不,整个人都冷得冰封三尺,但至今为止,他表现得都非常,善解人意。 “谢谢。”她露出一个更真诚的笑容。 “不必。” 虽然对方的回答还是有些让人扫兴。 作为亲王,克里昂好像还担任着别的职务,所以前栋大厅里才会熙熙攘攘。 他今天的工作并没有结束,来确定完购物清单以后再次离开。 然后罗温就变得很不对劲。 “亲王殿下是你的监护者?已经缔结契约了?”她声音处于一种又夹又高的奇怪音域。语速飞快,显得十分激动。 “什么契约,只是签约了,不然你觉得我要去哪贷五万马瓦里啊。” 她看着陆秋,一开始确实让人惊讶,但细看其实也不算很像吧,但就卖相来说,黑市上那些货物也许比她更好。 帮忙贷款已经很离谱了,但以亲王大人的身份一时兴起玩一玩也没问题,那可是监护者。 圣血族的监护者。 “干嘛这么看我。”陆秋总算觉得哪里不太对:“监护者又怎么了,不是说审查期都会有的吗。” “那是普通人!不,即使是是普通人,一对一的监护者也是相当亲密的概念……这么说吧,监护者这个概念就是从圣血族演化出来的,只是后来泛用了,但在他们内部,这个词语还是最古老的意思。” 啊? “所以是,什么意思?” “共生者,是可以互相把命交给对方,同生共死的关系。法定意义上,亲王殿下需要对你一切行为负责。” 克里昂的命明显用不到她操心,而她的命,至少目前为止,也确实是需要他看顾的。 “那不还是监护者吗。”陆秋松了口气。 “也有权利对你做出安排。”看她那么大条,罗温有些气呼呼地补充道。 “……那我还有公民权吗?” “有,但王权高于民权。” 她好像,莫名其妙,身负重债,还把自己卖了。 第十一章 土豆神会保佑每一个离家的孩子 夜间的格兰德庄园比起夜间静谧许多。 不过白日的热闹也就限于前庭而已。 摇曳的花海 陆秋惆怅地坐在窗台栏杆上。 她就不该醒过来。 虽然梦里一直备战高考也挺可怕的,但梦长一些,也许能来点别的什么内容。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五万贷款,还是贷款资格就把自己卖了的程度。 也不对,反正她本来也一无所有,连家人朋友都没有,那不行不还能跑吗。 不接受条件不贷款不转变,在这肯定没好,毕竟她一个黑户大概没正经工作敢雇她,而且物理意义的脑子有病,也不知道哪天发作了,会不会直接和这个世界说拜拜。 嗯,四舍五入还是她赚了。 至少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不休息吗。”就在她把玩着手边的莉莉安花对未来进行规划时,猛然听到耳边的声音。 夜色、花海,经典复刻。 还好这次她没有再一激动把花朵拔下来。 “亲王殿下。”她跳下栏杆,希望行为得体一些。 订购的衣服已经火速送达,她穿了一件小西装似的外套搭配长裙。 血族们好像不怎么怕冷,也不太怕热,她翻了很久发现好像不太分冬衣夏衣,冷的话只能多套两件。 “可以叫我克里昂。”克里昂依旧是站在长廊上,一手拿着自己的帽子:“或者papa。” 陆秋:…… 她收回之前的恶意揣度并为之道歉。 不管是圣血族和红血族,繁衍都有种无可奈何的困难。 其实这很公平,越是短命的物种,越是要靠繁衍延续基因,他们的繁殖能力就越强。 反之,体型巨大或者寿命更长的物种对待繁衍就更严肃谨慎。繁殖时间和个数都和细小的脆弱的生物们不可同日而语。 基因虽然不能说话,但世间呈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基因的选择。 也许克里昂就是把她当做后辈养育呢? “克里昂,殿下。” 话虽如此,她也没有认别人当爹的兴趣。 对方睫毛垂下再抬起来,就像风吹过水面时掠起的波纹:“克里昂。” “好吧,克里昂。” “不休息么。”得到她的屈服,他才开始进行下一个话题。 “还睡不着。” 稍晚些时候,她想要的食材也都送来了,虽然有些走样,但每一个都是她在这个陌生星球上的珍宝。 调料据说是短生者那边进口的,还要经过一系列检查,所以还没送来。只有少数已经不限于食用的调料能用。 正经点的菜不能做,但她还是给自己做了份土豆泥。 水煮只有盐的土豆泥,这份迟来了许久的进食才让陆秋有活着的感觉。虽然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脑海里碰撞。 “对了,你能吃土豆泥吗?我专门留了一些。” 格兰德庄园并没有专门烹饪的地方,虽然已经在建了,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她做这些的时候真就是劈柴烧火。 于是包括罗温在内的一群红血族都瞪着眼睛看她生火煮土豆,最后罗温甚至要走了一些土豆泥说要带回去化验有没有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淀粉氯化钠,最多有点碘之类的杂质,能有什么反应。 她一顿做了不少,想着分享一些,但是所有人都拒绝了。 能吃上这一口也是托克里昂的福,所以她当然专门给这位庄园的主人留下了一份。 甚至琢磨着加了几颗葱花。 克里昂走这条路也确实是想看看她的情况,于是点点头:“可以试试。” 虽然天天吃该死的合成营养剂,但不得不说庄园里的餐具都还挺精致的,土豆泥这种没有形状的东西摆在精致的盘子里,竟然有了点卖相。 晚间的配餐房里没有别人,陆秋舀了一小勺土豆泥——因为谁都不吃而且每个看她开火做饭的人都对成品有种莫名的敬畏,所以没吃完的整锅都被充满敬意地存放在台子上没人动。 她把盘子放在克里昂面前时,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然而他就像之前任何时间一样,连眉毛都纹丝不动。 要不是罗温说过他是圣血族,她真的会觉得他是仿生机器人。 “可能味道不是很好,如果以后有奶酪黑胡椒鸡精什么的,会更好吃些。”而且陆秋不觉得自己是常下厨的人,至少两千来年没下过了,所以先做了免责声明:“要是觉得不对就吐出来。” 罗温说过红血族对能量摄入很苛刻,但她没说过圣血族的情况,淀粉、几乎可以忽略的微量元素加一点盐,这怎么看都算安全食谱吧。 “你以前,经常吃这个么。”克里昂看出她的紧张,抬手拿起餐具,舀了一点,放在嘴边。 土腥味和说不上来的植物气息,并不浓烈,应该没有危险。 “应该吧,土豆是很基础的食材。”从西伯利亚到南美,甚至火星都能种。产量高、易于烹饪、饱腹感强,口味多变百搭。伟大的马铃薯之神会保佑每个爱吃它的孩子。 “怎么样?”看到他浅尝了一口,陆秋露出满是期待的表情。 虽然这道菜的技术含量约等于零。 在这样的神情面前,克里昂也确实很想回答一句好吃。 “保留了食材原有的浓郁气息,细腻绵密的口感带着些许调味品的刺激,在口腔内交织环绕,十分新奇。” 罗温不在场,陆秋试图从这段话语中分辨出自己能理解的部分。 “总的来说,是好吃的,吧?”分析失败,她不太确定地问道。 他机械的点点头:“就是有些,口腔脱水。” 陆秋拿过餐具自己挖了一勺,她只放了盐和葱花而已,哪来那么多奇妙比喻。 好像有点咸。 她猛然想起自己吃的时候觉得味道不太够,重新放了点盐进去,因为保存问题,这里的盐有些有点结块,她随便搅了两下准备等下次热的时候再扮。 然后克里昂刚才说他不用吃热的,她就随便给他挖了一坨。 周围没有垃圾桶,她默默把嘴里那点土豆泥吞下去,然后找来两杯水。 “我可以解释。”看着对方眼中莫名带上的敬畏,陆秋欲哭无泪。 今天也是在外星丢人的一天。 第十一章 民以食为天 在反复道歉以后,仿佛为了洗刷错误的第一印象,陆秋开始给克里昂介绍土豆在不同国家地区的做法。 娓娓道来仿佛正在上课的老师。 她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记不得过往但是记得那么多没用的细节。 最终解释为,这些平时看起来并不重要的知识,和记忆应该是储存在不同区域,所以得以幸存。 “我是不是有点啰嗦……” 她说着说着不由停了下来,毕竟这张脸上看不到任何反馈,他到底是什么情绪都判断不出来。 罗温说红血族味觉并不太敏感,不知道圣血族怎么样。所以她嘴里的酸甜苦辣咸,哪怕描述得再生动,对克里昂来说,也许就像给先天盲人描绘彩虹一样。 “不,很有意思。”他摇头。 “哈。”陆秋还是明白不能把别人的礼貌当真的道理的,于是提出结束这失败的夜宵。 克里昂送陆秋回屋,他礼貌的在门口告别,然后转身回到前院。 他给女王说的倒也不完全是借口。 只是坐在办公桌前,眼前脑海,还是时不时浮现人类刚才有些窘迫的模样。 小心翼翼的观察,有些尴尬的道歉,还有之前自然而然的邀请。 也说不上正面情绪,但看着好歹不是害怕了。 很长足的进步。 他在日记上简单记下今日相处事宜,包括陆秋提到的那些土豆做法,准备作为以后谈资,然后心满意足开始工作。 然而相反的是,躺在床上的人类开始新一轮的辗转反侧。 说好的厨艺称霸,一口惊艳呢? 好吧,虽然土豆泥本身没什么技术可言怕,能做到如此灾难反而不容易。 别人穿过心抓住胃被她演成了穿过心攻击肾。 本来在这种遍地味痴的地方,她已经失去开水果捞小吃铺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可能,有了这个开头,现在目前唯一一个或许能被她厨艺征服的人,可能已经无了。 果然这种事还是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 而且,本来想好好跟他谈谈监护者问题的,就这么被自己忘在脑后。 陆秋侧躺着看着角落,很想把自己填进去。 失眠的后果是赖床。 虽然没有任何人给她指定起床时间,但她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了,需要重新制定生物钟。加上审判者号每天定时有昼夜交换都提示铃,她也就跟着调整作息。 格兰德庄园当然没有闹钟,她屋子里甚至连个钟也没有。 毕竟在她的年代,时钟的多数功能已经被手机取代,手表也是在承担了更多功能和价值以后才得以保存下来。 罗温来的时间和昨天差不多,但因为她的贪睡,多等了快三个小时。 虽然作为私人教导员,这份工作轻松得无可指责,她没有什么怨言,但陆秋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让殿下给你配一个吧,终端。” 在她隐晦地询问有没有闹钟一类能计时的东西时,罗温提到:“哪怕不能连上公共网,接上庄园的局域网也会方便很多。” 这东西陆秋之前就问过,贵贵的,很死心。 诚然克里昂是个好人,但现在索求越多,要还的债就越多,她并不打算一辈子依靠克里昂。 然而罗温那边已经光速进行了通知。 自从得知克里昂和她已经签下了监护者合同——或者说契约以后,她现在摇人就像幼儿园小朋友不乖摇人爸妈一样熟练。 对方也异常迅速地给出了回答。 “这是套头上的?” 看着环状的终端,陆秋扯了扯嘴角,有种既视感。 “当然是脖子,哪有那么小的脑袋。” “为什么你的是在手腕上的。” “这是很老的型号了。”罗温摇摇手腕上的终端,她能转变为红血族,还是靠了家中世代服侍的一位红血族,其实说起来也就是个行省官员而已,为了褒奖她的家族,给出了一个公共转变名额——作为优秀短生者的奖励。 但也就是转变的费用由政府补贴而已,在还没参加工作之前她是个穷鬼,然而大学的生活、甚至日常都需要这些装置,所以她只能勤工俭学给自己买了个便宜的。 哪怕是现在,她也还没脱离无产阶级,所以当初亲王殿下问她要不要接受这个工作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接受了。 因为对方开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是吗,还有别的形态吗?” “最高端的是直接镶嵌在身体里的,不过普通人当然是承担不了的。”罗温拿着她的终端试探用钥匙连上庄园局域网。 “身体里?” “对,镶嵌在脊椎、耳蜗、视网膜,直接连接神经系统,我也只是听说过。” “不会很疼吗?”陆秋脑海里冉冉升起阿诺施瓦辛格的终结者造型。 “不知道,你可以自己问问亲王殿下,好了。”她总算连上网也加好联系人,咯一下套到陆秋脖子上。 摸了摸脖子上细长的一圈,陆秋任命,双手合十。 罗温教她熟悉各种功能就花了一下午,晚饭再次围观可怕的地球人炭烤某种生物尸体。 虽然营养剂也是用各种生物配置而成,但料理这一步已经由工厂完成,他们只用开盖即食。 所以血肉横飞的厨艺展现,似乎让多数红血族感到不适。 “你不是医学生吗?你不上解剖课啊?”看着罗温露出一脸菜色,弱小的人类总算感觉在某处占了上风。 “上是上……但我们不会吃。” “所有物体都是原子组成的,从宇宙大爆炸时就存在,以这个形态或者那个形态进入你的身体参加化学反应,其实并没有区别。” 罗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第一次有种眼前的并不是个来自远古时代的普通智慧生物的感觉。 冥冥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掠过她全身。 从智人出现以来,所共同追寻的诉求,有一瞬间似乎确切地降临在她脑海里。 然后又被面前的倒霉场景驱逐出去。 “你要试试吗?”陆秋切下一块应该已经熟了的肉给罗温,然而只是引来对方的敬畏和干呕。 收拾好餐具现场,已经是晚上了。 这颗星球的公转时间比地球稍长,尽管一天二十四小时划分不变,时长都是加量不加价的。 她做完清理,靠在窗边,总算没有第三次撞上克里昂。 今天他整天都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土豆泥打击过甚。 她熟悉着终端,这个神奇的联络人居然还能看人在不在线。 目前她的联系人就两个,罗温不在线,只有一个名字还亮着。 第十二章 为人民服务 元老院开军事会议向来是漫长且繁琐的。 即使是一件摆在面前的事,那群老家伙们也能从各个方面提问刁难,说白了就是怕分赃不均。 然而即使是这样无法让任何事推进的会议,克里昂作为第二帝国军事统帅之一,也是必须列席的。 他百无聊赖地睁着眼,就像在看面前光屏上的资料一样。 昨天那个二等兵朝他递交的报告详细讲述了饲养一个人类应该做的事。 他还是第一次自己抚养什么生物,对于自己需要尽的义务一无所知,只能出现问题,改正问题。 报告中提到人类最基本的需求衣食住行,衣和食正在解决中,住和行…… 克里昂偷偷在自己的终端视网膜映射上打开最新的房屋装修方案展示大全和飞行器销售网站。 他回忆着人类的外貌,在瀚如烟海的模板中挑挑拣拣。 然后视网膜上忽然弹出了一个联络人消息。 【qiu】:在吗? 那是一个陌生的id,但他很清楚那是谁。 从存为联络人到现在(虽然也就几个小时),这还是她第一次给自己发消息。 他看了看时间,应该是人类休息的时候了,也应该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克里昂做了全面的接触计划,试图慢慢与自己饲养的人类达成良好的关系。 他观察了很久,决定将人类的睡前时间确定为主动接触期,因为这个时间段里一系列激素的分泌让人类降低戒备,情绪稳定。 他马上回复:在,马上回来。 从上午到入夜,军方提出的方案从头被质疑到脚,现在还在讨论行军路线问题,接下来征兵、税收、也许还有战利品分配,还会吵上大概一天。 他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会议室。 “巴尔阁下,听说亲王殿下在稽查走私中得到一件新玩具。”在激烈争吵之外,还是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场。 “公爵阁下消息很是灵通。”被叫做巴尔的元老目光依旧聚焦于会议室中央的全息地图。 “所有人都对亲王殿下十分关心,尤其是……” “我相信这次精心挑选的种子不会辜负帝国,他还是个孩子,自然是需要一些玩具的。” “女王陛下那边恐怕不这么想。” “即使是女王陛下,也不能全然控制一个独立个体的感情,走着瞧吧。” …… 第一条试探的消息刚发出去就得到了回音,但对方好像从两个字里读出了不存在的别的意思,然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她试图制止。 【qiu】:不用啊!你忙你的! 【金主爸爸】:预计二十分钟。 陆秋捂脸,你们红血族也好圣血族也罢,有谁是会好好听人说话的吗? 她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裙,怨念地搬了个凳子坐在窗边。 等到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聪茫茫花海对面看到一个身影。 克里昂接近的时候,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气息好像和以往这个时候不太一样。 “元老院开会。”他试图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如往日一样出现。 然而这给了人类更大的心理压力。 又不是谁都跟她一样无业游民,无缘无故把人叫回来,她好像又干了错事。 “我很抱歉。”陆秋吐了口气,想说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不然你回去继续开会吧。 “你不用总觉得抱歉。”克里昂先一步打断了她:“是我自己决定回来。” 他有些烦躁,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看似稍微拉进的距离现在又变得如此遥远,好像他根本没有靠近过一步。 看着他难得有点情绪变化,陆秋第一反应是好神奇。 可惹人生气并不是她的目的,只能好好解释道:“我确实没什么事,只是白天拿到终端,想试一试,如果打扰到你,我很……” “停。” 两个人对望着,陆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满是无辜地示意自己不说下去了。 “以后不准说抱歉也别说对不起。”克里昂想了一会,提出这个要求:“谢谢也不用。” 她点点头。 说起来很奇怪,礼貌用语而已,也不知道哪惹他生气了。 “可以说话了。”克里昂这才松口。 “你生气了吗?”她张嘴第一件事就问道。 “没有。” “我很……” “生气了。” 不是她的错觉,这位尊贵的圣血族亲王殿下,看似冰山一坨,其实好像,还挺别扭小孩脾气的。 看到人类忍俊不禁的表情,克里昂觉得脸部好像第一次有种热乎乎的奇怪感觉。 “抱歉,我不是笑你,哦不是,我不抱歉。” 瓷器一样的皮肤忽然染上了点粉色,他不反驳也不做出任何别的反应,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你要不要多说两句话,罗温说圣血族的监护者很特殊,但我还一点不了解你呢。”陆秋按住莫名其妙的笑点,微笑着说道。 除了罗温一直念叨的,伟大的第二帝国亲王殿下,格兰德庄园拥有者,审判者号的驾驭者,莱特维斯的领主,人民的守护者巴拉巴拉莫名其妙有点中二的一长串冠名,关于克里昂这个人,她确实不怎么了解。 “要说什么?”对方只是茫然地看向她。 “说什么都行,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要不要一起选飞行器?”本来是想当做礼物的,但他一时找不到别的话题,便提议道。 “可以啊。”虽然陆秋已经很困了,不过是她先提出的让他说说话,自然舍命陪君子:“不过我对这东西一点也不了解。” 克里昂翻过她房间的栏杆,将映射外投,就是普通光屏的模样。 陆秋经过罗温一说,仔细观察起克里昂的终端,才发现真是从瞳孔里照出来的光。 终结者石锤。 “眼睛会疼吗?”她不由问道。 克里昂看向她,确定她是在看自己的瞳孔,睫毛颤了颤:“不疼了。” 不疼了,是疼过的意思吧。 因为抱歉类的词句都被禁了,陆秋半天才憋出一句:“幸苦你了。” 这句话小石子入水一样,在某处荡起一些涟漪。 “不幸苦。” 第十三章 掏心掏肺(物理) 自从摸到一点克里昂的冰山下的小孩儿性格以后,两个人关系以某种奇怪的方式拉进了。 计划被打破,克里昂不再只是晚上趁着人类睡前激素作用变得昏昏欲睡,思维错乱的时候再趁虚而入,而是光明正大观察起她的日常。 旁观人类上课。 并做出指示:“我买了新的全息生物演化沙盒。” 然后抛弃罗温,进行更富有娱乐性的教学。 旁观人类做饭。 并做出点评:“刀别握那么靠前。” 然后在人类的邀请下与她分享当日的奇妙菜单。 旁观人类睡……这个被人类拒绝了。 人类觉得自己很像奇珍异兽,只是没被放在透明玻璃墙里观察。 但是那双介于蓝绿色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又不带有一丝好恶,非要说的话也许有点好奇,她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也不好拒绝人家。 好消息是过了一周多,她的贷款和转变批准都下来了,虽然还要去帝国生物研究所排队等着转变,也让人有个盼头。 她的头疼和目眩现在已经减轻了很多,但疼起来依旧要命,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神清气爽的陆秋尽情享受着最后的人类时光,然后忽然想起来变成红血族的话,味觉说不定也要和那群味痴同流合污,心情于是格外悲伤。 难得她花了那么多时间神农尝百草一样实验出更容易接受的食材和调味料,这下都错付了。 她犹豫的来到厨房,然后发现今天厨房里的人格外多。 毕竟即使供那么大一个庄园所有人吃东西,也只是需要把半成品营养剂按照不同比例混合而已,所以之前厨房人最多的时候是围观她做菜的时候。 而现在,就像一家餐厅忙碌的后厨一样,挤了不少厨子。 “秋小姐,现在厨房很忙,可以请您稍晚再过来吗?”总厨看见她过来,站在厨房门口有些歉意地说道。 红血族和圣血族都是没有一日三餐概念的,营养剂晚吃个一天半天问题不大,好在陆秋也不是特别饿,就先离开了。 她上课的地方在二楼,可以越过花海的地形看到前院的样子。 即使看不到具体情况,也可以发现今天好像不一般, 各种飞行器一趟一趟的从某处掠过,看轨迹应该都是来庄园的。 虽然以前庄园也没少过人,但那些人都是落在庄园外,再步行进来,看来今天来的都是贵客。 见陆秋心不在焉的,罗温索性也不讲课了,转头看着那些飞行器:“今天庄园有亲王殿下的生日宴,你可别乱跑。” 陆秋吓了一跳,怪不得今天厨房里那么多人。 克里昂昨天走之前什么都没给她说过。 不过想想也正常,说了她也就只能虚头巴脑说一声祝你生日快乐,别的是一点都给不了的。 “你也要去吗?”她问罗温。 “我一个二等兵,去帮忙倒水吗。”罗温耸耸肩,据说今天女王陛下也会莅临,可不要闹出什么乱子。 等到日落西山后,前院彻底热闹起来,明明看着是很古典主义的房子,却好像一夕之间改头换面,变得绚烂多彩。 远远看过去和他们在玩全息游戏一样。 罗温结束了一天的授课已经离开,走的时候再三叮嘱她入夜最好别出房门。 但是她一整天没吃饭了。 格兰德庄园作为社交用的只有前院部分,后院除了庄园的下人们和克里昂本人,一般是没人来的。 她不出后院门总可以了吧。 厨房在短暂的繁忙后已经没了人影,或者说整座后院都已经空了——因为来客太多,所有的下人们都去了前院帮忙。 她把昨天做的煎饼随便热了热,抹上某种据说是进口的甜酱,囫囵塞到嘴里。 巧克力那种做工复杂的东西,她不太觉得自己可以复刻,以后能做个奶油、蛋黄酱可能就是齐天了。 但等她转化成红血族也不知道味觉还能不能剩下。 一时晚餐吃得悲从中来。 吃完时,天已经黑尽了,不过远没到她休息的时候。她看着被染成彩霞似的天空,还是准备给克里昂做点什么。 哪怕他不喜欢,也代表了自己的心意。 感谢他把自己从沉睡和漂泊中解脱出来。 陆秋把厨房翻了个遍,找到几个摩丝兽的蛋——她一般煎来吃、安姆佩塔兽的奶、和一些类似小麦粉的谷物磨制品,还有一些原本用来当清洗剂的碳酸氢钠。 克里昂这段时间对营养剂以外食物的表现没有太抗拒,偶尔还能用奇妙的比喻方式‘夸’两句。 亲肤贴合的口感——某种甜的糊糊。 厚重踏实的品质——烤肉。 好歹人工智能说话都比他有逻辑。 陆秋搅好一大碗糊糊,试着找合适的模具。 这厨房并没有烘焙的历史,所以当然不可能给她找到模具,她只能随便拿了个金属盆。 就这盆都是新购置的。 崭新的金属边缘不经打磨,锋利坚韧,快到血都流出来,陆秋才发现自己被割了一道。 “啧。”她挤了挤伤口,还好厨房里的东西相对干净,不用担心感染。 她将手放到水流下,将流出的血洗掉。 不同于头疼的疼痛感让人心跳加速。 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更是让她毛骨悚然。 “啊,亲王殿下还藏了一道大餐啊。” 她本能抓起手边的东西,挡在声音传来的方向。 坚硬的东西撞上薄金属其实声音不响亮,陆秋看着穿过金属盆插在面糊里的手指,均匀裹上面糊。 看着自己忙了半天的作品被毁,即使情况紧急也让人无名火起,她飞起一脚踹在盆底,来了个天女散花。 然后迅速跑路。 她知道,当然知道。 虽然法律规定血族们不能捕食短生者,但是法律不许,他们的本能也许并不这么想。 而且不管哪个时代都是不缺特权阶层的。 她不会天真的觉得,几乎是捕食者与被捕食者关系的两者真的平等和平地生活在一起。 不管是审判者号还是格兰德庄园,她没有见过哪怕一个短生者。 所以即使和克里昂罗温相处还算融洽,她也对自己的身份有着相对恰当的认知。 今天早上来厨房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些“厨师”正在给活体生物放血。 他们虽然味觉不太行,看来也不是只吃营养剂的。 就像日常餐和大餐一样。 即使是她一厢情愿的恶意揣摩也好,反正正常人打招呼的方式不会是这样“掏心掏肺”! 她尽量快的往自己房间跑。 一边按在脖子上的终端上唤出联系人。 “接啊,快接啊!” 第十四章 吃饭打厨子 和以往都不同的是,克里昂这次迟迟没有回应。 陆秋很确定自己现在应该是连学校里百米及格线都跑不到的,所以被人追上,按倒在地,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好凶啊,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她差点脸先着地,赶紧用手臂去撑,胳膊肘杵在地上疼得像要骨裂了。 对方单手反撇着她另一条手臂,压在她后腰上,把她整个人都压在地上。 陆秋扭着脑袋,后院不像前院的炫酷灯光秀,温和的暖黄色灯光下,近在咫尺的金发少年即使长得再清秀好看,那双赤红的眼睛也让人胆寒。 “大哥,你要明白厨房里的不只是食材还有厨子!”她努力勾起小腿用脚跟反踹,如同蚍蜉撼大树一样,对方晃都没晃一下:“还有这是别人家!你乱跑就算了还要吃人,你礼貌吗?” 她的反问好像把对方逗乐了,笑起来那明晃晃的犬齿就像两把利刃一样,让人寒毛直竖。 “真有意思,不如这样,我把你买下来,你以后跟我吧,我不杀你,最多每次喝一点。” “谢邀,还是不了。” 她忽然觉得好奇宝宝克里昂真是只天使。 起码他从来只是站在一边看着,说不行就不会做。 好像对方也觉得这个姿势不得劲,于是单手将她翻了过来,然后脸一下子变黑。 “克里昂从哪买的你,黑市吗?” “不,我的生存舱被宇宙猎人劫掠,亲王殿下只是……” “放开她。” 和话音同时到达的,还有一把武器。 然后陆秋很直观地观察到血族的愈合速度有多快。 也得出军装虽然好看但面料确实硬的结论。 “克里昂!连你都开始做这些下作勾当了!”少年被亲王大人的刀刃警告的划破脸后,后知后觉闪身离开,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做出了警戒姿态。 陆秋则从地上被捞了起来,放在克里昂背后。 不知道从哪出现的长刀闪着银光插入地面,像是在地上画下一道界限。 不是,你偷摸进人家厨房还想吃了人家厨子,被当场揭穿怎么好意思反过来控诉别人的。 “我在厨房做蛋糕,他进来就要吃我。”陆秋作为当事人受害者,无慈悲地指出对方的不良居心。 虽然克里昂什么话都没说,但浑身的气场好像更低沉了些,非要说的话,和她一开始醒来那群红血族的表现一样。 对方也被他的威慑撼动,眼睛变红,浑身肌肉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杀个你死我活。 “西泽尔,不是让你别乱跑么。” 两人剑拔弩张,人类抱紧大腿看戏时,一个低沉的女声清风一般搅散了这紧张的氛围。 陆秋不是声控,她对人说话声音的要求只是别吞音含糊,让人听得懂。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声线优雅华丽,听起来让人先入为主的决定对方一定相貌不凡。 等说话的人从被叫做西泽尔的金毛少年身后走出来时,也确实印证了她的猜想。 蓬松柔软的长发微卷,琥珀色的眼睛猫一样狡黠又慵懒,鹅蛋脸配上在她那个年代可称之为中西混合的精致五官,明艳美丽又带着些神性。 裁剪合体面料带着奇幻光泽的鱼尾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躯,却在她的气场下让人很难过多注意服侍的奢美。 好伟大的一张脸,大概就是那种穿垃圾袋也好的人。 也不是陆秋自恋。 就是。 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和她,好像有点像。 虽然陆秋是纯华夏人种长相,而这位看着有些像法国几个女演员那样中西结合的混血感,但就是有某种奇怪的相似。 像是基因中某些片段的相同表达。 她忽然想起一开始那些红血族,甚至罗温,看着她时奇怪的表现。 原来如此。 “这就是你最近弄来的宠物?元老院那边听说你的事,吓了一跳。”莉莉丝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打量陆秋。 “陛下,克里昂做出这等龌龊之事,还请陛下惩罚。” 就像陆秋找到大腿了一样,金毛少年西泽尔也找到了自己的大腿,愤慨又委屈地说道。 “不是宠物,是监护者。”克里昂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太多,只是指正了对方的说法。 “可你们看起来,并没有结成契约。”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也好,这种事还是……” 陆秋正惊叹于这位陛下的美丽,没想到克里昂忽然回头,没有一点点预兆,吭哧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没有一点点防备。 一开始那种疼痛是打针时注射器刺破皮肤的微疼,但也只有一瞬,扎破皮肤的瞬间好像往里注射了麻药,接下来她只感觉到酥酥麻麻,脑子里好像有一万朵烟花同时炸开,走马灯一样浮现出无数画面。 但这感觉也很短暂,因为克里昂马上松口,咬了自己手腕一口,然后塞到她嘴里。 他的血入口血腥味并不太重,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好像变得很渴,不由控制着口腔肌肉,多吸了两口。 恍惚中她脑子不太合适地觉得这血做粥或者粉丝汤都应该挺好吃。 血液离开舌头,顺着喉管流下去,如同甘霖一般抚慰了身体的莫名躁动。 “现在好了。”克里昂回头,看向两人:“今天就结束吧。” 小金毛瞪大了眼睛一脸痴呆,莉莉丝倒是还是冷静:“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拒绝我,刚才说的事再想想吧,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 克里昂从庄园局域网叫来玛格丽特将他们送走,然后和陆秋大眼瞪小眼。 她露出一个你懂我意思的表情算是道歉和感谢,也不知道他看懂没有。 “先处理一下。”克里昂先错开眼,拉着陆秋上楼。 第十五章 省不了一分钱 位于顶层的这间屋子有着过于厚重的双开门,门上浮雕细节是会让人担心打扫工作的程度,不过也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屋子。 脖子上两个洞虽然不痛但此刻存在感爆棚。 咬了第一次谁知道有没有第二次,万一试吃过后觉得她味道还不错……嘶。 她在门口犹豫不决,抬头看到那双无辜的湖蓝色眼睛。 他都没有拒绝她投喂的乱七八糟,而且要咬的话随时随地都能咬,也不至于非要到房间里偷吃。 她一咬牙,走进房间。 “坐。” 陆秋随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打量房间。 这间屋子和庄园别的地方风格大差不差,深色巴洛克式家具,大片金色装饰和浮雕,刺绣地毯窗帘,只是更宽阔一些,而且还有一整壁全息星图,不开灯的话,看着星图,大概很像在宇宙里流浪。 克里昂在柜子里翻了一会,找到一个盒子,撕了一块胶布啪一下贴在陆秋脖子的伤口上。 本来就不是很疼,这贴上去冰冰凉凉,反而让她哆嗦了一下。 她刚才亲眼看到那个小金毛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虽然不确定他是圣血族还是红血族,但克里昂应该不会比他慢,刚才他咬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不知道他屋里为什么放着这急救箱一样的东西。 “伤口过大或者有毒素,还是需要处理。”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主动解释道。 “多,嗯,生日快乐。”感谢的话被她半路变成一句祝福。 “谢谢。”他平静的收下这句话,收拾急救箱,想必今天已经有很多人对他说了。 “我刚刚,在厨房想试着做一个生日蛋糕送你。”为了让这句话真诚些,陆秋不自觉解释道:“甜的,口感蓬松软绵,带着奶香,结果那家伙一进来就给我盆砸了!” 说起来陆秋还有些生气,她弄了半天,水多加面面多加水,才勉强找到一个平衡。还搅拌了很久才把面糊弄得均匀无籽。 结果对方一下爪子全弄报废了。 虽然是她自己拿来挡的,之后还补了一脚。 ”是这个吗。”克里昂收好东西坐到她旁边,忽然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弄下来一小坨面糊糊风干物,大概是天女散花的时候溅上去的。 天知道她脑袋上现在挂了多少面糊糊,更别说刚才小金毛直接用沾了面糊的手抓她。 “对,就是这个,再烤一下就好了。”她尴尬地扒拉着自己头发:“啊,别吃!” 可为时已晚,克里昂伸出舌头,把那一小坨面糊卷进嘴里。 “很柔软,细腻,就像瑟维尔人的织物,味道让人觉得放松愉悦,我很喜欢,谢谢。” “……不是,这么,吃。”阻止不及,陆秋放弃了:“算了。” 她摸到一坨还湿润的面糊,手指沾了一下,抹在克里昂鼻尖上:“生日快乐。” 对方显然没有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愣在那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你刚才咬我,是为了保护我吗?”气氛刚好,陆秋问出了这个一直噎在喉咙里的问题。 当时情况看起来很像是克里昂被那个女王大人激了一下,关于她的身份,关于监护者的契约。 可他竟然摇摇头:“只是完成监护者的契约。” 罗温说监护者对于圣血族有着更特殊的意义,所谓共生者,与对方同生共死,听起来竟有一丝相濡以沫的意思。 这可没人说过结成契约还要被咬的。 “所以现在我会怎么样?”她有些紧张地问道,故事里被吸血鬼咬那可是叫初拥,接下来要么死要么转变,她甚至反吸了对方一些血液。 虽然罗温再三强调他们这个物种的科学性,但至今为止的表现很难说服人。 “不会怎么样。” 得到这个答案陆秋甚至有一丝失望。 如果能就这样转变,甚至能省一大笔钱。 “不过在特殊时刻,非常危急,也许会吸你的血维生。” 陆秋一缩脖子:“现在特殊危急吗?” 克里昂摇头:“很少有这种时刻。”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相顾无言,不知道克里昂觉得怎么样,陆秋觉得今天实在有点倒霉。 手上的小伤已经止血了,只是钝疼一跳一跳的,当时如果没有这伤口,也许不会有后续那些事,真是无妄之灾。 “你喜欢星图吗。” “啊?”陆秋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看向那壁星海。 “喜欢吧。”她这才光明正大转过头去:“我那个时代,航天技术还没有那么发达,人类甚至连太阳系都没有出,去到最远的地方是月球,就是地卫一,那时候怎么会想到今天呢?” 克里昂很少见到她有些忧伤的神情。想安慰,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很抱歉。”最终出口的居然拿是这句。 陆秋笑了起来:“你不是不喜欢我说这话吗?这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也不用跟我道歉。” 她站起来准备告别:“对人类来说已经很晚了,我回去休息了。” “明天再做一次吧,蛋糕。”克里昂也站了起来:“我也一起。” “好啊。” 把她送回房门口的时候,克里昂忽然有点欲言又止:“听说圣血族牙齿里的抗凝血素会让你的身体起一些反应,应该不会很难受,不舒服随时来找我。” 这怎么听着像某种夏夜的不速之客。 胶布是防水的,她分了一些包裹住手指,然后在浴室她花了不少时间把脑袋上的面糊都弄下来。 到了庄园以后生活质量直线提升,浴室里洗澡的方式有水浴、气体清洁、沙浴,甚至还有泥浆浴,原谅她一个老古董欣赏不了后面几种洗浴方式的美感。 她在浴室里待了太久,洗完脑子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几乎是一下倒在床上。 然后一晚上都在做梦。 “你就是教授的助手?我叫……” “大塞地斯地区发现有不明生物活动痕迹,老师让我们……”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然后是吟唱一般的一段话: “Andwhenheshalldie Takehiandcuthioutlittlestars Andhewillakethefaceofheavensofe ……晚安,好梦。” 等她起来的时候脑子像被车碾过了一样,挣扎了半天才成功起床,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莉莉安花海和柔和光线才让她从混乱的梦境回到现实。 面对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面对它。 第十六章 不出意外是会出意外的 陆秋数着日子,等到预约转换的时间到那天,迫不及待起了个大早。 尽管这两天她头疼头昏的频次大幅度减少,但这毛病也像一把利剑悬在她头上。 癌症不发病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呢。 “你真的想好了?”罗温来接她去研究所的事后,再三确认道。 “一开始就想好了。” 味觉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但她昨天晚上还是尽可能的把所有食材都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吃了一遍。 “好吧,你可真是个怪人。”罗温任命的叹气,从她们第一次来的路坐上去到庄园的停机坪。 她之前和克里昂一起选的飞行器就停在那,在一众低调奢华的飞行器里非常扎眼。 要早知道这是给她自己选的,她绝对不选芭比粉了。 除了罗温,克里昂还派出另一名司机兼保镖古丽亚。 女人原本是克里昂的警卫,当然也是之前看着陆秋被刨出来的那些‘红眼病’一员。 古丽亚即使在红血族里也是相当高大威猛,呼之欲出的肌肉包裹在便服里,搭配着棕红色的皮肤和可以代言牙膏广告的白齿,有种原始的性感。 “小公主,当心脚下。”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陆秋差点左脚拌右脚。 帝国第一生物研究所除了转变,并不开展其他对外业务,而转变还需要网上预约,从研究所停机坪出来,几乎没见到什么人,只有机器引导者来者自动办理各项手续。 整栋大楼从外观看是一个贝壳的形状,整体呈珍珠白,甚至泛着柔和的珠光,但里面的建筑是环形结构,中间由透明材质隔开一个柱状空间,里面种满各种植物,或许还有动物,组成一个生态箱。 最顶层的天花板是透明的,光线经过过滤,撒在柱状空间中的生态箱里,还挺好看。 从一层看过去,能看到水体往下延伸,让人好奇 大厅里井然有序,少数几人目的应该跟她们一样,安静又小心翼翼。看服饰,从复古到后现代,再到见都没见过的风格,啥款式都有。 配上眼前的生态箱,让人不由怀疑自己神经错乱。 于是陆秋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生态箱里。 比起格兰德庄园里常见那些植物,这里面的植物看着像热带雨林,或者至少是温带的,她睁着眼,看着不远处一个黄色的卵状果实。 “很美对吧。” 一旁忽然有人跟她搭话。 陆秋转头,看到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 他穿着很质朴的亚麻色长袍,用深色的布扎成腰带,上面有一些金属色泽的装饰。 “嗯。”她微微回头,罗温似乎在跟谁说话,古丽亚就站在她身后不远,那是警卫的规范距离,既不会太近让人不适,又不会来不及反应起不到护卫作用。 “塞勒斯没见过这些。”见自己安全,她才说道。 “当然。”男人浅笑道:“整个马尔斯星系都没有适合纳加的气候,这是沃尔索斯的植物。” 被称作纳加的植物有着发达的气生根和板跟,这让它看上去独木成林,叶片宽阔且闪亮,树干上看着湿漉漉的,下雨一样不断有水珠从树冠上滴落。 “那个呢?”她指着结果的树问道。 “那个是芙乐,也是沃尔索斯的。” “果实能吃吗?” 男人有些怪异地看向她:“对红血族来说是剧毒。” “是吗。”陆秋惋惜地叹了口气。 “秋,到了。”罗温似乎谈妥了什么,回头叫她。 她朝长袍男人点了点头离开。 “祝你好运。”长袍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 虽然转变是一项已经用了许多年且成功实施了无数次的技术,但既然有主体和受体,那么免责声明是必不可少的。 手术前陆秋翻了一下,危险包括但不限于过敏窒息、排异变异、瘫痪、神经疼痛、脚气、脱发、皮肤病……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把免责声明往桌上一放:“摔跤也算?” 而且世界都进化到这一步了人类居然还是脱发? 真是令人绝望。 “不知道,当时把帝国医院的所有伤患的名目都复制了上去。”负责实施的研究员带着全包式面罩,耸耸肩。 反正意思就是,你之后出什么事,和我们无关。 陆秋虽然有点鄙夷,但莫名觉得可以理解。 这鬼地方的人都宅得全自动接待了,当然不是想惹上医患纠纷的。 “真的转变后遗症有哪些?” “下划线部分。” 陆秋看了一下,排异、溶血、癌细胞增生,甚至,死亡。 比起那堆鸡零狗碎,这确实有些吓到她了。 “成功几率至今是9987,不用太过担心。” 也就是说,一万个人里,会有十三个出现某种症状。 这数字已经很小了,99都是很高的概率,但即使是013,对于一个人来说,发生以后就是100。 在她思考的时候,脑袋又有点隐隐作痛。 自从被克里昂咬了一下以后,她原本几乎平息的头疼就发作得更频繁了,严重的时候什么都想不了,浑身冒汗,站都站不起来,但又不会晕倒,清醒地承受着痛苦。 陆秋舒了一口气,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 “已知悉一切风险,我同意。” 说是手术,其实只是一个注射的小项目,甚至不需要无菌室,她躺在一个类似牙医椅的装置上,因为手术室在顶层,所以有一个小天窗可以看到天空,让人不由想唱一曲铁窗泪,赞颂自己最后的完全不畏惧光芒的时间。 真是恶趣味的设计。 椅子上的仪器监视着她的血压心跳,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数据。 液体注射进入身体的时候,陆秋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她闭上眼,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耳畔只有心电血压监护仪细弱的声音,光芒落在眼皮上,眼前一片亮红。 因为不是医院,所以并没有药水的味道,非要说的话,有一股……烟味。 烟味?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建筑都摇晃起来,陆秋本来昏昏欲睡,被这响声惊坐了起来,张开眼,望向同样惊讶的研究员。 巨响过后接连着无数不规则杂声。 真正听过的话没人会将放鞭炮和枪声联系起来。 “有袭击。”门外等待的古丽亚首先反应过来,拉着罗温进屋关门,并同时操控着终端,向某处报告。 “嘶。”因为忽然坐起来,扯到被注射器扎的手了,她吸了口冷气看向研究员:“转变需要多久?” “不知道,半个小时到半天都有可能!”研究员也在试图联系研究院各部门试图了解情况。 如果真是恐怖袭击,对方可能比她更快能结束这一切。 “先给我松松啊!”现在陆秋的脖子、手臂、腰、腿、脚腕都被束缚在椅子上,比神经病人的束缚装强不到哪去。 “不行!转化后的狂躁症如果没控制甚至会先把你我都杀了!” 看到古丽亚准备来给她解开束缚,研究员赶紧上前制止。 就在两人对峙时,脚下忽然一晃,一声巨响几乎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我擦”陆秋忽然有种失重的感觉。 地板连带着她所坐的椅子,一道往下掉去。 第十七章 天兵呢救救啊! 首都警卫队来得很快,然而恐怖袭击这种事,开始了就是成功。 优雅的贝壳型建筑被炸出无数孔洞,如同真正的海底贝壳,被微生物或者别的掠食者破坏得千疮百孔。 没有被爆炸殃及的人员四散奔逃,研究院范围之内还有滤光膜,有的人因为过于惊慌,忘记防护,跑出滤光膜的范围,皮肤马上在恒星的光芒下烫伤一般鼓起一个个水泡,然后破裂开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们直不起身,又或者是眼睛更早被灼伤,失去判断能力,裸露出的皮肤很快就变成一片泥泞。 他们倒在地上尖叫哭号,声音让人悸动。 空气中除了爆炸产生的烟尘味,还有红血族们受伤所散发出的难闻气味。 虽然红血族比人类各方面性能更强,但即使是人也分了跳高跑快的健儿和走路摔跤都会骨折的脆弱身躯。 他们并不是强悍的战斗型人员,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 “二组救护平民,问问有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解析组解析里面的情况,突击组准备强袭。”警卫队长弗拉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战时这种袭击从来不少,只是这次深入塞勒斯让人措手不及。 大概是银闪帝国的什么间谍。 对比起外面的不紧不慢,研究所内部可谓是一片混乱。 中庭的生态箱被炸开,几个楼层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电力系统不知道是关了还是被破坏了,废墟之间伸手不见五指。 “我……” 我xx! 我x你大x! 陆秋忍住骂脏话的欲望,把差点要把她手臂扎透的针头从手臂里拔了出来,觉得自己很需要一本老黄历。 今天绝对是不宜出门的日子。 “喂,你们没事吧。”她一边尝试解开别的束缚,一边呼唤道。 掉下来的时候她看到站一边的罗温和研究员一起掉了下来。 而古丽亚,她本能想先抓住陆秋,然而她背后好像突进来几个人,椅子连着地板,势不可挡地往下掉,她一个人拉不上开,于是回头准备先对付不速之客了。 他们至少掉了两层,现在建筑整个大结构只怕都被破坏,他们脑袋上不知道盖的哪层屋顶或者地板,反正啥都看不到。 “我……没事,但是他……”某处传来罗温悠悠的声音。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的浓烈血腥味已经很能说明情况。 红血族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啊。 “先把我解开,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对方这狂轰乱炸程度,指不定后面还会不会继续炸呢。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来到附近,但也就停在那了。 “快啊?” 罗温调出光屏,照亮这一小片空间。 刚才的掉落中她左手的束缚恰好被破坏,但单手结这束缚还是很慢。 “你现在转化了吗?” 陆秋愣了一下。 她舔了舔自己的上排牙,没有找到犬齿。 刚才研究员说半个小时到半天,现在最多过去十分钟吧。 “好像还……” “……我不能。” 研究员也提到过,什么‘狂躁期’,说是狂躁期的她能把他们都杀了。 陆秋:“……” “这都啥时候了,也许我转得慢呢?万一要大半天你就搁这陪我啊?谁知道还会不会爆炸。” “不,我得先联系上古丽亚,我们可以把你一起带走。” 借着光屏的光芒,陆秋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她们被困在一个由屋角组成的空间里了。 这地方很狭窄,罗温甚至得半跪着,而她旁边,一块竖起的建筑废材,整个把研究员腹胸穿透,血流了一地。 她的肚子不太合适的叫了一声。 陆秋尴尬抬手,也唤出自己终端的光屏,但是没接公共网,也就是照亮工具*2。 “解开吧,我保证不打人。”她一只手继续抠搜束缚,一边保证道。 外面又传来响声,甚至她们所在的小空间也开始震动,不时有建筑物的碎渣往下掉。 那么大动静没人来管吗?救一下啊! “要是我死了绝对变鬼天天骚扰你。”她边扣束缚带,边怨念地看着罗温。 这震动似乎让罗温心中的天平出现倾斜,她靠上前来,试图先解开陆秋右手的束缚。 外面响声不断,头顶也时不时掉点‘小惊喜’。 就是这样的生死时速关头,两个人都在为了一个小小的束缚装置发愁。 材料看着像布,但为了防止狂躁期的使用者挣脱,质地柔软但结实,连接的装置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机械故障或者别的干扰,用的是某种机关锁的模式,只能开锁一样慢慢解开。 两个人满头大汗才勉强解开她的右手,然后又分工解脖子上和腰上的结。 渐渐的,外面似乎传来人声。 “这也许有,打开看看!” 听到人声,罗温似乎松了口气就要停下手上的动作。 “别停,继续解!”然而陆秋厉声命令道。 这个声音她听过,那个跟她搭话的人。他看着并不像警卫或者别的政府方人员。 罗温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低头继续。 陆秋按着之前两次的规律,很快解开脖子上的束缚,让罗温去解腿,自己把腰上剩下的部分弄完。 一丝刺眼的光芒照进空间,仿佛刺破暗夜的阳光,罗温忽然发出尖叫,然后倒在地上翻滚。 陆秋心知不好,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解开所有束缚,抱着罗温往椅侧的阴影中一滚。 “果然有。”为首的果然是长袍男人。他身后有人拿着探照灯一样的东西,光线强到陆秋虽然不怕,但依旧有些睁不开眼。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那么刻板印象……”她叹了口气:“这里没有研究员了,我们只是平民,没有什么价值,能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你可是有着至少一个士兵照看着,你比别人可有价值多了。”长袍男人说道。 啧,她今天绝对不宜出行! “你看,我并不是红血族,我也是短生者,我是个宇宙猎人,他们是看守我的,把我带到这是想把我剖了做研究,如果你能帮我逃走,我愿意把她交给你。” 罗温难以置信地感觉到陆秋把自己放到地上。 “或者,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也可以帮你们。” 第十八章 等我出来把你们豆沙了 “帮我们,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长袍男人微笑道。 他应该不是红血族,因为之前说话的时候陆秋看到他并没有犬齿,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应该也是来转化的短生者。 但此时他的眼睛却发出黯淡的灰色光芒。 探照大灯眼睛是什么现代人的标配吗? “有什么特别需要我了解的吗?”陆秋诚恳发问。 两人对峙着,最终没有哪一方肯让步。 “真是个怪人。”男人最终错开眼:“先把她给我。” “你自己来拿啊,我又拿不动。”陆秋摊手,忽然发现手上沾了很多血,研究员的血液几乎把周围一片都染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加速的心跳。 也许是因为紧张,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很紧,很想喝水。 长袍男人示意别人别动,自己和另一个人慢慢走近她,弯腰像是要去拉罗温,却在接近的一瞬忽然抓住陆秋的脖子。 一阵电流直击得她脖子上的终端嘭一下爆了,甚至冒出一丝白烟,而陆秋自己也被电得浑身痉挛倒在地上。 除了脑子一片空白,她手脚也控制不了,她甚至失去了末端的知觉。 “下次说谎前先想想,既然我们来了这里,会不知道这是什么装置么。”长袍男人踹了她一脚:“叛徒。” 陆秋:?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戳破打她都认了,谁跟你们一路的啊,什么叫叛徒? 她倒在研究员的血泊里,看着他们要将罗温拖出来。 罗温毕竟是军人,虽然只是医疗兵,而且还是最底层那种,但好歹经过一些训练。在一开始的慌乱后,她在阴影中恢复理智,顺便刚才的伤害也让她的肾上腺素极具飙升。 半明半昧中,一双血腥红瞳亮起,在男人越过陆秋的同时,罗温暴起发动攻击。 她的攻击范围非常有限,探照灯应该是模拟恒星光芒的,暴露在它面前,她的皮肤和黏膜会立即灼伤。 “嘶,灯!”长袍男人手臂一下被抓住一拧,他悬空泄劲才堪堪保住手臂,而他旁边的帮手则被重重击飞。 在探照灯下,罗温的体能优势荡然无存,她试图躲回阴暗中,那些人却并没有给她机会,又从另一个方向打开探照灯。 这下好了,无死角。 罗温再次摔落在地,抽搐着蜷缩起来,想要用衣物包裹住裸露的肌肤,确实很像一只大蝙蝠。 “给她一针毒素。”长袍男人揉着手腕后退:“地上这个折断四肢拴起来。通知阿拉尔那边收网。” 他不确定陆秋到底有没有注射过,普通红血族的毒素对短生者没用,而且如果注射了,到她的狂躁期会很麻烦。 “她,她在干什么?”拿着注射器的人听命上前,却愣在了那。 长袍男人回头看向地上的陆秋,她从刚才就倒在那,水生动物一样开合着嘴大喘气,她脸侧,不,不只是脸侧,身周的血液,都像是被巨大磁石吸起的微小铁屑一样,变成一根根丝线,连向她的口中浮空的一个红色球体。 在球体长大到一定程度后,被殷红的舌头一卷,便消失在她口中。 她的眼睛原本是温和的棕褐色,被强光照射着要显得浅一些,瞳孔缩得很小。但渐渐的,那双眼睛如同被高温烧灼一般,变得越来越明亮。 长袍男人难以置信地盯着陆秋,可身后也传来一声惊叫:“这是什么!” 所有常识都告诉他,最好不要把自己的背后毫无防备地留给未知威胁,然而他还是很快明白了同伴尖叫的原因。 无数红色丝线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一处小小的空间,汇集到地上那个人口中,然后被她全部接纳,她的眼睛变得愈发明亮而美丽,如同现在已经不太为人知的,她故乡的那颗恒星。 “啧。” 陆秋用手指卡进脖子上的终端里,轻轻一抠,就把已经彻底报废的机器扯了下来,她坐了起来,然后看着面前呆愣的人们。 “不,不对劲。”长袍男人身后有人哆嗦着说道。 那样的电击的麻痹效果对短生者来说有效时间至少是半小时起步,她不可能现在就坐起来,可如果她已经转化,在探照灯的强烈光芒下,她的皮肤并没有任何将要受伤的变化。 “要不要先……” “粒子炮,粒子炮给我!”长袍男人吼道。 让人庆幸的是尽管因为被眼前的场景震慑,行动过程中无数次失误——放在战场上这可是要命的——但他们的目标只是呆呆坐在地上,带着好奇地看着他们行动。 充能结束后,地上又多了一个巨坑,这个颇具艺术性的建筑已经全然损坏,没有一点点修补的余地。 长袍男人喘着粗气,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下一秒,耳边传来的声音就让他几乎窒息。 “原来是这样,我还说为什么会闻到烟味呢。” 他立马反应过来,回身举枪,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原先站在他身后的同伴现在都矮了一截。 血液正从他们失去脑袋的脖子里千丝万缕汇集到陆秋唇边,在她说话时迫不及待地进入她的身体,甚至有些血丝从她的鼻孔中钻进去。 那双金红色的眼睛正满是好奇地打量着他。 “啊!怪,怪物!” 到现在,他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对我来说,你们才是怪物。”陆秋抬手,指甲只是在他颈间皮肤上轻轻一画,人头便随之落地:“也不知道是辐射变异还是人体改造,血那么难喝。” 罗温醒来的时候,本能惊恐地往旁边一滚,也不知道是要躲避什么。愣了一下她才忽然想起之前的遭遇。 “没事了。”一个熟悉的,带点奇怪口音的声音说道。 她这才战战兢兢把抱着脑袋的胳膊拿开。 “我们怎么还在这?那些人呢?”明明她昏过去之前听到对方要下死手的,怎么会她没事陆秋也没事。 “死了。”陆秋莫名有点心虚,刚才她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清醒时面前的入侵者们都死了。 她嘴里还有一股血腥味。 她不会是狂躁期把人都杀了吧……可她怎么还没长出犬齿。 罗温有些艰难地爬起来,陆秋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好像被严重灼伤一样,眼球的状态很奇怪。 “还看得见吗?”她在她面前拿手晃了晃。 “你说呢。” 陆秋松了口气:“那我们先换个地方吧,外面好像安静下来了。” 她扶着罗温离开这个狭窄的空间,庆幸对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在她们身后,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他们的脑袋随着地势滚落在一处,诡异的是地上的血液只是堪堪染脏地板。 第十九章 去吧皮卡丘 “小公主,没事吧!” 他们刚出废墟,很快和战斗结束来找的古丽亚汇合。 她身上也满是灼伤,不知从哪扯来一块布,蒙住半张脸,眼珠有一只完全干枯。 三个人只剩三只眼睛。 如果是刀枪剑戟,甚至炸弹都未必对这些红血族伤害那么大,那个破探照灯确实是专业对口了。 “你们那边怎么样?”古丽亚看到陆秋扶着罗温,顺手就把罗温扛在自己肩上,引发罗温不太舒服的哼哼声。 “天哪,你能不能别像扛麻袋一样……” “忍忍吧大小姐。”古丽亚拍了拍罗温的屁股,让对方彻底闭上了嘴。 “我们遇到了袭击,说来话长,之后再说。”陆秋失去负担,从地上捡了根不知道什么材料的棍子。 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 不知道哪个大聪明,还是那些入侵者启动了建筑的紧急防护方案,现在这栋建筑通风口包括窗户全部被封死,只剩前后两个通道可以进出。 “从后门走试试。”看古丽亚不知从哪捡了把枪,似乎准备带她们从前门强行突破,陆秋建议道。 她刚才这看那看,自然也看了地图,而且杀掉那些人以后,她从他们的联络器里听到有人让他们别管别的,快去前门支援。 古丽亚犹豫了一下,又听到前门方向传来的枪声,才点点头,领头往后门方向走。 去向后门的路也不完全安全,一路上坍塌的建筑和被压坏的家具器械成为一道道阻拦,除了这些东西,还有彻底烧焦的红血族,被反杀的入侵者,被坍塌建筑砸成肉泥的不知道是哪边的残肢。 她们一会因为废墟要从天花板爬到上一层穿过阻碍,一会又因为被彻底炸毁的道路需要下楼,上上下下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几层。 入侵者对研究所这栋建筑的破坏是毁灭性的。 中庭巨大美丽的生态箱完全破裂,那些植物也被炸毁不少,枝折叶落,一副衰败。 那株被称之为纳加的植物因为位置靠里,且树形巨大,只断了不多的枝干。它依旧从叶片和气生根上淅淅沥沥滴落着水珠,就像在为这人间惨状哭泣一样。 “下去就到了。”陆秋回忆着地图,指着地上一个巨大的缝隙。 一路上她的记忆都没有出错,所以这次古丽亚也选择了相信。 她们路上收集到一把粒子炮,调到最大功率,对着裂缝来一发,就打出一个可供三人下去的通道。 出去以后不远就是停机坪,飞行器上有亲王大人配备的基本作战装备,拿到那些东西,不管是直接开飞行器跑还是抵抗等着援军,就都简单多了。 等了片刻,去,就被陆秋拉住摇摇头。 她脱下自己的长外套,用棍子挑着垂下就听到几声枪响。 只能说意料之中。 “很贵的啊。”她把衣服拉回来,贵重的卡拉巴绒大衣已经成为了一团充斥着弹孔和烧洞的破布。 趴在地上观察的古丽亚忽然飞身爬起来,扛着两人往前猛冲,落地之前,她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地板便在爆炸声中化为碎屑。 对方也有粒子炮,或着当量的武器。 三个人麻溜从地上爬起来往回撤,身后一通狂轰乱炸,直接把一整片地板都轰没了。 前狼后虎,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现在怎么办?”陆秋边跑边问。 后面隐约能听到追踪者的声音,跑回前门也是堵着的。 没有出口,随机刷新战力不明小怪,她们这边还有一点五个伤员,难顶。 “去中庭。”古丽亚以她之前接触过帝国警卫队的经验,推断出前后门攻不下的话,最有可能安排突袭的地方,应该就是中庭的生态箱屋顶。 现在的人也许不知道古老的东方曾经有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但这个非常实用的道理被无数人奉行至今。 跑回中庭时,采光效果十分好的透明屋顶外,果然能看到飞行器。 与此同时,从热带雨林风格的植物间隙也能看到对面跑来一队人。 真的累了。 跑来跑去除了消耗体力毛都没做到。 看到她们,对面稍愣了一下,抬手就是一个大圣光术和枪林弹雨。 古丽亚一把拽住陆秋,两步冲进已经失去护罩的生态箱,跳上一棵树的枝桠,然后猛一发力,跳上二楼。 力道之大,那棵树在她身后轰然倒塌。 如果今天不是这样计划严密人手众多武器充足的袭击,古丽亚这身手本来是够用的。 然而这次袭击看起来非常针对红血族,刚才那一跳几乎是强弩之末,她只是勉强带着两人跳到二楼,就一下跪倒在地。 她遮脸的布已经完全被烧化皮肤沁出的液体打湿,上半张脸几乎能看到肌理,完好的那只眼也睁不开了。 然而苦难并没有完结,二楼也有敌人,陆秋刚起身试图做点什么,肩膀就忽然被贯穿,疼痛快速侵袭大脑。 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脑子涨得发昏。 只有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为什么要跑,把他们都杀了不就好了。 对,把他们,都杀了。 玻璃碎裂的声音如同闹钟一样,让陆秋忽然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抓着罗温,似乎要对她做什么。 她赶忙松手,压制着心底的某种欲望。 还好罗温在刚才跳上来之前就已经混了过去,她松了手就软绵绵倒在地上。 陆秋看向屋顶,一个黑色身影从天而降,在空中甚至很离谱的一翻身,然后落在她身边。 陆秋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英雄救美是经典桥段,也从未有一次觉得看到克里昂这张冰山脸那么开心。 死鬼你怎么才来啊! “没事……”问候还没出口,人类就很主动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不怕。”他忽然觉得手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说话硬是变成了哄孩子:“我先去,抓他们,好不好。” “他们的灯光会伤害红血族,你要小心。” 最好的安慰就是报仇,陆秋一秒松手,严肃的拍拍克里昂的肩:“去吧。” 第二十章 兄弟你好香 按理说这种贵族高官,应该是优雅高坐上位,翻手覆手之间让千万大军厮杀拼搏的。 然而亲王大人的身手让人一秒钟理解为什么红血族之上还有圣血族。 从他逼格满满的登场开始,她就该意识到的。 什么探照灯子弹粒子炮,你要能跟上他的速度算他输。 古丽亚的速度和力量就已经让人惊骇了,克里昂的速度几乎连肉眼都很难跟上。 他好像消失在这个空间里,而那些入侵者忽然就自己爆炸了。 前门方向远远传来动静后一秒内,克里昂忽然出现在她身边,单手抱起她,然后一手拎起昏倒的两个人,足尖轻点,刹那间就离开了困了她们半天的建筑。 这要是写小说,他的招式都没办法描述,只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看服饰,应该就是帝国警卫。 “亲王殿下。”见他出来,警卫队长弗拉站出来行礼,现场的所有人也都看向他行礼示意。 四周骤然一片寂静,只有细细的风声,和头顶飞行器掠过的声音。 “继续。”他两只手都有人,只能点点头,淡然说道。 然后大家又开始忙碌。 弗拉直起身,小心跟在他背后。 “后门还有八个,人质十二个,三层四个,人质八个,地下五个,没有人质。”他报菜名一样说着里面的情况,顺手把拎着的两个人放到救护仓外面的床上:“携带有对红血族光学武、紫外线弹头及一些常规武器,做好防护,去吧。” “是!” 等人离开以后,他才把陆秋放下。 “受伤了吗?”他指着她右肩上的弹孔问到。 陆秋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是被射了一枪来着,可现在她右肩毫无异样,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可能?”她穿过衣服的洞洞摸了摸 也许她已经转变了? 可她不怕探照灯也没长犬牙啊? 克里昂看她疑惑地这摸摸那动动,忽然弯腰凑近在她脖子边。 陆秋猛一缩脖子,怕他忽然想不开又给自己来一口。 “没有你自己的血味。”他闻了几下,才直起身。 “哦,那就好。”因为他凑得极近,陆秋也能闻到一点他身上的味道。 总觉得,很香。 人家面瘫冰山霸总都是什么雪松味、烟草味、皮革味,克里昂却是有些甜甜的奶香,像棉花软糖,让人想咬一口。 “对了,你怎么忽然过来了?”为了分散这个念头,陆秋撇开眼找了个话题。 “断连了。”他看向陆秋颈间。 她一摸才想起来,那个终端好像被电报废以后被她扯下来了。 又是一笔钱。 “他们电了我一下,终端就坏了。” “你没受别的伤吧。” “没有,能跑能跳。”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还挥了挥手。 “嗯,没事就好,转变没来得及做吗。” 此刻看着那双湖蓝色的眸子,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疏远冰冷了。甚至让人带上几分安心。 就是,真的闻着好香啊。 陆秋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心里默念罪过,把自己要伸到人脸上的爪子收回来。 “注射的话,是做完了,刚做完房子就塌了,但是……好像没有反应哎。”她真的不确定之前的头昏到底是狂躁期还是别的什么情况,但出了晕晕乎乎,她到现在都没有显示出一点征兆或者不一样。 之前可能或许大概暴起把那堆人杀了,但她自己都不太记得是怎么做的了,后来被追来赶去,也没有什么神乎其神的表现。 而且现在离她被注射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两小时了,按理说某项事情发生的时间范围只是个大概,没有什么真的会卡着DL发生,所以即使当时不是狂躁期,现在也应该差不多要来了吧。 她努力感受身体的变化,身体现在唯一的变化就是有点饿。 “是不是还有第二针第三针什么的?他只给我打了一针。” 克里昂仔细听完她的话,摇头:“除了狂躁期反应很大的,只用一次注射。” 所以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万分之十三手术失败? 克里昂看着茫然的人类,忽然伸手掰开她的嘴,手在她上排牙上摸了摸。 “也唔用这么看吧,没长!” 他这是第一次用那么强硬的态度对她,而且一张脸近在咫尺,她本能闭嘴后缩,忽然有一股血腥味充斥着鼻腔,舌尖尝到一丝甜味。 “你没事吧?”她赶忙重新张嘴,抓着克里昂的手腕把他的手抽出来。 但不知道那是她的错觉还是克里昂恢复太快,他的手五指袖长,皮肤白净,没有一点哪怕是破皮,只有她的口水。 “不用担心。”他合手成拳,将手抽了回来:“也许出现了一些问题,先回去再说吧。” 一句话宛如一盆凉水将陆秋从头浇到脚。 出现了一些问题,那果然还是失败了吗? 五万块啊那可是! “克里昂,你怎么在这。”没等她多想,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便一阵风一样走来。 “这可是塞勒斯,不是你的战场,不要想哪都横插一手。”那人一头灰发,看着有种干枯的消瘦,眼窝和两颊深深凹陷,灰色眼珠如冬天被冻硬的土地。 反正就是,看着很不好打交道。 “我倒是宁愿我可以不在这。”然而比脸冷嘴硬,克里昂也不落下风:“事情发生那么久才来到现场,这难道是你应尽的职责吗,拉万特。” “我用不着你来教我什么叫职责。” “你最好是。” 两人对视着,甚至可以看到拉万特眼中露出一丝猩红。然后他好像被刺痛一般垂下眼,这才忽然注意到陆秋,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神情:“啧,这就是……” 陆秋在这站了半天挪都没挪,现在才发现是什么意思?她太矮了没进入视野吗? 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这样一看确实……”拉万特打量了她片刻,抬起手似乎想摸她的脸。 陆秋抬手想打开,但明显有人反应比她更快,她挡了个空。 不敬之人已经摔在十米开外。 克里昂这才缓缓收腿:“你应该回去重修一修礼仪,拉万特F柯珞克菲尔特伯爵。” 比起之前鬼影迷踪一样的战斗,这一招实在是太帅了,尤其是穿着长靴,一米九的人至少有一米八的腿。 陆秋捂着脸勉强没在受害者面前笑出来,回身坚定比了个拇指,好像完全忘记自己身上还有多少问题。 第二十一章 你问我答 等待永远是最难熬的部分。 如果不是一回屋就看见一个新玩具的话。 她的房间里也装上了一整壁的全息星图。 屏幕上是熟悉的太阳系,只要用手一挥,太阳系就会变小,多缩小两下,就能看到银河系,别的星系她就不怎么认识了。 这是大的方向,往小了说,甚至可以到1:500的尺度。 有钱的快乐真的想象不到。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作为蛋糕的回礼。”克里昂站在门口,望着她惊喜的神色说道。 “非常……即使你不喜欢我还是很想说,非常感谢。”她看着熟悉的太阳系,心里是某种复杂的冲动。 克里昂点点头,没有表达出异议,似乎是收下了她的感谢:“今天先休息吧,别的我会跟进。” “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她并不是讳疾忌医的人,相反,了解了情况才好做之后的决定。 克里昂少见的并没有立即答应,沉默了片刻:“对你来说,血族和短生者是怎么样的存在?” 陆秋愣了愣,回头看向他,想从这话语里捕获点弦外之音,但并没有成功,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问题:“存在不可逆转化关系有交集的两个群体?”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不管是红血族还是圣血族,都不是自然进化来的。” 她点头,还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们由正常胚胎生长,经过某种微生物——现在代号‘原罪’——感染,进而完成转化。” 虽然罗温没明说,但这个也差不多猜到了。 “不觉得奇怪吗?被原罪感染以后这些性状,畏惧光芒、难以涉入别的物质、身体能力的加强,这样的你,还是原来的你而不是被原罪控制的被寄生体吗。” 他很难说出这种大长句,所以即使陆秋马上就有了答案,也还是斟酌了用词,小心地回答:“人的身体,至少我那个时候的人类身体里至少有90的细胞不属于自己,皮肤上的微生物、细菌,肠道的菌群,甚更别说身体共存的病毒,少数人还会与自己在胚胎里就夭折的兄弟姐妹共生。所谓人类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存粹的存在。” 克里昂认真的看着她,湖蓝色的眼睛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期待和恐惧。 “就是地球上一切生物的最初形态,真核生物,也是由古菌和好氧菌某种奇妙的共生演化而来。你还有自己的思想,可以主动控制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会觉得可怕呢?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这些想法起初只是一股脑在她脑子里冒出来的,整理好说出来以后感觉好像太说教了。 她一个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谁的人,在这大义凌然说这些,有点好笑。 屋中的全息星图在两人之间旋转运动,如同真正的,永无止息变幻的宇宙,更像是遥远过去与此时此刻的相交。 “那个,你当我随便说的就行,不用当真。”陆秋实在是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给自己找补道。 火星正好运转到陆秋左眼里,这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如同红血族一样赤红。 现在为止离她注射原罪已经过去半天有余,她依旧没有表现出什么变化。虽然心里一直在祈祷,但她明白,这次转化大概是失败了。 令人庆幸的是她也没有出现那些可怕的症状,也许之后去看看脑子里的病,然后作为短生者就那么度过一生也不是不行。 “好好休息吧,晚安。” 房门关上以后陆秋还是做梦的状态。 克里昂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好像露出一个微笑,也许说不上微笑,只是嘴角有了些弧度。 不是她这答案这么搞笑吗? 可能对他来说这话就像她听一个几岁小孩儿谈高考一样。 反正是他要问的,她答不好也不扣分。 洗澡的时候陆秋前后左右把自己看了个遍,真是见鬼了,今天就这么上蹿下跳又电又摔的,她浑身上下居然连皮都没擦破一点,只是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暗红色印记。 不知道之前是因为终端挡着没看见还是刚出现的。 十字架和一圈原型放射状线条的纹样,今天抱抱住克里昂的时候,好像在他脖子上看到了一个相似的纹样。 她没忍住爬到顶楼想问问,没了终端,找人全靠腿。 “进来。”因为门板太厚重,她的敲门声和虫子扣的差不多,但圣血族的耳朵应该在她上楼时就听到了。 “我脖子上长了个花纹你看看?” 看着古色古香,这房间大多数东西其实比她那个时候还先进,询问和允许都只是一个过程,大门应声而开,陆秋站在门口说道。 “等一下。”声音从屋里更深的地方传出来:“先坐。” 陆秋坐在一张靠窗的桌旁,桌上正放着她的项链。 这东西递给克里昂当担保费了,现在她转变失败的话,大概一辈子也赎不回来。 虽然她对这东西也没那么深厚的感情,看着还是有两分感慨。 这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代表她过去的东西。 她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许愿,等她发达了首先就把它赎回来。 打开项链挂坠,合影再次映入眼帘。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她自己这张脸她当然熟悉,另外一个人脸都看不清,更没什么看头。 除了制服一样的服装。 领口的标记好像是由两个麦穗围起来的十字星, UN应该是什么联合的英文缩写,MMGU呢? “想起来了吗。”就在她几乎把眼睛贴在照片上试图寻找什么细节的时候,耳边的细语宛如炸雷。 陆秋一哆嗦,差点把项链丢克里昂脸上。 虽然没有往下滴水,但他头发一看就刚洗过,柔软凌乱,盖住前额,显得年纪很小。上身只穿了一件直领衬衣,松开最上面两颗扣子,难得的居家。 他站在座椅旁边,弯腰张开手撑着椅背和桌子,就像要把她抱住一样。 两人眼眸相对,离得又极近,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感。 “想起什么?”她莫名的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项链。 “没有。”她将项链放回桌上,又开玩笑地说道:“可惜我不是什么名人,这东西也没什么价值,要不然还能托你帮我查一查。” 她拉开领口:“忽然长了这个东西,正常吗?” 第二十二章 吃人嘴短 基本不出所料。 那个十字架似的花纹就是监护者的契约标记。 仔细看其实不是那么标志的十字架,那些直线更像是某种树根或者霉菌爬出来的曲折且分叉的线条,据说每对契约者之间的标记样子都不尽相同。 “以前怎么没发现。”陆秋拿着一小面镜子,别扭地仔细看着。 “这标记只会出现在被原罪感染的生物体身上,更像是两个个体里的原罪对彼此的承认。” 好丧的说法。 “又不是原罪让你咬我的。”陆秋小小翻了个白眼。 当时明明是那个女王和小金毛给他激的,吭哧一口她都来不及反应,那啥原罪又不会从他牙里跑出来爬上她脖子钻到她身体里。 “我说那件事你后悔了现在还可以反悔,反正眼下我的转变也失败了。” 今天的事真的太多了,她还没来得及感伤,反而克里昂一直丧丧的问她那种话。 “你真的认为转变失败了吗。” “不是,你觉得我这样像是成功了吗?”她转过头张开嘴,而且当时那些可以伤害红血族的灯也没把她怎么地。 “为什么你觉得作为短生者你能跟上身为军人的古丽亚。”克里昂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 这,她好像真没细琢磨过,毕竟当时古丽亚身上还背着个罗温呢,而且既然是她的保镖,自然也不能把她扔在后面是吧。 “因为她背着人。”于是她得出结论。 他抬了抬眉毛表示不敢苟同。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他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他身上的标记。 两个个体身上的原罪对彼此的承认。 今天克里昂掰她牙的时候可能确实是被咬了一口,但这标记他之前就有了。她第一次咬的时候可还是人类,而且是他自己把手咬破塞她嘴里的,这科学吗。她现在十分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假。 “上次你手腕是自己咬破了,说不定是……自交呢。”看对方神情不妙,陆秋赶紧补充:“当然,我说的是原罪不是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克里昂松直起身,扣上领口,脸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样的人? 不负责的人?渣女? 而且她不是在论证自己没有变成红血族吗?怎么歪到这边来了? “总之,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转变。” 谁提出谁论证,她等着克里昂给一个解释。 “为什么那么固执。”他忽然凑得很近,陆秋本能伸手挡住,然后不出所料两只手都被反剪起来,一下被叼住脖颈。 “我擦你们有完没完!”她抬腿就是一脚,对方的腿当然比她快。 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是既动手又动口,悲剧的是她完全没有还手还口之地。 “疼!疼疼!能不能不要说不过就动武!”其实并没有那么疼,只是脖子被咬住的感觉天然让人觉得危险。 心跳和肾上腺素猛的飙升,她甚至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身体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要死了。 不知道是缺氧还是失血,头忽然又变得很晕。 这个鬼世界果然没有一个地方安全,亏她还觉得克里昂是个好人。 对于猪来说,再好心的饲主最终也会把它吃了。 她转变失败,对这位尊贵的亲王大人来说就是个毫无用处的宠物,那到底是养着逗乐还是宰了吃肉,不就是一念之间的事么。 “我说好疼!”绝望的情绪蔓延全身,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腰部发力,挣开被约束的双手,抱着克里昂的脑袋就是一个过肩摔,接着单膝压在他胸口。 看着躺在地上好整以暇,甚至舔了舔嘴边血迹的男人,陆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就你特么会咬人!” 人类的牙齿是人体最硬的器官,由切牙、尖牙、前磨牙和磨牙组成,其中的尖牙俗称犬牙或者虎牙,主要作用是穿刺、撕裂和捣碎食物。 人类从茹毛饮血到现代的精致饮食,牙齿形态已经变化了许多,因为需要处理的食物精细化,现代人吃个生肉都费劲,即使是在极端情况下,也很难从别的生物身上直接啃下来一块肉,最多留个带血的牙印。 所以感觉到牙齿埋入口下略带冷意的皮肤后,陆秋愣了,发热迷糊的头脑瞬间清醒。 鲜血的气味随着吮吸在口中释放。 丝滑的口感和香甜的气息,一点点血腥味似乎更助食欲。 就还,挺好吃的。 颈间的些许刺痛感并没有激怒克里昂,只是咧开嘴角:“是有点。” 他没有马上阻止,只是仰头看着全息星图。 作为圣血族,还是第一次有人吸他的血而不是他吸别人的。 不过他寻常也并不怎么吃营养剂之外的东西,除了身上这个人给他的那些东西,食物、血液。 “差不多了。”他等了一会才拍拍陆秋的肩膀。血族一但开荤——吸食活物的鲜血——之后就很难回去了。当初他咬她的时候也是极端克制着自己,吸了一点点作为契约能生效的凭证,只有刚才吸的比较多。 可陆秋并不想停下,她太饿了,饿了很久了。 “疼。”他失神的双眼望向星图里的塞勒斯,失去血液的感觉让他一向慢速的心脏忽然加速。 疼痛是理所应当的,他一直是被这么教育的,何况这次还是他故意激怒对方。 然而不知是这微弱的声音被听到,还是陆秋暂时吃饱了,她真的停了下来。 因为要压制着克里昂,她现在整个人骑在他腰上,真是相当糟糕的姿势。 她默默挪开,才开始理直气壮的训斥:“知道疼了吧?知道怕了吧?你们什么血族能不能仔细听别人讲话。” “我没有不听,只是证明给你看。”克里昂也坐起身,转过头去给她看。 他脖子上确实是两个有些间隔的牙洞而不是一圈牙印。 “还有契约,这次确实是你咬的了。” 陆秋一下捂住自己的嘴。 冲动是魔鬼! 第二十三章 薛定谔的转化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转变了,但几乎没有任何血族特征,也没有任何血族缺陷,能力时灵时不灵。 转了,如转。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不用太在意。”被抱摔吸血以后,克里昂反而情绪好了点,让人不由怀疑他有抖倾向。 “平时打不过我也很正常,我是战斗特化型。” 注意到陆秋的小眼神,克里昂解释道。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她举手发问:“又控制不住。” 毕竟之前古丽亚倒下的时候她都没能爆发出什么力量把打她的人噶了。 “你只是不想,而且太虚弱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担任你的训练对手,直到你可以掌握力量。” “非常感,嗯动。”她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今天的事已经太多了,她需要消化消化,更重要的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对了,罗温和古丽亚她们现在没事吧。” 虽然是看着克里昂把两个人丢垃圾袋一样丢到医疗车上的,但她不太确定那样的伤势对红血族来说是什么程度。 “皮肤及黏膜灼伤,皮肤问题不大,眼睛恢复需要些时间,没中过弹的话,保守估计完全恢复需要一个月。” 陆秋点点头,比她想象中强。当时罗温眼睛看着就像熟了一样,晶体泛白浑浊,就人类来说,眼睛变成那样可就废了,红血族只需要一个来月就能恢复,确实很强悍。 “行吧,代我给她们说声谢谢,晚安。” 厚重的门扉悄然关闭,克里昂拿起桌上的项链。 打开吊坠,是一张泛黄的老相片。 如果把相片小心取下来,可以看到背面隐约暗淡的字迹—— qiu&ada74623,graduate(毕业)。 克里昂看着这张照片很久。 他花了不少时间把相片扣下来,挂坠部件一一拆分,但除了相片背后这行小字,依旧一无所获。 她到底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有什么必须隐瞒的。 夜色深沉,克里昂一挥手,熄灭了屋里的灯。 因为罗温的暂时缺席,克师父很勤快的一大早就出现在陆秋门外。 “不是,这才几点……”陆秋培养生物钟有一段时间了,即使没有终端提示时间,也能凭本能判断现在非常早,她觉得自己刚闭眼就被敲起来了。 其实看没大亮的天色也能知道,现在应该不到正常作息起床的时候。 她一只眼休息一只眼放哨,扶着门框又要睡过去。 “晚些我还有两个会,下午要去视察军队,回来大概是明天凌晨,或者你喜欢半夜再起来……” “别,别别别,我起,我起就是了。” 反正现在已经被叫起来了,一觉没睡好总好过两觉都睡不好。 看着克里昂脸上露出并不明显的,略带恶作剧成功的狡黠神情,陆秋心底嘀咕,她以前是为啥觉得这人挺好的来着? 两个人站在屋后的空地时,天边尚且只有一点白。 现在是五月初夏,但这气温和地球仲春差不了多少,早晚还有点冷,陆秋简单穿着衬衣马甲和一条修身长裤,带扣小皮鞋舒适柔软且跟脚,克里昂把剑给她的时候,陆秋觉得自己就是中世纪为爱而战的决斗者。 “没必要上真家伙把?”她试了试刀刃,刮手的感觉告诉她,被砍到真的会血溅当场。 “而且为什么四十多世纪了还在用冷兵器啊!” “剑柄末端有个按钮,按下去。”克里昂一边示范一边教学:“近身战是任何时代都会遭遇的,对血族来说能近身战反而是优势。” 按下按钮,他的剑上出现一道蓝色光束,包裹着利刃,他用自己的手碰了碰,手在接触光束的外层以后就再也难以靠近一分,而光束也变成红色。 “微型力场,可以一定程度保护不重伤到对手。” “不重伤哈……”也就是说还是会轻伤中伤,她按下自己剑柄的按钮,挥舞了两下:“愿原力与你同在。” 对方显然没有理解这话的意思,看她准备好了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速度之快就像是瞬步到她跟前,哪怕陆秋反应很快举起剑阻挡,也因为动作不到位被他绕过剑尖砍在她肩膀上。 瞬间,她觉得自己锁骨可能碎了,整条手臂发麻,甚至差点拿不住剑。 她本能抬腿向克里昂下盘踹去,对方明显并不恋战,一击得手以后就退开了,她一脚踹了个空。 疼痛让她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刚睡醒的惺忪荡然无存,怒气拉满,只想一剑劈对方脑门上。 但她并没有贸然发起攻击。 理智让她浑身肌肉紧绷,注意力和警惕都提升到最高状态,以免再次遇到突袭,一边双手持剑,等着麻了的那条手臂恢复。 克里昂看她没有立刻攻回来,抬着头微微赞许了这个决定,她姿态本来就漏洞百出,伤了一条手臂就更是毫无优势可言,如果因为疼痛被激怒而盲目反击,只会给人更多的破绽从而落败。 败给他当然无所谓,在战场上,任何破绽都是致命的。 这样的想法如果被人类知道,她大概只会说:“想得很好,下次别想了。” 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遇到恐怖袭击都是先考虑溜,上了战场怕不是要队友先救她,还是不要去给人家增添救援难度了。 估量着陆秋那条胳膊好一些以后,克里昂马上发动第二轮攻击。 这次勉强比之前好一些,但也就是能用剑格住他的剑而已,一点可以反击的可能性都看不到。 “为什么不反击。” 接二连三的攻击让陆秋防御都十分困难,握剑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每接住一次攻击首先要担心的是下一次接不接得住。 “我要能反啊!” 克里昂的连攻密集到剑外的力场光芒要连成一面,一个挡不住就是又被砍一下。 虽然对方应该掌握好力度不会让她受伤,但疼痛的感觉还残留在脑海里。 “不要畏惧受伤,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试着扭转局面。” “我!也!想!啊!”她已经尽量集中注意力了,但还是很难看出克里昂的破绽,尽管他现在绝对没有像昨天那样认真——昨天也未必是全力。 “噶啊!”防守减弱,于是又被打到肋骨上,往地上一滚才堪堪卸力。 “认真一点。”然而对方并没有给她喘气的机会,立刻又追了上来,这次的目标是。 脖子。 第二十四章 家乡的撒库拉开了 人的脖子是格外脆弱的部分,颈椎、气管、神经束、大动脉,几乎没有任何东西保护这些重要部位。 不管被伤到哪部分都是极为致命的。 克里昂微微亮起的眼睛让陆秋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如果现在面前有一张镜子的话,她能看到一瞬间自己的瞳孔缩得多小且围绕着瞳孔一圈亮起了未灭灰烬一般的金红色。 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骤然变为黑白两色,她仿佛一瞬间跨越了维度,面前的克里昂好像变成了一条大长虫,每个微秒,或者更短的时间尺度的他好像独立出来了,然后连成一长条。 脑袋、脖子、手臂、胸腹、腿……到底哪里有破绽。 她看到抬手准备往下劈的那几个片段,手臂大开大合,露出一侧腰腹毫无防备。 快,要快! 她横踏出一步,躲开攻击,旋身站起砍向暴露出来的弱点。 错身而过的瞬间,她手上的力场光束变成红色。 “还不错。” 然而克里昂也在一瞬间调整了战略,横劈变成反手后插。 现在两个人手上的剑外层光束都变红了。 “我擦嘞,一上来就这个强度好吗?” 陆秋见他停了下来,丢下武器,双手扶着腿剧烈喘气。罗温都知道从入门教起,谁刚建号就打精英怪啊,而且他这都不是精英怪,小boss了吧。 她就不信哪天女王也下场跟她打一架。 克里昂边走过去捡她的剑边说道:“回想一下刚才的感觉,招式并不重要,真正的能力都是厮杀出来的。” 陆秋歪头看着他,真的很想问你啥环境长成这样的。小孩儿不会走还能逼着他跑路啊。 不过刚才那一瞬间确实非常奇妙,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走马灯。 “还要继续吗?” “行吧。”她喘匀了气,克里昂将剑按开力场丢回给她,然后瞬间又攻了过来。 “偷袭啊!” 陆秋一下没接住剑,只能用双臂交叉挡住进攻。 终于在被抽得吱哇乱叫几下以后趁着空荡捡起剑,开始招架。 最可气的是他边打边说话:“回忆起刚才的感受。” “找到破绽。” “你总是不认真。” 她不认真难道是搁这陪他玩呢?她又不是M! 陆秋被抽得火大,终于在几次格挡中逐渐调整好架势。 “啊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又是一次简单的两败俱伤。 克里昂看看戳在自己胸口的剑,又看看砍在陆秋脖子上的自己的剑。如果没开力场,他也就是被捅穿而已,而陆秋的脑袋可是要被他削了。 两种伤害哪个比较致命可想而知。 刺穿对红血族来说都不是什么重伤。而圣血族的恢复能力甚至是红血族都难以想象的,何况是他这种特化型。 这次她完全靠的是切磋这短短一段时间里总结出的方法和技巧,身体的能力是一点没有动用过。 但之前他很切实的看到了,她眼睛里那团火。 可她好像不太愿意让它烧起来。 “这样杀不死血族的,下次记得砍头。”他抓住陆秋的剑锋抽了过来:“今天到这吧。” 陆秋松手以后才觉得虎口疼得像是要裂开了,但仔细看又好好的,一点皮没破。 “谢,嗯,啊。”她习惯性又要感谢,然后忽然想到这是禁词。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别人的敬语的。 果然,克里昂收剑就要走,听到这话又回过头来看着她。 “ありがとう(谢谢),クさん(克先生)。” 克里昂:……? “ゆっくり行きます(慢走)。” 总觉得她好像不是好话但是听不懂。 “这是你家乡的语言吗?” “不是。”陆秋耸肩,只是一种不用学但人均能说两句的语种。 “什么意思。” “你猜?” 克里昂:…… “慢走。”看他站在原地陷入沉思,陆秋好心解释道:“最后一句的意思。” 克里昂半信半疑,但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做,所以也没多耽搁。 “新终端一会送来,让玛丽给你联系方式,正好今天你没事,详细写一份该语种说明给我。” 陆秋:? 此时天已大亮,经过滤光膜又补光,和阳光没有什么区别,却照着陆秋浑身发冷。 她好像已经提前开始体验以后的工作生活了。 庄园里的下人们平时就跟隐身了差不多,但总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 新终端到手以后,陆秋熟练地设置各种参数,然后神奇的发现可以连上公共网了。 于是她开始在浏览器里漫无目的地搜索了起来。 帝国生物研究所 不知道是因为事情发生不久还是政府方面有意封锁,只有几条模棱两可,描述模糊的新闻。 用词之拗口,仿佛是专门为了不让人看懂。 反正最后就是安慰大家,局势已经控制住了,问题不大。至于对方的身份目的,伤亡人数和造成的影响是一字没提。 没几分钟就看完了。 地球 几乎是和罗温或者以前的百科上看到的一样,因为天灾而毁灭的,血族和短生者的故乡。 现在是由于极端危害性,被封存起来的‘大墓’。 看到这词,陆秋的心抖了一下。 虽然接受了现在的情况,但她对地球的毁灭完全没有概念。 资料上的极端危害包括但不限于因为天灾所动用武器造成的辐射、武器催动地壳活动释放出的大量毒气,温室气体引发温度升高,从冰山中释放的远古病毒。 真正的一片死地。 她现在真的有点难过了。 回不去和不能回去完全是两个概念。 她转过头,看着全息星图里的地球。那还是个被白色云絮包裹,蓝绿相间的,漂亮的小球。 耳边忽然滴滴响了两声,才把她从失落中拉回来。 【大boss】:说明写好了吗。 【qiu】:在写了。 她面无表情关掉网页,新建文件夹。 第二十五章 学的好,下次别学了 在大BOSS的催促下,陆秋乱七八糟写了些日语的来源发展,总归不过中文演化外来词影响,编,都可以编。 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她倒是记得很清楚,真想叩叩自己脑袋,能不能专业一点,记一点有用的东西,这些鸡零狗碎不用记也没关系。 克里昂接了报告,再来训练(暴打)陆秋的时候,很认真和她交流了说明的观后感。 “现在对于这门语言的记载几乎失传,我在元老院中勉强找到一些,为了与你更好的交流,我可以自行学习,但是需要你的从旁辅助。”他调出她那边垃圾小短文,甚至还很认真做了笔记,陆秋都不好意思给他说那是自己瞎编的。 某些小语种的失传再正常不过,她对这个能把辣椒种成保护植物的物种并不觉得意外:“你要学学中文,这个就不用学了。” “中文?” 这疑惑神情让陆秋心沉到胃里:“什么意思,日本语都有存记,中文被你们搞丢了?” “你说一下,我确认是哪种。” 陆秋试着说了两句母语,发现自己都觉得有些生僻了,不禁悲从中来:“不然今天就不练了你让我静……” “你说的是华夏语,我学过。” 克里昂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让陆秋愕然。 那你们开头不说!为什么默认别人要会他们的语种啊! 死洋鬼子。 “你可以感觉开心吗这么说。” 不可以。 看陆秋嫌弃又无语的神情,克里昂清了清嗓子,切回马尔斯语:“今天先练习吧。” 陆秋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结果过了两天,克师父叫门的声音让她觉得自己的精神病一触即发。 “屋内娘子,速速开门,莫叫洒家不客气了。” 陆秋:? “你搁这唱大戏呢?”她顾不上换衣服一把打开门,老中人到底留的是些什么资料,这唱腔从这白毛嘴里吐出来真的太抽象了。 “不对吗。你听听这个。” 他刚吊嗓起了个头就被陆秋呵止。 “停!你要不然先把我戳聋吧。” “这么……奇怪吗,我在元老院图书馆里翻了很久找到的影像资料。” “先不说唱腔到底正不正,现实生活中没人会用京剧腔说话,你知道咏叹调吗?” 克里昂点头。 “就像用咏叹调说话一样奇怪。” 他若有所思:“教授说华夏语声调丰富,我以为这是正常的。” 实际上克里昂上次说中文更接近标普,只是极个别用词怪怪的。 “你找到哪些资料,我看看。” 老中人准备的资料包,只能说挺全的。 克里昂从头开始看,当然先看到的是各地戏曲录像。她选了几部年代没那么久远的电影和电视剧:“随便看看吧,你第一次说的就还行,中文主要是语调问题,词序其实没那么严格。” “嗯。”克里昂把那些文件拖进待办里:“我会更仔细研究的。” “没必要仔细研究,语言的用处就是交流,听得懂就行。”陆秋挑眉看着他,忽然神经质的笑了一下:“能不能拷一份给我,或者我们可以一起看?” 然后陆某人得以成功摸鱼。 光屏外投射中,遥远的,甚至是古老的画面鲜活艳丽,主角们说着熟悉的语言,家具、景色,都和她记忆中大同小异。 克里昂小心观察着人类。 一大早紧急被叫起来,她只是简单在睡衣外面套了件毛茸茸的外套,因为睡了太久,即使是深度冷冻情况也消耗了些热量,醒来以后吃的东西又大多不合口味,她现在过于消瘦,整个人像被埋在外套里了一样,加上头发乱堆在头顶,看着毛茸茸的像什么动物幼崽。 好小一只。 克里昂想着。 人类要是知道他心里得出的这个结论,马上就能甩手套在他脸上,进行一场父子局较量。 可现在她少见的没什么表情,平静又淡然,让人想起隔着玻璃看见她的第一眼。 孤独是很内敛的感情。 被太阳一晒就化,在人前便躲在角落,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膨胀起来,将你淹没。 “会难过吗。” “啊?”陆还沉浸在剧情里,回想了一下他的问题,才笑着说道:“会吧。” 但是难过又能怎么样,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不在了,时间的河流注定是向前,如果一直往后看,那就永远会处于失去的状态了。 电影开始放卡司的时候,陆秋轻轻吐了口气:“你说,地球,就是大墓有没有可能被修复?” 她想了很久,其实地球还是那个地球,在人类出现之前的千万年间,它都是环境恶劣不适于生物存活的,只是在某次大变化以后恰好变得适应生物发展人类生存了。 “我不知道。”克里昂想了想,没有给出确切答案:“以人力改造星球的技术还在研究中,小行星可以,地球……” “大学有这个方向吗?” “基础部没有,环境修复是高等部的课程。” 陆秋点点头:“有就好办,我多久能开始上学。” 克里昂看着她有一丝默然,遇袭加上转变,这才没过多久呢,为什么感觉她完全没有任何犹豫或者被负面情绪影响,想到什么就要马上去执行。 “下一期在十月。” 陆秋算了算,那她还有四个来月时间。 “好,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考试之类的,麻烦你帮我找一下资料了。” “你准备学环境专业?” “有这个意向,放心,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上的。”她宽慰地拍了拍克里昂的肩膀。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莫名其妙就说定了。 钱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不是钱,是她。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他看着陆秋, “彼此彼此。” 不知道克里昂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歪了歪头,并没表示异议。 人类真是很奇怪的生物。 第二十六章 臣妾做不到啊! 但是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控制住她的能力。 克里昂发现陆秋进步很快,但是不好的方向。 她似乎能很快总结出他的出招方向,然后努力扛住第一波打击以后做出反击。 无他,唯手熟尔。 “你这样没用。” 他得控制自己的能力以免把她真弄死,这样就会有些固有动作,然后被她拆穿,抓住破绽全力一击:“别人不会给你那么多机会观察。” 陆秋耸肩:“能击中不就挺好的。” “你就没有回忆过之前那几次的感觉,现在还和血族差很多。” 陆秋倒是真的很认真想过之前自己几次变身超级赛亚人的时候,但那时候她大多是觉得自己濒死,然后头脑发昏,乱拳打死老师傅。 所以想是想不起来一点。 还有就是,咬克里昂的时候,会有种奇妙的,充满力量的感觉。 “上次我咬你的时候就挺有感觉的,不然你现在让我咬一口试试。”她坐在一旁的花台上,翘着腿想了半天。 “吸血以后你不会有另外一种感觉么。” “吃饱的感觉算吗?” 克里昂:…… 欲望这种东西是相通的,而且为了让猎物尽量少挣扎,接触式吸血会在猎物体内释放一种特别的激素,让猎物更安静、舒适,甚至主动把自己献上。 简单来说,用牙咬对方会有快感。 “我又不能随时被你吸血……”面对大条到有点骚扰意味的陆秋,克里昂反而有些别扭。 “怎么不行,抽几管随时逮着,作为回报,我也让你抽。”她好像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一样,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歪理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让人实在难以拒绝。 “说好要用全力。”看着那双眼睛,他好像被蛊惑了一样,纠结了一会就妥协了,解开扣到下巴的领口。 陆秋就张嘴随便胡咧咧,就像以前说要炸学校一样,没想到他还真答应了。 白皙到过分的脖颈横在面前的时候,她当真犹豫起来。 做菜讲究色香味俱全,克里昂这外表色是够色,散发出的甜香气味也让人食指大动,味道当然更是不用说。 “你捡到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她张开嘴的时候甚至犬齿都还没伸出来,但刺破对方的皮肤的感觉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但陆秋自己是很庆幸是被克里昂捡到而不是别人。 即使是人类也不会不问回报的收留一个陌生人,予取予求。 更别说一开始他们根本就是两个物种,而他是处在捕食者的位置。 为什么呢,陆秋想过一万种答案,后来看了莉莉丝,隐约觉得这可能是那什么,爱而不得的替身。但克里昂看向她的眼睛里并没有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只是定定停留在她这个人身上,无奈或者无语,好奇或者窝火。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有些事也许要尘埃落定以后才有答案。”即使被吸血不疼,牙齿刺破皮肤埋入身体这个过程的感觉还是让人印象深刻,克里昂垂着眼,看向面前黑色骑士裤的褶皱。 中文是很适合谜语人的语言,大概是这样的原因,两个人现在交谈都用起了中文。 在有或没有之间选择了或。 陆秋无语地叼着他的脖子,吸了最后一口,擦了擦嘴:“来吧。” 该说不说,喝了血跟没喝血感觉真不一样,这次没有太濒死就能还手了。 对方明显对这个结果不太开心。 “你还是没认真。” “不是,你听我解释……” 那是她不想吗?那是她真的做不到啊! 经过这几次,陆秋也有点明白了,感情她是不残血不会玩。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快被打死才能暴血,但这真不是认真专注忠诚勇敢奉献就能做到的。 说到底正经血族到底是咋暴血的她也确实不知道,总不至于是生下来就会吧? “现在不想听。”克里昂一张恢复出厂设置一样的冰山脸,收走她的剑。 虽说他生气了也就气一下不会干什么,但吃人嘴短,陆秋还是准备好好琢磨一下这个问题,毕竟也事关自己将来。 于是她把目所能及的庄园里的血族一一问了过去。 “战斗模式?我吗?” 格兰德庄园仅有的厨师达尔先生转化的时候岁数已经不小了,而且在血族里当厨子,他起到的是一个装饰的作用,为人有种迷之豁达。 他想了想,才慢吞吞说道:“秋小姐前段时间去转变了,恭喜你。” “谢谢,有什么心得吗所以?” 他手上拿着一个很像烟的小卷,眯着眼睛又沉默了半天:“秘诀是,紧张感吧。”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达尔先生嘬了一下小卷,然后说起了以前度假的事,陆秋被迫听了半天。 玛格丽特作为女仆,甚至是女仆长,是这座古典又超前的庄园的大脑。 她是个苍白严谨的成熟女性。 “战斗,模式。”她对这说法有些陌生。 “就是眼睛变红战斗力提高。” “没有这样的说法,大多数人一辈子也用不到像那样战斗。” 陆秋发现自己很久以来有一个很大的误区,她遇到那种眼睛能亮,感觉能胸口碎大石的家伙,似乎都是军方的人。 再强悍的物种内部也是有分工有强弱的。 就像罗温和古丽亚之间可能隔了十个罗温自己。 也不知道她是哪让克里昂慧眼识英觉得她能打的(虽然她确实也还行)。 “我懂了,非常感谢。” 格兰德庄园前院是更公开的部分,因此也配备有卫兵。 她到前院的时候,正好有个眼熟的士兵从前门方向进来。 陆秋记得当时她醒来第一批看到的‘红眼病’里就有这人,当时他离得最近,所以陆秋对他印象深刻。 专业对口。 她记得好像是克里昂的副官什么的,叫…… “布拉德先生,麻烦留步。” 看到她过来,布拉德就已经停下了。 “秋小姐,很久不见。” 青年的发色浅黄,又夹杂着几分灰白,在光芒下有淡淡的光泽,脸部轮廓深邃又柔和,笑起来几乎毫无攻击性。 陆秋忍不住拿来和那个没礼貌的金毛西泽尔对比,觉得还是他好看。 “我想问一下,你们平时进入战斗状态有什么秘诀吗?” “战斗状态?” “就是眼睛变红什么的。” 布拉德似乎有些为难地笑了:“没有什么秘诀哦,非要说的话,紧张、恐惧之类的情绪下会有这种反应吧,毕竟血瞳是因为全身的机能被激发到顶点,视网膜充血加上神经调动到极限。” 第二十七章 亲王殿下的任务 “所以血瞳是果不是因?紧张恐惧?”陆秋细想了一下,她和克里昂对打的时候确实是有些缺少这种情绪,他动真格的让她真的感觉到生命威胁的时候好像才有那种感觉。 所以克里昂总是觉得她不认真。 天地良心,她注意力已经很集中了,紧张恐惧不起来怎么办啊。 等一下,当时把她拿出来的时候这群人的情绪是紧张恐惧的? 怕啥啊怕弄出来个抱脸虫吗? 对方好像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有些尴尬:“因为现在是战时状态,所以大家都很担心是敌方的行为。” “没事。”陆秋大度挥手:“那平时可以发动吗?能不能示范一下?” “亲王殿下的任务吗?”布拉德沉默了片刻,一眨眼,整个人忽然凌厉起来,眼瞳也从灰蓝色变成红色。 瞬间从人畜无害变成狩猎者姿态。 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他浑身肌肉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能瞬间把她脖子拧断。 “厉害。” 陆秋拍手感叹,反而让布拉德不好意思起来,红瞳渐渐暗淡,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 “没有那么夸张,秋小姐多加练习一定也可……” “你们在这唱什么大戏。”一个冰冷机械,但细听充满不悦的声音打断布拉德的自谦。 克里昂正从前院主楼门口的台阶上下来。 “这话不是这么用的。”陆秋知道这话是学她,但他说起来莫名充满阴阳怪气。 “亲王殿下。”布拉德行了个军礼:“属下失礼。” 克里昂没有说话,只做了个手势让他站后面去。布拉德给陆秋递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就退到他身后去了。 “在做交流学习。”陆秋反正问心无愧,背着手大喇喇看着克里昂:“要出门啊。” “去国防部开会。” 就陆秋知道的时间里,克里昂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能抽出时间鞭(吊)策(打)她,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行,路上小心。” “你最好……”克里昂很想让她自己反思自己的问题,又想起刚才布拉德和她之间的互动。 她确实在反思,反思后想了办法解决。 虽然这办法不怎么样。 在前人类的微笑恭送中,克里昂踏上每日日常。 国防部开会就没元老院那么冗长,因为大头利益已经分割完,留给他们操作的空间不多。 之前他远征银闪帝国,实则是突击埃克里安。 这个帝国边陲的小行星的领主已经不满足于共治,在利用埃克里安的生物科技巨量敛财的同时,收集血族们的各项数据,进行非法研究。 这次的研究所袭击,那些入侵者就是依赖了他们的科技。 在攻破埃克里安首都,把将领导层大换血以后,他带着那些研究成果回到塞勒斯,交给研究所。 所以对方这次袭击的的目的很清晰。 不过他们显然并没有打听清楚,虽然制造了一场灾难,但麻烦也就仅限于灾难本身,帝国安全层面的研究是不可能摆在大众视野里的。 只不过他们倒是帮了他一个小忙。 银闪帝国是应该打,这些年它已经逐渐吞噬了许多帝国的疆域,但目前还不是时候。 “第一次战役部队损失惨重,满员率不足百分之五十,当年转化名额需要增加,亲王殿下,这需要您在元老院……” “根据调查,埃克里安莫尔斯堡研究所与不破城之前有过巨量贸易往来,那些袭击者的身份……” 亟待解决的事一项项摆在面前,解决了一件还会有下一件,哪怕把银闪帝国解决了,还会有旁巴、奥菲兰尼亚,没听过名字的小国,叛军乱党。 世界就是这么一团乱糟糟的线团。 克里昂想起那个奇怪的人,想到什么就能瞬间充满活力准备去解决。 不知道她遇到这些事会怎么办,还会不会保持那奇怪的热情。 而且让人主动现出红眼真的很不礼貌,她要看不知道问他吗? 他回去应该更严肃的警告她,不要下次对别人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亲王殿下,属下们已经整理好需要上报元老院的报告了,军方的决定,还请殿下慎重考虑。” 眼前忽然递过来一份报告,书面方式代表着这份报告的郑重,正式资料依旧沿用了这种古老的方式。 就连罗温都知道当面提交。 而不会像某个人忽然弹窗一个命名为说明1的文件。 想到这,克里昂不快地挑了挑眉,但并没耽搁手上的动作。 他接过文件,打开扫了几眼,整理为电子版存在终端里:“知道了,我会仔细研究。” 会议结束以后,除了克里昂,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没走。 “看到殿下的表情了吗。”有人凝重地说道。 “要求已经是最低限度了,要是不通过,这仗还怎么打!” “只怕是元老院那边也在施压,他们之前就……” “哎。” 有人开始叹气,然后会议室里立马哀声一片。造成这场小小风波的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经意的表情化作一块巨石压在多少人心里。 “克里昂,作战会议开好了吗。” 克里昂刚踏进元老院大门,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乔治公爵有着一张很亲和的面容,因为唇形的关系,他看起来随时都在笑,正如他的外表一样,他确实是很好相处的人。 他现在至少一千岁了,是元老里最能说上话的人也说不定。 “公爵阁下。”克里昂点点头:“您知道,作战会议向来是繁琐的。” “啊,这些老家伙总是希望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而孩子们上战场可是拿命在拼搏,我向来不喜欢他们这样。”乔治公爵点点头:“你知道,我是站你一边的。” 克里昂点点头:“非常感谢。” 短暂的交谈过后,两人错身而过。门外等着乔治公爵的人迎了上来,确定克里昂听不见以后才开口。 “我们的小亲王殿下又在图书馆里找一些奇怪的东西,我看他也不远了。” “年轻人的求知欲是正常的。”乔治公爵恢复了平淡的表情,但看着依旧像在笑:“他在找什么。” “一些古老的记载,关于,华夏文明。” “唔,和她没关系就好。” “据说是为了养他那个宠物的,谁知道呢,她当年去过那片地区吗?” “也许去过,毕竟第一帝国是很小的。”乔治公爵看了同伴一眼,忽然笑了:“福斯特,你在害怕什么。” “上次的灾难你比我清楚。”福斯特伯爵脸色不佳,仿佛提起那件事都让人觉得不适。 “对,我当然知道,只要控制好女王陛下,就不会有那样的事,说起来陛下的婚期快到了,让巴尔那边看紧些吧。” 第二十八章 为什么要追我! 陆秋看着自己的笔记考虑了很久,甚至拿了面镜子放在面前,方便观察眼睛的变化。 但是正如布拉德所言,血瞳是果不是因,她现在心情放松愉快,怎么紧张恐惧得起来。 天亮看到天黑,一点效果都没有,于是决定先吃饭去。 托这不完全转变的福,味觉保留了下来,他还能愉快的吃饭。 罗温不在,庄园的大家也见惯了她做饭,前院下午好像来了什么人,于是厨房里只剩她一个表演‘血腥的艺术’。 她对这说法很嗤之以鼻,大家都是要吃别的物种的,只不过他们喝血她吃肉,鲨鱼都没这群血族挑食。 之前送来的调料里有很像黑胡椒的,所以她今天打算给自己做个肉排。 红色的肉(不能细想是从啥生物上切下来的)在铁板上吱吱作响,蛋白质在高温下迅速变质,脂肪融化,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她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多吃肉蛋奶的计划,虽然应该不能二次发育达到人均一米七八的样子,但也不至于随便被人小鸡仔一样拎来拎去。 再来如果克里昂想通了把她弃养了,有脂肪基础,她出去流浪还能多扛几顿。 能吃的时候就多吃。 肉的吱吱声固然好听,但除此之外,好像太安静了。 陆秋想起上次,也是厨房,她也是在干活,也是莫名其妙的第六感。 她举着铲子猛然回头,还想说自己吓自己时,发现第六感该信还得信。 “我擦!”她一边把肉一铲子翻回盘子里,一边侧身闪躲:“大哥你是真没礼貌啊,一次两次闯别人厨房打别人厨子!” 她想象中对方冲劲过猛,手撑到高温铁板上变成铁板猪蹄的事并没有发生,陆秋叹了口气,闪身朝门口跑去。 “啧,怎么又被发现了,你属什么的警惕性那么高。”金毛西泽尔很及时的停在灶台前没有照成什么破坏,毕竟他这次是来谈事的不是拆家的。 回身看到人已经跑出去了,他还有些错愕。 “有进步啊。”他挑挑眉,这反而激起了他的胜负心。 陆秋跑着跑着,忽然有些茫然。 这货出现和她在厨房做饭有没有必然关系? 没关系的话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巧? 她拨通终端,想试着联系克里昂,但也如同之前那次一样,完全,完完全全打不通。 他终端不是连着脑子的吗?为什么会接不到? 陆秋脑子里过电一样闪过一个念头。 她和克里昂太熟了,所以激不起那些情绪,这次会不会是他专门找来给她练习的对手? 毕竟上次见这货,克里昂晚一秒她就要被咬了。 但是他确定这货有个轻重不会真把她噶了吗? 打量了一下周围,她正好跑过一个装饰用的武器架,顺手从上面拿下一把剑,转身等着对方袭来。 西泽尔一开始也把这当做你追我赶的游戏,追了没一会忽然感觉不太对,她怎么越跑越远了? 作为圣血族,虽然他的序列靠后,但也不至于是追不上一个普通短生者的程度吧? 就算已经转变了,也只是普通红血族而已。 看到她拿武器对着自己的时候,玩闹的意味更是发生了变化。 对方眼睛亮起来的一瞬陆秋真的感觉到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就像是荒郊野外孤身一人没有任何武器时遇到一只饿得眼睛发绿的狼一样。 “大哥你我无冤无仇,干嘛非要三番两次来折腾我。” 虽然脑子里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她本质还是个和平主义者,能用嘴炮的绝对不抡拳头。 “因为我想。”看到她的脸,西泽尔心里忽然燃起一把无名火。 女王陛下脾气好,他可不一定。 就算是亲王,面对女王不敬,他身为骑士也是有权惩罚的。 血瞳鬼魅一样瞬间出现在陆秋面前,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第一击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接了下来。 但她拿的是装饰剑,没有其他科技的加持,她接得住剑接不住。 剑刃肉眼可见裂开一个豁口,第二下大概就要崩了。 “克里昂当真与你定下契约。”近身战斗,西泽尔可以看到她脖子上的终端下露出的标记:“他疯了吧!” 想着此行的目的,他立即发动第二次攻击。 “你才疯了吧!”自知接不下第二招,陆秋闪身就是躲。 一路往前院跑,想着好歹有外人他能收敛点。 激动啊!紧张啊!恐惧啊!哪种都好,为啥对方爪子都快抠上她眼珠了她还是没办法进入之前那种状态! 看着躲不急的一次横砍,陆秋举起剑挡了最后一下,剑刃果然断成两截。 断刃崩飞出去老远,她眼角不由自主跟着飞出去,然后扫到一个身影。兴高采烈转头:“克……” 她已经跑出后院小楼来到通往前院的外廊,中庭花海已开至败落,站在那的人并不是克里昂,似曾相识的面孔,明明是温暖的琥珀色眼睛,看她时却有种冷漠无情的淡淡……恨意? “女王陛下?管管你的手下好吗?”陆秋不管是谁,先摇了再说:“我不是食材啊!” 对方明显看到她了,但只是瞥了一眼,带着看垃圾的神情,便转过身去:“你别弄得到处都是,惹克里昂不开心。” 这话陆秋听明白了。 1女王不打算救,后面这个看起来要下死手了; 2克里昂未必知道这事,不,大概率不知道。 女王的现身让她明白为啥今天后院里没啥人。 一个亲王啊,整天被人偷家。 “是。”西泽尔看见主人,停了下来,恭敬行礼。 女王越过花海,翩然离开,身后的攻击立刻再起。 “别挣扎了,今天元老会有机密会议,不联网的。” 感情是打听好了。 看着花海被踩出的一条路,陆秋猛然有种血压飙升的感觉。爪子贯穿她肩膀的疼痛也激怒了她。 “听不懂人话是吧!” 一轮红日从黑色的瞳孔中燃烧起来。 第二十九章 经典复刻 莉莉丝坐在前院主宅的小凉亭里,翻动着光屏上的消息。 庄园的管家,女仆长玛格丽特和她的随从福尔班伯爵正站在两旁,等待着她的差遣。 刚才女王短暂的离开让玛格丽特极为不安,而且同行者里有一个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庄园里需要人担心的,有也只有那个一个人。 自从亲王殿下把她带回来,玛格丽特就知道会有麻烦。 亲王是骑士之外女王的最强拥趸,哪怕克里昂只是个新人,与女王没有上代那么纠葛。即便如此,女王也不会乐意看到他被自己以外的生物吸引——不管是哪方面的——哪怕对方出生卑贱,从别的任何方面都威胁不了她。 她天生就是恒星,这个帝国因她而存,所以所有人都应该围着她转。 “还没回来吗。”莉莉丝有些不耐烦,看向福尔班伯爵。 “八分钟前元老院散会,考虑到亲王殿下的社交时间,十七分钟之内应该可以到达,是否要给他发简讯。” “不用了,先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 她不太高兴地摆弄着光屏,抬眼远远扫了下后院的方向。 西泽尔也太慢了,要是没处理好,让那个贱民找到机会求救就麻烦了。 或者她应该留她一条命?捏在手上也许克里昂谈判的欲望会更强些? 不过大概已经被西泽尔玩残了,现在说晚了点。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十分钟之内,一架飞行器进入庄园后,并没有停在停机场,而是从他们头顶低低掠了过去。 莉莉丝认出那是克里昂的飞行器,只是这么反常的行为让她不解。 “他要去哪,怎么不停下?” 其实不用别人回答,因为很明显,在接近后院花海的位置,一个身影直接从飞行器上跳了下来。 莉莉丝心头一跳,难道还是让那个低贱生物抓到机会了? “去看看。”她站起身,沉下脸色。 等他们到花海部分的时候无不被面前的场景震惊。 已经接近凋谢的莉莉安花有种颓靡的诡异美感,这里刚才明显发生了一桩惨剧,无数花枝被破坏压倒,一片狼藉外,还有流动着淡淡金色光芒的鲜血大面积喷洒在花海中,像抹在腐朽锦缎上的胭脂。 从飞行器上跳下来的果然是克里昂,听到来人,他回头把一块东西扔回给莉莉丝。 莉莉丝下意识一接,然后发出尖叫。 沾满血的晶体有无数棘突,从半透明的外壳下可以看到里面微微跳动的一团。 那是圣血族的‘核’。 圣血族哪怕身体被切成段,这个核不被破坏,就还能再生。 虽然要花费不少时间。 这是原罪对他们的格外优待。 “克里昂,你什么意思!”一旁的福尔班伯爵接过被莉莉丝丢开的西泽尔的核,看到掩映在花海之下西泽尔的尸体,厉声斥责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外族残杀同伴!他与你同是圣血族!” 莉莉丝这才注意到,克里昂紧紧抱着他的宠物,一副不想让任何人接近她的模样。 在他颈间,一个十字模样的标记格外刺眼。 如果上次她还可以当个玩笑,这次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真的没有选她,而是选了那个低贱的生物。 “契约者等同圣血族本身,既然他选择出手,就要想到后果。”虽然一直是张冰山脸,但他此刻神色中的愤怒狂躁,即使是莉莉丝也难以与之对峙。 而且他说的确实不错,先来挑衅动手的确实是西泽尔。 可是非常奇怪,那个宠物最多只是普通红血族,不知道它是怎么撑到克里昂回来的。 莉莉丝咬着嘴角,她好像有点低估克里昂对那个贱民的感情了,现在闹成这样,想要和他谈的事肯定不必说。 真是损兵折将。 “西泽尔也就是跟你和那孩子闹着玩,克里昂,你真是……”她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优雅:“这件事就算了,我会给元老院说一声的。” “我这边也会递交相关说明,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见他软硬不吃,莉莉丝也觉得没必要再待。 而且他虽然没有展示出血瞳,看她的眼神却让人非常不适。 “走吧,真是让人扫兴。” 转身的一瞬间,莉莉丝的脸整个垮了下来,脸色难看得如同马上就要大发雷霆。 她的随从马上有人去将西泽尔的尸体拖了出来,他四肢多处受损,脑子更是被毁了,当胸一个大洞,心静自然凉。 “陛下,下次养狗,记得拴绳。”克里昂示意玛格丽特跟上,将女王和她的跟班送走。 等所有人都走远以后,就只有依旧染血的残败花海显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准忽然咬我。”克里昂说道。 怀里挣扎的人安静下来,点了点头,他才放开拥抱,也是桎梏着她的双手。 陆秋一脸懵逼,就像无数个早上他敲开她房门的时候一样。 “你……你怎么把他……”想起刚才的场景,她还有点点怵。 她和西泽尔是打起来了来着,准确的说是她把对方打得哭爹喊娘,骨头打断几根,但远没到致命的程度。 对方看着她就像看着怪物,嘴里也在不清不楚说着什么“不可能”、“叛国”、“禁忌”。 结果克里昂跳下来干净利落把小金毛拆了,物理意义拆了,爆头掏心掏肺。 “你怎么什么东西的血都吸。”克里昂没有回答,反而指责道。 “我有吗?没印象。”陆秋摸了摸脑袋,这次好像闯了个史无前例的大祸。 但动手是对方动手的,结果是克里昂结果的,她应该,罪不至死吧…… 克里昂从元老院出来接到求助就知道大事不好,一看时间更觉得玩完,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陆秋把人按在地上摩擦。 看到他,一时不知道是西泽尔更高兴还是陆秋更高兴。 “克里昂,你这……养了个什么东西!普通红血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西泽尔奄奄一息,涕泗横流,他身上每个伤口处都有一条红线,连接着陆秋的口鼻。 而按着他的陆秋,虽然体型小许多,金红色的眼眸却让她在这场较量中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但看着他依旧是无辜的表情:“他又摸到厨房要打我。” 第三十章 吃了没文化的亏 克里昂几乎是一瞬间做出了判断。 他抱起陆秋,很利落的结束了西泽尔目前的生命。 不仅是他看到了她的样子,打败圣血族这点,已经足够引起元老院的注意,而他做的那些掩饰,也会在她本人存在的验证下,迅速失效。 “这件事是我做的,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我做的,知道了吗。”他很严肃地发出警告:“你只是侥幸躲开了他的致命攻击,撑到我回来。” 陆秋自知理亏,只能乖乖点头:“明白了。” 过了一会她又觉得愧疚:“我是不是不应该还手?” “不,他是活该。”克里昂没好气道,伸手把陆秋人中附近的殷红擦掉。她现在整张脸花猫似的,衣服也乱七八糟的,从破损看,西泽尔应该也对她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明明还是他走时的那件,却已经看不出原样。肩膀上一大个窟窿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皮肤。 但现在那皮肤光滑白净,并没有任何伤口。 他玩味地扯了扯嘴角,这群人还是那么不知死活。 “伤到别的地方了吗。” “有也恢复了吧。”陆秋活动活动胳膊腿,确定没什么异样,就像研究所那次她也被射了一枪,但转头就啥毛病都没有了,大概也是血族的自愈吧。 她低头时发现自己还站在花海里,尴尬抬脚:“非常抱歉,不是我非要到这打,他追着我跑我想去前面求助来着。” 周围的莉莉安花海已经被两个人祸祸得没了样子,虽然现在已经过了花期,但踩踏可能让这些金贵的植物下个花期展现不出全盛状态了。 克里昂抬头,仿佛才注意到周围。 “没关系,是上一任种的,我并不喜欢。” 看着陆秋明白了但不完全明白的表情,克里昂有点奇怪自己什么时候那么能察觉别人的心思了。 “上一任莱特维斯亲王。” “是令堂吗?” 他看精神病一样看着陆秋:“罗温至少告诉过你血族都不能繁殖吧。” “知道知道,体温过低,生殖细胞生长受到抑制什么的。” 但罗温没说过他们是怎么传承的,毕竟普通人没啥家业需要继承,死了遗产收归国家啥的。而且她说圣血族是天生的,她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特殊手段可以繁衍呢。 “上一任就是上一任,当初莱特维斯家冻下的胚胎,我序排在他后面而已。” 克里昂说得很平静,和教她用全息星图投影一样,但陆秋在一边听得五味杂陈。 这是可以说的吗? “那你们的关系是?我说血缘关系。”既然已经说到这了,陆秋小心提出假设。 “我不知道,上一任在战争中牺牲,记忆芯片没留下来。” 比现在已经是两千年后更击中陆秋。 怪不得这社会结构那么奇怪。 绝对少数的圣血族,控制着少数的红血族,绝对控制着最多的短生者。 因为理论上圣血族拥有最强的身体和不灭的生命。 他们甚至不是以家族,而是以一个不灭的自身来控制一切。因为掌握着原罪,所以也能控制红血族的数量与人选。 短生者的反抗没有意义,拖个几十上百年你两三代都过去了。 红血族跨越阶级,作为既得利益者,不会真的想不开。即使有,也能凭借着身体的差距轻松摆平。 以前不管贫富强弱都要面对的,平等的死亡,到现在居然也不存在了。 克里昂小心观察着陆秋的神情,还有件事他没说。 他甚至是基因融合的产物,他身上还有一些别的生物基因,相比现在存世的任何人都是离人类最遥远的存在。 他的前任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所以这是他应该背负的惩罚。 圣血族们既需要他,又憎恶害怕他。即使是女王也如此,不如说莉莉丝对他的这两种感情比别人更强烈。 畏惧很好,他也需要别人的畏惧。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是很希望面前这个人露出与那些人相同的感情。 因为她说过人类本来就不是一个纯粹的个体,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就不必惧怕。 陆秋想了半天,只是拍拍他的肩:“我厨房煎了肉排,要不要吃点。” 克里昂:…… 指望这个吃货发表什么高见是不是想太多了。 “对了,今天女王为什么来的你怎么也不问一下就送走了。”吃东西的时候陆秋才想起来好像忘了什么。 “来求婚的,不用管她。” 陆秋一口肉排噎在嗓子里差点把自己噎死。 她以为克里昂养她是爱而不得替身py呢,女王看着不是挺主动热情的吗?那这是为什么。 而且女王今天让小金毛宰她的原因,她好像也找到了。 “她跟洛克拉尔家族早就定下婚约,过一个月就要完婚了。”克里昂慢条斯理切着肉排,并且预判了她的问题:“结婚是为了均衡和荣誉。” “哦哦。”她终于把肉咽了下去,明面上拒绝是应该,不然也太不给别人面子了:“所以你之后会私奔吗?” 这下噎住的换克里昂。 “跑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一起带走,放在适合打工的地方就行。”她可不想等着被抄家成为资产抵债。 “我为什么要私奔。” “因为爱?” 克里昂:…… 其实当初不用扫描他也能发现她脑子有问题。 “没关系,不跑也行,不跑挺好的。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嘛,男孩子也要自爱。” 总觉得她没说什么好话但吃亏在文化不通没听明白。 为了跟陆秋沟通尽量没有障碍,亲王大人开始彻夜苦学影视资料。 要是知道在几千年后熬夜看电视剧电影也能成为刻苦学习的表现,二十一世纪的摸鱼党可能会觉得自己生不逢时。 而陆秋,可能因为这次袭击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对暴血的控制力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时灵时不灵的。 代价是,克里昂又被咬了很多次。 “在外面别乱吸别人的血。”每次克里昂都要警告她,她如果没吸西泽尔的血,只是打败他……那也还是得杀了。但他不能总是跟在她身边解决这些事。 “我知道,我会对你负责的。”陆秋总是露出有些愧疚的表情,让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 第三十一章 芳龄二十三 因为有了开学时间,陆秋这段时间感觉自己很像在过暑假。 一杯水,一套书,坐那就能看一天。 她觉得自己以前大概就是学理科的命,果然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宇宙都不怕。 有一天克里昂忽然问她,过段时间女王大婚,要不要出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我得到行星轨道执行护卫任务,所以如果庄园再来人,你得自己下杀手。”克里昂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叮嘱她看好家。 这个出去看看,确实有够出去。 “为什么你家总被人偷你这么淡定啊!”陆秋总算忍不住问出一直以来梗在心头的这个问题。 克里昂自己不觉得介意,那就只有她对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厨房的外人感到头疼,原来他自己也知道总有人闯空门。 上次研究所那个想对她动手动脚的血族也是,听克里昂的称呼对方只是个伯爵,莉莉丝就算了,公侯伯子男,怎么差了这几级呢对方还能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因为太年轻了吧。”克里昂淡然地说道:“对圣血族来说,虽然序列很重要,但资历更重要。” “恕我冒昧,敢问阁下今年贵庚?” “从记载中胚胎激活到现在,二十三年。” 陆秋:? “你们圣血族有什么自己的计时方式吗?”她有些难以置信。 “没有,就是公历。” 克里昂看着陆秋的眼神逐渐变得迷惑、梦幻,像吃了什么不应该吃的东西。 她还以为他至少一千来岁,至少也在二十三后面加个零吧!二十三是什么鬼啊! 这意思是,她的岁数都快十倍杀对方了?所以叫她老古董好像确实没哪里不对。 很好,很魔幻。 其实资历浅也只是一方面,主要是他前任的背叛。 现在大家绝口不提这个话题,也将相关资料封存,但态度是难以掩饰的。 对他的不敬、畏惧、憎恨,都很明显是对他之前那个人的。 “上次西泽尔的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很不幸,他们打不过他,也不能在明面上动他,但私底下的动作不会少。 “人缘可真差啊。”陆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庄园别的人怎么办呢?” 克里昂有些吃惊她竟然还有闲心去考虑别人:“他们是冲你来的,只要当天在众人面前亮相,让他们知道你不在,不会那么明目张胆来庄园大肆破坏。” “哦,行,那我跟你走。” 想了想陆秋又觉得哪里不对:“什么时候我成他们目标了?” 她只是一个弱小无助可怜的老古董而已,别太恨。 上次非要说也是克里昂下的杀手,怎么现在都冲她来了。 “因为……”克里昂忽然低头凑近她:“他们讨厌我,杀了你能伤害我。” 因为这段时间总是在咬克里昂,所以对他忽然的亲近,陆秋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挑眉露出非常嫌弃的表情:“什么脑回路,精神病。” 讨厌一个人,所以杀另外一个人,让人想问一句你没事吧。 “我也觉得。”看她并没有明白底层逻辑,克里昂垂下眼。 所以女王大婚前一周,克里昂带着陆秋在国防部和一部分长老们的围观下,甚至请来了媒体,准备大张旗鼓登上自己的旗舰审判者号。 飞行器从庄园飞过帝都的时候,已经能看到未来某场盛大典礼的装饰,说是张灯结彩也不为过。 陆秋看一眼地面扫一眼克里昂,即使他假装自己正很专注的处理公务,也很难忽略这目光。 等到他抬头询问的时候,陆秋又装得对地面的那些装饰很感兴趣,完全不回头了。 克里昂关闭视网膜投射上的文件,坐到陆秋身边,跟她一起看地面的装饰。 “挺好看的哈。”她好像才发现他一样,招呼着他一起看。 “你想说什么。”克里昂太清楚她的神色了,直接问道。 “你……不会,抢婚去吧。”她小心翼翼,压低声音,似乎唯恐惊动了谁。 克里昂:? 一旁安静如鸡的布拉德副官ap众人:……这是他们应该听的吗?听了一会下去还能活吗? 克里昂还是太高看自己了,他对这个神奇生物依旧知之甚少,至少在脑回路这一块,完全不理解。 “抢什么?” “我明白的哈,我对你的行为表示一切支持,也会尽力帮你打,能不到时候能给我放一个交通方便的地区再给我留点钱……” 这几天她左思右想,总算明白了之前克里昂说会有人来杀她的事的逻辑。 为啥人家讨厌他不去杀他要来偷家,那不是抓不到他了吗? 为什么抓不到他,他跑了。 他为什么要跑? 肯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什么事是最近他能做出且大逆不道到别人要来刨他老家的? 思来想去,只有抢婚。 私奔不好听,抢婚的话就是能者居之。 鉴于克里昂之前单手杀西泽尔的水平,她觉得这个实力他是有的。 克里昂忽然抱住陆秋的脑瓜子,大眼瞪小眼,她看到他右边瞳孔里红光一闪一闪的。 “你在干嘛……”红色闪得陆秋头皮发麻。 “用红外看看你的脑子。” 她到底有什么立场说别人精神病。 都关一起她甚至能在里面占山为王。 “有问题吗?”她真诚发问。 “扫不出来。”克里昂放手,深表遗憾。 他坐在一边,继续开始自己的工作。 真的很奇怪,她好像默认他喜欢女王,为什么?那些花吗? 他隐约记得她说过那么大一片地,不种菜可惜了,他看的那些关于华夏文明的影像资料确实表面他们是个爱开垦种植的族群,改天把花拔了当菜地算了。 “真不去啊。”她跑路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克里昂面无表情勾下自己的领口,露出契约印记:“你非要看,我也可以去抢,监护者同身同责,你是忽然不想活了吗。” “好的,打扰了,你还是别去了。”陆秋坐正,也调出自己的光屏开始看书。 看着两个人脖子上一样的印记,飞行器里的其他人莫名其妙有种吃饱了的感觉。 小情侣的调情诡计罢了。 第三十二章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行星轨道上运转着塞勒斯的人造卫星。 在离开地球奔向星辰大海以后,人——短生者和血族们拥有了更广阔的天地,所谓塞勒斯,指的是一整个行星,帝国的首都,女王的直辖地。 来的时候陆秋完全没感觉,现在来到行星轨道,回头再看,确实非常壮观。 不同于地球有的地方是沙漠和荒滩,塞勒斯主要是海洋和森林,两极是皑皑白雪,冰原苔地在二者之间渐变色一样形成过渡。塞勒斯离星系恒星比地球远些,所以气温更低,远远看去,是深深浅浅的绿色和蓝色,银色的部分是连成片的工厂或是别的人工结构,点缀在连片的蓝绿色里,奇幻而美丽。 航行期间,她还住在审判者号上次的房间,没事干就去舰桥看风景。 就是这次失去了罗温的陪伴,她竟然有些想念起她来。 一天半后,审判者号就降落在人造卫星维兰克上。 比起有些过于庄严肃穆的帝都塞勒斯,这地方才展现出了符合这个时代的科学和生活水平的美感。 维兰克理论上是一个防御机构,与之相同的人造卫星还有另外两个,三者一起在塞勒斯的行星轨道上运转,巩固和护卫着帝都的安全。 常驻人员大多是红血族士兵,但就跟码头和车站附近一样,为了方便这群常驻军官的活动,围绕着维兰克灰白色的合成金属外壳,各样的商贩飞船便如同这颗人造卫星的卫星一样悬浮在周边。 各色悬浮光屏打着小广告,有点赛博朋克那味了。 亲王大人的到来让维兰克驻军特意清了场,留出了足够宽敞的通道,小贩们被挤到两旁,围观一样看着克里昂的舰队进入维兰克。 在等待审判者号停妥开仓时,克里昂忽然开口:“要跑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陆秋转头,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想法感到心虚。 “维兰克是三颗人造卫星主控制所。”但克里昂只是淡定的介绍着:“控制住维兰克,如果有权限的话,也可以同时控制住另外两颗,既可以自毁撞向塞勒斯,也可以开启防御模式抵御外敌。” “哦,然后呢?” 士兵都到了战舰出口处列队,只有他们两慢慢走在战舰中的甬道上。 “不过那是在以前了,现在同时启动三颗人造卫星需要女王的直接许可。” “嗯。” 然后克里昂就不再说话了,仿佛只是给她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知识点。 直到下战舰的前一刻,她的终端忽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大boss】:前一代莱特维斯亲王这么干过,所以他们把权限锁了。 陆秋看着队伍前方头发丝都一丝不苟的男人,大概明白了刚才他为什么没有往 【qiu】:不是说死在战争里…… 消息刚发出去她就明白了,是入侵战争被当做敌方灭了啊。 怎么说,以为自己抱上了金大腿,大腿倒是抱上了,只是这大腿怎么看起来随时黑化成为反派。 陆秋以十二万分的敬意,战战兢兢打下眼前最重要的问题。 【qiu】:请问阁下现在是要复刻前一位未竟的大业吗? 单是看着视网膜上投射出这段话,克里昂都能想象陆秋看着正常实则有点崩溃的表情。 他扯了扯嘴角,看向打开的仓门。 等了半天没有回音,陆秋含泪问苍天。 然而接待程序已经开始,她只能紧绷着脸,跟着别人一起下战舰。 这颗卫星的控制者是个看着和血族两字不太沾边的大叔,他起码两米一,门板似的身材配上个大肚子加上红脸络腮胡,让他看起来不像个军人,反倒像个酗酒的海盗船长什么的。 “啊哈,亲王殿下,相信您已经接到维兰克的信件了。”他看到克里昂,先是恭敬的行了个军礼,腰都没直起来就开启吐苦水模式,什么拖延的补给、老化的设备、不足的经费、欠缺的新兵蛋子。。 “……这些可以稍后再谈,伊万。”他太过喋喋不休,让他一直说下去,今天大家就不用进城了,布拉德不由出声阻止。 “好吧,我祈祷你们最好带了我们需要的东西。”伊万挑了挑眉,这才大手一挥,军乐队开始奏乐。 混音交响稀稀拉拉放完,伊万引着众人真正进入维兰克。 整个人造卫星分了很多层,但大体上来说只有三个部分,最外层是防卫,中层生活,最里层自然是控制核心,内部模拟了自转和重力系统,确保长期生活的可行性。 伊万一边抱怨一边带着他们参观,看完中层以后又折返到外层,进入他的办公室。 “嗯?这是……”他刚招呼着克里昂坐下,一回头发现陆秋也跟着进来了。两方最高领导的会面,别人都自觉守在门外,只有陆秋自觉且自然的跟了进来。 他眯着眼,很仔细地打量着陆秋,然后看向克里昂。 “我的监护者,秋。”克里昂很自然的解释道。 对圣血族来说,监护者是互通的,他是陆秋的监护者,反过来也亦然。 “哪家的?” “不是圣血族。” “这么小的孩子,你是不是……”伊万欲言又止,面露难色,整个就差把‘你变态吧’写在脸上。 “我成年了。”陆秋举手抗议,这群人长得高了不起啊! “哦。”他似乎松了口气:“体型差那么多,你也挺辛苦的,这小子……” “伊万,说正事。”眼看对话越描越歪,克里昂忍不住制止道。 伊万耸了耸肩,现在确实不是扯这些的时候,他展开自己的光屏,把缺的东西一一一条条列了出来,介绍维兰克目前的情况。 “之前发给国防部的申请你们收到了吧,批复呢?东西呢?那帮该死的老家伙看起来完全想废掉维兰克计划。” “东西我尽力了,加上个人补贴,百分之八十。”克里昂调出表格,发给伊万。 “哼,亲王殿下可真是大方。”他扫了一下表格,勉强满意,便接收了过去。 第一天的接待就这么草草结束,伊万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克里昂带来的人分班待机,到婚礼结束这段时间他们都要保持警惕。 “现在可以回答了吗。”心惊胆战了半天,进屋的时候,陆秋才颤巍巍问了出来。 “什么。” “你是不是,还要毁灭塞勒斯?” 第三十三章 你是个好人 克里昂才想起他之前那个玩笑。 陆秋的终端此刻又弹了条消息出来。 【大boss】:没有。 “忘记回了。”面前的人说道,解开军装外套第一颗扣子。 陆秋:…… 他绝对是故意的。 克里昂接着解开第四颗扣子的时候,终于被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受不了:“真的不抢,也真的不炸。” “不是,那个大叔就给了一间房,隔壁是布拉德和艾什么克,我住哪。”陆秋倒也不是故意站在这看他脱衣服,就是伊万安排住处都时候她完全没机会插得上嘴。 克里昂想起走之前伊万神色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让他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努力下去,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他还以为是在说元老院不批军费的问题。 伊万是上代莱特维斯亲王的朋友,原先是驻扎在帝国边境的军团上校,对于友人的叛变一概不知,后来因为亲王的叛变,被调回塞勒斯,成为这么个人造卫星的管理者。 老东西们似乎是想用伊万来威胁他,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对于克里昂来说,他没有前任的记忆,伊万只是个陌生人。 而伊万也并没有因为降职而记恨他,虽然说过很多次自己和前任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似乎偶尔,还是会把克里昂当成自己的朋友。 这种全部镶嵌在体内的终端真的很神,外人能看到的所有表现就是克里昂站在那两眼放空了一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通灵。 “他说没有空房了,这里不是旅馆。”得到回信后,克里昂脱下外套的长风衣,又脱下军装制服整齐挂起来:“我可以直立式休息,你睡床吧。” 然后洗完澡他就站墙角去了,据说是有种站立方法可以保持人体肌肉放松,达到入睡的状态。 但从陆秋的角度看来,那个状态真的很像一具挺尸。尤其还有冷血犬齿,绝了。 她找来一张纸,用水龙飞凤舞画了一道符,贴在克里昂脑门上。 这个动作让他真开眼,询问地看着她。 “我不是僵尸。”他揭下头上的纸仔细端详:“你这画的也不对,符头都没有。” 陆秋万没想到会被一个二十多世纪以后的人,纯外国人指点自己的鬼画符:“你连僵尸片都看了?” “八十年代的快看完了。” 应该说他好努力还是真能摸鱼…… 不能保持神秘感,陆秋觉得有些挫败感,回到床边,想起自己刚才要干什么,拍了拍床铺:“过来睡吧,双人床够挤。” 因为是给血族准备的,所以这床长宽高都是加强版,她一个人在上面能滚几圈不到边。 这趟他是主,她只是跟着躲事的,没有喧宾夺主的道理,见他无动于衷,她诚恳地继续邀请:“放心,不咬你。” 她刚洗了澡,穿着分体的宽大睡衣,大概这段时间营养跟上了,从衣服中露出来的皮肤是健康的粉色,因为稍高的体温,柔软的体香从刚才就充斥着房间。 她神经有些过于大条了,又或者是过于相信他,天真到不知道社会险恶。 但是,为什么不呢。 克里昂欣然提步,走到床边。 陆秋已经一滚睡到靠墙的一侧,展开的被子几乎一个褶也没有,但某种气息此刻已经沾了上去。 因为血族的视力非常好,所以熄灯以后屋里几乎没有一点光。 视力用不上的情况下,别的感觉就格外灵敏。 比起其他血族,陆秋的呼吸和心跳频率都更高,这是代谢快的表现,听到她肚子叫的时候,克里昂居然觉得有点理所应当。 审判者号没有专门给她做饭的地方,所以只带了一些之前做好的食品。 然而从她中午吃了一顿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十个小时。 一开始她并没有反应,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饥饿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的时候,她终于尴尬的翻了个身,然后往她那边缩了一点。 她本来就不是很高壮的体型,蜷缩起来更是只有一点点,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旁边的热量来源变得很小。 眼下最便捷能让她果腹的食物只有一种。 “要吃吗。”他直视着前方,想也没想就问道。 圣血族应该是很讨厌被别人咬的,不,没有任何一个物种喜欢被别人叼着脖子吸取生命,哪怕血族的牙齿会给他们注射某种激素,让他们放弃反抗,乖乖臣服。 但他本来就是个异类。 “这怎么好意思。”声音还是缩在最里面:“我说了不咬你的。” 柔和的蓝绿色光芒在浓稠的黑色中亮起,两颗小夜灯一样,陆秋睁开眼,看多少次都会觉得这眼睛颜色真是神奇,以前也许只有动漫里会出现。 要不就是大自然的造物。 而且就她目前遇到的血族来说,也没有相同的颜色。 被摸到下眼睑的时候,克里昂不自然地眨了眨眼。他从前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体温或者周围的环境冷,但接触到这温度又失去的瞬间,会有种深深的失落感。 还有隔着几层衣物也能感觉到的柔软温热,抱起来真的很舒服。 “说些什么吧,作为换取食物的报酬。” 陆秋摸够了收回手,缩在被子里就露出两个眼睛:“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你的过去。” 她没记错的话,自己还是个失忆的人,说起过去只能想起上个月的事。 不过反正他也没说到底多过去是吧。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挺害怕的。” 克里昂:…… “虽然现在发现你人还挺好的哈,不管怎么样,真的非常感谢。” 滴,好人卡。 这个回答好像莫名其妙戳到克里昂的某根神经,他忽然笑了一下。 虽然那张脸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好看,但冰山的笑还是挺少见的,陆秋一时都看得有些晃神。 “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嘛,以后可以多笑。”她非常捧场的给出鼓励。 “好人,我吗。”克里昂单手掩面,他眼里放出的光忽然被遮了大半。 “嗯,你供我吃喝上学,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人。”陆某有着非常朴素的价值观,也露出一个微笑:“怎么不算呢。” 第三十四章 翻脸比翻书快 克里昂冯莱特维斯,莱特维斯家族唯一统治者,一挥手能杀一片,座下舰队能横扫群星,做回自己的马尔斯第二帝国杀神,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是个好人。 注:好人:1品德好、行为端的人。2健康的人。3和稀泥的人。4美人。 陆秋在一旁,还在展现自己的夸夸功力。 她都吃人家(物理)住人家了,夸两句怎么了。 而且要取美人这个意思的话,也很符合。 “真是饿昏了头,什么话都敢说。”克里昂止住笑,忽然凑近。 这大概是进食的许可,香甜的气息就在眼前,她无意识吞了口口水,小心凑近,张开了嘴:“真的,不信算了。” 因为两个人都是躺着的,所以这次吸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暧昧,体温、香气、一点点刺痛后的快感。 腰忽然被抱住的时候,陆秋惊了一下,拍了拍对方的手臂示意自己马上结束。 松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她有点慌乱。 “怎么,我没吸那么多啊?”她抬手试了试克里昂的体温,远比她低的体温她完全试不出变化,急促的呼吸让人心慌,苍白的肌肤上浮现的绯红让他看上去更是不正常。 腰上的手臂用力得几乎要把她身体里的空气都排出去。 “喂喂喂,别吓我啊!” “没事。”克里昂强力压下那种梦幻模糊的感觉,恋恋不舍地松开钳子一样的手臂。他有些失算,也许是屋子里都是她的气息,也许是最近被咬的次数太多了,对她激素的敏感性提高了很多。 身体里有总原始的呼唤——撕开她,吃掉她,或者进入她,占有她。 这到底是他的想法,还是原罪的想法? 他翻身坐了起来,背对着陆秋,掩饰着自己的狼狈。 “没事吧,我摸不出来你体温的高低,要不要叫军医?”陆秋满怀愧疚,也坐了起来。 她的靠近引起新一轮战栗,于是以肉眼几乎难以捕获的速度,屋中就只剩下陆秋一个人。 终端滴滴响了两声。 【大boss】出去透气。 连说这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qiu】你没事吧 【qiu】对不起我不该咬你的。 【qiu】你回来吧,我睡浴室或者地板都行。 不管她发什么,对方都没有任何回音。 她打开门,宽阔的住宿区哪和哪都长得差不多,也没有人影,出去了她大概自己都回不来。 早知道不吃这一口了,陆秋有点委屈的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她只是很普通的喝了一口。 但克里昂说过,监护者一般只有在危急时刻才会需要吸对方的血,她这几次都是撒娇耍赖就吃到了,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轻浮的人? 会不会要求解除契约? 怀着这样的忐忑,她坐了一宿(虽然不知道多久就睡着了),听到响动醒来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整齐穿着军装制服,这一切都像是她做的一个梦。 “你回来了?”她几乎睡到床尾去,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跌下床,刚才看着还有几步远的人瞬间把她接住,军装外套上冰冷的银扣压在她脸上,才让陆秋清醒了几分。 但那也就是一瞬间,一个轻轻的推力就让她安稳坐回床上,接她的人几乎是立即回到有一定距离的地方。 “昨天晚上对不起啊。”她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先道歉。 “穿好衣服,一会布拉德送你回审判者号。” 克里昂只是淡淡吩咐道。 “……哦。”她有些失望地低头,果然还是被讨厌了吧。 克里昂看向屋角,努力压制着接触的一瞬间亮起的血瞳。 审判者号上,因为大多数人都进入维兰克执行轮班守卫任务了,船上几乎没人,只保持着最基础的‘没熄火’状态,四处灯光暗淡,去大多数区域的门都关着。 布拉德只是得到了送她回来的指令,对她问的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打算对她怎么样,都是一副无可奉告的抱歉表情。 舰门关上的瞬间,陆秋有些气愤地踹了舱壁一脚。 舱壁厚重,且金属材质,她差点没把自己脚踢骨折。 这人什么意思嘛!就算她再嘴馋撒娇使坏,他不给咬难道她还能按着他咬啊!翻脸反悔比翻书还快,枉她说他是好人。 还好去后厨的门还开着,她把自己的夹肉饼翻出来热了热,啃了起来。 对付着填饱肚子以后,她又试着联系克里昂,还是已读不回。 爱回不回! 直到审判者号上的铃声表明现在已经是该休息的时候了,她也没有等到任何通知。 好在船上资源是足够的,过一周左右问题不大,省省还能更久。他们总不至于把审判者号连着她一起丢了。 等她回去,马上就走! 接近塞勒斯午夜的时候,审判者号才悄悄打开舱门,它的主人孤身出现在门口。 今天另外两颗人造卫星的管理者共同聚集在维兰克,军事会议刚才开完。 他来到陆秋房门口,轻车熟路输入房门密码。 时隔一天,再看到她,身体里的某种欲望依旧汹涌。 她睡得很熟,和他昨天稍晚时回到房间里时一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半张脸,以前在庄园时,睡梦中她偶尔会露出难受的表情,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抱歉。”他低下头,只敢在她鬓边停留片刻。 即使只是片刻,他心底的声音也又开始喧哗咆哮。 身体里的激素仿佛还没消退,今天如果还让她待在身边,大概他一整天都会是血瞳的状态。 陆秋醒的时候看到床边的包裹,愣了一下。 拆开来是一堆看着很像食物的东西。尝过以后发现吃着也很像。 虽然昨天才在心底骂过克里昂,但送这东西来的人不做多想。 她现在已经是有身份证明的红血族,大家一起喝营养剂,谁会想着给她别的东西。 打开终端消息栏,还是没有任何回讯。 真是受够冰山。 【qiu】谢谢吃的。 【qiu】有没有时间,聊聊呗。 【qiu】生气了把我的血吸回去也可以哦! 【qiu】你到底是为什么生气,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嘛,我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能让你不生气呢。 【qiu】啊啊啊啊理一下我!人类是会因为寂寞死掉的! 【大boss】真的吗。 陆秋:…… 怎么办,感觉好想打人。 第三十五章 从来如此便对吗 克里昂虽然回消息了,但并不代表两个人和好了(虽然陆秋也不知道到底哪点惹到他)。 不过小跟班的工作暂时得到恢复。 她关了一天,下来一看以为被关了一年。 好多人啊jpg。 另外两个卫星的管理者都派了人过来,还有一些其他的军方人物,趁着女王大婚来观礼,顺便把手头的问题一道处理了。所以现在不论是外层的工作区还是中层的生活区都有很多人。 这种关键时候其实不应该到处跑的,但大概是元老院多年的不做人,导致这些军人们似乎都满腹怨念,抓着克里昂每个人都能吐一天苦水。 他一个上午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陆秋看了半天,觉得完全不如继续把她关战舰上。 唯一有点意思的是,那些人还带着别的品种的生物,或者说人? 她和那个人站在两方的末端后排,对方有着细长的节肢和干枯的身躯,皮肤外层是光滑的黑色,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质感。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那人脸颊两边的片状结构马上扇动了起来,吓得陆秋猛一个低头。 “她是跟你示好呢。”身侧的布拉德说道:“弗莱茵人的打招呼方式。” “啊?那要怎么回应?” “鼓起腮帮,挤压气体发声。”他一边调出会议需要的资料,一边扭头跟陆秋示范了一下。 就……她见过一种两栖生物,也这么发声。 学着这样回应了对方,那边也开心地回应。惊讶地看向布拉德,他报以一个微笑,低声道:“做得很好。” 最前头正在讲话的人忽然停了下来,看向身边,马上就有人去到那个弗莱茵人身边,一爪子刨碎了她腮边的结构,那人应声倒地,在桌子莱茵人。 “喂!”陆秋叫了起来:“你做什么!” 一旁的布拉德立即站起身,拦住准备冲过去的陆秋。 “教训一下吵闹的奴隶而已。”说话的人扫了她一眼,看到她脖子上的印记,又望向克里昂:“小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陆秋看向克里昂,他也注意到这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她的终端马上跳出来一条消息。 【大boss】弗莱茵属于思文,我无权对他的奴隶置喙。 【qiu】:可是我先看过去的!我们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大boss】我会保护你。 意思是没有克里昂,她也会被那人这样对待咯? “如果说完了就出去。”克里昂冷冷的声音压过那边的惨叫和斥责:“我没兴趣看你驯服奴隶。” “哦,倒是没有说完,不过亲王殿下还是可以多看看,毕竟殿下看起来,也有些不听话的奴隶。”思文露出残忍的笑容,意有所指地看向陆秋。 “监护者如同圣血族本身,这里不是弗莱茵,你最好收起你的傲慢。”湖蓝色的眼睛带着震慑扫过去,血统的压制让对方身体本能警觉起来。 “好好,亲王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会议继续,那边也停止了殴打,弗莱茵人身上多处损伤,再也不敢做什么,缩得小小的站在最后面。 陆秋咬着下唇,愤怒地看着思文。 会议结束,对方先离开,克里昂还要继续接待下一波客人。 陆秋很想跟上去看看弗莱茵人的伤势,却被布拉德拦了下来:“抱歉,我没有想到弗莱茵男爵会那么……秋小姐还是别跟上去,这只会让她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为什么惩罚?”如果说刚才是她们不应该在会议上发声,那之后又是为什么? “领主对奴隶的处置不需要理由。”克里昂走了过来,但也没离太近。 陆秋这才想起,这可是帝国,皇权至上的帝国。 可能平时和克里昂这些下属仆人嘻嘻哈哈惯了,她已经快忘了这件事。 “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不知道,思文弗莱茵并不是个和善的人。” 一种无力感在陆秋心里蔓延。 “是属下多事,还请殿下责罚属下。”布拉德行了个军礼,紧张地低着头。 “无妨。”克里昂摆手:“不是你们的错。” 世界就是这样的。 “我可以买下她吗?”按照对方的思考方式,陆秋问道,既然是奴隶,那也可以用来作为交易:“可以记在我账上,我会还的。” 克里昂托起陆秋的下巴,刚才思文进来时就注意到她了,所以她的小动作才会完全落在他眼里。 他看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算计,一眼就能看出内心的想法,真是让人作呕:“他会开出一个我付不起的价格。” 平时她想买什么都可以,但代价不能是她自己。 “哦。”她满是失望地垂眼。 克里昂放下手,手心乍一失温,有些空落落的。 另外一场会面开始后,陆秋都坐在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光屏。 她查了弗莱茵的大致信息,那是一个资源并不富裕的星球的一个区域,在帝国的人来到之前还是很原始的生活方式,依靠着一种特殊植物生活,帝国的人发现那种植物一般生活在贵金属富有的区域,于是开始奴役当地人伐树采矿。 很古老的剧本,掠夺者的套路从来都是相似的。 她看了很久,发现弗莱茵人喜欢的一种食材她好像带着点当调料。 扫了眼克里昂那边一点要结束的征兆都没有,她悄悄退出会议室。 她还以为自己跑得挺顺利的,因为血族们身材都过于高大,导致家具什么的也很高,可以完美掩护她跑路,但还没跑到审判者号的泊库,身后布拉德就跟了上来。 “我就回去拿个东西。”她脚下没停,边跑边说。 “殿下让我来帮忙。”布拉德笑笑,只是跟在她身后。 “行,走吧。” 那是一种香辛料,她除了做肉的时候撒点避腥,别的时候很少用,想了想,一整罐全拿上了。 “这是,萨尔兹?”布拉德在旁边看着,忽然问道。 “大概吧。”她看了眼标签,当时尝了尝味道,决定叫它孜然。 这一罐大概值等量黄金,布拉德看着陆秋的调味料小盒子,敬畏地抖了一下。 第三十六章 你是个好人*2 两个人摸到思文男爵队伍驻扎地附近。 那也是一艘战舰,不过比审判者号小多了,对方还有别的工作,暂时还没回来。周围做战舰维护保养的只有两个个血族,剩下的全是弗莱茵人。 蒙混过关简单了很多,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之前那个弗莱茵人叫啥。 好在布拉德很靠谱,他调出之前与会名单,在帝国在役军官名录里筛过以后,找到了对方的名字。 哈娜娜,姑且是这个音译。 准备工作做完后,两个人分工,布拉德去吸引那两个血族的注意力,陆秋去找人。 她看准时机,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到对方的视线盲区。 那些弗莱茵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之前学的示好动作打了个招呼,看他们冷静一些以后,打开刚才下好的翻译软件:“请问你们知道哈娜娜在哪吗?” 冷静是冷静,搭理她是搭理她,对方冷静一想,并不想搭理她。 她虽然应该是血族,但看着面生,谁也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陆秋还以为是翻译有问题,逐字逐句又说了一遍,对方依旧没搭理她。 怎么也没想到卡在这步。 复眼和黑色光滑壳状外表让她看不出他们的情绪,在这多耽误一会就多一分麻烦。 “我之前跟她见过,有些事想跟她道个歉,拜托你们告诉我她在哪。”她诚恳地拿出准备的礼物,表示自己的来意。 终端将这段话翻译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似乎起了点骚动,头两侧的扇状结构扇动起来。 一个人上前两步,比起其他弗莱茵人,他显得更加高大却也更加干枯:“我知道哈娜娜的事,那是她得意忘形自讨苦吃,请您走吧,血族不需要给弗莱茵人道歉,也请不要再给我们带来麻烦了。” 说完这句话,他让周围的弗莱茵人都散开去,如同陆秋没来时那样。 她抱着自己的小调料罐子,有些茫然。 身后某处传来咳嗽声,是布拉德和她约好的暗号。 她飞身离开到最开始的地方,过了不久,布拉德也回来了。 “果然没送出去么。”看到罐子还在,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吗?” 两个人慢慢回到审判者号,比起来时多了一分茫然。 “作为奴隶,男爵如何对他们都是理所当然,他们不需要被道歉。而您属于莱特维斯家族,男爵应该教育过他们不能收外人的东西。”布拉德解释道:“您不用觉得难过,听说思文男爵脾气一向很糟,对他们来说那只不过是日常。” “日常。” 她见过的贵族们,莉莉丝、西泽尔,那个帝都警卫队的,还有这个什么思文,除了克里昂之外,都有种令人不适的傲慢无礼。 她心情沮丧的把罐子放回去,顺便带了晚饭,静静回到会议室,这边换了一波人,但还没有结束。 看到她回来,很快有消息弹出来。 【大boss】:不用难过,弗莱茵人的尸体不好处理,他暂时不会杀了她的。 陆秋:…… 有被奇怪的安慰到。 【qiu】:哦。 他们不会接受她的礼物这件事,连布拉德都明白,难道克里昂会不明白吗? 但他还是派了帮手给她。 她忽然为自己昨天的生气感到愧疚。 他们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今天的会面,克里昂最后整理文件的时候,忽然被抱了一下。 除了被吸血的时候,陆秋很少跟他那么亲近,他停下手里的活,克制地呼吸着甜美的气息,缓缓回抱她:“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真的特别好。” 滴,好人卡*2。 他飞速思考着现在需要做些什么能延长这个拥抱,又或者进一步彼此的关系,最后决定还是就这样吧。 有了这件事,陆秋再不敢再乱看,谁知道她哪一眼又惹了个精神病。 稀里哗啦见了一堆人以后,接待工作结束,护卫工作正式开始。 其实也不怎么需要他们身体力行,对于太空来说,单一的物种怎么样都是渺小的,三颗人造卫星无死角监视着一切试图靠近塞勒斯的机械和生命体。 婚礼的前一天时,来的人很少了,毕竟从这里要飞一天多才能落地,现在去已经赶不上婚礼了。 维兰克号的士兵们都带着种松了口气的轻松心态。 熬过今晚就是婚礼,据说到时候有实况转播,星系中的所有人都能实时看到那令人激动的场景,大家都对女王的大婚充满期待。 神秘高雅的血族缔造者,这个巨大帝国的女王,最接近永恒的人。 就罗温教授的内容来看,血族的起源,全来自于这位女王的研究——就是被称为‘原罪’的微生物。她带着这个古老又现代的族裔,一步步从灭绝边缘走到如今幅员辽阔的星辰大海。 所以即使陆秋对莉莉丝这个人的感情很复杂,但对这件事依旧有些期待。 唯一看着没什么兴趣的人是克里昂。 他花了很大功夫让陆秋明白自己不去抢婚,也没有对女王爱而不得(他根本不知道这结论到底怎么来的),只是紧绷神经随时监控着维兰克和另外两个卫星的情况。 “我看得到。” 陆秋看久了毫无波澜的立体塞勒斯和卫星图,转头看到克里昂,越看越手痒。 他的终端连上维兰克的系统时,整个人就像个机器人,一堆数据线插在他脖子后面,眼睛无神,一动不动。 她悄悄挪了过去,把自己衣服上的蝴蝶结拆了下来给他扎在头上。 “哦。” 看见了,也就看见了,陆秋继续拆第二个蝴蝶结。 刚要给他往上绑的时候,面前的人导弹发射一样,轰一下站了起来。 陆秋还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要把他脑袋上的蝴蝶结取掉。 “奥塞克斯面,24,b10,w7,有东西在靠近。”克里昂飞速又低沉地说道,手指在面前的操作面板上弹指如飞,不过数秒,面前的模拟立体星图上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波动。 有东西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人形电脑冰山心 整个维兰克从懒散悠闲进入战备状态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那个接近的东西很快就在模拟星图上有了显示,从模糊一团只是个干扰波动来源到测量出形状计算出轨迹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那看形状似乎是一艘飞船,但远超正常航行速度,因此模拟出来的图像都带着一个小尾巴,就像一颗彗星一样。 它就像一颗流星一样,但目标是冲着塞勒斯来的。 “呼叫对方失败。” “信号干扰,识别不出飞船种类,也没有递交申请入境申请。” “拦截队伍准备就绪,准备随时出击。” “来不及了,速度过快,预计四十八分钟后进入封锁区。” …… 作战室里乱成一团,克里昂一只眼睛奇怪的闪烁着,全然显示出他的非人之处,这乱子来得猝不及防,但还是可控的。 塞勒斯从来就不止这一层防御,可之前的所有哨站都毫无消息。 因为大婚,进入塞勒斯的飞船远比平时多,也更容易浑水摸鱼,它大概就是混迹于其中,绕过所有边检,然后躲在角落里,等着恰当时刻出击的。 克里昂来就是为了阻止这些事的。 他不用说话也能快速调度维兰克各处的运行,另外两颗卫星上的守军也调整着自己的轨道准备协助这边。 在多次尝试联系无果以后,攻击指令随即被下达,对空电磁炮启动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星球整个地震一样颤动起来。 屋内也因为紧急能量调动,电压不稳,灯光闪烁了一下。 “见鬼,我早就说这些玩意太老了。”伊万摸着脑袋咒骂着元老们的名字,屋顶通风管一个小零件因为震动掉在他头上,一声钝响,听着都疼。 血族并不是感受不到痛,只是恢复得快而已。 模拟星图也因为一瞬间的干扰消失在空中。 “如果上次真自毁成功就好了,那咱们现在还有新的用。”他看着忙碌的克里昂,开了个地狱笑话。 克里昂完全没搭理他,机器人一样调整着被干扰的各项设施。 “我说用那么紧张么。”伊万弯腰看着恢复运转的模拟星图,摸着下巴感叹:“有时候觉得造这玩意的人真疯啊,这么强的能量,要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 这次连陆秋都转过头来看他,满脸写着的都是‘你会不会说话’。 “好吧,我闭嘴。” 因为克里昂的到来,最高指挥权暂时不在伊万手里,他能做的只是协同调配。 模拟星图恢复后,可以看到刚才飞船所在的地方只有一些浮游的残片。 这么简单? 陆秋还是第一次看这种空战,一开始还觉得有点紧张。结果大张旗鼓半天,一发电磁炮就解决了。 她看着星图上那些代表残片的小点,生物的本能告诉她,应该还有什么。 “拦截队,出击。” 在克里昂下达这个指令的同时,那些小点居然又散成更小的点,然后朝着卫星的方向快速出击。 “该死,爆裂弹!”伊万抓起一个传声器,一边吼叫着着命令,一边练习另外两颗卫星:“拦截队!上,全都上!对地防护罩开启!” 过了没多久,模拟星图上放烟花一样炸开一片。 终端滴滴响了两声。 【大boss】怕的话先回审判者号。 【qiu】:没事,我就在这。 克里昂难得回头看了她一眼,亮起又涅灭的光芒在陆秋的脸上变换,她痴痴看着星图,不知道在想什么。 光芒照在她眼眸里,蕴含着某种力量。 见他回头,她拍了拍他的肩,口型在说“我没事”。 克里昂看回模拟星图,再次投入指挥。 “8,b31,w29,漏掉一颗!触壁时间30s后!”观测人员忽然大声警告道。 星图上忽然出现一个红色的小亮点,与别的亮点不一样的是,它似乎在三颗卫星组成的防护里面。 “防护罩!” “不行!穿壁了!” “该死,克里昂!”伊万调出一个界面:“断开连接!” 他要启动卫星的终末防卫了,这个系统旨在集中卫星的一切力量防卫自身,日常功能全部关闭,甚至连核心锁都会关闭。 换言之,在这个状态下,维兰克就像一个拥有着钢化外壳的软糖,从外很难突破,但内部毫无防卫。 克里昂看了他一眼,慢慢拔掉自己脖子上的数据线。 这样能看到他脖子后面颈椎的位置充满着深深浅浅的坑洞,那都是数据线的插孔,更恐怖的是,那些插孔外的皮肤在没有阻隔以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挣扎着愈合,覆盖那些坑洞。 之前他插那些插头的时候陆秋还没注意看是怎么操作的,现在光是看那些皮肤愈合都觉得很残忍,也难怪他会对自己的身份认知产生疑惑。 “好吧,让我看看这些混蛋能做到什么地步。”看他解除连接以后,伊万几乎是拿出这次见面后最严谨的态度,最快速的动作操控着面前的机器。 咔的一下,连作战室里的灯光都熄灭了,只留下另一个电源供应的应急灯不太明亮的黄色光芒。 刚才几乎陷入狂躁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某个时刻的来临。 真空传播不了声音,但撞击引起的晃动让这颗有些老旧的人造卫星内部结构互相碰撞,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中控频道里,外部拦截的小队发出安全的信号,伊万才把终末防卫模式切回去。 作战室灯光亮起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重新启动的星图模拟器上。 只有克里昂在整理着那些散乱的数据线,准备接回指挥权。 他拔下其中一个端口上的小部件,抠开自己脖子上没有完全愈合的皮肤,将数据线插头插回去,全部插好以后,将小部件放在军装口袋里。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们看到模拟星图上危机的解除,欢呼了起来。 除了…… 他福至心灵地回头,正好看到陆秋定定看着他动作。 第三十八章 大火箭走起老铁666 在别人的吵闹声中,两人看着彼此。 只有她一个站在他身后,做小动作的时候他也想过一瞬,但还是当着她的面做了。 他有些紧张,他给她说过他前任对维兰克做的事,而她之前似乎也非常担心他再做出什么,现在的小动作明晃晃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会怎么样呢。 “疼么。” 陆秋只是看着因为再次撕裂,氤出血珠又马上吸收的皮肤问道。 他的小动作她倒是看到了,但她现在就是个科技盲,完全没感觉到这多出一步有啥问题。 “……有点。”克里昂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并没有厌恶、恐惧或者怀疑。 “过来些。”他试探地提出道。 陆秋当真伸了脑袋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咬在她脖子上:“比这个痛些。” 也不用那么具体的表达吧! 陆秋捂着脖子后退。 “嘿!嘿!你这家伙,还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伊万见他半天没接回系统,转头就看到这一幕。 克里昂以前是这样的人么? 这种当着别人的面就能和伴侣亲昵的家伙,和帝国大学里那种成天伤春悲秋没事找事的小鬼有什么区别? 克里昂扫了他一样,继续往脖子上插数据线,他的小动作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比较不幸的是,重新连接另外两颗卫星以后,发现他们似乎也遭到了相似的袭击,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有伊万的经验,在慌乱中另外两颗卫星的损伤比维兰克要大得多。 随之而来的几波小袭击更是加深了那两颗卫星的创伤。 好在因为及时开启防护罩,塞勒斯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损伤。 真是可喜可贺。 在短暂的慌乱后,这边反守为攻,派出战舰前去巡梭,试图找到些什么。 但对方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就准备了那么多,功成身退一点痕迹没留下。 比较诡异的是,没有任何组织或者国家宣称对此负责,而且依旧没有前哨的任何消息表明这玩意到底从哪来的。 仿佛就是单纯刷几个大火箭为女王婚礼助助兴。 熬了几个小时,等他们的防御阵全部铺开以后,面对的只有茫茫星海。 偷袭的主要作用就是出其不意,很显然,他们做到了。 所以到女王大婚当天,三颗卫星上的守军们面对期待已久的转播,都有种心情复杂的感觉。 作战室里二十四小时守着人,但也是轮班。从袭击之前到婚礼开始一天还多的时间里,克里昂一分钟都没休息过,陆秋睡之前他在那,睡了一觉爬起来看他,还在插着数据线监控周边。 即使是血族,休息也是必要的。 因为有他在,作战室的大多数人都跑到隔壁有大屏幕的会议室看转播,主厅里空荡荡的。 “你要看到多久?”陆秋啃着肉饼坐在他旁边问道。 “结束。” 克里昂只是坐在那,看似在发呆,其实维兰克的那些监视器数据会直接传到他大脑里的终端,呈现在他视网膜上。 陆秋把饼子放在他嘴边,喂了他一口以后又自己嚼起来。 她点开自己的终端光屏,找到大婚转播频道。 现在转播正放到女王和她的新夫婿出来向观礼的人致意,莉莉丝今日穿着深色的礼服,和陆秋知道的婚服完全不一样。 长镜头下,她妆容精致,带着庄严肃穆的美丽,虽然以她的身份,在人前不好表露出太多情绪,可她看上去确实不怎么开心,连微笑都冷冰冰的。 她身边的伴侣看着三四十岁,虽然外表对这个种族来说并不重要,但他和女王之间那种巨大的差异感,让人一眼能看出这场婚姻只是个交易。 虽然讨厌莉莉丝,但心底里却隐隐有某种不适的感觉。 她并没有多喜欢克里昂都能来要求联姻,这位王夫想必不是什么上佳人选。 一个网页滴一下被发了过来,陆秋顺手打开,是克里昂发来的一张清单。 “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之前的中庭花海需要补种。”他淡淡说道。 陆秋想起自己的战绩,因为花期过了,加上克里昂最近也挺忙,那片被破坏成荒地的花海暂时还没有修整。 “你不种莉莉安花了么。” “不是想种菜么,换一种种也好。” 克里昂给出的清单都是之前她选出来能吃的品种,她从嘴角留下感动的口水,选了起来:“Mercibeauup(非常感谢)。” 克里昂:…… “没有禁词了,你想说什么说什么吧。” 禁了一个词她有八百种方法表示相同意义,那还不如别给自己上难度。 陆秋忽然笑了一声:“不知道对你来说是什么样,但谢谢只是个很普通的词。” 她哼了一小段曲子:“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 他默默听完,点评道:“第三个感谢应该降半个调,相遇应该快半拍,你再试试。” 生活索然无味,吸血鬼点评人类。 她把剩下的半个饼子塞到克里昂嘴里,结束了这场乐理课。 看完女王的部分,会议室摸鱼的家伙们回到主厅。 “辛苦了,你去休息吧,反途就没那么多事了。”伊万拿着某个棕色的小瓶子,据说里面是某种神奇的制剂,有让人微醺的作用。 应该说不愧是这个名字,刻板映像都很对得上。 “洛克拉尔家的家伙真是好命啊,与女王联姻,洛克拉尔要强起来咯。” “联姻是因为他们强,不是因为联姻所以才强。”克里昂咽下嘴里的东西淡淡说道,整理着作战报告。 当然,联姻以后会更强。 “谁知道你们贵族这些弯弯绕,嗝。” 他扫了一旁乖乖坐着的陆秋, 对于圣血族来说,外族的监护者非常非常少,因为不在内部联姻,就意味着失去一部分助力。 莱特维斯家族的现况非常糟糕,不仅人数稀少,还因为他上一代的叛变,让他在那个圈子里举步维艰。这样的情况,能帮到他的力量当然是越多越好,但他就选了这么个…… “选好了。”陆秋仔细考虑过后,选了些好种高产的植物,还有几棵果树,如果真能养好,那可是大大丰富了她的食谱。 克里昂拔下数据线歪头看过去,两个人并着脑袋,看着很是亲昵。 伊万摇摇头,喝了一口手中的制剂。 管他的呢,这家伙从被激活起就过着尺子规划好的生活,连喜欢什么都没办法选的话,这贵族还有鸟意思。 第三十九章 人有远虑,必有远忧 比起来时,陆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踏上返程。 倒也不是维兰克多让人讨厌,就是在体验了几把深空行走以后她有种恐高症犯了的感觉,每天睡觉都觉得自己要从床上掉下去。 那种失重感太可怕了,她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要在没重力的情况下晃匀了。 但她的恐惧似乎引来了克里昂的兴趣。 她从生存舱里醒来就是一副都行都ok的样子,哪怕被吸血,要变成自己不熟悉的物种也就是坦然接受,她还是第一次面对什么东西那么害怕。 他玩了两把抛接,发现陆秋脸色前所未有的白以后才停下手来。 陆秋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抖得像筛子。 克里昂第一次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后悔,即使两边的声音只能从航空服的通讯设施传送,他也能听到怀里人如鼓擂般的心跳和喘气声。 隔着头盔的透明层,甚至能看到她紧缩的瞳孔。 “抱歉。”他拍了拍她的背,直到回到卫星内部前都再没放开过手。 陆秋觉得自己还是很传统的那种人,狭义的人,脚踏实地,头顶群星,当年要是她去考什么航天员,指定一把就刷下来了。 但很奇怪的是,即使在这种极端害怕的情况下,她还是能控制着自己保持普通人的样子,而不是露出利齿血瞳,把眼前造成恐慌的人撕吧撕吧吃了。 对血族来说,进入警戒模式好像是本能,就像抬手走路一样简单,陆秋觉得当初的转变果然是出了很大的问题,好在她真残血了还是能暴血的。 能用就行,能用就行。 踩上帝都机场土地的瞬间,她的心终于落回肚皮。 看到恢复归队的罗温和古丽亚,陆秋更是感觉亲切。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罗温,我还以为你不行了。” “呸呸。”罗温刚才还感动不行,听到这话眼泪全缩了回去,而且还挺汗颜的,亲王殿下让她保护脆弱的人类,结果最后她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只是轻伤而已。” 全身皮肤黏膜多处灼伤,理论上确实是轻伤,主要是看着恶心点所以让人害怕。 古丽亚只是暂时陪同,已经回归本身的护卫工作,远远朝着陆秋点头。 没什么大伤亡,真是太好了。 克里昂一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奔赴元老院。 他真的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 坐着粉红小飞船回到格兰德庄园,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虽然才住了两个多月,但她好像已经非常习惯这里了, 庄园里的下人们看到她回来,也很友好地打着招呼。 “所以说,最后是成功了么。”和罗温两个人走在没什么人的地方,她才小心地问道。 上次她实在太菜了,除了一开始的挣扎,一大半时间是晕着的,甚至还要陆秋这个当时还算是柔弱人类的人保护。 “成了,也没成吧,说来话长。”她深沉地叹了口气。 她是能表现出血族攻击性的,虽然不太可控,但血族那些犬齿、低温、玻璃胃的问题又没有。 其实她自己还挺满意。 但说起这事,感觉大家都把她当个残废。 尤其是审判者号上的船员们,看到她在干什么,哪怕是拿着个饼都相当怜爱地提出帮她拿。 伊万也是,知道她的情况以后总是带着可怜的眼神看她。甚至那天看克里昂跟她在卫星外玩抛接,还教训了克里昂一顿。 弄得她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可能是个残废了。 “大概是,亚种表现吧。”罗温不愧是专业人士,想了想,提出一个相对好听的解释。 “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亚种有很多表现型,说不准,除非……”她露出一个温柔又不怀好意的笑容。 “想都别想。”陆秋就知道她把自己剖了的想法是一点没变。 “好吧,大家都和你一样,所以我们也没什么资料,只有一些猜想。”她耸耸肩。 “无所谓,不影响生活就行。”陆秋对自己要求不高,天天被克里昂训练,她自觉还是有两下子的,不会被人当口粮吃了就行。 知道陆秋的新志愿以后,罗温不置可否:“我还以为你会选更挣钱的专业。” “环境修复不值钱吗?” “环境建设值钱,修复不值钱。” 陆秋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毕竟现在都星辰大海了,破坏了一颗星球的环境怎么办,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换下一颗啊。 哪怕环境没那么宜居,只要造出钢铁堡垒就好。况且血族们适应力也极强,超高温和超低温对他们来说问题都不大。 真是相当傲慢。 “不过你现在还是担心入学吧。”罗温残酷地指出现在的问题:“亚种很难通过入学考试。” “放心,我有在自学。”陆秋得意地点开光屏,展示她的资料。 考试可是老中的强项。 “虽然笔试也很重要吧……”有亲王大人在,罗温觉得入学其实问题不大,但是…… “听说最近几年考核身体机分数能占到很高的比例。” “我身体挺好的啊。”陆秋拍拍胸脯,哪怕不暴血,她跑跳的数据也相当不错了。 罗温摇摇头:“我回去问问留校的师兄他们。” 这件事暂时被抛在脑后,毕竟真的开学还两个来月。 晚上克里昂回来的时候,她吃完饭正在外面溜达,绕着中庭转了几圈,把什么树什么作物种哪片都安排好了。 现在薇薇安花全部凋谢了,枝叶倒是长得繁茂,而且叶片是很少见的紫色,园丁把破坏严重的部分清理干净,大片的银紫色海水一样在夜风中翻涌。 “回来了。”听到脚步声,她暂停了植物土壤观察,站了起来。 长廊上的克里昂一身军装,和白天分开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只是眼睛发着淡淡的蓝绿色的光。 他眼睛能发光她知道,小夜灯似的,只是今天好像哪里不一样。 这光就跟要断电了一样明灭闪烁。 他也没回答,只是站在那远远看着她。 “你眼睛怎么了。”她越过带刺的花枝,走到他身边。 他好像有些困,眼皮颤了颤,眼睛的光一下断了,整个人倒了下去。 第四十章 有病吃药 陆秋被吓了一跳。 触手的皮肤温度高得她都能摸出来。 什么个情况?血族还能发烧吗? 那么一大个人,压在她身上真是有够重的,她赶紧叫来玛格丽特。两个人一起把人搬回他的房间。 但玛格丽特也就做了这些,在调整好房间的各项参数以后,把克里昂外套脱了放进浴缸里,她就要离开。 “这是在退烧吗?不用叫医生吗?” “并不是病,秋小姐也回自己的房间吧。”她摇摇头:“今天正好是阿特拉蒂潮汐日,亲王殿下大概是又忘了喝药。” “嗯?什么?” 每个字她都听清了,但每个字都不懂。 玛格丽特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您尽快回房间吧,不必管他。” 啊? 看着关上的房门,陆秋满头问号。 这浴缸非常大,甚至接近澡堂池子,里面充满着某种淡蓝色的液体,他被丢进去,眼看没什么东西支撑,整个人都在往下滑。 她一边在网上查血族会不会被淹死,一边拽着他的衣服后领。 “喂喂喂,醒一下!不是指望我在这拽着一晚上吧!”虽然在水里,但两个人体型差在那摆着,她只能维持着他别往下滑,试了两次完全拉不上来,反而把自己弄得一身湿。 玛格丽特到底啥意思?就算他淹不死,这体温也有点问题吧,他忘记吃药,那啥药呢? “克里昂!”她凑在他耳朵边大声道。 大概是她真的叫很大声,克里昂的眼睛睁开一跳缝看向她。浴室可以说灯火辉煌,但依旧照不亮他的眼底。 “你的药呢?我去给你拿!”她继续大声问到。 他嘴唇张合,好像在说什么,但声音实在太低了,陆秋把脑袋凑近,努力分辨他的话。 气声嘶嘶如同蛇语,一个字也没听清,而且微热的气流吹在她耳边,莫名也让她的耳朵热了起来。 “你正常说话,我听不懂。”她触电一样捂着自己一边耳朵,一只手不好用力,他整个人往水里坠去。 “喂!”陆秋正要伸手去捞,忽然被揪住衣领,一道拖了下去。 她不怕水,但骤然被呛两口还是会惊慌,而且这个破池子,怎么踩不到底啊! 苦逼的蹬着两条小短腿欲哭无泪,自从醒来以后,她就就像小矮人闯入巨人国了一样,一米六五明明是标准身高好吧! 本能告诉陆秋自己应该会游泳,她稳住心态,试着规律摆动手臂,想要游回池边,要是被溺死在浴池里真的丢大人了。 然而腰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她心中猛的一惊。 要是这家伙没知觉溺死鬼一样拖着她就完了! “大哥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刚才还想帮你来着,是你自己滑下来的啊!”她手脚并用,飞快刨水,然而刨了半天,池壁明明近在咫尺,但就是一点没见近。 腰上的束缚感越来越强,陆秋心中直呼小命休矣。 她深吸一口气,猛一拧身,打算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把他踹开,顺便借着反作用力往池边挪一点。 克里昂屋里这间浴室怎么说呢,一看就知道主人的非凡身份,外面的吧台之类的东西不说了,就浴池这部分,对面两根罗马柱,框柱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白色大理石壁画,右边整一壁玻璃墙连接到头顶玻璃穹顶,左边种了许多植物,做成一个小热带雨林样式。 采光赏景都是一绝,但她现在没有丝毫心情欣赏这些美轮美奂的装修。 面前的男人出水半个身子,这已经非常违反物理常识,但这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因为现在他本人看上去更奇怪。 纤长的脖子上左右对称裂开三道口子,日常被白色头发挡住的耳朵位置,则是鱼鳍一样的结构。 而他的身后,一条巨型的鱼尾正破水而出。 “你没事我先走了,告辞。”虽然脑子已经宕机,但计划不变,陆秋还是踹了他一脚准备借力上岸。 然而因为踹的物体质感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她这用力一脚,彻底把自己滑水里去了。 “呸呸!呸!咳,咳咳!”被拎出水面的时候,她剧烈咳嗽着,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惊吓,感觉头昏眼花的。 看清面前的人就更头昏眼花了。 那年杏花微雨,你没说你是个人外啊。 “嘶,呷哈。”克里昂张合着嘴,但大概是物种都变了,她实在是听不懂他的话。 “你别说了,我听不懂啊,能不能放我回去。”她前领被拽着,就像刚才她拽他一样。溺水者本能抱着附近能抱的一切东西,她抓着拎着她的手腕,手下的皮肤湿滑且微微凹凸,仔细看的话甚至可以看到鳞片。 摸着真是让人鸡皮疙瘩。 她诚恳地看着他,甚至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放我回去哈,我马上就走。” 这个提议显然另一个人并不赞同,克里昂歪了歪脑袋,咧嘴露出一个笑,忽然整个人带着陆秋沉到水下。 这一下又差点把她呛死。 她激烈挥舞着手脚,但在水下她难以发力,这样并没有帮到她一点。 这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她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在水底睁眼。 就,睁了还不如不睁。 克里昂上半身还是制服衬衣,下半身已经不是裹着制服裤和长靴的修长人腿,靴子不知所踪,裤子的布料碎片倒是在周围漂着。 一条白色鱼尾从他衣摆下长出来,算上鱼鳍接近三米,和某种史前巨兽有一拼。 而且看她挣扎,那条鱼尾竟然缠了上来。 她抽出一条腿,毫不留情往他腰上又是一脚。 这下他有些吃痛,陆秋能听到一声闷哼,但缠她的鱼尾并没有放弃,反而又紧了两圈。 小腿到腰都被缠着,她再也没什么办法反击,而且憋的一口气也快要用完。 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听玛格丽特的话,扔他一个在这爱死不死! 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张嘴咬在他脖子上。 然而虽然看着是皮肤,其实外层是一层细密的透明鳞片,她没能像以前一样咬动。 这动作反而激起了对方的兴奋,缠着她继续往下游去。 有病吃药啊混蛋! 第四十一章 蓝胡子的房间 克里昂的房间在后院小城堡塔楼最上层。 陆秋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才发觉其中的深意。 是真的深。 他一口气带着她下沉了快十米,合着整个塔楼都是他的大游泳池子! 越往下水里的压强越大,憋的那一口气在某时某刻终于用到底,眼前一片模糊发白。 她伸着手,看向逐渐远去的水面方向,光芒经过十几米的液体过滤,已经十分暗淡,水里有些小小的星沙一样的东西发出细微光芒,就像她并不是沉溺在水底,而是置身于星空。 “Andwhenheshalldie “等他死了以后 Takehiandcuthioutlittlestars 你再把他带去,分散成无数的星星 Andhewillakethefaceofheavensofe 把天空装饰得如此美丽 ……” 耳边隐隐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吟诵着,混合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 嘴边有什么呼之欲出,但不管多么用力,都会与之失之交臂。 为什么有人能连接近本能的事都会忘记? 一张嘴,更多的液体涌入口中,气管和肺部剧烈收缩,试图将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挤压出去,她咳嗽起来,喉咙深处一点血腥味刚出现就逸散于液体中。 不管不顾带着她往下的人忽然停了一下,湖蓝色的眼睛在光线暗淡的水底依旧十分显眼。 他好像才发现她情况不大好。 半合的黑棕色眼睛里隐隐有流金的光芒闪过。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先是稍微松开了缠着陆秋的尾巴,然后试探着将她拉近了些。 从她口腔中溢出的味道即使已经消散在水里,但依旧相当甜美。 这气味引诱着他贴了上去。 唇齿相交,他追随着那诱人的气息深入。 人鱼形态的克里昂失去了原本冰冷坚硬的外壳和理智的大脑,他变得天真又危险。 而另一个人则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只能紧紧攀附着他,以求从他口中能得到一丝赖以生存的氧气。 鱼尾不再摇动,两个人却依旧深缠着彼此,一同往幽暗的深渊坠入。 分享着血液与生命,也带来伤害与危险。 嘭一下落出水体的时候,陆秋的呼吸系统终于能正常运作,她拽着克里昂后脑勺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再补上一脚,翻身爬回岸边。 这地方很奇怪,他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抬头看去,那是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水面,但水体就像一坨大果冻一样并不往下流淌,只是倒悬在出口波澜起伏。 她用力呼吸着令人感动的新鲜空气,一边掬水给自己漱口。 刚才如果他没贴上来提供氧气,濒死体验会让她也失去理智,比起浮出水面,最近能获得氧气的地方,当然是富含氧离子的血液。 白色的人鱼被踹了一脚也不生气,懒洋洋躺在一边,摆动着巨大的尾鳍。 站在结实的陆地上,她瞬间占据上风。喘匀了气以后走到克里昂身边,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刚才她一度真以为自己要死了,脑子都在放走马灯(虽然画面糊糊的啥也没看明白)。 这货绝对是故意把她拽下来的。 看她过来,他翻了个身,撑着脑袋看着她。 “你……别以为卖萌有用。”她蹲下身,刚才的一肚子气对上对方清澈无辜的目光以后,不知道就从哪泄了出去。 脸还是那张脸,他的鳞片只覆盖到脖子附近,脸上皮肤依旧光滑细腻,只是有层摸着黏糊糊的东西,下颌往后脖子上的腮状结构在空气中并不工作,脸侧的鱼鳍结构现在收了起来,乖乖下垂着。 衬衣刚才在挣扎扭打中被扯开,露出他结实的胸膛。下半身贴着地一直延伸到水里去,这里的地面往下斜倾着,形成一个浅滩,所以可以更清晰地观察到他整条鱼尾。 和上身的鳞片不一样,纯白的,带着珠光细闪的鳞片覆盖着他整条尾巴,巨大的尾鳍、腹鳍由骨刺和一层膜结构组成。 如果说血族勉强还和人类差得不算太多,那些不一样的特征只是在原基础上强化出来的,那人鱼和人绝对是两个物种。 只有美丽是毋庸置疑的。 她仔细观察着,甚至伸手试探着摸了一下那些鳞片。 哗啦一声水响,她本来就神经紧绷,马上往后退了几步,坐到地上。 仔细辨认声响来源,发现他只是用尾巴拍了一下水面,仿佛是故意制造声音来吓唬她。 看见恶作剧得逞,他咧着嘴,一副嘲笑的表情。 “你小子……”陆秋咬牙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懒得再搭理他,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除了头顶他们掉下来的,违背物理规则的水,周围像是一个废弃的研究所。 外墙材质和机械比起审判者号上的要复古很多,四角的灯光无力照亮全部空间,让这里看着暗沉沉的,中间放的那些东西远看像高高矮矮的墓碑,近看了才发现是些标本。 有陆秋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植物动物都有,栩栩如生地罩在透明的罩子里,仿佛打开罩子,它们就能再次开始生长活动。 可即使没有灰尘,也能明显感觉到许久没人来过了。 它们的时间停在了某刻。 更远处,光线没有照亮的地方,有一副已经腐朽的大幅人像,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画面斑驳脱落如同鱼鳞,画质差到已经看不清人脸。 这到底是哪里? 格兰德庄园地下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 尽管充满好奇,她还是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 浅滩边克里昂坐了起来,仰头看着她。 也不知道他这个形态要保持多久,而且玛格丽特当时让她走,意思是,这状态不太好被外人看见吧。 所以还是趁着他神志不清,赶紧溜,之后装作无事发生就行。 她绕了个远路,回到那个反重力水下方,试着跳起来,回到那边的水里,离开这个空间。 她试了很多次,每次明明手都能摸到那边的水面了,但半空中没有任何着力点,就又掉了下来。 “斯哈,咯咯。” 她蹦了半天,那边的家伙一开始只是静静看着,然后发出了类似嘲笑的笑声。 “笑什么笑啊!我是为了帮你才掉下来的啊!”她再次掉回水里,一下没站稳,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坐起来时,发现克里昂不知道什么时候游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 你去玩你的吧 人身加尾巴至少四米,他绕着她,尾稍又缠了上来。 “我警告你别乱动啊。”陆秋赶紧站起来,绕开两步,继续跳。 可他也不依不饶靠了过来,甚至在她掉下来的时候一把抱住她的腰:“咯啦,嘶呼。” “大哥,我真的听不懂。”陆秋无语扶额,好奇真的害死猫。 “还有你能不能不挂我,真的很重。” 克里昂攀着她的肩,整个人挂在她脖子上,他胸口没什么鳞片,热乎乎地贴着她,倒是给因为泡水太久有些失温的陆秋一丝慰藉。 “咔吧。” 虽然听不懂,但从他的行为看来,这句话的意思应该不是“好”。 “啧。”既然跑不掉,她还是找个舒服点的方法先苟着。 她拖着白色的人鱼往岸边慢慢挪过去。 还好他下半身浸泡在水里,减轻了些重量,不她大概要化作这浅滩的一部分了。 回到岸边,克里昂越发难拖,她顺势坐了下来,最后扯了一下,全身失力地彻底趴窝。 看着那面反重力水域,她隐隐希望这一切都是她的梦。 陆秋闭上眼,在心底默默许愿。 从哪开始呢? 如果当时玛格丽特叫她走她就走了。 或者她没有去看花园,没有遇到克里昂。 不,这些都太近了,如果真的能回到某个时刻,她希望…… “咯啊。” 她忽然感觉脸上凉飕飕的,睁开眼,发现是克里昂有些焦急地往她脸上浇水。 “不是,连梦都不能让人做啊。”她疲惫地坐了起来,擦了一把脸。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白色的头发,黑色的军装,即使在那些红着眼睛的血族里也是很特殊的存在。 现在那么一大条鱼,确实是很特殊。 看她坐着失神,克里昂抬手又泼了她一脸水。 “停!”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难得头发干了点,一浇又给她全打湿了。 虽然知道他听不懂,但还是教育道:“我不喜欢湿漉漉的知道吗,别泼我水了。” 克里昂看着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但放开他的手以后,也没继续泼她了。 陆秋松了口气,又往岸上挪了挪。 他也跟着挪了挪。 “你什么时候能好啊。”她抱着膝盖,歪头看着他,克里昂也学着蜷起鱼尾,歪头看着她。 “我想回去。”她一字一顿说道。 虽然能模仿她的唇语,但他模仿不了发音,嘶嘶嘎嘎的,根本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没事了你玩你的去吧。” 克里昂并没有离开,只是坐在那一直歪着脑袋看她,湖蓝色的眼睛因为灯光的暗淡,看上去是碧绿色的,深邃如同湖泊。 眼睛。 陆秋忽然想起她还带着终端,赶紧调出光屏试着做些什么。 然而就如同她心底隐隐担心的那样,虽然终端还能正常启动,但这里不根本连不上网,连庄园局域网也连不上。 好耶,真的完蛋咯。 她现在最好祈祷克里昂在她饿死之前恢复意识,不然等她变成残血然后暴血,他俩一起交代在这的概率实在不容小觑。 光屏还剩一个装饰的作用,她调亮摆在一边,方便看时间。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二点过,放平常也该睡觉了。 好在她吃过了晚饭,撑到明天问题都不大,就是折腾了那么久,让人觉得有点累。 “我睡一会,不准吵我,不准泼我水。”她一字一句,连比带划给克里昂说道,希望他可以理解。 对方懵懂地看着她,纯真的眼神完全看不出刚才差点把她淹死。 “我睡了哈,别吵。”她又往岸边挪了些,慢慢躺下来。 脑袋还没挨着地板,克里昂就开始发出声音,他努力往她这边爬过来,嘴巴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陆秋本能就地一滚,刚才躺的地方果然被泼了一滩水。 她有些想发火,但即使听不懂他的话,也能看出他脸上的担心。 他好像是怕她死了才这么做的。 两人相顾无言。 语言不通真的太麻烦了!都进化到这步了能不能进化个脑电波出来,她真的只是想睡个觉而已啊! “你来。”陆秋站了起来,把克里昂整条拖出水放在岸上。 她不太确定这样会不会伤害他,但他有手有尾,不舒服应该会往回爬吧。 他身上的衬衣已经在运动中全部散开,露出均匀又结实的漂亮肌肉,陆秋默念着罪过罪过,给他扣上扣子。 君子不趁人之危不是。 扣好以后,按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躺下来。 克里昂一条手臂支撑着上身,专注地看她的一举一动,被按倒的时候,他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顺从地倒下以后,拉着陆秋一滚。 好消息是她成功躺下也没被泼水。 坏消息是她身上盖的东西有点(非常)重。 但陆秋从来是讲究一个鼓励教育,她一边努力挪动身子,试图抽出被压住的部分,一边安抚地摸着他的背:“对,乖乖躺着别动,我只是休息一下。” 抽手臂的时候比较简单,但抽腿的时候就有些麻烦了。 她抽出来,鱼尾压上去,再抽出来,再压上去,周而复始。 虽然很想就这么将就一晚上,但这个重量,将就一晚上她明天就能送去截肢。 “你别动啊。”她咬着牙,小心翼翼往后撤,感受到鱼尾动的时候,眼疾手快弯下腰抵住鱼尾,顺利把腿抽了出来。 “嘤叽。”他忽然叫了一声,身体被电了一样往后弹开。 终于赢得这场拉扯战争,陆秋却没觉得多开心。 她好像,似乎,大概,摸到一个有点硬的鼓包。 本来还没多确定,看着对方害羞又责怪的表情,她悟了,也麻了。 “不能怪我啊,谁请你乱动的。”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除非忽然冒出十个金毛来偷袭她,别的什么都不能激起她一点波澜。 陆秋平躺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安详地闭上眼,不再看眼前的苟且。 睡吧,梦里啥都有。 有她的小花园,有她还没被毁灭的地球,即使是可怕的高考,现在想起来,也亲切十足了。 第四十三章 脑回路故障 “在看什么?”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有个人坐到一旁。 “还能看什么,哥斯拉大战金刚么。”熟悉的感觉让她想也没想随口答道。 “你真是喜欢那些老电影。”那人轻轻笑了,沉默到陆秋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才又说:“听说你测试没过。” “这一次没过而已,我会过的,口口而已,没发挥好,之后多练习就好了。” “那你不能跟我一批去口口了?”看她嘴硬,那人还是带着笑意问道。 “不能就不能呗,我在地面一样可以帮上忙,下一批测试就在……” …… 陆秋猛吸一口气醒来,发现梦境忽然变成恐怖片的罪魁祸首——半条鱼都压在她身上。 克里昂就睡在她旁边,一条手臂伸直着,另一条手臂拦在她腰上——她刚才似乎是枕着他的手臂睡的,最令人发指的是,他鱼尾又压她腿上了。 难怪她梦里自己在太空里飘,下半身毫无知觉呢,感情是被压麻了。 明明昨天睡之前离得老远,不知道半夜什么时候摸过来的。 “叫你别压我。”她努力缩腿,把自己被压迫的双腿解放出来,然后反压在鱼尾上,顺便把腰上的手臂丢到一边,翘起二郎腿躺乐回去。 调出光屏一看,现在已经早上八点了。 往常这个时候,克里昂已经敲开她的房门,做好训(暴)练(揍)她的准备了。 陆秋斜眼扫了下身边的人,他似乎睡得很沉,一点要醒来的征兆都没有。 她还是第一次看克里昂睡着。 在维兰克时,那天之后克里昂争取到两间屋子,她也就能真的每天醒在自己的百平大床上了。 她关掉光屏准备继续睡一会,转了个身面对着他,眼睛有点挪不开。 这张脸看多少次都觉得很震撼,比例好到像个建模,他又经常没什么表情,加上逆天的发色瞳色,让人只想感叹造物主的不公。 她欣赏艺术品一样看过去,一边感叹。 这皮肤啧啧啧。 这睫毛啧啧啧。 这眼睛啧……? “你醒了?”和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对上,她心里猛的震了一下,本能往后一滚,离开克里昂的包围圈。 本以为他还应该是咝咝咯咯发出听不懂的声音,没想到对方字正腔圆的回答道:“醒了,早。”早…… 她刚才,压着克里昂一条胳膊和尾巴,趁他睡着,没礼貌地打量他的脸。 怎么看,都像是,她,占他的便宜。 “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她颤巍巍试图为自己挽回声誉。 “只记得在花园里看到你。”克里昂坐起身,按着太阳穴想了想说道。 dei,有口说不清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我也不是故意要来这的,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她鹌鹑一样缩起来,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怕他一时想不开给自己灭口了。 克里昂把被睡乱的头发抓到脑后,看着她警惕的眼神,轻笑一声:“当然,我先送你回去。” 离开水,他行动稍显笨拙,只能用手臂撑着,尾巴扳动在地上爬。 陆秋在一边看得都累,站在他背后,试图架住他手臂像昨天一样把他拖下水:“我帮你。” 然而刚摸到他胳膊,就被一下甩开:“别碰我。” 她有些无措地看着克里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睛忽然变得格外凌厉,像研究所面对入侵者那次。 “哦。”她只能小声应道,看着他爬回水里。 回程非常简单,克里昂的鱼尾力气比她想象中大,在水里一弹,破水而上,就做到她昨天蹦了半天没干到的事。 这次她早有准备,憋着气,睁着眼,看完了全程。 这地方深得她快有幽闭恐惧症,而且还有很多分叉的通道,每个都看不到头,迷路在这绝对死路一条。 即使这次他游得特别快,浮出水面的时候她也憋得耳鸣了。 陆秋一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往池边游:“你要不要什么药,在哪我帮你拿。” 然而身后哗啦一下,她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克里昂的身影,只有一圈一圈的涟漪。 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清洁干燥的感觉真是令人感动。 在给自己做早餐的同时,她搜了一下昨天玛格丽特提到的阿特拉蒂。 那是一个液体占了大部分体积的星球。 这地方似乎是个着名探险旅游景点,然而比起景色,那里最出名的是原住民。 阿特拉蒂人数量很少,但‘身价’非常高。 陆秋还是第一次搜出什么明码标价的物种,即使是上次的弗莱茵人也没这待遇。 而且现在在线待拍的居然就有一个。 不是,她没意外跑到什么暗网之类的地方去吧?这是真实的吗? 她目瞪狗呆地点进去,看到一双相似的眼睛。 待拍的是位女性,除了大致体貌特征参数, 包括但不限于赏玩、实验,甚至食用。 阿特拉蒂人除了外貌和人形生物近似,他们的血能制造很多药品,体质似乎也很特殊,但他们性格过于温和亲人(?),虽然身体素质不错,但离开特定环境就很缺乏自保能力。 想想克里昂就知道了,他那么强一个人,在岸上都只能慢慢挪。 陆秋看着屏幕上显示出那位女性蜷缩在一个透明小缸子里难受的模样,自己仿佛也难以喘气。 后停顿了一会,屏幕上展示的画面就黑了下来,已售两个字挂了上去。 她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她居然观看了一场真人拍卖? 一个活生生的,有智慧的生命体就在她面前被拍卖出去了。 不,这些已经发生了,现在想也没大用,所以克里昂和这个种族到底是什么关系?眼睛、鱼尾,他表现出的性状再清晰不过,但他不是说他是莱特维斯家冻下的胚胎吗? 莱特维斯家,原来是阿特拉蒂人? 她重新把两个词关联起来在网上搜索,但都一无所获。 想也知道,圣血族相关的事,肯定不会被放在网上大范围讨论。 鼻尖闻到一股子焦味,陆秋才发现自己把饼煎糊了。 直到罗温来上课,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第四十四章 (叼玫瑰花出场)早上好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在‘就这么算了’和‘还是问问克里昂’之间,她发现自己没得选。 因为克里昂好像失踪了一样。 不管是终端发消息还是敲他卧室门,他都没有回应,也没有在庄园中出现。问过玛格丽特,她总是三缄其口。 甚至在她问“他是阿特拉蒂人么?”的时候,露出有些不忍的神情:“秋小姐最好还是收拾好自己的好奇心,这不会给您带来任何好处。” 陆秋等了三天,直到园丁杨带着新采购的果树和作物种子开始修整花园。 她在旁边帮着挖坑,学着简单的打理果树和作物。 两个人乐观地畅想着收获,虽然杨作为红血族,这里的东西他几乎都吃不了,但比起一成不变,只需要精心控制温度湿度肥度,适时修剪的莉莉安花,那些短期作物肉眼可见的变化确实能让人感到开心。 “见过殿下。”陆秋带着个小草帽,正蹲在那除草,忽然听到杨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通向前院的长廊上。 克里昂的衣服好像除了礼服只有军装,一身黑白两色绝对分明,要不是眼睛是湖蓝色,真的有种大熊猫成精的错觉。 “克里昂。”她站了起来,手上还握着刚挖出来的带泥的莉莉安花茎。 她很想问一下你已经没事了么,但这件事似乎不应该被提起,尤其现在还有外人。 湖蓝色的眸子没什么感情地看着她,他似乎想说什么,或者希望她说什么,最终还是移开视线,默默离开。 就,好别扭啊。 看着他走没了影,陆秋继续弯腰拔修整地面。 露了这一面以后,他又变得神出鬼没的。 不知道几点回,不知道几点走,消息不回,电话……她还没敢打。 主要是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在忙。 又一天等到半夜十二点,她打着哈欠把椅子从阳台上挪回屋,每天就这么蹲也没办法,还影响作息,不然改早上好了。 格兰德庄园的莉莉安花海原本是塞勒斯闻名的美景,现在再看这里,一大片小丘被挖得坑坑洼洼,重新规划的田垄,没来得及种下的灌木乔木,被挖出来尚未处理的莉莉安根茎。 站在长廊上看着,克里昂有种荒唐的,恍如隔世的感觉。 毕竟这里从他从冷冻中醒来以前无数年就是那样的一片花海,年年定时花开花谢,十年、百年,也许千万年后,这里的拥有者更换,甚至连血族也消失,这些美丽的花儿也依旧会生死轮替,永无止息。 莉莉安,据说是专门为莉莉丝女王陛下培育的,明明是肉食系的植物,每年堆肥都要花费不少心思,开出的花却那么纯洁无瑕,真是讽刺。 现在已经被开辟出的一片土地上,种着些光秃秃的树干,一两年内还很难看到结果。 而产出稍快的作物种子悄然蛰伏在大地之中,只等待一两个月就能完成从发芽到成熟,走过完整的一生。 然后等几个月又能得到下一茬。 就像血族和短生者。 他望向那扇早已封闭的窗户,睫毛闪动了一下,就像被风吹乱的花瓣。 现在这样就很好。 吗? “早,要吃早餐吗。” 一大早准备出门被堵在门口的时候,克里昂一瞬间觉得自己还没睡醒或者精神错乱。 陆秋端着一盘她称作早餐的东西,容光焕发出现在他房门外。 没看错的话,现在应该不到平时她起床的时候。 “好几天没见你,我研究了一下新的菜式,你尝尝?”她诚意十足地双手捧着盘子。 克里昂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看着她。 那天她醒来以后的退缩闪躲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她蜷缩着身子,似乎不想碰到他哪怕一点。 这样的杂种血脉,当然是为人所不齿的。 现在来讨好他,是因为他的身份么。 厚重木门在眼前再度关上,然后半个小时都没动静。 “你还不出门不会迟到吗。”陆秋敲了敲门:“那东西我给你放这了你自己吃。”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又等了片刻,克里昂才打开门。 他拿起地上的餐盘,里面的东西甜腻腻的。 一抬眼发现楼梯转角一张脸正远远望着他。 “我……” 嘭一声,门再次关上。 不就是被压了两分钟吗,生什么气啊!她可是被压了大半晚上! 人是蹲到了,但完全不想跟她沟通,甚至赏了她两口闭门羹。 她想装无事发生也做不到,想刨根问底更做不到。 看到他本体压到他尾巴真的那么严重吗? 陆秋自我怀疑了一下,打开光屏开始找阿特拉蒂人的习俗,并没有找到压到他们尾巴到底会怎么样的说法。 她看了看时间,罗温应该快来了,大声说道:“我不堵你了,上班去吧。”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她的入学考,如果克里昂没打算把她赶出去的话,这件事还有很久的时间解决。 大概。 “师兄那边的意思是不影响,只要不是表现特别差的。”罗温那边帮她打听帝国大学准入考试的情况终于有了回音:“反正到时候还能看考核升班。” 而且作为圣血族的监护者,她觉得亲王大人应该不会看着她被刷下去,太丢人了不是。罗温觉得她担心这个纯属多余。 但陆秋好像真的松了口气:“那就行。” 考试能将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上完课,她继续和杨一起打理着中庭,罗温满是感慨地看了许久。 这里的的莉莉安花海原先可是塞勒斯最大的,居然就这么说拔就拔。 这个自称人类的家伙真是非常古怪,即使接受转化以后也没有太多血族的特征,小小一只,攻击力并不高的样子,更是让她奇怪当初他们到底是怎么从研究所那群穷凶极恶的入侵者手中逃出的。 当初罗温上大学的时候在是B班的,这个分班等级姑且可以视作不太严谨的转化等级——虽然官方不承认,但大家都那么叫——也就是说她算是B级转化者,虽然比不上A班那种怪物和圣血族的家伙,但各项数据都不差的。 对方有备而来且人数压制,她即使被打败也并不丢人。 这家伙难道真是A级转化者? 这事变得有趣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无情的考试机器 事情一直有趣到陆秋预科班成绩下来。 虽然开学还要晚一个月,但为了更好和这个世界接轨,加上她本来就住帝都,她报了个预科班。 成绩是,E。 陆秋泡了杯喝的,坐在窗边看了一个上午成绩单,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一丝怀疑。 她虽然记不得,但本能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学渣,罗温教的,包括她自己看的,她都学得很快,做题的时候也没感觉有特别难的地方,B、C她都认了,E 罗温少见地看到陆秋那么安静但又十分崩溃的样子。 很惨,但也有点好笑。 一无所有的醒来,问题不明的身体,不太成功的转变,这些都没有让她情绪出现太大波动。 现在只是考试考砸了而已。 说实话身为圣血族的监护者,她甚至完全不需要为自己的未来忧心。 成绩什么的,只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红血族需要为更好的未来准备的敲门砖。这门都是她家的,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而且虽然只是E班,也已经进入帝国大学了,她那么崩溃,那些没考上的算什么呢? 她还想着最差的情况,让亲王殿下动用特权呢。 “感谢你的安慰。”听了她的话,陆秋一脸平静的生无可恋说道。 没有被安慰到一点。 她崩溃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开始在网上找试卷对答案。 她坚信是对方算错分数了。 不可能是E,绝对不可能! 看她那么在意,罗温托了留校的师兄,多方打听出了她的真实成绩。 笔试确实接近满分,全考生最高。 身体素质垫底,几乎不及格。 本来这德行是进不了帝国大学的,但是她笔试实在太好,均衡之下,拿了个E低空过线。 如此反差的成绩,给老师们留下了非常强烈的印象,见她来打听,纷纷在询问这奇葩到底什么来历。 面对追问,罗温只能表示无可奉告。 因为本人强烈要求,这次测试完全没有动用亲王殿下的任何权利,还没人知道这朵奇葩的真实身份。 得知自己笔试分数接近满分,陆秋总算释怀了,甚至有点美滋滋:“我就说不可能考砸。” 虽然知道了分数,但事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她还是E班。 这开心真是无从说起。 “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么。”罗温看着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刚才师兄说她的身体素质,在血族里几乎是底层百分之十左右的水平。 换句话说,几乎是老弱病残的level。 “当然没问题。”陆秋信心十足地说道。 说来惭愧,考试的时候她完全没能调整好状态,考官一直催,她只能硬着头皮上,暴血什么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所幸她训练的战果还不错,勉强每项都将将及格。 “不过你们这破学校,干嘛那么注重体考啊。”但凡笔试占比多点,她也不至于是E。 她让罗温把成绩详情给她发了一份,又转发给克里昂。 他这一个来月都没搭理她,几次都是余光远远看一眼,等她注意到又迅速消失不见。 跟闹鬼一样。 她发誓她真的不知道压到尾巴对他伤害那么大,下次就算被他尾巴压成半身不遂也不敢反压回去了。 她试着每天送吃的赔罪,但是大爷有时候接有时候不接,根本没规律,下次做一样的东西他又不吃了。 找也找不到是哄也哄不好。 “帝国大学学生都算是军队预备役,当然不能要身体太差的。” 陆秋:? “你不知道吗?”看到她瞪大眼的呆蛙样,罗温扶额。 “没人给我说啊?”陆秋一脸无辜地看向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啥还对帝国大学爱得那么深沉?”罗温以为亲王大人或者她自己做过什么深远的计划。 “因为听起来像头部大学?” 那可是直接用国家命名的学校哎,试问哪个中国人对1大学有抵抗力。 罗温这才有点品出来,这好像是个无情的考试机器。 好抽象,古人类真的好抽象。 事已至此,还是看看之后能不能升级吧。 陆秋等了几天都没等到克里昂回消息。 她考虑了一下,决定申请住校。 虽然同在首都城市,但帝国大学离庄园始终是有点距离,虽然克里昂给她配了一架骚粉小飞行器,但她现在,好像完全被讨厌了啊。 为了躲她,他整天都看不到个人影。 这是他的家,自己只是寄住,所以应该离开的是她。 申请批下来当天,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她来这的一切东西都是新置办的,有些东西买来还没用过,全新的就不带走了,最后收拾下来只有几套衣服,洗浴用品和脖子上的终端,一个小箱子就搞定了。 她约了罗温第二天来接,准备最后给克里昂说一声。 爬上顶楼,她敲了敲房门,如同以往一样并没有任何人应答。 不过他也不在前院,更没有出去开会,除了自己的房间,陆秋也不知道他会在哪。 她想叫他的名字,又觉得有点冒昧,于是只清了清嗓子:“我明天就要去大学了,我申请了学校的住宿,很感谢这段时间的帮助,我会努力挣钱还你的。” 一鼓作气大声说出这些话以后,她觉得自己空荡荡的。 克里昂是她醒来以后第一个实际接触的人,她以为两个人相处还算愉快,没想到因为她的冒失,就这么失去了这个朋友。 毕竟不是原来的世界了,她的一切世界观都不太管用。 她留下一封信——就是交代她去住校的事,和下午刚做出来的烤饼干,在门口站了半天,天快黑时才离开。 第二天晨光曦微中,她提着仅有的一箱子家当,登上离开庄园的飞行器。 晚些时候,克里昂像往常一样打开房门,发现了地上的信和饼干。 他把两样东西都拿起来,随意放到桌子上。 因为没有模具,那些饼干烤得歪歪扭扭,他拿起一块尝了一口。 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地球人的口味了,但这东西的甜度依旧超出他的想象。 他放下饼干,喝了几口水,又捡起信件。 那些影像资料说过地球人哪怕在可以网络交流的时代,也很喜欢用实体书信。 因为有个词叫纸短情长。 当然写给他的信不会是这种感情。 他忐忑地展开信件,顿时眼前一黑。 第四十六章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帝国大学虽然也在都城的范围内,但离庄园比飞机场离庄园还远。 现在只有预科班准备开课,所以校园里人还不多。 罗温看了一下飞行器挂的是庄园关联牌照,直接开进学校。 她好歹也是帝国大学毕业生,所以这块她还是熟,问过陆秋她的宿舍位置以后,把飞行器停在离宿舍最近的一个停机坪。 “就是这了。”她回家一样帮陆秋提上行礼踏下飞行器。 “这……”陆秋看了几遍宿舍楼,发现自己忽然有点想学一门名为退堂鼓的艺术。 面前的三层小楼即使放到她那个年代也可以说是非常复古,外墙斑驳脱落,好在里面作为建筑物核心的部分看着还很可靠。 但这依旧掩盖不住它很有被写上个‘拆’字的潜质。 大概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楼千层酥的外观,周围长出了许多藤本植物,攀附着小楼爬了蛮高,一半的楼梯在大自然的‘绿化’下,竟然有点子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但这又牵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楼附近怎么都是泥巴地啊! “E班就是这样的。”仿佛知道她内心的凌乱,罗温很肯定地说道。她指着远处中的小洋房屋顶:“那边是我以前住的B班宿舍。” “啊?” 虽然很清楚她这个E班到底咋来的,罗温还是忍不住想笑:“努力吧,还能升班呢。” 不知道亲王殿下和她咋想的,放着豪宅不住,跑来和平民学生们挤。 想起亲王殿下最近那神出鬼没的表现,罗温有些了然,红血族和圣血族终归是不一样的存在,哪怕一开始愿意定下契约,做这做那,也不过是为自己找个乐子。 对平民来说的波澜壮阔,对他们来说,也许就如同往大海里扔一颗石子般不起眼。财富和生命都接近于无限,哪怕真的做错什么,也有足够的资本去修正挽回。 早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也是好的。 她拍了拍陆秋的脑袋,带着她去找自己的房间。 一切手续都已经提前办好,在守门人哪里核对信息以后,她得到了通行凭证。 “这么小,成年了吗。”守门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她扬着一条眉毛,怀疑地低头打量着陆秋。 因为这千年来的混合,目前见过这些人都很难真的分辨出是什么人种。 “成年了,这是身份卡。”陆秋摸出自己的身份卡递给对方,她被怀疑过太多次,已经习惯了。 “嗯。”守门人在一个机器上刷了一下,调出她的信息进行确认,又看了看罗温,露出一个同情的笑:“你的亲属么?照顾这样的残疾孩子还挺辛苦的对吧。” 明明是陆秋在办理手续,她却绕开本人开始和罗温说话。 “没问题的话就快些办理。”罗温很清楚学校里这些风气,皱了皱眉,不想理她。 “好了。”见罗温不领情,守门人也收起笑容,抽了几张册子和身份卡一起塞回给陆秋:“你住三零一号房,宿舍的规章制度都在上面,不想被退学或者产生什么不快最好仔细看清楚,没事少来烦人。” 她又看向罗温:“还有你,外人不能进去。” 交代完这些,她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针织工具,再懒得搭理两人。 罗温在学校那么些年,从没遇到过态度那么差的管理人员,刚要张口就被陆秋打断。 “谢谢。”她淡然道谢,整理好那一堆东西,接过手提箱:“就送到这吧,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看着小小的人类转身离开,罗温忽然真的有一丝莫名的愁绪。 从她醒来,到转化,到现在,虽然没多久(她还因伤住院一个月),但她还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奇怪的家伙。 坚强、乐观、聪明,还是个很好的学生。 除了最后也没答应让她解剖看看。 她呆站在门口许久,想起她只是住校来着,又不是永远看不到了。于是打算去找师兄感谢一下他一直以来的帮助,刚走出E班宿舍大门,她的终端就响了。 “亲王殿下?”罗温有些意外,克里昂从未与她连线过,甚至连直接命令也很少下达。 她被分给陆秋以后,被命令听从她的命令,保护她的生命,就像个私人保姆一样,每天负责给人类答疑解惑,主要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 她都快忘记,自己是隶属于莱特维斯亲王卫队,审判者号的二等医疗兵了。 “人呢。” 那边冷冷的声音传来,罗温吸了口气。 “秋?”她发现自己好像过于相信人类,她说自己申请了住校,请她帮忙送她过来,平静的祈使句和她平常问问题或者要她示范什么时一模一样,所以她完全不疑有他,安排好了行程。因为比起自己,陆秋和亲王殿下的关系当然更亲近,这么大的事,她以为亲王殿下已经批准过了。 “我,我们在帝国大学宿舍,她刚上去,要我把她叫下来吗?”罗温有些着急地转身,准备立刻把陆秋抓下来,如果宿管不让她上去,她就硬闯。 就在罗温红着眼走向宿管,打算强行劫人的时候,终端那边才又传来声音:“算了。” 然后咔一下,两边的通讯就断了。 这是怎么个事? 亲王殿下到底知不知道,批没批准这件事啊? 【神奇海罗】:还顺利吗。 【qiu】:还行,宿舍没人。 【神奇海罗】:亲王殿下刚刚传唤了我。 【神奇海罗】:他到底知不知道你要来住宿? 【qiu】:现在知道了。 收到这个消息,罗温血压瞬间升高,收回刚才那一点忧伤。 【qiu】:我昨天就给他写了告别信,现在只是普通问一下吧,没事的。 那是普通问一下吗?罗温刚才听那两句话都觉得冰碴子冻脸。 【神奇海罗】:如果,我被,开除,军籍。 她飞快打着字,忽然悲凉地意识到即使这样,她也不能拿混蛋地球人怎么样。 【神奇海罗】:我绝对把你的树全拔了。 第四十七章 没头脑&不开心 克里昂按着留给他的信,几乎要力透纸背——把信 几百条未读消息被他翻了出来一条条看过去。 没有奚落,不是指责,言语中小心翼翼,一开始是关心他的健康和为碰到他的尾巴道歉——她似乎觉得自己可能在无意之间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然后不再提这件事,每天发很多废话试图挑起话题。 最新发现,这种果实可以让血族感受鲜美! 这样刷牙,不容易得龋齿 迷失无防护区域,记得这几点! 其中还夹杂着她的计划和成绩单以及对他的感谢。 最后就是昨天的告别。 他以为她是忍辱负重讨好他,结果发现她只是以为他生气了在哄人。 虽然他可能确实有点生气。 但不是为了这个! 克里昂单手蒙着眼睛,把那天的记录调了出来。 他虽然不记得,但只要睁着眼,终端会为他记得。 然后他就看到了当天的一切。 从昏倒再睁开眼,他把陆秋拉下水,差点把她淹死还在水里吻了她,将她带进密室以后,自己跑过去抱着她睡觉。 “笑什么笑啊!我是为了帮你才掉下来的啊!” “大哥,我真的听不懂。还有你能不能不挂我,真的很重。” “你什么时候能好啊。” “不能怪我啊,谁请你乱动的。” 她只是全程充满耐心的试图交流。 然后交流失败。 就像现在一样。 她没有拒绝,没有厌弃,只是单纯觉得不好意思。 他垂着头,看着桌上的信件。 …… “为什么要混这样的基因。”声音隔着水体传进耳中,因为混有一部分阿特拉蒂人的基因,在素未谋面的母星潮汐日这天,克里昂都会表现出明显的阿特拉蒂人性状。 “阿特拉蒂人可以控制体温,加上特别的繁殖方式和强大的繁殖能力,也许能帮助我们找到延续生命的道路。” 身穿黑色长衫的人走近他活动的水槽一步,那是他的养育者Patres(元老、放牧者)巴尔:“莱特维斯家总应该为自己的叛变付出代价,每个圣血族的胚胎都是很宝贵的,这是难得的机会。” 他看着克里昂,露出温和的笑容,隔着玻璃与他手心相贴。 “他现在还能算血族么。” “也许吧,至少身体各项数值都不差,只是受到阿特拉蒂人的影响有些大了,下次截选的片段应该更短些。” “下次,还有下次?元老院会批准么。” “呵呵,那就要看看有没有不听话的孩子了。” …… “他怎么忽然变成这样,好恶心。” 新生的圣血族本来应该在各自家族的教育和保护下度过幼年时期,但因为前任的叛乱,克里昂只能在夏宫生活。 身为血族母亲的莉莉丝其实并不喜欢孩子,但偶尔,还是愿意装装样子。 可看到他作为阿特拉蒂人的一面以后,依旧是掩盖不住的厌恶。 “大概是忘了吃药,也太不小心了。” 关于圣血族的秘密是不能公之于众的,所以巴尔公爵会优先处理掉知道这些的红血族。 他回来时,屋里只剩趴在地上难以行动的克里昂,和小心绕着他观察的莉莉丝。 “扭来扭去真像一条虫,啊,我的鞋。” 保护皮肤鳞片的粘液不小心沾到女王的鞋上,她露出反胃一样的表情,猛的踹了他一脚。 巴尔没说什么,只是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带到夏宫地下,那里临时搭了个水池。 “他这样子是没有脑子的么?居然还在对我笑。”莉莉丝跟了下来,只是远远看着。 “阿特拉蒂人就是非常温和的物种,可惜他恢复以后就会忘记了,陛下喜欢么?” 莉莉丝看着巴尔许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跟他?我可不是上代女王,何况他现在那么……” “只是个玩笑,陛下。” …… 之后巴尔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莉莉丝偶尔也会旁观。 “来,过来。”她站在水池边,如同真正母亲一样温柔地朝他挥手。 他听话的靠近,得到的只是玩笑似的伤害。 “真是不长记性啊。”她收起激光刀,看着他捂着手臂,满是受伤的退开。血液逸散在清澈的池水里,轻纱一般随着水波翩然翻飞,最终完全淡化到肉眼不可见。 而克里昂手臂上的伤口也飞速愈合,不过片刻就完全看不到了。 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和原罪融合程度极高的圣血族兵器,只是一个谁都可以踩上两脚的玩偶,即使是莉莉丝这几乎没有攻击力的人,也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下大概会记住了。”巴尔收拾好检测仪器,看着女王有些残忍的行为,不置可否。 “仔细看,其实没有一开始那么恶心了。”莉莉丝蹲下,仔细看着他的鱼尾。长长的裙摆如同花丛铺展在她身后,身为序列0的圣血族之母,她从来都美好得如同天使。 白色的,带着珠光的鳞片,在强光下回折射出五彩的光泽,这大概是他身为这样的低贱种族唯一的优点。 “阿特拉蒂人,本来就是很美的生物。” “你就是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站起来:“我想要一条他的鳞片做的裙子。” 巴尔摇摇头,走到水池近前:“他最近在非潮汐日变化后已经可以留下些记忆了,陛下不要玩得太过。” “哈?你怎么不早说。”莉莉丝有些心虚的退开了些。 “今天没关系,今天是潮汐日。”巴尔安慰着她。 “为什么潮汐日就没关系?”女王心中尤有不安。 “潮汐日的阿特拉蒂,会露出大面积的土地,而在那之前的晚上,阿特拉蒂人会整夜在海里唱歌寻找伴侣,如果找到,那么他们就会在潮汐日当天上岸……”巴尔的述说犹如童话,但莉莉丝很快听懂了其中隐秘。 “停,又是交配,真是越来越恶心了。”她干呕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离开实验室。 …… 害怕再次受到伤害,于是索性先一步拒绝否定。 自以为是、自艾自怜。 他扯了扯嘴角,一点也笑不出来。 第四十八章 矮子的命也是命 大概是因为没有正式开学,在学校的学生还是少数。 虽然外墙破破烂烂感觉马上就能拆迁,但里面也……蛮复古的。 比较让陆秋震惊的是,虽然是E班了,这宿舍居然两个人一间,比她想象中大通铺或者八人间都强了太多。 进门左右两边分别是一样的一套上床下桌带衣柜配置,往里一直到阳台是盥洗室,因为是顶楼,所以被植物遮挡的部分不多,采光还不错,远远可以看见别的班各式各样的宿舍楼,还有一些学校的建筑设施。 得益于E班的校园弟位,这地方甚至相当僻静,她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泥地,估摸着开辟小菜园子的可行性。 她东西很少,一个箱子直接塞衣柜。 把整个宿舍打扫了一遍以后,她坐下仔细研究被一起塞给她的那些小册子。 一本是宿舍规定,一本学生行为守则,一本新生指南。 虽然看起来繁琐,但规定都还挺拟人的,至少没有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床上不能有被子之类的逆天条款,而新生指南大概是某些学姐学长做的,更是非常通俗易懂,且实用。 上面详细说明了在进入学校以后一切应该做的事,还有除此之外的吃穿住行,非常贴心。 往后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关于兼职的招聘网站列表。 她现在终端还连着克里昂的小金库,小额买东西不需要报备,但也指不定哪天忽然给断了,她人都出来了,没道理还用别人的钱吧。 陆秋打开网页,一样样寻找着自己能干的工作。 然后发现。 人家不要小矮子。 虽然在哪都是被人一脸怜爱的关照着,但陆秋真的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身高有问题。 她忽然发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她的腿好像只能勉强踩到地面。 刚才在洗手台的时候,她也得稍微垫着点脚。 这么夸张的吗? 地球人捧着胸口,忽然有点悲伤。 “哎,已经有人了。”宿舍的门滴一下开锁,然后嘭一声被完全推开。 陆秋看着门口的人,门口的人也看着她。 “谁家小孩儿进来了,不是说不能让外人进么!”那人大扭头声咧咧道。 一头火红的长发编成一个超粗的麻花辫,牙白色的肌肤上散布着小小的斑点,绿色的眼睛如同祖母绿宝石,圆圆的鼻头让她看着像那种手工娃娃,只是不输罗温的身材完全和娃娃沾不上边。 她大包小包提着很多东西,勉强用手指勾着保住那些包袱不散落一地。 所以开门时的狂野也可以理解。 “我也是E班学生。”陆秋站了起来,上前两步想帮她拿东西:“我叫陆秋。” “喔,喔,不用了。”她在有限的空间里把手往后收了收,仿佛怕陆秋真的来拿。然后忽然笑了起来:“你就是咱们班传说中那个运动废物?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我明白了。” 陆传说中的运动废物E班奇葩秋,被扔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礼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乖乖看着新室友安妮塔把自己的行李充满这个房间。 “对了,你的行李呢?”她的情感如同她的红发一般火热,一上来就介绍了自己的家世来历,父母甚至几个兄弟姐妹,实在是有些热情过了头。 “衣柜里。”陆秋展示了自己的小箱子。 “你走读么?” “住校。” 安妮塔忽然露出有些愧疚的表情:“哦,我不知道,没关系,我的东西也可以分你一半。” 高大健壮如同瓦尔基里的女人此时心中一片泥泞,她这样的身体,应该让家里花了不少心思吧,能进帝国大学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应该那么没有礼貌。 陆秋莫名其妙又被分到据说是安妮塔家乡科尔特风味的营养剂两瓶。 如果你看起来足够弱小,不用做什么都能得到别人的怜爱 一股脑把自己的情况交代完,安妮塔贴心的没有寻问陆秋的家庭出生相关问题。 “后天才会开始上课,有什么打算么?”收拾好东西,安妮塔总算能停下来坐着。 “我想找份兼职,但是他们对身体素质下要求……你有什么头绪吗?” 安妮塔就不是塞勒斯人,听说来这也不久,未必比她清楚这地方多少,她也是抱着随便问问的态度,并没有想得到答案。 “啊,确实。”她面对面打量了一下陆秋,眼中更是充满关爱:“我想想,听说光荣街那边外星人多些,或许会有机会。” 刚才的招聘网站上没说这个地方,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不过那地方已经很靠近城市边缘,你如果要去的话,我可以陪你。” 等的就是这句话。 “既然这样,那就拜托你了。” 说实话,虽然出过几次门,但乘坐公共交通这还是第一次,安妮塔看着她不熟练的买票,过闸机,加上此行的目的,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她家里应该挺困难的。 作为家族的希望,安妮塔从小就承担起照顾家里孩子的重任,于是不由自主移情,将照顾这个‘可怜的室友’刻在自己心中。 空中列车旨在快速便捷的将乘客投运到各地,比起私人飞行器,它的飞行高度相当有限,且路径重复,对于快节奏都都市人群和观光客来说,却恰到好处。 窗外从人烟稀少的城郊,到逐渐繁华的城区,一路景象变幻,让陆秋大饱眼福。 以前她的路线挺固定的,机场庄园,庄园研究所,而且都是高空飞行,很难看到这些场景。 古老又现代的城市风景让人忽然意识到,她和这些人确实是同种文明的延续。 等到繁华逐渐退去,车上的乘客也在慢慢减少,语音播报到终点前一站时,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面前的建筑看得出有些年头了,虽然算不上破败,但有种盛极而衰的颓靡。 各种广告牌和标语让这地方看起来有种充满生机的混乱。 比起那些建筑,附近‘五光十色’的外星人更是展现出了这地方的复杂。 “……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你笔试那么好,或许可以拜托老师们给你一个实验室的活。”安妮塔作为前短生者,本能可以判断出周边环境的大致情况。 她只是从之前同行者口中听过这个地方,对方说得天花乱坠,是个淘金的好去处,现在看着,却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至少不是她们这种学生仔的好选择。 “行。”听人劝,吃饱饭,陆秋撤回一步,准备等空中列车转回来,按照列车时刻表,这只需要十五分钟。 她们站在站台上,默默希望周围的人不要注意到她们。 然而事与愿违,不知道是安妮塔的红发太过热火,还是陆秋这体型看着就好欺负,虽然两个人都保持低调了,却还是有人围了过来。 “卖宠物乏?”为首的家伙抄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帝国语开口道。 第四十九章 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胡须这种外置探测器一般非常敏感,能帮助主体快速观察周围环境,也能更好感知变化,弥补了它们感官中的缺项,比如视力。 强有力的门齿常用来切断食物,在某些没有犬齿的动物身上承担了更多的功能,所以会看起来更大,并且终生生长。 简单来说,面前这人,长得挺像大耗子。 除了面部特征外,身上倒是没有厚重的毛皮,粉色的皮肤看着就很柔软,因为松弛所以层层叠叠,且有着稀疏的白色毛发。 “什么宠物,不买。”安妮塔低头才看到跟她们搭讪的人,有限嫌弃地将陆秋拉近了些。 “啊,话不能说这么满,来这的人是为了做什么大家都清楚。”那只大耗子一样的人比陆秋还稍矮,提溜着一双灰色的小眼睛打量着她的脸。 陆秋也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体型小巧,皮肤光滑无瑕疵,眼睛发色都很普通,长相也……不够可爱,不过整一整也许……”他当真很认真估计陆秋的价值。 “叫你走开没听到么!”安妮塔似乎彻底被他这模样惹火,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哟哟,不必那么生气嘛。”那大耗子搓着手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本以为他就这么算了,下一秒,一丝气流带起陆秋耳边一缕散发。 “小心!”她猛推了安妮塔一把,对方一个趔趄,忽然抬手接住一根针。 比起一般的绣花针,那针要更长些,准确的说,像个中性笔芯似的。 “你XX!”安妮特瞬间暴怒,反手把那针头往来处砸去,又要去抓那大耗子。 这大耗子明显和放暗箭的人是一伙的,并且这团伙也不止他俩。 看到大耗子被抓住,周围本来悠闲的人群忽然有几个人围了过来。 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如果事情闹大,可能还不止这些。 陆秋调出光屏看了一眼,还有八分钟车能回来。 现在就一个字,拖。 她拉了安妮塔一把,示意她看周围,也免得她一巴掌把大耗子拍死了。 “为了你们同伴好,最好别动了。”她看着走近那几个人说道,一边观察着刚才射出冷箭的地方,隐约能看到那个方向的角落里有一个身影。 “我们只是路过,无意与你们做什么生意,强买强卖不好吧。” 这里偏是偏,好歹也是帝都城里,换句话说,天子脚下皇城根,哪有那么乱的。 “我一个外地小商人,谈不了的生意哪会强迫,我不都离开了吗,你们先放松,放松。”喉骨被捏得咔咔响,大耗子也只能好言好语道。 “你对我的同伴出言不逊,还敢放冷箭!你这是做生意的样子吗!”安妮塔并不吃它这和稀泥的一套,斥责道。 “我哪敢,哪敢……”大耗子被她掐得要翻白眼,底顺地讨好道。 “你们别以为在塞勒斯,血族就能仗势欺人!”站出来的一个人忽然说道。 “就是!” “血族欺负人了!”有人大声叫道。 又不明所以的,或是凑热闹的人也开始往这边来,乌泱泱几乎要把两个人团团围住。 物证虽然被激情丢回去了,但人证明明还在这,这颠倒黑白的能力实在令人叹服。 陆秋扫了一眼时间,还有六分钟。 明明平时觉得一个小时都过得很快,现在却是一分钟都难得熬。 “这件事确实有些误会,我们无意惹事,不如两边各退一步,和气生财,想必你们也不愿意闹大吧。”陆秋不得不提高音量,才压过他们的声音。 “闹了事就想走?”一个同像啮齿动物的人上前,手上拿了个棍状的东西,他打量着两人,忽然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从店里跑出来,真是让我们好找,别以为她能救你!给我抓住这个货物!” 陆秋愣了一下,这是一秒之内又换了个剧本。 不愧是商人。 “你可以走,不过她不能带走。这是我们的货物!已经有大人预定了,我劝你不要自讨苦吃。”他看向安妮塔。 虽然血族在一众生物里战斗力是高,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现在对方人多,暗地里还有个打冷枪的,就凭安妮塔一个人,确实难以让两个人全身而退。 陆秋还没开口,安妮塔就把大耗子轮了起来:“滚开!” 虽然知道血族实力强悍,但这也够震撼了。 以两个人为中心,大耗子身长为半径,车站附近被她扫出一片空荡。 “快,快把顶棚拆下来!”混乱中,陆秋听到有人叫道。 因为血族特别的体质(畏惧某种波长的光),所以公共设施周边大都覆盖有那种滤光膜,普通防晒还得靠一种雨披似的斗篷。 即使这样,在毫无过滤的恒星光芒下,血族的战斗力也会因为限制降低许多。 听到这声命令,马上就有人爬上车站屋顶。 “啧。”列车时刻表还差三分半,如果这里的顶棚被破坏,甚至一会列车过来也未必会停下。 就挺离奇的,她们只是在这站了一会就有人上来要拐卖她。 要不是安妮塔把大耗子抡成风火轮,陆秋都要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她看了一下周围,挑了一个外表有硬壳,很像弱化版异形的外星人。 它手上的长杆看着挺顺手的。 陆秋脚尖点地,还没冲出去,一声巨响,她们头顶的车站顶棚就坏了。 倒不像是被拆的,一个大洞,更像是高空坠物砸出来的。 而她面前半蹲着的人印证了她的猜想。 那人上半身可以看出似乎是军装,军装之外是一件黑色披风,但比起普通披风更像是一个兜帽,下半张脸口罩一样封着,眼睛的部分倒是能看清。 那人看了她一眼,飞身而起,把周围一圈人全踹飞了。 “布拉德?” 虽然能看到的部分很有限,但她对那双没什么攻击力的眼睛印象深刻。 他清理完周边一圈,看再没有人敢上前,才打完收工。 那些人碍于他的武力或是身份——黑色的军装在一堆花花绿绿里还挺扎眼的。 “车来了,秋小姐要坐吗?”布拉德非常恭敬地伸手,为陆秋挡住车门——虽然他不拦车门也会打开。 第五十章 人肉同传器 “逛街,凑巧路过。” 坐在回程的空中列车上,听着布拉德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陆秋扯扯嘴角,以示尊敬。 谁家逛街会从天而降啊,这逼格拉满的登场方式,不是她说,她就见过一个人那么干。 血族就是真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天天无防护蹦极吧。 她扫了一眼列车外面,天上果然有一艘飞行器狗狗祟祟跟在附近。 实在不是她要怀疑,那个高度甚至不是民用的范围,它速度慢得像是在逛街一样悠闲。 “真是巧啊秋小姐。”布拉德见她看向窗外,马上试图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你们到黑街是买什么呢?” “黑街……这不是叫光荣街吗?”对这位从天而降的英雄,而且还是军人,安妮塔满是崇拜。 “地理角度是叫这个名字。”布拉德耸耸肩。 那么这地方是为什么会被称为黑街,就不言而喻了。 “我来想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陆秋很直白地解释道。 这个答案显然不在布拉德的问答模板之内,他沉默了很久,半天才又开口:“请问您的诉求是什么呢。” 看着他一边耳朵上挂着的耳机,陆秋都能猜出那边说的话:“她想干什么。” 真是服了这个人,她又没拉黑他联系方式,那么拐弯抹角的是闹什么别扭。 这样看来他也不是完全讨厌她嘛。 她不拆穿这两个家伙的小把戏,微笑道:“当然是找工作,正常的网站上找不到我合适的。” 这句话又把布拉德和他身后那个人的cpu干烧了。 “殿下……不是,请问,秋小姐为什么需要一份工作。”他顿了顿:“是哪方面的需求呢?” 这种同声翻译真是有够怪的。 “我要赚钱啊,赚了钱才能养自己,才能还亲王殿下的债。”她理所当然地说道。 安妮塔在一旁不明觉厉地看着两个人对话。 军装代表的是帝国的权威,而且比普通红血族更接近神秘莫测的圣血族。 她还以为陆秋是个可怜的平民,怎么现在看着,她和这位军官似乎关系匪浅。 “殿下说不用还,身为……” 布拉德还没说完,陆秋就举起手示意他停止。 “到站了。” 他们这才发现不知多久,空中列车已经到达了帝国大学站。 布拉德跟着她们下车,一路跟到她们宿舍前。 “这段时间承蒙殿下关照,本来想亲自告别,不巧殿下公务缠身,未能达成。有句老话叫有缘无分,殿下恩情在下铭记于心,不过以后大概没机会再见了。”她故意用普通话大声一字一顿说道,然后切回帝国语:“布拉德阁下请留步吧,今天多谢帮忙。” 在E班宿舍前,陆秋礼貌告别。 “啊,等一下。”布拉德接到的指令明显要慢一拍:“你今天这样太危险了,以后不能再去那种底方!” 这句原话应该相对低沉严肃,但布拉德的语调一下没能转过来,只能在句尾奇怪地飙出一个高音。 “我知道了,今天确实是我大意。”陆秋不是死不认错那种人,她确实大意了,因为自从醒来以后她的一切都有人关照,而且从未意识到第二帝国现在复杂的社会情况。 “我认为今天这件事您应该亲自给殿下说明,您觉得呢?”进入大学的范围,布拉德脱下他的防护斗篷,此刻一双狗狗眼可怜巴巴看着她,里面满是祈求。 “这件事我会和他说的。”陆秋点点头,布拉德只是个可怜打工人,让他当传声筒就够惨了。 “非常感谢。”布拉德松了口气,这才正式与她们说再见。 回寝室的一路安妮塔都格外沉默,进了房间才尖叫一声跳上床。 “太帅了你看到了吗!从天而降,这就是正规军人的实力吧!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本来陆秋还觉得这套从天而降登场方式中二且危险,没想到真的有受众。 “布拉德?来这的路上偶然遇见的。” 这话其实也没问题。 她(的生存舱)被拦截,(被带)来塞勒斯的路上,认识的布拉德。 “这样,听他的语气,你是和贵族定下契约贷款转变的吗。”她了然地拍了拍陆秋的肩:“辛苦你了,怪不得那么急着找工作。” 然后又露出十分愧疚的模样:“今天真是非常抱歉,我只是听别人说过那个地方,没想到会是那样的。” “没关系。”陆秋安慰道:“没出事就好,就当去城市观光了。” 虽然安妮塔差点把她坑在那,但她也尽量保护她了,就是布拉德不来,也就是她动手等列车来跑路而已。 “你真是个好人。”安妮塔捂胸,又爬了起来,把自己的信息和她共享,哪个老师的课比较严格,哪个老师喜欢挂人,还有哪个实验室听说经费很多之类的。 陆秋发现比起自己把考试当成一个任务,安妮塔是认真考虑过帝国大学的优势项,好好规划未来的。 她来帝国大学的首要目标就是进入军队。 那么危险的职业,除了福利待遇还行,很难想象为什么有人一门心思钻进去。 “哪不好了,尉官以上就有一个家属豁免名额。阵亡的抚恤金也非常高,退役以后也有很多优待。”安妮塔郑重其事地摇摇手指。听到陆秋想学环境修复以后,更是觉得她是个怪人。 两个人思维代沟大概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陆秋没打算说服对方。 “真的,低年级还无所谓,你再考虑一下。” 两个人又一起去置办了一下缺少的生活用品,然后聊到寝室熄灯。 忽然想到答应布拉德的事,陆秋钻到被窝里,打开光屏,报告一样写了一份五百字说明。 然后克里昂就大半夜收到一个名为说明2的文件。 已经准备好无数话题和说辞在冷冰冰的弹窗文件面前无用且可笑。 他想了很久,只能把事先打好的字全删了。 【大boss】:收到。 看着几乎是秒回的消息,陆秋抽了抽嘴角,把脑袋探出新买的被子,安详闭上眼。 虽然喝了营养剂,但这种东西对她来说也就是勉强维持活着的状态,看来之后还得重新考虑一下生活方式。 第五十一章 嫡亲王发卖庶学生 第二天刚起床,陆秋就收到一封邮件,寄件人自称是帝国大学某个实验室的教授,邮件简述了那个实验室的大概情况,研究方向,以及目前的困境。 简而言之一句话,招勤工俭学的。 虽然之前说让她去问问有没有老师要帮手,但安妮塔看过待遇以后有点沉默。 “太低了,养牲口也不能这么点,不然再看看吧。” 但既然是发到她邮箱而不是海招,只能是克里昂给她找的活,不管怎么样,陆秋还是决定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是实验室,其实因帝大不缺土地,所以是单独一座楼,楼后有一个巨大的玻璃温室,很像之前在研究院见过的那个。 里面植物蔓蔓日茂,郁郁葱葱。 “我想留在这里。” 陆秋忽然回身说道。 “啊?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安妮塔吓了一跳。 她看向那个暖房,眼睛里光彩熠熠:“很明显了不是吗?” “哈?”安妮塔也看向那个玻璃温室,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两人进入那栋楼,按照指示上到第二层,来到指定地点。 “教授。”看着半掩的房间,陆秋站在外面敲了敲门。 “滚出去。” 陆秋有些激动,一时没反应过来,将门推开了些。 这间屋子显然是某个人的办公室,里面放着无数生态箱,最大的几乎有两三米高,里面甚至蓄养着某种活物,而最中间有一套办公桌,上面杂乱地堆放着资料、生态箱零件和各种工具。 有一个人正坐在桌后。 他几乎要被那些杂物埋了,连光屏都被桌上的东西挡了大半,他有些困难地边看光屏边操作手头的东西,眼角余光看到陆秋进来,有些生气地大喊着:“没礼貌的小鬼,叫你出去!” 这声音似乎引起了连锁反应,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东西稀里哗啦往下掉。 陆秋缩了一下头,把门带上了。 “好怪的脾气。”安妮塔耸了耸肩,显然也被对方的态度唬了一跳。 “做研究大概都这样吧。”陆秋站到门边,往后靠在墙上。 这人是研究传统植物学的,课题名称巨长无比一看就冷门,克里昂给她找这份活,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两个人等了至少半个小时,就在陆秋要敲第二次门的时候,门自己开了,里面鬼鬼祟祟探出了个脑袋,转头的时候正好和陆秋对上。 两个人大眼瞪小。 “嗨,教授。”她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开始打招呼:“我收到贵实验室的邮件,听说这里招工读生的。” 这位教授有一头乱蓬蓬的黑头发,但因为稀疏,让他看起来不是很年轻,他皱着一张脸:“你怎么还没走。” 刚说完觉得这问题有点明知故问,又说道:“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收,如果抱着想来玩玩的想法,还是回去让那个该死的家伙给你建一个宝宝乐园,我可不会惯着你。” 陆秋:…… “是你们先发的邮件说招收勤工俭学的吧?”安妮塔有些看不下去:“即使我们是E班的,也不应该在这被您这么羞辱。” “还是E班的,老天爷。”教授的手无意义地扬了扬,好像在驱赶空气中的什么脏东西:“你回去给克里昂说……” “老师,别这么叫亲王殿下。”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女声打断,一个高瘦的人影快步从楼上下来:“你们是来应聘工读生的吗?” “卡崔娜,我说了我们不收人!至少不收莱特维斯家的小鬼!”教授愤怒地朝那个女人吼道。 “别这么激动。”女人一边走过来,一边调开光屏,发了一份什么文件出去:“看看她的成绩。” 趁着教授打开光屏的时候,女人走近,朝两人伸出手:“你们好,我是卡特琳娜,异地植物本土化实验室实验员,你们可以叫我卡崔娜,你一定是秋吧。” 她先握了握安妮塔的手,转向陆秋,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今年大学里最传奇的人物,让亲王殿下主动提起,果然非凡。” “谢谢,夸张了。”陆秋握了握她的手,有些汗颜。 体育差点怎么了,她都已经被分到E班了,触犯天条吗。 她又看向教授:“怎么样,再考虑一下?我记得教授一开始也因为身体素质不行,被分到低等班呢。” 教授看下光屏,又打量一下陆秋,反复几次以后,才不情不愿点点头:“可以先试试,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四肢不勤。要是干不了活,我可不会特别优待你。” “那就是通过了?”卡特琳娜笑了起来,弯下腰再陆秋耳边小声说道:“别担心,重活有沃尔夫做。” “你带她先去看看,不行随时走人。”教授还是没个好气,他忽然看向安妮塔:“那你呢?又有什么过人之处。” “我只是陪同。”见他注意到自己,安妮塔忽然紧张起来。 这工作对她来说工资太少,来之前她就发表过强烈反对意见。 现在陆秋眼看掉进沟里,她才不想一起。 教授哼了一声,回屋关门。 “那我们走吧,看看你的工作环境。至于你的伙伴……”卡特琳娜拉着陆秋就要走,又注意到安妮塔。 “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你一个人能回宿舍吗?” 一个两个都把她当小孩子,罢了罢了。 “可以。”她点点头,然后看着安妮塔飞奔离开。 “正好我们最近非常需要人手,真是帮了大忙了”卡特琳娜带着她走到一楼,打开一间库房,选了件连体防护服:“之前看新学生成绩的时候你真是惊到我了。” 别说别人,陆秋自己都被自己分型震惊,她一边穿防护服,一边想为自己辩解(狡辩):“体考的时候,有点没准备好。” “没关系,我理解,我们这种人都这样。对运动就是不太……”卡特琳娜脱下自己的外套,身材高挑,前凸后翘,完全看不出来她们是‘一种人。’ 换好衣服,还要带面罩,然后两个人下楼准备进玻璃温室。 “阿卡蒂特拉最近到了需要授粉的时候,帮忙授粉会吗,很简单的……亲王殿下。” 隔着厚重的面罩,陆秋顺着卡特琳娜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人正站在进实验楼的台阶上看向这边。 第五十二章 小学生吵架 虽然已经选了最小size的防护服,但这衣服对陆秋来说依然大了些。 卡特琳娜没办法,只能在她四肢拴上可调节绑带,让她更好的控制衣服,而不是让衣服控制她。 防护面罩是改良版猪鼻子面罩,刚才路过一个反光门,陆秋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都差点要笑出来,在别人眼里大概更好笑。 卡特琳娜熟练的对克里昂行了个礼,即使她也穿着繁复的防护服,但行动依旧敏捷优雅。 人和人的区别,有时候大概比人和猪都大。 而那边的克里昂,一身笔挺军装外套——大概是因为最近是夏天,他没有外搭那件常见的长风衣,宽腰带让他上半身形成一个充满力量的倒三角,外套下摆露出的两条结实长腿一脚就能踹死个把细狗——当然包括陆秋本人,变成鱼尾时看着倒是非常柔弱无助,但也能一蹦五、六米。 虽然现在知道他那奇怪的脾气,但看到那张脸时陆秋还是想感叹造物主的杰作。 她不太确定克里昂现在有没有认出她,毕竟包裹得那么严实,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那既然这样,她就应该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 陆秋并不太会他们的礼仪,于是她也跟着卡特琳娜飞快半蹲了一下。 克里昂本来确实没太认出来,毕竟防护服遮盖了她绝大多数气息,而且因为并不合身,所以体型外貌也看不太出来,只是觉得那人很矮。 然后那人剧烈震动了一下。 他透过面罩望过去,果然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 清澈天真,永远带着好奇的观察,孩子一样的双眼。 看来乌索克那个老怪物已经接受她了。 两人眼神交错一瞬,还是克里昂先移开了。 陆秋松了口气,这应该是没认出来。 “我来看看之前说的项目进程。”他说道,声音中有自己也没听出来的不自然。 “哦,老师他在二楼办公室,您上了楼一直左转,会找到他的。”卡特琳娜很热情地迎上去,忽然想起什么,回身把陆秋推了出来:“殿下介绍的孩子老师已经同意采用了。” 这下两个人不有点啥表示就太奇怪了。 克里昂带着一丝期望,希望陆秋先挑起话题,就像平时一样。 多说一句就好,什么都可以,天气、植物、新生活——最好说她不太习惯。然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带她回去。 但她只是点了点头:“亲王殿下,非常感谢引荐。” 两个人就像她刚到庄园时的生疏和沉默。 这奇怪的氛围把四周的空气都压缩了一样,卡特琳娜夹在中间,有点莫名其妙的窒息。 “额,殿下,需要我带路吗?” 最终克里昂只是摇摇头,自己走进大楼。 但好在外人对克里昂的印象就是冰冷疏离的,所以他离开以后,卡特琳娜松了口气。 “来吧,今天还有好多事情呢。” 在教了陆秋操作方法以后,卡特琳娜又简单介绍了实验室的成员,除了乌索克教授、她自己,还有三个研究员和两个和她一样的工读生,其他的后勤人员是学校配备的,确实是很小规模的实验室。 “那亲王殿下为什么要来这呢?”说到最后,陆秋还是忍不住问道。 毕竟他是军方的人,研究院就算了,跟一个大学的小实验室是怎么牵上关系的,实在让人好奇。 “亲王殿下?他可是我们实验室的大财神!” 说到克里昂,卡特琳娜果然热情十足。 他还对植物研究有这兴趣? 两个人做好一切消杀工作以后,卡特琳娜打开玻璃温室大门,陆秋就明白了。 越过那些操作台和别的高大些的植物,入眼全是一片十字花科的植物。 “几个月以前他忽然找到教授,说要资助他的研究,别的方面也愿意为教授开一些绿灯。你知道,这种观赏性不强,又没有太多经济价值的植物,每年我们申请经费都是个大难题。” “是他们没有眼光,亲王殿下是真正懂科学的人。”陆秋很坚定地唾弃那帮差点把常用蔬菜弄灭绝的血族,乌索克教授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变得高大挺拔。 稀疏的头发是他智慧的代表,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也让人倾慕。 “是吧!我就知道你会理解的!它们绝对被低估了!”卡特琳娜也赞同道。 两个人撸起袖子(意念中)开始给花授粉。 “都是卡崔娜那孩子自作主张。”二楼乌索克教授的办公室里,他依旧专注于他办公桌上的器械,而克里昂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后的窗前,远远眺望着玻璃温室里的两个人。 “你家的小鬼最好好好干,不然我还是会把她赶出去的。” “那样也好。”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就像怕惊动了谁,乌索克教授不得不重新问道:“什么?” “没什么。” 他不说话,乌索克教授也没搭理他,过了一个多小时,教授才把手头的活干完,站起身看到他还在身后。 “你什么时候走。” “……” 他探头看了一眼克里昂看的方向,了然于胸:“追女孩?” 克里昂第一次回头仔细看了他一眼。 “别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女孩子更不好意思。别看我现在这样,年轻时候可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呢。”乌索克教授一副过来人的从容,站在克里昂身后。 这话配上他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有些让人难以信服。 “去吧,去跟她说说话,光是站在一旁没人知道你的意思的。”实际上,乌索克教授也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接触这位亲王。 之前他在帝国大学上课的时候并没有选修他的课程,而几个月前谈赞助的时候,也是别人代理的。 他当然不会觉得克里昂这趟来真的是为了谈谈他的实验进度。 因为是勤工俭学,所以工作的时间不会太长,今天更是先来熟悉一下,收工的时候陆秋才发现克里昂站在玻璃温室外面。 而且不知道多久就站那了。 第五十三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他不会是来看她笑话的吧。 今天除了授粉,她还给棘草剪枝,尝试堆肥,顺便参观了尚在培育中的授粉昆虫——有几只不小心被放了出来,两个人花了半天才抓回去。 整个过程充实,但手忙脚乱。 卡特琳娜对这个大金主非常热情,嘘寒问暖甚至提出让他参观温室,让他直观感受一下自己的钱花哪了。 服务态度之周到,让人想给她五星好评。 克里昂看着自顾离开的陆秋,摇了摇头。 卡特琳娜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也是秒懂。 “殿下推荐的人果然很特殊。” 克里昂回头,示意她继续说。 “操作非常精准,说一遍就会,让人觉得是不是之前就学过。”卡特琳娜回忆起来,确实觉得陆秋的操作行为过于规范,甚至一些没说过的小细节也自己知道,比之前来那些工读生强到不知道哪去。 听了这话,克里昂只是微微低头:“或许吧。” 这答案很奇怪,但卡特琳娜也不好继续问。 陆秋一会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两个人呆站着。 克里昂这冰山属性希望没有传染性。 “之后课程表下来发我一份,给你安排工作时间。”卡特琳娜看到她出来,上前两步:“有问题问我问教授都可以,老头子嘴硬而已,其实他非常喜欢你。” 那倒是,一点没看出来。 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她今天的任务才算完成。 看时间已经中午了,大中午最期待的事本来应该是吃饭。 她已经打听过,学校食堂只供应营养剂ABCDEF,并没有适合她吃的东西。 刚才倒是问卡特琳娜要了点已经本地化的十字花科植物种子,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站在分叉口犹豫着要去图书馆还是回宿舍时,陆秋忽然发现背后还跟了一人。 她转身,看见克里昂不远不近就跟在她身后两步。应该是从温室那边就跟着,一路上他也不说话,不知道如果她没发现的话,还会跟到哪。 “亲王殿下。”陆秋现在看他有点头疼。 自从那天之后两个人就没讲过一句话,在庄园的时候整天见不到个人影,本来以为他讨厌自己了,很识趣的搬出来,没想到马上又跟了过来。 昨天还不好意思露面,今天倒是现身了,但又一句话不说。 非暴力不合作算是被他拿捏了。 弄得陆秋都在心底寻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跑不掉逃不了,被他追到天涯海角。 “我真的……” “叫我名字。”克里昂出声打断道。 这个要求好像似曾相识。 “好吧,克里昂亲王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虽然现在道歉也没什么用了,但还是非常抱歉……” “我不想听这个。”他又打断道。 陆秋觉得自己挺能说一人,忽然变成了哑巴。 多说多错,干脆不说。 两个人在路边面面相觑。 看她没话说,克里昂心里有些焦躁,他才意识到在没人搭理的情况下自言自语是件多困难的事。 “去吧,去跟她说说话,光是站在一旁没人知道你的意思的。”乌索克教授的话此刻又回到他的脑海。 “我,嗯……要吃饭吗。”他想起地球人原来在这个时间都应该在吃午餐的,帝国大学的食堂他很了解,就连军方的营养剂她都不喜欢吃,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就和臭水沟无异。 人是很容易在基本的生存要求面前屈服的。 尤其是陆秋觉得自己和克里昂也没啥仇,非要说的话也应该是他有仇。 所以面对这个邀请,她欣然应允。 “在哪?” 克里昂只是大脑在飞速思考以后得到的一个解决当下问题——尴尬的沉默——的答案,但至于这个答案之后要做的事,他一点没考虑。 回庄园让她自己动手? 这也太逊了。 他飞速打开终端查询,总算找到一个首都城内的短生者餐厅。 尽管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地球人的食谱和短生者差别还不小。 但话已经提出来了,陆秋也眨巴着眼等他的下一步。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 至少电影上是这么演的。 “好啊。” 塞勒斯的短生者非常少,少到不足以支撑某个只能赖他们为生的产业单独存在。 所以站在那家已经爆改得看起来不太像餐厅的餐厅外时,两个人都犹豫了。 桃红色的荧光广告牌,上面简单线条描绘的人体,让人能一眼猜到这个地方的大致用途。 陆秋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克里昂是问她要不要吃饭,而不是邀请她做什么不太合法的项目的,吧? 不,既然是不合法项目,那应该不需要得到她的许可。 他说的是‘一家不错的店’,但也没说店是干嘛的,问她吃不吃饭,也许就像人贩子给小孩儿的那颗糖。 她以前在地球上大概是那种很需要家长担心的小孩儿吧。 不小心知道了老板的秘密感觉自己要被卖了,打不过对方有什么方法能跑吗?在线等,急!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也许他们搬走了。” 陆秋正在心底酝酿,试图论证等她大学毕业再卖比现在卖更值钱。 “你不打算卖,嗯进去吗?” “看着和资料上差了很多,不太像提供短生者食物的地方。”克里昂调出光屏给她看之前这里应该有的样子。 “那我们?” 走字还没出口,面前的门已经打开了。 “顾客吗!”开门的人看着体型和血族门差不多,但有着超长睫毛和烈焰红唇,与此相反的是她的的皮肤,干灰枯竭,像某种动物的革制。 四肢过于纤细,整体搭配起来,就很像博物馆里会见到的展品。 “额,我,不是。”陆秋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她拉了进去。 “我明白我明白,第一次来都会不好意思的。”她一手拉一个,小树杆似的手臂拉起克里昂居然也不太费事,把两个人拉进来以后,门嘭的一声在他俩身后关上了。 “自带伴侣?喜欢什么特殊服务么?”老板娘扭着令人害怕骨折的腰肢,对两人甩了个飞吻:“超大浴缸、全息野外、镜屋,我们什么都有。” “我们真的不是……” “有吃的吗,短生者可以吃的。”克里昂忽然开口道。 老板娘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有,保准让你们满意。” 第五十四章 FBI!open the door 对于克里昂坚持要在这个地方——哪怕看着已经和饭馆毫无关系的店跟她吃午餐。 陆秋非常不解。 就像有人约你去春游,到了地方发现那里已经把山挖平在打地基马上要建楼,但对方依旧在飞扬的尘土和挖掘机的巨响中安然铺下餐布问你为什么还站着一样。 谁都不会解。 两个人被请到一间双开门房间前,因为克里昂说,要最好的房间。 还没打开门,陆秋就已经能想象其中的惨像了,她宁愿现在马上有人踹门高喊:“帝都警卫队,openthedoor!” 说起来克里昂从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条子,但为了和她出来不惹人注意,他已经把军装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真不知道他早知道会这样还是巧合。 克里昂伸手推开门,然后看向她问道:“不进去吗。” 和预想中几乎一模一样的台词让陆秋神经质地笑了一下。 横竖一死,不如早点吃完早点回。 她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保持平静进入了这个房间,然后不出所料被眼前的花红柳绿亮瞎了眼。 Kgsize的床,艳俗的床品,屋顶的玻璃,奇奇怪怪的椅子和桌子上摆着的各种道具。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把她卖了打黑工更糟还是在这吃午餐更糟。 “坐。”事情发展到这里,克里昂明显也觉得哪里不对,他从浴室扯了一块布,把那堆奇怪的东西全盖住了。 ——面对推土机临危不乱继续铺餐布跟你吃午餐。 陆秋在一套看着没啥特殊功能的桌椅旁坐了下来。 实在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索性捂着脸。 克里昂也坐了下来,默默投诉了他搜索餐厅的那个网站。 两个人在沉默中迎来了老板娘的配送服务。 看到他们两面试一样板正,老板娘满是暧昧地笑道:“不用担心,我们店保密非常严格,放心享受就好。” “谢谢。”克里昂接过餐盘,然后马上关上门。 他把动作优雅地将餐盘摆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随手倒了两杯水。 “吃吧。” “额,好。”陆秋放下手,拿起餐具,然后被碗里的糊糊震惊了。 勉强有个形状的也像是从某罐头里倒出来的。 期望在这种地方吃一顿美餐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手上的餐具像个勺,正好适合舀这种固体液体混合的玩意。 她试探着尝了一口,觉得这味道和外观还挺适配的。 温乎乎软绵绵完全说不上口感,咸不咸,甜不甜,也说不出味道,也不能说难以下咽吧,非要吃的话就只能用咽的。 往好处想,就当喝粥了。 她吃了两口,实在觉得寡淡,抬头忽然看到一旁有一小管液体,好像是和食物一起拿来的。 “这是什么。” 她拿了起来,寄希望于这玩意是调味品,盐和糖都可以。 克里昂抬头看她拿起小管子,忽然想起刚才老板娘把食物给他的时候单独把这东西塞给他,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虽然不懂这些,但身为男性的本能让他脑子里隐隐有种猜想。 “刚才她单独给的,还是不要随便尝试。” 陆秋已经把管子掰开,里面的液体并不多,闻着也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刚想说试一试,听到他这话,瞬间放弃。 克里昂倒是吃得很认真,一碗糊糊现在还剩半碗。 注意到她的眼神,克里昂把自己的餐盘往她那边推了推:“喜欢的话这份也给你。” 陆秋看着一半刮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再看眼前可怜巴巴的白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这狂拽酷炫的身份,这时髦值拉满的外观,不整点杰克苏爽文、霸总强制爱,到底是为什么会和她坐在情趣酒店分享一份不怎么美味的午餐啊。 “不用了,我这份就够。”她面无表情把盘子推回去,继续埋头自己那一份。 解决完面前的困难(午餐),两个人又陷入相对无言的状态。 “吃完了,要不走吧?”指望冰山挑起话头不如指望自己精神分裂,她看了一下时间,问道。 “你下午有什么事么。” “……没有。”但没有也不能一下午窝在这种情趣酒店吧。 开了头其实什么话都没那么难出口了,看着对方无奈的表情,他问出那句一直压在心底的话:“你讨厌我吗?” 陆秋看着他的眼睛:“这话不应该我问你么。” 从维兰克回来以后发生那件事,克里昂就一直避着她,她能能哄也哄了,能滚也滚了,现在跑过来问她是不是讨厌他,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有点茶里茶气的。 想到那天和以后的事她就火大,小桌不大,她伸手就拽着他衣领扯过来。 “我就压了你一下,最多几分钟,你之前差点把我淹死我还没找你算账。”还亲了她!那可是初吻! 但当时生死攸关,还是小命更重要,这些鸡毛蒜皮之后再说。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克里昂几乎能感受到她的鼻息。 某种躁动在身体中击鼓一样跳动。 他还记得看录像的时候,两个人某一时刻几乎是零距离贴在一起。 就像现在,虽然周围环境有些奇怪,但气氛刚好,他甚至能看到地球人鼻尖上的小绒毛。 “你不讨厌我,我就不讨厌你。” 服了,这真是个大人的壳子小孩儿的心。 心底的欲望催动着克里昂抬起手,但还没触碰到对方,门就嘭的一声被撞开。 又是怎么个事? 陆秋疑惑地看向门外,高高矮矮站了一堆人,人形,血族或者和老板娘一个物种,看着就很不好惹。 “我没有允许你们进来。”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打散,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克里昂非常不快地低声警告道。 “小哥,你还没搞清楚情况。”为首那个人走了进来,看着块头非常高大,目测有两米了,而且奇怪的是,他穿的很像帝都警卫队的制服:“有人告你非法色情交易,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五十五章 钓鱼执法 克里昂回头看着陆秋的时候,她格外想给他一个爆炒栗子。 “仙人跳啊,你看我干嘛。”难道还真怀疑是她串通的别人吗? 这家店果然是不祥之地。 “仙人……”克里昂重复着这个词,好像明白了过来,皱眉看向来人:“你的制服,是帝都警卫队的。” “不然呢?”那个人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一挥手,让他身后的人都挤了进来,首先就要去拉陆秋:“把他们都抓起来。” 这一走鬼知道是去哪了。 “别碰她。” 陆秋还没动呢,克里昂就暴起了,他的能力就是同为圣血族的人也打不过,何况这群不知道什么品种的。 她坐在那看戏一样看那一堆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你敢打警察!”一群人被扫出去以后,屋外传来一声尖叫,老板娘不知道多久出现在那:“你完蛋了!” 他完不完陆秋不知道,这家店倒是真要完了。 “不想她受伤就别动了!”身后的声音和冰冷的感觉同时传来,有一把刀抵在陆秋脖子上。 常干这行的都知道,要留后手。 见陆秋被劫,克里昂犹豫了一下。 “天杀的!你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形式暂时被掌握,老板娘有恃无恐继续尖叫着:“殴打警察!毁坏私人物品!这下你可得好好赔……” 她还没叫完,就看到挟持着陆秋的家伙溅在墙上,几乎成了一滩血泥。 白色的头发因为剧烈的动作幅度略微散乱,红色的眼睛带着些许金光,面前的人就像兽一样,让她即使并非血族,也被那充满力量的血脉压制。 血瞳鬼魅般瞬间移到她身前,她连尖叫都来不及,就往身后飞去。 即使玛米亚人痛觉并不强,她依旧觉得自己身上很痛。 等到可以低头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脑袋似乎和别的躯干有些距离感。 “不留个证人吗?”陆秋好整以暇坐在原地,身上毫发无损。 就是因为总归有人给她挡在前面,所以她至今危机感非常弱。很难百分百启动浑身的力量。 “不需要,我有记录。” 现场再无人能站起来,克里昂这才通知元老院和军方。 他拉起之前自称帝都警卫队的家伙,用他的脸对比了在职警察名录,并没有找到相关资料,另外几个也没有,看来应该是冒充的。 可冒充警察是一回事,这种黑店开在这,已经是帝都警卫队的失职。 加上上次研究所事件,帝都警卫队的负责人菲尔特伯爵麻烦可大了。 等到军方的人过来,克里昂把他的记录导出,又叮嘱了几句,便带着陆秋离开。 “你们这地方治安真差。”路上,陆秋忍不住说道。 昨天的黑街,今天的情趣酒店,虽然知道存在就有其道理,但她实在是觉得太夸张了。 这可是一个先进帝国的首都,难以想象远离塞勒斯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飞行器外的建筑物是美学与科技的结合,在这些美丽先进的表象下,黑暗犯罪竟然离得那么近。 “各家的势力都在塞勒斯,当然非常乱。”克里昂设置好飞行器的参数,转过身。 湖蓝色的平静眼眸让刚才几乎是兽性的暴躁像是错觉。 “哦。”陆秋呆呆地应道,又笑了起来:“这地方平时出了事那些人也许就自认倒霉了,今天还真是……巧。” 碰巧选了这家店,碰巧没穿军装。 如果是别的情侣,或者……一方如果用了药,哪怕真的很强的红血族,也难全身而退。 “弄得像钓鱼执法,他们运气可真差。” “是我运气差。”克里昂小声说道,不快地斜眼。 请女孩子吃饭没找对地方就算了,还碰上黑店。 “你不生气了么。”他忽然想到之前的问题。 “我从来也没生气啊。”地球人晃了晃腿,假装无所谓。 “那回去吗。”他小心翼翼,总算提出了最终问题。 “回庄园?算了吧。我住校挺好的,还有工读生的工作,跑来跑去很麻烦。” 她还在生气。 克里昂把这句话在脑子里分析了半天,得出这个结论。 但他也没别的办法哄了。 也许莉莉丝说得没错,他本来就是很无聊的人。 回到学校,大概是因为克里昂不太熟悉校园结构,飞行器停在正门附近,她要穿过大半个校区才能回到E班宿舍。 “就到这,你回去吧。”陆秋想了想路线,准备路上去买点铲子之类的工具,把她的小白菜种下去。 “我陪你。”克里昂不容置疑地跟她走下了飞行器。 两个人走到一个岔路口,他忽然出声提醒道:“这条路不是回你宿舍的,这边。” “我去买点东西。”陆秋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对学校地图好像并没有那么不熟悉。 提示出路线错误以后,他又不吱声了。 东西门附近都有小卖街,因为帝大学生都是从帝国各处来的,需要置办的东西各式各样,所以这里卖的东西也许比别的地方商业街更齐全,在一番讨价还价以后,她得到了一小套简单的园艺装备,这才满足的打道回府。 “你要什么食材,可以从庄园带过来。” 砍价前,她特意叮嘱了克里昂砍价的时候别说话,等离小卖街一定距离以后,他才缓缓开口。 “就地取材懂吧,运它们和运我有什么差别吗。”多数工具都被克里昂拎着,陆秋拿着一把小铲子,非常中意这手感。 科技发展到满天乱飞的时代,其实有很多机械化设备,但她还是选择了最原始的工具。 一堆东西里唯一说得上高科技的,只有几个纸板——防止周围不能种地,准备放在寝室的。 她就是有点古板的人,她当然知道种这几箱子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她的饮食,但如果不做点什么,会让人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都可以,但运你当然更好。 克里昂很想说,但他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以后也可以跟你共进……一起吃饭吗。”把陆秋送到寝室楼下,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她后,他问道。 “好啊。”地球人想了想,露出一个微笑。 第五十六章 路边午餐 当然陆秋答应他的时候,想的是偶尔,也许一星期一次,也许一个月一次,克里昂找到不那么奇怪的店,或者等她想办法弄到可以入口,且味道适宜的东西。 毕竟在她住在庄园的时间里,克里昂都是个大忙人。 每天在办公室处理公务,去各种地方开会,也许还有视察军队什么的。 见面也就是早上训练,或者晚上回屋前路过她房间。 能坐下来分享她的厨艺都是很难得的事。 这样的人,确实适合一节更比六节强的军用营养剂。 别的东西——生取的其他生物鲜血,或者她开发的奇形怪状,只是他调剂无聊生活的非必需品。 反正不应该是他拿着一个便当盒,每天中午搁那等她下课的。 预科班的课程在开始住校的第三天就已经开始,陆秋起了个早,昨天她刚挖了一铲子地,就被宿管严格警告,只能绕到没人看到的地方刨了点土,忙了半天把纸箱组装起来,播下种子,安妮塔回来的时候她的阳台菜地已经初具规模。 在听到她转化以后还能吃东西以后,安妮塔已经见怪不怪。 毕竟之前她出门甚至连斗篷都没带。 “亚种表现啊,真是神奇呢。”她坐在床上感叹:“以前只听说过一些人转变以后会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还是第一次见,会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不会。”至少至今都没感受到。 “那不就很好,听说亚种有一些普通红血族没有的表现,你会飞吗?” 这想法倒是和她之前想的一样,可惜并不能。 “开玩笑的。”看她沉默,安妮塔笑着挥了挥手。 总之,两个人一起去了教室。 预科班不分班,但会上这玩意的,只有等级比较低的学生,以期在开学的初试上能逆转乾坤,往上升升。 所以来的大都是E班学生,夹杂几个D班的,C班往上一班不屑和他们一道。 和一群差生在一起,怎么搞得好学习呢! 说是大学,其实预科班和基础部更像是高中。 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应试教育高中。 没有高中会教你开车,但基础部会教人开战舰。 看过课程表以后,陆秋相当感慨。 基础战斗,机械操作,真是相当硬核的课程安排。可以看出是为了之后的军队预备役预设的课程。 就是很可惜,这个年代竟然没开发出高达。 不过第一节课是很普通的生物学,预科班旨在短时间内补足这些差生和优等生的差距,不求锦上添花,只求提高短板。 然后陆秋很惊讶地发现,这节课比当初罗温给她上的还简单。 第一课从细胞讲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中生物。 然而比起课程,大家好像对陆秋更感兴趣。 她和安妮塔进来的时候就赢得了颇多目光,虽然找了没什么人的位置,但还是有人无畏靠了过来。 “你一定是我们班那个体育完全不及格的。”来人一头蓬松的淡金色头发,碧蓝色的眼睛带着大学生的清澈,游泳健将一样的身形非常匀称。 这个开场白让人觉得有些悲伤,但也让人无法否认。 “嗯……是我。” “我就知道!”那人好像听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拍起手:“你昨天在楼下挖土我就看见了,那个白毛是你的监护者吗?” 虽然知道对方表达的意思,但听起来真的很奇怪。 “是……” “我叫乔瓦尼。”他伸出手:“以后请多指教,你也是,美人。” 他又握了握安妮塔的手,就坐回他的小团体们那边去了,一群人一边发出窃窃笑声,一边偶尔往她这边看。 “哈,我总算发现亚种表现的一个缺点了,还挺累的。”一边的安妮塔怜爱地看了看她。 陆秋很想说这并不算亚种表现的一类,因为她没转变前就已经这样了。 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只能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好在教授不久就进了教室,随即开始上课。 她打开讲台后面的光屏,开始播放动画演示视频。 然后陆秋就很明白了这群看起来很强的家伙为什么会相聚E班了。 半个小时过去,第一个课件讲完,班上睡了四分之一。 一个小时过去,第一节课上完,直接阵亡一半,连坐她旁边的安妮塔也昏昏欲睡,堪称惨绝人寰。 台上的教授见怪不怪,虽然设置了初试,给了低级班学生一个机会,但毕竟能通过的是少数。来帝国大学的多数人目标就是进入预备役然后参军,进入这条线就算成功。 课间倒下的人更是成片,第二节课上课铃响后,看着一群睡眼惺忪的家伙,教授无奈点了个看起来清醒的。 “这位同学,你来答一下这题。” 陆秋和他眼神相对,听到他点自己,自然站了起来:“高尔基体负责蛋白质的修饰和最终分发,它由……” “嗯,非常好,但是下次回答我希望你能站直了回答,进入帝国大学就意味着成为了帝国军团的预备役,而帝国军团,是马尔斯第二帝国的荣耀……”在长篇赘述了进入帝大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以后,他严肃看着陆秋:“为你的身份自豪吧,站起来重新答一次。” “教授,我一直站着的。”她往过道上挪了一步,证实自己的话。 对这个满是大块头的世界真是受够了。 “啊,哦……”教授似乎有些尴尬,台下已经传来了隐隐的低笑声:“那你坐下吧。” 这个小插曲似乎让沉闷的空气松活了些,不少人都醒了过来,或者重新打起精神。 课堂上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然后随堂测的时候就快活不起来了。 陆秋很快把测试做好发了过去,在众人感情复杂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刚出教学楼就看到克里昂站在门口,提着一包东西。 “吃饭么。”他举起手里的包裹。 两个人在一个僻静处的小亭子人吃惊。 “你从哪买来的?” “自己做的,用了你剩下的材料,试试。” 这外观比起昨天的汤糊糊正常到感天动地,她满怀期待地吃下一口。 “为什么,是酸的……” “没有番茄,我加了营养结构类似的克维拉果,不好吃吗。”克里昂面无表情拿起来尝了一口,面无表情放下,唯独眉毛止不住扭了起来。 “我的错。” 第二次双人午餐,再度宣告失败。 第五十七章 救救孩子 从此陆秋就过上三点一线的生活。 教室、寝室、玻璃温室。 间或在路边或者飞行器里陪克里昂吃个午餐。 预科班的同学对她这朵奇葩的关注浅浅维持了两三天,就被一枝独秀的各科随堂测成绩闪瞎,从好奇观望到大佬求带。 所以说,知识,就是力量。 然而与此相反的,是陆秋的体育成绩。 在这边不叫体育,叫身体素质。 这玩意和她别的成绩几乎成了个反比。 你叫她危急关头暴血揍人可以,随时随地,想变就变还是有点困难了。但你说她差到令人绝望么,近身搏斗这种有点技术要求的项目又还行。 “秋,这些你但凡可以摸到及格线都不应该在E班。”身体素质的老师非常头疼地看着她的成绩。 “我已经,努力了。”陆秋猛喘着气,在安妮塔的搀扶下不至于脸着地倒下去,百米跑了六秒已经是地球人的极限,哪怕老师给了她三次重试机会,也就这样了。 除她以外,别的同学全跑完了,但也都没走,站在一旁围观。 “哦,真惨,这就是以前所谓的书呆子?” “频率还好,我觉得可能是先天问题。” “好啥,都快慢跑了。” …… 这一届最令老师爱恨交加的对象就此诞生。 说不气馁是不可能的。 她差的就是身体素质,文化课本来就没问题,甚至从卡特琳娜那边要了正式教材自学,这样下去她初试还是很提高成绩从而升班。 某天上午他们上完身体素质课,下午转回室内课程,陆秋被抽干精气了一样趴在桌子上。 克里昂出差视察某地军队去了,没能给她带午餐,让罗温给她带的东西看着就没啥食欲。运动完没饭吃,还要上课,没什么比这更糟了。 大概是因为身体素质课对别人来说只是小试牛刀,班上别的同学这节课都还挺活跃的。 但活跃不代表专注,不会的东西就是不会。 “就没一个人能告诉我塞勒斯都有什么典型气候,以及这些气候类型的分布区域以及特点吗?”地理学教授在点了两三个人起来回答都没得到正确答案,有些绝望地喊道:“再答不出来你们周末都给我去撒兰纳气象站做义工去。” 因为陆某人回答正确率奇高,课堂效果一流,所以这段时间老师们都喜欢把她点起来。地理学教授本能往她常坐的方向看去。 但因为今天她趴在桌子上,被前排的人一遮就完全看不到人。 “今天不在吗……”教授小声自言自语,然后顺手把陆秋前面的乔瓦尼点了起来。 金发碧眼在地球上某个特定的国家和某个时刻有着不太友善的刻板印象。 然而乔瓦尼是这印象的完全适格者。 金发碧眼,运动健将。 他站起来后慌乱在光屏上翻找着,试图找到可以应付这次危机的答案,一边小窗狂弹陆秋。 【jo】:救救我,救救我! “塞勒斯气候类型在p25,分布区域在p107,气候特点在第五单元每小节开头。”她小声说道。 有了目标索引,乔瓦尼姑且照本宣科,拼出来一个答案。 “坐下吧。”虽然照抄答案让教授有些不满,但这好歹没什么大错,如果真能把书背下来,考试的时候搬上去也没人能说你错。 【jo】:非常感谢??? 【qiu】:好说。 终于熬到下课,乔瓦尼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半死不活趴在背后的陆秋,深深叹了口气。 “不就是全班只有你跳高不及格吗,没事的,进入大学以后一般不会被开除。” 真是……非常贴心的安慰。 “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秋能和你一样么,她是只差这一门,谁像你数理化生地门门都差。”安妮塔做完上门课的笔记,嫌弃地说道。 “谁说我五门都差,我物理机械入门原理及格了!”乔瓦尼争辩道。 “如果这及格能让你好受些的话。”安妮塔无畏地摊手。 “怎么说道我身上了。”乔瓦尼不满道,他想一会才记起之前想说的话。 “不如我们交换,秋来辅导我们文化课,我们帮你练习身体素质。” 看他一脸严肃,安妮塔发出嘲笑:“你异想天开就算了,还你们?还有谁?” “丹和佐伊。”乔万尼朝他的小团伙偏了偏头,两人中的男孩儿丹转过头来打了个招呼——帝大这些小小的团体一般是以故乡划分。 “得了吧,这种东西不是两三天就能练好的,但考试可以冲击,毕竟答案都在书上。” “不,那些考试项目其实也有窍门——我承认也许不会有质的飞跃,但是掌握一些技巧,也能让成绩有所提升,哪怕只是及格呢?” 及格这个字眼现在已经狠狠刻在陆秋心底。 前两天她问罗温有没有什么药能让她稍微控制一下暴血,但世界上有什么药可以帮人控制走路或者拿东西的呢?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控制不暴血的药倒是有。 “换班也就是亲王殿下开口的事,他最近不是常去找你吗,不如跟他说比较快。”罗温无情地说道。 “算了,告辞。” 罗温不明白为什么地球人那么执着于靠自己,毕竟别人想靠都未必靠得上。 “真的可以吗?”陆秋抬眼,看向还在和安妮塔舌战的乔瓦尼。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然后陆秋就过上每天加班加点的生活。 一三五她教别人,二四六上私教课。 半个月下来别的不说,她觉得自己变结实了不少,乔教练必须五星好评。 临近正常开学,别的班和高等部陆续回校,这群人之中,陆秋看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人。 都说冤家路窄,撞上了才知道真的窄。 “你怎么会在这,啧,帝大真是越来越不行了。”对方看见她,露出轻蔑的眼神。 虽然知道圣血族很难死,但西泽尔这金毛复活得也忒快,克里昂可是把他脑瓜子都打穿了啊! 第五十八章 记吃不记打 这地方离第一教学楼不远,在运动馆旁边,还没正式开课,预科班也没有晚课,这条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所以夕阳西下,两边相对而行,有种宿命般的冤孽感。 她默默观察了一下对方,脑门上倒是没留什么伤口。 犹记得之前看他被打成破布的模样,短短几个月而已,居然又能这么活蹦乱跳的。 “看什么看,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西泽尔对她探究的眼神十分不满,挑眉说道。 “记得什么?”陆秋小心问道。 她不太确定西泽尔的记忆现在到哪了。 克里昂说过哪怕圣血族被打死恢复,也不能读档到死前的那刻,具体到哪,要看他的记忆芯片更新到哪。 既然西泽尔认识她,那肯定是第一次见面后了。 “啧。”他明显不快,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那些人本来唯唯诺诺跟在他后面,被一看全躲开了。 “那个,您如果和这位有事的话,我们也……”而陆秋身后,是刚帮她训练完的乔瓦尼私教三人组。 “今天多谢你们了。”她也回身朝他们挥挥手:“明天再见。” 如果西泽尔执意要对她做什么的话,就凭乔瓦尼他们,也就是多三个垫背的。 三个人朝西泽尔行了个礼,飞快跑路。 “我想过了,既然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就这么销毁也不太好。”见四周人都退下,西泽尔走近两步,弯腰打量陆秋的脸,嘴角勾出一抹邪笑:“仔细看看虽然普通,但也还说得过去,怎么样,要不要跟我。” 看来至少在女王下令要宰了她之前。 “谢了不必。”陆秋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要摸上来的手。 “跟着他有什么好的,他甚至不愿意把你送进A班。”在普通状态下,西泽尔反应比陆秋快,他还是扯了她衣领一把,露出她脖子上的契约印记。 这段时间为了方便——主要是总有人看她,所以她一直穿着立领或者高领衣服,把这个印记挡住。 他眯着眼细细打量那个印记:“没关系,我不嫌弃你,契约再订就是了。” 真的服了这群圣血族,没两个会好好听人说话的。 “我说不用。”陆秋拉起自己的衣领,也不顾礼仪,露出不快的表情:“即使忘了自己怎么死的,女王也应该告诉过你离我们远点吧。” 哪怕他自己记不住,女王,或者元老院的家伙们没给他说过吗,怎么记吃不记打的。 西泽尔站直身体,深邃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也有些危险。 “你不用拿克里昂威胁我。”他低声说道:“你觉得他身为莱特维斯亲王,一人之下,呼风唤雨。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怪物。” 陆秋挑了挑眉:“他对我很好,怪物又怎么样,起码不会像你一样把我吃了。” “对,他当然会对你好,不然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待在他那样的人身边呢。” “你,你在这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不会信你的!”她控制着情绪,假装露出三分犹豫,三分怀疑,三分不安,一分楚楚可怜的神情。 “哼。”看她这模样,西泽尔果然上套,忽然凑得非常近,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这件事本来不应该让红血族知道,可看你这样的小东西被蒙在鼓里,我就觉得真是可怜。” 他嗅了嗅陆秋的气息,似乎是觉得还算满意:“告诉你也无妨,毕竟圣血族的圈子对你这样的小东西是有来无回的。你的主人,是个混合了低贱的阿特拉蒂人基因的怪物。” 陆秋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令人震撼的消息。 她当然知道克里昂和阿特拉蒂人有关系,她亲眼看着他变的人鱼,然后因为尾巴被压了跟她生气冷战一个月。 但这件事在他们内部竟然那么多人知道。 看她一脸不解,西泽尔大概是会错意,用手指刮了刮她的下巴,惹得陆秋一阵鸡皮疙瘩。 “他的前任叛变以后,元老院就对莱特维斯家族失去了信心,他现在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圣血族。” 纯不纯种的,她又不是干培育选种的,不如说,大家都是外星人,A星和B星,30%还是50%区别不大。 “怎么,吓呆了?”西泽尔愉快地笑了起来:“别害怕,反正现在看来他也不怎么管你,只要你……”话未落音,就有东西猛地朝西泽尔脑袋飞了过来。 他本能回手一爪刨碎那东西。 那东西强度并不高,被他拍飞的瞬间解体,连汤带水撒了他一身。 “啧,真是隔多远都能闻到你的臭味。”西泽尔本来满腔怒火瞬间红眼,看清来人后,又变成嘲笑。 而陆秋只是看着满地的食物残渣瞪大眼睛,空气中弥留的香气让她唾液腺开始工作。 脖子生锈了一样一点点转向站在远处的克里昂。 “你为什么要扔它啊!”地球人猛猛垂泪。 真男人单挑用拳头啊!浪费粮食要遭天谴的! 他出差这段时间每天只有罗温素三明治投喂,连肉都没有一口,加上学校食堂的营养剂,每天处在一个活着就行别想太多的状态。 这句话对当事的另外两个人重点完全不同。 西泽尔满脸胜利者的微笑,飞速亲了一下陆秋侧脸,然后闪身离开。 “好好考虑,我等你答案。” 什么答案来着? 一阵风吹过,现场只剩下满地狼藉。 “你等我一下。”陆秋深叹一口气,开始找工具准备打扫惨案现场,她跑向运动馆仓库,借到粒子吸尘器,把一滩几分钟前还能算上佳肴的垃圾收拾好,谢过管理员,走到一直静静看着她做这一切的克里昂身边。 “走吧。”她把便当盒也简单洗了洗,拿在手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先说一声。” 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看到他还在原地。 “说了,就能避开时间和他相会吗。” “我,和他?相会?狭路相逢勇者胜还差不多。”陆秋好笑地说道,显然没意识到局势的紧迫性:“他两次差点要我的命。” 小金毛记吃不记打,她也顺便想从他嘴里套点话。 虽然西泽尔自作主张跟她靠很近,但毕竟要讲的是悄悄话,哪能大声宣扬的。 “你和想杀你的人都可以这样……”虽然冰山的脸已经很没温度了,但冰点显然不是他能达到的最低温。 “他跟你说了什么。” 忽然的接近和腾空让陆秋猝不及防,转眼间,两个人就不知道到了哪个人烟罕至的犄角旮旯。 眼前的人血瞳如火,锋利的犬齿也有着危险的反光。 “后悔了吗?” 第五十九章 它只是份晚餐它做错了什么! 火山喷发好歹有个前奏。 冰山爆发从来让人猝不及防。 陆秋觉得两次他生气都莫名其妙的,该生气的时候(她搞破坏的时候)不生气,然后平时坐在那,不知道哪根神经一哆嗦,就开始闹。 “后悔啥?我路上遇到他的,又避不开。”她很无辜地耸肩——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控制住了,暂时失去语言辅助功能。 “别装傻!”克里昂从来没试过那么怒火中烧的感觉。 他很清楚那些圣血族怎么看他。 背叛者,异类,混血杂种,他的存在都如此可笑。 他们的接近不是有所图,就是心怀不轨。对他,对他身边的人都是。 西泽尔那种表情,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远比咒骂和叫嚣更让他不安。 他要等什么答案? “你冷静点。”陆秋推着他的胸口,试图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气成这样可真是少见,她冷静反思着自己刚才的行为和语言,试图找到导火索。 “我就和他说了两句话。”虽然是有关你身份的“但是真没干嘛,是他自己靠过来的,对了,也没有吸他的血。” 看她信誓旦旦张开嘴保证自己没咬西泽尔,克里昂浑身一股无力感。 他不是不信陆秋,是不信西泽尔。 他不觉得两个人会有什么共同语言,更不会觉得西泽尔会好心和陆秋闲话家常。 会是什么呢? 当然是一把能当做刀伤害他的话语。 “……平时我不怎么能打得过他嘛你知道,下次我尽力不和他凑那么近了,别生气哈。”陆秋还在尽力安抚着他。 奇怪,她为什么非要对他做这些承诺。刚才看到克里昂的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有点心虚。 当然,下一秒就是对那滩明显本来是自己晚餐的垃圾心痛。 “圣血族的契约没那么好解除。”他忽然打断陆秋。 “啊?嘶!” 侵入和掠夺来得非常突然,陆秋仰着脖子尽量配合,以免被他误认为反抗受到更强势的控制。 “不慌哈,我不动。”这种对于人体脆弱部分的伤害,即使到现在依旧让她不适应。 但算下来其实她咬克里昂比克里昂咬她的次数多很多。 果然碰见西泽尔这王八蛋就没什么好事。 部分血液的缺失——尤其是流向大脑的部分——让身体这个复杂的机器瞬间产生反应,心脏努力搏动着,以图能将充足的血液供给大脑。 她的眼睛有些发花,现在天已经黑透了,零散的群星在脱离了特定时代环境和意境的情况下依旧富有诗意,美丽迷离。 一阵风经过,拂乱她的刘海,吹来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味道,很陌生。 “我还没吃晚饭呢。”就被当做晚饭吃了。 她有些不甘地小声抱怨。 对方充耳不闻,颈间的异物感越来越明显。 越想那盒东西她越生气。 “别咬了!我还饿呢!”她摸索了一下,拽着某人后脑勺头发就把他扯了下来。 就像之前和他一起从某个管道到了那个奇怪的房间事一样。 克里昂大概是没想过会忽然被拉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他倒也没想过要吃多少,咬这下是警告意味大于吸血。但咬上去就很难控制自己停下来,契约者甘甜的血液对他有致命的吸引。 “我吃了快半个月素,我低血压,低血糖,啥都低,你再咬我要死了。”她无力靠在身后的墙上,眼前阵阵发黑。 “……抱歉。” “你说说你丢它干嘛!”晚餐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那看起来可是炖肉啊:“你打西泽尔不能用手吗?它有什么错它只是一盒吃的!” 克里昂:…… 当时她喊那句话回到脑海,原来主语是饭盒不是西泽尔。 “抱歉。”他接过陆秋手上一直拿着的饭盒:“我明天早些送来。” “哎。”陆秋依旧靠着墙,柔弱又怨念地看着他。 好奇怪,一开始不是他在指责她吗,怎么忽然弄得像他做错事了一样。 “先垫垫吧。”他从她的眼神里莫名读懂了什么,解开军装衬衫的领子。 被抱着咬在脖子上,克里昂觉得哪里不对。 但从颈间传来的阵阵愉悦让他想不了太多,他偏了偏头,把鼻尖埋在陆秋有些凌乱的鬓发间,久违的气息让人怀念。 “好了。”她垫垫肚子就真垫垫肚子,一会就结束了。 这种你吸我我吸你的把戏按理说并不产生能量,不损耗都已经谢天谢地,但她还是觉得舒服了些。 克里昂努力压制着身体的躁动,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平静。 “我送你回去。” 他不知道找的什么角落,他进来容易,陆秋走出去难。 被在黑暗中被盘结的树根绊了一下差点拥抱大地,她就收获了人肉代步工具一个。 “还算顺利吗这趟?”她趴在克里昂背上,看着面前一晃一晃的银白色发丝,想起西泽尔的说法——混合了低贱的阿特拉蒂人基因。 她用薅了一把那些散乱的部分,发丝冰凉地从她指尖划过。 克里昂回头看向她,蓝绿色的眼瞳近在咫尺。这是阿特拉蒂人的特征。 “拂得我脸有点痒。” 他转过头去继续慢慢往前走,按照他的体能,这段路根本不用走那么久的,甚至要是他愿意,跳到建筑屋顶,完全可以不走寻常路。 熏风和顺,夜色刚好,虽然闹了点不愉快,但今天依旧是不错的一天。 “你的眼睛,我一直在想像什么。” 耳侧传来的声音让克里昂忽然紧张起来。 “像以前我们那里的一个景区的水的颜色,可惜现在大概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也有别的地方水是这种颜色。”不如说水的颜色就那么几种,显色是根据里面所含的矿物质来决定。 “你不懂,我小学还学过专门写哪里的文章,叫什么来着……” 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忽然闪过地球人的大脑。 真的有这个地方吗? 真的学过这篇文章吗? “……我想不起来了,大概睡太久了吧。”她闭上眼,微微低下头。 “过段时间吧,伊斯瑞尔有很美的瀑布,等……战争结束。” “别立这种fg。” “那等你放假吧。” 第六十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撕逼 地球已爆炸,学校不放假。 时间不等人,开学以后很快就要迎来倒霉E班的初试。 笔试自不必说,经过秋老师的义务教务填鸭法和玄学猜题,至少考完出来对题的时候答案都大差不差,简述题被她猜对一道,三人小组应该可以及格。 “秋,你真是个好人。”乔瓦尼和丹拉着陆秋的手眼泪汪汪:“这下至少能升到D班去,接下来的考试我们会罩你的。” 丹拍了两个人一下:“别做这种恶心的表情,等成绩出来再说这种话吧。” “这都能猜中。”安妮塔当然事先也得到了秋老师的预测,半信半疑背了一下答案,考试的时候看到那题都呆了,除了描述方式不太一样,答案都能一字不差照搬上去。 但鉴于有的人(乔瓦尼)真的会这么干,她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重新叙述了一下。 “真的能猜这么准吗?”佐伊有些半信半疑:“听说你在乌索克教授的实验室打工,他是出题老师之一吧。” “我一周没见他了,万变不离其宗,知道他们想考什么,就能针对性补足,简述题只要把题干打出来,至少能拿及格分。”秋老师老神在在地回答道。 但有的题,是你猜到它要考什么,它也知道你知道它要考什么,但就是答案摆在你面前,你也答不上。 对陆秋来说,身体素质就是这道题。 她甚至在网上搜过有没有卖兴奋剂的,然后小广告跳转链接看起来像是交货同时能把她一起卖了那种。 在三人小组的刻苦训练下,陆秋的成绩有了长足的进步。 但也只是在她自己的基础上。 安妮塔今天在校外有工作,在教学楼就跟他们告别了,四个人慢慢步行回宿舍。 对于第二天的体测,陆秋整个人大写加粗的不安。 “还没见过你的血瞳呢。”说到明天的考试,乔教练也担心起来,忽然小心翼翼问道:“是,转变的缺陷吗?”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可以的。”陆秋回忆着之前的暴血,虽然克里昂也努力训练过了,但她真的还是控制不好。 “前面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丹忽然出声问道。 陆秋看过去,克里昂站在他们回寝室必经之路边上,双手拿着一个饭盒。 “是啊,那我也先走了。”她挥挥手,和三人组分道扬镳。 “那个人,看着不像平民。”佐伊看着两个人汇合走远,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乔万尼转头看去:“贵族的话,不会让家族的人进E班吧。” “笨蛋,她体测完全不及格都能进帝国大学,难道真的是靠自己吗?” “可是秋的文化课真的很厉害,如果不是体测不及格,肯定进A班的啊。”丹也帮着说道。 “你也……”佐伊有点被他们两个气到:“这种有答案的东西,只要事先知道,背下来,连你们两个家伙也能考满分。” “你什么意思。”乔瓦尼收起了身上的吊儿郎当:“你也听过她讲题,那不像是只会背答案的人。” 虽然来自同一故乡,但三个人也就是旅行途中结伴到校,第一次发现彼此观念相差那么多。 “你们俩,别吵啊……”丹夹在中间有些进退两难。 佐伊强忍下不快:“不说这个,你不会之后小组赛也跟她一起吧。” “我说过要罩她的。”乔瓦尼想也没想就答道。 “蠢货。”佐伊冷笑道:“等着瞧吧,哪怕她这次还是考不好,也会去前面的班级的。倒是你别为了这个废物把自己耽搁了。” “你嘴边放干净点。”乔瓦尼满脸怒色,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 “你还想为了她打我?”佐伊不甘示弱,也亮起血瞳。 “好了!你们两个!别冲动”丹推了乔瓦尼一把,又看向佐伊:“你也说的太难听了!” “我这是为你好,不听就算了。” “以前我都不知道你是这种人。”乔瓦尼脸色黑得碳一样,转身扬长而去。 佐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不忿。 本来克洛尼亚来帝大的人只有他们三个,她还以为他们会一直是朋友。克洛尼亚是个小地方,但也正因为是小地方,所以规矩极严,她很清楚即使变成红血族,他们和贵族也不是一个世界的。 而且红血族和红血族之间也是不同的。 那些依附贵族的红血族,仿佛自己也变成了圣血族一样,对待平民红血族和短生者比贵族手段更残酷。 刚见到陆秋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有乔瓦尼对她很感兴趣。 当然,他对周围新鲜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他甚至自告奋勇,自作主张拉上她和丹一起和陆秋做什么交换学习。她不太在乎,讲的东西书上都有,她自己也能看,至于辅导,主要是乔瓦尼出力。 直到那天那个圣血族叫住她,佐伊忽然意识到,这里可是帝都城。 比起克洛尼亚那个小地方,当然有更多的特权者。 “你也要跟着他犯蠢吗?”她看向丹,眼里的厉色有些吓人。 丹缩了缩脖子:“秋帮了我们很多,至少这次……” “那你们自己去吧。”佐伊也一转身离开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并没有引起当事人的注意。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今天的考试,然后延伸到明天的体测,陆秋就脑壳痛。 “不用那么担心,我会给拉文卿说一声。”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秋汗颜,她本来就不太想让克里昂插手这件事,所以一开始考试都没告诉他。 “真的没什么办法能控制爆发吗?” 克里昂沉默着,如果有的话他就不会费心费力训练了。 “行吧。”陆秋放下勺子叹了口气:“我自己努力,就是能不能……” 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克里昂眉心不由自主跳了跳。 第二天的身体素质测试,分成个人单项和团体大项。 单项没啥说的,追求的就是更高更快更强。 “呀,你那个朋友又来了。”陆秋和安妮塔到运动场的时候,安妮塔暗笑道:“这么担心你吗。” “我叫他来的。”陆秋一脸胜券在握的淡定表情:“他可是我今天的致胜法宝。” 第六十一章 真是,泰裤辣! “秋,快到你了。” 因为入学考的拉胯,陆秋的名额几乎在班级最末,所以等到她上场时,别人都考差不多了。 “好,马上来。” 因为她一出现就总是磁石遇上小铁屑一样,所以她拉着克里昂缩在没人的角落里,拜托了安妮塔帮忙放哨,听到这个指令,她解开领口。 “快点。” “非要这样吗,只需要……”克里昂明显不太愿意。 “别废话。”陆秋抓着他的领子往下扯:“我说好就停。” 克里昂看着近在咫尺的柔软肌肤,不需要她再催,张开嘴咬了上去。 从陆某人至今为止的暴血记录来看,她需要感受生命受到威胁,才能有所反应。 考试而已,能有什么威胁呢? 她又不能捅自己一刀。 但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所以吸血这种微创高伤的办法,是眼下最好的手段。 她感受着血液从身体里渐渐流逝后身体各器官的反应,为了安全保障,她早餐吃了超多的食物和营养剂。 眼前出现眩晕的时候,她从包里掏了个小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眨了眨眼,镜中的自己也眨了眨眼,棕黑色的虹膜朴实无华。 她想起莉莉丝,虽然两次见她都有些不快,只看她的脸,却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哈。”她自嘲地笑了,人家血族女王,自己一个地球遗民,她的时代甚至连所谓的天灾都没有,遑论这位神女,能有什么关系,有也可能出五服了。 毕竟碱基序列就那么四种,排列组合啥都有可能。 即使到现在,她也很怀疑自己。 她真的转变成红血族了吗? 为什么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每次一暴血就晕晕乎乎的,会不会是她做了一场自欺欺人的梦 可是她的过去也只存在梦境中了。 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克里昂,我有点饿。”她自顾自说着,但这并不是禁词,所以白发男人并没有停止,只是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好奇怪,人两千年不吃东西居然也能活,你当时如果开出一具干尸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就上交国家了。”她说着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干尸不用考试,进了博物馆直接就是事业编,多好啊。” 【大boss】:集中注意力。 终端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你也在一心二用啊。” 但考试的又不是克里昂。 “秋,快点,到你了!”外面放哨的安妮塔催促道。 心跳已经变得很快,其实她也想过如果直接昏了要怎么办,结论是莽就完事别想太多。 反正正常考她会挂,昏倒了也是挂。 听到叫声,克里昂狠了狠心,加大了力道。 几乎要咬断喉管的痛感瞬间刺激全身,她眉心被扎了一样刺痛。 “嘶!” 疼痛和失血的双重刺激,终于让身体绕过大脑做出反应。 克里昂躲了一下,依旧被踹出三米。 “快去。”他飞身撞过去,把陆秋丢出两个人站的隐蔽处。 “秋,快快快!”安妮塔看见她从天而降,拉着她就要去测试报名的地方:“来了来了,陆秋在这!” 她惊讶地发现平时弱小可怜的人类她居然没拉动,回头看着她瞪着一双血瞳,愣了一下。 金红色的虹膜中间是扩散的瞳孔,她好像有些失神,或者在寻找着什么。 “别傻站着,来。”终端的耳机里,克里昂快速说道,他快她一步,出现在第一项测试老师身边。 这下不用安妮塔拉,她自己就冲了过去。 “冷静,你是来考试的。”克里昂看她冲着自己就来了,念出终极咒语:“你还想不及格吗。” 地球人脚步明显一顿,仿佛丧尸刚刚找回来自己的脑子。 她松开拽着安妮塔的手,满脸坚定地刷了脸,开始测试项目。 看到陆秋出现,运动场上原本松散无聊的氛围随之一震。 “叫了半天才出来,还以为不敢来了。” “前段时间总看她在运动场,蹦蹦跳跳可搞笑了。” E班的同学们先她一步测完,但大多还留在现场等着看戏,老乡会让这朵奇葩的事迹顺利传遍这一届的帝大,不少别的班的人也来凑这热闹。 他们大多是单纯看个乐子,也有个别人不怀好意地注视着这场测试。 “加油啊秋!记住训练时给你讲的!”乔瓦尼和丹刚才找了她半天没找到人,看到人上场,只能远远大声喊道。 然而此时陆秋的耳中眼里已经没了外界的一切,非要说的话,只剩耳机里克里昂的引导还能传达到她的大脑。 而更深处有另一个声音在命令着她。 跳起来,跑起来,不想被淘汰就努力做到最好。 八个项目测下来,她的血瞳已经散了,但依旧坚持到了最后。 本来来看笑话的各个班人都惊呆了。 主要是这提升不是一星半点,有一两门直抵最高纪录。 在沉默了片刻后,现场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一些杂声。 按照她几乎满分的文化课成绩,这成绩,大概能从E班跳到A班。 “有这能耐干嘛一开始不用。” “她之前爆过血瞳吗?那就是说之前都没认真吗?” “学霸的想法果然非吾等凡人能理解。” …… “辛苦了。”克里昂站在终点,陆秋这下是真的头昏眼花两脚发软,跑过终点线就要直面大地,被克里昂一把捞起来。 最后一项是五公里长跑,她跑一半就快没电了,咬着牙坚持下来。 “你下,嘴也,太狠了,嗯差点被你,咬死……”她像一条出水的鱼,不过还没鱼有蹦跶的劲,只能张着嘴阿巴阿巴。 “抱歉。”克里昂抱起她,走向计分处。 “哇,秋!你这么厉害怎么没说!”安妮塔刚才跑到高处看热闹,这才跳了下来。 “厉害吗,用命换的。”她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坑爹的,别人开大烧蓝,她开大烧血啊。 安妮塔看了一眼克里昂,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秋的朋友?我是她的室友。” 之前克里昂每次出现就是远远漏一面,甚至刚才也被陆秋拉到角落里密谋,这是她第一次正式面对克里昂。 克里昂淡然点头,维持了一个冰山该有的疏冷:“感谢你的照顾。” 安妮塔并没有多纠结,先跑去了计时处。 “最终成绩,八分三十六秒二三。”计时的老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经过多番人工核对,确定了结果。 这虽然不是什么破纪录的成绩,但比起她自己,已经是史诗级的进步。 “七十多分,还不错!”安妮塔对比着分数表,吹了个口哨,转身揉了一把陆秋的脑袋笑道:“你这奇怪的家伙真是太酷了。” 远处,乔瓦尼和丹也努力想要穿过人群凑近。 “等一下!” 这声音非常尖利,以至于在吵闹的人群中也相当出众:“有人怀疑你违规作弊,这成绩不能算。” 第六十二章 不要证明自己,要去怀疑别人 血族的跑跳能力都远超以前的人类,以前在庄园的的时候大概因为不是贵族眷属,就是军人,反正他们做事的时候哪怕速度飞快,姿势也一定要优雅。 帝大就没那么多规矩,经常有人跳上跳下不走寻常路。 毕竟这里的大都是年轻人。 哪怕各科老师和教授们做事都充满了一股轻快的活力。 说话这个人从高处下来的时候,保持了非常刻意的龟速和姿态。而周围也因为他之前的惊人话语,异常的安静。 全场配合出演了这怪异又抓马的一幕。 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地位大概和教导主任差不多。 在学生间的名望也和教导主任差不多。 “啊哦。”安妮塔看着他,本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凭什么不能算。”陆秋才喘匀气,示意克里昂放她下来:“这测试我光明正大过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你上次成绩喝这次成绩相差太大,很难不让人怀疑……”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最终还是走到她面前,然后才发现克里昂一样故作惊讶道:“莱特维斯亲王殿下,您怎么在这。” 语气之夸张,好像克里昂忽然闪现到这的一样。 “啊,果然……”他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此时无声胜有声。 虽然他的声音并不大,但现在全场关注的焦点都在这一片,听到他的称呼,人声潮水一般,由远及近,由小及大,以沸腾之势开了锅。 “亲,亲王?三统帅之一那位吗?” “哪个,那个白色头发的吗?近看好年轻啊!” “贵族的眷属啊,我就说她态度跟玩一样。” “怪不得文化课那么好,可能试题刚出来她就看到了吧……” …… 对克里昂都身份最震惊的,莫过于陆秋的三位朋友。 他们三多多少少都见过克里昂来找她,也当然从各种新闻中听过关于‘莱特维斯亲王’的相关报道,但要把军队统帅,杀神亲王的形象和总是拿着什么来找陆秋的保姆合二为一,实在是有些困难。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克里昂,半天做不出任何反应。 “这件事我并未插手。”克里昂微微仰着头,面无表情说道。 身为圣血族的血统,让他即使并没有展现出什么攻击性,也依旧让人敬畏。 “当然,当然。”面对克里昂,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倒是十分恭敬,他行了一礼,忽然变得卑微 “既然您……” “等下。”陆秋见势不对,马上打断他的话,这样发展下去,哪怕她这成绩不作废,以后也要蒙上一层贵族特权的面纱了。 明明是拼了命考出的成绩,现在弄得像她真的违规作弊,然后仗势欺人一样。 “你之前凭什么说我违规,我怎么违规了。” “我之前是不知道……” “空口说一个学生违规作弊,难道这学校的规矩是你一个人定的?”她冷眼看着对方。 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向来在帝大说一不二,很少有学生能,也很少有学生敢在他面前对他的话提出质疑。 本来这场意外可以凭借克里昂的身份直接结束,不管是凭成绩还是凭特权,或者二者皆有。陆秋进A班是板上钉钉的事。 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都已经顺着台阶下了,围观群众完全不明白陆秋为什么还要抓着这件事不放过。 她难道还要因为这事把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怎么样吗? 真是贵族家里骄纵跋扈,狐假虎威的眷属。 克里昂微微垂眼看着她,似懂非懂,并没说话。 对方大概也没想过她那么能刨根问底,随口说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没有违规,那我可以给你机会重考一次证明自己。” “这次成绩可以作废,何况下次,我到底哪里违规了,还麻烦理事委员说清楚。”陆秋看着笑吟吟的,笑容却未达眼底。 真是有些难缠。 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完全没想到对方完全不跟着自己的步调走。 再考一次她不及格自然没得说,即使及格了,所有人心里也都会有个猜测——第一次怎么作弊过的,第二次当然也能如法炮制。 但她没有陷入自证的绝地,而是让他来提出问题。 他如果提不出,之前的指证就是子虚乌有,如果提出来,被证伪了,那她就清白了。 还挺难对付。 他看了一眼不置可否的克里昂,镇定下来:“如果你真的没有违规作弊,药检会证明一切的。” 他没有把话说死,如同这个选项一般,不会当场出结果,其中的可操作空间也很大。 这才刚开学,之后还有非常重要的团体赛,现在的关注是一时的,只要过一个星期,不,甚至只需要几天或者过去一夜,学生们就会被丰富多彩的新生活夺走注意力。 到时候药检的结果就不重要了。 陆秋挑了挑眉,当然也猜到他的想法。 “好,那正好生化实验室最近要上一台公开课,不如就现场展示一下药检流程吧。” 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 安妮塔呆了半天,总算恢复理智,拉着陆秋小声问道:“这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打听来的。”陆秋比了个OK的手势,生化实验室实际上算是和他们扯皮借仪器,她和卡特琳娜去给乌索克教授壮胆的时候,她看到他们准备的课案。 本来没放在心上,紧急之下忽然想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欢乐祥和公开课 生化实验室负责的蒙波儿教授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满脸迷茫。 本来刚开学还没他们什么事。 尤其今天体侧,过几天还要团体赛,学生的假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轻松时间了。 “公开课?”她难以理解:“今年还没到时候,等我们准备好了会开始的。” “不,教授。是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和莱特维斯亲王殿下邀请您,去测试一个学生的体液,看看她在体侧中是否有违规作弊行为。”去接她的学生尽力解释道。 她也不太能理解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一会是E班的挂车尾超级录,一会是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忽然站出来说她作弊,一会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那的亲王殿下,一会是生化实验室的公开课。 这热闹看的,真的除了热闹,毫无逻辑。 滴滴两声,蒙波儿教授的终端上收到一条邮件。 她看着上面开出的报酬,眉头跳了一下。 虽然生化实验室作为分管无数小实验项目的领头实验室,但作为大学的附属,有它一定的局限性。 有人开出了一个不容她拒绝的报酬。 而且条件非常公允,只是让她答应这件事。 “走吧,让一组准备一下。”她站起身,满脸坚毅果决。 公开课大教室第一次被挤得水泄不通,多少年过去,人喜欢看热闹的性格从来不会变。 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脸色黝黑一坨,站在第一排的过道上,听着身后不断有人抱怨他挡住别人的视线。 而克里昂坐在第一排最中间,或者说第一排只坐了他。 蒙波儿教授带着自己的小组进来的时候,现场响起激烈的掌声。 这是她以前无数次上公开课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她庄重地点头致意,走上讲台,打开课堂终端,实验室的影像立刻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堂公开课分了两个场地——主要是一些大型机器实在搬不动。 她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课件投在另一半屏幕上:“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微小RNA作为生物标志物在检测中的应用。” 原本这题目听起来就已经能放倒一片人了,但因为今天这堂课的特殊性,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一切。 陆秋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现场引发了一片小小高潮。 然而身隔几公里,她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是按照实验员的要求,采集了各种实验样本。 还有另外一个实验员也被采集了样本。 作为对照组,另外几个倒霉的实验员被当做小白鼠各自吃下了不同的药物。 看他们坦然拿出各种照理来说应该是违禁品的药物,陆秋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小说,她怎么没想到这方法来着。 不过也还好她用了这种笨办法,不然现在还真有口难言。 实验员们处理着样本,然后操作着仪器得到不同的结果,一边辅助讲解这一步的目的和原理。 这个课题本来不是低年级的学生应该接触的,但看不懂麻烦的公式,听不懂复杂理论,好歹会看图对比吧? 再结合图看理论,说不定还真有些知识能通过这样卑鄙的方式进入大脑。 再退一步,纯当看热闹,那么知道个结果也行。 当每一项对比都通过以后,现场的私欲声不绝于耳。 “啊,我还以为老贝抓到什么把柄啊,真就乱说的?” “总觉得背后有什么阴谋。” “只查了十八项,说不定有别的什么……” “真有第一次就拿出来不好吗?她来体验生活啊。” “嘘,感觉更奇怪了。” …… 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脸色由黑转白,川剧变脸一样,尤其是克里昂看向他的时候,更是剧烈哆嗦着。 “我本来只是应邀前来感受母校年轻人的青春风貌,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纤长的白色睫毛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虽然两人一站一坐,但丝毫不妨碍克里昂的气势。 “如果我不来,这场考试是否因为你简单一句话让一名学生蒙受不白之冤。” “这种事你以前是否也做过。” “背后到底是谁指示的,拉文卿知道吗,是常态,还是说……”他拉长了语调:“本身就是冲我来的?” “不,这怎么敢!”就是平时在学校里再嚣张,再一手遮天,红血族和圣血族之间也有着天堑一般的距离。即使是最末等的圣血族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也是不敢惹的,何况是亲王。 他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地上去。 虽然身后有着别的圣血族撑腰,但他非常清楚,对方不可能因为自己得罪克里昂。 事情败露,他如果能保持缄默还好,如果攀扯上那个人,他可是两边都得罪了。 可如果不说,克里昂,和他身后的军方必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对于圣血族来说,红血族的性命和别的那些外星人差不了太多,他们控制着转变者,就如同农场主控制着自己的兽群。 公开课教室的氛围越发混乱,学生们激烈地说着什么,但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一个词也听不进去,不超过半个小时,今天这件事就会传遍第二帝国哪怕最遥远荒凉的领土,他的名声也完了。 在此之前,他还能做些什么…… “这节课真不错。”在吵闹即将到达顶峰之前,一个柔软但坚定的声音如同一把切入黄油的热刀,不容质疑地穿插了进来。 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听到这声音,立刻转头看了过去:“校长!” 拉文冯费舍尔,帝国大学的校长,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这一声就像按了静音键,刚才还沸反盈天的千人大教室瞬间落针可闻。 【qiu】:怎么了,忽然好安静。 【大boss】:拉文卿来了。 虽然身在几里之外的实验室,但陆秋一直在看克里昂的实时转播,几乎是共享视力和听觉,嵌入式终端虽然听着可怕,但使用效果真的绝了,用过都说好。 【qiu】:转过去我看看。 人形摄像头克里昂遂站起身,看向来人。 【qiu】:白毛萝莉哎!怎么没人叫她矮子! 克里昂:…… “来得巧。”克里昂没搭理她,随手把转播也关了:“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么。” 第六十四章 指定没你好果汁吃 等陆秋吭哧吭哧从实验室跑到教学楼公共课教室的时候,人群已经散了。 看到她过来,有人开玩笑一样跟她打着招呼。 她逆着人群跑进教室,安妮塔、乔瓦尼和丹都缩在门口等着,而讲台附近,站着克里昂和拉文,当然,还有地上的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 “秋。”看到她,安妮塔总算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拉起她的手:“恭喜你,看来真的能进入A班了。” 闹了这么老半天,陆秋都快忘记自己今天是初试体侧的来着。 “还没出最终成绩呢,不是还有个小组赛吗。” “对了,小组赛我们还得加一个人。”乔瓦尼忽然说道。 “嗯?怎么了?”她看了看安妮塔和丹,忽然想起好像确实少了个人:“佐伊?她怎么了?” “她和别人约好了,我也才知道。”他无奈地摇头。 “好吧。”他们三个是一行的,陆秋本来以为不会出什么岔子:“就四个人,或者这两天问问有没有人愿意一起。” “就先这样吧,恭喜你。”乔瓦尼又说了一遍:“那我们先不打扰了。” 他好像有什么急事,挥挥手就走了,丹也跟着跑了。 安妮塔看了一寝教室前面的三个人,征询地看向陆秋。 之前她们都是一道上下课的,但克里昂在这里,她不太确定陆秋还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没事,你先回去吧。”陆秋明白了她的意思,摆摆手。 “那你自己小心。” 安妮塔这才一步三回头走了。 本来以为是需要自己照顾的柔弱可怜室友,现在忽然发现她爆发起来比自己还可怕。而且是贵族的眷属。 想起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从天而降的布拉德,当时她真没多想…… 现在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完了,就连讲台上的蒙波尔教授和她的助手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畏畏缩缩躲在校长身后的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 现在她大概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贵族的事,想插手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 这么多年来,虽然明争暗斗,但很少听到哪个家族彻底垮台,要真垮,就是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下场。 他们之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可外人——红血族、短生者或其他什么,想要插手这平衡,哪怕只是作为某个事件中并不重要的角色,大都没有好下场。 棋子在棋桌上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她朝校长点了点头,又看向克里昂:“等待您的商谈。” 剧烈运动了半天,加上刚才严重失血,还有时间已经过了饭点,陆秋后知后觉累得要死。 她没有打扰两人谈话,走到第四排座位,默默坐了下来。。 “就是为了她?” 白毛萝莉校长其实近看身材非常不萝莉,一头白发是很浅很浅的金色,就像罩着一层圣光一样。 见陆秋过来,她看了过来。 “嗯。” 拉文按了两下脖子上的终端,调出学生资料,露出有些无奈的温和笑容:“我当时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是你的眷属,怎么没给我说一声。” “她不让。”克里昂淡淡说道。 “挺有骨气。”她关掉终端:“这件事我明白了,你知道我不喜欢插手派系争端,既然他真的做错了,我不会多说什么,但至少保住他的性命。” 两人对视许久,克里昂才答应:“好。” “校,校长?”见拉文要离开,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或者说千理事委员瞪大了眼睛。 帝都大学作为拉文校长的绝对统治领域,只要她说话,至少在学校范围内,哪怕是女王也很难拿他怎么样。 “我说过,你们在学校教书育人,或者学习钻研,不需要担心什么,但不要插手不应该插手的事。”她看着贝拉克鲁奇,露出一丝惋惜,然后转身离去。 他们说完话陆秋就站了起来,拉文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飞快说了一声“校长好”。 拉文对她笑了笑,便离开了。 她刚出门,布拉德就带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是来抓贝拉克鲁奇的。 “啊?真的有那么严重?”陆秋刚才还没懂校长诀别一样的话,现在才发觉事情好像没她想象那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受什么人指使,但只是诬陷她并且没成功而已。就算闹大了,难道还能学生罚老师倒反天罡?最多自罚三杯或者做做样子。 这排场,感觉这位理事委员接下来指定没好果汁吃。 “罚他一个月工资或者体罚就行了,没必要为我大动干戈。” 克里昂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吩咐布拉德把人带到某处。 等外人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他俩。 “出去说。”克里昂伸手按在陆秋头顶上一转,推着她出了教室。 “你别按了,本来就矮。” 出了教学楼,路上游荡着看完热闹意犹未尽的帝大学生,两个人一出现,虽然瞬间闪得更远了,但他们的目光还是有实质一样追随着两人。 陆秋摘下脑袋上的手,拉着他迅速走到没人的地方。 “可以说了吗?” “什么。”克里昂难得怔了一下,又反应过来:“不全是为你。” “啊?” “圣血族之间的矛盾很复杂。”他抬眼不知看向哪。 “为什么猜是圣血族?”况且如果怀疑的话,一开始就应该是拉文校长吧。 “他故意的,知道我,还要针对你。” 克里昂一说,陆秋确实想起之前他认出克里昂都时候有点太抓马了,确实很演。 既然他不怀疑拉文,那么面前她知道的圣血族,就剩了一个。 “西泽尔。”她咬牙切齿道。 这货黑她成绩什么意思?她成绩差难道还影响克里昂政审吗。 之前果然还是揍轻了。 看她瞬间明白,克里昂没再说什么。 但他还是很想知道,他们两个之前谈了什么。尽管如果一个人真的不想说,单纯的提问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你有没有答应过他什么。”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西泽尔这个人行为张扬,不考虑后果,最好不要轻易做出承诺。” “我怎么可能答应他什么。”陆秋嫌弃地说道,即使克里昂不说,她也知道那是个神经病。 “你下次如果能打他,帮我给他一脚。” “……嗯。” 她自己都没想到,比起克里昂,她自己踹这一脚的机会来得更早。 第六十五章 跟着陆哥混,一天吃九顿 小组赛之前,他们还有一周的准备时间。 每组三到五人,需要配合完成一系列考核,然后看排名综合之前的成绩再次确定分班。唯一有些亮点的是,如果小组赛能拿到第一名,那么整组人员都可以进入A班。 这种自由组队,当然是强配强想更强,弱者如果不是有特殊(钞)能力,那就是和自己差不多水平的人组队,然后保持原样。 至于小组赛第一名这个优待,能拿到的也多是A班的人,除非你能凑一个四保一阵容,不然根本没什么意义。 因为佐伊的忽然退出,他们本来也想找一个补位的,本来他们E班的就没什么优势,他们班有点能耐的和老乡联络联络感情挤D班的组或者早就组好人够了,并没有多一个人能和他们一块。 倒是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D班C班人邀请陆秋加入他们的小队,都被她拒绝了。 反到时候如果出什么状况,她首当其冲垫背,考不好还能赖她身上。 找了三天,各方人脉(当然他们也没什么人脉)都试过,陆秋放弃了:“人不够就不够吧,不是三个人以上就可以。” 而且这种时候都没组好队的,指不定比她还奇葩。 他们找人的时候倒是看到过佐伊,她看到他们,只是默然把脑袋扭过去,假装和别人说话或者就那么别着,连招呼都不打。 长此以往,陆秋这个粗神经也看出来不对劲。 “你们谁得罪她了。”等她走过去,陆秋忍不住问道:“乔瓦尼,是你么?她瞪你呢。” “我?我怎么知道她的。”乔瓦尼也非常不快。 那天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站出来说陆秋作弊以后,他首先就想到了佐伊。 等事情尘埃落定,他从公开课教室离开,支走了丹,找到佐伊。 她考完试并没有看热闹,早早就离开了。 但因为和他们闹掰,她最近没什么地方去,只是常在文院旁边的花园里待着。 他果然在那找到了佐伊。 “是你吗。”乔瓦尼尽量压制着自己的语气问道。 佐伊回头看了他一样,又转过脑袋。 虽然不在现场,但她的室友已经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就算我说不是,你也不信吧。” “你怎么会想到……你为什么非要这样,秋她并没有惹过你。” 佐伊半晌没搭理他,他只能走到她面前去,伸手拉她的胳膊 “别犯傻,跟我去道歉,她脾气很好,说不定可以原谅你。” “你疯了!”她一下拍开乔瓦尼的手,露出血瞳。 但除了虹膜,她的眼白也看着红彤彤的:“我要给她道歉?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佐伊,你不要样……” “你才不要这样!你有什么毛病啊,自己喜欢当狗拉着别人也当狗!这里不是克洛尼亚!” 看着一只眼睛流泪的佐伊,乔瓦尼有些手足无措。 “以后我做什么不关你事,你也别再来找我。”她后退一步,原地一跳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因此到现在乔瓦尼也对她毫无办法。 他并不知道克里昂和西泽尔,或者说陆秋和西泽尔的龃龉,只是从佐伊那天的表现有一点猜测。 或许是佐伊到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面前胡乱说了些什么。 现在陆秋没事,这事看起来也没有后文了,他希望就这么结束。 校长出面了,到现在佐伊还完好无恙,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是个聪明人,打小报告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不被抓到。 嗯,一定不会有事。 佐伊怎么说也是乔瓦尼和丹的朋友,对陆秋来说大概只能算关系一般的同学。乔瓦尼不说,陆秋当然不会深究。 但小分队的减员还是让大家有些低沉。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比赛前一天,陆秋终于发工资了! 虽然确实不多,但她在学校里也没什么花销,克里昂几乎天天给她送饭,日用也没太大开销。 于是她规划过以后,慷慨地拿出一部分,请三个人吃饭,算是答谢他们的帮忙。 三个红血族又不能吃别的东西,于是在学校东门附近的小店,每人捧了一杯风味营养剂。整个帝大都有庄园的那种滤光膜,被过滤得温柔和曛的阳光洒了一地。 抱着这一杯饮品,在学校附近和朋友闲话家常,陆秋恍惚又回到了高中。 但是只需要喝一口就能回到现实。 “这什么,弗拉潘思凌科风味是什么东西,熏眼睛。”她眼睛痛苦地半睁着,走马灯都快给她喝出来了。 “好像是一种动植物。”丹答道:“据说以独特气息和丰富营养着名。” “动植物……”陆秋收回了想搜索一下本尊的手。 “谁要你点这杯,莫斯维尔嘎啦虫分泌物不好吗。”安妮塔拿着她那杯细品:“美容养颜。” “分泌物,听起来更恶毒了。”陆秋转头擦掉眼泪,忽然看到一个招牌,上面蓝绿色的荧光大字写着——本店新到硬骨鱼纲补钙剂、鳞目类美容霜…… 上面偶尔闪现的广告图一会是鱼和别的什么奇形怪状,一会是看着像蜥蜴或者龙的鳞目动物,一闪一闪之间,她脑子里忽然也亮堂了起来。 “你们先吃,我买点东西。”她站起身往那家店跑。 如果她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一家宠物店而非药店。 “秋有养宠物吗?”乔瓦尼问道。 “大概有吧,我们的阳台上都是她种的菜。”安妮塔耸肩。 请客加上买那些东西,也刚刚花了她预算的三分之二,让陆秋不由感叹,虽然生活成本降低了,但天天喝营养剂真的了无生趣。 回到校园已经是傍晚,安妮塔的打工快要开始了,她告别几人匆匆离开,而乔瓦尼和丹也在看到远处的身影时主动告辞。 因为天色有些黑,所以两个人在飞行器上吃的饭。 比起味道独特的营养剂,这一餐才是陆秋的正餐。 最近克里昂不知道是看了什么,厨艺愈发精湛,即使是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发工资了,不过这个月的暂时不打算还你。”吃完,她站起来,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送你,回去再打开。” 第六十六章 重生之我在外星吃鸡 克里昂很少做梦。 半夜从梦中惊醒,他抓着被子剧烈喘气,好像刚才要被淹死了一样。 梦里隐约是透明的玻璃容器,很像他小时候待的那个,他正小心寻找着巴尔或者莉莉丝的身影,决定要靠近还是远远避开。 一个深色的影子出现,他游了过去,发现是陆秋。 她闭着眼,睡着一般,一头长发海藻一般柔顺,因为他搅起的水波而朝着一个方向飘荡。 他很想靠近,但无论怎么游都难以接近半点,他试着叫醒她,但刚开口,他就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不管是圣血族的呼吸系统还是阿特拉蒂人的腮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四周骤然改变,他并不在水里,而是飘荡于深空。 那边的陆秋慢慢飘离,越来越远,仿佛将要回到她的来处。 而克里昂也越来越窒息。 然后就醒了。 他捂着眼睛,却依旧能从脑海里直接看到终端的面板。 但大脑明显有它自己的想法,地球人的脸很快代替终端出现在他脑海里。 克里昂伸手,把床头放着的,陆秋给他的那个小包拿了起来。 钙片、止疼杀菌喷雾、保湿剂、驱虫剂……但都是宠物用品。 她到底什么意思? 这个笨蛋还是觉得他在生气吗? 抬手,小小的药瓶穿过全息星图掉到墙角。 他坐了一会,又下床去把东西捡了回来,放回床头,不耐烦地给她发了条信息。 【大boss】:明天想吃什么。 陆秋一早醒来看到克里昂发的消息,只当他是忙到半夜。 【qiu】:比赛呢,今天不吃,后天回来。 这个奖励如此敷衍的小组赛其实说起来的话更像荒野求生。 毕竟是军队预备役来源之一,单纯的书呆子或者纯纯的肌肉狂都不是军方需要的。 知识,能力,应变,合作,冠军缺一不可。 如果长板特别长,短板没那么拉胯,那还是能适当往上升班的。 就是一群人坐上飞行器的时候,才让陆秋觉得真的开始紧张。 校园论坛里前几天就开始下注,赌的甚至不是A班几个组谁能拿第一,而是今年能有几个队伍能过线或者今年有几个残疾的。 她看了半天评论,确实有新生不懂就问,前辈们也很乐意分享他们的心得。 他们的心得就是,低级班就当露营了不要在意名次,C班以上可以尽量深入,但也要注意距离,出现任何情况直接投降保证存活。 别的就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了。 AB班的没什么人现身说法,云里雾里的形容让人很是疑惑。 她直接问了罗温,对方在听到她的队友也是E班的以后,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咱们去研究所那次吗?类似吧,就是攻击你的除了人,还有别的东西。” 至于这‘别的东西’是什么,罗温也不太清楚。 “这要看军方当年的倾向了,测试地点也有几个,我不太确定。” 陆秋根据这些条件想了想,明白了。 吃鸡呗。 “也没有那么可怕,很少会搞出人命的。” 这安慰并没有让她觉得很暖心。 飞行器飞出帝都城的时候,陆秋才隐隐觉得不妙。 这什么比赛甚至需要出城的吗? 她调出终端看着地图,飞行器一路往东西走。 她来塞勒斯那么久,还没怎么出过城。 飞行器飞了快两小时才落地,地图上标记着这里的名字:千景城。 但对于一座城市来说,这里也过于荒凉了一些,除了面前的几栋楼房,并没有什么人工的痕迹。 地图上也显示除了这几栋楼,附近都是自然地貌。 “好了,我们到了。”E班主任莱斯利从第一排位置上站了起来,拍拍手:“先来说一下测试规则。” 大致和陆秋想得没差,确实很像是吃鸡。 千景城整个就是一实验场,这里拥有多达十种地貌,他们会借由面前的大楼中的装置,传送到城中不同位置,然后需要在有限的条件下,向城中心进发,最先到达者即是第一名。 其余人等按照不同进展程度排名。 路上由简到难设置了许多障碍,越往中心越难。 为了保住他们的小命,每个人配备了防护力场装置,只要开启,就能防止外部的伤害,但也同时被淘汰资格。 除了主动激活,失去神智这东西也会自动开启,并向管理者发送定位。 大概是首先注意到陆秋在查看地图,他又补充道:“各位的终端或者其他什么设备在进入测试场以后都会被电磁干扰,能依靠的只有统一发放的设备,就在你们座位底下,现在可以拿出来了。” 每个人座位剂,还有一个手环。 “戴上手环,输入自己的学号,你们一会需要凭借这东西进去呢。” 输入学号以后,手环的屏幕就变成一片黑色,只有一根指针一样的线,大概就是指向城中方向的。 莱斯利又交代了一些事项,才让他们下飞行器。 前面几个班已经开始依序进场了,陆秋小队四个人本来也想去排队,陆秋忽然被拽了一下。 看到这个人她就浑身难受,总觉得今天又要倒霉。 “怎么样,考虑好没有。”西泽尔抱臂歪站着,满是得意地看着她:“我给你留了个位置,你没必要跟着这些……”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她旁边都三个人。 陆秋之前就很疑惑西泽尔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学校。 按理说克里昂正经二十三,他都从帝大毕业多少年了,这个老菜梆子一天在学校里晃什么。 结果一问才知道,女王嫌弃他太菜,让他滚回学校重读。 陆秋在克里昂的飞行器里爆发出惊天爆笑。 克里昂第一次看她笑那么开心,还有点不解。 “实际上很多圣血族有时间的话会进修很多不同科目,不过一般不会从基础部读起。”他解释道。 “不,你没懂这地方的笑点。”陆秋笑完,很认真说。 这笑点太地域限制了很难解释,只能是会心一笑的程度。 总之,他复活以后也成了帝大学生。 “你问的啥问题来着。”上次她只是套话,对于她感兴趣的话题以外的事根本没往脑子里去。 “你这家伙。”西泽尔脸色一沉:“我问你要不要抛弃克里昂,跟着我。” 第六十七章 亲爱的你大事不妙 “你跟了我,我可以保证你进A班,营养剂随便吃,想买什么买什么,可以住我的别墅,拥有自己的飞行器,代价嘛……”他勾起嘴角:“只要给我解闷。” 这许诺真是…… 东宫娘娘烙大饼。 营养剂随便吃?谁要随便吃这玩意啊。 她都是觉得自己接下来要搞个大的,或者没饭吃饿得不行了才来点。 这里面唯一有点诱惑力的,大概就是保证进A班。 但她成绩已经在这摆着了,进A班不说板上钉钉,也差不多十拿九稳。 唯一有什么变数的话,就是面前这货。 但要搞清楚,他是阻力而不是助力。 有些话不好当人前说,陆秋让安妮塔他们先排着,自己拉着西泽尔到没人的角落,他身后的小跟班们也自觉将他们和人群隔开。 虽然西泽尔也很高,但骨架看着相对瘦小,以前不觉得,面对面的时候也还是高出陆秋很多。 他比划了一下两个人的身高差,笑得越发光辉灿烂“嗯,我还挺中意你的,你哄我开心,我甚至可以不吸你的血。” “你这是威胁呢,还是谈判呢。”陆秋冷着张脸,瞪着他。 但因为身高差关系,在西泽尔眼里,她的愤怒似乎并不怎么明显。 “我?需要威胁你?”他终于手欠地伸手想挼一下她的脑袋:“这里可没有克里昂来救你,嘴硬虽然不是坏事,但也要看时机。”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理事委员是你指使的。”陆秋后退一步,挡开他的手。 西泽尔的笑容闪烁了一下,依旧好整以暇:“是我又怎么样。” 这种小事上动用特权,不知道应该夸他一句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应该骂他一句神经病。他就是想让陆秋知道,他既能让她进A班,也能让她进不了,生杀予夺,尽在一念。 “那我劝你,还是别费这力气了。” “哦?是吗?对自己这么自信啊。就你们的小组,进去走不了一里就会失去资格。”他有些残忍地笑着。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没关系,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被淘汰也没事,保全自己就好,什么时候来找我都不晚。”他挥挥手,留给陆秋一个背影。 “我选克里昂。”陆秋忽然说道。 西泽尔顿了一下,回头看她:“你说什么?” 陆秋并不认为他没听清楚:“他做饭好吃。”自己也很好吃。 “哼,你最好不会后悔。” 陆秋翻着白眼看着他走远,赶紧回到她的队伍里。 安妮塔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要和他们一起吗?” 她摇头:“只是跟他把一些事说清楚。” “我就说秋不会丢下我们的。”乔瓦尼有些刻意地大声说道。 “知道了,你说话那么大声干嘛。”安妮塔无奈道,丹也跟着笑起来。 陆秋检查着她们带的东西,确保没有提前备西泽尔懂什么手脚。 不知道他怎么就看上她了,还有点死缠烂打的,但圣血族看起来本来就是很任性乖张的生物。 明明不喜欢也会和克里昂求婚的女王。 第一次见就差点要她命的西泽尔。 随便暴打奴隶的弗莱茵男爵。 陆秋毫不怀疑一个东西对他们没有吸引力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走吧。”确定东西没问题以后,她背上包,跟随人流进入建筑。 希望老天保佑,让他们两组分远一些。 这个大厅相当空荡,从外面看起来大概有三层,进去以后有人工智能接待,所以人群疏散的相当快,每个人做好登记以后,以小组为单位上楼或者被带领进入一个房间。 他们四个进到一楼的某间房,还来不及多问一句要等多久,房门铁闸一样从上往下落下。 房间中原本温和的暖色系灯光忽然闪了几下,变成红色。 就不用说也知道,大事不妙。 四人八目相对,刚想说些什么,巨大的失重感就让他们飘了起来。 “已经开始了吗?”陆秋在半空中勉强拉住了安妮塔。 乔瓦尼游鱼一样在空中划了两下,似乎还觉得挺好玩。 “不,这好像只是传送的一部分。”丹站得离门口更近,他用力抓着门框,看着上面巴掌大的一张说明标识:“这有园区电梯乘坐须知,上面说各种超重、失重和背推感都是正常……” 他话没说完,三个毫无着力点的人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拍到房间的竖墙上。 你管这叫背推感? 陆秋大概明白了,这里看着平平无奇,只有几栋房子,门道在地下呢。 刚才的失重感是他们被电梯带着瞬间下降的结果,如此巨大的失重感,虽然好像就持续了十来秒,但这段时间里跑的距离不可能近。 这整个城是个冰山啊,浮在外面的只有一小部分。 而且如果不出所料的话…… 在电梯里变成超重感的时候,陆秋成功调整了姿势,半跪在地上。 还好为了方便行动,她今天穿了一身工装。 当电梯哐一声停止时,乔瓦尼已经因为刚才的各种力,被这间轿厢殴打了一遍。 “我……”他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转变太猝不及防,他刚才几乎是大字型趴在地上的。 丹一直抠着门框也还好,安妮塔就在陆秋身边,用手臂把自己固定在墙角里,强悍如斯。 电梯门打开,门上忽然出现一个倒计时。 “快快,走了!”乔瓦尼一骨碌爬了起来,拉着三个人屁股着火一样跑了出去。 等四个人全出去以后,电梯等了一会才完全关闭,咻一下又落入地下,一瞬间可以看到电梯的运行轨道,但下一秒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地板不知从哪出现,把入口盖了起来。 他们被传送的地方附近是一片草坪。 “一点缝都没有……”陆秋扒拉了了两下出口的位置,甚至上去踏了两脚,都没有发现和别处有哪里不同:“真厉害啊。” “你怎么总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可是塞勒斯人啊。”乔瓦尼感叹道。 陆秋没好意思说,她成为塞勒斯人的时间只有几个月罢了。 对于这个帝国,这个时代,她都是个新人。所以很多事远不如他们了解。 “先去找找武器吧。” 第六十八章 勇敢的冒险者啊,快去创造奇迹 说是吃鸡,其实她觉得更像日漫RPG。 他们的背包里东西很有限,甚至连食物供给的热量都只够一天的。 当然,如果情况很差,苟在入口附近尽量避免运动,还是可以撑过三天的。 但他们的目标显然不是缩在这。 陆秋得知大概规则以后问过他们,得到的答案都是尽力往前。 谁不想往上爬呢,毕竟就是刚开学这段时间都能看出来,学校的资源倾斜得多厉害。 之前莱斯利说过,虽然给他们带的东西不多,但里面有很多补给点,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 陆秋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冒险者小队和宝箱的模样。 他们附近的地形很明显是草原,具体的说,是高寒草原,牧草苍苍,有种风吹草地见牛羊的美感,但也能清楚地看到很远。 虽然地形还有些起伏,但远称不上山峦,而且完全,看不到有什么地方像是存在补给点的样子。 陆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环,转到指向城中的方向:“我们先往那边走一段看看吧。” 四人就此开始了他们的征程(误)。 走了半天,陆秋忽然意识到,虽然说要到城中心去,但完全不知道他们离那里多远。 规则说会把他们分开投放到外围,可这城市形状也不规则,哪怕离边界是相同的距离,到城中的距离就各不相同了。 她之前看地图的时候发现这个城市并不小,有三万平方公里左右。 比她那个时代一些小国都大了。 也就是说三天两夜他们要应付的不止是路上的危险,还有这堪比急行军的路程。 陆秋还在各种猜测的时候,丹忽然喊了一声:“这有地图。” 他们刚绕过一个小丘,地图就在小丘背面,金属质感的小牌子在山坡背光处的裸露石面上,走近辨认,确实是一副‘地图’。 简笔画一样的标识……这地方的管理者RPG爱好者石锤。 陆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总感觉某处会有个人注视着他们。 “这些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在的位置……”安妮塔和丹努力辨认着地图,一边抬头对照附近地形。 “前面两个岔道口,左走是补给点,中间有陷阱,右走是大路,朝向城中心,但有阻碍,倒回去本来有一条岔道口好像通往某处山洞,里面似乎……有不明生物。”陆秋看着地图一边掏出纸笔,将地图誊下来:“附近的那个什么花,根茎有储水的包块,可以挖一点备用,那种齿状的草,有微毒。” “哇,你怎么这都能看得懂。”乔瓦尼在她身后探着脑袋看她的画。 因为她也是rpg爱好者。 “大概是对这种抽象艺术有一定了解吧。”她坚定地说道。 按照上面的提示,他们在附近找了找,真的挖到一些看起来水分含量很高的包块,每个人带上不影响行动的量后,就继续往前出发。 安妮塔好心帮她分担了一些。 这地图出现得毫无征兆,或许这地方还有别的地图。那么这一路或许也不是那么难走? 到达地图所示岔道后,他们决定先去补给点。 “如果地图是真的,那么前面应该有一个陷阱,不然留一个人在这守着物资……怎么了,我说错什么吗?”乔瓦尼开口建议道,但很快被陆秋和安妮塔的眼神吓得住嘴。 恐怖片冒险片第一定律:不要分散人手。 “不好吧,如果落单那个人遇到什么事,不就更危险了。”丹劝道。 “这样啊,那你们跟紧我们,尤其是你,秋。”他缩了缩脑袋,作为先锋,往岔路走。 “等一下。”陆秋看了看附近,找到一根‘圣剑’交给他:“拿这个探路。” 乔瓦尼莫名其妙接过树枝,但还是听话地拿着,一会探地,一会扒草,还真让他躲过一条据说是带毒科米尔蜥的攻击。 他反应很快,尖叫一声飞起一脚踢开毒蜥。 “女王在上,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玩意可是剧毒!”他快速翻看着自己全身上下,希望刚才没有接触到:“碰到一点粘液就是重度灼伤,你们也小心点!” 陆秋想起罗温那句很少会搞出人命,冷汗直下。 活着,但也就是还有生命体征而已。 然后每个人都搞了一根树枝一边走一边拨弄杂草 但既然地图上明显给你说有陷阱了,这条路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乔瓦尼走在最前面,当然也是最直面危险的人。 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先是木棍拨开草丛,然后戳一戳看地面是否结实,再把旁边的草都压倒,才会踩上去。 他们已经走到了草原和树林的交界处,周围渐渐有了乔木和灌木,乔瓦尼这一步刚出去,脚腕忽然被什么缠住,来不及尖叫,嗖一下就被拉到旁边去了。 “什么东西!”陆秋被这位忽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他本来就很警惕,瞬间血瞳爆发,但这也没能让他脱出身来。 丹试图救他,差点也被裹住,只能跳到稍远的地方。 “绞杀藤!”陆秋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远处那株植物的本体,它的藤蔓伸了很远,难怪刚才她没发现:“这种生活在沙漠里的东西怎么会在这!” 其实现在这地方出现啥都正常,毕竟是用来考验他们的。 “它会把乔瓦尼怎么样?”安妮塔有些慌张地问道。 其实不用问也能看到,这东西已经麻绳一样把乔瓦尼绕了一圈又一圈。 虽然他依旧在挣扎,但被捆成一个蛹以后,渐渐不太动弹了。 “遭了,我们得快。”陆秋打开背包,拿出刚才挖的含水包块:“这东西长在沙漠或者干旱地带,极度嗜水,遇到周围含水高的东西都会卷走缠绕,以图榨出对方的水为己所用。” “啊?那它现在不是……”安妮塔掩口看着背裹起来的乔瓦尼。 “对,但它毕竟是植物,速度不会那么快,而且只要自身水分充足,就会陷入一种不活跃状态,藤蔓就能松开了。” 第六十九章 战斗力+5 虽然乌索克教授的实验室专研十字花科和几种相近的类型。 但陆秋自己看过不少书。 虽然不能媲美专业植物学家,但在场没人比她了解这种植物。 她刚才还在想这陷阱到底会怎么出现,真是rpg也不至于给她弄个坑或者吊绳之类的吧,会是jupscare,还是…… 现在她明白了,确实是陷阱,而且是明晃晃的陷阱。 甚至和之前那个地图是一套的。 如果他们没看地图,大概率不会想到去挖那些存水的植物包块,也大概不会发现这条淹没在高草丛中的小道。 陆秋脑子里闪过另一种可能。 绞杀藤毕竟是植物,偷袭一次简单,但对于血族来说,很难在他们警觉的情况下偷袭第二次。 如果放弃陷入陷阱的这个人,别人还是可以通过,而掉进陷阱的倒霉蛋在失去意识之后,身上的防护力场就会启动,如果不救他,他们就只是牺牲了一个人,但保住了资源,甚至少了一个人,补给点里的资源每个人能分到的分量就越多。 这大概也是一道考验。 “要怎么办?”安妮塔的叫声打断了陆秋的思考,她已经打开包,拿着那些包块,但不知道怎么操作。 陆秋松了口气:“划一刀扔到根部位置。” 丹从落脚处也走到她们附近:“没别的办法吗?没了这东西,下个储水点不知道在哪。也不可能倒回去重挖了。” “这玩意看着柔软,藤蔓硬度堪比陶瓷,没武器是弄不断的。” “好吧。”丹也把背包取下来,开始学她们的操作。 陆秋松了口气,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这点水够不够。 恐怖片冒险片第二定律;切忌团队内讧分裂。 好在储蓄快见底的时候,绞杀藤的藤蔓终于松了些,乔瓦尼屁滚尿流爬了出来。 因为他整个人被卷着,包里背的那些包块都被挤破,浑身湿了大半。 “他们一定是疯了。”他一步跳了回来,惊魂未定,有点崩溃地查看着自己浑身上下。 “没受伤吧,这东西有轻微毒素。”陆秋问道。 绞杀藤的毒素用以麻痹猎物,让他们不要挣扎得太凶。但它的目标一般是体型不大的兽类,应该对血族伤害不大。 “大概没有。”他看遍浑身,终于松了口气。 “不,还是有点。”安妮塔和丹一副憋不住笑的表情,陆秋抬头,才看到他的脸。 “都看我的脸干嘛。”乔万尼伸手摸到脸上,发出一声惨叫。 “没关系的,这毒素不强,即使不管它,过一两天也就好了。”陆秋憋着笑安慰道。 过了这一关,乔瓦尼走路愈发疑神疑鬼,但大概因为这只是外层,所以之后除了又遇到两个小毒物,都没有再发生什么。 补给点有一个箱子,明晃晃摆在那,反倒让人起疑。 “这东西不会是又一个考验吧……”因为前面的事,四个人都变得格外警惕。 虽然RPG里确实有宝箱怪这种阴险的传说中生物,但这又不是真RPG。 保险起见,他们弄了一根更长更结实的棍子,站得远远的把箱子打开了。 开箱的一瞬间,乔瓦尼甚至往后跳了十米远。 “没什么吧……”半分钟过去,箱子毫无动静,他们才靠近。 箱子里的东西格外朴素。 冷兵器五把。 四个人战斗力5。 然后箱底又有一张地图。 陆秋拿出之前画的地图,和这个拼起来。 “沿着这条路走有一条河流,河流到某处变成条瀑布,如果一直沿着瀑布往下就能到达一片丘陵,在那又有一个补给点。但这里似乎是一片沼泽地……” 陆秋有点明白这地方为什么叫千景城了。 就这一会,草原、森林、瀑布、丘陵、沼泽都齐活了。 她毫不怀疑这地方还有沙漠、湖泊、高原、盆地,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冰原之类的。 刚才的地图指示很正确,所以这地图大概也是可以相信的。 现在的问题是,要按着地图这条路走,还是倒回去,走之前那条据说是有障碍的道路。 “就交代了这些吗?有什么麻烦吗?”乔瓦尼问道。 “中间的沼泽地似乎有什么攻击性生物。”陆秋仔细辨认着:“瀑布这边也不确定有没有路下去。” 虽然地图上没画出来,但正常人都会知道有高差才会产生瀑布,可地图上并没有明确标示附近有没有路。 “顺着水走吧,还不知道离下个补给点有多远,至少先保障饮水。”丹建议道。 “我同意。”安妮塔赞同道。 本来一进来就找到水资源还觉得挺幸运的,结果这一下全扔出去了。当然这不能怪乔瓦尼,换个人大概也是相同下场。 “我也同意。”陆秋举手,看向乔瓦尼。 “好吧好吧,我当然也同意。”他耸耸肩。 拿到了武器,四个人依旧走得很小心。 这里没什么计时的东西,但可以看影子大概判断时间。 如果这里的恒星光芒没问题的话,他们进来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左右,走进树林时大概到两点了,而现在,树林里的植物太密集,有些难以判断当下的时间。 他们就这么走着,速度一点没慢,边说边笑像是来野餐的。 陆秋觉得有点饿,但还能忍。 这个小组赛本来以为和之前的体测差不多,没想到是这种大型荒野求生。 他们可是低年级脆皮大学生啊,要知道她那个时代军训也就是站军姿、踢正步啥的,果然血族够硬核。 “你家竟然是科尔特子爵的家臣?那很厉害了,要知道克洛尼亚能混上领主家臣的位置,几乎可以全家免费转换。” 他们似乎聊到了家乡,听说安妮塔家的情况,乔瓦尼很惊讶地叫道。 “没那么厉害,科尔特是农业星球,所有的农场主都是子爵的家臣。”安妮塔摇摇头。 “克洛尼亚资源匮乏,一般靠人力产业为主,能当上领主家臣的大多是雇佣兵。”丹接话道:“没想到每个领地之间差了那么多。” “那你呢秋?你是怎么当上亲王殿下的眷属的?”乔瓦尼啧啧感叹的同时,把话头引向陆秋。 第七十章 舔包 这一会家臣一会领主一会眷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中世纪欧洲呢。 “我……我是巧合吧。” 要怎么解释一条咸鱼睡了两千多年忽然被叫醒然后就卖身了。 “什么巧合?”乔瓦尼没看出她的心虚,还是继续问道。 “这个……”陆秋还在想怎么抽象的描述一下,一声尖叫忽然转开三个家伙好奇的眼神。 “哪边传来的,是人吗?”乔瓦尼抬头张望。 他们已经在林中走了许久,反正已经偏离之前他们那条路很远了。 这地方的土地不是无限的,会遇到别的小组也很正常。 “在那边。”丹静静听了半晌,确定了一个方向。 乔瓦尼刚要起步,就被陆秋拉住:“等一下,再观察一下。” 他有些不解。 叫声大概是因为另一组遇上了危险,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危险还很难说。 是同样的属于环境的考验,还是其他小组的攻击。 要知道之前介绍规则的时候虽然没说鼓励抢夺其他小队的物资,但也没说不行,只是让他们队内尽量配合,队伍减员的话会影响评判。至少这一个城市,是一个弱肉强食地区。 乔瓦尼冷静片刻以后也明白了陆秋的意思,四个人小心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他们停在勉强能看到对方的位置。 这一组并不是E班的,他们一个都不认识,这组人似乎遇上了某种野兽,五个人之中有两个倒下,防护力场已经开启,剩下的三个有一个的胳膊看着鲜血淋漓,伤得很重。三个人赤手空拳,倒是地上有很多折断的树枝。 他们面对是一头形似狮子,但要大很多的昂撒司,旁边还有另一头看着奄奄一息。 “可以打吗?”陆秋小声问道。 哪怕有武器了,对付这种猛兽,地球人本能还是会畏惧。 “我们有武器,问题不大。”乔瓦尼估量了一下说道。 他们商量的功夫,那边展开了新一轮攻击。 其中一人先假装攻击引起巨兽的关注,另一人趁其不备绕后,一跃就跳到昂撒司背上,他伸手抱着对方的脖子,试图用劲。 想必刚才他们就是用这个方法打败的那一头。 巨兽反应也很快,猛的就地一滚,巨大的身躯把背上的人压得惨叫。 虽然这行动并不成功,陆秋依旧觉得十分震撼。 克里昂也很牛,但他太快了,肉眼几乎看不清,感觉反而没那么明显。 剩下两个人看到同伴吃瘪,也没愣着,趁对方露出肚皮和脖子,飞扑上去张嘴就是一口,另外一个人也赶紧扑了上来如法炮制。 他们咬着巨兽的脖子用力撕扯,仿佛他们自己也是相同的野兽。 很快巨兽的鲜血就喷涌了他们一身,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陆秋心脏猛地突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巨兽体格摆在那,哪怕被撕破喉管也依旧有反击的余地。 它嘶吼着,挣扎着,因为体型差距,很快赢得主动权,再次站了起来。 眼看那两个人就要被巨兽一爪子撕碎,这时候乔瓦尼终于待不住了。 “接着!”他们本来多了一把武器,一直背在丹的背上,他伸手抽了出来,扔给其中一个人,自己也拿着兵器冲了上去。 五把武器一把刀给了陆秋,安妮塔长斧,剩下的乔瓦尼和丹一把长枪一把薙刀,剩下那个被丢出去的玩意是……流星锤。 抽象的武器让对方第一反应是躲而不是接。 流星锤掉到地上,尴尬地滚了两圈。 那边不管是人是兽都愣了一瞬。 人一副‘你在耍我?’的表情。 兽则是沉思了起来,这玩意到底是用来逗它的还是有别的什么用,甚至用爪子扒拉了两下。 陆秋捂脸,这种冷兵器出现在这种时代真的太诡异了。 “快捡起来啊!”乔瓦尼催促着,趁着昂撒司发呆的片刻就冲到它跟前。 “先戳眼睛。”陆秋提醒道。 乔瓦尼的长枪在空中转了一个奇怪的幅度,然后成功直插巨兽眼眶。 ——吼! 巨兽吃痛,发出一声震天吼叫。 那两人其中一人反应了过来,一滚捡起地上的流星锤舞了起来。 陆秋拿这玩意甩起来能把自己一起甩出去,这人舞起来虎虎生风,但她还是有点怕对方手滑,缩了缩脖子。 有了武器,这队人明显游刃有余多了,在乔瓦尼的协助下,勉强解决了这头昂撒司。 巨兽最后的挣扎也把他们伤得够呛,加上减员,应该是不可能继续往前走了。 “你们是几班的。”情况稍好那个人捂住腰上的伤口,慢慢蹲下。 “E班。”乔瓦尼答道。 对方果不其然轻笑了一下:“真没想到。” 乔瓦尼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拿回流星锤就要走。 “等一下。”那人又忽然叫道,他看了一眼几乎全军覆没的同伴,把自己的背包丢给了乔瓦尼:“就算是一点回报吧。” 说罢,他按下防卫力场装置,开始闭目养神。 乔瓦尼把背包拿了回来,把里面的东西翻了出来。 “石头,绳索,两瓶营养剂,这都是些什么……”他现在深深庆幸他们第一个补给点就拿到了武器,哪怕只是冷兵器。 看他把石头丢地上,陆秋赶紧拿起来。 “要这石头干嘛,碍事。”乔瓦尼不解地看着她。 “没猜错的话。”她拿着石头敲了两下,果然有火花四溅:“是燧石。” “好古老的物件。”安妮塔感叹。 “用处不小呢。”她满心欢喜地把石头放进自己的背包。 等他们听到水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鼓作气走到河流边才停下休息。 这个季节的晚上已经开始有些冷,从树林里收集了点枯枝败叶生了一堆火,坐在那时,陆秋才觉得自己要挂掉了。 从进来起就没休息过,连营养剂都是边走边喝的。 天知道这玩意并不能从根本解决她的饿意,看到那两人咬昂撒司的时候她甚至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割点肉带着晚上吃。 但鉴于他们急着赶路,短时间内她只吃营养剂问题不大,加上她最近对食物越来越挑剔,还是作罢。 篝火可以一定程度防止野兽靠近——希望这点对外星野兽也适用。 小队围着篝火,稍微放松着神经。 “我忽然发现……”陆秋仔细看着之前补给点得到的地图,忽然顿悟了之前没看懂的一些标记。 “什么?”安妮塔侧过身来看地图,剩下两人也都挤了过来。 “我们可能离中心区二百多公里。” 第七十一章 冤家路窄 地图右上角两个符号之前她在战舰操控台上见过,应该是划分象限的,这个不重要,重点是 也和操控台上的很像。 她在审判者号没事就在舰桥旁观,勉强能看懂一点操作台各项参数的意思了。 只是这东西太RPG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么远?”刚读出这数据,她自己先惨叫一声。 两百多公里,公里! 两天走完? 走到她肌肉溶解也走不完吧! 哪怕他们一路顺风顺水,这需要的体力也是要人命的,何况这一路上大概率不可能顺风顺水。 今天光是跟上他们她就已经挺累了,这样的日子还有两天,还是超级加强版? 画面太美不敢看。 但三个血族竟然一致表示还好。 “行,你们好样的。”陆秋咬牙切齿。 “没关系啦,本来就计划能走多远就多远。”安妮塔拍拍她的脑袋:“难道还真指望我们进城区和A班的打起来么。” 陆秋沉默了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真的很想再跟西泽尔扳一扳手腕的。 不过这毕竟是她私人恩怨,就是她真能顺利暴血单挑西泽尔,他那一队人也都是A班的,她不能带着朋友们与危险硬碰硬。 “我们俩守夜,你们先休息吧。”乔瓦尼也安慰地看着她:“刚才那队人也许是D班也许是C班,我们超过他们已经做得不错了是吗?” “秋大概是真想去和A班打一架呢。”丹笑道。 陆秋叹了口气,收起地图。 她之前看过各班成绩表,E班大都是在某方面有着严重缺陷的,CD班是缺点没那么大,也没什么明显优点,B班则是都在平均线之上,A班当然是最顶尖的那批。 其实非要说的话,这三个人也就是文化课成绩差点,因为他们各自家乡的教育资源并不发达,这些东西当然是可以后天补足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醒来先遇到的是克里昂。 如果是思文或者西泽尔这种的,别说来上学,大概直接把她吃了或者卖了也不一定。 来大学又碰到了这群朋友,可以互相帮忙,相互支持。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虽然发生了那么多难以理解的事,但现在这样的生活,好像就是她一直以来期盼的。 乔瓦尼和丹上下半夜分班值守。 看着睡着的三人,丹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树枝。 他们在离流水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安的营,因为陆秋说怕半夜涨水。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如果不是身体的问题,大概去AB班也不在话下。 千景城的夜色相当静谧,但大概是因为特意营造的环境,夏末初秋,竟然听不到什么虫鸣。 远处流水潺潺,他仔细分辨着其中的杂音。 ——嗷呜 ——啊! 红血族耳力很好,虽然能听到这不详之声,但来源明显遥远,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同伴叫醒。大费周章跑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况且又不会真的出现生命危险,他们是来考试的,不是来救死扶伤的。 “救命!” 然而声音越来越近,他几乎不用凝神也能听清了。 “快起来,有东西过来了。”他只能将三个人赶紧叫醒。 乔瓦尼最先反应过来,一手抓住自己的长枪,瞬间血瞳浮现:“什么东西!” “好像有一组遭到了野兽的攻击。”丹背上包,也拿着薙刀。 陆秋睡得迷迷糊糊,被安妮塔抓着站了起来。 她又梦到从高处往下掉的梦,一时腿还有点软。 “先把篝火灭了,藏起来。”她口齿不清地说道。 他们早就备好了带有树叶,像是扫把的树枝,几下把篝火扑灭,跳到树枝上蹲着。 对方明显是看到了他们的亮光,所以一直往这边来,了解情况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贸然现身。 人声,野兽咆哮声,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 陆秋这时候也完全醒过来了,握紧自己的长刀。一天之内两组了,也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她闭着眼,这样听力会更强些。 活物至少有五个以上,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有点烦,感觉遇到谁都比他们人数多,自己这边哪怕减一个人就残了。 “来了。”丹从远处跳了回来,发出约定好的警报声。 来这果然跑到他们之前露营的地方。 “怎么没人!”那人惊叫道。 “火还没熄多久,应该走不远。”另一个人说道,声音有些熟悉。 树枝上的四个人八目相对,有些复杂。 “他们怎么还没赶上来?”之前说话的那人忽然叫了起来:“有人吗?救命!” “叫什么!”佐伊拿起一根烧了一半的树枝,转身就要迎战。 那些野兽很快也赶到现场,有七八只,虽然比昂撒司小不少,但架不住个数多,很快把她们围了一圈。 “怎么办,救吗?”乔瓦尼大概是心情最复杂的一个,他看向陆秋,满脸求救。 “听他们的话后面应该还有人。”陆秋想了想:“再看看。” 两个人狼狈地一遍躲闪一边攻击,烧火棍虽然算不上趁手武器,但尚未熄灭的温度也够让野兽避让。 乔瓦尼浑身紧绷,佐伊那天的话又重回心头。 ——“以后我做什么不关你事,你也别再来找我。” 他咬着牙,空气中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腥味,她们再厉害也难以抵挡那么多野兽。 “乔,去吧。”陆秋忽然说道,她大概猜到了面前两个人的情况。 “丹,你也去吧。”看到乔瓦尼瞬间冲了出去,陆秋看向警戒中的丹。 远处没有来任何人,另外这个女孩原先不是和佐伊一组的。 她们两个,而且只有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只能是因为她们别的队友已经被淘汰一些了。总不至于是两个队伍碰巧撞到一起又团灭剩两人的。 倒不是陆秋看不起他们,实在是这残兵败将很难走到这个区域。 那边乔瓦尼和丹很快解决了两头野兽,活着的那些发出威胁的低吟,但不再靠近了。 权衡了一下,它们很快往来向离开。 “你,是你们?”看清二人的脸,佐伊露本来死里逃生的放松瞬间变成尴尬。 “你们为什么会被追着,其他队友呢。”乔瓦尼虽然没什么好气,但还是压着脾气问道。 第七十二章 在救或不救之间选择了或 果然不出陆秋所料。 佐伊的小队进来以后不久就开始减员。 后来更是撞上C班的人。 但比起他们这些晃晃悠悠能到哪是哪的队伍,对方明显更有野心和组织。 他们干净利落把伤患送走,带着佐伊和她小组的另外一个人一起上路,就是要在某个时刻把她们当做垫背的。 另一个女孩叫苏西,遭遇和佐伊差不多。 “刚才他们让我们先引开一部分沃尔夫,说解决一部分以后会跟上来帮忙收拾残局。”说到之前的遭遇,苏西还有些哆嗦。 她们本来就是可以消耗的诱饵,要做的就是分散敌人数量。之后怎么可能耗费力气再来帮她们。 “大概猜到了。”陆秋淡然道:“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我们加入你们,反正你们人手也少。”苏西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们:“我虽然是D班的,什么杂活都能做,一定不给你们拖后腿。” 她明显不知道佐伊和这个小队的恩怨情仇。 而佐伊明显沉默多了,刚才的事都是苏西说的。 这里起码三十多个队伍,兜兜转转又遇到一起。 真是缘分啊,孽缘啊。 “怎么办?”安妮塔也不知道佐伊离队的前因,就她来说,当然人手是越多越好,但如果之后她们两个又出现意外情况,是管是不管? 她们的成绩又和自己无关,惹出来的事却未必她们自己能处理。 丹想了想,只是摇摇头。 他们能走到这里靠的是团结、运气和谨慎,并没有强悍到可以带着两个累赘一起上路的能力。 而且她们肉眼可见没有任何资源,如果带上她们,那还要把自己的物资分享吗…… 迄今为止,陆秋的判断都是正确的,所以大家都看向她。 陆秋也很难办,她倒是想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这是竞争赛。 于是她也把难题丢给别人。 她看向乔瓦尼,他这时候一反常态,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他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遇到不认识的人都会想着帮一帮,没道理见到老乡反而变得冷静现实了。 陆秋想起佐伊换队的事只是乔瓦尼和丹的一面之词,明明之前说得好好的,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考量。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换一个地方。”她看了一眼篝火边那些动物的尸体,血腥味继续扩散的话,会引来别的掠食者也说不定。 “你们一起吧,我走了。” 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一个决定,那边的佐伊就大声说道。 自从发现救下她的人是乔瓦尼以后她就浑身难受。 她的小组在之前就陷落了,本来她也应该跟着一起等待救援就这么结束考试的,但她并不甘心。 之前论坛上的攻略她看过了,凭什么E班就只能在外围听天由命呢。 哪怕变成了红血族,那种严苛的阶级划分也在紧紧束缚着她。 苏西说的不全对,她们早就知道那个小队会利用她们,但即使如此,也答应跟他们一起上路,为的就是再往前进一步。 只靠她自己是完全走不到这里的。 可为什么他们小组也到了这个地方? 进来之前她看到陆秋在和那个圣血族说话,她还以为乔瓦尼马上就会遭到嘴硬的教训了。 他为什么不明白,所有红血族对贵族和他们的眷属来说就是可以随意利用然后抛弃的工具。 这不合理。 “喂……要走至少白天再分开。”乔瓦尼想了很久才喊道。 虽然红血族夜视能力不弱,但有更适合夜晚的生物。 他们背起背包准备换个营地,还没来得及走出隐蔽的树林,变故再次发生。 等他们商量的时候,苏西去河边补充水分,顺便清理在追逐中受的伤,结果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怎么,扑通一声掉进水中。 他们取水的时候看过,这水流并不深,成年人,尤其是血族成年人站起来最多及腰。可等了半天她都没再起来。 “苏西?”佐伊疑惑地靠近水源想看看她发生了什么。 结果水面忽然长出一条触手一样的东西,直冲着佐伊冲来。 她努力往上一跳,本想躲开袭击,结果却被缠住脚腕,一起拉向河中。 我擦?陆秋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没完,有一条更粗更长的触手,朝着他们这边袭来。 她拉住本能冲过去的乔瓦尼,然后一起被安妮塔拽着往后拖了几米。 丹跳上树枝,也躲开了去。 触手不够长,回去的瞬间把篝火边的沃尔夫尸体卷走了。 这惊悚一幕震撼了四人。 这下也不用他们决定那两人去留了。 “快快快,继续走。”躲过一击,不知道那东西会不会酝酿第二击,他们朝着树林中撤离。 “太离谱了,他们到底设置了多少障碍。”大概觉得安全以后,他们点了个火把,陆秋比对着地图和周边环境,才明白了什么。 刚才他们似乎有些靠近沼泽了,地图上说过沼泽会有攻击性生物的,大概是血腥味把那东西引了过来。 黑暗中,危机四伏。 “但既然这里是沼泽,我们是不是离瀑布就很近了。”丹看着地图问道。 “大概吧。” 别看地图巴掌大小,他们走上一章地图就花了快一天。 “不然连夜赶路到下一个补给点吧。”他提议道。 这种鬼地方没有任何一处是能让人放心休息的。 “你都没休息过,你没意见的话,我们当然也没意见。”安妮塔说道。 “没关系,还不到极限。” 这下陆秋真的肃然起敬,她还休息了一下,更不应该抱怨。 黑夜中没有任何时间概念,他们走在树林边缘,和河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等听到水声变大的时候,所有人心中一震。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但新的问题马上出现。 瀑布依断崖而落,断崖刀劈斧凿,确实没有路可以下去。 第七十三章 别拿一刻当永久 借着熹微晨光,他们在崖边看了一眼 饶是陆秋不恐高现在也恐高了。 落差起码五十米,水声震耳欲聋。这高度大概只有克里昂或者布拉德那种职业军人能跳。 但比起平地跳这还有不同,这条河流一路汇合了几处流水,在此处变得迅疾广阔。跳下去不止腿会断,这水流借助自由落体加速度砸到崖底和石头砸人身上差不了多少,哪怕不死也会失去意识从而被淘汰。 之前那个小队给他们的‘遗产’里有一条绳子,但粗估长度也就到悬崖的一半。 再如何进化,人在大自然面前依旧是渺小的。 “没有别的路吗?”因为水声过大,他们现在哪怕面对面说话都得大声呼喊。 陆秋拿出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但简笔画的地图上确实没有其他任何方法通过。 在这里甚至能看到远处的丘陵,在那里会有第二个补给点,或许也能暂时休息一下。 可他们现在就是被困在这悬崖之上,再难前进一步。 死局吗?不应该。 陆秋抱臂想了半天,丹也正好能休息一下。 乔瓦尼和安妮塔沿着悬崖走了半天,结局是一无所获。四周都是断崖,连棵树都没有,哪怕拿着绳子把一个人吊下去,也和地面离得太远。 他们本来就离城中的目标地点很远,如果现在再绕远路下山,有没有意外不知道,时间是真来不及了。 说来可笑,他们现在心中真的有种莫名的感觉——努力一下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知道是因为没休息好,还是一直紧绷着神经,陆秋的脑袋久违地痛了起来。 ……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会有空间?” “这样的水流速度,和流量,会极大程度冲击山体,加上外面山壁的倾角,让我有了个想法。” 看到她质疑的眼神,男人别过头去:“开玩笑,我猜的。” “真不要命。”陆秋白了他一眼。 …… “秋,秋!你没事吧!” 陆秋眼神慢慢聚焦,看到安妮塔扬着巨大的手掌。 她浑身一震,就地一滚,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地上去了。 “醒了醒了别打我。”她忙喊道。 “吓死我了。”安妮塔这才放下巴掌,抚着胸口:“我还以为你累坏了。” 她确实累坏了,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她把刚才恍惚间看到的景象说给三个人听。 瀑布掩盖下的山壁上或许有让他们下去的机遇。 事已至此,试试也不亏什么。 他们将绳索一头拴在崖边一颗树上,另一头拴在乔瓦尼腰间,然后慢慢把他放了下去。 因为那一瞬间的恍惚,她的脑袋更痛了起来,甚至有点想吐。 那人到底是谁?她总觉得应该很熟,但那么熟的人,她却连名字都记不得。 无数次梦到他,想起他,明明一转眼就能看到脸的,可那时她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任何部分转头去看。 “真的可以!”丹雀跃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乔瓦尼比出个手势,然后用力荡到瀑布后面。 那里是他们的视线盲区。 “你们先下去,我殿后。”手中的绳子传来规律的扯动,那是乔瓦尼的信号,安妮塔拍着陆秋的肩,示意她第二个下去。 “最后下去的人说不定会荡到瀑布里,可以吗?”丹回头看着她。 “当然。”她把陆秋的腰带穿过绳子栓了个结,这样她就能滑下去了:“不能总让你们男人出力。” 陆秋滑到瀑布后面的时候,平稳地被乔瓦尼接住。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可以落脚的空间的?” 面对这个似曾相识的问题,陆秋愣了一下。 “猜的。” 丹也下来以后,绳子摇晃了一会,才猛然动起来。 他们落脚的地方并不宽敞,只是一个充满石柱的小洞,乔瓦尼把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其中一根看着很结实的石柱上。 哪怕是这样,安妮塔荡下来的力都把绳子绷直了,发出不堪其重的响声。 听得人牙酸又心惊肉跳。 安妮塔也难得控制不住发出叫声。 叫声由远及近再及远,很好地展示了多普勒效应。 她大摆锤一样荡过他们容身之处,左右摇晃了几次才停下来。 “安妮塔,没事吧!”陆秋探了个脑袋,万幸看到她毫发无伤地停在离水面几米高的地方。 “我没事,可以下来了!”她血瞳外露,显然极其兴奋,双手一放就落入水里,激起米高的浪花。 这个高度虽然也是高台跳水,但比从悬崖上跳强多了。 三人依次从小洞里滑下去。 因为在瀑布后面的空间,这里的水流明显没有瀑布前面激烈,上岸的时候,安妮塔莫名笑了起来。 “谁能相信E班的吊车尾们能到达这里呢。”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 “就是,到时候成绩公布吓他们一跳。” “一次考试没考好而已,别拿一次当永远。”陆秋这个应试教育的前朝遗老分享着自己的经验谈。 “这句话我记住了。”安妮塔认真拍了拍她的肩膀:“多谢秋老师指教。” 收拾了一下——至少鞋子不会一步一水印以后,他们继续往丘陵进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面太多灾多难,这段路相对平静,只是在快到补给点的时候看到了一些打斗痕迹。 不过对方好像不是冲着补给点来的。 但也透露了另一个信息——别人已经先他们一步走过这个片区,他们的速度还是慢了些。 这次的补给点在山洞里,而且比上次的齐全很多。 这也说明是他们至少已经到了中部地区。 足量的营养剂,一些户外活动的装备,甚至还有两个小汽艇! 这可救了陆秋大命。 即使走到这里,离城市区域至少还有一百五十公里以上,而她已经快要精疲力尽了。 不想给同伴添麻烦,想要更好的排名,这两个执念支撑着她一路走到这里。 但总有毅力不能及的时候。 坏消息是,这次没有找到地图。 之前的两张地图让他们收获了初始物资,还成功避险,没有地图意味着前面都是盲区或者……前面的挑战不需要地图引导。 陆秋很有种自己打游戏快通关前,只用一往无前就会碰上关底boss的感觉。 看时间又是下午了,他们稍作休整,才再次踏上决战之路。 汽艇在这个时代大概相当于她那个年代的电驴,利用喷气悬空,贴地飞行,速度也和观光车差不多。 不管怎么样总比十一路车好些。 当附近植物逐渐退去,周围变成岩石丘陵时,他们才意识到为什么接下来不需要地图了。 第七十四章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启航 他们面前是一片往下凹陷的岩石丘陵,这地方很像地球上一个叫卡帕多西亚的地方。 自然的风化岩上有洞穴,也有人工挖出的石窟,但现在很明显能看到新鲜的破坏痕迹。 这里像经历过一场混战。 视线穿过这片丘陵,远远似乎能看到一片绿洲似的存在,岩石丘陵却还要往后延伸,不知道到底有多广阔。 如果按照他们的行程来算,穿过这片岩石丘陵,到达那片绿洲即使不是目的地的城中心区域,也不远矣。 此刻天空中已经能看到繁星点点,又是一个夜晚来临。丘陵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洞穴,此刻如同一双双深不可测的,窥探的眼,让人不安。 陆秋直觉判定这里肯定有人。 而且他们暗,自己这边明。 这让人觉得非常不安。 “今天在这休息吗?”乔瓦尼问道。 如果不在这休息,得连夜从这堆洞窟中间走,就不是有人刻意埋伏,也不知道这洞里有没有‘原住民’。 “先歇着吧……”陆秋脑海内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了。 她不觉得明天会是简单的观光旅游,大家都需要休息。 他们选了一个足够大的洞穴,把汽艇和自己都塞了进去,但并没有点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好不容易得了休息,所有人都松懈了下来。 丹两天没休息,加上高强度疾行,几乎是昏睡了过去。 剩下三个人商量着分别守一段时间。 当同伴们都睡过去时,陆秋小心走出洞口。 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哪怕那些黯淡的星辰。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过去了两天,明天最多下午,这场比赛就能结束。 他们的行程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太慢了,第一名大概没什么指望。 据说这比赛模拟的是行军过程。 问题这年代了哪家军队靠冷兵器作战,用双腿翻山越岭啊! 她忽然悟了,这不还是新时代忆苦思甜教育? 就是制定计划的多少有点夹带私货。 头顶的星图相当陌生,夜风倒是无处不同,就是让人觉得有点冷。 ——轰! 地震似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陆秋猛地跳了起来。 脚下确实在动摇,但并不是地震的晃动模式,而是重物倒塌带来的震动感。 于此同时剧烈的光亮猛的闪烁了一下。 这下不用她喊,三个人也醒了。 “出什么事了?” 两天这个问题成了一个高频词,感觉谁都问过。 “不知道。”她拦在洞口,防止谁激动之下冲出去。 虽然声音难以分辨,但从刚才的闪光点看,出事的地方离他们有些距离。 这动静少说也是重武器了吧? 不是说好不会搞出人命的吗? 这玩意下去别说人命,骨灰搞不好都留不下。 “这也是比赛的一部分?”乔瓦尼颤声问道:“别人的补给点都是重武器之类的吗?” 这话却忽然点醒了陆秋。 罗温说这比赛像他们在研究所那次,说不定真又经典复刻了。 “……恐怖袭击?” 三个人看着她,更是茫然。 她本能摸上终端,但在这城里这玩意屁用没有就是个金属choker。 希望外面的人也听到或者监视到了吧。 “别出声,缩回去。”陆某已经有了丰富的反恐经验。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让陆秋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学生之间应该……打不出这种规模。 每一次地动山摇都让人胆战心惊,每次爆炸后带来的连锁反应让人更是害怕。 “跑。”又一次爆炸后,陆秋终于忍不住了。 再这样炸下去这里必榻。 他们骑着小电驴(汽艇)跑路的时候,陆秋脑子依旧冷静得可怕。 她甚至回头看了一眼,漂亮的风化岩丘陵已经塌了大半。 对方似乎是有目的有计划的爆破,这手艺放在拆迁队必然是优秀员工。 所以他们的目的大概…… “乖乖停下不许反抗!” 伴随着叫声响起的,还有单人飞行器的引擎声,一打人开着远光灯就冲了过来。 嗯,是抓人质。 如果说他们的小汽艇是电驴,那些人的飞行器就是鬼火摩托,改装超速版。 而且对方手上的武器很明显表达出了他们的恶意。 中国有句老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 “别开枪,我们投降。” 安妮塔&乔瓦尼&丹:…… 人类最没骨气的一集。 三倍杀人数甚至更多,冷兵器对激光炮,电驴对鬼火,脑子有问题的都能被这大逆风吹醒。 他们被除掉防御力场装置——反正这玩意面对激光炮也没用,拿走武器和背包,带到岩石丘陵中央的一块平地上,发现自己表现得还不错。 这里已经有了十多个人,也就是三到四组的数量。 然后陆秋就发现了一个关键人物。 西泽尔这傻子也在啊。 对方看到她,明显也很惊讶,看他们被丢进来,西泽尔不动声色地从人群里慢慢移到她身边。 陆秋想了想,也进入人群。 “能联系上克里昂吗?”他凑过来低声说道。 “这里电磁干扰还是干嘛,终端毫无消息,连不上。这是些什么人,你对付不了吗?” 西泽尔无语地看着她:“我是圣血族,不是人形兵器。” “克里昂就能打过。”陆秋没有放过嘲笑他的机会。 “他当然可以。”西泽尔倒是并没有被她激怒,只是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就是为此而生的。” 这下轮到陆秋无话可说了。 她看了下周围环境,头顶飞来飞去的鬼火起码三十多个,守他们的有七八个,人倒是不算多,但赤手空拳和手握枪支不是一个概念。 血族再强,挨一下激光炮炸掉半个身子也是救不回的。 周围的爆炸声还在继续,看来他们要挖出这里的所有人。 “那现在怎么办,干等吗?” 西泽尔看着那些家伙,咬着指甲:“如果有人能到城中的光明之心,这场比赛就结束了,到时候外面一定会知道的。” 第七十五章 把大象放进冰箱 在场的那些家伙都是人形。 据西泽尔说,他们交手的时候,眼睛会发出银灰色光芒,所以大概率又是上次那些人。 “你们的治安真的差,随随便便能让恐怖分子混进来。”陆秋吐槽道。 西泽尔瞪了她一眼:“塞勒斯是帝国核心,但也是着名商业文化中心,来往人员相当复杂,自由和流通必然带来混乱。” “……你还挺爱国的。” “废话,第二帝国可是人类文明的荣光,从来没有文明在遭遇灭顶之灾以后还能浴火重生,这要感谢我们的女王……” 陆秋看着他忽然变得骄傲起来:“打住,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想办法去城中心,结束比赛。”西泽尔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我刚就说过了。” 陆秋同样看傻子的表情。 这答案跟怎么把大象冻进冰箱一个德行。 “我当然知道要去城中心啊,具体计划呢?怎么引开他们注意力,怎么离开包围圈,怎么不被一激光枪轰死,这里除了你可都是会死的。” 沉默,有时候并不能显得一个人成竹在胸。 他果然做事不过脑子。 哪怕到了城中心,和外界联系上,外面多久,怎么能进来。 而且他们这么多人混进来,确定千景城外面的那些管理者们还好吗?不会已经被干掉了,他们结束比赛的消息传出去,进来的到底是他们的人,还是另一帮恐怖分子? “大家手头上还剩什么东西吗?”陆秋在人群里小声问道。 大家现在都束手无策,有人能做点什么,并没多想就默默把东西塞了过来。 他俩现在在人群中心,被所有人挡着,所以这些行为没能引起看守他们的人关注。 大多数人大部头都放在背包里,手上根本没剩下多少东西,什么打火机,电筒,营养剂,越看越让人心里拔凉。 这能干什么,路边夜宵吗。 陆秋放下东西,冷静了一下头脑,她太久没好好休息,也没好好吃东西,现在昏昏沉沉的。 “他们会杀人吗?”她忽然问道。 现在抓着他们当人质,必然有别的诉求,说不定能谈谈(打嘴炮)呢。 “刚才B班有个小组没听劝打开防卫力场,被打死了。”有人小声说道:“他们一组人都死了。” 谈不了一点。 现代人到底为什么没能进化出脑电波交流。 “努努力的话,你能打几个?”陆秋满怀希望地看向西泽尔。 反正他核不坏就能复活,实在不行就拜托他再死一次吧。 “你想做什么,这里大概只有我认识城中的道路。”西泽尔看着她殷勤的微笑,谨慎地说道。 还没等她想出个办法,周围的爆破声已经逐渐停歇。 漂亮的丘陵蘑菇石被炸成一片废墟,让人不由感慨暴殄天物。 那些鬼火们慢慢降落到地面附近,听他们通讯里似乎说另外一组也抓到十来个人。 估摸着还没被淘汰的人大概都落网了。 现在大多数人心里估计觉得还不如被淘汰了。 有个好消息是,对面似乎叫他们到某处集合,看队伍行进的方向,倒是不用他们想办法去城中心区域了。 有人试着和他们沟通,问他们的目的,结果只是换来一顿暴打。 谈不了,真的一点谈不了。 望山跑死马。 从岩石丘陵到中间的绿洲部分走了一个晚上,天大亮的时候才走到绿洲边缘。 这里的大多数人三天全靠两条腿,走到这几乎是精疲力尽。 那群恐怖分子虽然不知道多久埋伏进来的,但这一路上都悠悠哉哉骑着鬼火,一个晚上毫不费力。 感觉越拖,对面优势越大。 和对面回合的时候,倒霉学生12,恐怖分子20 人数倍杀,有武器,体力好。 陆秋脑子快转破了都想不出能干的事。 而且他们手上人质那么多,把不听话的两个杀了,感觉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看到那个塔了吗。”西泽尔忽然靠过来:“那就是光明之心塔。” “看到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们那么顺利进来那么多人,外面会不会还有更多的人手。” 他显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又沉默了起来。 “但是结束比赛的同时,这里的电磁屏蔽也会解除。”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看着陆秋。 “克里昂?”陆秋当然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点点头:“如果外面没有发现异常,走我这边的话,帝国内部的恐怖袭击,会先报给后勤部,再分给警卫队那边。” 陆秋不太懂他们内部的运作,西泽尔这么说,姑且那么信。 “但那个塔离我们应该还有几公里。”陆秋粗略估计了一下:“即使通知到那边,他赶来也需要时间。” “他赶来?他为什么要赶来?”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叹息之壁能瞬间摧毁塞勒斯任何地表设施,何况几个人。你到底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啊。” 老古董:…… “行。” “我到那边的时间,负重极限状态下四分钟。”他非常肯定地举起四支手指:“光明之心开启以后,这里面的生物,除了接触光明之心的人,都会出现一瞬间的硬性强直,本来是记录成绩,结束打斗用的,我会把这一刻设置得相对久些……” 陆秋本来听得很认真,到这忍不住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 “不然呢?” “所以你之前报自己的成绩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上次五公里跑了八分三十多。” 还是在烧血开挂的情况下。 “我当然知道,你的测试我看了。”他露出一个嫌弃的神情:“也就一般般吧。” 要不是现在大家需要通力合作一致对外,陆秋真很想给他这欠兮兮的脸一拳。 “所以我开光明之心报警,你挑追兵?” “挑不了,你有良心帮我把核送回去就行。”西泽尔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死亡:“强直极限是五分钟,希望你能尽量争取一些优势,别和我一起死了。” 见她目瞪口呆,他轻笑起来,没有血瞳状态下,他的眼睛是晴天的淡蓝色:“别太担心,光明之心应该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能应对这种……特殊情况,你不是纯笨蛋的话,应该还是应付得来的。” 第七十六章 一命通关 她很想拒绝。 这担子太重了,也许可以让这些人提出条件和政府谈判呢? 毕竟他们把大家作为人质,当然是想用来换取什么东西的吧。老老实实等他们谈,或许什么伤亡都不会有。 但对方之前的行径,让这个‘或许’变得十分虚无缥缈。 安妮塔花了半天时间才不动声色从外围挪进来,她担心地看着陆秋。 因为刚才那个人的提问,站他附近的人不同程度受到了波及。 安妮塔一只眼里充满了血丝。 没法谈,他们不讲道理。 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站开些。 “准备好了吗。”西泽尔深吸一口气,他把仅剩的一瓶营养剂喝了,以期能把状态调整好。 “嗯。”陆秋应道,浑身紧绷。 “真奇怪,我怎么会相信你。”他轻笑起来。 “因为现在想要联系上克里昂,你只有我能信。”陆秋倒是没理会他的一点感慨。 火机和营养剂瓶子改装的一个小炮仗嘭的一声炸开,警惕的恐怖分子们瞬间把激光炮全部调向声音传出的地方,却发现那只是一片空地。 “在那边!”有人反应稍快,发现了这个小插曲所要掩盖的,更重要的事。 “比想象中还轻,克里昂不是虐待你吧。” 陆秋紧紧抱着西泽尔的脖子,腿缠在他腰上,跟树懒抱树大概一个姿势。 “左三十度上方攻击!”她懒得搭理这调戏一样的话语,冷静指挥道。 西泽尔横向纵身一跃,和攻击插身而过。 “不是说了左边!你还往这边跳!”一道激光几乎贴着陆秋脑袋过去,她甚至还能闻到一点发丝被烧焦的蛋白质糊味。 “我以为你说的你的左边!”西泽尔也被这一下吓得不轻。 “我换好了的!听我指挥!” 对于圣血族来说,哪怕面对序列比自己高的同族时,也很难接受对方的‘听我指挥’,但西泽尔很莫名的觉得听她的话也没什么。 接下来的路程就像在打一个视角奇怪的第一人称躲避游戏。 可惜上上下下左右左右ABAB并不能给他们无限生命。 四分钟的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哪怕两人配合得很好,西泽尔也被轰掉半条手臂。 虽然圣血族强悍的身体素质让他迅速止血,甚至开始重新生长缺失的部分,空气中的焦糊味也令人作呕。 “说真的,这段记忆还挺有趣的,可惜没时间同步。” “就不能保持不死吗?”对他们这有些随意的生死观,陆秋难以苟同:“左下滚。” “我也不想啊。”说这话时,他单手撑地猛的一滚,因为失去了一条手臂,动作不太协调,为了凌空不压倒陆秋,他动作缓了一瞬。就是这一瞬,大腿被激光炮侧切过去。 她更感觉到他浑身一震,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咽,又被锁死在牙关里。 “你看,没办法。”他继续跑了起来,好像刚才什么伤都没受。 “肌肉修复得快,你别碍事。”他把陆秋闻到焦糊味以后探查的脑袋按了回去。 接近高塔时,他加快速度猛的一跃,一下跳了有六米。 实话说,虽然说同为圣血族,就她目前的观察,克里昂和西泽尔的差距不亚于她不暴血时和别的红血族的差距。 这个塔整体比金字塔瘦长,布满了藤蔓,杂草从缝隙间努力伸出,这绿洲看着像热带雨林气候,植物铺天盖地,就是刚才他们走过的,明显铺着石板的地面,也几乎被植物盖住。 加上一大早薄雾未散,整个城市很有种失落文明的气息。 因为路线确定,现在的攻击更密集了,而且似乎是发现了他们的目的,有激光炮提前瞄准了高塔上部入口的地方。 “每次见你总觉得要倒霉。”陆秋忍了很久,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是吗,我倒还觉得见到你挺开心的。” 西泽尔又受到两次攻击,速度明显慢了不少,但对方似乎是看出了他圣血族的身份,都只敢远远攻击,不敢靠近。 刚才他们也考虑过对方近身攻击怎么办,结论是敢来他们就能反把他们的激光炮抢了,哪怕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如同克里昂之前说的,近身对他们反而有利。 这个塔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被激光炮轰过居然只掉一点碎渣 来不及细想这是材料学的重大进步还是武器制造的新瓶颈这新时代的矛盾问题,西泽尔已经爬到入口。 在这之前他把陆秋从身上拽了下来,看准攻击的间隙,几乎是将她扔了进去。 一阵硝烟中,他也跳了进来。 不,不能用跳,他破碎的上半身滚了进来。 陆秋以前见过最惨烈的残疾人也不及他现在的样子。 “快,帮我一把。” 即使变成这幅模样,他却似乎依旧充满生命力。 血瞳如同烈火燃烧,这顽强的生命力很难说是惩罚还是恩赐。 陆秋抓着他后颈,将他拖往这个空间的中间。 并不是房间,而是空间。 这里面大得可怕,往上高至少二十米, 从塔顶照进的光如同圣光,丁达尔效应让这束光如有实质。周围应该还有很多装饰,但她并没有欣赏的闲情逸致。 大概是确定刚才对他造成了致命伤害,外面的攻击声停了下来,飞行器引擎声接近,很快有人影出现在入口! “来不及了,你自己过去!操作台右手边的按钮往后压到最底部,往里使劲拍进去!再去碰光明之心” 陆秋跑向圣光中心的操作台。 而西泽尔则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门口那几个恐怖分子。 陆秋没有也不能回头,西泽尔残破的身体让这整个空间都充满了血腥味。 心脏从刚才就跳到快要令人窒息。 她伸着手,想要早哪怕一微秒碰到操作台。 接触,猛的用力。 不管这力是否会伤到自己。 手指因为用力方向不当,似乎骨折了,身后的声音让她明白没有任何时间犹豫或者调整。 碰到光明之心的同时,空气好像都震了一下。 她忍着痛用伤手操作终端,一边回头去看西泽尔的状况。 “接啊,别又在开会吧!” 她身后已经没有可以名为西泽尔的存在,地上散落的焦炭间,姑且还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晶体。 通讯接通的一瞬间,陆秋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救命救命救命,我们在千景城又遇到袭击了!” 第七十七章 不残血不会玩斯基 元老院对克里昂的限制很多。 不信任的同时,也表明另一件事。 他作为亲王,军队统帅的权利,非常之大。 从自己的终端控制叹息之壁卫星锁定地面目标,然后同时精准攻击目标,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其中还有请求元老院批准,那边核实情况的两分钟。 真正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千景城因为光明之心的特殊能力,所有人都陷入一种强直中。 人话说就是大家都被数倍放慢了动作。 这极大方便了他的攻击。 “屋里还有俩啊救命!” 一轮攻击过后,卫星影像上已经没有了敌人,但那头的地球人还是非常崩溃地叫道。 “室内的没法锁定,能把他们引出来吗。”那边的克里昂机械地说道。 人脑和机器算法不同,他要接通这些机器,就得排除大脑里没用的想法,能控制自己用人话和陆秋聊天都算不错了。 “他们有激光炮,西泽尔已经被轰废了。”而且她没看错的话,对方的手指似乎已经按下对准她的攻击。 陆秋此时无比怨恨这个塔的盖。 “努力试一下,叹息之壁依旧在搜索,我半小时就到。” 半个小时,西泽尔都撑不到,让她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秋算着时间,强直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 哪怕外面帝大的人能赶过来帮忙,西泽尔跑过来都需要四分多钟,那他们六七分钟应该是要的,不暴血的话,十几分钟? 她扫了一眼周围,石质的石雕装饰明显不是她想要的,这间屋里最显眼的东西就是她摸着的这个光明之心。 好中二的名字,感觉像通关以后某种象征意义的奖励。 但实际上,这东西长得很像一个透明的魔方,能透过外壳看到里面的机械部分。 虽然说是机械,但陆秋甚至隐隐能看到那堆晶体管还是别的什么,跟有生命一样在律动。 它斜插在操作台上,但所谓操作台除了放这玩意的槽,和调节强直时间的那个钮,陆秋看不到任何东西。 西泽尔说这里面应该有些东西可以帮她拖延时间。 所以她应该把光明之心拔下来朝那两个人脸上丢过去吗。 陆秋抓着光明之心试了试,确实不是完全固定在平台上的,她看好了激光炮的朝向,看着对方手臂抬动的幅度开始变大,投棒球一样把光明之心抓了起来朝他们砸过去然后就地一滚。 不知道那些人知不知道圣血族的核破坏了就完蛋了,虽然西泽尔这个混球之前差点把她杀了,但她已经打回去,外加克里昂也帮她杀了一次,就算扯平。 这次他是为了大家才死的,所以她也会遵守她的承诺。 光明之心被扔过去,那人本能调整枪口瞄准。 第一次攻击被她躲过去,她在地上用力一蹿,伸手要去够西泽尔的核。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事急从权,她在内心默默向光明之心的主人道歉。 然而对方以逸待劳,第二次攻击就很快袭来。 饶是她肾上腺素爆炸,也只是堪堪躲过致命一击,那一炮伤到她大腿,她扫了一眼几乎要晕过去,本来就不够健壮的肌肉群少了一大半,她像个被啃了一口的姜饼娃娃。 比起圣血族,或者哪怕红血族,陆秋对于痛觉的承受能力都没那么高。 这伤让她脑子开始发昏。 时间真的过得很慢。 好在她拿到了西泽尔的核。 她把那充满棘突的晶体抱在怀里,朝着门口连滚带爬跑过去。 但是失去了一部分肌肉,她很难调动大腿正常配合运动。 “这个不像圣血族,吓人一跳。”她听到那两人其中一个说道。 “她刚才干嘛了?我怎么完全没看清就跑过来了。” “管她的,杀了吧,人质还有很多。这个满地乱窜,血弄得到处都是,太恶心了。” 好疼啊,不过说不好到底头更疼还是腿更疼。 她现在浑身湿哒哒的,有她自己的血,也有西泽尔的血。 某种诱人的气味带钩一样让她分心,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哪怕只剩一条腿,她还在地上努力爬着,出口就在眼前。 出去就能让叹息之壁锁定这两个人,只有五米。 只有五米而已。 被激光炮贯穿的一瞬其实是不疼的,大概是大脑没反应过来。超强的能量带来的热量会瞬间把她的伤口边缘烧焦,但依旧有血液汹涌而出。 脊椎的断裂让她瞬间对胸口以下失去控制力,完全扑倒在地上。 还好没打脑子。 她最后的想法只有这些。 …… 知道这场比赛下午就会结束,克里昂原本还打算去接她。 这届有西泽尔,应该会结束得早一些。 所以他一直让备着飞行器,结束手头的事件就赶过去。 这下正好。 军方的飞行器和民用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所以他们飞了几个小时的路,他只用二十分钟。 他很忐忑,一直连着卫星,实时查看着千景城的模样。 但光明之心所在高塔的出口始终没一个人出来。 陆秋没有,那些人也没有。 但他很清楚,时间每过一秒,里面的情况就会更糟糕。 “直接飞进去。”看到千景城外围,在叹息之壁的攻击下,不该存在的那些家伙已经被肃清大半,剩下的事自然有紧跟而来的人手处理。 “观测到高塔。”驾驶员报告道。 其实不用他报告,克里昂已经打开飞行器舱门。 驾驶员很熟练地降低高度,在离塔顶还有一段距离时,他就跃身而下,靠着惯性和重力加速度成功降落在入口附近。 那里现在已经站了不少人,看他跳下来,给他让了一片地方。 “亲王殿下,殿下,秋在里面,和那个贵族,还有袭击者……我们之前遇到袭击,但是刚才忽然有……”安妮塔挤了过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诉说着。 克里昂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停止。 “我知道。” 面前的入口好像被什么膜隔开了,看进去就像窥探深海一般,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试过,进不去。”看他把手放在那层膜上,安妮塔说道。 可非常怪异的,他的手就像沉入水中一样,伸了进去。 第七十八章 黄金矿工都挖不出那么纯的神金 “这是第几次了!后勤部做什么吃的!” “叫得再大声也不会在理一点,千景城是军方设施……” 元老院的日常好像就是吵架,虽然看着唇枪舌剑只会喷口水,但战争、经济,一切都是政治的延续。 “你就不能自己听吗。” 陆秋哪怕想装睡,也被这群人吵醒了。 公放,尤其公放线上会议真的没有道德! “醒了。”克里昂这才切断会议画面。 “你不继续开会可以吗。”陆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被带回了庄园,现在正在她房间的床上。她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但很确定克里昂一直在,而且知道她多久醒的。 他的内置终端根本不用把声音放出来,这是故意叫她起床。 “军方有别人与会。”而且设施的保养维护不归他管。 “大家都,没事吧。” “除了西泽尔和之前就被杀害的,都没事。”叹息之壁锁定既击杀,不会给那些人留下反应的机会。 剩下的伤最惨的恐怕是陆秋。 从她衣服的破坏可以知道腿上和胸口受过贯穿伤,好在已经恢复了。 她捂着脑袋:“我不太记得清当时的状况了,但是……我是不是差点把你杀了。” 克里昂坐在她床边一张椅子上,坐姿端正,完全看不出任何虚弱不适。 当时她好不容易进入暴血状态,杀那两个恐怖分子问题不大,但不知道是西泽尔的血还是她的疼让事态越发失控。 就在她解决那两个人以后,她的同学们赶了过来。 那个时候她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极端的饥饿感会让她把他们一起吃了,就如同她对付那两个人一样。 但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忽然启动,她变得动弹不得。 再有意识的时候,是把克里昂压在身下,他的脖子被她啃得几乎露出喉管。 看着她终于清醒的眼神,他只是像刚才一样打招呼:“你醒了。” 她捂着自己的嘴想要停下,但不管本能还是大脑都在叫她继续。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 “还饿的话,可以再吃一点,没关系,他们进不来,看不到。” 身下的人却一点没有为她的行为愤怒,为自己的处境慌张,只是尽力安抚着她。 可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脖子,理智和恐惧一同回到了她的身体。 心慌的感觉大于别的欲望,终于让她停了下来。 “……哭了,为什么?”见她停止动作,克里昂坐了起来。 那种恐惧仿佛是从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害怕克里昂死。 哪怕看到西泽尔被炸成渣渣的时候她都没这种想法。 仿佛她曾经见过他的死亡。 她抚上他的脸,把带着淡金色的血液抹得到处都是,似乎有什么正在跟面前的人影渐渐重叠。 “你不要死,对不起,不要死,对不起……” “我不会死,这只是个小伤口。”他安慰着,可面前的人说的话,看的景象,真的是对着他吗。 她似乎哭得很伤心,伤心到断片。 沉默了一会,还是他先开口:“没关系。” “有关系!”陆秋捂着自己的嘴,几乎还记得里面血肉混合的味道。 她一直觉得自己转变得虽然不太成功,但也不算失败,但每次暴血她都经常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任何人。 这样不稳定的性状,不是一句亚种性状可以解释,也可以忽略的。 她现在甚至有点怕自己。 如果不是莫名其妙被什么东西控制住,那些帝大的学生,她的朋友们,是不是都会被她无意识杀掉? “濒死狂躁是很正常的。”克里昂依旧淡然:“你只是饿了。” 这件事里最恐怖的不是差点把他杀了,而是差点把序列仅次于女王的圣血族杀了。 圣血族的序列不是为了好玩设置的。 越接近女王,说明和原罪结合得更好,也更强大。 他可以随随便便杀了西泽尔,但西泽尔伤不到他分毫。 这样的先天差距,是努练习所不能弥补的。 所以那些人即使那么害怕讨厌他,也不敢在他实质性做出什么之前,纠集所有力量对他出手。 “……饿了,你还真会安慰人。”她苦笑都觉得笑不出来,下一秒,她卧室的门就打开了,玛格丽特推着小餐车走了进来。 “已经按照您的安排加温到指定温度。”她把小车推到陆秋床边。 这么华丽的出场,揭开盖子 做梦也做点霸总包养,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吧。 她大概是真馋白菜了。 可她也知道,哪怕是看着那么简单的小菜,也用了很大力才能凑齐。 陆秋想起卡特琳娜说实验室的白菜直供格兰德庄园。 据说还有很多实验室也在近期受到了亲王殿下的资助。 真就花那么多钱,废那么大劲为了喂饱她啊。 你说他养猪养肥了好吃么,他自己没吃过两口,反而是她经常性咬人。 另外几个盖子打开,还有炖肉和另外一个味道类似胡萝卜的蔬菜,做完这些,玛格丽特就先下去了,换克里昂动手给她夹了一小碗菜。 陆秋捧着想念了至少三天的菜,忽然有点难以下咽。 “不喜欢可以再换。”看她半天不动,克里昂说道。 “问你个问题。”陆秋放下碗。 他总觉得她这个精神状态问不出什么好事,但还是装作淡然点头:“你说。” “你到底是想当我爹还是在追我。” 克里昂:…… 人类进入工业时代以后,对金属的冶炼技术就已经相当成熟了,航天时代以后,各种高精尖器材对于金属的纯度就有了相当严格的要求。 但就是他这种长期接触那些庞然大物的人,也没见过那么纯的神金。 “摸我额头干嘛,没发烧。”她拿着饭碗,没能及时制止克里昂的动作。 “还不能确定。” 他的手指没什么温度,碰一下凉得人一激灵。 “行,行,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她愤然刨饭,觉得自己就是多余那么一问。 只是之前恢复意识时,看到他的脸,心底有种沉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庆幸,安心,委屈……哪怕当时的场景是克里昂差点被她弄死。再看到他,也让人觉得开心。 她不知道克里昂对她是什么感情,她只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十分微妙。 在国产家长眼里,早恋和犯法一样罪大恶极,所以她并没有和什么小青梅或者校霸酷哥之类的爱恨情仇、花季雨。 或者有也不记得。 但她还是可以肯定,这种感觉不是感恩。 正如同吊桥效应容易让人坠入爱河,生死一瞬间,她也明白了。 天天给她送吃的,闲暇一起散步,这不是校园情侣的日常吗! 只不过一般是女孩子做吃的! “我记得我并没有表现出第一种意愿。” “对中国人来说papa就是爸爸的意思。”她愤懑地抬头,忽然从他湖蓝色的眼睛里读出这句话的第二个意思。 “如果让你误会了,那我再正式说明一遍。”克里昂站了起来,即使眉眼依旧低垂,因为这个角度,两个人目光相对。 “陆秋女士。” “本人克里昂格兰德森萨迦冯莱特维斯。” “在此向您提出正式申请。” “可以和我交往吗。” 第七十九章 上面有人 这次袭击的影响比上次还大。 因为有个圣血族还折在里面了。 哪怕只是西泽尔这个吊车尾。 而且最近的袭击也太多了,一样样都是直指血族的命脉。 研究员,大学生,比没有目的的袭击还要恶劣。 而且两次抓的人,居然都是死士,抓到还没问话他们自己就爆了。 物理意义爆了,那些人身上似乎都安装了炸弹,哪怕落入他们手里,也不会留下什么线索,运气好甚至能极限一换一。 在损失了三人炸伤七人后,后勤部——帝都警卫局,还是将这件事交给了军方。 当然死伤的这些人只是一个引子,这件事最核心的是,军方在后勤部的政治斗争中取得了胜利——本来帝国内部出现的敌人,都应该归后勤部管,而军方应该是完全对外的。 相比警察们来说,常年对外作战的军方拥有更多闻所未闻的手段,他们很快查到,这次袭击和上次袭击差不多是一伙人,而且都来自于同一个组织——巴别塔。 这个消息是不可能公开给外界的,对外界的说法就是银闪帝国的阴谋罢了。 反正银闪帝国本来就是他们的敌人,平时在媒体上的风评早就恶贯满盈,多泼点脏水也不过是虱子多了不咬。 陆秋能得到这个消息,当然是因为她上面有人。 “既然查清楚了,为什么非要说是银闪帝国?”她不太能理解。 如果没找到,拉一个替罪羊出来平民愤还很好理解,但既然找到了,那是谁就说谁呗。 克里昂摇摇头:“巴别塔,很特殊。” 这个名字一听就很特殊。 虽然这个所谓的第二帝国到处都充满了宗教的味道,自人类诞生之日起,信仰就和人类分不开家。 从万物有灵到一神教,哪怕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东西方有宗教信仰的人都不少。 巴别塔,是人类所造的通天之塔,直达云端的高塔据说可以达到天堂,然而上帝不满人类的傲慢与野心,祂让人类之间出现了文华语言差异,难以互相沟通,导致工程就此停止。 希伯来语中,“Babel”这个词意味着混乱。 从这个名字里就能理解出这个组织的性质。 大概,就是人类的一种,形成的反叛军。 根据陆秋与他们见了两次的孽缘,可以判断出他们并不是红血族或者圣血族,但对于普通地球人来说,战斗力应该还要高一些,而且看样子,还拥有一些可以克制血族的武器,就是不知道对于寿命有没有影响。 如果有的话,红血族就算了,如果让短生者知道不用巴结贵族,不用花大价钱转变,哪怕就是没想造反,加入他们的人可能也是乌泱泱的。 所以必然不能让他们翻到大众视线里。 如果不是她认识克里昂,甚至这件事是什么结局都不会知道。 但即使是知道这件事的缘由,也还是没什么用,第二帝国太大了,加上还是周天子和邦国那种模式,敌暗我明,知道了也很难抓。 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塞勒斯的入境锁紧,加上对外来人口的排查驱逐。 这件事要说谁是赢家,大概是军方。 要说谁是输家,虽然后勤部肯定觉得是自己(你失去的可是一条命,我们可是失去控制帝都的权利啊!)但毫无疑问是那几个阵亡的学生和西泽尔。 进入帝大,哪怕学期才开始,一些事还没有正式确定,但他们已经算是军队预备役了。 加上对外宣传敌人是银闪帝国,所以牺牲的人都按照烈士规格埋在塞勒斯的烈士公墓。 因为还要等对方的亲属前来,所以等陆秋能返校的时候,这场群葬才开始进行。 而在此之前,还有另一位受害人。 比起莱特维斯家的人丁稀少,西泽尔的哈德斯一族人要更多些。 短时间内两次死亡,哪怕是对于他这样序列靠后的圣血族来说,也太不光彩了。 据说元老院商量了很久,才允许他们再次复活西泽尔,而不是选取哈德斯家别的胚胎激活。 虽然看上去拥有漫长的生命,无数次的复活机会,但这些也不是永恒不变的。 这样的模式非常奇怪,元老院的权利也太大了。 “这些规则是一开始就定下的,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管理机构,各大家族会肆无忌惮扩张自己的人口,挑起无尽的争端,元老院至少可以达成一个平衡。”在去拜访西泽尔的时候,说到这个问题时,克里昂解释道。 再抽象的东西也有其存在意义。 他们去西泽尔家,是为了感谢。 因为陆秋是克里昂的监护者,西泽尔在某种程度上救了她,这个恩情他还是得认的。 于是她能下地以后——虽然本人坚持伤都早已经好了(那种透心凉心肺扬程度的伤,如果不是暴血瞬间愈合,那也等不到克里昂来送菜了。)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让她卧床静养一周——他们才在一个周末来到西泽尔的豪华大别野。 克里昂没带他的副官和护卫们(就他这个身手,陆秋都很怀疑真出事是他护别人还是别人护他),自己开着飞行器,只有他们两个。 问题问完以后,飞行器内的空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自从上次克里昂给他表白以后,陆秋脑子想都没想就答应道:“可以。” 这么痛快的答应,好像反而把克里昂说呆了。 他站了半天,脑子宕机一样直直看着她。 “干嘛,你刚才在开玩笑吗?”陆秋抱着碗,脸上渐渐烧了起来。 作为妙龄(2K岁)少女,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表白——西泽尔那种强人所难不算,所以她遵从本心选择了OK。 “不,我是认真的。”克里昂又直直坐了回去,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备了无数台词,若干说法和解释,但此刻好像都用不上。 然后表白了还不如不表,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更近一步,中间还有很多没说清楚的问题。 反而因为挑明了这层关系,两个人都陷入一种手忙脚乱的不自在。 血族很难有那么委婉的关系,而人类也完全没有相关经历。 还好飞行器速度很快,西泽尔家就在面前。 第八十章 全身嘴硬的地方就是嘴 哈德斯家的人接待了两人,说不上开心或者生气,甚至因为克里昂在元老院时为西泽尔说了话,对他还有些感谢。 “家主已经被送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恢复得很快。”引着他们往西泽尔房间走的时候,同族的一个女孩介绍道。 这栋别墅不算小,但附带的土地面积远没有格兰德庄园多,从长廊走过去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些孩子在院子里活动。 注意到她的眼神,克里昂扫了一眼:“是依附于哈德斯家的红血族遗孤。” 有的红血族会在转变之前用各种手段留下孩子,这不奇怪,只是西泽尔家这群孩子快能开个学校了。 “这么多?” “哈德森人经常作为先遣队,所以阵亡率很高。”克里昂淡淡说道。 女孩虽然领路,碍于身份,只能站在克里昂侧后方,听到这话,神色明显不太开心,但不敢说什么。 “他……还真是个复杂的人。”陆秋赶紧把这件事带了过去:“麻烦你继续带路了。” 西泽尔的房间当然在别墅正中心,朝向最好,面积最大,即使会被光芒灼伤,血族们最原始基因里队光芒的向往也是止不住的。 当然,住处整体覆盖有滤光膜。 陆秋曾经问过既然那么麻烦,为什么不把整个塞勒斯包起来。 得到的答案是——成本太高。 塞勒斯没人住的区域很多,物理防光比这种滤光膜便宜,即使在城区,大部分地方是贵族们不会去的,所以没必要耗费那么多资金去全部覆盖。 像是高级公寓或者会所一类,所有人还是会斥资配置滤光膜的。 很狗但很现实的答案。 那个带路的姑娘敲了敲房门,只把他们送到门口。 克里昂伸手就要开门,陆秋赶紧打了声招呼:“西泽尔,我们进来咯。” 虽然对于他的处置元老院争论了很久,但他的核是当时就送去研究所恢复了。 到现在一个多星期,看上去已经有了初步进展,所以才会送回家静养。 只是这初步进展也……怪可怕的。 “你躲什么躲。”一个巨大的罐子树立在他房间的空地上,里面放着一套……神经系统。 巨大的脑花漂浮在罐中上部,一整套神经系统顺着大脑长出来,和教科书上看过的不太一样的是,神经在心脏位置附近伸出很多突触,连接着那个核。 器官什么的还没长出来,发育得——如果说这可以叫做发育的话——比较完整的,就只有脑子附近的部分。 没有骨头,没有肌肉,没有皮肤,但眼睛舌头声带什么的已经长好了,跟大脑和神经连在一起,在罐子里晃悠。 陆秋躲在克里昂背后,实在不太像看这过于惊悚的画面:“没有躲哈,只是克里昂太高了挡住了我。” 克里昂:…… 抓着他腰上衣服的手那么用力,甚至有点哆嗦,以致他实在不忍心往旁边挪一步。 门在身后关闭,要不是有人陪着,哪怕脑海里知道现在谁强谁弱,她也不想在这呆着。 “你来又是干什么。” 不知道罐子里的介质是啥,虽然有点奇怪的空腔声,但依旧能听出西泽尔话语里的欠揍。 这句话明显是对克里昂说的。 “来感谢你在千景城所做出的牺牲和贡献。”克里昂语气冰冷,完全听不出感谢:“尤其是,对于我的监护者的帮助。” ‘我的’一词,咬字异常用力。 西泽尔已经没了那段记忆,但应该有人给他说过,闻言轻笑一声:“不需要,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在千景城被轰成渣的时候他的嘴居然没被留下,这真是让人意外。 “元老院对于你最近两次身亡颇有微词,认为骑士这个位置对你而言有些不堪其重,鄙人就此事投下了反对票。”克里昂继续说道,措辞更奇怪了。 “哼,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感激你。” “不,只是让你知道,我们不欠你的。” 西泽尔又笑了:“你们?你和谁?” “我哈。”陆秋举起了手。 本来想恶心克里昂一下,但陆秋并没有配合他。 “知道那些事以后你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待在他身边?怎么样,上次给你说的事,考虑好了吗。” 这话暧昧不明,但明显戳到某个人的痛点。 克里昂转身,往旁边退了半步,这样陆秋就不能躲在他背后,抓着他衣服的手也忽然落了空。 湖蓝色的眼睛看着十足冰冷。 他注视着陆秋,好像也想听她的答案。 “我们现在有了生死的交情了不是吗,我和他不一样,我会对你更好的。”西泽尔还在喋喋不休说着。 他是真的是欠也真的不怕死啊,他现在这模样,克里昂随便踹一脚把这破罐子踹碎就能把他干掉,还这么不知死活的叨叨。 明明比赛前陆秋就彻底拒绝了,好死不死他这段记忆全没了,又要重新说一遍。 “嗯,我知道那个什么委员是你干的了。”她回忆着当时她的话,奈何一周躲过去,中间又发生那么大事,她实在不太想的起来。 “……这不是重点,反正我选克里昂。”她想了半天,回忆失败,直接宣布答案。 “哼,别这么小孩子气,叫别人破坏你的测试是我不对,不过我带你去的光明之心,还帮你的朋友们一起晋级,也算扯平了不是吗。你再好好想想到底选谁。” 这话让陆秋想起,按规则来说好像确实是他们组赢了那个晋升大奖,确实是意外之喜,不过一码归一码。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选择题啊?”她说了又不信,没见过那么难缠的:“我承认我当时是套你话,我一早就知道他是额,阿特拉蒂人。” “哈?” 没肌肉皮肤的脸做出吃惊又质疑的表情极其奇怪,陆秋眼皮跳了调,虽然有点抱歉,但真不想面对这幅模样的西泽尔。 “我还以为有什么别的秘密,就这。” “就这?那可是阿特拉蒂的低贱血统!”西泽尔忽然激动起来。 “不要人种歧视行吗,不行,你这样子我真的晕,有没有厕所?” 第八十一章 坦白局 在西泽尔房间的厕所里呕了两声,陆秋漱了漱口才出去。 克里昂还站在原地,虎视眈眈看着罐子里的西泽尔,但这货完全没什么自觉。 “你不觉得他恶心你觉得我恶心?”要不是全身上下只能动嘴,感觉西泽尔已经又要暴走来咬她了。 “不好意思,谁这样我可能都会吐的,早上吃的甜食,胃不舒服。” 西泽尔骂骂咧咧还在说什么,但陆秋已经懒得和他扯了。 “好好养病吧,既然感谢带到,我们就走了。”陆秋拿着作为谢礼的一盒阿赫克血粉冲剂摆在进门手边的桌子上,斜着眼睛朝他摆摆手。 带他们来的女孩守在走廊尽头,看到他们出来,又把他们引了出去。 坐在飞行器上,陆秋还捂着胃。 虽然脑子里知道大家都有这部分,都长这样,但肉眼看到还是太刺激了。 他还需要长出骨头、器官、肌肉、皮肤,当然还有毛发,才会再次完整地恢复成西泽尔——某一时期的西泽尔。 他没有备份的记忆,就成为皮肤碎片一样掉落消失了。 血族真是奇怪的生物。 她看着外面半天,直到一个孩子跑过前院的花园,才发现飞行器还在地面停着。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没做吗?”她看向驾驶座的克里昂。 男人背向她,只是静静的坐着。 “你知道我有阿特拉蒂人的血统。”半天,他才开口。 完了。 陆秋脑海里跳出两个大字。 为了拒绝西泽尔,她把话说得太赤裸了。 她不该背地里打探克里昂的秘密。 “抱歉,我不是故意……”她就是故意的。 “嗯,额,我知道不应该打探你的隐私,但是当时,额之前,你总是不理我,我也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所以想更多了解一点,不要再让你……” “我没有生气!”克里昂的速度一向很快,一眨眼之间就从前面的驾驶位闪到她面前。 他伸着手,但似乎是觉得碰哪都不合适,这段时间特有的手忙脚乱。 “可你确实一个月没搭理我。”陆秋被他忽然突脸吓了一跳,有点心虚地斜着眼。 “我不是,不是……” 他也确实一个月没理她。 克里昂冷静了一下,这里还是哈德斯家,还是先回去说。 然后陆秋就看着他默默起身,默默坐到驾驶座,默默操作飞行器。 所以真的不怪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做梦,这种做饭忽然想起什么,暂停去考个试一样的生硬转折,真的应该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吗? 好崩溃,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能有点逻辑。 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深深伤害的地球人安静坐了一路,到站下车以后也非常迷茫。 克里昂刚才真的有跟她说什么吗?不会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吧。 她最近看了太多打碎三观的东西,不疯一下好像不太礼貌。 “你来。”克里昂忽然把她拎了起来,风风火火把她抓回屋。 他的房间。 “你别……”被带到浴池前的时候,陆秋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了,但人已经凌空,下一秒就掉进了水里。 另一个庞然大物也很快钻进了水池。 上次他没意识就算了,这次主动把她丢下水,他是人鱼她不是啊! 她努力扑棱着,想要摸到池边,但是人类的四肢在水里指定是不如正经水生生物的。 脖子上传来轻微的束缚感,整个人就被拽着往水下去。 她只能努力憋住气,先保证自己不被呛死。 水面在视线里越来越远,陆秋也懒得挣扎了,挣也挣不脱,死又死不了。 要是干到神智模糊说不定还能把这货反杀了,岂不美哉。 然而出水的时间比她想象中来得快。 上次在里面待了半天差点被憋死果然是他故意的。 一掉出来,陆秋猛吸一口气,然后张嘴用力咬在箍着她脖子的手上。 “叽。” 不出所料,克里昂已经变成人鱼形态。 但是比起上次单纯又邪恶的样子,这次至少表情看起来很正常。 “叽什么叽,你叽个锤子,要说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她站起来,摆脱他的控制。 他上半身还穿着很像制服的日常服饰——他衣柜里好像就没什么别的衣服,制服、礼服,看着差别都没那么大。下半身本应该是腿的位置,几米长的白色鱼尾在水里人畜无害地轻轻摆动着。 “咯啊。”他往前爬了一点,似乎想去够她的裙角。 “我记得你这样也能说人话的,别装傻。”她往后缩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克里昂:…… “那你靠近一点。” “你又想干嘛。”陆秋并没有往前站,只是蹲了下来,水平上的靠近,怎么不算靠近呢。 “你知道我有阿特拉蒂人的血统?” 这问题她记得他之前就问过,自己也回答过,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重复问题。 “我又不瞎,也不傻,我看见了,你懂吗,看见了。”她比比划划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你记不得,那天你忽然就倒在回廊里,玛格丽特和我把你拖回来的,她把你丢在池子里,我怕你淹死了一直拽着你的衣领,然后你忽然就把我拖下水拉到这里来了。”既然开口了,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难说:“上次你这样没什么理智,只会缠着我,我想跳回去。” 她指了指那个反重力入口:“你也知道我一般跳不了那么高,然后也联系不了外界,当时又是晚上了,只能在这将就一晚上,我一躺下你就泼我水,没办法我只能把你拉到岸边来,然后大概就是你醒以后看到的。” 克里昂看着她,至少现在还没对她的话表现出什么感情。 陆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可能不想把这事让别人知道,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别的办法,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提的。” 巨大的尾鳍轻轻拍了拍水面,打破了无言的沉默。 “我没有不喜欢,也没有生气。” 他是怕她不喜欢,怕她生气。 “但是你当时看着就很生气。”陆秋幽怨地说,天知道那段时间她都快成舔狗了,天天早中晚安道歉问候,做吃的给他送过去,然后连个脸也见不到。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讨厌我。”和主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不一样,鱼尾轻快地晃动着:“所以知道这幅模样,你还是答应吗?” 第八十二章 笑死,也不是很想看 陆秋很想说又不是刚才知道的。 看着他晃来晃去的尾巴忽然悟了。 莫非这就是撒娇? 之前的避而不见是因为怕她说什么不好听的? 这男人一天到晚看着冷冰冰硬邦邦的,我行我素完全不听人说话,结果 有的人看着是个冰山霸总结果冰只有一层,里面是棉花软糖? “你过来。”陆秋勾勾手指。 鱼尾配合手臂用力,他往岸边挪了一点。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再这样把我往水里拖我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她一把揪住近在咫尺的人的脸。 和看上去完全相反的软绵,被捏着脸也不生气,只是眨着眼茫然看着她。 “我是人,地球人,几千年以前的地球人,你们什么政治派别,人种歧视我怎么知道啊!” “虽然什么圣血族、亲王之类的听起来很有噱头,但对我来说,日常接触到的这个人才是最真实的。”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对我好,不会随便就把我卖了吃了!还会学我的文化,给我做饭,陪我看电影,这样你就算是个板凳我也会喜欢的!” “算我求你下次有什么事直接说行吗,我真的搞不懂!” 她这段话大声又语速飞快,就像把这段时间累积起来不说不快的事一下倒了出来。 克里昂是她醒来以后第一个接触的人,她没有记忆,身无长物苏醒在这陌生的年代,哪怕一直表现得乐观开朗,也还是会害怕的。 就像雏鸟会亲近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她也会本能亲近第一眼看到的人——隔着玻璃那堆直接血瞳的家伙不算,没成为噩梦素材就不错了。 小心接触,不自觉讨好,觉得对方讨厌自己以后自觉离开。 因为不想真的把关系走到绝路。 她给自己搭建的,脆弱的小世界,经不起任何风雨。 说实话,有无数次她都想过,这是一场梦就好了,一场很长的梦,再醒来她只用面对繁杂的学业和严苛的考试,普普通通的家庭,普普通通的生活。 什么末世,什么未来,不应该是她这种身无长技,会在灾难中第一波挂掉的人应该考虑的。 可她就是在这了。 “抱歉,我不知道……”克里昂也不知道她这些感情。 哪怕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这些话不说出来也是明白不了的。 有些冰冷的指腹碰到自己眼睑的时候,陆秋才发现自己差点哭出来了。 她拂开克里昂的手,自己擦了擦眼睛。 “因为阿特拉蒂人是很低贱的种族。”克里昂垂下手臂,黯然说道。 人形,有一定的智慧和自己的文明,但没有发展到完全可以抵御入侵者。 比起弗莱茵人,外形更接近血族——人类,如果可以把那些原住民当初纯纯的奴隶或者工具,对阿特拉蒂人则是压迫。 否定他们的文明,否定他们的存在本身,因为比起别的物种,他们真的往前进一步,大概就会威胁到血族。 就像从前地球上各民族之间的歧视链。 “人类自己都一度接近灭绝,到底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的生物。”陆秋嗤笑道。 当然,这句话对少数个例并不适用。 蟑螂蚊子绝对是人类的一生之敌。 “我能摸一下吗?”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片刻,陆秋提了出来。 “嗯。” 克里昂舒展开纤长的尾巴,侧着身子坐着。 上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漂亮,但上次的过程太糟心了,她实在没精力去欣赏。 白色的鱼尾鳞片半透明且带着斑斓的珠光,亮光再强一点颜色肯定更漂亮,虽然看着软塌塌一条,但摸上去肌肉相当结实,不然也不可能一弹就带着她跳上那么高的入口。 有一层滑溜溜的粘液包裹着整个鱼身,大概是保湿用的吧。 “会疼吗?”她按着自己上次压到的地方问道。 “不疼。”地球人的体重哪怕全压在那一点也很难真的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克里昂歪着头,看着地球人触摸什么易碎物品一样轻抚着他的尾巴,眼里露出那种惊奇又震撼的神情,如同亲眼见证造物主的伟业。 因为触摸过于小心轻柔,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忽然抬了抬尾鳍,撩起一点水,瞬间被她按了下去。 “泼水也不行。” 陆秋看向他,她昨天才洗的刘海现在成了一缕一缕的,马上就能本色演出三毛流浪记。 “哦。” 话是这么说,他的尾鳍部分依旧无意识地晃来晃去。 好像……小猫小狗的尾巴。 “再往上就不是鱼尾了。”看着她的探究越来越往上,克里昂忍不住警告道。 陆秋把掀起来的衣角往下一拽:“也不是很想看。” “真的吗。”他解开自己领口的领带。 当一整条人鱼光溜溜横亘在面前的时候,陆秋粗壮的神经也感觉好像有点不对。 她努力把注意力从克里昂身上拽下来,也忽略还在撸鱼的手——虽然一开始是她提出来的,但现在态势好像有点控制不住了。 虽然百科上说阿特拉蒂人非常亲人,但这根本人平时反差也太大了。 她找了点轻松愉快的话题:“我真的很奇怪,你们没听过《海的女儿》的故事么。” 不管是人鱼还是鲛人亦或是海妖,在人类传说中那都是人外座上宾,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憎恶鄙视吧。 “很多文化都在流浪纪中遗失了,或许图书馆里还有记载。”失去关注,他的尾鳍又开始不安分地拨水。 “流浪季?我之前怎么没听过。” 陆秋是发现了,这个形态下克里昂好像格外……活泼? 阿特拉蒂人的鱼尾相当于人腿吧,平时也没见他腿动来动去的。反而坐姿非常端正,二郎腿都很少翘。 轻笑带着的风拂过她耳边的发丝:“马尔斯离地球很远了,当时的技术,在路上花了快十代人。” 陆秋躲了一下,脑子都快成一片浆糊:“十代人……几百年,确实够远的。” “是圣血族的十代人。” “圣血族,寿命有……两千年的这种?” “当时条件很差,两千年只是理想数据,流浪纪大概花了……一万一千六百五十七年。” 第八十三章 玩得真花 从来没听说过。 如果说地球人之前还有点温情脉脉,被这大到脑子难以理解的数字一吓,人都快萎了。 从人类真的形成文明到她的年代不过几千年。 两千年已经很炸裂了,别说这两千前面还要加上一位数。 身上的手停了下来,克里昂才注意看地球人。 看起来快石化了。 怪不得这个世界那么奇奇怪怪的,毕竟她看汉乐府还能看懂呢,她就说如果真能活那么多年,这些血族和她也就几代到十几代的事,怎么可能代沟那么大。 这样啊。 她点点头,释然……不了一点。 “……到底是谁把我放进去的。”地球人抱着某外星人的肢体,坐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看见浮光掠影(走马灯)一幕幕闪过,陷入了对人生深深的怀疑。 克里昂把人捞回房间时,她还是刚吃了蚊子的蛤蟆一样瞪着眼。 “秋?”他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没有反应。 端来一碗饭。 没有反应。 一晚上过去。 还是没有反应。 克里昂都不知道这件事对她的伤害似乎比自己是阿特拉蒂混血还要严重——不,这算不上伤,只是他可笑的自卑心思作祟。 虽然就这么养着一个‘震惊地球人等身摆件’也没什么不好,但他还是比较喜欢她有喜怒哀乐的时候。 “你再这样,要错过开学了。”他想了很久,甚至跟罗温商量了一下,在陆秋耳边恶魔低语道。 “几点了,我马上起。”地球人震了一下,重新开机。 然后发现自己真的躺在一张床上。 旁边睡着个男的。 她开始理解小说女主开头看到旁边躺了个裸男的心理活动,以后看书可以完美带入了。 陆秋用了些时间才找回自己的记忆,打开终端看了一眼邮箱里的课程表,确定今天没课以后才看向克里昂:“不要开这种玩笑。” 然后才是:“我觉得我们关系还没到这一步。” 克里昂:…… 她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可爱些。 “我怎么记不得发生什么了。”她摸着自己的脑袋,从床上爬下去。 克里昂直接给她放了自己的录像。 “……一万一千六百五十七年。” “嗯。”地球人坐在床边,再度开始沉思。 这到底有什么可震撼到失去意识的! 看着她萧瑟的背影,克里昂坐了起来,勾着她的脖子往后拖了些,然后埋下头。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这都没反应? 他松开嘴,近在咫尺的面孔好像被抽走了生气,眼睛望着虚空中的不知何处。很像她刚醒来时那种茫然和冰冷。 克里昂莫名觉得有点生气。 “多少年还重要吗,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没有了。” “嘘。”她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感觉我看见太奶了。” 脖子上微微的刺痛并不让人恼怒,疼痛,是活着的证明。 而且这厮根本没有真的在吸她的血,小孩子发泄一样只是想在上面戳个洞,他甚至不会完全咬下去,只是划开表皮层,留下自己的痕迹。 再震惊也是有限度的,克里昂说得没错,现在两千还是一万,对陆秋来说都没有区别。人类发展到现在的血族,依旧没能发明出时空机,最重要的永远是当下。 再次恢复意识以后,陆秋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 以防什么别有用心的吸血鬼趁虚而入。 吸血鬼先生咬了两口以后自己起来了,还好他下半身穿得比较得体,要不然她真的会再次陷入崩溃。 “你继续休息,如果还是不舒服,可以向拉文卿请假。”他拨正军装的绶带,转向陆秋。 “我睡了多久?” “昨天回来就一直没反应,不知道你实际睡眠时间。”他靠近,突破社交距离:“你想的话,我也可以留下来陪你。” 这个距离甚至能看清他鼻尖上的绒毛,所以那些不正常发红的小块皮肤,也全部落入人眼中。 陆秋扫了一眼包裹严实的军装。 他勾引人向来可以的。 “不,你走吧,我想静静。” 被褥猛然落下,隔断了契约者之间若有若无的香甜引诱。 房间门轻响一声以后,再没有别的声音。 陆秋再次钻出被窝,看着全息星图发呆。 这是克里昂的房间,她还穿着昨天的一身,大概是被吹干以后就这么丢床上了。 人还挺好。 她发了一会呆,回过神以后暗自笑了一下。 虽然告白也告白了,坦白也坦白了,但好像也就这样了。 约会的话,天天见面,怎么不算呢? 亲吻的话,上次在水里那个,虽然不怎么正式,姑且也是做过了。 下一步…… 她还没研究过血族的社会关系。 不能,或者说无需繁衍以后,他们还有这种欲望需求吗? 陆秋按关键词搜了一下,然后相关链接跳转了几次,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花,玩儿得真花。 就是因为不需要对后代负责了,这种最原始的欲望好像失去了限制。 她忽然想起上次他们去那家‘餐厅’,都有情趣酒店了,怎么可能全员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啊! 平民就不说了,混乱且复杂的男女,男男,女女,女男关系。 贵族那更是,各种人形非人形的情人宠物,跨物种七形の爱,真是让人目瞪狗呆。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窑子。 让人觉得好笑的是,她搜到阿特拉蒂人在圈子里还挺受欢迎的。 因为他们温顺、美丽,就外表来说相当容易接受,且不怎么受到法律保护。 脑子和下半身完全分开行动是吧。 受欢迎所以相关影片就多,她扫了一遍,对这个物种有了‘全方位’认知。 【qiu】:上次给你买的钙片吃了没有? 【大boss】:我不缺钙,而且那是宠物用的。 【qiu】:我看了阿特拉蒂人可以吃的,你平时不太吃补钙的东西,也不太晒太阳,更要注意钙质的补充和吸收,不然容易骨质疏松,骨折,对鳞片也不好…… 【大boss】:你看什么了。 【qiu】:没什么,就养生节目哈哈哈。 克里昂从庄园局域网外接端口翻了一下,跳转过去后,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哪怕现在是人腿状态,还是感觉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不能删浏览记录不是好文明。 第八十四章 贤惠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无论在哪个时代,同种生命的逝去总是会让人感到悲伤且沉重的。 在烈士公墓参加之前牺牲的同届葬礼时,天上甚至应景地下起了细雨。 塞勒斯的晴天本来就不很多,越过了并不炽热的夏季以后,秋季的阴天和雨天总让人觉得抑郁。 一切总是潮湿阴冷,他们的玻璃大棚甚至需要人工补光才能让植物们正常生长。 所谓故土难离,这些地球再常见不过的植物,在远迁到这个遥远的星球以后,变得过于脆弱。 因为这里并非它们的应许之地,也许早在一万多年前,它们就应该随着地球的封存,给自己的生命落下帷幕。 自从知道还有流浪纪这么个玩意存在,陆秋就觉得整个人都很eo。 什么玩意能睡一万多年——虽然两千年也很抽象了。 这种感觉难以给任何人说清。 葬礼进入尾声,那几个同届的骨灰进入墓穴。观礼人员依次进行献礼并哀悼。 这是对待烈士的方式,对普通人来说,天葬——直接被恒星的光芒照射以后灰飞烟灭,才是更符合时代的方式。 “下午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作为军方代表,也可能是怀有一点私心,克里昂接下了前来致辞的活。 他等到陆秋上前时,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他们小组因为陆秋是第一个——别管因为啥——摸到光明之心,且全员未遭淘汰,所以全部升到A班。 但既然与克里昂说开,她住校的意义也许就没那么大了。 A班宿舍单人一间,因为能进A班的多半在塞勒斯有家产,或者是其他贵族的眷属,所以宿舍还经常住不满。她离开以后安妮塔也不需要重新找室友,于是她准备搬回庄园。 当然,勤工俭学继续。 谈恋爱是谈恋爱。 钱是钱。 “我得先去把种的菜搬走。”她也低声道。 葬礼结束后,军方的人先走,陆秋和安妮塔一起回到宿舍,两个人都要搬家。 “真没想到和你同居的时间那么短。”安妮塔的东西更多,而且满屋都是。 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感叹。 “只是不在一间寝室了,又不是永远不见。”她自己的东西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两箱菜。 “也是。”安妮塔开朗地笑道。 看到陆秋收好了东西,提出先帮她把东西搬下楼。 把人送走以后,看着空荡荡的另外一边半天,安妮塔居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天——小组赛最后一天,在挟持他们的恐怖分子被解决以后,她飞快捡起地上还能用的武器,虽然大多数都在叹息之壁的攻击下和恐怖分子一道化为烟尘,但还是有少数能用的。 她看到有几个人跟着陆秋那边去了,而叹息之壁并没有对那边做出攻击。 她不太确定那个贵族有没有解决那些人。 那是她的队友,她答应过会罩着她。 所以她带着人冲向高塔。 她是最先到达的,所以看到了一些似乎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安妮塔只看过一次陆秋的血瞳,只是体测过程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多直观。 但这次看了个真切。 黄金与血的融合,和哪怕之前见过的圣血族也不一样。 一门之隔,如同人间和炼狱。 四周的血液争先恐后如同有生命一般,成为一根根细丝,注入面前人的身躯。 她看到安妮塔,似乎估量了一下她的来意。 “退下。” 这语言她完全听不懂,但依旧懂得意思,并且从本能中觉得自己应该准守。 血液的细丝将一个半透明的方块送到她手里,她拨弄了一下,一道透明的墙壁就隔开两个空间。 她之后那些人此时才跟了上来。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直觉那并不是自己应该看的。 所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管那是什么,陆秋很好,这件事到此结束。 把她的小白菜搬回庄园种在地里就花了陆秋不少时间。 算起来她住校也就一个来月,这些菜都还是半大小苗苗,真不知道折腾这一场到底是为什么。 晚饭的时候克里昂倒是很准点回来了,军装外套一脱就要洗手做羹汤。 陆秋在他背后看得内心充满了罪恶感。 本来人已经不用再为谁应该做菜而争吵了,她一居然把一个根本不需要吃饭的人调教(锻炼?)得如此‘贤惠’。 就为了她生活质量稍微提高。 早上在墓地演讲也很帅,堪称是上得厅堂下的厨房。 贤惠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虽然老天让她倒霉地被扔在这个年代了,但能遇到克里昂,大概就是对她的补偿。 克里昂小心控制着煎制肉排的火候,腰上忽然缠上了什么。 他低头,地球人的手臂环在他腰上,她一只手拉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也不用力,不知道要干嘛。 “怎么了。” “就,忽然想抱抱你。” 背后的声音瓮声瓮气,腰上的手也很快收了回去。 还没仔细感受这个拥抱就结束了,心里不免有些恍然若失。 他关上火,转身看着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吃饭的人。 “我回来了。” “啊?” 有时候忽然克里昂说话真有种精神错乱的感觉。 “我回来了。”他固执地说道。 “……你最近在看什么。”陆秋有一瞬勉强接上他的脑回路。 “日式动画电视剧。” 果然。 “那,欢迎回来?”她不太确定地说。 “嗯。”克里昂看着她,还是没有继续做菜的意思。 “你……要什么能不能直接说。” 他伸出手。 “欢迎回来。” 比起上一个拥抱,这个更用力,也更结实,虽然是克里昂主动要求,但她心里被之前那个虚虚的拥抱勾起的毛呼呼的心,也在这一刻被压得妥帖。 “不对我说欢迎吗?”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美丽的小公主。” 总觉得他知识全学岔了,能不能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存档资料里塞啊! 上学上班,在家休息,一起逛街,种菜,看电影。 普普通通的生活,单因为环境并不普通,所以格外奢侈。 A班的学习并不困难,什么东西只要学一遍,它们就被固定在脑海里了,就好像它们原本就在那。 能真的觉得石破天惊的新东西并不多。 在开学那场惊爆的袭击后,校园生活又变得平凡且冗长。日复一日,按部就班。乔瓦尼甚至觉得有些失望——这个岁数的男孩子似乎总有用不完的活力,他还以为进入A班能接触到什么更精彩的世界。 如果说真有什么可以打破平静的生活的话,大概是女王怀孕的消息。 第八十五章 没事多吃溜溜梅 这消息还是从克里昂嘴里听说的。 然后陆秋就陷入深深的怀疑。 “不是说血族不能繁衍的吗?” “血族不行,女王可以。”贤惠的亲王殿下一边做饭,一边淡然说道。 “女王不是圣血族吗?” “是,也不是。” “怎么一天一个样啊,你们圣血族有特殊技能图鉴吗我看看?” 他把某种藻类和蛋花混合的汤倒在一旁的碗里,转身看着陆秋。 “女王,她是最初和原罪接触的生命体,此后与别人融合的一切原罪都是由她身上提取出的,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秋脑子里不太合时宜地冒出某个全身黑亮的生物。 “所以?” “所以因为她怀孕,元老院举办了一场庆祝典礼,我们要去。” “哦。” 上次女王大婚,克里昂因为承担了护卫任务,甚至不在塞勒斯,这次总算跑不掉了。 奇怪,她为什么要说跑? 陆秋看着回身继续做饭的人:“你真的对女王没感觉吗?” “什么感觉。”讨厌的感觉有点。 “没什么。” 回头,她明显一瞬间看向窗外。 厨房能看到她种的那些菜和果树,经过一夏天的生长……也没有长得太好,毕竟这里是塞勒斯,温度和阳光都不太够。 “你不想去的话我也可以一个人去。”克里昂的脑袋微微垂下,说不清心底隐隐的低沉感是什么。 贵族们很喜欢办宴会,因为他们的生命过于漫长,总是需要找乐子来让自己开心。 但他很少参加这种活动。 他很讨厌这种场合。 在十二岁性成熟后,巴尔用他的细胞——普通细胞和生殖细胞来实验出即使是混有阿特拉蒂人基因,也不能让血族得到繁衍,那之后,元老院就放弃了对他的实验。 但巴尔并不死心,依旧会在舞会或者类似的聚会上给他引荐某些心怀鬼胎的人。 从他们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那些不可言说的欲望。 如果陆秋在场,就能总结出非常恰当的话语——他们看他就像在看一只也许会下金蛋的鸡。 他只是离开了元老院的实验室,但对他的实验还远没有结束。 所以他开始尽量避免这种场合。 可总会有避不开的时候。 他还以为这次可以不一样了。 “不,我跟你去。”地球人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份斩钉截铁在宴会当天踏上夏宫的一瞬间,才有点烟消云散。 虽然远不如婚礼隆重,但在塞勒斯或者相邻行星的人能赶来都赶来了,看着这群衣香鬓影们的贵族,陆秋只有一个感觉。 好多吸血鬼。 宴会在恒星沉下以后才开始,无比华丽的灯光让黑夜也变得极为炫目,卫星和人造卫星高悬星空,两轮‘月亮’让夜空看起来无比诡异。 夏宫巨大的宴会厅金碧辉煌,如果忽略长桌上哪些各式各样的液体,和被当做配菜、玩具的活物,确实是个不错的宴会。 这里并不只有圣血族,他们身边神情相对卑微,俯首帖耳的,应该就是带来的红血族伴侣。 当然还有不少只是初具人形的不知道什么生物。 眼看贵族们谈笑风生间把利齿嵌入配菜,或者自己带来的伴侣脖子,然后场面逐渐变得热辣到少儿不宜。 陆秋感觉自己很像误入鬼城的宁采臣。 “这宴会是非来不可吗?” 地球人的声音哪怕尽力控制过了,也哆嗦得像正弦曲线。 “一会见过女王就走吧。” 克里昂对宴会倒是没兴趣也没感觉,只是端了一杯风味营养剂应付着各路真情假意来打招呼的人。 看到地球人几乎要挂在他身上的反应,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才是普通圣血族的生活,这样的宴会并不特殊,反而军方严苛古板的规则才是少数派,而大学,是哪个世界都少见的伊甸园。 瞳孔放大,寒毛直竖,肾上腺素飙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面对的是一群暴徒。 “怕什么。”他揽着她的腰,转身到阳台上。 “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她今天穿了一件吊带裙,还把终端取了下来,挂上一串和他眼睛颜色很像的马拉尔石项链,脖子上的契约印记清晰可见。 据说这石头一块就能在帝都城买一间小公寓,但石头再大,也不能给她脖子全挡住。 那群圣血族咬人咬得过于丝滑,上一秒还在和克里昂说话,下一秒眼神一转就拿个配菜一样从人群中抓了一个人咬一口。 关键是那个人还很难反抗,运气好就是单纯给你一口,运气不好,她已经看到几个类人生物被抬着离开了。 感觉他们在随便杀人啊! 哪怕她现在也算不上是人了,但基因里对于危险生物的恐惧也依旧存在。 “没有人傻到对有印记的人出手。”克里昂拂过她颈边的发丝,微凉的指尖让人起了一串鸡皮疙瘩。 “有点凉。”她缩了一下,看到他眼里的诧异,解释道。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中秋,血族对温度的感受并不强,当时选衣服的时候没考虑到,现在这件礼服对她来说太单薄了。 “这种时候不应该把外套脱给我吗。”她叹了口气提出道。 脆皮冰山一晚上的情绪都很奇怪,一会低沉一会高亢的,像嗑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虽然脸上表现不出来,但以她的了解,还是看得出来的。 比如刚才她躲那一下,他瞬间摆出一副受伤的眼神,好像她不是缩了一下而是当街弃养。 “哦。”他这才缓了神色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挺括的礼服外套不带一点温度,跟刚从衣架上拿下来一样。 她还是比较怀念人鱼状态的克里昂,好歹摸着有温度多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种场合。” 一个讨厌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能不能不要忽然出现,我看到你就倒霉。”刚才氛围太好,陆某人爪子还贴在面前的人腰上。 “是吗,我倒还觉得见到你挺开心的。”西泽尔轻笑着走近。 什么死亡轮回! 手下的肌肉随着他靠近瞬间紧绷,反应之大,真怕他忽然暴起把西泽尔再撕了。 “没事没事。”她紧张了一个晚上,现在反而松了口气,拍了拍克里昂的手臂安抚,转向西泽尔:“你有事吗。” 第八十六章 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第一次见小金毛的时候,是他来参加克里昂生日宴。 那时候他也是一身白色,缎带蕾丝领结层层叠叠,像个婚礼大蛋糕。 如果不是上来就把她的面糊糊掀了,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会那么差。 现在他已经重生两次了,虽然总是看着欠揍兮兮的,但那件事陆秋已经不想算了。 “就是看着你在这,过来问声好不可以吗。” “你好,再见。”她甚至提了提裙摆。 “别那么无情嘛,今天可是宴会。”不顾克里昂的虎视眈眈,西泽尔又凑得更近了:“怎么样,这家伙是不是很无聊,换我陪你如何?” “我想我说得很清楚。”陆秋逮着克里昂后腰的衬衣,保证他不是先动手那方。 “我知道,你选这家伙嘛。”西泽尔翻了个白眼:“但这可是宴会,别那么死板,今晚发生的事只限于今晚,来。” 他行了个礼,伸出手。 陆秋看了看他的手,又想了想他的话。 一夜情邀请? 他这不知死活的态度终于把克里昂惹毛了。 没等陆秋做出反应,整个人就被抱住,然后一声闷响,和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啧,不解风情。”吃痛的闷哼声后,西泽尔的声音又变得吊儿郎当。 这点陆秋倒是很同意。 “你不惹他就没那么多事。”她艰难转头,看到他抱着自己刚才伸出来邀请她的那条手臂。 Nozuonodiewhyyoutry。 “西泽尔,看来你还是没得到什么教训。”在他身后,一个冰冷又华丽的声音让本来还没个正经的西泽尔瞬间一振。 “女王陛下。”他侧身转向,瞬间单膝跪地。 骑士,本来就应该是女王最忠诚的犬马。 刚才两人你来我往,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个宴会主人的来临,直到现在才感觉到,大厅里似乎太静了。 “女王陛下。”克里昂松开紧紧抱着陆秋的手,也朝她行了个礼。 陆秋提起裙摆,不情不愿地屈了屈膝。 比起上次裁剪贴身又气场十足的礼服,莉莉丝今天穿着帝政裙,胸以下的位置都十分宽松,妆容也非常简单,身上的一切似乎都证实着她怀孕传说的真实性。 “克里昂,这样的场合中见到你,真是稀罕。”她并没有搭理西泽尔,只是越过他看向阳台边的两人。 或者说,看向克里昂。 “秋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我们不久就要离开了。” 莉莉丝的注意力此时才转向陆秋。 但也就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仿佛此时才注意到有第四个人在场。 “巴尔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些人都不合意也没必要自暴自弃……”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到让人火大,相比起来,西泽尔最近都变得和蔼可亲了。 “莱特维斯家这些年本来就落魄了很多,你也要为家族考虑。” 克里昂能动手不比比的性格在这没什么大用,第一句说完以后就只能站在那被莉莉丝横挑鼻子竖挑眼。 “第一。” 陆秋实在忍不住,打断了莉莉丝的话:“我是帝大学生,合法公民。我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 现场两个男人都闭着嘴聆听玉音,被她这一插话惊呆了。 “喂,谁准你说话的。”西泽尔低着头警告道。 “第二我不叫喂我叫陆秋。” 西泽尔好心给她台阶,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稀罕。 “女王陛下是看不起自己的百姓么。” 莉莉丝也被她这行为惊了一下,露出一个玩味且复杂的笑:“当然,不会。” 这到底是当然还是当然不会让人难以分辨,但今天陆秋也不是非要来得到一句话的。 “那就感谢女王陛下的认可,仅代表鄙人和克里昂,恭祝女王陛下和继承人平安喜乐。”她提起裙摆再次行礼:“非常感谢陛下的招待,不过克里昂还有要事在身,那就恕不奉陪了。” 她机关枪一样说出这段话,然后拽了拽克里昂:“走。” 莉莉丝:…… “继承人……”等到两人离开后,莉莉丝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臣也这么认为。”西泽尔目瞪口呆看着他们风一样离去。 琥珀色的眸子斜扫向西泽尔,让他浑身收紧,再度端正了跪姿。 “你可别再去招惹克里昂,如果再被杀,即使是我也要放弃你了。” “是。” 两个人几乎是逃跑一样离开夏宫。 现在对于血族来说还很早,所以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来客前来。 克里昂拉着她的手,忽然转向。 “嗯?我记得飞行器停在那边。”虽然一开始是她带头,但真要较劲她根本拗不过克里昂。 他现在拽着她往一条漆黑的小道跑过去。 “暂时不回去。” 克里昂一路往偏门方向拐,看远处的灯光,他们似乎已经离开正道很远了。 这里晚上大概不会有什么人来,所以连个灯都没有,在离主宅很远以后,诡异的两个卫星和星光勉强照亮了地面。 “什么意思,带我去看你小时候的住处吗?” “我跟你说过吗?” “说过吧,来的路上。” 克里昂忽然停顿了一下,她还以为到地方了,结果忽然被抱起来纵身一跃。 自然挂到脖子上的手让克里昂下一次跳跃的时候选了个更险的路径。 每一次他都跳得很高,在一开始的不安后,陆秋已经学会放松欣赏。 在跳跃的最高点,她甚至觉得伸手就能碰到卫星。 人类对月亮的向往来自于千年的相伴却难以触摸,后来可以探月以后,发现它就是个灰扑扑,毫无活物的死星,只是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千百年来的歌颂和赞美,已经为它在人类眼里蒙上了美丽的面纱。 可这些都和月亮本身无关。 它既不想要赞美,也不在乎骂名。 两个人最后落在一个种满水生植物的池边。 这附近除了池塘,只有一栋废弃的洋房。 因为长久的疏于打理,这里有种城春草木深的荒凉美感。 相比起前院那些华美的复古建筑,这里却让陆秋有种莫名怀念的感觉。 因为它很普通,也许某时某刻,在遥远的过去和家乡,她真的曾路过这样一栋小楼。 “我觉得你会喜欢。”克里昂清冷的声音很难有别的情绪,可仔细分辨其实也能感觉到他的温柔。 “嗯,我喜欢,谢谢。”陆秋点点头。 比起高兴,好像是别的什么在心底慢慢抽动。 但今夜此月,她并不想破坏这一切。 “可以,吻你么。”克里昂小心翼翼,似乎是在用眼前的场景,换取地球人的恍惚,和片刻松懈。 哪怕这需要把自己过去的疤痕再度抠出血色。 “可以。” 他成功了。 第八十七章 轻松愉快校园生活 女王怀孕的消息逐渐传遍整个塞勒斯,也许会一直达到帝国边境。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既不放假,也不发钱。 在说一句女王万岁之余,内心没有一丝丝波动。 陆秋从床上爬起来赶早课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不放假的任何节日、纪念日,都是耍流氓。 柔软的人鱼尾缠着她的脚腕,让她下床的时候差点脸朝下摔下去。 好在一扯把克里昂拽醒,尾巴用了些力就把她完全拖回床上。 “谁家好课比政府上班还早啊!”再度回到柔软的被窝,地球人狂怒锤了几下枕头。 “第二学年就要开始服兵役了,到时候更早。”克里昂松开她的脚腕,不知道多久变回人腿,也爬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考帝大,我为什么要考帝大,我为什么要考帝大!”陆秋陷入对人生的怀疑中。 “不知道。”非常贴心的回答。 这件事全程是她一个人在决定,克里昂一句话也没插上。 甚至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预科班,还申请了住校。 地球人回想了一下。 是因为,帝大在帝国各大院校里,综合排名第一。 很好。 “不赶着上班别和我挤。”陆秋绕过懒洋洋的克里昂,先一步跑进浴室。 宴会那天,两个人在夏宫克里昂幼时住所旁边亲了。 但也就只是亲了。 两个新手蛋子都是第一次认真实操,然后遇到了一点麻烦。 就是亲完以后没有然后。 克里昂决定交给本能,但他本能是一个杀胚不是花花公子。 亲出血瞳了可还行。 这场兵荒马乱被陆秋的喷嚏结束。 回家以后越想越不对头,提出二战以后被拒绝。 “你知道晚上几度吗?”地球人裹着温暖的小被子,刚才她那是没得选,现在她再不愿意接纳一坨冰雕。 “除非……”陆秋打量着静静eo起来的克里昂,做出妥协。 阿特拉蒂人常年身处深海,为了保持肌肉和别的器官组织的活力,体温和心跳都保持在一定的水平之上。 至少对陆秋来说,摸起来是暖和的。 于是她就得到了一个人鱼形态的抱枕。 对克里昂来说,虽然和预想不太一样,但已经有长足的进步了。 皆大欢喜。 他躺回床上,为了方便,他穿着像裙子一样的宫廷睡衣,现在从裙边露出来的,是两条肌肉匀称的人腿,但五分钟之前,还应该是一条鱼尾。 他今年变化的次数快赶上离开实验室以后变化的总和了。 但他并不觉得厌恶。 相反,还有点莫名的窃喜。 “走了走了。”浴室一阵交响乐一样的慌乱以后,娇小的人影飞快冲出来,然后一溜烟跑不见了。 他在帝大上课那几年有那么惨吗? 不太记得了。 飞行器一路超速飞行,才勉强在打铃之前进入教室。 如果不是和授课教师在门口撞上的话,这日程堪称完美。 “伊迪亚姆教授,早上好。”她绝望地刹住脚,在铃声中对对面走来的人问候。 “秋同学。”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早上好,上课了,你先进去吧。” 被轻轻放下,陆秋怀着十足感恩的心,来到安妮塔给她占好的位置。 “今天运气不错啊。”乔瓦尼窃笑着回头。 “下次你公共课旷课我不会帮你签到了。”陆秋满是怨念地说道。 “别啊,我错了还不行!”乔瓦尼脸色大变。 “说真的,遇到伊迪亚姆教授真算你运气好,你换菲德尔教授试试。”安妮塔在边上也笑道。 “就不能指望我下次谁也别碰到。”陆秋把终端连上课堂,再懒得搭理两人。 伊迪亚姆教授是今年刚从别的地方调来的,据说是接手之前贝拉克鲁奇理事委员和去年辞职的基础生物学教授的。 看着非常年轻,也确实非常年轻,只有三十来岁。 在塞勒斯,陆秋已经快失去对一个人年龄的基本判断了。 毕竟看起来也就是她学姐的卡特琳娜,也已经五十多。 那这位伊迪亚姆教授真是年轻得令人感动。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他也颇受学生们的欢迎,尤其看着温文尔雅又不太书呆子,就格外,受到女孩子们的喜欢。 血族不太讲究伦理,因为也几乎出不了什么伦理的问题。 所以师生恋这个禁忌又充满诱惑的选项,在校园论坛上甚至是大学期间必体验的项目之一。 很难评。 这个人以后可是有可能成为你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boss。 他会压榨你的劳动力,重新评估你的智商,划分你的物种,让你彻夜难眠——睡了也是做噩梦。 和这种人谈恋爱,认真的吗。 对陆秋来说,他就是美化版乌索克教授,get不到一点魅力。 熬过早八,下课之前,伊迪亚姆教授通知他们,下节课要去奥尔温植物馆。 陆秋小心做好提示,等他走出教室才彻底松一口气。 “对了,秋同学。” 没想到他杀了个回马枪,又从门框里探出半个身子:“我有些东西需要交给乌索克教授,能请你帮个忙吗?” 在友人的窃笑下,陆秋任命地跟着伊迪亚姆教授去往他的办公室。 走向门口的路上甚至差点被西泽尔绊摔。 她朝小金毛脸上猛攮了一拳,才优雅地继续下楼。 鬼知道她什么时候和这货成了欢喜冤家了。 不是所有老师都会有自己的实验室的,伊迪亚姆教授的办公室就在教学楼的公共办公室区域。 这里一般只有新人和纯行政人员使用,空了大半部分,另外几个桌子虽然看着有人使用,但此刻都不在这里。 “真是帮大忙了。”他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我总是和乌索克教授的课程错开,这个纸质申请表还请你帮忙拿过去。” 那份文件没有外封,陆秋扫了一眼。 “加入乌索克教授的实验室?”她有些震惊:“教授,我提醒您,乌索克教授的实验组,很穷。” 不然也不会全招的是工读生了。 虽然克里昂资助了一些,但依旧不是什么油水丰厚的实验室。 对于新人老师来说,进来了,就和跳坑里没啥区别。 和工读生不一样,他们选好研究项目以后,是不能随意更改的,至少也要干满两三年,或者发表一篇什么级别的论文。 两个条件能放在一起,就能知道后面那个也不简单。 第八十八章 小孩子不要随便接别人的吃的,大人可以 “我当然知道,待遇之类的,之前就谈好了。”伊迪亚姆教授温和地笑道:“不过还是感谢你的关心。” 陆秋话已经说过,撇撇嘴,拿了他的文件准备离开。 “对了,这个给你。”伊迪亚姆教授又叫住了她。 她回头,看到他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琥珀。 “这是……” “来塞勒斯之前在景区买的小东西,就当是跑腿的谢礼。” 琥珀是松脂包裹住生物植物后埋在底下形成的化石,他掌心里的那一块并不大,里面包裹了一个蕨类植物。 如果是别的东西,陆秋肯定不会收。 但这个…… 蕨类植物本来就是地球活化石,再加上还包在琥珀里,说不定比她命还长。 “收下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年轻一代可能没怎么见过这种植物。”伊迪亚姆教授看她犹豫,直接把东西放到文件上面。 “那就……谢谢教授了。”陆秋拿起那块琥珀,朝他鞠了一躬。 下课打完工,顺便把文件交给乌索克教授,回庄园的时候克里昂已经在那了。 她把这东西给克里昂看,他拿起琥珀看了半天,甚至开了红外扫了一遍。 “你很喜欢么。”最终他也没看出什么,把东西还给陆秋。 她露出了一个克里昂看不懂的微笑。 “只是觉得很怀念。” 克里昂一瞬间觉得她离自己远到难以想象。 只是一块真假难辨的石头而已,怎么会这样。 当天晚上,温顺的人鱼抱枕忽然露出獠牙,抱枕伤人事件非常稀少,但不是没有。 她有段时间没咬克里昂了,主要是光明之心那次给她弄得有点心理阴影。 新鲜的血肉在嘴里交融,但她居然觉得好好吃。 这样和一只兽有什么区别。 她伸着脖子,任凭他啃咬。 问题克里昂也不是真想吸她的血,只是用犬齿在她脖子上弄出很多细微的小伤口,然后慢慢舔舐。 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 “你到底在干嘛。”她打了个哈欠,有点懒得陪他玩了。 “……没感觉吗。” “有感觉,刺挠。” 她推了一把克里昂的脑袋:“今天可以了哈,我明天还有早课,明天晚上再说吧。” 他的头发经过这几个月的生长,已经从刚见面时的清爽短毛长长了些,鬓角已经快长过下颌了。 摸起来也就冰凉柔软。 “头发留一下怎么样。” 地球人的爪子插在克里昂发丝间无意识梳理着,抱着他脑袋就闭上了眼。 感受着温柔地抚摸,他也闭上了眼:“好。” 再见伊迪亚姆教授,是在周五下午。 马上就要放假,加上又是室外课,课堂气氛可谓是相当松散也相当活跃。 年轻的教授不得不抓了几个壮丁帮自己维护课堂。 陆秋非常不幸,恰在其列。 所以和老师混脸熟真的没啥好处。 她抱着制作采集样本的各种用品,艰难地在一堆‘高墙’之间来去,还好西泽尔也被抓了壮丁,好心给她分担了那么一丁点。 一堂课上下来,比体育课还累。 “辛苦你们了。” 下课原地解散后,她只想一屁股坐地上。 伊迪亚姆教授非常抱歉地看着她。 “你还是那么没用。”西泽尔的讨打无需多言,陆秋用尽全力给了他一拳,对他来说却像挠痒痒一样,嬉皮笑脸接住她的拳头。 “我请你们喝东西吧。”看着两人的嬉闹,他似乎有些担心。 “不需要。”西泽尔被发配来这坐牢,本来就不爽。上课勉强能保持不干扰别人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下了课就是一副拽哥模样,对这些教师颐指气使的:“你快走吧,别留在这碍事。” 没想到伊迪亚姆教授忽然严肃了起来:“西泽尔同学,虽然你是圣血族,但在帝大,我身为……” “要不是给拉文卿面子,谁理你们。”西泽尔不耐烦道:“而且现在不在帝大,还下课了。” 理论上奥尔温植物馆确实不在帝大内部了,虽然离得也不远。 “你没事干能一边去吗,好吵。”陆秋喘过气来,嫌弃地看着西泽尔。 “你又嫌我吵,好吧,好吧。”他投降似的举起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和这些平民在一起。” “因为你们贵族超讨厌的,克里昂除外。” 陆秋也不知道他听清没有,默默翻了个白眼。 “秋同学,这话不能乱说。”伊迪亚姆教授有点被她这话吓到,忙去看周围有没有别人。 “没乱说,他们真的超讨厌。” 经验谈。 “嗯,那我请你喝些什么吧。”看纠正不过来,伊迪亚姆教授只能装傻,岔开了话题。 “不用了,我也不喜欢喝营养剂。”她把自己采集的那些标样品收拾起来,也准备走了。 “不是营养剂,拉瑟姆茶你喝过吗?” 虽然大人经常教育我们不要随便接别人给的吃的喝的。 但陆秋都睡了一万多年,又变成外星人,吃点喝点怎么了。 她跟着伊迪亚姆教授回到他的办公室,然后喝到了传说中的拉瑟姆。 “红血族应该也可以喝的。”他有点担心地看着陆秋把一杯子饮品一饮而尽。 颜色不论,状态不论,这不是某种果茶的味道吗! 来了这破地方陆秋就开始神农尝百草,目前日常饮食已经满足了,但高级一点的需求还有待改进。 看她捂着嘴一脸幸福的表情,伊迪亚姆教授也松了口气:“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暂时还没有人可以分享这个呢。” 血族,红血族的味觉据说非常弱,可能还有点扭曲,这茶香味淡淡,他们估摸着是尝不出来的。 因此陆秋非常庆幸自己保留了味觉。 提着半包伊迪亚姆教授送的拉瑟姆回到庄园,陆秋迫不及待找到克里昂。 他今天也刚巧没去元老院和军部。 “又是那个教授送的。”听说了东西的来历,他一口都没喝,就表现出了十足的不快。 “是啊,怎么了,乌索克教授也送过我不少东西。”她不以为然。 这话好像也没什么错。 克里昂带着莫名的胃部不适,接过茶,喝了一口。 在她刚才喝的地方。 “酸的。” “果茶,酸就对了。” 第八十九章 背着我开in趴是吧 陆秋好像又莫名其妙和伊迪亚姆教授混好了关系。 再加上他在乌索克教授的实验室帮忙,两个人上课下课低头不见抬头见。 年轻的教授总有很多新鲜物事拿来分享。 不过他是谁都给,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吃的,别的东西谁都有份。 他的味觉似乎比普通红血族要强,所以非常感人地可以理解陆秋对食物的喜爱。 给克里昂说这些的时候,他不置可否,只是在事后会把伊迪亚姆教授分享的东西加入庄园采购清单。 天气越来越冷,据说帝都城最冷的时候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多度,所以为了保护新种的那些小树们,庄园里搭起了临时暖棚,轻型骨骼支架即搭即用,最新高分子材料,轻薄保暖,再加上温湿度控制器,一个简易暖棚半天就搭好了。 格兰德庄园和陆秋刚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当然,变化最大的也许还是这里的主人。 不过除了本人,别人从表面上不怎么能看出来。 帝大一年就一个学期,一学期就一整个学年,假期只在夏天的一小段时间,所以哪怕帝都城开始刮暴风雪,学期也依旧在继续。 某个名为终日节的下午,在最后一节课上完以后,班里的人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做鸟兽散。 “怎么都不走。”陆秋莫名其妙地收拾着书包,终日节这名字听起来怪不吉利的,其实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或者说除夕夜。 今天以后,恒星的直射由南向北开始回归。 虽然后面连着两周末,但这是应得的,没有多哪怕一天休息,让陆秋心底并不把今天当节日。 “嗯,蕾拉她们打算开个宴会。”安妮塔有些犹豫地说道。 “哦。”陆秋之前收到了邮件,但那只是个很粗糙的企划书,连在哪开都没决定,她就把事情抛在脑后了:“他们最终决定在哪开?” “伊迪亚姆教授公寓,听说买了一些违禁品,我觉得她们真是疯了。”乔瓦尼很夸张地说道,但声音很小。 “他本人知道这件事吗?”陆秋看着一群人涌到台上,包围住伊迪亚姆教授,疑惑地问道。 昨天在乌索克教授的实验室里,这个年轻教授还问过她今天要怎么过。 看起来他也对这天没什么计划。 “现在应该知道了。”安妮塔回答道。 台上,伊迪亚姆教授被簇拥着——或者说抬着离开教室,蕾拉小团体的人跳上台大声喊道:“今晚宴会,在伊迪亚姆教授公寓!” 然后大家的终端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里面包含一个地址。 “你要去吗?”安妮塔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 作为文化上的巨人,陆秋向来被各科老师偏爱,尤其是这个可以分享食物的年轻教授。 但实际上,除了在学校,陆秋其实对他们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 “不……”她话未说完,又有一条邮件跳了出来。 这是一封正式邀请函,伊迪亚姆教授本人寄出。 言辞得体,但字里行间,充满着‘救命’。 虽然陆秋并没有去过几场宴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之前夏宫那次已经是上层更风雅的模式了。 加上之前看的一些小电影,都像是party实拍,不难想象生活中这种宴会会是什么德行。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在学生论坛里猎艳榜榜首的地位。 但要求的话,她能帮到什么?事后捡尸吗。 一群人就这片刻已经跑没了影子。 “你今天什么安排。”西泽尔坐在教室中间的部分,因为贵族身份,他周围跟开了AT力场一样空出来几排。 他似乎正处理什么紧急事件,虽然不如克里昂融合得彻底,但身为贵族,视网膜映射是保守秘密的基础。 陆秋难得主动朝他搭话,西泽尔眼神闪烁了一下,看过来:“怎么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欠揍的邪笑:“怎么,终于觉得那家伙满足不了你了吗?一夜情或者地下情人都可以哦。” 教室的桌椅是固定的,不然她真的很想砸到他脸上。 “今天伊迪亚姆教授公寓的宴会你会去么。”她在心里默念两遍莫生气,把刚才的话当做狗放屁,平和地说道。 “我对平民的宴会没兴趣,虽然时间有限,但这两天我们还是能去有趣些的地方……喂!” 跟这货说话除了对自己的乳腺造成负担,没有任何好处。 “你希望我去的话,我还是可以赏脸的。”西泽尔在她背后大声说道。 安妮塔有工作,乔瓦尼有别的安排,丹对这种宴会完全不感兴趣——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后来者,不太能融入A班的小圈子,所以最后只有西泽尔陪她来到指定地点。 这是一个看上去还算高档的小区,有了伊迪亚姆教授给的一次性密令,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一路走过来,陆秋居然感觉这里比她之前去过的贵族住处更现代化。 各种智能应用让她这才有种真实的未来感。 “做同样的事,人工比这些智能机械值钱。”西泽尔看笑话一样看着乡下老古董,不用说就知道她要问什么。 当科技是高精尖,只为少数人服务时,它就是高贵的。 当高科技下放,服务全民以后,人工反而更尊贵,哪怕雇来的人也只是帮你按机器的按钮而已。 反正贵族,追求的就是少数,就是不一样。 这公寓很像一个被透明礼物盒包包起来的建筑模型,建筑主体是四合院一样的结构,中间天井每一层都有相应的公共空间,就还挺神奇的。 伊迪亚姆教授的住处在十三楼,不用找就远远看到大门敞开,已经挂上奇怪的装饰,看来至少蕾拉她们不是临时起意。 声浪一波一波从门口涌出,还有自动送货机进进出出。 两个人站在门口,里面是汹涌的人潮,群魔乱舞,血瞳跟开了霓虹灯似的。 凭陆秋一个人,别说救他,保证自己不被啃两口都玄乎。 不知道伊迪亚姆教授的怎么会想着和她求救。 “不是挺好的嘛。”西泽尔站在那,似乎也没进去的打算,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来。 红血族虽然不能,也没兴趣吃一些东西,也不能像贵族一样弄些活物和眷属祸祸,但他们还有各种制剂。 强健的身体让那些会让神经出现幻觉的制剂对身体伤害和依赖无限减小,所以这些东西,表面上姑且是安全的。 但看到一杯致死量至幻特饮被人群从外围传到中心时,陆秋绷不住了。 “现在结束这场闹剧的话,我可以陪你半个小时。” 第九十章 鳖载着理发店 “才半个小时。”西泽尔不太满意地说道。 “你去不去。”陆秋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型电击器。 “他怎么能把这种东西给你。”西泽尔露出看神经的表情。这个小电击器姑且算是军用改良版,原先一般在后勤部下属部门里配备。 安全、静音、威力大、见效快。 和其他部件配合,可以达到远程攻击的效果。 他扫了一眼陆秋的包,不太确定她还会不会从里面摸出一支射枪。 “因为我很弱。”这话配合着她按开电击器,电流发出毕波声,毫无说服力。 “行,半小时就半小时吧。”他投降道。 西泽尔的能力非常二极管。 对克里昂和对这些普通红血族(虽然姑且可以因为分班被视为A级转换者),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们似乎已经嗑过药了,被西泽尔拎着后领丢出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跳起来就要攻击他。 然后被他轻易就打昏了过去。 “现在的小孩儿真是……”他跟掰包菜一样两手不停,一路往外丢人,开辟了一跳通道。 这间公寓不算大,一共挤了大概二十多个人,除了A班的还有他们不知道从哪叫来的社会人群。 陆秋跟在西泽尔身后,看他摩西分海一样来到客厅。 在他把蕾拉三人团全扔开以后,伊迪亚姆教授终于出现在地板上。 他盘腿坐在那,两只手臂都抬起来护着脖子,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看得出已经被灌了很多东西。眼神迷离地看着两个人。 此时,他的卧室里还出现了一些不能细想的声音。 “教授,没事吧。”陆秋伸手想把他扶起来。 “秋同学,西泽尔同学。”他看了一下地球人的小细胳膊细腿儿,自己站了起来。 西泽尔打扫了一下战场——把客厅的人丢出去堆在一起,没被敲昏的或者又醒过来的爬起来,还要被他骂两句:“赶紧滚,别在这发癫。” 明明今天不关他的事,但他既然被摇来了,现场当然是他最大。 没办法,在这地方,圣血族说话比教授说话管用。 他掌握的力道很好,人群渐渐醒来,看到这尊煞神,不用说自己就跑了。 “不好意思,还要你们来救我。” 伊迪亚姆教授坐回沙发上,招呼着两个人:“你们想喝什么可以自己弄。” 陆秋扫了一眼地上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罐子,不敢冒任何险。 西泽尔四处扫荡,最后闯入他的卧室,把里面三个人用被子一包也拎了出来丢在门口,屋里还剩今天的闹事者——蕾拉小组。 “这三个你该打得过了吧。”他回到客厅,拍拍手吊儿郎当靠在陆秋旁边。 “作为老师,我不会打任何人。不过我会好好给她们说下次不要这样的。”伊迪亚姆教授抓了抓自己蓬乱的头发,试图恢复一点平日的整洁有序。 “哼。”他不屑道。 这世上有些事是不能用嘴摆平的,尤其这里是帝大A班。 这群人从身体能力上来说,已经超过许多老师了,不少私下已经成为某个贵族的附属,做事更是肆无忌惮。 平时在学校,课堂上还好,但绝对不要想跟他们建立超出师生关系的感情。 刚才蕾拉她们上去邀请他参加宴会的时候西泽尔就听到了。 当时他就应该义正言辞拒绝,哪怕用呵斥也没关系,但年轻教师的温柔和界限不清让他变得有机可乘。 今天如果陆秋和他不管,这个亏伊迪亚姆教授吃了也就吃了。 酒后乱性哪个时代都不缺的。 陆秋把那些有名字没名字的瓶瓶罐罐整理到一起,地上有些不太清楚名字效果的药丸,当然还有一些宴会的游戏道具。 “让你们担心了,真的非常抱歉。”虽然西泽尔的话不太好听,但伊迪亚姆教授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有些落寞又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领口:“明明是终日节,闹得那么难看,也怪我。” “等一下,你不会已经被谁咬了吧。”西泽尔看他的动作,眼皮跳了跳。 “还没有。”他扯了一点衣领下来,脖子一圈皮肤白皙光滑,金属终端项圈一样挂在上面:“只是打牌输了,喝了一点米尼玛。” “嘁,我就说别弄得那么恶心。” “恶心什么。”陆秋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随便咬人这种事不是你也干过吗?” “我那不是随便,我会负责的,啧。”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克里昂不会真是个残废吧?” 西泽尔忽然拽下陆秋的衣领,用力抠了她的印记一下。 “你干什么!”他动作太用力,像是要把她皮肤抠下来,陆秋抬手就电了他一下。 电击器是军用的,即使是西泽尔也出现了短暂失智。 “你电我干嘛!”他回过神以后猛地往后跳了一步。 “你挠我干嘛!”她捂着脖子,那一片现在还疼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抠出血。 每当她对西泽尔观感好一点以后,这货就会因为自己的作死让情况急转直下。 “克里昂没咬过你吗?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咬过啊!前天还咬过啊!怎么了?” “怎么……”他捂脸,眼角看到蕾拉醒了,呲着牙,露出一个极度不爽的表情:“伊兹尔卿没告诉你不要在学校对别人出手吗。” 把人教育了一顿吓唬走以后,屋里就真的只剩他们三个了。 “晚上睡觉把门关好,过两天这件事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他拍了拍手,就像刚才是干了什么脏活,然后看向陆秋。 “可以了吗,放心了吗,到我了吗。” 第九十一章 你在dcl我? 伊迪亚姆教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似乎是从米尼玛的麻醉中醒了过来。 听到西泽尔的邀请,站起来叫住陆秋:“你要去哪,我送你回去吧。” 他脸上皮肤微红,血族的皮肤都很苍白,这抹不太一样的颜色就格外突出。他将前额的头发抓向脑后,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清醒一点。 男人黑色的头发在这个星球上是少见的重色,眼睛却是清浅的灰色,看着人总会让人觉得温柔深情。 其实他看门板都这样眼神。 “你都不知道格兰德庄园在哪个方向。”西泽尔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这个模样还想英雄救美?担心她不如担心你自己。” “那我们先走了。”陆秋看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是离开的时候。 “你怎么对教授脾气那么大。” 走出公寓大门,确定A班的人都离开以后,陆秋问道。 西泽尔扫了她一眼,很多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和克里昂是真的吗。”最后,还是决定从根源问起。 “真的,不能更真。” “那你就不应该给这小子机会。” “啊?”陆秋满脸莫名其妙:“什么机会?” “你别装傻,他对你有意思你没看出来么。” 西泽尔作为一个有事没事手欠嘴欠的人,现在居然很认真在给克里昂抓情敌。 “你自己心里有鬼,看别人心里也都有鬼吧。”陆秋觉得今天一天都抽象极了,懒得搭理他,直接往前走。 “你为了他的安全,居然能许给我三十分钟,你知道三十分钟能做什么吗?他一个成年男性,遇到事情需要你来帮忙?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能帮谁?” 她被一顿数落,目瞪口呆不知道说啥。 “你到底是克里昂从哪找来的,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吗?” 陆秋:??? “你到底想说什么?” 西泽尔忽然也发现自己今天很奇怪。 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死亡,他对陆秋的记忆其实有大段大段的空白,只能借助他人之口补齐。 她长得很像女王,但只是一点皮相,动起来以后完全和女王没关系。比起血族之母的优雅尊贵,她更像个毛绒玩具。 一开始听说她是克里昂远征回程中碰巧得到的,他只觉得最近那些阴暗中的虫豸胆子越来越大,做的这些东西已经毫无顾忌了——随着科技的发展,根据基因编程,可以做出期望表现型的生物,哪怕底层逻辑——基因完全没有关系。 作为血族之母,莉莉丝不只是那个人,也是一个标志。 神圣不可侵犯,高贵难以染指。 但总有那么些家伙想要挑战女王的权威。 作为圣血族,他认为克里昂不应该与他们同流合污,应该马上把这些脏东西消灭。 所以第一次看到陆秋的脸时,西泽尔出离愤怒。 如果不是克里昂出现得及时,他大概就会把她毁了。 第二次见面,女王与克里昂有事相谈,他同行而来,忽然又想起这个毛绒玩具。但这次见面被发现得更早,于是作为先行序列之人,克里昂做出了报复。 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有陆秋知道全貌。 虽然他输给克里昂是理所当然的,但女王并不这么认为,所以他进入了帝国大学,为自己的失败做出反省。 但他居然又在这里碰到了她。 作为普通的眷属、玩具的话,完全不需要花费精力时间做这种学习提升的,因为他们的寿命再如何,对圣血族来说也是有限的,不如在最美好的时间里,尽情享受。 他明白至少克里昂是认真的,没有把她当做玩完可以马上丢弃的消耗品。 甚至认真做出约定——那种古老的方式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用了。 接触之下他也发现,陆秋并不是那种温顺柔弱的宠物,虽然摆脱不了出身所带来的限制,但她非常聪明,也很努力。 西泽尔并不惧怕克里昂,因为他很清楚对方也是个可怜的家伙。 从出生起就背负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罪孽,永远被枷锁束缚。 而哈德斯家族,则是因为与原罪糟糕的融合率,向来只在圣血族权利圈的边缘。 只有忠诚和巨大的牺牲,能让他们从中分一杯羹,而非被排斥在外。 哈德斯家族的更新频率向来比别族高,所以他从来不怕死。 面对这么个不太寻常的小东西,他确实有了些兴趣,也就随着自己的欲望做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成不成功都只是打发时间的游戏罢了。 第二次短时间内的死亡并不在计划内,得知她宁愿选克里昂也不选自己,实话说,并不意外。 只是有点羡慕。 但得到这样的答案,反而激起了他的求胜心。 反正对西泽尔来说,这并不是件多麻烦的事。 克里昂想很难随时随地跟着陆秋,在学校里,他难道不是更占优势的么? 哪怕希望不大,他也觉得这样挺好玩的。 生气、憋气、无奈、无语,总有她没对别人做过的表情吧。 但是那个教授,就莫名其妙出现了。 他和陆秋同一个实验室工作,似乎还在某些方面有着相同的爱好,这次的事更是离谱。 这女人难看不出来吗? 他不知道克里昂知不知道这件事,但凭什么啊。 克里昂就算了,比起这家伙可是他先来的! 一个成年男性向这么个……她能帮上啥忙? 这家伙也不是傻子,还知道向别人求助,但如果他不答应,这三十分钟是不是会许给别人?这个弱鸡值得她用自己的三十分钟换? 反正西泽尔一想其中的等价关系就觉得浑身难受。 “他值得你用自己换吗?是不是克里昂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让你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 看着西泽尔有点夸张的表情,陆秋不由自主想起猫和老鼠里抓狂的汤姆。 “我今天就让你……”他张牙舞爪,抓着陆秋的胳膊往后一推。 然后又被电到僵直。 “我当然是知道情况的危险才会拉上你。如果叫别人的话,代价肯定不是我的时间。”陆秋抽出胳膊,后退到安全范围:“帮教授姑且算是还他送我礼物的人情,不过还是感谢你的提醒,他的态度以后我会仔细辨认的。” 西泽尔一哆嗦,恢复行为能力。 “而且许诺是许诺,践行是践行。”她再次后退一步,退到一个巨大的阴影里:“你的话还是有一句没错的。” 克里昂确实把她保护得不错。 第九十二章 日快乐,哈德斯桑 终日节大小算个节日,加上现在是晚上,虽然陆秋白天没怎么逛过街,但也觉得挺热闹的了。 “你来那么早,如果他老实陪我逛街三十分钟呢。” “我就在后面。”克里昂轻声说道。 作为契约者,哪怕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陆秋也能比西泽尔更早察觉到克里昂的到来。 他们到门口之前他就在那等着了。 相处了半年多,西泽尔这家伙除了动手动脚,并没再对她产生实质伤害,见孺子可教,陆秋好歹把他划回白名单里。 所以今天哪怕克里昂不来,她也觉得西泽尔不会对她怎么样。 况且她还有电击器呢。 只是之前跟克里昂解释了突发事件说晚些回家的时候,他提出出来逛逛。 她想也没想就打开了实时定位。 看到克里昂从黑暗中现身,西泽尔的表情更像汤姆了。 “节日快乐,哈德斯先生。”陆秋挥挥手,为这荒诞的一夜画下句号。 伊迪亚姆教授的公寓附近就有一个市场,白天什么样不清楚,不过夜晚给这地方赋予了不一样的魅力。 她牵着克里昂的手,脑袋太阳花一样左右摇摆着。 其实没有吃的,夜市就已经逊色很多了。 那些致幻剂就算了,手工艺品和外星动植物倒是勉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她每个摊子都不能停留太久,否则就是端盒。 比起她的大棚,这些东西都算不上值钱,说一句好可爱,旁边的人就只有一个评价。 ——买。 可她只是觉得有点可爱,仅此而已。 死物还好,那些活生生的东西,她并不想因为一时的心动就要背负对方一生。 渐渐的,两个人走到了有些偏僻的街区,小贩手里的东西也逐渐变得不那么应该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 虽然宇宙中确实有着千奇百怪的生物,但那些生物,看着并不像本来就应该长那样的。 “这位小哥,来给伴侣买礼物的吗?来看看吧,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宠物,都可以在我们这找到,也可以提供定制服务!”有胆子稍大的小贩,甚至拦下克里昂推销道。 他应该不是血族,脑袋即使包着头巾也显得很小,滴溜溜两只眼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陆秋看着他摆出来的那些东西,却不太能提起兴趣。 鳍过长的水生动物,虽然就这么看着确实观赏性极佳,但怪异的比例让这生物看上去呆呆的,也不太游动。 很像猫狗的动物倒是油光水滑,但是多余的尾巴数量和不太成比例的四肢与身体,也让它们只能乖乖坐着,等待顾客的挑选。 “算了。”她拽了拽克里昂,迅速撤离。 这个世界哪怕白天的时候光辉灿烂,但总会在某时某刻不经意地伸出一只毒触手扎她一下,让人感到不适。 逛街草草结束,两人手上还是拿着不少战利品。 城中的装饰和灯光从空中看过去,有种圣诞夜的温馨。 一路上克里昂都安静得有点过分,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哪陆秋心里已经在打鼓了。她盘算了一下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 要晚回家,报备了。 有事让别人上,她也没去跟谁玩命。 很好了啊! 飞回家以后,她拎着一小袋东西,忐忑地跟在他后面,但他依旧没有发作。 安静温柔。 其实陆秋心底还挺希望他和西泽尔学学,毕竟没人能真正理解另外一个人所有的想法。 莫非是看到那个鱼又让他想起自己了? 吃完饭收拾干净躺上床以后,克里昂布娃娃一样靠在床头,手平放在腿上,一看就是在处理别的事。 如果谁都这样处理事务,也得亏人没把四肢进化掉。 这两天外面已经很冷了,虽然有调节房间温度的机器,但她还是喜欢给窗子留条缝,哪怕房间的通风有别的设备管着。 她滚进被窝,慢慢爬到他那头去。 没变成鱼尾的身体没什么温度。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零度,只是二十多度对于普通人来说体感相对低。 带着熟悉香甜的气味有点勾动人心。 她已经几个月没咬过克里昂了。 陆秋忽然想起今天西泽尔对伊迪亚姆教授有没有被别人咬很在意,她停了下来,开始搜‘被血族咬会有什么问题’。 她被咬的时候只关心了一下这样能不能直接转变。 得知不会后,除了一点失望,也没别的想法。 然后就再也没管过。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克里昂承诺只有非常情况下,会吸食她的血液,但这几个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两个人都把对方咬得太顺口了。 所以这个行为不正常吗? ‘激素’、‘x欲’、‘快感’等几个单词很快在一片密密麻麻的长篇大论里脱引而出,映入陆某人眼帘。 之前克里昂咬她的时候也一再问过她有没有感觉。 是这个意思吗?啊? 她一个残次品没有感觉。 不代表她咬别人没有感觉。 无数个两人相处的场景在脑海中被唤起,尤其是之前在维兰克的第一夜。 大冰山虽然没张嘴,但已经像家乐福门口招展飘摇的充气招牌一样表现得很明显了。 是她眼瞎。 “在看什么。”克里昂结束了公务,回过头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现在好像格外温柔。 “没什么。”陆秋一秒摁灭了自己的终端。 他躺了下来,更改映射范围,把电影库调出来让她选一部。 这个时代想看什么都是直接造梦,百分百保证身临其境,已经没什么人拍电影了。 她选了一部热闹的喜剧,两个人靠在一起安静地看着。 “……我不该许诺给西泽尔三十分钟。”看了半天,谁也没笑。 “嗯。” “也不该和伊迪亚姆教授走那么近。” “嗯。” “你真是个好人。” 克里昂:…… 他很想说自己不是好人,如果陆秋今天没反思道歉,下周开始她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教授了。 不知道她今天在那所公寓里看到了什么,居然能那么快开窍。 那个教授固然居心不良,西泽尔的指责也让人觉得不快。 就像一条排着队流着哈喇子的鬣狗。 他会对那个教授生气,是因为陆秋的关心让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靠近的距离轻易被人突破了而已。 不管是他还是那个教授,都很多余。 西泽尔也许需要契机,但一个普通红血族…… 可现在紧紧抱着他腰的温暖身体让他准备改变主意。 “你特别特别好。” 地球人恳切地抱着他,他转过身去与她正面相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快速取消了暗杀任务。 “我是真的喜欢你。”她忽然抬头,往上拱了拱。 这次克里昂没有主动为她低头弯腰。 他只是看着她一点点靠近,落下柔软的一吻。 第九十三章 人总会在某时某刻被以前射出的子弹击中 喜欢是真的喜欢。 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温柔贤惠,貌美如花,能人能人外的清纯脆皮冰山呢。 但做是真的暂时还…… 亲亲抱抱都还在熟悉阶段,往后考虑实在是直接从小孩子学习走路变成跟着jackychen学跑酷。 到现在为止,她醒来才大半年,和克里昂确认关系才两个来月,以她jk(前)的身份来说,这进展已经很快了。 从旁边抱着人鱼抱枕,想起之前的轻浮举动,陆秋真的感觉非常抱歉。 非危急情况下她不会乱咬了。 至于伊迪亚姆教授,之后再见到他时,她都有意识保持了距离。 所有人都再没有提过那天的事。 一来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二来没有人敢对圣血族的行为提出异议。 但毕竟两个人交集太多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而且非要说的话,伊迪亚姆教授除了那次求救,也并没有对待她多与众不同。 果然还是觉得西泽尔神经过敏。 比起上半学期一晃而过,下半学期格外漫长,毕竟不算预科班十月份开学,要到六月份才放假。 就像以前上半年总是有很多假,但下半年过完十一就只能盼望元旦了。 整整半年!还是超长加倍的半年! 课程多的周经常上得她眼冒绿光。 克里昂偶尔出差,最长的一次走了快三个月,次数密集到像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都说小别胜新婚,那次再见,两个人差点擦枪走火,但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是战斗特化型,不太会这些。”人鱼抱枕尾巴也不甩了,可怜巴巴垂在地上。 “什么战斗特化型,那西泽尔和女王是嘴欠特化型吗。”地球人差点被压,被压失败还得安慰eo抱枕,上哪说理去。 按照血族这动辄开趴的习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货也太纯情了吧。 真的尝试压她就这么一次,以前被咬除了维兰克那次,都很难让人看出来他正在经历什么。 反而是她一直想一直纠结,难道是她不太对劲? 果然还是她太急色了吗? 克里昂算是成年了吗? 怎么感觉最近他又长高长了几厘米啊! 她忽然充觉得自己满了罪恶感,拍在鱼尾上的手也有点拍不下去。 被他回头看了一眼,才又继续摸摸。 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怎么想怎么诡异。 四月二十一那天,克里昂终于抽时间带她去外面玩。 虽然不是说过的伊斯瑞尔瀑布——毕竟离期末考还剩一个多月,他有时间地球人也没时间。 这瀑布也很美丽了,远看并没有多壮观,细长的一条,挂在山间,真有那种‘疑似银河落九天’的意境。 人大概会在一生的不同时刻明白过去并不理解的某句话或者某件事,哪怕这场景已经不在地球上。 之后的运动更是惊险到差点把她吓死。 上次他们在千景城里那个瀑布,别说她,几个红血族都没敢跳。 这个瀑布虽然宽度稍逊,但高度绝对超过那条。 克里昂就敢抱着她从顶上往下蹦。 这还不算,他还能直接从下一级的地面又爬回顶端。 几十米高啊那可是。 即使都是血族,圣血族和红血族给人感觉也绝对不是同一个物种。 “行了,行了,你是战斗特化型,但我不是,我的心脏也不是。”最后居然是只负责被抱着欣赏风景的陆秋先叫停。 “不玩了么。”他好像才过了一点瘾,隐隐的血瞳还达不到揍研究所的恐怖分子那次。 “谢谢你,我很开心。”她手臂用力,拉近两个人都距离,亲了亲他。 回吻缠绵,他放开抱着陆秋的手,让她就这么挂在他脖子上,漂浮在水里。 陆秋能感受到水下的异动,他脖颈上也裂开了鱼鳃一样的裂缝。 嘴唇没有分离片刻,腰上再次被锁住,与他身体相缠,好像她也变成了一条人鱼。 因为瀑布的冲击,这地方来越暗淡。 但她很快发现克里昂拉自己下来的原因。 更深的地方,光线所不能及的水底,那些沙石里长出的不知道什么植物,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随着水底流动招摇。 引来趋光的生物靠近,共生,形成一副瑰丽神奇的画面。 她伸着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克里昂也非常配合,拉着她来到水底,躺在那些发光的植物之间。 头顶的水底很远很远,远到像一个永远不可及的出口。 巨大的水压让她胸腹有种压迫感,如果不是与克里昂交传着气息,她恐怕根本撑不到回到水面。 些微的恐惧让她心跳加速。 奇异的微光映照者面前人的脸。 …… “怕黑,你可是……算了,过来吧。” …… “辉光球,喜欢吗。” “嗯。”她看着面前随着人手的触碰释放着神经突触一样光亮的小玻璃球,点了点头。 “玩去吧。” …… “怎么还不睡,在等我?” 她点点头。 “我又不能陪你一辈子。” 话是这么说,那个人还是过来了。 “睡觉的时候就别玩这个了。” 辉光球被拿开,眼前一下暗了下来。 …… “秋?” 冷水泼脸恨恨给了她一个激灵,陆秋马上清醒过来。 眼前的人在天光照射下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毛孔。 被伴侣温柔地抚摸着脸颊,克里昂很配合地歪过头去。 “吓到你了么。” 刚才她瞳孔忽然缩紧,整个人安静又不太正常。 他只能赶快浮出水面。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知道,克里昂以为她会喜欢。 “不是。”陆秋捂着眼睛,幻觉中的人不甚清晰的脸在面前深邃五官的冲击下,更像水中的一抹颜料,越想抓住越抓不住。 那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每次都感觉近在咫尺了,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不舒服的话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坐在岸边,一半鱼尾还泡在水里,睡着水流无力地往某个方向漂浮。 “抱歉。”她捂着眼睛,试图在脑海里再度勾勒出那张面孔。 看到那些幻影,她心中总有种难以名状的苦涩,总觉得自己忘记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第九十四章 活在当下 生日旅行一半高兴一半没有那么高兴。 毕竟克里昂是真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她很快调整了状态。 露营玩了一天以后,滚回庄园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她准备得充足,考试当然轻松拿下,上学的第一个假期,朋友们有的要回家,有的要去打工。 陆秋很快明白了为什么一学期那么久,假那么长,实在是帝国版图确实宏伟,有人回家路上就要跑一个多月,像以前那样只放一个多两个月,等于不放。 她接连送走了安妮塔,乔瓦尼和丹——他们来的时候还是三个人,结果因为不明原因,也因为分班不同,佐伊现在不怎么和他们两个一起了。 放假期间她还需要去乌索克教授的实验室帮忙,实验室的人变多了,并不意味着大家分工干的活少了,这老头生怕每一分薪水花得不值,开春就开了另外几个课题,而且因为学生放假,留守的几个人更忙了起来。 除了每天早上不用那么早起,简直和没放假没有任何区别。 克里昂每天看她灰头土脸的回来,忽然觉得自己像被二道贩子骗了。 他给钱资助实验室,他的伴侣被压榨,只为分到一点他投资的钱。 “你这么一说,我也忽然觉得怪怪的……” 克里昂点点头:“所以我觉得,要不然就别去了。” 不是放假吗?不应该陪着他吗?每个月累死累活,还被二道贩子剐一层。 “不行。”没想到陆秋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她很明白克里昂的意思,但还是放不下。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哪怕是在外星研究十字花科植物这种除了能满足自己吃,别的也没大用,有点鸡肋的项目。 这甚至不是一个完整成熟的想法,只是本能,潜意识的觉得要去做。 好想只要她一直在努力,事情一定会好起来。 但是什么事情呢? 记不得了。 当天克里昂又有点生气,因为天气暖和起来,他也不变了,躺尸一样双手交握放在胸口。 “这样压迫心脏会做噩梦的。”陆秋好歹把他手搬了下来。 他睁开眼,虽然没什么大动作,但她莫名其妙就是感觉被瞪了一眼。 “你也会这样生气啊。”她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好笑,靠在床头。 有些事她真的没办法给别人解释。 一个冬天过去,克里昂的头发已经稍长了,前额的分开在脸颊两侧或者固定在脑后,睡觉的时候有点凌乱就感觉就软乎乎的,有时候还会遮住眼睛。 “没有生气。”他又闭上眼。 “真的啊。”她侧过身子,亲了亲他的眼睑。 他嘴角绷紧了些,但还是没说话。 他在生气什么呢? 或者说害怕什么呢? 总觉得陆秋成长,或者变化很快。 并不是真的身体上的变化,也不总是往前的。 每次好像他一会没看到她,她身上就发生了想象不到的事。 她生日那次,他明显从她眼睛里看到一种陌生的感觉,当时看向他的目光,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穿过他,看向别的什么人。 这让克里昂恐惧,如果她想起过去,不管是怎么样的过去,会不会就对跟他这样浅薄的怪物玩过家家没了兴趣。 他在元老院的图书馆里逐渐找到了很多东西。 她那张照片上,领口的标记UNMMGU。 UnitedNationsMarsigrationprograuniversity(联合国火星移民计划学院)。 这是非常早的计划,旨在离开饱受污染的家园地球,开发太阳系的另一颗星球火星,用以代替地球,延续人类文明。 莉莉丝关于原罪的实验前身就是脱胎于这个计划的其中一部分。 甚至马尔斯帝国这个名字,也是沿用了这个计划的名称。 天灾之后技术的生存舱,这张照片,无不显示着她并非自己所说那个普通的,生活在天灾之前的小市民。 这一年多的相处,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破绽,真的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也许是真的失忆了? 已经去那么久远了,有些事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 可一但某一天,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过往…… 人类对大脑的研究依旧不够透彻,哪怕是圣血族所谓的继承记忆,也只是继承前任的所见所闻而已。 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没有继承前任的记忆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 感情、思维这些东西,这些微妙的小电波,大脑的分区反应,到现在还没有人能控制。 他很难再将那些想起的记忆封存或者抹除。 到时候,她会是完整的另一个人,而与他遇见以后的陆秋,不过是她漫长跌宕人生的一个不起眼片段。 “我也不总是得留在实验室的。”她轻声说道,语气温柔,哄孩子一样。 “你休息的时候,我也可以申请休假。” 不可以停留在现在的时间中吗? “嗯。”最终出口的,只有这模棱两可的一句。 夏天是实验的好季节。 温室的机器不用开到最大功率也可以保证室内的温度。 冬天的时候一场暴雪,压坏了乌索克教授一个温室,虽然现在新的温室已经批准下来,但那间温室的作物已经全部废了。 从春天重建至今,依旧有许多地方没弄好。 那不止是一个种植植物的温室,还有配套的一个小生态圈。 土壤、微生物、共生生物、掠食者……所以重新模拟起来非常麻烦。 不同的土壤和微生物还要作为实验对照组…… 就这么几个人,暑假人海更少,所以不可避免的,陆秋经常会和伊迪亚姆教授排班在一起。 那件事已经过了半年,班上的罪魁祸首们都没提,她也没道理再说。 只是正常回到老师和学生的行进轨道上。 “这一片还需要补安拉赫水溶剂,每亩10公斤,1∶15兑水喷洒。” 又轮到两个人排班的时候,她也像往常一样跟着他巡查了一片负责的暖房,边走边记录今天要干的活。 “嗯。” 确定好今天的任务以后,陆秋就要去拿工具干活了。 没想到又忽然被伊迪亚姆教授喊住。 “秋,你在躲着我吗?” 第九十五章 不要迷恋姐 “躲什么?”陆秋嘴角抽搐,回头看向伊迪亚姆教授。 “上次和上上次排班,你都向卡崔娜申请调班了吧。”年轻的教授看着她,目光温和,并没有指责或者质问的意思:“之前的生日礼物,你也没收。” 她生日之前的一天,伊迪亚姆教授据说是出差回来,给实验室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给她的东西是一个滴胶,或者别的什么植物标本。 看着很像一朵菊花。 不过因为当时答应克里昂和他保持距离,所以之后的一应礼物都没收过。 “我生日?”她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误会了。 “四月二十那天,我送你的托麟菊标本。” 陆秋这才完全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的头发应该是定期修理的,清爽的黑色短发,细腻均匀的苍白肤色在血族里反而不怎么夸张,清俊面容并不像克里昂那样深刻到如同雕像,也不像西泽尔那种有点中性的精致。 就像是高中或者大学校园里最常见的那种班草校草,哪怕面对最猛烈的追求者,也是不太好意思的笑笑,说不出硬话拒绝。 事实也是这样,如果上次他强硬一点,就轮不到给她发求助短信。 那么他追人应该是什么模样呢? 小心翼翼,滴水不漏。 为了给一个人送礼物,所以给所有人都送了礼物,么? 陆秋觉得西泽尔作为一个心里有鬼的人,确实对心里有鬼的人嗅觉灵敏。 不是她脸大,但作为师生,他真的没必要做到这步,毕竟他们只认识一年不到而已。 她就连乌索克教授的生日都不记得。 “教授,其实你没必要总是送人礼物。”为防止她还是想太多,陆秋还是不动声色:“作为老师,和蔼可亲除了能给你一个好名声,什么都不会帮到你。” “如果不送别人,你会收吗?” 嘶。 真是冲着她来的啊。 “教授,可能有些事你不知道。”她扯下一点衬衣领口,扒开终端,露出十字带放射线的印记:“我有男朋友。” 在学校她习惯性把印记遮住,并不是觉得克里昂拿不出手,只是没必要把所有事都宣之于众。 比起圣血族的契约,贵族的眷属,她喜欢的是克里昂这个人。 不需要身份姓氏的加持,也不需要什么生死与共的契约。 虽然遇上这个人有点巧合在里面吧…… 伊迪亚姆教授看着她脖子上的印记,却没什么波动。 “原罪的互相承认,贵族禁脔。”伊迪亚姆教授的说法和克里昂一样,所以她不想把这个印记给人看。 “随便你怎么想,我的意思是,以后不用送我,我家猫不喜欢。” 听她这话,伊迪亚姆教授忽然笑了起来:“好古老的说法。” 因为她就是很老古董的人。 陆秋刚要走开,就被他下一句话震慑住。 “还喜欢么,之前送你的蕨类琥珀,它和你一样来自很遥远的过去,我猜你应该会喜欢的。” 对外公布的,她的身份,至少是学校资料上,并没有提到她真正的来处。 她对西泽尔说过以外,应该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而就西泽尔对他的态度,也应该不会主动给他说这些。 知道她是逃逸者,并且来自过去的地球的人,应该不多。 他是从哪知道的?为什么要现在提出来? 给她分享食物,送她琥珀标本,都是在试探,可她并没有看出来。 “你想说什么。”但不管是哪种,都比只是单纯暗恋她麻烦。 伊迪亚姆教授露出淡淡的笑容:“别那么紧张,我只是觉得很适合你,仅此而已。” 再问他什么,伊迪亚姆教授都不再回答。 甚至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不用一直教授教授的叫,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我没兴趣和你玩师生恋。”不管他怀有什么样的想法,陆秋都不想让他再进一步了:“这件事你最好也不要再提。” “秋,我只想让你知道,你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个人。”逼问急了,他也会很认真的说这种话。 她不是一个人是什么,还能是一条狗吗。 陆秋加倍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能不和他说话就不和他说话。 在别人面前,伊迪亚姆教授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翩翩风度,和对学生的亲近。 凭良心讲,他是一个不错的教师,虽然陆秋并不需要他过多关照就能跟上,甚至超越课程进度,但他对于A班所有的学生都非常富有耐心。 哪怕是因为特殊原因闯入A班但不太跟得上的乔瓦尼他们。 但这都不是容忍他无限制靠近的理由。 这件事她不太确定要不要给克里昂说。 他最近越来越忙,这种她可以控制的事,不然还是算了吧。 假期四个月过得非常快,虽然现在的时间因为保留时间单位,但各种数值都变长了,正常时间比地球时间要长一截。 但她睁眼就要开始想今天要怎么面对伊迪亚姆教授,回家又要开始想怎么安慰吃醋抱枕,所以感觉过得真的很快。 这种莫名其妙被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悖德感非常奇怪。 好在第二学年的开始很快让她没了想天想地的功夫。 开学第一课,学会露营生活。 其实不应该叫露营,应该叫军训更体贴。 大家一起在指定范围内,模拟野外生存,在正常学习的同时,还要进行军事训练。 因为大多数人都没什么野营的经验,一时间指定扎营的区域像是遍布了holess。虽然现在真正露营的帐篷往那一丢就弄好了,但他们是来训练的。 训练就要考虑各种极端环境,只能用最原始简陋的那版。 所以扎不起来,奇形怪状,被风一吹就走,你能想象露营会出现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在这看到。 建议帐篷生产商来此观摩学习。 好在学习生存技巧的时间仅仅半个月,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是当训练真的开始的时候,陆秋才发现,忍不了一点。 第九十六章 另一个世界,同一个军训 首先,帐篷两到三人一组,陆秋很自然地选择了和安妮塔一顶。 本来她们两就是室友,作息还算能彼此适应。 但在艰难扎好帐篷住进去以后,陆秋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半个月他们不能出校门,一应行程都有人守着,家属不能来探视,意思就是,克里昂不能给她送吃的了。 虽然姑且非常人性化的,口味均衡,营养丰富的军用营养剂管够。 娇贵的地球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挨过饿。 最惨的时候大概是刚来塞勒斯,也不知道能吃什么的时候,但那时候也只能说是食品质量较低,而不是真的把她饿着。 她饿急眼了,到时候是会晕过去还是让别人晕过去实在不太好说。 再来,还有远比饿不饿更糟心的事。 血族们低体温慢心跳,不受伤的情况下代谢很慢,甚至展现出能几天不吃饭也不去上厕所这种让她看来非常bug,也说不上有用没用的能力。 这就算了,她多去几趟厕所也就是被人笑话文化上的巨人,运动上的史莱姆。 他们野营的同时是要进行军事训练的。 简单的军事指令训练,枪支武器使用入门,据说以后还会有体能训练。 每天都像在沙地里打过滚的野狗,还没有热水澡能洗。 糟糕的生活环境逐渐让地球人变得抑郁起来。 “秋最近话少了很多。”五天过后,乔瓦尼这么神经大条的人,在聚在一起吃口粮的时候,都能明显感觉到陆秋的变化。 “支撑不住趁早滚蛋。”旁边蕾拉忽然说道。 “勾连圣血族拿到A班的名额,最终也不是这块料。”她身边的人也开口道。 即使当时她没拿到光明之心,她的成绩也够到A班了,但不管前面怎么努力,最后全组保送的决定性因素确实是那个奇怪的方块。 而她也确实是靠着西泽尔才抢在前头拿到那东西的。 但之前他们被恐怖分子围了,她和西泽尔舍命救援是提也不提啊。 这件事陆秋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得来不正,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而她只是恰好运气实力都有一点。 “我需要提醒你们,我的笔试成绩全校第一,体能测试也及格了,我也不是从你手上抢的光明之心。你当时大可以选择不理那些恐怖分子,第一个去触碰光明之心,为什么不去,是不想吗?”她带着饿意看向蕾拉。 “书呆子以为这里是能解几个公式就可以横着走的地方吗?你先撑过这几天再大放厥词吧。”对方已然反唇相讥。 能进A班的即使进来的时候没什么背景,也陆续被贵族们看上收编了。 即使知道陆秋是克里昂的眷属,现在谁还没条大腿呢?西泽尔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在有时不在,又不是圣血族本人,说话当然肆无忌惮了起来。 “记恨别人阻止你们当初那见不得人的事,现在在这尖酸刻薄,只会显得自己更不入流。”安妮塔虽然当天不在,但知道陆秋叫了西泽尔一起去救伊迪亚姆教授,看她就跟她种的那些小白菜一样蔫吧,气不过为她说话道。 “说了又怎么样,还能再叫出圣血族来教训别人么。”有人嬉笑道:“别以为混进A班就能怎么样了,从学校卷铺盖走人的大有人在。” “没必要和她们吵,省点体力。”有些事说是说不通的,陆秋一口咽下嘴里口感奇妙的营养剂,按下安妮塔和乔瓦尼。 天大的火气也被这一口压下去了,简直比凉茶还能去火,天天喝这玩意是真的没活头。 “你真的没事吧?”丹也小声问道。 哪怕是千景城时,陆秋也没这么衰败过,他们是真的怕她撑不下去。 “没事,就是有点饿,有点累。”她扫了周围一圈血族们。 还有十天,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怎么都能撑下去。 高强度的训练让陆秋每天几乎是倒头就睡,但有时累太过了,反而会莫名其妙醒一下。 现在时间是半夜两点,帐篷里似乎只剩了她一个人。 他们扎营的地方是帝大附近的一片荒山,每天早上要急行军到校区。 另一个世界,同一个早操。 她钻出帐篷看了一眼,所有人的帐篷都是差不多的距离。秋夏之交,夜间被众多恒星或是卫星的光芒点亮,整个天空都像是个小夜灯幕布。 “撑不下去随时给我说。” 最先说这话的人是克里昂。 虽然没开始军事训练前,他经常拿这事吓唬或者逗她,但最担心的必然是他。 甚至在开学之前还试图用特权免掉她的训练。 军事训练比起校方,更像是军方的行为,作指挥官之一,他确实是有权豁免的。 “不就是军训吗?而且才半个月,我还没那么弱。”当时她的信誓旦旦还在眼前。 累确实是累,但强度还不至于干到她肌溶解,就是不给人吃的算啥事啊。 真流放荒野,也能就地取材弄点吃的吧。 血族更是,虽然短生者不能吃,但吃个把当地生物她觉得这些人应该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安妮塔?”她小声试着叫道。 周围都是人,吵醒谁就不好了。 停顿了片刻,只有夜风的声音,今天值班守夜的人脚步声慢慢靠近,陆秋只能缩回帐篷。 一点点贫血似的眩晕让她骤然出现一些失重感,眼前出现了另一片星空。 …… “……说火星移民计划进展得似乎不太顺利,你说除了火星,我们还能去哪?” 周围安静了很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在自言自语时,才有一个声音响起。 “二十一世纪以来,天文学家们就观察到很多与太阳相似的恒星,没一个星系都有可能成为人类的第二故乡,只是以现在的人力,也许要花费无数代才能到达。” “造一个大大大,大飞船,带上足够的物资,大家轮流着睡觉,醒着的人负责开飞船不就好了。”她忽然停了一下:“你是不是在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两个人好像嬉闹了一下,另外那个人清了清嗓子:“人类的寿命,太短了,飞出太阳系大概都需要花费几百上千年,可是你的话,也许可以。” 最后这句忽然变得非常严肃,好像他不是在某个玩耍的场合提出,而是在实验室或者发布会中非常郑重的声明。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久以后才重新开口:“你别总是说这种话,一定会有方法治好你,治好所有人的……我向你保证,陆秋。” 第九十七章 我是谁,谁又是我? 陆秋不是她自己吗? 怎么会有人向别人保证的时候叫自己的名字的? 可她一醒来只记得这一个名字,不至于连自己的名字搜记不得但是记得别人的名字吧? 陆秋,陆秋,陆秋。 她念了几遍自己的名字,说得越快越觉得陌生。 她到底是谁? 不,她就是陆秋。 她坚定了这个想法,以前是怎么样的她不想管了,想管也没办法管,难道要她回到一万多年前去做什么吗? 安妮塔还没有回来,她缩在角落里,没发现自己浑身发冷。 不知道多久睡过去的,鼻尖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 她本能缠了过去,如果是克里昂的话,会展开身体抱住她,阿特拉蒂人的温暖身体抱起来很舒服,睡衣露出脖子,也许她可以…… “秋,起来了。”忽然有一个声音呼唤道。 虽然不能说是陌生,但也确实并不是她最亲近的人。 陆秋不情不愿张开眼,发现自己抱着安妮塔一条手臂。 “居然慢慢就抱了过来,睡迷糊了吗?真可爱。”红血族压根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危险,坐起来收整着仪表。 陆秋这下完全醒了过来,挣大眼放开安妮塔的手臂。 她刚才在干嘛? 试图咬自己的朋友吗? 她怎么越来越有点…… 为了遮掩一瞬间的尴尬,她转过身去收拾着自己。 为了方便统一训练,他们有了统一的制服,特殊材质的外套里面是一件背心。 穿衣服的时候陆秋忽然反应过来。 “安妮塔,你受伤了吗?” “嗯?你闻到了,一点擦伤而已。”她举起手,小臂上贴着一块帮助愈合的胶布。 红血族愈合能力远没有圣血族快,所以伤口还需要临时处理的。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现在她们几乎一整天都呆在一起。 “昨天下午左右,只是当时你没发现。” 昨天下午的时候安妮塔确实和她分开了一小段时间,但她非常确定,到晚上睡觉前她手上都没有这个伤。 只能是昨晚她忽然醒来,安妮塔又不在的时候。 “你昨天半夜不睡觉去哪了?”她忽然问道。 对方显然是没想到她会醒过来发现这件事,脸色忽然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一闪而过像是她的幻觉。 安妮塔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她发脑袋:“你睡糊涂了吧,昨天我一觉睡到天亮,根本没起来过。 陆秋虽然脑子确实有很多问题,但她非常确定那并不是自己的梦。 因为看到星空,然后脑子里出现那段莫名其妙的记忆,让她太阳穴胀得疼。 绝对,不是幻觉。 “是这样,我最近确实睡得不太安稳,每天很辛苦,吃的也不好。”她用忍不住抱怨的口气说道。 安妮塔似乎这才松了口气,安慰道:“坚持一下,就剩一半的时间了。” 其实这样的强度对陆秋来说还可以接受,只是吃的很差是真的。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观察着安妮塔的动向。 她每天给终端设置静音闹钟。 安妮塔大概两点半以后会不见,然后四点多会回来 并不是每天都会消失,但从她发现这件事的那天起,五天有三天都这样。 她不知道安妮塔每次离开是去干嘛,她不暴血很难追上红血族的脚程,所以也不能跟踪。 告诉营地管理者,如果是她的私事,两个人朋友也做不成了。 但一而再被袭击,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危机四伏,哪怕是朋友、同学,她也不得不带上几分提防。 时间越来越接近模拟野外生存训练结束的时候, 地球人的饿意越发浓重。 今天的军事训练是学习操作远程攻击系统摧毁目标,这个课的理论知识他们上学期就学过了,真摸到实物,还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陆秋这才意识到帝大可能不是清北,是哈工或者国防。 教这门课的是安德烈教授,比起军人的庄严,他有一头糟乱的发型。 他早就等在操作室,如同等在自己的宫殿。 “嘿,别碰那个好吗,在我下达命令以前,什么都别碰,要不然我就会用电击枪射击你们了,我发誓。”他看向几个进来就开始乱摸的学生警告道。 这里的多数人都坐过飞船或者类似的东西,但还都没看过这些东西的控制室,这间教室,或者本来就是拆分下来的控制室深深吸引了所有人。 “秋,你还好吗?”乔瓦尼就是被警告的其中一个人,尽可能不上手看完所有控制室的部分以后,他转悠了回来,看着陆秋出奇难看的脸色,不由担心地问道。 “没事。”她这两天吃不好就算了,还因为要盯着安妮塔,睡也睡不好。熬鹰也没这么熬的,白天能撑着好好上完课已经是人类奇迹,脸色什么的,不要太强求了。 “废物就应该在废物的位置上。” 有人忽然从她身后撞过来,安妮塔一把拉开她,才堪堪躲过。 见又是蕾拉,她忍不住翻个白眼,要是放现在,她绝对不去救伊迪亚姆教授了。 “搞这种校园霸凌,你是小孩子吗。”陆秋有气无力地说道。 “别以为自己是亲王的眷属就多了不起,有你这样的眷属,他说不定觉得多丢人呢。” 蕾拉长得相当健康,但比起安妮塔这种女武神的体格,还是要纤细一些,简单说就是腰细腿长且前凸后翘,一头黑发黑眼颜色纯正深沉,如同美丽的毒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我丢人现眼,你现眼丢人。”作为一个一万多岁的老古董,她早已经过了会为校园霸凌忧心纠结的年纪。 一拳打在棉花上,蕾拉非常不快,但她看着没脸没皮,也丝毫不会激动愤怒,这样的单方面辱骂,更像是她的跳脚。 “你等着吧,到时候上了战场,看还有谁会护着你。”她冷笑一声,转头离开。 “你别理她。”安妮塔安慰她道。 安德烈教授一边给他们介绍控制室的组成部分,一边帮他们把理论知识重温了一遍。 “今天打击目标是固定好的,你们只用学习发射部分,但我希望你们将来操控远程攻击系统的时候,好好对准你们的目标,再精确制导。记住,枪口要永远对准你们的敌人。” 第九十八章 美好的一天从恐怖袭击开始 单纯按下发射键不难。 因为在常规情况下,人工智能会帮你锁定你的目标,只有极少数情况,需要人工手动对准目标。但人工智能无权做出射击指令。 所以对于新兵蛋子来说,能按下发射键就算成功。 所谓发射键也不只是一个按钮而已,需要确认打击目标,开启攻击权限,确认发射至少三步。 如果在危急时刻,这繁琐的程序就有点要命了,所以圣血族会有那种将终端内置的操作也不奇怪。 克里昂控制维兰克攻击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 人就是很笨拙的生物,会犹豫、出错、畏惧。哪怕进化,或者转化成红血族也依旧如此,他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不同于AI,可以自己思考,但又保留人类——红血族的归属感,让这种人形兵器还能站在自己一方。 “非常好,下一个。” 陆秋忽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完成了发射。 观测画面中,炮弹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射向目标,不过因为只是空包弹,所以只有撞击所带来的一点小土块飞溅。 他们的目标是帝都外五十公里左右一个专门用来练习的靶场,那里四周都是警戒线,不会有人闯入。 她操作之前还在回想着步骤,结果几乎是凭借着潜意识或者本能完成了这一切。 实话说,有点失望。 就像你军训的时候一直期待真枪打靶,结果排队的时候稍微走了一下神就结束了,哪怕是枪枪十环也不觉得开心。 开始了吗?已经结束了。 安德烈教授才不管这些,A班二十多个人一个个来,他巴不得每个都想陆秋一样不用他说任何话,操作得比那群老兵游子还标准。 见她下来,排队和看热闹的人群发出细微的哄闹声。 乔瓦尼和丹正在人群外围等着她。 “果然不愧是学霸。”乔瓦尼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安妮塔呢?”陆秋忽然注意到这点。 “去厕所了吧,现在离她还有一些时间。” 如果是几天以前,陆秋听过也就算了,现在却忽然警觉起来。 这里虽然作为教室,但本来确实是个发射指挥中心,除了他们上课这一间,还有别的控制室,那些也许还连着核装实弹的炮塔。 还没等她说我去找她,控制室整个摇晃了一下,四周柔和的白色灯光变成预示着危险,和备用电源的红色灯光。 “发生什么了!”安德烈教授制止了面前坐在控制台上的人,因为断电关系,操控面板也变成了紧急状态,开启安全防护锁。 教授开启终端,但并没有跳出什么警告或者提示。 他分开人群,往门口走去。 陆秋本能觉得不好,把乔瓦尼和丹往人群后面的角落里拉。 “糟了,安妮塔还在外面呢。”好死不死,乔瓦尼想起了自己的同伴,挣脱她的手就要往前冲。 然后一梭子教室里全安静了。 门开的一瞬,她的视觉和反应力到达一个巅峰,拉着两个人就地上倒。 熟练到令人心疼 好在血族生命力极强,那些人用的似乎是寻常武器,地上哀嚎着倒了一片,但看着都还活着。 “麻醉弹。”乔瓦尼因为来不及后撤,也被射到肩上,现在压在陆秋身上,痛苦的低声说道。 “叫你别出去的。”陆秋也低声说道。 但现在是说这些都晚了。 “你们两别说话了。”丹所幸没中枪,听他俩说小话,赶紧制止道。 她被人压着,同时也做了隐蔽。 从人体的胳膊脖子腿之间,她能看到冲进来一队人。 这个破地方的治安是真的差! 而且说是麻醉弹,隐隐的血腥味已经直冲她天灵盖了。 她推着乔瓦尼的肩,保持自己还能呼吸,一边通知克里昂收网。 好消息是,又连不上网哎! 她早该想到的,要是连得上网算什么计划详实的袭击啊。 一通扫射以后,他们似乎又扔进来一个释放气体的罐子,气体泄漏的呲呲声结束后,在场的人连哼唧都不哼唧了。 包括陆秋身上的乔瓦尼,刚才他还知道侧着身子别完全压在她身上,现在好,睡得一坨死猪一样,而伺机而动的丹也完全没了动静。 由此可知那个气体应该也是麻醉的。 似乎确保了屋里没醒着的,他们走了进来,顺便把安德烈教授抓了进来。 以她的视角,看到的东西有些有限。 那些人穿着专业防护设备,完全看不到脸,让人怀疑他们可能武装到牙齿。 一部分人守在外面没进来,进来的人里一左一右守在门口,剩下的也四处散布到控制室,确定着地上没人还有能力动弹。 安德烈教授被抓到操作台前,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后,他似乎醒了过来。 “开启链接弹药库权限。”一个瓮声瓮气的人说道。 “想都别想。”安德烈教授说话透风,但还是能听出他的咬牙切齿。 又是接连令人肉疼的闷响。 既然要用他们威胁谁,那么大概就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委屈安德烈教授了。陆秋安然躺在地上尽可能观察对方的动态。 忽然有人从地上又捡了个人,如法炮制让对方醒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唔!” 听声音,这个倒霉蛋是蕾拉。 “教授,你也不想你的学生受伤吧。” “开放权限以后受伤的人只会更多,想都别想。”安德烈教授冷冷说道。 仿佛是为了恫吓他,这些人似乎又对蕾拉做了什么,闷响,清脆的折断声,哭嚎惨叫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让人不忍卒听。 “你们抓我也没用的。”在折磨的间隙中,蕾拉操着嘶哑的嗓子说道:“如果真的想用我们威胁人,只要那一个就够了。” 总感觉要点到自己。 陆秋胆战心惊听着她的话。 下一句果然把她拱了出来。 “莱特维斯亲王的眷属,那个个子最小的雌性,只需要她就够了。” 第九十九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死道友不死贫道一向是利己主义者的教条,何况蕾拉和她还有那么一丁点仇。 所以现在被供出来陆秋也毫不意外。 别太恨。 “你也算是预备役,就这样出卖战友。”安德烈教授表示非常不认可。 “现在可算不上战友。”蕾拉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如果能牺牲她一个,救下大家的话,那么为什么不呢。 听了她的话,那几个捡尸的翻找频率更快了,陆秋想了想,闭上眼睛也假装被麻翻。 这气体应该是对付血族的,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根本不吃这套,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呢。 蕾拉也不知道她在什么方位,她在心里祈祷对方找不到自己。她也没有矮得很突出吧! 身上的乔瓦尼被扔开的时候,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她被粗暴地拉了起来,没等对方大力出奇迹,就嘤咛一声,慢慢醒来。 “阳光沙滩(sonofbitch)。”她直直看着蕾拉说道。 毕竟马尔斯语和英语不太一样,所有人都没听懂。 但看她挺精神的,也不需要大记忆恢复术了,那人拎着她小鸡仔一样晃了一下,似乎指望这样能让安德烈教授心软。 但是吧,她平时也没四处宣扬自己的身份,安德烈教授认识她是谁啊。 对方脸上五彩斑斓,带着莫名的表情看着他们。 他交代了哪怕能留一条命,也要上军事法庭。 不交代留不了命,难道还怕贵族的诘难? 非常弱智的威胁。 相顾无言,陆秋叹了口气,怎么尽是遇到这种事。 她环顾周围,屋里有荷枪实弹的八个人,其实他们这方的人要多些,只是一部分直接被开头的一梭子撂倒,一部分则是被之后的气体麻翻,尽数失去反抗能力。 她倒是两次都没有被波及,但反抗能力非常成谜。 地上同伴留出的鲜血散发着香味,如果她可以控制自己…… “通知那个亲王,他的人在我们手上,还有这些,查清身份也去联系家主。”为首的那个人飞快下达着命令。 到现在为止,开口的人声音都不像安妮塔,还不能确定她到底和他们是不是一起的,如果没有,她真的只是去上厕所,那也许还没有被他们捕获,还有求助的机会,这个想法让陆秋有些残余的庆幸。 控制着安德烈教授的人再度开始殴打他,下手之狠,几乎拳拳能带出鲜血,但他们很好地控制了打击区域,没有让他失去理智或者有死亡的风险。 伴随着拷打的声音,血腥味很快弥漫了整间控制室。 另外有两人似乎在努力破解着控制台。 闲着也是闲着,控制着陆秋和蕾拉的人也开始把玩自己手上的俘虏。 “这一看就是未成年吧,现在贵族们的口味真奇怪。”抓着她的人和旁边的人嘲笑道,展示货物一样反剪着她的胳膊拎起来。 而那边两个家伙围着蕾拉,对她毛手毛脚,引得她尖叫连连。 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正在陆秋飞速思考着怎么能改变一下局势的时候,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 米亚尔不知道多久醒了过来,作为蕾拉的小跟班,忠实拥趸,看到当前的局势,结合自己的情况,做出了反击。 他一口咬在面前人的脚腕上。 不过很可惜,对方明显没有阿喀琉斯之踵,在最初的吃痛之后,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反击。 他对着米亚尔开了一枪,这次,是射的头颅。 红血族再强悍,大脑这个支配着全身的神经中枢受到伤害,依旧是难以挽回的。 “米亚尔!”蕾拉尖叫了一声,剧烈挣扎反抗起来。 然而她的挣扎并没有为自己赢来一丝优势,反而又挨了一巴掌。 “真是不乖的小鬼。”对方叱骂道,后面又说了一长串话语,但陆秋脑子里只有开枪时带来的嗡鸣声。 很难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似曾相识的画面。 脑海里一幕幕血腥荒诞的场景争先恐后抢着控制着大脑的图像处理分区,让她的脑子像要爆炸一样,眼前更是一闪一闪的。 她不能制止这一切吗? 为什么,不试试呢。 看着那边混合着暴力的侵犯,这边控制着陆秋的家伙们露出不齿且玩味的笑容。 “别分心干这些。”大概是看他们做得太过分了,试着破解操作系统的佛罗伦头也没回,满是嫌弃地说道。 骨折和骨头错位的声音轻响了几下,重物倒下的声音他还以为是伙伴放弃虐待俘虏了,于是专注着面前的麻烦没再回头。他们好像被锁了起来,这到底是系统原有的应急锁还是别的什么……他分不出心管别的事。 但周围似乎变得太安静了。 别说俘虏的声音,那些家伙不应该是这么安静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忍不住回了一下头,被身后一个几乎贴着他的人吓了一跳。 “继续啊。”女孩儿对于现在的血族来说比较娇小,但在她曾经的种族里,这是很标准的成年女性身高。 她带着纯洁的天真看着他。 越过她的头顶,佛罗伦可以看到满地的狼藉。 地上的不止是那些被麻醉气体干翻的学生小鬼们,还有他全副武装的同伴。 他愣了一瞬间,血瞳瞬间浮现,立刻拔出武器。 他是久经训练的士兵,和这群小鬼不一样,即使对上帝国禁卫军也有一战之力。 但他竟然失手了。 不,并不是失手。 他拔出武器的瞬间,有一股强劲的力道踹在他手腕上,随之传来的疼痛显示着虽然视网膜没有捕捉到,但他确实遭受了攻击。 枪撞在他身后的操作台上,因为力道太大,在把合金的台子装出一个窝以后又弹飞过去。 他的手腕骨头以一种奇怪的形状脱离皮肉、筋膜,孤零零支棱了出来。 巨大的疼痛让他尖声叫喊,面前的人抽了抽鼻翼:“怎么办,要不要留下你呢……” 佛罗伦抱着手臂,作为军人的意志让他马上冷静下来,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攻击陆秋。 视觉传达到大脑只需要几毫秒,但这次他依然是先感觉到疼痛,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像是一根榨干汁水的甘蔗一般离开了躯干。 当然,他没见过甘蔗,甚至没太多精力观察自己的手臂,这只是陆秋一瞬间的联想。 “你还有几个同伙?有没有一个叫安妮塔的?”她睁着清澈却充满残酷的眼睛问道。 第一百章 地球少女 陆秋几天前就告诉克里昂,让他帮忙盯梢。 当然他的盯梢并不需要亲身到场。 卫星、监视器、摄像头,但凡联网又没有上层防火墙的设施,以他的权限都可以轻易入侵。 在发现事情不对的同时,他马上派出军方一个小队。 学校毕竟是拉文霍洛普尼的控制范围,再加上最近后勤部权利范围虽然大幅缩减,但也不至于让军方到处跑。 所以在进入远程攻击系统控制所之前,他们花费了一点时间。 打开建筑物的大门,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心下一沉。 他没用几分钟就已经反制了对方的干扰,和陆秋联系上,她看上去已经非常不对。 凭借着契约者之间那微妙的联系,他将大部队分到另一个区域,而自己到达了陆秋所在的地方。 那是备用控制室,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屏幕亮着,因为他的控制,上面只有大大的错误提示。 看到他的一瞬,里面的人好像才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地把手里的东西丢掉。 她的眼里是做错事的惊慌,但还有别的,很陌生的神色。 背后显示错误的屏幕孤独的亮起,而她身处其中,仿佛一个不注意她就要转身潜入虚幻的电子海洋。 “别怕,过来。”克里昂伸出手。 就像面对野猫时双方的试探。 “老公你看他们!” 她颤抖着缩进克里昂怀里,把手上的血在身后擦干净。 克里昂:…… 这什么梗来着,接不上啊。 她刚才扔下的东西,是人头连带着一段脊椎,但并没有太多血液流淌在地上。 这些对于某个饿极的人来说,可都是上好的食物,怎么可以浪费。 他又一次错过了保护自己伴侣的机会,哪怕她提前告诉过他。 远程攻击系统控制所建筑差不多是环形的,被他分开的那些人视察一圈以后,也到达了这间备用控制室。 “——报告,发现学生二十六人,死亡一人,其余幸存。控制所研究人员五人,重伤三人,轻伤两人,入侵者三十四人,仅幸存一人。” “——报告,未找到其余入侵者行踪。” “——报告……” …… “给我留了一个么。”克里昂低声说道。 “嗯。” “非常感谢。”他放开手,胸口的传来的拉扯感让他低下头。 陆秋的血瞳似乎还没完全消散,上次对上她血瞳的时候,就连他都觉得可怕,但这次居然那么理智。 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他心里大概有个猜测。 【大boss】:不怕,我会掩盖所有痕迹。 终端里无声弹出的消息,让她放开了手。 …… “还有人吗?”陆秋拖着被拧断两条胳膊的佛罗伦,沿着控制所的回廊一间间看过去。 手上的猎物已经晕过去了,他们之前那个控制室的另外七个人也被她吸干了血液,门外的几个,也解决了。 她留着这一个人本来是想问清楚安妮塔的事情的。 这件事和她有关吗? 她现在是死是活? 可她下手似乎太狠了,对方没能坚持多久就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倒是交代了,他们来这地方是为了控制系统,试图摧毁另一个军事目标。 就她自己判断,这些人和之前那两次叫巴别塔的组织都不是一起的,至少血没有那么难喝,就像是普通红血族。武器也没那么花哨。 当然,没如果是对方特意制造出的间谍,当她没说。 她一间间找过去,一个个杀过去。 好像有谁叫她别乱咬别人,但是她没用牙,所以不算违规吧。 那些家伙看了她,和她手上的人,似乎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然后就不顾一切攻击她,连好好谈谈的可能都没给。 真是暴躁的家伙。 “……秋?”她转过一个弧度稍大的拐角,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看到她的脸时,安妮塔瞬间进入血瞳状态。 “你刚才去哪了?” “你把他杀了吗?” 两个疑问同时出口,彼此都顿了一下,最后安妮塔首先扛不住。 在那双金红色的血瞳下,她感到了天堑一样的差距,就像渺小的生物面对过于庞大的敌人时的绝望。 哪怕对方并没有做出攻击的趋势。 之前的圣血族也没给过她这样的感觉。 而且陆秋连体型都称不上有优势。 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在这样的威压下,她甚至很难简单地说一句谎话。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对吧。”陆秋不需要她说话,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克里昂说你似乎一直在打探着控制所的防卫排布。”克里昂的原话是她一直在几个军用设施之间徘徊,但并没有确定目标。 前一天的防护防护中心时她就很紧张,但安妮塔并没有动手。 没想到在这发难。 控制所其实只是一个教育场所,虽然确实能在某些情况下深潜,进入真正的远程攻击控制系统,不过要经过很麻烦的串联和权限许可。 只能说是个方法,但没必要。 而且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反而被问这个问题,安妮塔不由想笑。 “这个问题不应该我问你么?不畏惧阳光,能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弱小可身体素质远比普通血族高……你是什么军方新研制出来的武器吗?” 哪怕知道对方是敌人,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也让陆秋有些难过。 “你想怎么样。” “你能出现在这,意味着大家都死了吧。还有军方,应该也得到通知了。”她十分平淡地说道:“看在我以前还算个好室友的份上,给个痛快。”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丢下手里的佛罗伦:“你已经考进帝大了,作为军队的预备役,为什么要帮着那些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考进帝大,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安妮塔苦笑道:“你到底是有多天真,能和我说这些。” 见她茫然无措站在那,安妮塔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这个帝国已经完了,秋,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平民的话,退学吧,眷属的身份我也劝你放弃,战争就要开始了。” 说话间,安妮塔不知从哪拿出一罐气体,扔出的瞬间立刻击中,照成一场小小的爆炸。 她的速度本可以制止这件事,在爆炸中也依旧能分清安妮塔离开的方向。 但她没有制止也没有追上去。 她只是继续游荡,把建筑物里所有敌方全部杀死,也要保证不被人看到。 要在……来之前解决这些事才好。 好在这些人下手非常干脆,我方人员基本没有清醒的。 看到,或者说感觉到克里昂到来的瞬间,她就知道了。 本能叫嚣着让她把眼前所有的生物全部杀死,吸干他们的生命力。 但她只是丢下犯罪证据,跌跌撞撞跑向爱人。 听着他安慰自己。 “别怕。” 第一百零一章 如果我是怪物你还爱我吗 因为这次袭击,野外生存训练暂时节课。 从陆秋到这个鬼地方起,她亲历了至少三起袭击,虽然时间间隔不短,不贵对她这种生长在和平国家的普通人来说,还是非常震撼的。 军方连夜拷问,用了一点普通人应该不会希望知道的手段,拷问出了那些人的来历和目的。 其实也不怎么用拷问,毕竟没多久科尔特就声明自己脱离帝国独立了。 这次袭击的主要目的是削弱这个腐朽肮脏帝国的战斗力。 原计划是利用这个控制室摧毁塞勒斯一个对空防御所,计划如果成功,一波侵袭在所难免。 但是计划失败,那就溜之大吉。 陆秋记得那是安妮塔的家乡,明明是个农业地区来着,没想到居然挑头造了反。 为什么呢? 她躺在庄园床上看着消息纷乱,一会又跳出来一个新简讯,简直不堪其重。 索性把终端关了,来到浴室的镜子面前。 深棕色眼眸变成金红色也不过一眨眼。 她现在好像莫名可以控制血瞳了。 但是一进入血瞳状态,她就觉得身体被另一种力量控制。 嗜血残忍,好杀癫狂。 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杀了所有人,吞噬所有人。 她闭上眼,不再看镜中的自己,也不去听心底的声音。 这一次她非常清醒,清醒地杀人,清醒地吸走他们的血液,她非常享受这个过程,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看着克里昂有些吃惊的脸,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不是寻常的进食需求。 听着那些人的哀嚎,她居然觉得十分悦耳。 血液也让她兴奋,不由想要追求更多。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嗜血的怪物了?别的红血族也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卧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玛格丽特她们未经许可不会擅自进来,这只能是一个人。 克里昂忙于应付这新出的乱子,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开会开会开会,这个帝国就是这样。 他似乎在卧室找了一圈,最后才进到浴室来。 两人对视,湖蓝色的眸子清澈明亮,不带什么感情。 “有哪里不舒服么。” 那天他让布拉德把陆秋送回庄园,因为后续很忙,所以只是通了一下消息,确定她没别的情况。 忙完回过头,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 明明她刚面对又一场恐怖袭击。 回来以后并没有第一眼见到她——她总是喜欢待在室外,侍弄自己的作物。 回到房间也没有见到人影,克里昂不安地四处翻找,直到打开浴室的门,与她双目相交,有些揪起的心才沉回肚皮。 他第一次有种安心的感觉。 “没有。”陆秋错开眼,摇了摇头。 她很怕从对方口中听到斥责,或者在他眼里看到恐惧和陌生。 她这心虚完全映入某人的眼睛。 他又晚了一步。 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找不到人。 被西泽尔骚扰是这样,这几次遇到危险还是这样。 或许他应该将她关在庄园,锁在屋里,或者拴在自己身边?那样,至少在自己死前,不会有人伤害到她。 两个人沉默着,克里昂什么也不做,就是站在门口,陆秋渐渐觉得他的目光如有实质一样压着她有点抬不起头。 “你的事做完了吗?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她语气轻松地开口道。 “你在赶我走吗。” 陆秋:? 她什么时候表达过相关的意思了? 这家伙的大脑是比普通人要多拐几道弯。 “没有。” 被堵在浴室里,有种奇怪的氛围,陆秋低着头,示意克里昂先出去,但他丝毫未动。 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出现时自己的第一反应。 ——杀了他,把他融入自己的身体。这样一来,自己会变得更加强大。 这声音到底是从哪来的! 在千景城那次她大概也听到过这个声音,而那次,她遵循了自己的本能,差点杀掉克里昂。 下一次,她还能控制自己吗? 会不会真的害死他? “别闹,你先出去!” 想到这,恐惧包围了她全身,她不想看到克里昂,至少不是现在。 这不是她的想法,绝对不是! 不暴血的情况下,她很难抵抗得过克里昂。他攥着她的手腕,控制住她,弯腰低头,几乎要脸贴脸。 “你讨厌我了吗。” 和他强硬动作相反的,是他轻柔的语气,像一个冻起来的肥皂泡泡,戳一下就碎,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虽然冷冰冰的,但其实他是会撒娇的,忽如其来的服软态度就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看着他的眼睛,陆秋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往前贴在他脸颊上:“我喜欢你……喜欢你,不管我到底是谁。” 肌肤相贴,平时作为圣血族有些冰冷的皮肤让她的大脑迅速降温。 可是如果她会伤害到他,宁愿不见。 “你在……怕什么?” 陆秋忽然睁眼:“我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亚种,我甚至连同类都可以吃,那些红血族都是我杀的,血也都是我吸走的,潜意识里甚至让我把你也杀了!” “如果你希望,只要不破坏核就可以。”克里昂语气平静,如同往常与她交谈任何一件事一样。 “我是怪物啊你听懂了吗!”她简直有些暴躁,克里昂的情商就这样先天残疾,她也没办法扭转一点。 “我也是。”他淡然地说:“我与你订下契约,在伴侣危急时刻献出自己,本来就是其中一条。” “我不想你献出自己!”上次见到他濒死的模样已经够让人心惊了。 她见过西泽尔从死亡边缘回来的样子,并且不希望克里昂也变成那样。即使可以继承记忆,那还是同一个人吗? 忒修斯之船还算是原先那艘吗。 “这是我的决定,从最初就想好了。” 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然要用尽全力。 他解开自己领口的纽扣:“所以,请随意。” 过于苍白的脖颈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冷冰冰的,实际上也冷冰冰的。 比起其他血族的血液,闻起来是带着奶香的甜香味。 总之,非常适口。 利齿嵌入皮肤的时候,舒服得让人叹了口气。 而心底确是狂躁的嘶吼——杀掉他,撕碎他,和他融为一体。 她不会杀掉克里昂,也不会撕碎他,但是融为一体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浴缸中,身下的身体逐渐起了某些变化,因为这次的空间格外小,所以感觉也十分明显。 克里昂不动声色拉开距离,却被一下突破。 “躲什么,禁欲冰山已经不吃香了。”地球人用手背抚摸着伴侣的脸颊曲线,一点点剥开军装的束缚。 眼前的画面模糊了一瞬,好想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场景与此刻重叠。 她晃了晃脑袋,低下头。 什么战斗强化型,什么新手蛋子,不过是感情没到那份上。 第一百零二章 社畜的性缩力 夏秋之交,其实抱着人鱼状态的克里昂就有点热了。 好在还有原型可以选择。 冷热两型温控抱枕,居家旅行必备神器。 除了偶尔会咬人,经常会吃醋之外,没什么缺点。 “几点了?”怀里骤然一轻,陆秋很快醒了过来,然后差点发出惊声尖叫。 “我怎么没穿衣服!你怎么也没穿!” 被推倒的克里昂:…… 不是说她不会被经由犬齿注射的激素影响吗?这一副酒后乱性的模样到底是为什么啊! 看着他一脸幽怨,脸上只差写着你是不是想不负责的表情,陆秋有点断片的脑子才想起来昨天他俩干了啥。 一开始是在浴室,浴缸有种奇怪的束缚感,尤其这浴缸是专门给她做的,克里昂的身材在里面就是一坨塞满。 像是被塞进过小鱼缸的观赏鱼一样,两个人挤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顶喷打开了,两个人顺便洗了个澡。 然而温水并没有让谁冷静一点,而是助推了这一场意乱情迷。 “我想起来了。”她默默躺了回去,拉起被子遮住脑袋。 克里昂坐在床边,一腔柔情几乎在这冷淡的对待之下渐渐冷却。果然还是,因为需要与他共存,所以做出的讨好妥协。 没关系,这样也很好。 窸窸窣窣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宝宝你是一只奶味蓝莓雪糕。” 脖子上微微的刺痛将他从失落的低谷中唤回来。 他回过头,迎接他的是一个缠绵的,带着血腥味的深吻。只需要一点力,就能将他推回床上。 “那是什么。” “嗯,一种冷冰冰的,甜甜的,带着奶味,装饰着蓝色水果的点心。” 形容出来以后感觉这个比喻真是相当贴切。 她的吻带着侵略性,虽然这个体型差弄得好像小猫舔毛。但依旧把自顾陷入自闭的热门心抓了回来。 两个人黏糊了半天,圣血族冷冰冰的身体都要被地球人捂热乎了。 “我该走了。”他强忍着反推的欲望,推开陆秋:“元老院那边……”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在这种危急关头抽出一整天的时间已经相当奢侈了。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玩意。” 这个倒霉组织的性缩力是无穷的。 目送走虽然没啥表情但依旧能感觉到一脸娇羞的冰山,陆秋自己躺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自己裹进被窝里。 她现在精神处于一个既好又坏的二象性里。 虽然这事确实比较耗体力,但她现在有种酒饱饭足,充满力量的感觉。 闭上眼,不断有幻灯片一样的画面闪过,意义不明又模糊不清。 “别闪了。”她被惹恼了一样叫了一声。 但脑子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区域,当然不会因为她的命令停止胡乱闪现。 她索性再睡一觉。 反正因为这个袭击,帝大停课一周,她的时间还是相当充裕的。 …… “怎么样,好看吗?”她转着圈,似乎展示着自己的裙摆给某个人看。 “嗯。”那人却对这件事并不热情,沉默了许久开说道:“你去跟他们跳吧。” “你又说这种话。”她变得气鼓鼓的:“我跟口口学了那么久的化妆,又让口口陪我逛了好久买到这条裙子,你的舞伴都那么努力了,你就不能稍微主动一点吗。” “……” “站起来试试。” …… “跟我这样的人,你不会后悔吗。” “那天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她用脸贴在那人温热的手心:“陆秋,你后悔选我了吗?” 拥抱远比任何语言更有力。 直到拥抱的温度渐渐消散…… 陆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虽然心理上是不饿的,但为了避免之前饿昏头杀那么多人的情况再次出现,她还是爬起来做了点吃的。 现在大多数时间都是克里昂下厨,不过原本计划她没有那么早回来,而他这两天又很忙,所以冰箱,或者说冻库里只有一些原料。 血液和食物对她来说似乎差别不大,吃着自己做的小肉圆和面包,她甚至觉得其实一辈子不吸血也没关系。 只要不是一辈子吃营养剂问题都不大。 【讨厌鬼】:你又被袭击了? 在她专注晚餐的时候,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之前和西泽尔交换条件的时候,加入联系人被他一并提出,并且和之后的半小时许诺不一样,已经切实执行了。 【qiu】:嗯,你怎么才得到消息。 【讨厌鬼】:这是军事机密,不能告诉你。 谁问你这个了。 【讨厌鬼】:听说你那个朋友也……你没事吧。 这个角度安慰她的人西泽尔倒是第一个,就连乔瓦尼和丹都只是问候了一下她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科尔特的背叛让所有来自那里的人都进入严格审核中,即使陆秋没有供出安妮塔的身份,她的失踪也依旧说明了一切,由此进入到通缉名单中。 【qiu】:这像你这种人能问出的话吗…… 【讨厌鬼】:我怎么不能问了,比起你这种小鬼,我在战场上失去的亲朋好友更多好吧。 【qiu】:我没事。 她真的没事吗? 进餐的速度越来越慢,如同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 安妮塔的叛变并不是一时兴起,从一开始就是早有预谋。 她进入帝大第一个接触的健谈女人,多次保护她的伙伴,与她朝夕相伴的朋友,都是假的吗? 都只是她一厢情愿,或者是对方的精心装扮。 【讨厌鬼】:你也别太难过,这样的事是常有的。 【qiu】:为什么? 两个人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和他们本身都没关系。 克里昂很忙,这些话她一直没问过他,就算问了,他也只会冷静地告诉她官方答案,因为对方的野心,无休止的欲望。 【讨厌鬼】:不知道,不管是人类还是血族,从来不能真正理解彼此。有时候矛盾可以调和,有时候不能,仅此而已。 第一百零三章 战争时期的爱情 在战争的压力下,帝大的氛围为之一变。 虽然世界上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的时候,但一但新战争开启,他们这些预备役就会迅速变现,然后被送上战场。 开学第一件事依旧是送别同学。 真是奇怪,她只是上个学而已,居然已经参加两场葬礼了。 蕾拉在葬礼上悲痛欲绝,死亡会将一个人永远留在另一个人心中。 因为当时他们都昏了过去,所以陆秋的行为没有任何人看到,看到的都被她杀光了。 “都是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叛徒,早就知道这件事!你是不是和她做好了交易,为什么大家一起……只有你没事!”看到陆秋,她愤怒得如同一只母狮,如果不是同伴拦着,就要冲到陆秋脸上。 乔瓦尼和丹也立刻拦在她面前:“你们别无理取闹,之前谁知道科尔特会造反!”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每天都跟那个叛徒待在一起!我看军方第一个就应该逮捕你!” 死者为大,葬礼上陆秋并不打算真的和她打嘴仗。 这种说法很难接受,但是,虽然蕾拉失去了一个朋友,她也失去了一个朋友。 大概是她的忍让,反而让对方愈发癫狂。 血瞳让她瞬间挣脱伙伴和乔瓦尼他们的制约阻拦,伸手就想要身体力行教训陆秋。 她非常不想动手,但也不会忍让别人对自己的伤害。 “够了。”没想到她刚露出血瞳正要制止蕾拉,就有一个人抢先一步阻止了两人的交手。 “埃登教授!”看到他的到来,乔瓦尼倒是十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米亚尔也是我的学生,我当然要来送他最后一程。”埃登教授强硬地控制着蕾拉的动作。 大概在蕾拉看来,这两人都跟她有仇,加上己方人数的减少,她也不得不学会审时度势。 而且看着那双逐渐暗淡的金红色血瞳,她莫名觉得有些寒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这件事没完。”她低声警告着,甩掉埃登教授的手,大步离开。 该做的礼拜陆秋都做完了,便也准备离开,却也被埃登教授叫住。 “秋,等一下。”他做了基本哀悼流程以后,拦住陆秋。 “我没心情跟你说什么。”她直言道。 乔瓦尼和丹并不知道暑假发生什么了,至少上学期期末,她跟埃登教授关系都非常不错,还以为她看见教授会觉得开心。 第一学年开始就在一起的五人小组,现在就剩三个人,他们也很无措。 “不,安妮塔的事我很抱歉……” “你没什么可抱歉的,如我所言,你只是一个老师而已,普通的老师,和帝大任何教授都一样。”她平静淡然地说道。 埃登教授无奈地苦笑:“何必对我那么防备。” “有句老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着对方,几乎没什么感情:“离我远点。” 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第一次恐怖袭击的那个人甚至和她搭过几句话。 而安妮塔更是与她相伴了一整年。 她已经快分不清身边的到底是人是鬼,或者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甚至,她自己到底是谁…… “教授,非常抱歉,安妮塔和秋一开始就是室友,她还接受不了……”乔瓦尼非常抱歉地说道。 “我知道,没关系。”埃登教授依旧温柔平静,只是看着远处娇小的背阴,似乎陷入沉思。 世界是不会为任何人停止的,下午就回到正常的课程轨道上。 如同陆秋之前所想一样,失去挚友的并不止蕾拉一人。尽管两个男孩儿依旧愿意与她组成一队,愿意陪着她一起,但毕竟不是原先那个人。 那次事件以后她对身体的控制已经非常娴熟了,可她总忍不住想,如果能早一些控制这些能力,如果…… 没有那么多如果,她也不过是在尽力而为罢了。 对科尔特的征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因为事实上在帝国某处正在进行着另一场战争。 之前元老院开了那么久的会,总算决定攘夷必先安内,对之前和埃克里安勾结的不破城进行征讨,但实施的是偷偷进村,打枪的不要,所以这件事帝国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西泽尔就是被丢到不破城去执行任务了。 怪不得他说是军事机密。 再加上女王的分娩日期临近,所以此时更得守卫好帝都,不可能两头开战。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忍着。 陆秋对莉莉丝这个人肯定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作为血族中唯一能生育繁衍的人,她真的很特殊。 既然有这个先例、蓝本在这,研究一下说不定能掌握完美转变的方法。 有延续,才能真的算作一个有生命力的族群,马尔斯帝国现在的结构非常奇怪且不健康。 “女王是帝国最高机密,她所到之处,甚至会有仆从收集她的代谢物,保证不被任何人拿到她的基因。”克里昂吻了吻怀里的人。 界限一旦被打破,就会渴求更多。 俗称,蹬鼻子上脸。 他的粘人程度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现在陆秋才是真的要感谢元老院和军方过于繁复的会议和各种日程,如果没有这些事,两个人大概会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 “这么夸张?” 虽然这个国家令人费解的事已经很多了,但这件事还是超乎她的想象。 “她的基因是每个血族之所以是血族的最底层逻辑,如果破解女王的基因密码,就会找到对血族造成致命打击的方式。” 基因战争对陆秋来说只是个纸上谈兵的,遥远的构想而已,但对现在的人来说,却是近在咫尺的威胁。 有这个能力,不去研究别的,倒是会用来研究攻击别人的方法。 “那么女王现在生下继承人会发生什么吗?” 其实只有女王能生育这条规则,让她想起一些别的物种。 莉莉丝听起来并不会死亡,天下岂有千年之太子乎?这不会造反吗?女王这是给自己生一个竞争者?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还有别的婚姻吗?有的话这群兄弟又怎么算呢? 时间一直前行,她永生不灭的话,多少年以后,她不会和自己的后代成亲吧? 无数个问号从地球人的脑子里冒了出来,然后被克里昂一句话戳破。 “生不下来活物,不过是多一个圣血族的位置罢了。” 第一百零四章 震惊我妈一整年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是个啥玩意啊? 比起阿特拉蒂人,这群圣血怎么有脸嘲笑别人血统低贱的??? 总的来说,女王会诞下类似核的东西,因为也拥有另外一个家族的血缘,所以经过某些操作,可以不用胚胎转化,直接进入成体身体里,让对方,成为圣血族。 这还有点虫族的事嘞? 这样的非常规手段,许多年只能有一次,所以圣血族其实还算是有死有生的,吧。 现在这个帝国的大致情况是: 女王:莉莉丝; 圣血族:多年前几个家族冻下的和原罪结合后的胚胎,可以依次激活; 新圣血族:短生者或者红血族,结合女王生下的核转化而成; 红血族:短生者被原罪感染转化; 短生者:普通人。 这不是虫族是什么东西! 震撼我妈一万年。 怪不得发展到现在还能是帝国的状态,而且莉莉丝的基因是帝国最高机密。 不知道那些要相信后人智慧的社会学家看到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感受。 社会从来不能只依靠大数据推演,人都不是人了你大数据模型还有个毛用。 人形抱枕轻哼了一声,不太满意她的失神。 虽然看着位高权重,但他的基因被‘污染’过,所以也别指望莱特维斯家从他这诞生新的圣血族,至于启动别的胚胎,还要看元老院的意思。 不过就算莉莉丝愿意,他也不愿意。 幼年开始的近距离接触,让他看到莉莉丝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许国家需要女王,但他并不需要。 他隐约知道自己的前任就是因为女王而背叛,但具体是什么事,还是元老院的绝对机密。既然无从得知,那么远离麻烦是最好的行为。 “不管怎么样,到时候都是女王最虚弱的时候。”他开口道:“所以帝都的防卫不能松懈。” 等到这些过去,圣血族甚至再添一员,对帝国来说都是好的,如果科尔特没做好准备的话,到时候就是灭顶之灾。 但是现在,元老院并不想让他插手这件事一般,别人——后勤部那些警卫,还有军方除了他的别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唯独他却闲了下来。 不插手就不插手吧,他也难得放假,多陪陪伴侣总是好的。 然后陆秋就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一条大型犬。 每天送她上课,然后等着她下课,一起吃饭一起做任,何,事。 任何,包括但不限于她去乌索克教授实验室打工,在家照料自己的果树和小白菜们,复习预习…… 甚至室外课包括军事训练他都会搁边上站着。 “军方最近那么重视我们吗,都需要派亲王殿下来视察……” “他好漂亮啊,不愧是序列Ⅰ的圣血族。” “怎么教官忽然血瞳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种时候,陆秋的脑袋都会有一个奇妙的偏角,以确定视线和他并不会相接。 绝对,绝对被他录像了。 之前有几次,克里昂直接给她放某段第一视角事情发生实况片段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这货记忆好得离奇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他那眼睛就是一摄像头啊! 人家的比喻好的相机是情人的眼睛。 他是情人的眼睛是摄像头,真的不想被他录下什么倒霉瞬间,然后在他开会走神开飞行器走神的时候被拿出来反复观摩。 有些记忆就不能好好忘记吗! 啥都录小心内存爆炸。 只有个别知情人,在发现他在场的时候,会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陆秋。尤其是蕾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这真不是她找来镇场子的…… 她去乌索克教授实验室帮忙的时候,这家伙倒是正好能给她镇个场子。 实验室的其他人都对金主爸爸有着异样的喜爱,除了一个人。 “埃登教授是吗。” 他的头发经过大半年的养护,已经及肩长,前额的刘海已经长到有点挡眼睛,被随便抓朝两边。 然后地球人给他添置的衣服花里胡哨的,白色长风衣上装饰着许多繁复的金色纹路和镶边,翻领的红色里衬格外亮眼,终于摆脱了黑白灰的大熊猫配色,成功变成一只华丽的,吸血鬼。 一米九五在血族里其实不算太夸张的身高,但往那一站就是有种正宫的气势,和狐狸精的美貌。 “内人托你关……”但是一开口就被陆秋一脚踹开。 可以了,知识全学歪了。 埃登教授看着他也是发愣,不太能理解这个他自创的奇怪的音译词。 但是两个人打闹(单方)的行为倒是看懂了。 “亲王殿下?听说您就是实验室的赞助者,真是非常荣幸看到您。”埃登教授第一次露出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Eden,真是个老派的名字。”而且让人听着不爽。 陆秋不太懂他为什么会从这个方面找茬,名字而已,不过一个代号。 “一个代称,您想叫什么都可以。”他的表情笑得无懈可击,也越发的假。 克里昂打量着他,第一次有种居高临下的威慑力。 这场无声的战争最终以埃登教授的退步结束。 “您可以随意参观,不过如果没事的话,在下就不奉陪了。”他深深看了陆秋一眼,转身离开。 这样说得够清楚了吧。 “乖。”她伸手,冰山主动弯腰给她摸了摸脸。 看着冷冰冰的,攻击性够强。 “我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 “错觉。” 克里昂的假期直到女王分娩。 说到女王分娩,陆秋脑子里不由蹦出个大白虫子噗一下排出一枚卵。 但要把这枚卵和圣血族联系在一起,能有多怪就有多怪。 这段时间倒是还发生件大事。 好消息是科尔特子爵已经被送回塞勒斯。 坏消息是送回来的是他破碎的核,科尔特的的确确是叛变了,但这叛变还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巴别塔对此事件宣布负责。 第一百零五章 支线任务领取 一个一直以来阴悄悄,只会发动各种恐怖袭击的组织终于从幕后走到台前。 科尔特这种农业星球怎么会有胆子造反,也就有了理由。 科尔特家族本身并没有造反,他们只是被颠覆了。 作为领主的圣血族被杀,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对方的能力,当然,陆秋确实毫不怀疑。 巴别塔的人,那种会亮起灰色光芒的眼睛,和大量专攻血族的武器,让她印象深刻。 这下不管怎么样都得重拳出击了。 他们这些预备役,很快就被征召入伍,因为帝大就是为此而建立的。 原本他们应该是帝国军队最纯粹的部分,可是因为安妮塔的事件,所有人都需要进行政审才能入伍。 被征召当天,她正和乔瓦尼他们一起排着队,今天的帝大到处都充满了军方的人,据说是要安装什么保护设施。 进入战时状态,所有人都很紧张。 “秋小姐,您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和丹的闲谈。 对他们的家乡克洛尼亚来说,当雇佣兵或者军人基本上就是这个星球的人的出路,不一样的是军人退伍雇佣兵,收费比较高。 “布拉德?怎么了?”认出来人,陆秋有种预感。 “亲王殿下让您过去一趟。”年轻的红血族温和地笑着。 这该不会是……不想让她上战场吧…… 因为正在备战,所以克里昂这段时间都没有回家。 交流是有的,但都是腻腻歪歪的私事。 按理说帝大学生就地入伍他应该比他们知道得早,但从早上起她的终端还没响过。 “那我先过去了。” 不管是什么,都当面说。于是她跟两个同伴挥了挥手。 乔瓦尼和丹早就知道她是克里昂的眷属,克里昂在军方的地位也清楚,所以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都跟她挥了挥手。 克里昂人在校长办公室,除了校长拉文,还有几个,看起来也像军方的人。 被一群人盯着不是个事,问题是被一群两米多身强体壮的军人盯着。 完全有种被蛇盯住的蛤蟆的感觉。 比起来克里昂都显得娇小了。 “我的人我带走了,审理和档案做好送过来。”但他一开口,并没有人敢反对。 冰冷的,接近机械声的声线让陆秋意识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跟自己这样说话了。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肯定不允许,但是……你怎么把监护者送进来都没打一声招呼。”拉文有些无奈地摸着额头。 答案他上次就说过了,并不需要重复。 “入伍事宜和奥萨玛谈吧。”他起身,准备离开校长室,路过陆秋身边的时候,牵起她的手。 “所以我现在是?”坐上飞行器,陆秋还没反应过来。 “我的近卫军。”克里昂淡淡说道,调整各项参数。 “你还用人护卫。” 就他这个上天入地的身体素质,他护卫别人还是别人护卫他都还是两说。 “关键时刻的替死鬼。”他转身看向陆秋,伸出双手:“当然,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真是不太动听的情话。”她上前两步,久违地与他拥抱。 虽然贵为三统帅之一,但元老院似乎对他还是没那么放心,后面看家的活给了别人,他这队,得去前线。 不过克里昂本来也没对他们怀抱什么期望。 带上自己的舰队直接出发。 再次回到审判者号战舰,陆秋又有了种全新的感觉。 虽然她房间还是那间房——除了作为舰长的克里昂,别人的房间都差不多一个大小一个规模。 但她已经成为一名正式船员! 然而然根本没有任何活会分配给她。 克里昂插上数据线在那一坐就是半天,舰桥操作不可能让她这个低级的新兵蛋子碰,设备的保养有专业人士,再低级一点的打扫卫生、准备食物这种新手必过任务,也因为她的身份,没人敢交给她。 近卫军成员的站岗也没人给她安排,问就是听从亲王殿下指令。 她在舰上主要起到一个装饰作用。 布拉德和另外一个副官似乎管理着对某方的通讯,时不时会整理出一些资料交给克里昂。 但大多数时间,也就那么静静站着。 她甚至有点希望自己也能插跟数据线,好歹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闲。 看到罗温的时候,陆秋才发现自己似乎把这位新手引导给忘了。 “好久不见,亲爱的罗温。”她站在人形电脑旁边,有些兴奋地叫了她一声。 “秋,好久不见。”对她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意外,罗温点点头,脸上是疲劳带来的麻木。 她来舰桥是为了把什么东西交给大副的,东西给到就要离开。 “你是医疗兵来着?”可陆秋并没有打算就让她这么离开。 “对,怎么了?”她抱着一大堆东西,脚步不停,陆秋见没人管自己,就跟着她离开舰桥。 “有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帮忙?” 罗温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你没别的事做吗?” 陆秋把自己从学校被调到近卫军的事说了一遍:“他们谁都不给我活。” 从培养菌落,组织培养,到修枝授粉,堆肥犁地,她在乌索克教授的实验室里就连刻薄老头本人都给予好评。 作为一个吃苦耐劳的朴素劳动人民,虽然她最擅长的生物学在战舰上一点用没有,但也应该有点别的事能给她做。 “干嘛非要找事做,白领薪水难道不是一件美事。”罗温的终端忽然弹出一条消息,她看了一眼就忽然改变口风:“好吧,我这里有……一些药品,需要你送给对应的战士们。” 她发了一份名单给陆秋,然后把手上的一盒东西交给她。 “做完再回来找我。” 莫名触发隐藏任务,陆秋总算找到了点事做,虽然箱子里的药千奇百怪,且药名复杂又抽象,但这难不倒经常需要被植物全称和词根的人。 审判者号大得有点超乎她想象就是。 比起人想象中的飞船,更像一个小型堡垒要塞。 将近十个分区走下来,这一天也就结束了。 “做得很好,明天再来找我。”回到医务室,罗温回收了她的小箱子,给予了优秀的评价。 第一百零六章 愿原力与你同在 “她不是在耍我吧?” 一天两天,陆秋拿到的都只有跑腿送药的任务。 第三天起床的时候忽然跳出这个想法。 每天的药都很固定,送的人也很固定,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每天去送,一次送足量不就行了吗。 “大概有她的考虑吧。” 因为离开了母星,战舰上的时间观念只能靠计时,士兵轮班三班倒,上层则是两班,所以克里昂还算保持了个正常的作息,也能陪着她一起睡觉。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毛病啊?”他们进校体测还是很严格的,更别说红血族本来就不容易生病。 要是按照这个药剂投放量,舰上三分之一人都有病,那还远征啥啊,大家回去一起住院算了。 “营养不良和一些远航系病症,紧急征兆是这样的。” 很有道理的样子。 就像以前的航海病。 看她穿上船员工装,克里昂还有些恍惚。 “秋。”他轻轻叫了一声,陆秋马上回头。 “没事,我记得路了,今天很快就能结束。”她靠近来,用额角轻轻蹭了蹭他。 总觉得,她在快速异化成另外一个人。 可到底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尤其是亲密时看着他的脸发呆、出神,她到底在看谁呢。 因为重新进行了路径规划,所以提前半天完成今天的任务。 回到医疗室的时候,罗温有些震惊的看着她:“这么快。” “你是在故意给我找事吗?克里昂让你做的吗。”她把篮子归位,坐了下来。 “嗯……亲王殿让我满足你的要求嘛。”她有点心虚地撇开眼,医疗室另外几人有的带笑看着她们,有的在操作台低头做着什么实验。 “适当锻炼,有益身心?”她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 见陆秋似乎不买账,她败下阵来:“好吧,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生物学基础原理我已经学了,你把能教的都教给我吧。” 既然是引导NPC,那么她升级以后任务也应该相应升级一下。 “白拿工资能憋死你吗。”罗温非常不解,但也没什么好说的。 送药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她又开始学着高级生物和简单医学。 因为血族身体的变化,以前的很多医学都被堵死了,但在此之上,也在某些以前发展不良的领域得到了不一样的收获。 比如基因编程、基因逆转培养,比如生物杂交。 听起来还是以前那一套,但现在是靠完整的基因图谱就能直接逆转,造一个人出来。 虽然这套对血族还不太适用。 他们的基因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迷雾,即使是现在的科技依旧分析不出来。 大概这世上只有莉莉丝完全知道血族的来历吧。 她学习得非常快,只要有教材,罗温的讲解不过是一点辅助而已。 又一天上完课,《生物化学》、《分子生物学》她都快学完了,罗温总觉得没多久自己就没什么好教她的了。 陆秋抬头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现在好像是审判者号启航的第十八天了。 半个月过去,他们竟然还在这慢悠悠的? “这很正常吧,首轮打击应该已经覆盖了,等到战舰过去就是清理战场而已。” “打完了?”没见识的地球人万分惊讶。 “我可没那么说。”罗温耸肩:“第一轮打击完了而已。” “那我们现在过去是?”现代战争的高大上让地球人心生敬畏。 “后续清扫、和谈什么的。” “第一轮打击是从哪去的啊?” “同星系别的星球吧。”罗温收拾着今天给她上课展示的一些切片。 “经受第一轮打击以后科尔特现在大概是什么情况?” 面对她再次开启的十万个为什么,罗温有些失语,忽然想到之前似乎是听说她有一个朋友是科尔特人。 原本她这种关系密切的人是要经过很严苛的一套审查的,其他在塞勒斯的科尔特人交往过密人员抓了一大把,现在都没放出来几个。 但亲王大人一力担保了她的忠诚。 哪怕她心里可能也没什么忠诚的概念——她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会对伟大的女王、尊敬的元老院有什么感情吗。 “你去问问亲王殿下吧,虽然有些延后性,但要说现在谁最了解战场,那必然是他了。”她微笑道。 有什么困难,不要想着独立解决,可以适当学习甩锅。 克里昂觉得今天陆秋回到身边的时间非常早。 航行过程中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接到消息要先去不破城那边一趟,把西泽尔接回来,于是他适时切断了深潜连线。 洛克拉尔家族因为新诞生的同伴正在庆祝,关注他们的军事行动的,大概也就只有军方的一拨人,这么神经紧张真是没有必要。 “有什么事吗?” 地球人的眼睛亮闪闪的,不用开口也知道她有什么想说的。 “现在科尔特的情况怎么样了?”她一开口,舰桥上的人都有点汗流浃背。 战争期间,前线战况一般只有指挥官们和少数高级将领知道。 克里昂知道她是想问谁,但嘴角依旧不太痛快地抽了抽。 两个人换了个地方,舰长休息室,也就是所谓卧室。 “能被派来执行这种间谍任务,安妮塔不可能是普通士兵。”自从袭击后,她兴致不高,克里昂一直没有和她详聊过这个问题。 “所以到时候就算她没死,也要杀了她吗?”可陆秋却比他想象中平静。 “至少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危害国家安全、间谍、叛国……其实不管名义上能叠加多少罪名,最后她等来的只有极刑。 而且……就目前的战况来说,似乎还不太明朗。 既然能造反,必然也知道帝国手里的重器不是一个农业星球能对付得了的,但目前传回来的消息,科尔特似乎并没有完全被第一轮攻击击垮。 虽然对所有战略目标的打击已经完全执行了,但既然科尔特子爵已经死了,上面发生的事就不能按照寻常看。 “所以她在某个无人的角落安静死去,可能是她最好的下场。” 即使残忍,这些事也应该提前跟她说。 虽然近卫兵没有他的许可并不会被派去战场,但进来局势越来越风云诡谲,帝国两千年,也许是时候改变了。 他总觉得这次行动大概会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 “你在帝国公民之前,是我的监护者、契约者。”他缓缓握上陆秋的手:“不管发生什么,我发誓会与你同行,你呢?” 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和他的表白一样突兀。 可那双恳切的眼睛让她不能说一些烂话来缓解尴尬。 只是简单又朴实地答应道:“我也与你同在。” 第一百零七章 支线任务 不破城,位于巴克纳尔,是一座商业之城。 因为地处H73星系最好的位置上,且H73星系本身就处于几个矿产、农业星球交界处,所以这里最举世闻名的当然是每日在此成交的巨量商务。 但不太为人所知的是,不破城其实可以分成黑白两套,上下两层。 在上层,充满了富有科技感、整洁干净的建筑,而在其下的地下城,则是弥补了那些见不得阳关的业务——虽然这里的绝大多数客人平时也见不得阳光。 在这里,那种一眼科技感的生物随处可见。 肉体苦弱,机械飞升那种科技感。 只看脸的话,很难判断那些‘人’身上,到底还含有多少人的部分。 “我们不是要去科尔特吗?抽空来这种地方好吗?”侍者端上一杯看起来泛着荧光,和翻涌着奇怪泡泡的液体,陆秋好奇,但没敢尝试。 “要接回西泽尔。”克里昂倒是非常淡然地把自己面前那杯喝了下去,而且这也是他一点点私心。 “战舰速度远没有这种近光速小型飞船快,我们可以赶上的。”他安慰道。 既然指挥本人都这么说了,她一个小兵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放心地观察起周围来。 地下城真的在地下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从一个巨大的工厂仓库下来,升降机械有种复古的美感,起码往下降了二十多米,才到达地下城最顶端。 诡异的是,这里那种筒楼顶部会模拟天空的样子,但因为年久失修,那些‘天空’会出现洞状的黑点或是整块显示板烂掉。 只要再往下两三层,看看街道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合成生物,就能知道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们有着各族群里的稀有性状,以期能卖得一个好价格。孔雀羽式的毛发,紫色、红色,甚至异瞳的眼睛,有人形也有非人形,在透明的橱窗后面,或是蜷缩在角落,或是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 在这里,克里昂的白发和湖蓝色的眸子好像大街上批发的一样常见,远没有在塞勒斯那么显眼,但他俩毕竟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所以还是低调地穿着普通的紧身飞行服,外罩厚重的绒制斗篷。 为什么只有两个人? 因为这是亲王殿下的安排。 给无聊的近卫兵找点事做。 毕竟他们又不是入侵巴克纳尔,舰队在临近的一颗星球补给停泊中。 “烦死了,今天天花板又漏水了。”等了没一会,上方就传来熟悉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知道这建筑是什么材料的,西泽尔下楼的脚步声像是鼓点一样发出有节奏的巨响。 下楼在吧台看见两个人,他恍惚了一瞬间,不耐烦的神色到达一个极限。 他的外貌变了很多,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金发和蓝眼的配置,和那种欠揍的表情,还是能让熟悉的人一眼辨认出来。 他脸皮抽了抽,但没说什么。 “朱迪斯,有人找你。”旅店吧台后,据说是酒吧主唱的人形女孩儿莉莉拉沃尔一边打扫着酒架,一边朝西泽尔抛了个媚眼。 “朱迪斯先生。”陆秋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切尔、卡恩。” 这姑且算他俩在这里的化名。 “我们来谈之前的生意。”克里昂淡淡补充道。 听到这,西泽尔不再抱怨。 “晚上回来吃饭么?”临走前,莉莉还大声朝他问道。 “再说吧。”他挥了挥手,完全无视了女孩儿期待的眼神。 “还差一点时间。”他带着两人一边走一边说道:“埃克里安的研究结果早在战争之前就转到了这里,温克研究公司嫌疑最大。” 温克公司在整个不破城,比这里的市长说话更管用,可以说实际上统治着这里。 “不能只是嫌疑。”克里昂冷冷说道。 “因为舰队的到来,理查德温克已经离开公司,我会寻找合适的时机进入他的办公室。”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陆秋殷切地问道。 西泽尔扫了她一眼:“别添乱。” 好心当成驴肝肺! “随便逛逛吧,这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销毁的。”西泽尔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地下城其实也没什么看的,就像一场畸形秀一样。 机械、不同物种和肉体的混合。 “短生者如果改装机械或者这些……”陆秋和克里昂从那些霓虹灯一样色彩斑斓的广告牌础的同为碳基生物的怜悯又让她看不下去:“可以延长寿命吗?” “任何混合都不能超过一定界限,比如人脑就必然是保留部分。而机械改装到现在依旧是不全面的,里面的电磁会和人体本身的生物电互相干扰……最差的情况下,里面的电磁杂流会导致人脑因为长时间的干扰而变得癫狂。” 但如果不大面积更换身体部件,海夫利克极限以后,人体细胞的自我更新功能就会凋敝,没有被替换的身体部件还是会死亡。 所以哪怕是圣血族,对身体的机械化程度都很低很低,把终端内置已经是极限,而且只有序列高——身体素质强的可以这么干。 改不改都是死,改还需要花很多钱。 评价是不如转化。 那么融入别的种族——尤其是哪些长寿种族的基因呢? “只是融入性状很简单,但要从基因改变,得从胚胎时期干预了。” 而且那同样需要很多钱,说白了,不破城是商业中心,不是慈善乐园。 你想要的一切这里都有——只要你预算足够。 “想要选个什么宠物么?”克里昂温柔地看向沉思中的伴侣,非常体贴地问道。 之前她也考虑过靠基因序列逆转录一些普通的猪猪牛牛,但这件事别人也不是没试过,想到那些无辜的生物花大价钱转录出来只能和她一样靠着特供的食物和环境,脆弱的在这世界上活着,就还是……算了吧。 “算了,等西泽尔干完活就回去吧。” 两人去了上层的正经酒店,总待在地下城,会让陆秋有种莫名心悸的感觉。 只用等一晚上,就能决定这个扭曲的都市未来将要去向何方。 第一百零八章 西泽尔的一天 西泽尔,现在化名朱迪斯的年轻人(外表)轻车熟路从和两人分别的岔路口,上楼下坡,拐入某些不应该有路的地方,来到他的目的地——温克公司的地下部分,双头鹰实验室。 地下城就是这样的,完全没有所谓的市政规划,一开始也许只是某个仓库的下层,然后从仓库里往外延伸一片空地,或者一条街。 什么地方有了做买卖的商人,与之配套的措施就会慢慢建出来。 吃的、住的、玩的、药店、管理公司、拍卖所什么的。 他刷了身份卡进入双头鹰实验室,然后是第二重安保,看起来很麻烦,但他这可都是真的身份,只不过是他万千身份的其中一部分而已。 几个月前,他被元老院指派来这个地方,调查不破城,或者说温克公司,原先和埃克里安的贸易详情。 之前一年里,那些针对血族的该死的袭击案,很难说跟这个见鬼的公司没有关系。 “肖恩,报告交上去了吗?”他一边换着衣裳,一边问着实验室里的同事。 “交是交上去了,不过老板这两天你知道的……” 他装作不痛快地咋舌,其实这份报告怎么样都好。 他没想到克里昂会亲自来,而且带着那个小小的…… 这是来看热闹的吗。 “最近街头似乎经常出现袭击人的怪物,你上班途中小心些。”肖恩念叨道。 西泽尔拿着报告似乎心不在焉,每到双头鹰实验室排出富含某种激素的实验废水的时候,街上都会有这种怪物,据说能从这些水里提炼出可以让人转化为血族的成分。即使不能,也有很强的狂化功能,俗称兴奋剂。 他研究过一点,里面其实并没有原罪的存在,只是有些放射性物质。如果小剂量使用的话问题不大,如果一次性摄入太多,会对细胞的增殖产生影响。 “知道了。”他无所谓地答应道。 中午时分,他和肖恩在食堂吃那些糟糕的补剂混合物时,有人对着某处吹了一声口哨。 “她又来了,明明之前被尼克打得那么惨。”肖恩抬头扫了一声,低头嘟囔道。 西泽尔也看了一眼,是他之前那家旅店和酒吧结合体的老板娘莉莉。 尼克是双头鹰实验室的二把手,虽然说是二把手,但和生意、实验相关的部分他都管不着,他唯一的权利是管着那些实验用品和商品不要出乱子,也就是俗称的,打手。 但就是这么小的权利,也能被他用来作威作福。 莉莉是他的情人,情人中的一个。 在这种鬼地方,开一个小商店都需要巴结双头鹰实验室的人。 “你是不是住在莉莉的旅馆里?”肖恩问道。 西泽尔冷冷瞥了他一眼,作为长久以来上位者的威严让肖恩浑身汗毛竖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叫你小心些,尼克虽然是条狗,但只忠于理查德……” “是狗就好好做一条狗,人的事他管不着。”西泽尔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 他在这待了那么久,也受了不少这老狗的气,今天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肖恩知道这个新来的同时颇受老板的器重,他能说的已经说了,摇摇头继续吃补剂。 听着监工室传来女人的呻吟和哭喊,西泽尔看着面前的补剂就败胃口,索性把勺子往碗里一丢就离开了。 心不在焉地操作着实验,干熬了一个下午,下班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了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莉莉衣衫不整地被丢出后门。 “朱迪斯。”在他的注视下,莉莉很快穿好衣服,站起来有些局促地理了理。 “要回旅馆吗?一起吧。” 八点左右实验室警卫会进行交班,西泽尔本来想在外面等到这个时间的,不过既然…… “一起吧。” 说起来一开始住在这边,还是因为尼克顺口提到的这里离公司够近。 现在想来,大概旅店的生意他也会抽一份吧。 “今天来的两位客人,以前就和你认识吗?”走在路上相对无言,莉莉找了个话题。 “怎么。” 西泽尔朱迪斯说话一直是这么不冷不淡的,莉莉也没恼:“您伸手就要去抓那个小个子的兜帽,所以猜测大概是熟人。” 西泽尔一贯的手欠,但毕竟克里昂在面前,当然是没让他得逞。 “老顾客。”他伪装的身份是一个药剂师,这样也很方便和别人接头。 “朱迪斯先生,在家乡有喜欢的人吗?” 她今天的话格外多,但大概也是因为任务进行到收尾阶段,西泽尔的戒心没有之前高,于是真的和她闲聊起来。 他想了想莉莉丝,想了想陆秋:“有的吧。” “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很娇小一只,有时候傻乎乎的,有时候看起来又很漂亮……”西泽尔边想边说,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在女王和陆秋之间选的是陆秋。 大概因为女王高不可攀,可陆秋是稍微努努力,就能碰到的吧。 其实他对陆秋的记忆有大段大段的缺失,可仅剩的这些片段里,也很让人印象深刻。 “听起来,是清纯挂的呢。”莉莉笑着说道。 “不,和清纯沾不上边。”西泽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非要说的话,是‘拜托你动动脑子’挂。 莉莉看他否定得那么快,有些吃惊,然后又笑了起来:“第一次见你有这种奇怪的表情。” 西泽尔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那种拧巴的嫌弃。 回到旅店,莉莉开始备餐,其实血族也不只是能吃营养剂,只是有些东西普通人弄起来,比营养剂可麻烦多了,味道还相当不可控。 她从地窖拿来14加仑的冻多伦兽血,混合进口嘉思科香料,一勺斯托特,半杯霍克浓缩液,调成一杯西泽尔最近比较喜欢的‘诞生之日’饮料。 “这个月可还没发工资。”西泽尔看着那瓶东西,虽然他的财产足够买下整座地下城,但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研究员。 “没关系,算是请你的,实际上,今天以后我就打算把这所旅馆关了。” 西泽尔本来还在细细品尝这杯饮品,闻言差点喷了出去。 “没关系的,他们大概会找到下个佃户,这里依旧还是旅馆,只不过……”她看着西泽尔忽然晃了一下,眼角媚笑如丝:“你也应该离开这里了吧。” …… 身为圣血族,虽然是最末等的序列,但他对毒素或者其他一切什么药的抗性都是一等一的。 他醒来时看了看时间,其实距离他晕过去也没多久,但楼下的血腥味让他明白大事不好。 西泽尔飞奔下楼,又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下。 虽然还不能完全看到楼下的状况,但面前那些残肢他已经认出来了。 双头鹰实验室的雇员。 准确的说,尼克的打手,或许他自己也在里面。 一层传来痛苦的闷哼声,但和人形能发出的声音不太一样,是种分不清男女,模糊而混沌的声音,仔细分辨也只能听到几个音节。 “蕾,尼……蕾……”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一想,他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他想了想,从二楼放了一把火,然后通知消防队,自己则从二楼窗台飞身而出。 实验室里果然少了很多打手,也不得不感叹这些事发生得真是巧,能让他捡到一个大漏子。 在从双头鹰实验室资料库深潜到温克研究公司本部数据库的时候,他在附近的机密实验室里转了起来。 这种事其实让克里昂来做比较适合,毕竟他当真是一半电脑。既然他真的来了,就把权限经过内部网交给他了。 机密实验室区充满了血腥味,在这工作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在打开第五研究室的时候,他走过一排排培养皿,看到一个空皿 日期是三年前,到一周前。 他随手在这间实验室也安装好炸弹,确定没有遗漏后,收到克里昂的消息。 【死变态】:数据同步完成,确认不法实验记录,地上C栋,BW5012。 第一百零九章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爆炸声把陆秋吵起来时,身边的克里昂眼睛正发出蓝绿色的光芒。 他又成一台人肉电脑了。 她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等待着敌人或是盟友的来到。 虽然巴克纳尔理论上还属于帝国,但就现在这叛军间谍满天飞的样子,还真说不好他们会遇到什么。 之前她问过为什么会直接派个圣血族来执行任务,得到的答案是——“别的人都信不过。” 这个回答让她意识到,也许圣血族内部根本不把红血族或者短生者看做自己人。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窗外传来细微的一声轻响。 “喂!你看清楚!”西泽尔刚或杀或甩掉一堆机器人,来到克里昂给他的地点,没想到刚翻窗进来就被利刃比着脖子按在地上。 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反抗的机会和能力都没有,就这么被陆秋按在地上。 “你已经可以控制力量了吗?”他一晃眼只看到金红色的一点血瞳,还觉得自己爆炸看太多眼睛花了。 之前她可柔弱多了,体测都过不了那种,现在已经可以体术制服他了。 陆秋放开他:“勉强可以吧。” “走吧,再不走就要封城了。”他一个翻身爬起来,他绝大多数东西都在莉莉的旅馆里,不过那里已经被他自己烧掉了。 “这是什么。”陆秋从他脖子上抠下来一块芯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的。”西泽尔拍了拍身上,确定没有别的东西掉下来。 这种东西完全可以是个定位芯片,他居然带着这东西跑了那么远吗? “给我。”克里昂不知多久恢复的意识,接过芯片,瞳孔里发出一道红光。 “啧。”看他这样子,西泽尔又觉得不舒服了。 “没事干就去门口站着。”陆秋白了他一眼。 “为什么?”他有点莫名其妙。 “这是我俩开的房,你看不顺眼就不要看。” “大小姐,我就啧了一声,没有任何意思。”他摆摆手,嬉皮笑脸坐在陆秋旁边。克里昂自己都没什么意见,这个小东西还不习惯了。 是圣血族、是阿特拉蒂人、是机械,克里昂在元老院那些人的心里才更不堪。 “没有信号发射装置,是最简单的记录款。”经过扫描,克里昂伸手把东西还给西泽尔。 他拿着看了一会,猜到了东西的来历。 不过这种基础款的接口他的终端上没有,要看的话…… “现在先跑吧。”他站起来,撕下自己的脸皮,甚至从眼睛里扯出两片视网膜伪装。 这似乎让他有些痛苦,闭着眼睛缓了一会。 “你这趟活动还有些艳遇?”陆秋打趣道。 “那当然,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只有某些傻子看不出来。”他接过克里昂扔过来的装备,简单变了一下装。 三个人来到飞船在城外停泊的地方,城里已经封锁了。 “不过是一个公司出事而已,居然就能完全封锁整座城。” “温克研究公司本来就是不破城的实际控制者。”克里昂淡淡说道:“目标已经设定好,去启动。” 西泽尔刚想说别这么命令我,旁边的小个子就主动来到飞船控制台前。 西泽尔:…… “你能不能不要像他的一条狗一样。”他没看过陆秋开飞船,但知道她应该没有太长的驾龄,为了这玩意别一头扎回城里,那还是他来算了。 “开船而已,我自己来也行。”地球人一脸兴奋的跃跃欲试。 在他们升到半空的时候,地面本来就在燃烧的一栋建筑忽然发出更大的炸裂声,大地也传来沉闷的嗡鸣,就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他们的高度正好能完全看见整个不破城。 城中的电力系统好像忽然瘫痪,整城除了燃烧的地方都暗了下来。 但很快,从地裂中迸发出的亮光宛如末日的地火一般,吞噬了整座城池。 地上都是这种表现,可想而知地下的场景。 被挤下控制台的陆秋看着眼前一幕,脑子也有种跟着大地共振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她看向西泽尔:“不是只炸毁了温克研究所和双头鹰实验室吗?” 在爆炸后,城市的一半部分都在往下塌陷,上层那繁华、整洁的建筑群瞬间灰飞烟灭。 “我得到的命令是摧毁实验室和研究所,大概元老院又有新决断吧。”他无所谓地耸肩:“整个地下城的军火系统的弹药当量如果使用得当,是可以做到的。” 陆秋看向克里昂,他事先完全没给她说过这趟来,除了接西泽尔还要做什么。 直到现在,他泛着光芒的眼眸才暗淡下来,看向陆秋的眼神依旧温柔。 可她知道,这灭世一样的爆炸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只是一路跟着他们来到飞船上,居然就这样顺手就摧毁了一座城。 “很意外吗?他本来就是一个超级计算机。”西泽尔不怀好意地笑道:“所以我问你要不要跟我,比起他,我会更温柔更体贴的。” 所以哪怕畏惧,元老院也不能没有他。 她第一次真实且直观地感受到克里昂的可怕。 “根据数据中提供的材料来看,巴克纳尔已经涉及妨害国家安全法案第一章,第三节,第一到第十二条,涉及国家机密,我有权在法庭判决之前下达制裁。”克里昂还很贴心地给她解释道。 飞回母舰的过程中,不管西泽尔怎么嘴碎,陆秋都保持很沉默的状态。 与审判者号接驳以后,她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真傻还是装傻。”西泽尔都忍不住为克里昂的情商啧啧称奇。 他一直以来的嘴贱让克里昂并没有搭理他,一边把资料传回元老院,一边准备明天的接见事务。 “喂,我跟你说话呢。”他作为秘密行动外派任务专员,没有元老院的下一步指示前也没别的事干,于是饶有兴致地跟在克里昂身后。 “什么。” “我说,你的小公主生气了。” “她没有。” “她有,我泡过的女人可比你多多了。” 克里昂回头看着他,几乎是面无表情:“理由。” “你傻子吗?谁喜欢看着自己的爱人是个杀人机器啊?就像你白天给她买了个莫尔德玩儿,晚上就把这玩意做成晚餐告诉她‘这个品相特别好所以味道也特别好你试试’。” “是国家安全法案的规定。” 言下之意是他只是执行人而已。 “好好好,你这么认为就好。”西泽尔觉得作为竞争者,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摆了摆手,瞬间消失。 “亲王殿下,需要……”布拉德前来迎接,看着西泽尔这浪货模样,也不太认可。 毕竟他作为副官,虽然没直接契约,姑且也算是莱特维斯家的家臣。 “让他去。” 陆秋现在已经不是柔弱得能被西泽尔骚然不能还手的普通血族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的伴侣生气了,难道西泽尔会比他看自己的伴侣更准确么。 第一百一十章 充话费送地图了 “你能不能别烦我。” 果然,西泽尔一露面就被泼了盆凉水。 “我怎么又烦你了,我不是来安慰你么。”他既然敲开了门,就不会轻易被几句嘴炮喷走。几乎能看到他摇晃着不存在的狐狸尾巴,走进陆秋的房间,大剌剌坐在她床上。 然后迅速被主人轰开:“脏兮兮的别坐我床。” 他又换到椅子上坐着,抓起自己的领口袖口闻了闻:“你瞎说,圣血族没什么味的。” “圣血族没味,是专属于你的霉味。”她冷着脸,自己坐在床上:“你没事吗,没事出去,我要学习了。” “什么时候不能学,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说吗?关于不破城?” 陆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这种事很常见么?” “当然常见,不然你觉得那么大的帝国是别人送的么。” “整座城池灰飞烟灭?所有人都被炸死?”那样的爆炸,就算不是百分之百,也差不了太多。她对不破城当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那里也不只是罪恶的研究员吧。 “它什么模样你也看见了,难道还要留下它的罪恶研究继续为患帝国吗。” “地下城就算了,地面城市难道不是无辜的人吗?还有你住那所旅馆的老板娘……” “她早就死了吧。”西泽尔打断她,从身上摸出那个芯片:“这个大概就是她给我的。” 陆秋有种被噎了一下的感觉。 “她妹妹得了伊森—萨克免疫综合征,为了救那孩子,她来到这个鬼地方,给人当情妇,帮人敛财、洗钱,不过前几天她妹妹就已经死了,所以她也不想活了。”西泽尔把玩着芯片。 他只是释放出一点善意,偶尔示弱,再加上一些更亲密的接触,就能从对方嘴里套出很多话。 “听到这你觉得她可怜吗?可她两个月前还帮着她的情人把一个初来乍到,和她一样为了家人来这里的小孩儿关进实验室,抹平她的情人监管失职的错误。至于地面城,那是温克公司的城池,是他们的掩护,似乎只要有这个贸易中心的名声,帝国就永远不敢碰这里,可他们猜错了。那些所谓的生意人,在知道帝国即将对不破城进行制裁的情况下还要来这里,不已经说明了他们的立场。” 西泽尔勾了勾唇角:“对敌人的温柔就是对自己的残酷,想想每一次死在袭击里的人。” 见她不说话,他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应该带你上战场的。”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陆秋总算开口:“我只是不太喜欢现代战争。” 第一二次世界大战波及范围太广,且因之死伤了上亿人,在人类的历史中是一个过于惨痛的教训,所以人类对彼此都作出了许多约束,为人类在战争中能做出最惨无人道的事托底。 即使是这样,依旧有太多反人类暴行发生,只是她生活的国家过于和平,让她离战争太过遥远,也没有个清晰的认知。 其实从她醒来起,这个国家就不是个和平的状态——据说克里昂是在远征途中忽然因为什么事撤军,才拦截住了捞她生存舱的宇宙猎人。 只是实际面对这一切,确实困难。 “你们就没有什么《战争法》、《国际人道公约》什么的吗?”她捂着脑袋,是时候改变自己的幼稚了。 “哪有那种东西。”西泽尔嘁了一声:“战争什么时候是有商有量的了,那些外星人,异星客,现在包括一些帝国内部的人,他们不会跟你和平共处,如果有一天会了,就是被你打疼了。” 陆秋看着他嘴角露出的残酷笑容:“西泽尔,我发现你嘴虽然很欠,但还真是个好人。” “所以呢,现在愿意考虑我了么?”他似乎完全没读懂这句话,得意地笑起来,站直身就要走近陆秋。 “所以好人是不应该强行待在别人房间的,今天很晚了你应该走了。”她借力打力,反手把西泽尔推出门。 她的动作不容拒绝,西泽尔就这么呆呆被推了出去。 “啧。”反正这趟旅程还有很长,他还有很多别的机会。 “克里昂,我应该住哪,还有,给我一个老式读卡器。”他拨通了克里昂的终端,命令一样说道。 到克里昂敲门之前,陆秋一直在查各种法律,但中间又被一些战争示例吸引走了。 帝国历几乎是伴随着战争前进。 在学校里能学到的只有几次让国家整体改变的大战,并没有提到从帝国创立之初就没和平过几年。 而且比起地球上的战争,对于外星生物,人类短生者血族的攻击和掠夺几乎是毫无保留的。 奴役弱小,灭绝相近,强大……还没遇到过太强大的。 希望这份好运能一直伴随着他们吧。 “你忙完了么。”她打开门,却并没有迎上去。 “今天暂时结束。”他没有忙完的一天,只能说阶段性处理好某件事。 克里昂小心观察着伴侣的体征,各项指标平稳,看着不高兴,但也没生气。 西泽尔在这待了十分钟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呢…… “那就赶紧休息吧。”陆秋不再纠结寻找战争法,关掉终端,走进卫生间——虽然很小,但基本用途是满足的。 她在看什么但是不想让自己看到! 克里昂虽然完全能从录像中放大确认她到底在看什么,但这个关闭终端的动作似乎刺激到他的神经。 “你刚才在看什么。”然后他就直接堵到卫生间门口了:“西泽尔给你说了什么。” 陆秋脑子还在想现代战争的打击规模,忽然被他用低沉又迅速的声音诘问。 “在看帝国大法典?”她本能回答了前一个问题,感觉他的态度不太对。 “你凶什么。”她自从被爆炸吵醒,看到不破城陷落以后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不用他安慰就算了,独处以后第一件事居然是来审判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诗和远方 “那你觉得西泽尔应该跟我说什么。”她抱臂看着克里昂。 凭什么一天到晚要她猜他的心思,她今天偏就不猜了。 克里昂不觉得西泽尔能挖动自己的墙角,因为地球人当着他的面拒绝过西泽尔,说了喜欢他,也答应不管什么情况都与他同在。 这难道不是比任何情话都高明的保证吗? 可不代表他不会有危机感。 这话让他眉头跳了跳。 反问,这可是一道送命题。 可他真的想象不到他们两个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不就是同学吗? 不就是同生共死过一次吗? 不就是一起去救过那个破烂教授吗? ……! 在脑海中一条条比对完,克里昂发现自己的先发优势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哪怕能瞬间调动一整颗人造卫星要塞,但面对人和人之间复杂的交际关系,他还是败下阵来。 “他能做的,我都能做。”最终,他只是平静又绝望地表示道。 总觉得他在自己心里已经预演了八百种be结局了。 恨铁不成钢是这样的。 “你不是气势汹汹吗?”陆秋扯着他的领子,同一种奇怪的动作,姑且是壁咚了一下。 ——没人壁咚是对着别人胸口的。 “弯腰!” 白毛eo怪听话地勾着身子。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一下子杀了多少人!” “不破城人口流动大,算上地下部分和瞒报人口,大概在30W——50W。”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问,被他对答如流忽然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只能愣愣接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他应该知道什么吗?里面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吗? 其实陆秋本来也不是生气——也许有点吧——更多的还是茫然。 但西泽尔表示这就是星际时代,这很正常,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或者人为鱼肉我为刀俎。 “没事了,你去玩吧。”只是她确实还需要吸收一下这个事实。 “你生气了吗?”克里昂不确定地问道。 “没有。” “真的没生气吗?” 陆秋:…… 怎么人还活着,但已经有了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我生气了行了吧!”她松手,转身朝卧室走去。 任谁看到爱人是个杀人机器都会觉得有点点怕或者担忧吧,结果他回来第一句居然是问她和别人说了什么。 你要是真关心你第一时间干嘛去了。 当然,对方是了不起的终结者,伟大的亲王殿下,你这点小小情绪可不能耽误了他的公务。 “别生气了。”他很快追了上来。 荒谬的、冷幽默的、错误的。 “不追究我和西泽尔说什么啦?”她坐在床上,抱着手臂。 “……我也可以。”他顿了顿,似乎又经过什么思考。 他可以什么啊可以。 “那就请吧?”她倒是要看看他脑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克里昂眼神闪了一下,解开斗篷。他们刚从巴克纳尔回来,身上的还是为了掩盖身份的紧身飞行服。 在他一条条解开那些束带,扯开封口和拉链时,耳尖肉眼可见红了起来。 将上半身彻底从飞行服的包裹中解脱出来时,他慢慢跪在地上,抬头看向她。 眼里是某种示弱、讨好、卑微。 “过来。”陆秋勾勾手指,他当真在地上膝行前进了两步。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脏东西啊!”她用尽全力弹了个脑瓜崩在他脑门上。 他觉得西泽尔许诺当她的男奴吗? 让西泽尔知道得直接红温暴起,然后再被他噶一次了。 这表现让陆秋反而真的怀疑起来自己和西泽尔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但是她完全记不得的关系。可群星作证,他俩谈论的事甚至和他们本身没多大关系。 关于不破城、旅店老板娘和现代战争。 “我跟他就闲聊了两句关于不破城的事,你之前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太……”她扶额,怎么描述呢?一人毁一城,就像是上帝降下的毁灭天使。 “这是元老院的决定,根据国家安全法案第一章,第三节,第一到第十二条,我有权在法庭判决之前对他们进行……”克里昂机械地念出和之前相似的话语。 “我知道。”陆秋打断了他。 这是帝国的意志,他只是作为执行者执行了自己的任务。 “我只是,对现代战争还不太能接受。你知道的吧,我以前生活在一个很和平的国家,连枪都没见过几把真的。”她比划着:“这种规模的爆炸,就是在电视上也没看过。西泽尔大概是看出来我不太……他只是来跟我解释了一下,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克里昂被弹了脑袋以后就乖乖停在原地不动了,现在才又膝行两步,手轻轻放在她膝盖上:“是害怕吗?” 她没有分泌太多肾上腺素,体征也没有出现较大的波动,所以他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恐惧。 “嗯,有一点。” 她刚才还睡在城中某一栋建筑里,自然会想到城里的普通人。 这种规模的爆炸根本来不及反应,即使因为底层的震动醒来,也无处可逃。 代入自己,肯定会害怕。 那种弱小的生命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毫无办法的绝望。 “抱歉。”他伸出手臂,这次很简单就得到一个拥抱。 虽然看上去肌肉线条很漂亮,但平时克里昂体温挺低的,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不是怕你。”两个人很少有这么女高男低的姿势,她胳膊撑在克里昂肩上,抱着他的脑袋。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不经常整理会有点乱的程度了,会留这么长都是因为她无意的一句话而已。 “可能也有点怕吧,不过以后我会习惯的。”地球人揉了揉他一头冰冷的发丝,郑重许诺道。 这次危机(某人个人方面来说)很快过去,西泽尔第二天见他的时候又是雷打不动那种高傲冷漠的样子。 他跩个什么劲? 和理查德温克的见面会变成了抓捕会,巴克纳尔的领主战战兢兢,亲自押解他上塞勒斯去了。 远征行动继续。 从前车马慢,远征流放都是生死难料的遥远。 现在飞船快,但依旧有更远的远方。 诗和远方大概是碳基生物绕不开的追求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科学与迷信 科尔特,其实算得上是一颗不错的星球。 温暖宜居,降水量适中,日照充足。 虽然穷。 但这对旅游客来说却是恰到好处的‘原始’。 帝国为其指定的打击目标,仅有首都木索斯全境,及其几个姑且能算上工业配套齐全的城镇。 毕竟老爷们也是要吃饭的。 虽然不能直接吃农作物,但从农作物和作物供养的牲畜身上提取出来的营养剂原料那可是珍贵的资源。 “肯定藏在西部山区里了。” 在到达科尔特前一天,克里昂和自己的副官以及军队将领们分析现在的情况。 西泽尔不属于这个任务,原则上不需要参与进来。 但因为觊觎某人的近卫兵,还是欠兮兮站在人群里。 “我以前来过这,你没看过西北部的山区,那可真是……千岩万窟,就像什么虫豸掏出来的一样。”他指着全景地形图上的其中一个地方说道:“如果要说叛军会藏在哪,这地方必然有很大嫌疑。” 科尔特的背叛和巴别塔有关,这样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狂轰乱炸以后和对方坐上谈判桌。 这个诡异的组织虽然已经给帝国造成了不少损失,但直到现在依旧藏在阴影中。 他们到底由什么样的人群组成,组织架构,发展目标,一切的一切都知之甚少。只是时不时从角落里冒出来,给帝国出其不意的一击。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恐怖组织。 大多是为钱,少数是某些遗族的报复。 但从目前巴别塔袭击的目标来看,他们似乎和以上两种都不一样。 排除之前学校那一次,研究所、密库、大数据中心、千景城……很纯粹的恐怖袭击,目的,像是帝国本身。 可从交手时的接触来看,他们与血族是同源的,也不是后者。 那真的很难猜测他们的目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有可以对付血族的武器。 “特殊作战服已经分发下去了,先遣务必小心。”在确定了几个降落坐标以后,克里昂谨慎地命令道。 “接触尽量抓活口,他们的嘴里大多藏着微型炸弹,记得掰脱下颌。” “遵命。” 作战室的门关上以后,西泽尔就开始叽歪:“啧啧,听到了么,真是恶毒的处理手段。” 这话对谁说的大家都很清楚,因此没有人接他的话。 “我说啊,反正你在这待着也没事干,不如跟我一起,科尔特的草原还是挺美的,而且在南半球,远离前线的地方,我会保护你的,和……可不一样,你知道。” “打打杀杀多不好,你也不喜欢是吧……” “你哪天死了就是浪死的。”陆秋完成会议记录关闭终端,横了他一眼。 “没事干就去把厕所扫了,别在这发癫。” 他轻佻地笑着:“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你上次看见不破城陷落的时候怕的,啧啧,真可怜。” “没有那么怕你不要乱讲。”她板着一张脸,尽量不搭理西泽尔的骚扰。 好不容易哄好克里昂,别被这妖艳贱货一念又得哄。 他稍微安静了一会,大概是又想到什么好点子,刚要开口,就有人带了个据说是帝国前驻科尔特守军的人过来,他终于识相闭嘴了。 之所以会有第一轮大轰炸,就是因为科尔特子爵死亡,科尔特驻军及各部门无法联络,默认全军覆没,防止他们掌控了科尔特的军事力量反过来威胁帝国。 本来以为他们全死了,没想到还有活口。 “殿,殿下。”虽然还活着,但看起来也是狠狠遭遇过一番磋磨:“向尊贵的女王……” “直接说情况。”克里昂不耐烦地打断道。 “是,目前反叛军已撤离木索斯,往麦哈迪……”他慢慢述说着,和军方掌握的情报也没有差太多。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对于巴别塔有什么更深的了解么。”克里昂皱眉问道。 作为帝国的军人,在反叛中生存下来不是能耐,确认存活之后,就应该自主自发调查敌情,为帝国军队的反攻做准备。 不然你和普通公民有什么区别。 “反抗者一些是本地人,他们不满科尔特子爵的统治,今年税率太高了,而且……” 这是造反的诱因,但不是主要因素。 子爵被杀,离不开巴别塔的帮助,问题就出在这个幽灵组织上。 “巴别塔,对这个组织你们有什么头绪吗。”克里昂耐心听他说了半天说不到重点,终于‘和善’地提示道。 “巴别塔……”仿佛是听到这个名字都能让人恐惧一样,那名士兵浑身剧烈地哆嗦了一下:“他们就像恶鬼一样!” 克里昂:…… 人类——血族已经步入科学时代万把年了,但对于科学说不通的就打入玄学的习惯还是根植于最底层的基因中。 “他们做了什么,有什么特殊能力么。”西泽尔也看不下去,帮忙问道。 “他们,他们不怕紫外线!拿着的武器对我们的皮肤和神经都有巨大的伤害!”那人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以前从没有过!他们的行动也很快,但是眼睛,眼睛!” 他深喘了几口气:“并不是血瞳,而是……恶魔之眼。” 西泽尔:…… 之前抓的巴别塔俘虏很快就会自爆,所以对他们的研究还在艰难推行中。 他们确实有某种奇怪的基因,虽然基础是一样的人类——短生者。 “可以杀死吗。”眼见沟通无望,克里昂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可,可以,但他们很强,很强……” 他让医疗兵把他带了下去,隔离起来密切关注,然后对着地图发呆。 第一批电子探测仪已经派出去了,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对明天的正式降落有些忐忑。 “既然能杀死问题就不大吧,还以为真是什么不死身。”西泽尔伸了个懒腰,恢复了平时的吊儿郎当。 他明白克里昂的担忧。 以前的战争目标明确,目标的目标也明确,是要整个歼灭星球还是打到对方愿意和谈都有章程可依。 可现在面对的敌人太奇怪了,忽然冒出来,穷凶极恶,看不出目的,没有可考的风土人情,情感逻辑。就像你在赌桌上和别人有来有回,忽然跳出来一个不按常理出牌。 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胆猜想小心求证 正如之前所言,第一轮轰炸是为了阻止对方反过来控制科尔特的军火。 先遣队没遇到什么抵抗就进入到城内,抵达原先堡垒之类的军事力量所在地时,那里也确实被夷为平地,或者说被炸出深坑了。 现在木索斯并不是空无一人。 只是据说原先具有星球民族风情的建筑已经被炸为废墟。 本地人是一种庞大的,介于兽和人之间的生物,庞大的身躯上,是一个尖尖的脑袋——西泽尔说那是他们包在毛发间的饰品,看着就像一个毛绒的小塔一样。他们行动缓慢,但非常适宜从事农业生产。 他们本来连部落概念都很浅薄,科尔特很大,大到足够容下每个本地人。 至少一千五百年前,帝国就征服并占领了这里。 木索斯是当时元老院和女王暂住的地方,并且由此延伸出了无数城邦。 血族和短生者陆续到来,圈土开垦,用科学方式提高土地产量,将这些温和的生灵当做所有物瓜分,然后奴役他们。 帝国带来了文明,也带来了奴役,真是地狱笑话。 总之,作为这颗星球的管理者,科尔特子爵无疑是最上层的。 农业星球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属于是。 为了能比得上别人,子爵当然是绞尽脑汁计划赚钱的方式,本地人早就多有不满,奈何国家机器并不是普通人不满就能推翻的。 然而巴别塔可以。 城里几乎看不到短生者,反而是红血族还有一些本地人以各种方式回到故土,毕竟他们的财产和土地是联系在一起的。 “可是,这里的短生者少说也有数十万,怎么可能全死了?”视察城池的时候,西泽尔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街上在整理残垣断壁的只有红血族,而本地人在清理尸体,这里面有红血族有短生者,当然也有他们本地人。除此之外,再没有活着的短生者。 说他们死伤惨重他信,毕竟短生者就是很脆弱,可一个都没有? 是攻击当时那些短生者全去堡垒了么? 还是全被巴别塔杀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陆秋站在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小声说道:“他们全跟巴别塔的人跑了。” “哈?为什么?” 比起沉默的克里昂,西泽尔算是不错的捧哏。 “我觉得,我觉得哈,他们可能掌握了另外一种转化的方法。” 话音没落,两个人就直戳戳盯着她。 “我是受害者,我有权发言。”她先给自己叠了个buff:“当时在研究所里,我和他们交过手。” 虽然是被追得鸡飞狗跳吧。 “虽然没有真正的血族强,但至少是比短生者厉害的,而且眼睛和血族不一样。”血的味道也不一样,有种奇怪的机油味。 两个男人对视了片刻,如果这个猜测成真,那么就不只是这一个小星球叛乱的问题了。 帝国政府一直严格掌握着关于短生者转换的研究,以此维持着政府的一切——军事、财政、权利…… 短生者想成为血族,就需要缴纳大笔资金,这维持了政府的钱。 以更强的身体更长的寿命为诱惑,也可以分化短生者不让他们团结反抗。 对转化的掌控也能控制帝国人口。 这一切,都建立在转化的方法被政府,或者说圣血族把持的元老院垄断的情况下。 如果现在说有另外一个组织可以将短生者转化为另一种长寿的生物。也许身体强度没那么高,但只要保证免费或者价格低廉,就一定会让无数短生者趋之若鹜,不限星球。 很快,他们就能组建一支自己的军队。 让圣血族的统治成为无根浮木。 想一想都让人后背发凉。 “只是猜测哈,猜错了概不负责。” 虽然是猜测,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八九不离十。 科尔特子爵作为圣血族,虽然不至于和克里昂一样能够对那些灰眼睛秒杀,也不至于被家臣护卫着,还被他们那么轻易团灭然后一点情报没送出来。 子爵家臣的那些红血族,大多也是在这星球上有家人的,如果知道有另一种方式可以让家人转化,只需要干掉这个独裁者,那不是想瞌睡来枕头一样的顺理成章。 看着他们两神色为之一变,陆秋摇摇头。 在星际时代搞独裁帝国没有前途的。 他们很快控制住了木索斯的稳定,并且暂时驻扎在这。 克里昂把那种猜想整理成报告传回元老院,当然是举院哗然。 这样稳固的帝国统治已经延续了两千年之久,作为权利的掌控者当然是不想改变这一事实的。 克里昂对这件事的震动并没有他们大,只是还提醒元老院,如果真是这样,巴别塔的人数现在大概已经难以想象了,他们应该在塞勒斯部署更多兵力。 那群老登,虽然看着并不老,脸色都差得可怕。 “这不可能,我们研究了那么久,始终没有别的办法比转变更好的办法……” “实验室那边的结果呢?之前不是抓到两个俘虏吗?” 巴尔作为最高机密实验室的监管者,此刻却沉默不语。 在一片鸡飞狗跳中,克里昂中断了通话。 他们还要在科尔特继续寻找。 一来重新掌握这颗星球的控制权,二来,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希望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可以佐证陆秋的猜测。 “你还没跟我说过莱特维斯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他带来的所有部队都已经派出去搜索巡查,本地人都说不清楚那些短生者跑哪去了,至少要找到踪迹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我也没去过。”克里昂垂着头,试图实时搜索莱特维斯的图像。 他作为领主常在塞勒斯,当地的管理者会把事务和税收发送给他,那些苍白的文字和冰冷的数字,构不成他对莱特维斯的一切想象。 陆秋的意思他也明白,这次事件是真,恐怕是真要动摇到国本了。 帝国崩溃的话,他最大的倚仗还是自己的家臣和领土。 “不用担心,我会作为你身前最后的盾。” 克里昂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道。 “你应该宣誓效忠的难道不应该是女王么。”陆秋笑道。 “早就不是她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敌人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还击 她醒的时候也没说这是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帝国啊,要不然让她继续睡着也挺好。 陆秋现在每天都在翻这宇宙里有没有什么永久中立区。 打仗终究不是她的强项。 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危急,西泽尔都被派出去寻找巴别塔的踪迹,而她也每天担任之后到达的士兵的接引。 “秋?好巧!” 今天到达的第九军团第一到五营中,她遇到了乔瓦尼,青年身穿作战服,兴高采烈朝她喊了一声。 她作为接引,只是淡淡点头,然后看着对方的长官一巴掌抽他头上。 这也说不上巧,因为帝国紧急动员,让他们去的地方无非就两处,一个科尔特,一个则是防御银闪帝国的前线。 “我奉克里昂F莱特维斯亲王殿下之令,前来迎接诸位。”她身穿正式军装,微微仰着头看向面前黑压压的军人们。 在确定番号和人数以后,他们就被派遣去某地区执行任务了。 一刻不能休息,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看着几个营的人各自乘坐飞船离开,陆秋看了一眼高空,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知道审判者号在那,它现在还要充当科尔特的临时卫星,收发信息,监视外星来物。 科尔特现在正处在夏秋之交,白天的气温有点过热了,但风一吹又会带着馨香的作物的气息。 不管政权怎么变,人还是要活的,那些原住民们任劳任怨耕种在田野中,为这危急时刻增添了一抹诡异的悠闲。 厚重的大气层让天空看上去蓝得不真实。 不去看周围那些奇怪的本地人的话,就像她本应该悠长的假日。 ——滴。 她思绪还没飘远时,终端忽然响了一声。 “西泽尔有发现,快回来。”克里昂的声音从终端中传出。 西泽尔先前指出的那个方位果然找出了些东西。 一些似乎正在布置陷阱的家伙。 看到他们,对方居然选择做出反击,他们的武器确实非常独特,带有强腐蚀性,可以融掉作战服特殊防护——头、躯干以外的部分。 如果只有普通红血族士兵的话是真栽了,但还好西泽尔也在。 于是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抓来一个没有下巴的俘虏,和十几具尸体。 “我真的会谢。”看着罗温给全身束缚住的俘虏处理伤口,陆秋不晕血都快晕血了。 “没注意力道。”西泽尔站在一边冷着脸,这已经是他能做出最高级别的抱歉表情。 “你把他下巴扯了怎么说话啊。” “还能写字。” “他愿意写字吗?”陆秋看向罗温。 “不知道,能观察出的是比较愿意杀了我。”作为医疗兵,她看惯了人体残骸,云淡风轻道。 克里昂倒是从头到尾没说话,只是盯着俘虏,像蛇盯着青蛙。 “这个时代吐真剂发明出来了么?” “没有那种东西,但是迷幻剂管够。” 在适量的人道主义关怀后,终于进入正题。 他们给他安了个新型高分子材料下颌和舌头,然后灌了一点神奇的小药水。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总部在哪,由谁领导。”克里昂上来就三连问。 很可惜神奇小药水并不是吐真剂,对方只是傻乎乎看着他。 “你这样问他听不懂。”西泽尔把他推开,自己问道:“你住哪啊?在哪工作?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但是这媒婆问法也没有任何回答。 那人迷迷糊糊,忽然看向陆秋:“你,你好像啊,那个X子。” 她能像谁,当然是莉莉丝。 陆秋并不生气,既然能跟她交流,那就她来问呗:“我像谁?” “莉,莉莉,莉莉,嘶,冒,冒牌货,嘶,那群……的傀儡,嘻嘻。” 她又不是想和莉莉丝长得像!凭啥一个两个都说他。 西泽尔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满脑子问号。 他又得罪谁来? “我不是她,你很讨厌她么?”陆秋尽量缓和了情绪,继续问。 “呼呼,莉莉,嘶,伟大的、血,血族之,之母……呸!她根本不配!她根本就是个卑劣的……贩卖身体的,表,表……” “行行行,所以你们要对她怎么样呢?” 虽然能沟通,但是这效率也太低了。 “我们,呵呵,我们,才是,是真正的人类,消灭血族暴政!人类重回伊甸!” 真是说不了一点。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他们才是真的人类(虽然人家血族也没说自己是人类),这人看身体素质必然不是短生者,也就是说,陆秋的猜想至少已经印证一半了,剩下的就是解剖和各种实验,确定他身体的真实情况。 “要注意别让他死了,他们死以后身体的细胞会出现晶体化。”在将这件事报告给元老院的时候,巴尔提醒道:“还有,注意保密。” 这话的意思是不能经由红血族的手,那么这里能选择的就只有…… 但是看到西泽尔穿上手术服,陆秋还是觉得分外离谱。 花花公子、特工杀手,现在还当上白衣天使了? 这个世界是什么换装游戏世界吗? “来帮忙,你至少学会操作实验了吧。”他不耐烦地催促着陆秋。 “《人体解剖生理学》我可还没学。”虽然跟着罗温粗学了点医学,但大可不必那么快派上用场。 “会听指挥就行。”西泽尔挑衅地看着克里昂。 他还有指挥的任务,这个遭遇战以后难保对方不做出什么反击,所以他并不能沉下心去完成一台手术。 而且他这是新脑子,也没有比陆秋多多少解剖知识。 “快快快,现在可没多少时间给你们生离死别。” “行。”克里昂在军事政治以外从来不是决绝果断的性子,等着他给出指导意见也太晚了点,她给了克里昂一个肯定的眼神,便跟着西泽尔离开。 按照流程,除菌后换上同款手术服,进入这间Ⅳ级生物安全实验室。 虽然审判者号很大,但配备这种级别的实验室,显然是有什么顾虑在里面。 现在就用上了。 “你还学过什么,这身份也太多了吧。”进入白到令人炫目的实验室,为了缓解压力,陆秋主动搭话道。 “什么都学过一点,你愿意了解的话,我也可以慢慢讲给你听。”穿着防护服,西泽尔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手术刀。” 第一百一十五章 碳基生命准则 每个具体的解剖都是西泽尔做,陆秋只需要在适当时机给他更换实验器具,然后递培养皿、试管什么的。 连擦汗都不用,因为圣血族不怎么流汗。 “啧,生命体征正在下降。”他切着切着忽然说道。 这人连接着一切实验室里有的,维持生命的仪器,之前的生命体征都很平稳。 陆秋忍着恶心看了一眼他被打开的胸腹腔,看到一个奇怪的隔膜。 “正常人体那里应该有那个隔膜么?”虽然她没有系统学习过,但还是看过人体结构图。 西泽尔用手术刀背拨弄了一下:“不应该,这不是短生者或血族的性状。” 就不知道是不是个体性状差异了。 “要死了,先救人。”他扔下手术刀,把维持生命体征的各仪器供给度都调高,甚至拿上两只‘小电笔’。 “你是不是切伤到哪了。”陆秋一边帮着他调整仪器,一边吐槽道。 “怎么可能。”他的刀法专精,就是那些医疗兵都未必有他的能力。 但是陆秋的话也没错,怎么无缘无故生命体征就在下降,插着这堆管子,就是脆弱的短生者都不应该死。 他切下来的样本都尽量小,而且因为巴尔的嘱咐,整个过程他都格外小心。 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内脏都没有明显出血,但是血压下降得非常忙明显。 两个人还是太少了,他俩一边观察各项指征,一边手忙脚乱尝试往他身体里注射各种激素和制剂,但他的各项指标几乎是跳崖一样往下降。 “别死啊喂!”地球人可怜的三观和道德准则在这段时间里被反复拷打。 解剖活人做实验她心理压力本来就很大了,解剖把人害死更是一辈子的阴影。 西泽尔快速把人缝了起来,他真的找不到什么内伤部位,除非这人就是一剖腹就死,不然他也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有现代仪器的辅助,缝他可比切他快多了,再涂上一层促细胞生长因子和助愈合贴,这人很快就和没被切过一样。 “哎,忽然稳定了?”陆秋一直盯着生命仪,就在西泽尔把他缝好的时候,一直往下跌的各项指标虽然没有升回去,也没有继续往下跌了。 “什么毛病?这人平时没个大病小灾的啊?怎么就不能开腔呢?”西泽尔也走过来看着指标。 “那现在正好可以试试。”看着这人身上连接的各种管子,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方法。 他一项项改变着生命维持仪器的数值,注射各种元素,结果在增加血压的时候,各项指标慢慢回升。 “高压?”他有些难以置信。 血压和腔压说重要也重要,但寻常情况下这两项一般不是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关键,而是显现某项机制障碍的参考。 他有些难以置信,但那些数值确实随着这人血压和体内压强的变动而变动。 关联性母庸质疑。 在稳定了各项数值以后,他又开始观察那些切片。 如同巴尔所说,离体以后有些细胞快速凋亡不说,甚至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结晶。 离体那么容易死亡,但这些人的生命力却并不如他们的细胞一样脆弱。 他尽量挑选着活体细胞做实验,陆秋看不太懂,只是看他总是重复着某个动作就知道,实验还没有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实验室墙上的时间距离他们进来已经过去七个小时了。 “看不出来!”在滴入某种试剂并观察到结果以后,西泽尔愤怒地叫了一声。 “一切都和普通血族一样,到底是哪的问题!晶体也不知道怎么出现的,这是些什么怪物啊!” 晶体、高压……陆秋总觉得这两个条件似乎在哪听过。 …… “她终究和我们不是一种生物,用完就应该处理掉,陆秋,不要对怪物怀有感情。” “既然把她送给我,那她就应该由我来处置,我说我要留下。” “你知道她是什么吗?她和那些天灾是同一种东西,只要纯度够高,迟早有一天会……” “她是人!她是我的家人,我会对她负责!” …… “硅基。” “什么?”西泽尔还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要不是环境不允许,他都想直接躺在地上打滚。 “试试进入分子层面研究。” “分子层面?分析哪里的分子层面?你知道在分子面前,一粒细胞有多大吗?”实验的失败让他现在脾气非常差,说话尖酸刻薄:“别异想天开的。” “只要是细胞核里随便一点就行,试试。” 但是现在陆秋的声音沉稳坚定,不容拒绝。 西泽尔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寻找一枚鲜活的细胞做准备。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他是因为所有实验手段都没有结果所以从这个思路试试也不是不行,并不是乖乖听那个小东西的话。 分子级别不存在生命,但依旧有分子生物学这个科目。 地球上已知所有生命最基础的分子形式都是以C(碳)为基础,所以不管植物动物,都被叫做碳基生命,C元素是所有元素里共价键最多的一组,且两层电子离原子核的距离刚好能和别的元素形成稳定的共价链。 地球是人类的摇篮,它的温度、湿度、压力……各种环境决定了碳基生物是地球生物的唯一形态。 然而人类未曾涉足的世界中,充满着各种在人类严重极端恶劣的生态,人类难以想象未曾见过的事务,但难道想象不出来,这些事物就不存在吗? 仪器分析得到结果以后,西泽尔几乎是石化在当场。 这样说并不准确,因为即使变成了圣血族,他也还是个碳基生物。 而面前细胞核的检测样本,证实着那边躺着的人才是真正的‘石头’。 由Si(硅)和C组成共价键形成的各种分子,组成了这个人。 他是硅基生物,也许还能有一半或者不知道多少算碳基,但哪怕是在这个星辰大海的年代,这依旧是,难以想象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爆炸 “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还在Ⅳ级生物安全实验室里,并且身穿防护服,陆秋都怀疑他要抓着自己的头发满地打滚了。 他迅速冷静下来,从那人身上新鲜采样,再做了一次实验。 实验的结果当然是和上次一模一样。 目瞪口呆,灵魂出窍,阴暗爬行。 现在说这怎么可能已经没用了。 比起他,倒是陆秋更平静很多:“怎么办,要告诉克里昂和元老院么。” “告诉他们能怎么办……我们现在要怎么办?”问题是西泽尔好像三观彻底崩塌了,说话语都无伦次的。 但现在不是让他崩溃的时候,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这人是随机抓的,陆秋不觉得西泽尔有那种万里挑一选到特例的手气,他是巴别塔的人,所以这种硅基生物就是巴别塔的答案和对抗帝国的勇气吗? “实验结果留底了吗?这些废品要怎么处理?”她快速行动起来,处理着各种手术器材。 “啊……” “别阿巴阿巴的,干活!”她踹了西泽尔一脚。 小金毛被她踹得一个趔趄差点真倒地上。 “这么凶,你好奇怪。”他有些阴暗地碎碎念道。 “克里昂那边要赶紧通知,这些东西……如果能问出来更多就好了。” 西泽尔回过神来,也帮着收拾东西,但对那些废物的处理方式有些犹豫。 一般无污染的废物倒在废液桶由一套净化系统处理后排出去就完了,但是现在这个硅基生物的一切他们都不了解,很难断定会不会有其他危害。 “元老院之前的研究没有出什么问题吧。”陆秋想了想,之前是提到过元老院和军方两边都研究过这些玩意。 “并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结果,没有异常,一无所知,直到刚才。 “你是怎么想到让我深入分子级别实验的?”西泽尔非常不解。 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怀疑这种看上去和人类(短生者红血族,甚至圣血族)大差不差的生物,在一切常规实验都没有区别的情况下,是最基础的,分子级别的差异吧。 “我和克里昂一起看过一些……古老的影像片段,其中就有关于硅基生物的猜测。” 小情侣在一起干什么破事都是正常的,就是他俩在一起把经济学四巨头看了一遍感觉也很正常,所以西泽尔毫不怀疑。 陆秋却对刚才耳鸣似的忽然恍惚有些在意。 就像你广告都点叉了还非要给你跳出来推荐,她都不想管以前的事了,这些记忆还总是在不经意间跳出来。 虽然偶尔帮了她的忙。 “没异常就按照常规处理。”现在可没时间纠结这个。 如果只是另一种转化方式,或许还能打一打,谈一谈。 哪怕帝国崩溃,贵族全变普通人,家产被没收什么的,那都还算是人类历史的某种自然规律。 她和克里昂还有很多事能做,她生物很好,也可以转专业学临床医学什么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是硅基生物,长得再像也离开人类范畴了。 她能想象的只有某种黑黑硬硬,浑身光滑,脑袋特长的生物。 物种之争,战力不说,对方拥有和你同种的文明和智慧。而且随便抓的这人对女王都没什么好感,加上前短生者的身份——帝国最底层,遭受压迫的阶级,他们会对红血族圣血族有好感吗? 不死不休好吧。 事情的紧急程度上升了无数个量级。 两个人快速收拾完东西,把那个人推了出来,重新装上束缚。 在做这些的过程中,西泽尔已经把实验结果发给克里昂和元老院了。 他正在实验室门外迎接两人。 “叫元老院准备爆兵吧,现在能转化的短生者越多,我们能维持的优势越大。”他面对克里昂,直接做出结论。 克里昂看了那份报告,至少脸上还波澜不惊:“报告的意思是,这是硅基生物?” “可以这么说。”西泽尔现在又忽然觉得自己草率了,他只做了两次实验,应该再多做几次。 可从取材到制片都是他自己操作的,不可能有失误。 “我再去多做几次。”他忽然满怀希望地说道,拉着那个人又要去常规实验室。 反正都常规处理了,姑且当他无害好了。 克里昂没有阻止他,对这个结果,他也不太能接受。 这个爆炸的消息在这个鬼地方偏偏只能他们三个知道,得对所有人保密。而且克里昂甚至不能表现出崩溃或者别的软弱情绪。 “别太担心,累的话去休息一下。”他安慰陆秋道。 这么久的实验,她确实累了。 她伸手,他靠近一步弯下腰。 “别怕,事情也许没那么糟。”她抚摸着有些冰冷的皮肤,把自己的脑袋也贴了上去降温。 仔细分析起来,对方其实体能上并没有占太大优势——如果不会后期搞什么爆种的话,虽然带走了那么多短生者,但转变效率也说不定。 如果真转那么快,为啥不直接埋伏起来,给他们一点硅基生物的震撼。 研究所那次袭击时装备固然厉害,但看他们的新作战服,帝国这边也不是一点准备没有。 西泽尔的实验结果出来了,这次他选取了不同部位的细胞,那些死去的,出现结晶的细胞也不放过,做了五十次实验。 这是元老院的等待极限不是他做实验的极限。 所有结果无一例外。 这就是个硅基生物。 说是硅基也不全面,毕竟不少分子是硅碳混合,一半一半吧。 真得到这个结果,元老院反而不歇斯底里惊声尖叫了。 他们沉默了很久,最终由执政官扎加力做出决断。 1硅基生物这件事和关于巴别塔的转换方法必须隐瞒; 2寻找并杀死所有巴别塔成员和任何与巴别塔有关的人。 元老院在沉默中彻底爆炸了。 实话说在他们下达裁决之前,陆秋还在想着,这群政客会不会有别的什么考量。 毕竟比起她这种小市民,克里昂那个杀胚,西泽尔这十项全能叮当猫,这些老油条或许会有更长远的洞见。 他们或许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然后找到一个双方或许可以达成的平衡点。 没想到直接就是绝杀令了。 比起之前知道巴别塔或许有别的转变方法还夸张。 得到了这样的指令,两人平静了很多,也可能是释然的绝望。 陆秋被克里昂推着去休息,她实在跟着忙了太久。 “真的不会有谈判的机会吗?”她睡前问克里昂道:“让出一部分领土和利益,打起来即使爆兵再快,他们也会有不小的伤亡。”当然血族这边也是。 克里昂摇摇头:“如果只是叛军,或许……但硅基生物……他们不会让步的,这是第一帝国覆灭的导火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地球往事 这个陆秋还真没听过。 这整个帝国很多地方都像埋在一团迷雾里,包括流浪纪,甚至学校都不教。 或许历史专业深入下去会学习到吧。 这个覆灭第一帝国的天灾也就是一带而过。 只是说人类抵抗天灾,使用了远超自己控制范围的能力,最后虽然惨胜,但也导致了母星生态系统的崩溃。 “第二帝国怎么那么多秘密。”她抓着克里昂的手希望他多说一些,他反握着她的手,缓缓述说:“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人类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外星生物,然而对方并不是带着善意来的,他们差些将人类文明灭绝,几大洲都受到攻击,最终人们不得不使用了所有的核武器,做好了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准备。那些入侵者就是硅基生物,或者说碳硅混合体。” 也许对方并没有毁灭,因为对方当时只是派遣出一个舰队就几乎将人类灭种。 几十亿人只剩几亿,并且因为土地、水流、大气层都遭受污染,每天都有更多的人死去。哪怕不死,身体也受到辐射影响,变得短命,也就是现在的短生者。 地壳受到影响变得活跃,人类的摇篮不再适合居住。 人类一直以来就在寻求探索别的星球,当时的逃逸者和太空移民计划变得空前火热。 但莉莉丝和她实验的横空出世,在这两种选择之外,给了人类第三种可能。 人类不再指望于耗资无数且有数不清的其他问题的太阳系内行星移民计划,而是将目光放眼银河系甚至河外星系。 漫长的生命让他们即使没有繁殖能力,也能在自己这一代人中做出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贡献。 一直被认为不可能的漫长流浪计划,在这样的巨大变革下拉开帷幕。 虽然火星移民计划是早在天灾之前就被提出的,但真正得到发展还是天灾后。 因为天灾前人类甚至连登录个自己的卫星都困难。 克里昂之前找到了联合国火星移民计划学院的名册,这本名册丢失了很多部分,他确实查到了有Ada那一届,奇怪的是这届前后两届都好好的,这一届却只有检索目录。 并不像是之前就被破坏,而是人为被谁隐藏了。 他的调查不能惊动元老院,所以线索到此中断。 “所以人类,哪怕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憎恶硅基生物。”他抽出手,抚摸着陆秋的脸颊。尤其是元老们,一万年的沉睡时间让他们的记忆离这次天灾并不遥远。 天灾和之后的次生灾害那么痛苦的记忆不可能被遗忘,她大概真是天灾之前因为脑部疾病被家人送出来的吧。 陆秋完全没感受到他的忧虑,满脑子还是异形:“所以巴别塔会是之前那种文明改造短生者来的吗?” “一切还是未知。”他柔声说道:“先休息吧,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在忙得要死以后的睡眠经历多半不会那么美妙。 人的大脑被塞入海量信息,在意识休眠后也并不停止自己的工作。 梦的形成原理即使是现在也很难说明,人们已经学着利用潜意识主动造梦,不过陆秋本人不太喜欢那种睡着以后还要在梦里上蹿下跳加班的感觉,所以并没有尝试过那些广告高大上的人脑VR。 …… “她是只雌性,这样会不会不方便,要去换一个?” “没什么不好。”那人似乎把脑袋转开了,并不在乎眼前的事:“不用换。” …… “你这样守着我睡不着。” “……不会说话吗。” 一个有各种按键的小球被塞到她手里。 “自己学。” “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按。” …… “别,别碰我!滚出去!”手臂重重砸在她脸上,她蹒跚了两步,重新站直。 “你脱衣服干嘛!你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尊吗!” “不……怕。” “我不是怕你,别碰我!” …… “嗯。”陆秋深吸一口气醒来,然后脑子疼得像要裂开,好像梦里那一下真砸她脑袋上了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最近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多,有的醒来就忘了,有的就像这样,清晰到她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等疼痛不那么明显以后,她收拾了一下起身去舰桥。 现在只有克里昂在那。 审判者号由计算机控制着,在近地轨道上如同卫星一样绕着科尔特慢慢旋转,保持着足以瞬间启航的状态。 虽然知道有摄像头,但她还是走到克里昂身边抱住他。 地球人外放的情绪很少见,克里昂托着她的脑袋:“怎么了。” “如果我忘记你了,肯定不是自愿的,到时候你要来找我,把事情说给我听。” 他愣了一下,某种不安在心底滋生蔓延。 “发生什么了。”他强压下那种感觉,镇静地问道。 “没有,只是做了很长的梦。”她手指插在克里昂的头发里,感受冰冷的发丝绕在手指上的凉意:“以前我看过一本漫画……就是以图画形式讲述的故事,有一个故事说,一个人会做很长的梦,而且非常真实,醒来都能记得细节。他的梦越来越长,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梦长到他再也醒不过来,是否意味着,那人在梦里永生了呢。” 她的梦已经有点影响到她的现实了。 在梦里甚至会有一瞬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梦,但也醒不过来。 从那些碎片中,她勉强可以拼凑出那个世界。 环境恶劣,她作为某种异类,好像被送给了谁。那个人对她很好,真的很好,即使是模糊的梦境也能感觉到他冰冷的温柔。 而且这些场景和人物异常真实,真到,就像曾经发生过。 可她不是一个普通女高中生吗?她都有日常生活的记忆啊,为什么,为什么连父母的样貌都想不起来。 每次努力去想,都只有两个面容模糊的白大褂远远看着她。 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要不要……叫医疗兵看看。” “没关系,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她埋入克里昂的怀抱,深嗅着他的气味。 西泽尔说的圣血族没味道也不太对。 至少克里昂是有点奶香的甜味。 她想起以前一个文学架构的世界观,人身上会有腺体分泌信息素的味道。 她松开手,膝盖跪在控制台的边缘,扯开他的衣领。 “要来找我,我不想再忘记什么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灯下黑被你们拿捏了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西泽尔幽怨地忽然出现在舰桥门口。 陆秋赶紧结束加餐,一秒钟站正回头。 “你眼花了。”地球人面不改色说着谎。 看克里昂,他当然更不可能承认,只是冷冷看着他,理了理领口。 “行,我多事。”西泽尔一副没眼看的表情,走到舰桥中部。 “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你要休息我也要休息的。”他打了个哈欠。 他们现在还在四处寻找而不是一炮轰了这个星球主要的考虑是,多抓点俘虏研究,当然如果能撬出点巴别塔其他的信息就好了。 如果他们总部在这就更好了。 现在巴别塔就像癌细胞一样,如果不尽快清理,只会越扩散越多。 但是清理不完全,等于完全不清理。 他们选择把科尔特当做他们登场的第一个舞台肯定有其目的。 造反的土壤别的地方不是没有,为什么不选择条件更好的地方?现在科尔特这么快被军方抢回来,他们发动叛乱的理由难道就是为了带走那几十万短生者吗? 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条件吸引他们选择这里。 陆秋看着舰桥中部的全息星图。 附近几个行星都是因为环境不适宜生存,没有生物存在的——倒是有一个星球因为压强极大,上面有很多液态的氢和氦,帝国放了些机械在上面试图开采能源。 科尔特在这个星系就像个孤星一样。 陆秋放大缩小放大缩小,拖着科尔特的球体转了半天。 “别转了,克里昂没有给你买宝宝玩具吗?”派出去搜查的士兵没有传回消息,他们守在这也是干守,克里昂还会微操调整一下地面部队,西泽尔是完全没事可干又十分暴躁。 分开之后他等到那个人醒过来,继续拷问。 各种方法都用了,除了问出对方的敌意(这不用问也能知道),别的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们之前发现敌人的地区已经被搜遍了,但真的除了那几个就没找到别人。 毫无头绪远比战况不利更让人心烦。 “这颗星球……”她指着那个有机械开采能源的行星:“要不要调查一下。” 她想一出是一出,但因为之前的两次猜测和提示都对了,这不由让两个人更严肃地对待她的话。 “什么考虑。”克里昂转向她问到。 “固态星球,气压大。” 按理说这种地方反而是不可能有生物存在的,因为人体支撑不住,就更别说其他生物,有什么活物也只能是很低级的单细胞生物或者藻类。 但那都不是碳基生物了,常识已经没用了。 克里昂想了一会,身后的屏幕上自动跳转各种程序,想也知道他是在脑内控制。 这种赛博闹鬼的感觉,真的可怕。 他折腾了一会,一道进度条亮起,是什么东西发射的倒计时。 “已经派出卫星进行观测。” 于是接下来三个人再度陷入沉默。 “你这家伙到底是哪来的。”西泽尔对三番两次都要被这么个豆丁提醒做什么感到自尊心受挫,嘟嘟囔囔道。 “从东土大唐来,往西天拜佛取经。”陆秋开了个很冷的玩笑,对方果然没理解。 “有时候感觉你不像这个时代的人,说话老气,思想落后,脾气古怪。” “之前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 两个人有气无力地打着嘴仗,不然舰桥里可就太安静了。 因为这件事的保密性质,他们说什么都要很小心。 近地轨道上不会有天亮天黑,他们可以一直保持着方位接收恒星的光能和热能,所以对时间的感知也很模糊。 等铃声响起第二遍以后,陆秋才勉强意识到一天过去了。 科尔特的一天更加漫长,大概有二十七小时,这意味着它的自转速度慢或者体积更大,但体积大的行星往往质量更大。 她在科尔特行走时没有太多不适感受,这说明了这颗星球并没有过高的质量,结合庞大的体积,应该是密度较低,反正是没有地球或者塞勒斯高。 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隐隐浮现,但真的很模糊。 或许她应该先去睡一觉,当下的每一秒都有可能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好的一秒。 “到了。” 她刚起身要开口,克里昂就站直了身躯。 他将终端视网膜映射调为外映射,方便另外两个人一起看。 卫星绕着那个星球飞行,在克里昂的控制下调整着飞行轨道和拍摄角度。 这地方大气稀薄,所以可以较为清晰地看到地面的情况,根据分析比对剔除之前帝国开采能源的机械和设施以后,他们确实发现了一些生物活动的迹象。 西泽尔看着画面出神之余,扫了一眼身旁的地球人。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们,你不会是巴别塔的间谍吧。” 猜中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还是巧合吗? “我是间谍把你们往错误方向引导不好吗。”陆秋白了他一眼,欲哭无泪。 “资源部那边没有任何异常消息。”在两个人发呆期间,克里昂已经和相关设施负责人沟通过了:“上次物资转运是两周前。” 两周前已经是第一轮轰炸之后了,看来他们真就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躲猫猫。 如果是真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算是被他们拿捏了。 “要不要降落再近距离观察一下?”陆秋问道。 只是有别的生命活动的迹象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巴别塔,万一是之前的什么外星来客留下的古老痕迹呢? “落什么,小心反而被他们发现了,上面的能源车可以移交管理权限吗?”就那么看着也不是个事,西泽尔皱着眉,决定做些什么。 “EMARSMGCésar147602034822,权限移交。”舰桥中忽然响起一个机械女声。 “谢了,伊娃。”西泽尔走到控制台前,接管来了能源车的控制权限。 陆秋想起很久以前,她刚醒过来的时候,也听到过这个声音,原来是审判者号的人工智能。 现在这情况她就算躺床上大概也满脑子那颗星球的事,应该猝死不了,继续在这看着算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怕什么来什么 能源车毕竟是采集能源用的,其他配置都不怎么尽如人意。 尤其是速度。 它并不需要跑得很快,因为它会在上面独立地工作一个来月,采集到足够的资源包装好以后,等待别的机械来转运。 况且还要考虑到这颗星球上面的高气压,一应器械的设计都是更稳固保险的模式,这样能尽量延长它们的使用寿命,在机械报废以后直接把它们留在这个星球上而不是因为其没能完成其价值,费劲地带回来修。 所以哪怕开足马力,这小车也跟儿童玩具车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代步车还慢。 三个人失语地看着它往前冲,半个小时大概前进了十公里。 “不然我还是先去休息一下算了。”陆秋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这速度,让它跑到卫星观测到生物活动痕迹的附近,大概要三天后了。 “往东有一个更近的。”克里昂依旧控制着卫星监视着地面情况,也调整着当前方案。 “知道,别命令我。”嘴上这么说,西泽尔还是控制着能源车拐了个弯。 然后继续往那边挪。 “回去一定叫他们升级装备。”他咬着牙说道。 “元老院不同意拨款。”比起他,克里昂对元老院这些破事倒是了解更多。 “这次以后他们还不同意就让他们亲自上战场吧。” 看着卫星显示小能源车在光秃秃的行星表面赶路是一件枯燥的事,陆秋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就差点睡着了,干脆直接站着提神。 “拉瑟姆茶,我带了。”克里昂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着她说道。 他知道陆秋不愿意去睡觉,不知道为什么。 就算西泽尔的能源车跑到,确认那些活动痕迹是真的,也还有很多事要商量,短时间,至少她睡觉的这段时间不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哦。”陆秋扶着脑袋:“你们两要么。” “什么玩意。”西泽尔脑袋都没回。 “我跟你喝一杯就行。” “嗯。” 离开舰桥,虽然整个战舰的空气都差不多,但她还是有种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 真是荒谬,决定千万上亿人,整个帝国的大事件,居然就在这艘位于帝国某个角落里的战舰上,舰桥里三个人琢磨着来。 元老院能给的指导意见只有那么一点点。 每次连线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发疯。 世界果然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泡茶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克里昂至今那么多次会议,居然一次都没见过莉莉丝。就算生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坐月子也应该坐完了。 帝国生死攸关的时机,她连面都不露。 这个帝国名义上的女王,似乎手中的权利并不如她的名声一般显赫。 酸酸甜甜的果茶确实提神,一开始送她这个东西的人却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从工装的小兜里掏出琥珀。 虽然知道克里昂也许会不高兴她随身带着埃登教授送的东西,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琥珀,和送的人无关。 给他看过这个东西之后,他送了她很多宝石,美丽而珍贵,随便一块就能在塞勒斯买一套房子的。 可这不一样。 里面的蕨类植物曾见证地球千万年的时光,也曾路过过她的时代,说是她矫情也好,看着它,她有种自己不是没有归属的感觉。 重新把琥珀放回胸口的小口袋里,她端着两杯茶回到舰桥。 西泽尔还在继续开他的玩具车,她顺手把果茶放在他手边。 “非常感谢。”他随口说道。 克里昂接过她递来的另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忽然广播响了起来,克里昂也顿了一下。 “……HW381区遇袭!请求支援!请求支援!重复!第九兵团所在HW381区遇袭!请求支援!” “啧!怕什么来什么!”西泽尔脑袋都没回:“你会操作这个吗?” 他问的明显是陆秋。 “和飞行器差不多。你先过来。” 陆秋走了过去,他立刻站起来把她按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根线一头插在自己的终端上,一头就要插上陆秋的终端:“摇杆不能一下按死,别的你不懂别乱按。” 因为线的长短有限,他忽然靠得很近,被克里昂下意识一把攥住肩膀。 “你干嘛。”他一把打开克里昂的手,还是把插头插上陆秋的终端。 两个人现在脸的距离只有十几厘米,如果是别的时候,他肯定要犯贱了,但现在他只是飞快操作着自己的终端将权限移交给陆秋。 “别给我乱点别的,害我被审查的话我肯定会追讨回来的。”滴滴两声,似乎完成了权限移交,他这才拔下数据线。 然后果不其然飞快凑近亲了她一下。 也果不其然,被一旁注视的克里昂一脚踹出五米,同时勉强躲过了陆秋的一巴掌。 他大概早有准备,四肢轻盈落地,脸上还挂着得逞的笑容:“这都不是我的任务,一点点报酬而已。” 仰天大笑出门去,只剩两人在舰桥。 “别看了,干活。” 陆秋重重用袖子擦着脸颊,每当她对西泽尔改观一点,他总是会用实际行动把这点改观粉碎。 所有人的网络都是连接在审判者号上的,所以西泽尔把权限交给她,她马上就能接手能源车的控制。 自己动手比看别人开可来劲多了,她比对着卫星传回的画面调整着速度,一开始开得比西泽尔还慢,找到手感以后就开始一路狂飙。 狂飙也就一小时二十七公里左右。 克里昂虽然没说话,但她知道他应该是在调动人手去支援HW381区。 怎么感觉,这个区域,有点耳熟? 她一手操控着能源车,一手调出终端记录的她之前接引工作的资料。 该地区调查分配是第九军团第三营。 乔瓦尼的部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虽然看着屏幕,可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机械地操作着能源车往既定地区驶去。 能源车传回来的画面忽然闪了一下,才让她回过神来,它刚才一边压过一小块凸起。 不一定有事,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没事,一定没事。 她更加专注地操作着能源车。 心底有个声音催促着她,快一点,再快一点,发现、分析、决策、部署每一步都要更快一点。 这次一定要来得及。 第一百二十章 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第九军团第三营伤二十八人,阵亡七人。支援部队第一营伤八人,阵亡两人……毙敌十九人,俘虏三人。”第九军团的随军书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舰桥中,也敲击在陆秋的心头上。 “阵亡名单发给我。”克里昂平静地命令道:“俘虏和尸体一并移交西泽尔少将。” 通讯结束后很久,陆秋才开口:“有么。” 她的声音飘忽,要不是人踏实坐在那,就像一缕幽魂发出的声音。 克里昂知道她问的是谁。 “乔瓦尼金弗兰克士官,当地时间凌晨四点五十八分,确认已无生命体征。” 已无生命体征这个词在陆秋脑子里饶了三圈都像是理解不了一样。 生命体征,已无生命体征…… “作为烈士,他的家属会受到优待。”克里昂第一次恨自己平时没有多一些学习情感交流的方式,这种话根本算不上安慰。 陆秋坐在那里,好像气球泄气了一样长出一口气,但很久都没有吸气。 “克里昂。”她手上并没有停,意识也没有涣散,仿佛只有继续做些什么才能保持着自己的理智。 “我在。” “他是我在预科班的时候认识的,自来熟,莫名其妙就熟了起来,然后提出我帮他文化他帮我体测。”她自顾自说起来,也不管克里昂想不想听。 “他确实很努力教我了,但你知道,我的身体素质就是这样了,那段时间还不能控制力量。” “他来自克洛尼亚,据说那里大多数人都是当雇佣兵的。” “在千景城的时候,大家都把我护在中间,他因为打头阵,还被绞杀藤抓住,脸肿了两天。” “然后遇到袭击,西泽尔带我去接触光明之心,让我在强直期间通知你。” “但作为最早接触光明之心的一队,我们小组获得奖励进入A班。” “我、安妮塔、乔瓦尼、丹,本来还有佐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临时退出了。” “听说E班现在还在路上。” “如果我没有去读预科班,千景城的时候没有逞能……” “不是你的错。”克里昂一直静静听着,她愿意说些什么他很高兴,憋在心底的话,他猜不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进入帝国大学就没有想混日子的,即使不是你,他也得向上爬。” 不是这次,还有下次,下下次,A班先遣到达这里,E班也不是不会来,只要世界上还有战争,就会有人因为战争死去。 而军人,便是首当其冲的。 陆秋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能在克里昂身边当近卫兵,能安然坐在这玩玩具一样操作遥远的能量车,而不是直面巴别塔的攻击。只是因为她第一眼遇见的是克里昂。 她很清楚自己的幸运和弱小。 她讨厌这样的世界,但不知道要如何去改变。 只能抓住眼前的事,不让自己被超越能力和时代的茫然吞没。 要往前,一直往前。 她吸了吸鼻子,看向卫星图像:“快到了。” 经过将近一天的行驶,能量车总算到了卫星观测到的生物活动痕迹附近。 两个人紧张地看着360°全景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 为了防止一眼被巴别塔观察到,她小心翼翼几乎是之字形利用附近的地形作为掩护慢慢前进。 因为巨大的压强,这颗星球基本没有动植物,只有斯亿万年来,由各种彗星和陨石撞击形成的凹凸地形和碎石。 随着距离的缩短,隐隐能看到地平线上似乎出现了一些非常规则的图形。 那是一个半球体。 球形表面积最小,受力均匀,在这种大气压强非常高的环境里,球形最抗压。就像以前的深海探测器都有着圆润的外表一样。 彗星和陨石不是艺术家,它们不可能做出如此完美的半圆形。她一路上经过的石头都千奇百怪的。这里离星系的恒星不近,所以不会有太大的气流波动,因为大气稀薄,也没什么气候变化,没有什么东西帮助可以打磨它们。 “还要前进吗。”她看向克里昂,多少有点犹豫。 再往前的话没什么大的遮挡,很难保证不被对方发现。 说实话看到那种形状,心里大概已经确定了。 “挂上前进挡……算了,我来。”克里昂也不知道从哪搞来一条数据线,连上自己的后颈。 “我说你们数据线就不能稍微弄长点。” 这次是她和克里昂面对面,到达科尔特以后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但被这一环又一环的事端围绕,昨天咬他一口已经是顶天的亲近了。 他眼睛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很漂亮,如果没事干,她能看一天。 两人对视,黑色的瞳孔里忽然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闪了一下。 “不准随便拍照!”要不是还连着数据线,她肯定要把这家伙脑袋推开。 “不给别人看。”他取下数据线,但脑袋还没离开。 距离非常近,但保持着非常稳定的状态。 陆秋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西泽尔都知道主动呢,要这家伙主动,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可还好她很主动。 到了这个时候,克里昂的手才托在她脸旁,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交缠,她故意在他和自己的舌头上划出小小的口子。 那些小口子对他来说几乎在划的同时就愈合了,但她自己还要久点。 两个人的血液在口腔中混合,腥甜又美味。 “干活。”她放手,推开他。 贴贴虽然能一定程度上抚慰人心,但也当不了饭吃。 “不用了,我改了程序,它自己会一直往前。被他们发现,也只会当做是错误代码,不会发现是有人控制。” 陆秋转身,看到能源车在没有人操作的情况下还是保持了匀速向前。 随着它的推进,地平线上的半圆形结构多了起来,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对方所做的伪装,还有更远处,晃动的身影。 这地方离开采资源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从运输舰的尺度来说确实是不会发现的。 这次如果不是她突发奇想,也是注意不到的。 真是好一出灯下黑。 “怎么样,有新发现了吗?他们又抓了几个舌头。”舰桥的广播响了一声,里面传来西泽尔的声音。 “W542上面证实有生物活动痕迹,用这个威吓俘虏试试。”克里昂似乎心情大好,跟他对话居然轻声细语的。 “啧,明白了,说话别那么软塌塌的,跟斯利克一样。” 第一百二十一章 累了随便吧 一个组织,哪怕训练再有素,在遇上事的时候,每个人的反应都会不尽相同。 别说巴别塔这种。 如果它真是拉了一堆短生者——不分身份——入组织,哪怕选择其中还能堪用的,也只能说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散兵游勇。 他们的精神是比较可贵的,来硬的完全敲不出来半个字。 但好在他们的智商和人相比,并没有像他们的身体一样得到长足的进化。 西泽尔半骗半诈,确实得到了一些信息。 W542上面的生物活动痕迹确实是他们的机构,选在这种苔藓植物或者单细胞生物都长不出来的地方,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普通情况下谁会怀疑即使是现代的科技已经改造不了的高压星球上会有人呢。 二来也确实是他们的转化需要借助星球的高压。 硅基在普通情况下并不像碳基那样容易形成共价键,它需要在高压的环境下形成碳硅混合化物,不过在人体稳定以后倒是对环境没那么大要求。 巴别塔这些硅碳混合生物,就可以只需要氧气面罩就如常在W542上行走,身体有极高的抗压能力。 但并不是说刀枪不入,他们的体内有一个微妙的平衡,如果被打破——体内压强降低,那些硅碳共价键就会迅速崩塌,就像之前他们剖那个人一样。 问出这些来以后,西泽尔有种莫名被洗脱污名的感觉。 那人在手术中忽然各项体征下降果然不是他手艺不精! 虽然没有任何人用这个问题诘难他。 再来,关于巴别塔,这些人还是太小喽啰了,确实问不出这个组织的核心关键。 只知道他们确实应该是有个首领的,不过那个人很神秘,他们这些加入不久的人并没有见过他。 他自称亚当,《圣经》那个亚当,上帝造出的第一个人类,世界上第一个男人。 听到这里陆秋无语了。 多少年了,怎么还搁这《圣经》呢,人类都差点被外星人灭了,也没等来救世的弥赛亚。 巴别塔的目的,目前的目的,大的是推翻帝国暴政,解放劳苦大众。 小的是,先把他们这群走狗干掉。 真就是冲着帝国来的,没法谈啊。 听到这个名字,克里昂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但是不得不说,亚当这个名字在现在的语境下真是多如牛毛,就如同大卫、露丝这种名字一样,几乎每个人认识的人里都会出现至少一个。 “那颗行星确实是他们的巢穴,要先拆了吗。”西泽尔再次回到审判者号,脸上带着深深的倦意。 在这件事里他比克里昂还要热心。 “因为哈德斯家人必须彰显出自己的价值。”克里昂给她解释过。 哈德斯家族离权利中心太远了,一不小心也许就会掉出去,他得是女王和帝国的马前卒。 “拆起来不难,只需要定点矩阵爆破,这颗星球就会因为巨大的压强塌陷。”克里昂说道:“这未必是他们唯一的制造机构,但如果可以俘虏……” “那种环境,我们的士兵必须穿着如同钢架一般的防护服,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打得过只戴着氧气面罩或者轻便宇航服的那些生物。”西泽尔白了他一眼。 但克里昂说的确实是个问题。 他们只是确定了这些家伙是硅碳混合物,而且因为硅基的特性,需要高压环境制造,但更具体些的东西,比如身体各项参数,弱点死穴什么的,哪怕现在立刻转变研究方向,也不能再短时间内得到结果。 如果能得到他们自己的实验数据,说不定就可以针对其弱点制定出更好的作战计划。 两个男人陷入矛盾漩涡,居然不约而同看向陆秋。 “看我有什么办法?”她摊手。 她又不是真的非常了解巴别塔或者硅基生物。 然后三个人继续沉默。 陆秋脑子里闪来闪去的,却总是抓不住确切的念头。 现在的事太多了,一边要了解巴别塔,一边要干掉他们,又不能把大象塞进冰箱,总得有个先后顺序不是。 就在他们思考的时间里,舰桥的广播又响了,让克里昂去作战室。 是元老院的传呼。 没有直接给他的终端传递消息,而是给审判者号,正式得让人心中不安。 克里昂去而复返,虽然一直冷着一张脸,但回来以后他的脸明显更冷了。 “银闪帝国突袭。” 西泽尔听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崩溃的表现,只是用手指梳着头发,然后伸了个懒腰。 现在大惊小怪的崩溃已经没用了,虱子多了不咬,爱咋咋吧。 “要调你回去吗?”陆秋问道。 他摇摇头:“只是命令尽快结束,随时准备驰援。” “准备驰援,我们没叫人驰援我们就不错了。”西泽尔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似乎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在意的。 “你可以先回去。”克里昂看向西泽尔。 平心而论,西泽尔这段时间在这出力得如同勤劳的老牛,没他还真的有点麻烦。 这个逐客令是有点私人恩怨在里面的。 西泽尔看向他,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一些电弧。 “你们两个,要打出去打。”陆秋有气无力。 “银闪那边有阿德里安应该问题不大。”西泽尔把脑袋一偏,懒得理他。 在高压环境下可以自如活动对碳基生物确实是个难题,现在给设计院之类的下达命令让他们现研究也来不及。 马尔斯第二帝国现在真是内忧外患。 那个什么狗屁银闪帝国简直是乘虚而入。 中文式的联想方式忽然让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内忧外患、乘虚而入……调虎离山? “撤退。”她忽然开口道。 “什么?”西泽尔满脸难以置信:“你果然是巴别塔的间谍吧。” “你们不觉得银闪帝国的袭击像是故意的么?” “肯定是故意的啊?巴别塔宣布对科尔特子爵的死负责,还有科尔特叛乱的事,现在整个宇宙都知道吧。”他忽然横了一眼克里昂:“都是你这家伙,这场仗迟早得打,如果之前打了就没有现在那么多事。” “之前埃克里安和银闪帝国合作,出卖帝国消息,那时候打起来没有优势,会进一步削减帝国的军事力量。”克里昂冷冷解释道。 “哼,借口。” “所以我的意思!”陆秋强行插入两个又要打上嘴仗的人:“他们之前能和埃克里安合作,现在为什么不能和巴别塔合作。”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夫妻吵架,狗都不理 虽然并没有看过任何一本兵书。 但奈何中国的经典即使是小孩子也知道许多。 五千年的历史放在现在虽然不值一提,但要知道,太阳底下无新事(虽然现在也不是太阳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克里昂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调出现在的兵力分布图和科尔特全境地图:“还需要更周全的计划。” “所以我们现在更不应该撤军,我们这边一退,巴别塔必然反扑。”他们能杀圣血族一次,就能杀第二次第三次。 但说完这句话,西泽尔明显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不是满世界找找不到吗,那就让他们自己出现啊! 其实再想一会也许两个人都会想到这个方法,但成语超链接,就是快! “奇了怪了,第一学年没学多少军事理论吧。”西泽尔接二连三被之前觉得弱小无助还可怜的小不点智商碾压,感觉浑身不得劲。 “有时间可以读一读华夏文明记载资料,开卷有益。”地球人非常大度,并不会以此嘲笑无知的鬼佬。 对方能调虎离山,他们就能引蛇出洞。 但引这个活还需要一些技术含量。 玩好了是引蛇出洞,玩不好是玩火自焚。 不能让对方看出他们是在演戏,那么就不能做太假,大部队需要撤离到一定范围以外,但也不能全跑了,按照常规,帝国平定叛乱以后会派出新的领主接管这里,在新任领主上任之前,则是军方暂管。 他们要留部分的人在这,在做到诱蛇出洞以后能咬住他们不放,并且一直撑到大部队赶回来。 现在还不知道W542和科尔特还有多少巴别塔的人,他们带来的部队一共十万,如果对方把科尔特的短生者转化得差不多的话,人数大概已经比他们多了。 猥琐发育大概是因为血族们的装备更好,避其锋芒。 战舰这种东西打起来,你人再多也就是炮灰厚一点。 现在普通的红血族士兵和他们比起来并没有太多的优势,哪怕之前几次是偷袭,也能显示出他们的身体素质。 毕竟短生者再怎么努力偷袭,红血族也能快速反应过来并且进行反击。 而他们确实成功造成了伤亡。 更甚是对圣血族的杀戮。 虽然不知道当时的场景是怎么样的。 要知道科尔特子爵的序列比西泽尔更靠前,哪怕对方差了个职业军人的身份,也不会弱到哪去。 他们有办法杀圣血族一次,也许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甚至西泽尔留在这里也是不安全的。 那就只有……克里昂。 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到底有多强,克里昂在这里,也不是百分之百胜算。 但如果不试,胜算就是零。 “我跟你一起。”陆秋很快做了决定。 “不,你跟着审判者号。”克里昂冷硬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克里昂,我是你的监护者。”然而地球人在某些事上也不是那么好说服的。 “我是你的长官,听话。”他皱了皱眉,声音明显软了下来。 “我是你的近卫,你知道近卫的意思吗。”但她现在就是软硬不吃。 “我命令你……” “你无权命令我。”她吵起来就不管逻辑了,直接亮出血瞳。 她是怪物,是可以吸食同类血液的怪物。 监护者分享血液只是分享生命力而已,并不会以此为乐。 但她就是需要血液滋养。 她的理智厌恶杀戮,但潜意识却十分享受杀戮。 那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在她血瞳的威慑下,克里昂也被动亮起血瞳,但依旧处在下风。 “你们两个在干嘛?”西泽尔序列太靠后,这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让他全身汗毛倒竖,也亮起血瞳,不过不是冲上来凑热闹,而是瞬间退到门口。 “不如我留好了,你们两别生气!”他无奈地大声叫道。 “克里昂,你要是死在这我宁愿是我杀的你。”一亮血瞳,她的脾气蹭蹭往上涨,伸手握住克里昂的脖颈。 这画面很奇怪,她现在可以控制能力了,虽然气场两米八但身高还是一米六五,伸手掐着一米九几的大高个脖子,说不好到底是威胁还是撒娇。 “不一定会死。”克里昂有些艰难地说道,他不能退,至少不能在西泽尔面前退,这会让他看出他是被压制的一方。 比序列Ⅰ的圣血族更有压迫感,即使是女王也做不到。这条狗一定会报告给元老院,他之前做的那么多隐藏就白费了。 “你让我试试。”他伸手摸着陆秋的脸颊,尽量安抚着她。 她这模样之前几乎是没有理智的,现在还能好好沟通商量已经是神奇了。 “那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她似乎很享受皮肤的接触,脸色愉悦地眯着眼:“别害怕,我会,把他们都杀了。” 说完这话她好像愣了一下,皱眉改口:“不是,我会保护你。” 刚才绝对是露出本性了吧! “喂!有人听到我的话吗?我留吧我留,记得来给我收尸就行。”远处的西泽尔加入不了战局,只能无力地表示自己的存在。 “你太弱了,不行。”陆秋扫了他一眼,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哈?你很强吗,还不是要我救的小鬼……”西泽尔很想骂人,但舰桥的压强已经很高了,他说话有气无力的。 克里昂想了很久,他不应该答应,但是感觉不答应就要先挂在她手上了。 好不讲道理,还是喜欢她平时软软的时候。 “秋。”他试图讨好她,很可惜西泽尔在这,他不能变成她最喜欢的形态。 他低下头:“我爱你,所以我不能让你冒险。我至今的记忆已经全部上传,即使身死,也会有下一任莱特维斯家的人接任我,他会拥有我的记忆,他也还是你的爱人。” 陆秋松了手,然后干净利落给了他一耳光。 声音之响让西泽尔都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然被我拆成人棍乖乖养伤,要不然带我一起。”她张开嘴露出獠牙,不打算再啰嗦。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应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不知道为什,西泽尔总觉得克里昂长出了一条尾巴。 虽然肉眼看不到,但就是能感觉那条尾巴在乱扫。 不是阿特拉蒂人那种,是犬科生物那种。 好恶心的感觉。 他哆嗦了一下。 但对方并没有搭理他,而是有条不紊布置着这场骗局。 舰队也不能撤太远了,要不然救都来不及救,但太近了对方又出不来,寻找一个平衡点是很困难的事。 最后决定去隔壁星系伊撒星,那里是发出第一轮打击的地方,现在去访问一下于情于理都很正常。 从那里飞回科尔特,利用超高速航道,只需要五天。 只需要。 不管怎么说,留在这里当诱饵都是非常危险的。 但必须有人留。 商量以后,他们留下三千人守着木索斯,其他的占据木索斯周边的几个城市,众星拱月一样围着首都。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五千大概是不够的。 原先科尔特的驻军大概有十五万人,仅木索斯一地就有八万,就这该被杀还不是被杀。 他们走之前重新修整了防御工事,留下一些常规武器,又直接在卫星轨道上发射了三颗卫星。 这三颗卫星可以组成简化版叹息之壁。如果只是人多,对克里昂来说这两颗卫星足以自保。 而克里昂在这段时间里尽量接通了所有需要链接科尔特网络的设备,当然是悄悄的。 科尔特之前有一些民用卫星,可以确定的是,其中一些遭到了巴别塔的干扰和控制,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还联通着哪些,但他都很小心从最底层漏洞潜进去不让人发现,让它们成为自己‘神经末梢’的一部分。 还有很多对征服地的常规处理,总之,在有条不紊忙了一段时间以后,以审判者号为旗舰的平叛舰队,就这么离开了科尔特。 无数飞船、飞行器如同苍穹下的蝗虫群一般升空,在本地人不慌不忙的耕种务农中飞回母舰,就此离开这个在帝国板块中远算不上重要的农业星球。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嘛。 木索斯在军队迅速的整理下已经清理出五分之一的部分可以住人了,留下来的红血族不多。这颗偏远的小星球因为贫穷,本来转化者就少,大多还和科尔特子爵有些关系。这次子爵被杀,那些红血族死的死,叛的叛,真正意义上的树倒猢狲散。 科尔特家族倒是还有别人,不过现在遇到这种鬼情况,都不太愿意回来继承家产——谁知道这个巴别塔还会不会发动第二次袭击,看到时候元老院到底会指派谁,但是就算指派了,也有长期待在塞勒斯不在自己领地的领主。 因为常年的横征暴敛,科尔特子爵的卡纳宫不能说像夏宫吧,至少是比夏宫还要奢侈。 金箔贴成的外墙上,镶嵌有各种名贵珠宝,克里昂送她那一堆,大概能装饰个五六平的样子。 甚至窗户都是用再制宝石做成的。五彩斑斓的花窗,在恒星光芒的折射下透出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 里面的家具装潢就更不必说了。 整座宫殿和这个以农业为主的星球格格不入。 看得小市民有种仇富之情油然而发。 当初去格兰德庄园的时候还觉得好奢华,比起来根本就是多两层窗帘布而已。 啥也不是。 这座宫殿在发生了血案过后,至少里面的血族都不在了,作为奴隶的本地人起先被驱逐出去,在轰炸后无所适从地彷徨在城外,最后随着军方一起回来。 但克里昂没有让他们进来,而是分配了土地将他们转化为自由民。卡纳宫现在由军方掌控,多一个外人就是巴别塔多一个眼线。 他们在钓鱼期间是要住在这里的,但是这金灿灿的屋子给人的压迫感大于享受,感觉进去呼吸都会吸一鼻子金粉。 看着就喘不过来气。 而且他们是战争期间,现在还在执行任务呢,被这些花里胡哨一晃,她都会有种恍惚感。 我是谁我在哪。 以及,好死活该。 “我们得住在这,你知道的。”克里昂看着一脸嫌弃的地球人轻声说道。 他现在脸上做了伪装,不知道对方在这里有没有间谍,按照常理来思考,回去的应该是克里昂而不是西泽尔。 他作为军队统帅之一,不应该这么悠闲着守在这等继任领主过来。 违反常理的事会让对方更加警觉。 所以现在他带着西泽尔模样的假脸和类似美瞳的瞳孔伪装。 而离开的西泽尔则是用了他的脸,虽然身形有些差别,但穿上挺括的军装都大差不差。 “嗯,我知道。”陆秋一脸视死如归,平静地进入卡纳宫。 这地方没被洗劫一空,甚至除了凶案现场的后院寝宫,别处都没怎么被破坏,面前看来有两种可能。 1巴别塔真是正义之师,不图钱; 2他们还会回来,没必要因为这些财宝浪费宝贵时间。 陆秋觉得,很有可能是第二种。 你理想再崇高,世界都是很现实的,吃饭要钱、买装备要钱、修研究室要钱、养间谍要钱,啥不要钱。 人都杀了,不至于说不义之财不碰吧。 他们有没有放弃科尔特,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入夜,才是真正行动的时候。有时候他甚至连自己的红血族士兵都不能相信。 在从花园某处奇怪的入口进入一条通道并且走了几十分钟后,两个人站在一间密室门前。 “EMARSMGCésar147606234822,权限确认,允许开启。”克里昂在门前捣鼓了半天,终于传来轻响声。 但这一声响过以后,开启的居然不是面前这扇门,而是某个之前以为是墙壁的地方。 有种抽出枪来其实是吹风机的荒诞美感。 克里昂猜到了她的心思,解释道:“如果强行破坏这扇门,或许会启动其他什么攻击性装置。” 这整个卡纳宫的抽象程度已经很高了,多这一点不多。 两个人进入密室后,身后的门瞬间关了起来。 这间密室准确的说,更像间计算机房。 从他们进来以后走过的地形判断,至少在地下两三百米深。 在这里面躲核弹大概都没问题,而且很难被人找到和开启。不过很可惜,科尔特子爵并没有机会来到这里。 克里昂走到一个看起来像主机的机箱旁边,轻车熟路摸出一堆数据线插在自己身上。 他和计算机接驳的时候外界反应相对迟缓,因为看着像插他身上了,但他毕竟是人脑不是电脑,只是在脑子里敲代码而已,并不是真的变成了电脑。 陆秋靠在门边,这个机房的大小蔚为壮观,想必十分重要。她对计算机只是能用而已,并不多了解,还是不要乱碰。 克里昂这个角度是背对着她的,只能看到他插着数据线的脊背,银色的头发已经快长到背上了。 “你刚才,用的是西泽尔的权限吧。”她忽然开口道。 那边的人几不可见地震了一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择日赴死 克里昂的小手脚,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怎么的,对她几乎没有掩饰。 维兰克那次是,这次还是。 伊万叫他断开链接,准备开启终末防卫时,他看着断开了链接,实际上还留了个什么部件在上面。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操作,但可以知道的是,肯定是别人不希望他干的。 而这次,他借着给能源车写错误代码的功夫,从她的终端上拿到了西泽尔的权限许可。 而且,当着她的面又用了。 也就是说这次访问这个机房,官方数据查不到他。 他干了什么都能推在西泽尔身上。 哪怕陆秋不觉得他真的是纯情恋爱脑,但他做这些事既隐秘又明目张胆。 感觉他就是等着她来问。 不然就是挑衅,但她有什么好挑衅的。 “我不喜欢元老院。”他忽然说道,语调毫无感情,大概因为他现在要用计算机的逻辑思考。 “嗯,所以呢,你才是巴别塔的间谍?” “不,当然不。我只是在适当的时机利用过他们。”他扭过头,透过瞳膜伪装,眼睛小夜灯一样亮着。 “你想做什么。”陆秋虽然脑瓜子都在沸腾,但尽量保持着冷静的语调。 “让元老院杀我没那么简单,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小便利。” 她皱了皱眉,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一边大义凛然地说他死了也没关系,还会有别的人代替自己。 一边做着这些危险的手脚,让元老院不能轻易杀死他。 很矛盾的说法。 “秋。”他扯下伪装露出真容,朝她伸手,至少现在是没有显现出攻击性的。 陆秋观望了一会,在他垂下手之前才慢慢走过去。 握住他的手以后,他用了些力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很开心他说了那些话以后她会生气。 因为元老院,或者说他的养育者巴尔原来一直以来的教育重,他都是‘可替换’的。 他的权利是因为莱特维斯家与原罪优秀的融合率,而莱特维斯家的胚胎,还有很多很多。因为前代的背叛,他们限制了他不少权利,明明身为亲王,权限范围却未必有子爵甚至男爵那样的低等爵位大。 他们告诉他最好乖乖听话,履行自己的义务,作为帝国的枪炮剑盾,守护这个国家。 他没有前任的记忆和权利,却要承担他的义务和惩罚。 凭什么呢。 他可以死,但不想死。并不矛盾。 “你忽然咬我干嘛!”陆秋还以为他有什么悄悄话要说,结果就是脖子上横遭一口。 但力道并不会觉得他是想杀人灭口。 他很难直接表达出开心或者难过,但现在明显,不,之前给他一巴掌的时候就很明显,超开心的。 体温升高心跳变快,就像要诈尸了一样。 这也不是在夸他啊。 “别在这给我突发恶疾。”她一把将克里昂推开,他脑袋被打开,抬起头的时候嘴角还带血,而且。 居然在笑。 印象里他似乎应该是笑过的,变成回鱼尾的时候经常笑,不过那些笑容都没什么意义。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讨厌元老院所以要把塞勒斯炸了吗?还是要叛逃到巴别塔一边,或者其他什么,又要怎么处置我,我能有个知情权吗?” “你愿意。”他扯掉身后的数据线,往前一步半跪在她面前:“和我一起死吗?” “啊?多久?” “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种问法……她想了半天,才有点明白,是‘你愿意与我相伴一生吗’的克氏eo版本。 “你能换种说法的话,我就愿意。”她哭笑不得,还是点头同意。 “我暂时没别的想法,巴别塔目前的表现来说,我同意元老院的做法。”他撒完娇,快速回到工作状态,把那些数据线插自己身上:“现在第一目标还是尽可能获得他们的情报,消灭他们。” “那你现在是。” “那个词怎么说,浑水摸鱼。” “维兰克那次不会是你……”虽然他很真诚,但越真诚越发现他的狡猾,不知道他以前还利用巴别塔干过什么事。 “一部分是。” “还有呢?” “我之前并不知道巴别塔的真实身份。”他现在正面朝向陆秋,眼睛亮闪闪看着她:“只是利用,绝无背叛。” 他能怎么利用巴别塔?又不能直接命令对方,但作为军事最高指挥之一,他知道着绝大多数帝国的军事机密,只需要适当透露一点,就能答道自己的目的。 但军事机密之所以叫机密,就是因为它不能被透露出去。 这已经是相当严重的叛国行为。 这叫没有背叛,那世界上就没有可称之为背叛的事了。 她还真以为他任劳任怨,其实他小心思多呢。 这帝国是真不行啊,亲王、军事统帅这个级别的都能随便卖消息。 吃枣药丸。 “如果能解决巴别塔,你又有什么计划呢。”她不由想打听一下自己本就坎坷的未来还会有多少艰难险阻。 他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下,半天没有回答。 沉默持续了良久。 他做这些,只是为了最大限度保住自己不会随便被元老院更替掉而已。 别的那些……不敢奢望。 “你以后愿意陪我去地球种树吗?”既然他没什么想法,陆秋自己倒是有点想法。 “愿意。”这次他想都没想就直接答道。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如果元老院和……会放他离开的话。 “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没动也没说话,眼睛微弱的光闪显示出现在大概有海量数据在他的内置终端里交换。 “你现在在做什么?”看久了,陆秋有些好气地问道。 “复制这台电脑上所有资料。” “哦。” 也不知道科尔特子爵有没有什么社死小文件之类的。 过了一会,她又问道:“你这样不会把西泽尔害死吧。” 克里昂几十分钟没变的脸这才有了些波澜。 他眼皮不爽地抽了抽,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尽量避免。” 他倒是真的很想,但既然她猜到了,那还是算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镜子迷宫 离开计算机室时,都第二天早上了。 他两为了掩人耳目,入了夜才跑来探秘。 恒星光芒照在卡纳宫高塔顶的巨大宝石上,被宝石切面折射再反射,反正闪瞎人狗眼。 “帕拉达之塔,要不要去看看。”克里昂问道。 那样的耀眼,任何身处这个花园的人都很难忽视。 “是景点?” “不算,科尔特家族只会偶尔让圣血族参观。” 不是大众景点,是私人景点而已。 “那看看。”她牵着克里昂就往那边走。 paradisetower,天堂塔。 从外部看上去是一个八角形的塔,上面不但有那些奢侈的装饰,还有许多人物浮雕。繁复程度能让密恐直接发作。 虽然看着很高,但其实里面是通的,只有一层。 由巨大宝石众多切面过滤出来的光落在由无数镜子构成的塔内,据说,据说哈,能清洗身上的罪孽,看到天堂,感受到上帝的存在。 你们吸血鬼能不能对自己的情况有点数。 如果真有上帝,看到你们只会想一巴掌拍死好吗。 传说中第一个吸血鬼该隐是夏娃和亚当的孩子,他因为嫉妒弟弟亚伯的贡品更受上帝的亲睐而杀死了亚伯,成为第一个杀人者,也因此受到神的诅咒,永远流浪于大地。 “最好一个人进去。”到门口时,克里昂抽出自己的手。 “不就是个镜子迷宫吗。”陆秋想也没想就重新抓着他的手一起进去了。 被巨大宝石顶过滤的光线真的就是束状光线,再放点鸽子,大概更有神圣感。 除了最顶端的宝石,还有很多其他宝石组成的大吊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得很像真的悬空。 两人一步踏入,周围就忽然多了很多人。 她本来觉得自己不会头晕,结果脚底也是镜子,感觉天旋地转的,只能往后靠着克里昂。 还好旁边有人,不然可能以她晕头转向撞碎几面镜子为结局。 “不舒服就出去吧。” “不,就是有点头晕。”陆秋站在原地闭眼适应了一下。 克里昂也没来过这里,但他倒是很适应,看着无数面镜子中倒映出的无数个自己和陆秋,他不动声色做了些动作,试图观察哪面镜子里的快。 但很可惜,光的速度仅凭肉眼是追不上的。 他看着所有镜子里的人影几乎同时做出一样的动作,有种奇怪的慢放感。 如同一瞬间升级到四维空间俯瞰自己。 一眼仿佛能看完他们一生组成的长虫。 陆秋准备好以后,才拉着他的手又开始往前走。 她速度很慢,但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抽离感越发明显。 希望,能与她像镜中这样,永远在一起。 虽然他对科尔特子爵的信仰并不认同,但此刻他依旧在内心乞求不知名的神明。 陆秋走一步都很小心。 主要是地面也是镜子,倒映着高塔的空中,让人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深空。 她或许还是有点子深空恐惧症,上次在维兰克深空行走——其实就是在人造卫星外部玩了一会,差点没把她魂吓掉。 头顶各种宝石组成的吊灯虽然远不如真正的宇宙星空璀璨,但恍惚间大脑并不能分别出来。 感觉到伴侣轻微的战栗,克里昂轻轻拉了一下,她果然尖叫着倒向他。 他也看出了地板上倒映出的头顶部分和星空有种奇妙的相似。 明明平时那么冷静什么都不怕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会害怕,难道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不要总看地面。”他扶着她的脑袋不让她低头,慢慢推着她往前走。 “这也是镜子迷宫的一部分,不看就没意思了。”地球人相当嘴硬,但还好脖子比较软,任凭他控制着在镜子迷宫里绕来绕去。 两个人真正意义上前胸贴后背(后脑勺),因为行走速度比刚才稍快,衣摆随着动作往反方向扬起,就像在跳一支奇怪的舞。 意识到这件事,陆秋不由抬眼去看她的‘舞伴’。 克里昂在一堆假象中专注地分辨着路线,并没有看他。 白皙的皮肤在塔中过于充足的光线照射下如同某种难以消融的冰雪,只在移动到某束带着颜色的光束下才会染上艳丽的色彩。 相依舞动的人影、透过教堂玻璃彩窗光线下苍白的肌肤、似曾相识的…… 女人的尖叫声如同一把利锥,扎进她的大脑。 克里昂顿下脚步,从镜中看到伴侣的泪眼。 她的目光明显看向的是镜中他的倒影,带着怀念、遗憾,和深沉的爱。 为什么会是这种眼神? 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怕就别再看了。” 只需要一点力气就能拦腰把她完全抱起来,很难想象血瞳情况下的她狂暴到他也血瞳都镇不住。 他快速走出帕拉达之塔才放下陆秋。 她依旧怔忪看着某处,克里昂忽然觉得她刚才并不是在看着自己。 “秋。”他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染泪的眼睫轻轻颤动,她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就像才认出他一样,细细抚摸着他的五官。 “你……”她皱着眉,有什么话堵在嗓子眼,就是吐出不出来。 “我是克里昂。”湖蓝色的眸子直至与她对视,带着点谴责:“克里昂格兰德森萨迦冯莱特维斯。” “嗯,我知道。” 她用脸颊贴了贴他的侧脸,冰凉的感觉才让她找到一丝真实感。 怎么现在睡都不睡也能闪回了,总看到幻觉别不是精神分裂吧。 贴着蹭了蹭,她才放手。 虽然有时候是真的神金,还经常性抑郁,这脸也算补贴她的工伤了。 克里昂还是盯着她,似乎并不放心。 “真没事了,就是被转得发昏。”她又亲了他的脸颊:“回去吧,还有别的事要做吧。” 她很决绝地转身,没有给克里昂留下犹豫的余地。 做事是假,演戏是真。 舰队才走一天,对方不会那么快动手。 现在在这重建其实意义不大,钓得出来大概都得打坏。 但也不能摆出一副等着对方上门来揍的姿态。 所以大家都很快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所谓‘磨洋工’的奥义。 克里昂不然就连着科尔特的网络,要不然就带她在卡纳宫到处玩,让人完全忘记了现在还是战争期间。 在舰队离开以后第四天,和银闪帝国的战争进入白热化,审判者号正式得到调令前去支援。 第七天,那三颗卫星其中之一终于观测到了W542星球上的动静。 第一百二十六章 水多加面,面多加水 据说上帝创造世界用了五天,在第六天创造了人类,第七天休息。 所以绝大多数文明周末都是要休息的。 但对方非要今天来,你也不能说‘停一停’今天是休息日。 W542的行动在木索斯的夜间,而且小心翼翼进行了环绕飞行,生怕自己被发现。 但很可惜,卫星传回照片的尺度,让他们一出门就被发现了。 这就是现代战争。 这段时间西泽尔一路电联,其实并没有走太远,只是让某些星球帮忙伪装‘审判者号刚才从我们这边经过’。 鬼知道对方的消息渠道,那就把水搅浑。 他们进入到大气层之前,人形电脑已经算出他们要在哪降落了。 这怎么打。 他们第一波袭击并无伤亡,随后两边轻微交手,姑且打得有来有回,总得让对方吃点甜头才能上瘾。 正常流程是派兵支援,因为对巴别塔的不了解,至今的每一场都是遇袭反击。 对方好像也很自信他们会这么做。 在留守的圣血族‘西泽尔’离开营地后,趁着守备空虚,潜入了卡纳宫。 他们杀圣血族果然是不能正面刚啊。 陆秋在暗中看着这一幕,还是有些感慨。 虽然早就做了准备,卡纳宫的士兵们依旧在敌人的偷偷潜入中损失了点人,但对方损失更是惨重。 这次潜入活动大概他们还挺重视的,所以俘虏了所有入侵者以后,他们找到一个看起来级别明显稍高的人,然后克里昂就潜入了他的通讯系统。 “你,咯,不可能,完了,是陷阱!”那人下巴被掰脱臼,但依旧努力发表着自己的想法。 克里昂工作的时候偶尔眼睛会亮,即使隔着瞳膜伪装也能看出来。 而他的鼎鼎大名,巴别塔大概早就有了了解,所以即使带着伪装,也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克里昂一眼都没分给他,连着他的通讯系统,很快解析了以往的指令代码和语言习惯,然后下达了他的命令。 行动成功,请求下一步指令。 他很快得到了回信。 辛苦,使用‘禁果’尽量俘虏,只需保持圣血族的核,还有那个女近卫兵的性命。 克里昂的目光让陆秋莫名其妙,他随即发来了消息的截图。 陆秋:? 这还有她的事呢? 还有‘禁果’是啥,真在这演圣经啊? 那边的遇袭反击战打完回来以后,克里昂很快再次发了条信息表示行动成功,但伤亡惨重,希望对方尽快支援。 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对方这次更关心的居然是他俩。 圣血族重伤,近卫兵轻伤,一并俘虏。 在等着反击战人员回来之前,克里昂问出了‘禁果’的消息。 那是一种新型生化武器,他简单用自己的细胞试了一下,发现其对原罪似乎有些致命。 接触到那东西原罪会进入一个非常虚弱的状态并且大量死去,对普通的细胞却没什么影响。 圣血族身体里的原罪浓度非常高,甚至会结出晶核这种东西,而红血族体内的原罪浓度反而没那么高,所以影响更小。 而且大概是个体差异化,他自己被原罪感染的细胞反应剧烈,过了一会直接裂解死亡,而别的红血族只是陷入一个生命活动极低的状态而已。 重伤,他做了什么。 保护近卫兵。克里昂想象着如果是西泽尔,他会做出的行为,进行了回答。 所以如果毫无防备受到‘禁果’的攻击,他是不太能做出反抗的吗? 也许科尔特子爵就是这么被袭击的,他来不及也做不出反抗。 她呢。 对面这么念念叨叨的,克里昂心头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要他——西泽尔很好理解,作为圣血族,她同时还是帝国军队的军官,可以用他们威胁或者交换得到什么。 但怎么一直在问陆秋? 她明面上的身份只是帝大一名学生。 最多加个他的眷属。 用她是能威胁一下他,但元老院不会管这些,他们很难拿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除非…… 为了保护圣血族,被我方士兵击伤。 确定制服即可,尽量控制军械库,不要做多余的事。 事情到这已经很诡异了,但克里昂还是平静地发出自己的指令。 我方人员损失惨重,请求尽快支援。 控制全球网络,防止敌人反扑,亚当将尽快前来。 看到这个名字,克里昂的眼皮又有些不适地抽了抽。 但对方没有答应他尽快支援的请求,这到底是没有上钩,还是他们也派不出更多人手了。 他想了想,连接到木索斯就近的另一个城市指挥官,让他们派兵前来。 饵还不够大,要让战争升级。 当天晚上,卡纳宫各处的爆炸让地球人痛心疾首。 地上的爆炸在天上看来大概就是火光一闪,反正不是自己的,克里昂炸起来毫无压力。 想想他能把整座城炸成渣渣的人,卡纳宫现在还有个模样实在是手下留情。 他再次用俘虏的通讯系统请求支援,这下总算是有了一些回音。 因为他们‘持有俘虏’,所以帝国军有所忌惮,只能先在城中驻扎围困。 双方相持一晚上,第二日早上,终于看到了天降救兵。 很可惜,这个黑咕隆咚的泥潭只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在亲王殿下的卖力演出下,对方第一波打退了帝国军,还没待解围,帝国军就再次反扑并且叫来救援。 对方也只能再叫救援。 在这样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的情况下,两方人马越滚越多,克里昂从卫星中看到了对方总算有了点倾巢而出的架势。 目前我方兵力将近4千,对方兵力2千,预计支援人数5千。 但是,真就这么点了吗? 加上之前损伤的,巴别塔投入这场战斗的这次大概有八千人,跟着走的那些短生者们呢? 还没给克里昂多少思考的时间,一个更大的事件很快让第二帝国这摇摇欲坠的高楼断掉一根承重柱。 巴别塔再次在塞勒斯发动袭击,这次倒是伤亡很小,但他们袭击的目标是元老院的禁地——方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家一起死 各国的神话中都出现过关于洪水的传说,所以有人猜测事史前真的有这么一个时期。 而不同国家对这场灭世暴雨的态度是不同的。 圣经传说中,上帝上帝看到人类的种种罪恶,愤怒万分,决定用洪水灭世,只给诺亚留下有限的生灵。 上帝要求诺亚用歌斐木建造方舟,并把舟的规格和造法传授给诺亚。此后诺亚花了整整120年时间,终于造成了一只庞大的方舟,并听从上帝的话,把全家八口搬了进去。 除此之外,诺亚还将凡洁净的畜类带七公七母;不洁净的畜类带一公一母;空中的飞鸟也带上七公七母。 就这样,在洪水灭世后,方舟上的这些动物就是未来一切生灵的起源。 诺亚方舟代表了生命的希望和延续,所以当初离开地球时,关于物种存续的计划,就叫做方舟。 在找到新的可供生活的星球后,他们将这些物种‘放归大地’,但还是保留了方舟的作用。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保存圣血族的胚胎。 这件事本来不应该让克里昂知道,他自己的终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但西泽尔收到了,所以他也知道了。 圣血族的胚胎可以说是元老院的保险栓,是他们生命延续的唯一方法。 哪怕真的寿终正寝或者核被破坏,激活下一个胚胎并且插入记忆,就又是一条好汉。 说实话,陆秋觉得这办法并不靠谱,给人感觉就像仙侠小说里的夺舍一样,就算继承了记忆,那个身体难道不会有自己的意识吗。 如果说从核重新养起来还能算同一个人,那些被激活的胚胎还能算吗? 但她说了不算,祖宗章法不可变。 总之,元老院现在气得发疯。 塞勒斯进入禁严。 这件事还是机密。 陆秋总觉得克里会昂莫名其妙神经质地噗嗤一声。 他好像挺开心。 西泽尔那边已经知道这边鱼上钩了,又被元老院命令赶回去,被夹在中间有种进退不得的痛苦。 大概是被要求对克里昂保密,他又不能直接把这件事给他说,通讯的时候就一副罕见的死人脸,实际可能已经纠结到便秘了。 大战在即,帝国所有人里心情很好的可能只有克里昂。 “你那么高兴干什么。莱特维斯家的胚胎不是也在里面。”陆秋实在看不下去他整天乐开花的模样问道。 “我不想用那种方式进行所谓的永生。”二十四岁的亲王殿下如是说道:“也不在乎莱特维斯家族。” “‘我至今的记忆已经全部上传,即使身死,也会有下一任莱特维斯家的人接任我,他会拥有我的记忆,他也还是你的爱人’。”地球人十分无情地翻开这并不久远的旧帐。 瞬间让人汗流浃背。 有些话果然还是不能轻易说出口。 “现在的情况,如果西泽尔选择回去,我们面临的压力就很大了。”他毫无逻辑且飞快地转移开话题。 “打不过就跑,没兵没援的,跑路很正常吧。”地球人当然没有和巴别塔死拼的执着,她已经给自己预留了一艘没有标识的小飞船,上面装了基本的食物和急救用品,和从卡纳宫某些建筑上扣下来的宝石——反正都要被炸了,不扣白不扣。 说白了她对第二帝国、女王、元老没啥感情,对硅基生物也没多大爱恨情仇。 主要是要打仗可以,但元老院对克里昂既忌惮又要利用,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塞勒斯被袭击不假,他们这边还正在打呢,如果西泽尔真跑了,他们几千人必然干不过巴别塔。 你都不管我死活了难道我还为国死战啊。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到时候大家一起跑路得了,她已经规划好了一条不错的路线。 帝国自顾不暇,说不定可以回到太阳系。 她每天都以最坏的心态迎接新的一天,但似乎对方也在等待什么。 他们并不强攻,只是以奥利奥一样的布阵围着帝国军队,和帝国军队中围着的‘他们’的人。 克里昂一边坚持发求援消息给巴别塔,一边试图从手上的俘虏嘴里问出更多的信息,一边还要演戏给外围的巴别塔看,实在是忙得不轻。 陆秋倒是很想帮忙,作战指挥他不会,刑讯审问也不会,当电话客服总可以吧? “需要制作虚拟影像资料和合成音频,再把这些文件嵌入卫星图像或者通讯系统。”克里昂介绍了一下这项工作的需求。 勉强掌握溶图修图技术的陆某人:…… 打扰了。 抓生科生上战场真的强人所难。 她现在能做的大概是给卡纳宫的植物防治一下虫害什么的。 而且随着爆炸范围扩大,她的业务范围急缩。 好在西泽尔还算当了个人,他分出一部分兵力驰援塞勒斯,自己带着舰队一半兵力和从路上访问的几个星球上找到的各种抗高压作业机械,以及一些不确定有没有用的防护服,往这边赶。 但他们真的不急,因为从通讯中得到一个消息——亚当要到了。 如果之前抓的巴别塔俘虏没说谎的话,这个亚当就是巴别塔数一数二的重要人物。 抓一个他可比抓一万个普通成员有意义多了。 克里昂甚至让西泽尔不用那么快赶来。 “什么?你以为我回来是顶着多大压力啊!”那边的叫声大到可以形象地想象出他的崩溃。他忽然想起那件事还不能给克里昂说,又马上冷静找补:“银闪帝国的攻击非常猛烈,阿德里安那边催得很紧!” “只是暂缓,不是别来。”克里昂皱着眉,他的终端可是直接连着耳蜗的,想也能知道这声音对他来说多吵。 “现在没时间给你慢慢磨蹭!” “别从常规路线来。”他最终命令道,然后给他发了一条路线图就终止了通讯。 克里昂的小心和忙碌总归是有收获的,某天夜晚,卫星拍摄到一个舰队正从深空驶来,上面的涂装和机型,并不是帝国的舰队。 看来他们确实钓到一条大鱼。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乘强者,恐怖如斯 他们之前的猜测没错,W542里面果然还有很多人。 那边大概是得到了通知,从星球背面飞出不少飞船,两边混合在一起,有种密密麻麻的感觉。 推算的话,对方的人数大概在八到十万左右。 而且确实证实他们在别的地方也有基地,真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现在就是西泽尔回来,也感觉很麻烦。 “不然大家一起跑了算了。”从他的映射里看到那种虫群一样的舰队时,陆秋平静地拉起他的手。 他们地面部队只有几千,西泽尔那边算上他从周围几颗星球薅来的当地治安官之类的,有六万就很不多了。 或者当时他们确实应该直接把W542炸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改变主意已经晚了。 克里昂很快开启了一个简短的线上会议,部署下一步计划。 一但他们到来,将很快发现他们的诡计,一个适当的开火时机非常重要。 只要有叹息之壁,就可以尽量在接触战之前削减他们的实力。 然后在泊入卫星轨道的时候,舰队把一整片的卫星——不管民用军用全清空了。其他方位的转过来还要点时间,在某个时间段内影响不到他们就足够了。 克里昂:…… 看来是有备而来。 好在三颗叹息之壁的轨道要尽量完整环绕科尔特,他们的清理并没有那么彻底。 靠近科尔特极点附近的一颗因为视角关系躲开了他们的清洗,并在对方重新布置卫星的时候成功混入其中躲过一劫。 三颗剩一颗,攻击力和攻击范围那就相当有限了。 对方进入大气层后又攻击了几个重建的堡垒和军械库,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克里昂非常淡定,让人不由怀疑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后手。 他眼睛一闪一闪的,明显是在重连那些新放出来的卫星了。 处理不完全就是完全不处理。 陆秋还是寄希望于那些卫星,但因为是农业星球,据说除了他们临时放的三颗,并没有攻击性卫星,甚至连军事卫星也没多少。 在进入大气层以后,就可以用肉眼看到那些巨大的战舰了,外围的巴别塔成员似乎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而帝国军部队方面则是出现了一阵骚动,毕竟军事实力的对比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留在科尔特的并没有大型战舰,小型的飞行器在那些宛如空母的战舰面前,就像一蚂蚁面对巨大的蜂巢一样。 很快,两军的交界处就传来交火的声音,但克里昂并没有阻止。 他只是在数字组成的世界里飞快拓展自己的领域。 因为还有‘人质’,所以对方没有轻易对卡纳宫开火,只是巨大的战舰越来越近,几乎把他们头顶的部分全部遮住,宛如天穹。 其实它还有很远,只是过于巨大让人产生错觉。 “现在不跑真的没时间了!” 陆秋一直沉默不语,副官和那些将领的通讯传呼此起彼落,克里昂的指示都很简单:“不要后退,不要逃跑,坚持到最后一秒。” 但是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我答应跟你一起死可没答应陪你一起送死啊!” 屋外的枪炮声已经越来越近,证明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了。 她血瞳浮现,准备随时干掉闯进来的敌人。 “我不会让你死。”他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虽然人还是一动不动,但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拼命。 一瞬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忽然让陆秋觉得自己毛发都竖了起来。 甚至可以听到冬天时起静电那样的噼啪声,仿佛误入了什么领域。 下一秒,灯火辉煌的大厅忽然暗了下来,陆秋本就紧绷的神经吓得一激灵,但四周张望,并没有敌人的身影。 而且外面也很黑,就像回到了只有灯笼火把的年代,只有零星火光。 停电了?这种时候? 外面的枪炮声渐渐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人的呼声。 欢呼、哀嚎,尖叫、喝彩。 黑暗中只有克里昂的眼睛是亮的,蓝绿色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格外突兀。 她似乎意识到刚才大概是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 “想看的话去看看吧。”他站起身。 两人来到屋外,因为近处大概几百里都没有太大的光源,所以星空看起来格外清晰,而半空中如同失翅坠落的巨大战舰就更是明显。 它非常高,所以掉落也是非常漫长的事。 如同慢镜头一样的天穹坠落。 “昔人以高塔犯神,今人自称巴别塔,坠落是它唯一的结局。”他冰冷如同机械的声音宣告着自己的审判。 院中的士兵们也呆呆看着战舰的坠落。 不只是一艘,巴别塔的所有的战舰和飞船都像是不知被谁恶作剧扔到天上的玩具模型一样,没有任何别的动力,只能在重力加速度下一路向下。 陆秋欲言又止看了看克里昂,他这样谁能不防。 上一代如果比现在还强的话,很难想象当时到底是什么杀了他。 女王本人吗? 手指忽然接触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她缩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克里昂的手指。 但她缩这一下似乎又让他受伤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冷冰冰的。”她这才牵起他的手。 刚才一手心的汗,忽然摸到个冷的东西条件反射没一巴掌给他打开已经不错了。 最终在掉在地面上之前,他们也没有修好原因不明失去控制的机器。 因为在大气层内,所以坠落给舰体造成的伤害相对有限,和地面剧烈的撞击才是伤害的主要部分。 那么高地方砸下来,哪怕外面还有这么个铁壳保护,落地一瞬间的撞击力也可以保证把里面的玩意摇匀乎了。 “反攻。”克里昂对欣赏这一幕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用语言命令着身边的士兵。 “你这是无差别攻击啊。”陆秋试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终端也用不了了。 “电磁风暴,当然是无差别的。”克里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内置的就没事。” 他连通了科尔特卫星轨道内所有联网的装置,利用地下那个超级计算机在一瞬间把整颗星球上接网发出的所有电同时通向科尔特两极的研究装置,这玩意平时监测磁极的,一瞬间巨大的电压反而由它向地磁充电,让科尔特一瞬间变成一个大磁铁,强大电磁流动掀起一阵短暂的电磁风暴。 虽然时间很短很短,但已经足够破坏各种电子设备,这种损坏是不可逆的。 只能说他们,不管是血族还是硅碳混合生物,在星球级别的自然面前依旧渺小得可怕。 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这么做,毕竟对己方也有影响,但对方人数太过压倒性优势,而且还把叹息之壁破坏掉了。 好在对大气层外的设备损伤较小,他还能正常联通别的星系。 “可以来了。”他链接上审判者号,发布指令。 “别命令我!”西泽尔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尼格霍德 有些已经从战舰中飞出的小型飞行器,在电磁风暴的时候离地面不算太高,虽然也摔得不轻,但还是留住了性命。 不过也有死里逃生又被战舰压扁的倒霉蛋。 物理意义被压扁。 数万人,瞬间没剩几个活的。 士气也是在两方装备、人数等硬条件之外影响到一战成败的重要因素。 帝国士兵一波反推,虽然略显凌乱,但士气这种东西就是一鼓作气的。 一晚上过去,战线已经被推得很远了。 而后勤兵已经修好了部分重要设备,他们驾驶着飞行器赶往敌方战舰坠落的地方。 这是木索斯东南方向大概一千多公里处的一片平原。 一路上能看到那已经些成为废铁的飞行器,已经有士兵检查是否有生还者。 硅碳混合生物并不是不死的,身体抗压能力强也是整体的,在很短的时间内受两种截然相反的力冲击,哪怕身体再结实,也很难存活。 克里昂还警告了他们小心处理尸体,最好再烧一遍。 总感觉对方对血族和圣血族(甚至于他和西泽尔以及陆秋三个人)都过于了解了,说不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人参与其中。 到达主战舰掉落地点的时候,陆秋第一反应是自己到了什么大峡谷。 悬在头上的时候就压迫感十足,现在掉在地上更加震撼了。 大概是因为这一片的土壤柔软,它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来。 战舰的强度毋庸置疑,它是飞行的堡垒要塞。在撞击中并没有像那些飞行器一样砸得这一块那一块,而是嵌进土壤一样砸出了几十米的深坑,但因为自身的高度,又从土坑中露出上部结构,如同一座金属的山丘。 强度弱一些的结构还是在受到土地的作用力以后和本体分家,但看着是相对完整的一个。 这艘战舰与审判者号简洁流利的外观完全不同,它长得像一个旧时代的怪物。 战舰上有些结构明显是之后加强的,也完全不追求美观的涂装,材料那种本身的泛着奇异光泽的浑浊颜色如同某种生物的鳞片或者外甲。 她想到一种传说中的生物——龙。 不是中国那种喜庆吉利的祥瑞生物。 而是邪恶的,可以毁灭世界的尼格霍德。 而且大小也格外可怕,看起来让人巨物恐惧症都要犯了。 据克里昂估算,里面至少能装三万以上的人。更别说那些虫群一般的飞行器和各种导弹。 战舰的拆解工作正要开始进行,主要是电磁风暴一搞,所有精细点的电子器械全坏了,修好这些花了点时间。 但没有人会抱怨,因为如果没有那奇异的电磁风暴,他们现在和里面的家伙们境遇就要颠倒过来了。 死人不会抱怨。 “为什么要拆下来?“虽然迄今为止还没看到什么血腥场面,但想着里面可能已经是一个被摇匀的番茄罐头陆秋就觉得有点恶心。 “有些武器和材料还是可以用的。”克里昂说道。 他们现在虽然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但说不好西泽尔和下一波敌方攻击哪个会先来。 “为什么不试着整舰维修?” “耗费和时间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保留这艘战舰,对巴别塔的研究现在还非常不全面。 身体只是一方面,他们的文化、信仰、习俗、科技……他不认为他们能很快且简单地消灭对方,长期作战的准备就是先要了解你的敌人。 这样才能推断出对方的行为逻辑,行动轨迹。 再加上这样巨大的战舰即使是他也觉得很罕见。 审判者号的吨位在帝国已经名列前茅,每次的维修保养都是件麻烦的事。 自从主体建成以后就常驻留在星空,因为地面的重力对它的结构会造成很大的负担。 这艘战舰大小至少在审判者号四倍以上,实打实的深空巨兽,竟然感进入行星的引力范围之内。 以前战舰的发展方向也不是没人往大炮巨舰那边偏,但过于庞大的战舰往往存在动能和速度问题,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至少他出生以后从没见过。 以前造出来的那些,被废弃在无人的星球上,或者回归深空,它们本就是宇宙的一部分。 如果说哪里最可能藏着巴别塔的秘密,必然是这艘战舰。 所以他大概需要全程盯着拆解工作。 从卡纳宫搬到工地现场,落差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一开始陆秋以为要在这什么都没有的荒野生存了,还准备露一手自己的扎营能力。 结果人家从飞行器上抬下来几个箱子,然后箱子在她面前长成了移动板房的模样。 所以学习扎营到底有什么用啊! 为了方便工作,他们还在这设置了临时滤光膜,陆秋才发现这玩意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有实体的膜,而是利用某种光学原理弄出来的装置互相感应下的一个范围。 光波被某种程度干扰以后就变得不再有害。 她坐在简易的小椅子上,在被砸出巨坑的悬崖边,看着他们拆解。 克里昂则是坐在板房里,不知道在干嘛。 科尔特的气候真的很舒适,昨夜的紧张和压迫被远处山林中吹来的风渐渐吹散,恒星温暖的光芒晒得她昏昏欲睡。 这样好的天气,恍惚想起一年多以前,和友人们在校外饮用风味营养剂的时候。 那时候的四个人,现在就剩下一半了。 而丹不知被分在哪个队伍中,现在还活着没有。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架好的梯子上爬了下去。 虽然每隔几米按照施工安全行为守则挖了一个平台,对普通血族来说跳上跳下非常方便,但她不暴血的话身体素质还是差了点,还是老实爬楼梯。 “秋。”身后忽然传来克里昂的声音,她的终端还来不及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军事设施,然后每个单位内修好一两个人的终端方便联络沟通,她这种永远待在军队‘大脑’旁边的,有什么事就能像现在这样直接叫。 “我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忙能帮。” 克里昂沉默地在悬崖边上看着她慢慢往下,她似乎总闲不下来。 在和工程队的人沟通过以后,她捡了个清理垃圾的活,操作那些机械她还没学过。 现在的拆解是在探测定位后将战舰拆解成一个个细胞一样的立方体,然后由人来完成分拣工作。 她和另外一个人一组。 这人她之前不认识,是帝大高年级的。 他们沉默地进行着工作,稍晚些,有人送来一些本地雇佣帮忙,工作速度才有了大幅度提高。 他们正拆到生活区,里面那些个人用品,和血族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马上就要打接触战,所以这个区域当时没什么人,这让陆秋松了一口气。 随着拆解进行,她已经能闻到血腥味。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太想直面。 远处——真的很远,几乎在山背面那样,忽然传来叫声,让周围的人随之一震。 第一百三十章 the firs 所以说事后补枪永远使用于任何环境。 有一个组拆到了活物。 不知道怎么活下来并且隐藏在里面,在被拆出来以后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经过昨天的大胜和长时间的机械工作,大家都有些懈怠了,所以不幸让他们制造出一点伤亡。 但好在损失不大,也很快把对方制服。 这样过于强悍的生命力即使己方才是胜者,也让士兵们感到害怕。 为什么这样了还不会死? 他们得到的命令只是巴别塔是非法反叛组织,必须全部歼灭,但没人告诉他们巴别塔是这样的怪物。 他们明显不是血族,但血族引以为傲的力量和速度在他们面前并没有多少优势。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会觉得可怕,更别说那些帝大在读,并非全职军人的学生兵。 这个消息传遍后,拆解的速度变得格外慢。 小心也好恐惧也好,谁都怕再被自己拆到一个大礼包。 而且就算是里面的巴别塔成员确实是死了,那样不成人形的死状不只是陆秋,大家也都不太想直面。 这么磨蹭了三天,还没拆到核心位置,不过好消息是西泽尔要到了。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修好的电子仪器越来越多,周围那些城镇也调来了大型器械和超精度机器人取代人力。 这样的打击如果换成帝国都是相当致命的,巴别塔再是暗中发展飞快,应该也不至于比帝国人还多,反正这几天过得风平浪静,没有攻击。 审判者号到达星系边缘的时候她不由松了口气。 有时候晚上做梦都会梦见W542蜂巢一样裂开然后从里面飞出来无数战舰和飞行器。 电磁风暴是一次性的,而且顺带把她准备的小飞船也给干坏了,这真是跑都没地方跑。只能绝望地迎来一群虫子一样的人。 一会又会插入另一个总是飘着灰雪的梦境。 天空被什么覆盖,好像永远都看不见蓝天了。 “他什么时候能到?”陆秋掩饰不住语气中兴奋地问道。 “乘上快速通道的话,两天左右。” 快速通道指的是宇宙间一点未知的小秘密,也许是虫洞、也许是磁场、也许是别的什么扭曲,虽然不能理解,但可以简单利用。 “怎么,那么想我啊。”西泽尔那边的通讯还没断,听到陆秋的话,他欠兮兮地笑道。 “我比较想念审判者号。” 上面冻库还带着她的吃的,当时因为事态紧急,她都没带出多少来。 “这有什么区别。”他笑道:“现在审判者号上还有什么你重要的人么。” “罗温,是我在塞勒斯第一个朋友,也是导师。”她面无表情说道。 “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 “你把她杀了我绝对把你杀了给她报仇。” “哦,女孩子啊。”西泽尔又变成那副调笑一样的语气。 然后被克里昂掐断了通讯。 “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她忽然发现克里昂的眼神不太对。 “她是第一个。”那他呢? “说第一个也没错吧,我在审判者号上就看到你两三次,她可是天天陪着我的。” 那也是他让的! “你干嘛要跟人争第一个朋友。”看他坚持的眼神,陆秋疑惑:“非要说的话第一个看见的也不是你,可能是布拉德。” 记仇本本1。 看他又要拧巴起来,地球人善心大发,终于软下态度:“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但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摸着克里昂的脸颊认真地说道。 这似乎才勉强抚慰了他的心。 战舰即将回归的消息激励了所有人,深坑里小山似的战舰哪怕使用机械昼夜分工拆解,也依旧只拆掉一个小尖顶。 拆下来几门常规重炮、得到了一些弹药的补充,还有一些燃料之类的东西。 两天后,西泽尔将在十余个小时后到达这里。 想着这段时间情况的千回百转,陆秋对于这高唱胜利之歌的现状产生了一点不真实感。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巴别塔的重创、审判者号的到来,还即将对他们在W542行星上的研究所进行控制,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她总觉得应该还有什么被忽略了。 那十多万短生者到底去哪了? W542里出来的加上后来的这个战舰也没有这个数量啊。 可周边的城市并没有报告多出来人。 W542上还有多少人、如果不在那上面,那么还能在哪? “或许带到别的星球去了。”克里昂听了她的疑问也解释道。 可周边星球并没有这么大的入境记录,再说要带这些人走,面前这种巨无霸可能都要两三艘,别的战舰和飞船只会需要更多,这样非常引人注目,不可能哪里都没发现。 他甚至不能说服自己。 而且这十万多人现在到底还是短生者,或者已经被转变成这种硅碳混合生物也不好说。 打这种完全没有了解的战争,损失能做到现在这样小已经是意料之外了,但确实就如同陆秋所说,这里面有些小细节让人难以忽视。 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他翻找着当初关于征服科尔特的相关档案。 其实就是先进对落后那么简单。 科尔特孤悬海外,且因为丰厚的地理优势没有经过灾难的洗礼,有一种天真的勃勃生机。 档案上说本地因特殊的地质条件,所以之前还有很多奇怪的生物,森林里的奇珍异兽和长虫似的地底生物,被帝国占领以后杀得几乎很难见到了。 克里昂看着资料中的森林和地底,有些不安的感觉。 远处,真实的山峦起伏,和近在眼前的战舰残骸对应着,有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 原来那些地方都是科尔特的生命禁区,一般不会有人进去,搜查的时候红外和声波也没有在这片范围内发现什么。 到时候还是让西泽尔去看看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开车/飞行器要系安全带 后来的一切都证明他们当时的担心是正确的。 尤其是在对方看似颓势的时候。 西泽尔的舰队在即将接驳入科尔特轨道时,忽然受到攻击。 对方这才缓缓从W542的背面露出身影。 当时他们并没有一起进入科尔特,因为卫星被破坏大半,克里昂也没能注意到他们。 而在科尔特的连接被切断以后,他们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这段时间一直静静等待在W542背面。 看到救援,在估算了两边的战斗力以后即刻进行了攻击。 虽然对方略有优势,但西泽尔沉稳反击,加上克里昂重新连接上审判者号帮忙控制,两边打得有来有回。 白天隔着大气层很难看见他们在干嘛,两边打起来又把卫星搞坏了不少。 哪怕地面有基站辅助,也对通讯有一定(很大)干扰。 而且两个人的顾虑也确实没有错。 当晚,他们没有迎来西泽尔的降落,而是迎来了新一轮袭击。 虽然做了准备,但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根本不知道他们从哪冒出来的,哪怕可以很快发现并且做出反应,但对方本来就是冲着杀你来的,发现即歼灭。 陆秋忽然有些明白克里昂原来说近身战对血族来说反而是优势。 因为别的时候当然是枪快啊! 黑暗中,交战双方的火力之外,亮起的红色的银色的眼,如同宇宙大爆炸后在星尘中诞生的炽热的恒星们。 有一点好,这样很容易分辨敌我。 他们似乎是想夺回战舰,攻击的方向非常有针对性。 而且感觉,人数又比他们多。 哪怕克里昂亲自下场清理,也没有为帝国军撕出来太多优势。对方似乎也有些攻击力很强的人,加上生化武器的运用,他们的劣势越来越大。 “暂时向西北方向撤退。”克里昂呼叫了就近的城镇火炮支援,但因为卫星受到干扰、那些精尖仪器在电磁风暴中受到的破坏有的还没修复,所以现在火炮的准度相当于二战时期。 以不打到自己人为优先准则。 撤退以保持尽量不与对方交接,还能稍作整顿。 巴别塔似乎知道他就在这,‘禁果’虽然不像真苹果一样随手可得,可他们还是慷慨地投放了不少。 黑暗和攻击的二重奏之下,克里昂的副官们都不知道失散到哪去了。 而且大家的终端大部分都没有修好——这鬼地方并没有准备那么多这种精致昂贵的电子元件,所以消息传出去了,但毫无编制都在乱跑。 败退是这样的。 跑回飞行器后,借着灯光看着克里昂七窍流血的样子,陆秋脑子里嗡的一下。 她也看到‘禁果’的毒性下他细胞破碎的样子,这玩意对他来说难道真的那么致命? “别怕。”虽然流得前襟上全是血,甚至眼白都被染红,但他还是很清醒。 “西泽尔已经泊入科尔特卫星轨道,我把坐标发给他了,到时候你马上走。” “你踏马在说什么啊受伤就给我闭嘴!”地球人难得在有别人的情况下摸一次飞行器的控制台,虽然浑身都在哆嗦,但还是很好地操作着飞行器躲过几次敌方的攻击。 身后轻笑了一声:“不用那么担心,这段记忆我也传上去了。” 如果真的死了,下一个克里昂——元老院还愿意培育他的核,或者‘禁果’没有完全破坏掉他的核的情况下,会比他开心吧。 毕竟从生命开始就会有一个很爱他的人。 这想法如果被陆秋知道,只怕他脑瓜子现在就不能好好待在原位了。 克里昂觉得嗓子很难受,好像一直在燃烧,其实应该是细胞的损伤破裂导致的灼烧感。 “擦,怎么失灵了!”陆秋再次躲过一次攻击,但面前的操作面板很快暗了下去,而且飞行器的引擎似乎也开始罢工,虽然靠着惯性还在前进,但能很明显感到速度和高度都在降低。 哦吼。 “过来看看这玩意!”她按了几下开关,屏幕倒是亮起来了,但也就只是亮起来,别的什么都显示不出来,和电脑死机了一样。 “呼、呼,电子干扰……我的终端也断联了。” 就在手忙脚乱的这段时间里,飞行器的抛物线终于在高度上触底。 好在他们飞得不算太高,剧烈的撞击和翻滚只让陆秋头昏了一会,克里昂倒是因为没系安全带被震到地上去了。 这教会我们开车飞行器要系安全带。 对方的追击并没有停止,她赶快解开自己的安全装置,跌跌撞撞去扶克里昂。 “起来啊!”但就如同以前任何一次一样,她原本的体能并不足以她扛起这么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 血瞳亮起的时候她觉得不太妙。 飞行器内部的血腥味让她肚子叫了一声。 她定定神,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背着克里昂就下了飞行器。 夜空中前后左右都有飞行器,刚才必然是一开始就盯上他们这艘了所以定向打击。 来不及多想,她起身斜跳,人还在空中就能看到刚才她站着的地方连同他们的座驾一并化为一团火焰。 “放下我,自己逃,往木索斯回去。”耳边是克里昂因为喉咙里充满了血液的含混微弱声音。他体内的伤大概比他七窍流血还要麻烦。 “闭嘴。”她刚落地脚步不停就开始跑路。 但身后的攻击有眼睛似的跟着她跑。 陆秋觉得自己还是挺强的,就算是怪物,在这种密度的攻击下被打死也很正常了。 她可能属小强吧。 随着体力的消耗,她越来越饿。 脑子里一边思考一边好饿。 木索斯到底往哪个方向她不太能找到,先找躲避物才是正事。她朝着目所能及的地方——东南方向的山跑去。那里看着有植被覆盖,树林茂密,别的地方一眼望去全是平原。 听声音,身后的飞行器还在穷追不舍,要不是她要扛着人,还真想试试把他们打下来。 可惜巴别塔的血是真不好喝。 现在想起来那味,就像吃了塑料一样。 可塑料是石油做的,还算是碳基呢。 她吃了一口啥玩意啊。 森林在她的高速奔跑下越来越近,她身后的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似乎不太敢继续追上来。 这个速度和体能,和他们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都不能相比,这到底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二章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跑进森林的时候,距离已经拉开很多了,陆秋总算松了口气。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多远,只是在暗自为逃出生天庆幸。 “没死吧。”她找了一个内凹的小洞口,把克里昂放了下来。 现在已经不能问没事吧,这脸一看就有事。 “嗯。”他答应了一声,随即往旁边吐了一口血。 “坚持一下等西泽尔来。” “打住。” “我们一起走。”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将近一百公里,半个小时。 还扛着他这么个重物,躲避那些攻击。 虽然这山看着很近,但是因为平原一望无际,所以视野非常广阔。 即使是他,这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行为。 温热的皮肤抵在他唇边,陆秋趴了下来,把脖子伸给他:“赶紧吃一点恢复体力。” 生死攸关的大事被她说得那么轻松,就像他肚子饿了需要补充能量一样。 实际上,崩溃是从细胞开始的。 他的身体现在就想一个血袋一样。 体液、血浆、破碎的细胞在里面到处晃荡。 不管立刻分裂出多少细胞,都会在‘禁果’的攻击下快速破裂死亡。 身体的免疫系统已经开启,这让他的温度有些升高,但血族的体温本来就低,要把体温升到可以杀死入侵病毒或者别的什么,有些困难。 这个温度其实并不有助于病毒、细菌之类的东西繁殖,而且原罪的吞噬能力比那些东西要强得多,所以血族的病痛相比人类少了很多。 然而如果真的被病毒或者什么细菌攻击导致生病,那就是重病。 原罪都解决不了的东西,对人来说更是个难题。 他抿了抿唇,拒绝了她的好意:“我不饿。” 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应该是先修好终端试着联系西泽尔,靠她一个人总是有尽头的。 “那我可不客气了。”见他不咬,陆秋伸出舌头先把他脸上的血舔了。 “别!”他血里也许还留有‘禁果’,他们到现在为止并没能分析清楚‘禁果’的作用方式,他一个人就算了,不知道陆秋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这种危险能避免最好还是避免。 可这家伙下嘴很快,完全没有迟疑。 “嗯么?”她不解地问道。 “我身体里,说不定还有‘禁果’的残余,你……”她眼看着他这幅模样,也知道‘禁果’有多危险,但就想都没想就咬下来了。 “哦。”陆秋愣了愣神,仿佛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哦以你现在呕毒么。” 但嘴上还没停。 “先别咬了。”他有气无力地推了推陆秋。 “哦。”她这才直起身来。 一下子那么高强度的运动当时不觉得,现在松弛下来才有些头晕。 她看了看周围,一口气跑进来挺深,如果没有那些探测的仪器,应该不容易找到吧。 和西泽尔断联前的距离离这稍微有点远了,但这座山在平原上相当显眼,按照正常人的判断,都会知道要来这边。 目前天还没亮,远处也还有交火的声音,保险起见,陆秋扛着克里昂往深处又跑了一段。 “这山很大,你的终端没修好,太深入,到时候会迷失在里面。”克里昂这辈子第一次感受被人扛着跑的滋味,很奇怪那么小的身体,怎么能扛得动他。 可每次说到放下他单独走的时候,陆秋又会静静看着,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问他要不要多吃两个巴掌清醒一下。 他也第一次知道她衣兜里还装了那么多吃的,其实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不用看都知道他内脏现在糊成一团了,只能抓着她给的面饼不要放手,他不能吃,至少可以给她留下。 “没事,我会认北斗……我会辨认阴阳面。”她现在总会有点模糊了时代的界限。 他们又往山里挪了几十公里。 在帝国还没有到来的年代,这里是绝对的生命禁区,即使是现在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深山林密,很容易就迷失方向。 还有各种毒虫、猛兽、菌类,一不注意就会成为这片土壤的一部分。 他们停留的地方是一块树林没遮住的地方,就像森林的一块斑秃一样。 “先歇一会,继续走,要找到水源。”走到这以后,陆秋像是耗尽所有的电一样,实在是走不动了,把克里昂放在树底下靠着,自己也坐了下来。 这一晚上她起码扛着他跑了一百多公里,虽然后来是慢慢走的,但也非常惊人了。 他已经不太主动流血了,脸上被她舔干净了一些,看着似乎没那么糟。 反而陆秋自己,刚才那么久实在是肾上腺素和求生意志支持着,现在脸色糟得可怕,比他更像是随时要倒下去的那个人。而且还不知道她刚才咬那一口对身体有没有影响。 看她缩成一小团坐在地上不断喘气,克里昂有点不是滋味。 他走的这一步步到底是对是错。 表面上看着灭了对方一个舰队,但事情到这里远没有结束。 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还会不会冒出来更多。 “靠着我吧。”他努力伸直腿,现在脑子很难完全控制身体各部分,是否说明‘禁果’已经伤害到中枢神经。 “嗯。”陆秋躺在他腿上,仰着头看向那一片树冠间漏出来的星空。 “不知道大家撤退成功了没。”她当时只管得了克里昂,也因为很多攻击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或许他们分头跑成功率反而高些。 “到了指定方位,会有支援。”他们只是忽然被袭击,并不是真的被打到溃逃,战略性后撤是很正常的事。 “嗯,那就好。”她好像真的要没电了,眼皮重得撑不起来:“我休息一会,很快,很快就好。” …… “大塞地斯采集回的土壤样本发现了从未见过的微生物。它们到底是怎么在那样缺氧无水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这些发现如果放在以前的话,大概能得什么世界性奖项了,可惜现在……” “现在也很好,它们或许是人类踏出地球文明的关键。”她冷冷说道,操作着手中的器械做着实验。 “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它们只是生命活动的最基础形态,连文明都没发展起来,这次去连液态水都没有发现,火星移民实在是痴人说梦。” “它们可以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下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我们……算了,教授最近情况是不是恶化了很多。” 她沉默不语,让这话兀自掉在地上。 “你已经很多天没睡了吧,也别太拼命。” 这话又掉在地上,那人无奈,只能转身出门。 “口口口,晚安,好梦。” 第一百三十三章 荒野求生 信号消失的地方在一处平原上。 西泽尔的飞船到达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飞行器的残骸。 平原上到处都是攻击后的坑洞,还有别的坠毁的飞行器,好在敌我双方都有,不算是太难看。 大部队已经撤到指定位置重整旗鼓,交换比大概一比一,不是很惨痛的伤亡,但如果克里昂折损在里面,惨烈程度大概要直接拉满。 别的城市赶来的支援已经和他们汇合,加上审判者号派出的飞船,在白天成功夺取回地方战舰区域的控制权。 作为这个片区唯二的圣血族,西泽尔其实不应该自己过来。 克里昂生死未卜,如果再没了他,这几万帝国军当真是一团散沙。 但让别人来他也不放心,于是将指挥权限暂时交给原来的军官团,准备快去快回。这种太空战对于审判者号及其船员来说不算是有挑战的行为,虽然少了克里昂这个‘大脑’有些麻烦,也只不过是没有太大优势而已。 听克里昂当时的描述,对方似乎使用了某种针对圣血族的生化武器,他需要更加小心。 搜查工作并不困难,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不在这。 他看着远处的山峦密林,带上了足够的武器和人手才往那边进发。 离克里昂的电磁风暴已经过去一周,修好的东西稍微多了些,希望这些能帮助他们尽快找到克里昂和…… 他不太能确定陆秋活着没有,虽然暂且没有接到她的阵亡报告。 让她和她同学这样的孩子上战场,帝国军人这些年来的损失确实太大了。 过于膨胀的欲望让版图不断扩张,与别的文明发生碰撞。又因为扩张太快,各地根本没有统一,而只是在高压政策和强大的军事压迫下受到统治。叛乱反抗此起彼伏。 只要动动手指下调转变门槛就能增加兵源,所以士兵对元老院和那些贵族们来说大概只是一串随着政策变动的数字。 现在一方面是巴别塔的威胁,一方面是因为方舟被炸而伤到老底,帝国现在真是格外风雨飘摇。 他希望两个人都能活着,如果只有一个,那还是克里昂吧。 至少电磁风暴这种事他是干不出来的,帝国需要他。至少要把他的核找到。 …… 陆秋扛着克里昂又往山里走了很远,越来越费劲。 倒不是她想走,按照她学习到的野外生存法则,要找水源的话最好去山间谷底,她之前都爬到山顶了,要去谷底,那只能继续往前。 好在白天比较能看清路。 她昨天一睡就是一晚上,虽然当时已经四点多了,但醒来看到天已经亮了依旧吓了她一跳,克里昂也闭着眼,还好暂时没有任何人找到他们。 她把人扛起来的时候他醒了,轻轻哼了一声。 “今天要好点了吗?”她问道。 “嗯。”其实并没有,只不过是没有恶化,也许身体正在尝试修复,但没有任何营养供给,即使是原罪也没办法凭空造物。 他不能咬陆秋,现在她还能正常行动已经是两个人生命的保障,如果把她也弄得虚弱,很可能一起死山里。 她的肩很窄,扛着他非常费劲,而且头一直朝下让他觉得头昏(也可能是‘禁果’导致的),偶尔还会把他撞上大树。但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睡得着的话再睡一会吧,今天可不能两个全都睡着了。” “嗯。”他闭上了眼睛。 这山好在没人活动,坏在没人活动。 山间本没有路,根本没人走,就更没路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加上山阴面潮湿,石头山的苔藓能让两人体验一把无防护速降。 “空气中湿度那么大,必然离水源很近了,没事吧。”陆秋因为走路的那个,所以大都会比克里昂滚得远,等刹车停下来,又会回头来捡他。 她现在已经有点鼻青脸肿了,但本人浑然不知一样对身上脸上的伤没有任何反应,不叫疼,也不抱怨,就当完全没发生。 可她并不是没有知觉的,之前练剑术的时候被他控制着力度打到都还会叫。 一路走一路滚,这也不是个事。 克里昂注意到她反应很慢,而且似乎没有亮起血瞳,是没必要,还是亮不起来了? 她第一次能稳定控制能力,似乎是在帝大那次袭击之后。 里面那些入侵者,毫无例外,全部被吸干了血。 虽然事后确定是巴别塔所为,但那些人都是红血族。 三十多个红血族的血液,换她能力的彻底觉醒。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段时间她可没有那么大量的进食,身体里的能量会不会已经不够用了。 “我休息一下自己走吧。”他用了点力,把她拉着坐下来。 “行,歇一会。”她坐了下来,靠着克里昂:“这山里怎么都没什么动物的,不会今天也要饿肚子吧。” “以前帝国,刚来的时候,山里都是巨型猛兽,本地人从不,进山,后来被帝国捕杀了很多,就没见过了。”他也轻轻侧过头,用皮肤贴着她。 “要保护环境啊。”她叹了口气。 当时杀那些东西是为了砍伐森林,收集木材和扩张耕地,后来发现其实山地土质不怎么适宜种植就算了。 那一片平原上那么突兀的山,很有可能就是帝国时代的手笔。 两个人歇了一会,继续往下走,虽然感觉不到饿——内脏还是一团糟,疼或者灼烧感是有的。 失血、高温带来的失水,让他确实有种干渴的感觉。 他自己走得很慢,也偶尔会滑倒,但至少不会像刚才那样滚那么远了。 陆秋早上给他弄了点苔藓植物挤出来的水,过滤过也很浑浊,所以他并没有喝。确认了三次他不喝,只能自己把水喝了下去,然后喂给他。 “别挑了,多久找到水源还不一定呢,对付喝吧。”陆秋擦了擦嘴,把滤水的衣服拍拍干净穿了回来。 克里昂没想到她会这样给自己喂水,睁着眼睛难以置信。 “你这是什么表情,又不是初吻。”陆秋用沾湿的手拍了拍他的额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当初可是他对她说的,怎么忽然就异位了。 两人走了许久,周围的湿气越来越大,看青苔判断方向,终于在某处听到了水流声。 陆秋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轻松,有了水,也许还能有吃的,不管怎么样都比啥都没有强。 能肉眼看到水流的时候,阳光下清澈的溪流让人感动,她找了个平稳的地方让克里昂靠着,自己来到水边。 “有人。”然而她刚用叶子窝了一个简易被子打了水要拿给克里昂,就听到他的警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死我活 是西泽尔还是巴别塔,是这个问题。 生死攸关的问题。 保险起见,她还是抓着克里昂找了个树的板根藏在后面。 那群人是直接从水边走过来的,大概很确定他们必然会寻找水源。 看到用布包着脑袋的一群人,陆秋血都凉了。 她可不记得帝国哪支部队是这幅打扮。 这模样反倒和她之前研究所遇到那群人打扮差不多。 她估摸着敌我双方的力量,在对方冒出来三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以后结束了这悲催的对比。 克里昂和她现在一个比一个弱,这样的她,要怎么单挑武装到牙齿的巴别塔。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就在她犹豫着要和对方鱼死网破,还是赌一下对方是否会优待人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不用想着鱼死网破,我不会伤害你。”话音清晰,语序正确,男声低沉但温柔,让人与他交谈的时候会觉得如沐春风。 她已经对帝国语很习惯很习惯了,只有克里昂会跟她说普通话,而且还是在人后,但即使是他也会经常词不达意,语调奇怪。 可这过于正宗的普通话在这种环境下只会让人觉得非常奇怪。 埃登教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握着克里昂的手,心中莫名绝望。 也许应该早跟他说的,埃登教授虽然说过些奇怪的话,但都是关于她个人的,谁能猜得到他和巴别塔的关系。 他是帝大的教授,帝大校长、人事之类那么多人,他的同事们什么都没察觉,难道自己能去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吗? “来吧,别再造成更多的伤害了,你也不想再出现乔瓦尼那事的事对吧。” 乔瓦尼,他当然认识,因为不太跟得上课程进度,所以乔瓦尼下课总会去问他。 他能那么快知道乔瓦尼的事,之前的攻击他至少是全部知情的。 “居然能带着他跑了那么远,你是真的很想保护住他,哪怕……”说话的声音慢慢靠近,陆秋浑身都汗毛都竖了起来。 二十米,十米,五米,他越来越近,水流声掩盖住了别的声音,不能确定除了他别的人是否也靠近了。 她好饿,饿得总是能听到肚子叫的声音,浑身的力量都快没了,这样还能经受住再一次暴血吗? 她抽出作为近卫配备的枪支,希望对方没有配备大型武器。 克里昂明明觉得自己紧握着陆秋的手,但她抽离的瞬间他完全没能抓住。 他也很后悔之前没有杀掉这个奇怪的教授,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帝国内部怎么会出现那么多间谍?绝对是上层的什么人在帮助他们。 军方?后勤部?财政部?外交部……甚至是,元老院? 那么他们的这次行动,难道是完全在对方的掌握中的么? 不,不应该,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一切,就不会被他钓出W542,那艘战舰和几万人也不应该那么简单送给他埋葬。 邪恶的诱惑声越来越近,他已经做好和对方一换一的准备。 Eden,伊甸园。 Ada,世上第一个男人。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家伙出现在塞勒斯,就是为了摧毁方舟,在完成这项任务以后,他就回到了这里。 他对陆秋表现出的兴趣到底是…… “秋!”温暖的手忽然撤离,在他之前陆秋就行动了,他也只能抽抢掩护。 这种常规武器优点是状态稳定,缺点是杀伤力在现在已经完全不够看。 在一开始的突袭中打伤三人后,对方很快展开了防弹力场,她又抽出腰间的粒子剑。 然而她刚才并没有看到埃登教授。 背后传来一声响,她猛地回头,正是刚才没有找到的埃登教授。 ”你不想他出事吧。”他躲过克里昂的攻击,脸颊一抹血痕正在很快恢复。 他拿着克里昂的枪挟持着他,看向陆秋:“我们不能好好谈谈吗。” 一瞬间无数碎片击中了陆秋的大脑,她几乎是本能举起双手。 然而克里昂定定看着她,并没有一点被挟持的慌乱。 他的眼神十分复杂,不舍、悲伤,还有某种坚定的,痛苦的果决。 “跑!”他骤然亮起血瞳攻向埃登教授。 “你别碰他!” 反抗的俘虏从来没什么好下场,哪怕他们拿克里昂还有别的用。 现在的他别说圣血族,就是常人里也是柔弱的那挂,她几乎能看到血溅五步的场景。于是瞬间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以自己从没想象过的速度冲到他们面前攻向埃登教授。 金红色的瞳孔和獠牙让她一瞬间看上去很像某种兽类,嘶吼声也让在场的所有人胆寒。 那些本来只是瞄准她的人被吼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就扣下扳机。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后背,于是理所当然被人射在背心和肩膀,还有一枪擦着耳朵过去。 那似乎不是什么高科技武器,也不是什么常规武器,不知道因为神经紧绷还是怎么的,她甚至觉得只有一点刺痛。 “不要伤她。”埃登教授往后跳了几米避开她的攻击,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神色复杂:“你为什么总是……即使失去记忆也……” “你跑啊,不背着我你跑得动的吧!”克里昂本来想用自己的命来给她争取点时间,可她非但不走,还往自己这边冲的行为深深刺激到他。 来到科尔特以后一切的事态都不在他的掌握中,说不崩溃是假的,可他总觉得还有一件事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那就是陆秋。 可她一再违抗他的意志和命令,开心之余,他也有些恼火。 他死了,会有下个莱特维斯继承他的记忆,可她死了也许什么都没了。 她身上的秘密很多,但克里昂不能冒这个风险。 “你现在跟我在一起还有什么用!一起死吗!” 陆秋眼前的画面开始天旋地转,射在她背上的大概是麻药或者毒药一类的东西吧。 眼前的脸恍惚间和梦中的场景慢慢重合。 她努力想抬起手摸摸他的脸:“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真是令人感动的誓言。”然而埃登教授,或者说亚当的话音里没有一丝感动:“为了她好,也为了你好,跟我们……” 话未落音,从另一处再次传来枪响,那三十来个人瞬间反应过来飞速做出反击。 两边接火,展开又一场小小的遭遇战。 “又来了。”亚当看了一眼面前万分警觉但无计可施的克里昂,和他怀里的人,无奈地笑笑:“可她就是个顽固的家伙啊,多亏有你在这,我们先走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比五 西泽尔已经做过最坏的猜测,即克里昂已经身死, 可没想到这结果坏没那么坏,好也不太好。 虽然水流掩盖了很多声音,但枪声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中还是非常出众。 他飞快赶到当场,分辨出对方的身份以后就开始攻击。 他们刚才的枪声必然是因为找到了什么,他在枪林弹雨的掩护下从林间飞身向他们靠近,然后就看到了: “克里昂!” 他看着不太好,脸上浅浅的血痕和过于苍白的脸色即使在圣血族里也很难看了,但他好歹保持着理智,而他怀里的陆秋则是软趴趴完全没有知觉的样子,到底是活的还是尸体啊! 三个人正带着他们远离交战区,其中一个似乎在跟谁通讯。 如果让对方引来增员,到时候又是一场大战! 他飞快朝己方发出的了增员调令,并且朝着那人攻去! 其中一人回头的时候,西泽尔愣了一下,想法和克里昂差不多。 塞勒斯到底被塞进了多少间谍啊!这连帝大都被渗透了! “你亲自过来,意味着审判者号现在没人指挥,这么大意是可以的吗。”亚当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朝他说道。 西泽尔心里咯噔一下。 但现在首要问题就是把克里昂救出来,越快越好。 通讯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的粒子剑削掉半条胳膊,另外一个人本来在试图搬运克里昂,见他来势汹汹,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银色的眸子让西泽尔感觉恶心。 亚当好整以暇看着他们,柔弱无害地笑着,真的如同之前还需要别人救的老师。 “你装什么!你是他们的头领吧!要上一起啊!”身后交火的人也发现了这处的不对,掉转攻势来攻击西泽尔。 “可我也是你们的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伤亡减少一些的。” 亚当从脖子里拽出一个小管子,西泽尔瞳孔一缩,瞬间后撤了十来米。 “怎么这么紧张,‘禁果’也不是简简单单想有就有的,对你这种序列很低的圣血族来说,还不如光学武器。” 这话明显刺激了西泽尔,而此时他们头顶传来飞行器掠过的声音,他按着自己脖子上的终端似乎飞速下达了什么命令。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亚当的脸色才稍微有些变化。 “这里的地质情况并不好,不适合这样的大型武器轰炸。”他大声警告道:“不要再炸了!” 但西泽尔已经有点昏了头,消灭敌方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 配合着身后的爆炸,他再次攻向亚当。 亚当的血瞳也亮了起来,和那些银眼睛的怪物不一样,他的眼睛也是有些发金的红色,比起那些人更像血族,但这可不会引起西泽尔哪怕一点同理心。 他像是一把最精准的手术刀,直取亚当心脏。 “真是……” 然而他精准又狠厉的攻击完全落了空,不知何时,亚当就没有站在原来的位置了,他甚至完全没看清楚对方的行动轨迹。 只看到克里昂睁大的双眼。 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伤口直达大脑,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位置伸出一只手,捏着闪烁明灭的,他的晶核。 “叫他们停止攻击,这样会破坏地质的。”身后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杂声中却格外清晰。 “一起死吧。”西泽尔坦然放开武器,抓住他的手腕,一手重新发令,规划新的攻击地点。 下一刻,爆炸掀起的尘土飞扬和气浪就几乎把克里昂和陆秋掀飞,被炸开的那些乱石骨肉溅了两个人一脸。 他趁机尽力往后撤退。 不管如何,他都感谢西泽尔的牺牲。 但他现在的情况即使有机会也很难把握住。 硝烟散去,面前只有一个深坑。 “真是危险。”亚当捏着闪烁的晶核,不知何时已经撤开十数米。 西泽尔最后的策略并没有成功一换一,他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为什么非要为这样腐朽的帝国拼上性命呢。”他脸上似乎真的露出一丝不忍:“明明……” 忽然而来的地鸣让他原本平静的脸色也为之一震。 “糟了!撤退!”他忽然厉声朝他身后那些与帝国军交火的人喊道。 震动是从刚才那次攻击的中心位置传来,可真正的震源要更深,听起来像是这座山发出了悲鸣! 他刚才一再说这边的地质很脆弱并不是只是想让西泽尔停火,这山是真的脆! “快跑啊!”安排身后的人撤退以后,他看着困难挪动的克里昂,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现在被‘禁果’伤得大概比那个时候更弱,指望他带着陆秋跑不如指望她自己醒过来。 地上被炸成块状的西泽尔的碎尸上已经有丝线一样的东西连向陆秋的口鼻了,她醒来带着克里昂跑的概率好像真的更大! “一个两个都这样,从来不听别人说话。”他顾不得那么多,飞快冲向那边的两人。 然而破坏已经造成,崩溃只是迟早的。 上天仿佛想跟他开个玩笑,就在他跳在空中的时候,大地如同冬天没有冻结实的冰面一样,碎裂开来。 不同的是碎冰还有水托着,这里一层土壤和薄薄的岩壁之下,是万丈深渊。 克里昂和陆秋但凡有一个还有战斗力,都不至于就那么呆呆坐着往下掉。 很可惜,就像克里昂掀起电磁风暴,虽然击沉他们的战舰,但也让自己一方陷入睁眼瞎的困境一样。 他对两个人行为能力的削弱,也让他们在这关键时刻做不出任何挣扎。 轰击的正中心离他们更近,所以两个人几乎是立刻就随着那些碎尸和破碎的岩层掉了下去。 亚当在半空中完全是一个进退不得的情况。 这 因为科尔特特别的地质条件,他们有着发达的地下洞窟,洞窟之间被连起来就是一座座地下城。这个秘密他们也是跟当地人接触了许久才发现的,但不是每一处的地下洞窟都被开发过,这片平原附近就因为其地表岩层太脆弱,不适合开发,所以周围一片都是未知区域。 掉下去哪怕当场没死,也不知道怎么走出来,从哪走出来。 他一直以来的云淡风轻此刻荡然无存,追着两个人就跳了下去。 “莉莉丝!”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屁股在树上呢,不疼了 陆秋是被自己的肚子吵醒的。 她罕见地睡了个安稳觉,什么都没梦到,就是醒来以后浑身疼得厉害,就像之前刚醒来时一样。 耳边的呼吸声沉重又急促,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而且五感复苏以后就能闻到一种复杂的味道。 动物的腥臊味和甜美的血腥味,以及潮湿发霉的味道,和一点东西烧焦的糊味。 脑子转了一会才想起来之前是个什么情况,因为这里实在是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一点疑似光源的东西。 远处隐隐传来的低吼声不知道是风声还是什么动物的声音。 “克里昂?”她试探地叫道。 “嗯。” 听到这声音她才松了口气,活着就好。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并不能让她完全放下心来,她的疼痛都是从骨子里发出的钝痛,并没有什么开放性伤口。 克里昂之前那副模样,也很难是别人的血。 “我们现在在哪?”她半跪起来,打开一下脖子上的终端,虽然用不了,但当个小夜灯总还行。 暗淡的光芒照亮她身周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 身下一片都是血洼,她身上也沾了不少,但大概是军装防水性能还行,并没有透到里面去。 这血当然是克里昂的,看到他的惨状,就是她也忍不住模糊了眼睛。 她只有脑袋枕在他身上,因为他整个下半身,从腰部以下都不在了。 可以看到的是,他们周围横七竖八的野兽尸体和他被扯得破破烂烂的半截身子。 一阵阵无力涌上她的心头,本来以为自己现在已经可以为克里昂做些什么了,但她好像也就是逞一时之勇而已,完全没有任何规划,如果当时能辨认清楚方位,如果能和大部队汇合,现在是不是不会落入这种绝境。 “不要哭,暂时死不了。”克里昂虚弱地抬手想安慰她一下,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动作难度不小,最终只是手臂摆了摆:“我们掉到地下了。” 地裂以后,他试着把陆秋往上抛,但很快发现自己没这个力气,而且崩裂的范围太大了,他只能紧紧抱着她。 好在这个洞窟并不是垂直的,他应该经过两三级平台和斜坡上各种石柱的阻拦才掉在这里,一路的翻滚和撞击让他本就脆弱的身体彻底崩溃,更糟糕的是那些怪物。 它们听着声音,闻着血腥味寻了过来,好在它们的注意力全在他破损的身体上,他抽出自己的粒子剑,即使看不见,只用在身周挥舞,就把它们杀了大半。 不过还有一些跑远了,不知道一会还会不会回来。 忽然的亮光刺得他眼睛有些难受:“不要怕,这样至少,说明这里有出口,有吃的。” “对。”陆秋赶紧把那些野兽拿了过来,普通的刀她也是有的。 这些东西毛灰扑扑的,看不见眼睛,獠牙伸出嘴外,脖子上还长着很多触手一样的东西,一只比一个人还大。 大概死了没多久,身体还是温热的,她切开其中一只的脖子,它大概没有死透,身体又抽搐挣扎起来,她直接一刀插进它的脊椎之间,切断了神经连接,将它拖了过来,用手接住它的血喂给克里昂。 “喝一点吧。” “你先喝。”他每一口气都比之前一口更轻。 陆秋不敢看他的胸口以下,他的下半身还在几米之外,兽群之中。 她不太确定还要不要给他捡回来,捡回来安上去的话可以恢复原样吗? 她听话地将手里的一捧血喝下去,又把怪兽的伤口切开了些,直接趴在它身上吸血。 这种生物的血格外腥,不只是血味,还带了点难闻的霉臭味,大概和生活环境有关,但她现在没资格挑挑拣拣,她要恢复体力。 他还没死,对,还没死。 努力饮下足够的鲜血后,陆秋还是感觉不算太饱,她需要的是,圣血族和红血族的血液,周围甜香的味道缭绕着她的神经,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在意那些气味,克里昂现在已经很虚弱了,她不应该…… 她又拖了一只野兽,割开脖子,凑在克里昂嘴边。 “喝点吧。”看他不愿意张口,她柔声劝道。 “没用。”他平静地表示。 他下半身那副模样,消化器官都别说了,喝了最多能润润唇。 他还在修该死的终端,有一些零件坏了,不是代码之类的东西能解决的。 亲眼看到西泽尔之死,克里昂很清楚自己会有和他一样的下场,他们是这个帝国的拥趸,帝国繁盛之时,他们享受权利,生杀予夺,帝国衰败时,他们就是第一批卫道士,殉葬者。 “要平安出去,离塞勒斯和,那些贵族的领地,远远的。”他做着最后的嘱咐:“等,仗打完了,我会去找你。” 每一句话都在消耗着他的生机,可每一句嘱托都是必须说的。 “别给我在这立fg!”放在四十八小时之前,她肯定就不客气了,但现在她能一巴掌把他抽死。 她的声音在洞窟中有些奇怪的回音:“我们一起出去!” 哪怕理智知道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但她依旧不会放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野兽的嚎叫打断了她的誓言。 那些野兽果然去而复返,大概是这里的猎物对它们来说确实有吸引力。 陆秋抽过克里昂手上的粒子剑,进入防御状态。 她以为和人差不多大的这堆是平均值,看到现在追来的这堆才发现地上的是老弱病残。 对方数量众多,大概有十多头。 她憋着一口气,和对方对峙。 血腥味也让这群野兽有些躁动,喉咙里传来低沉的吼声。它们似乎是不能视物的,脖子上的触手扭动挥舞着,感受周围的环境。 为首最大那只尖长的鼻子抽动着,左右扭着头,接收触手和嗅觉传回来的信息。 敌不动,我不动。 然而对方毕竟是兽,它们似乎没有发现陆秋,血液的气味也让它们没那么理智,为首那只终于不再试探,奔向伙伴的尸体和这边来。 靠近的瞬间,剑闪头落。 血族的速度确实是其他物种难以匹敌的,更别说她还有武器。 在顺利斩杀五六头以后,剩下的那些终于反应了过来,靠着同伴落地的声音冲向她。 它们几乎包围了陆秋,哪怕她再是能打,毕竟以一敌十,而且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能力。 如同她自己想的,这些野兽的血对她来说完全不够,她需要的是同类。 它们不知恐惧,前赴后继,唯一的目标只有杀死这个入侵者。 这个数量让陆秋应接不暇,终于一个晃神,在她再次杀掉两头野兽的时候,不知从哪来的两只触手缠住了她的脖子和手腕,给她的动作造成很大的阻碍。 速度一但降低,就是对方的机会。 “秋!” 看着野兽的利齿穿过陆秋的腰腹,克里昂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她真的我哭死 他这一叫,倒是分流了一部分野兽朝向他那边。 可他连武器都没有。 如果在平时,这群玩意儿就是几十只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危险。 “你别给我添乱!”陆秋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完全不顾自己腰上还被野兽的利齿咬着,强行撕开伤口让自己脱身,冲向袭击克里昂的野兽。 它们早到一步,因为他躺在地上,那些野兽参差的利齿没办法很好用力,于是一顶将他穿了起来。 巨大的疼痛即使是克里昂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然而对方还没抬头把他顶起来彻底咬住,自己的脑袋就被削了下来。 金红色的血瞳再次亮起,无数血线从四面八方连到她身上。 红色的丝线几乎要茧一样将她缠绕住,破茧的瞬间,局势再次回到掌握中。 克里昂趴在地上,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仅剩的这部分身体里的血液也正在被隔空抽干,这宣告着他的生命走向终结。 希望禁果的残余,不要影响到她。 …… 看着地上野兽被吸干的尸体,陆秋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吸饱了血的蚊子,身体里装着超过承载量的血。 其实别的生物的血也不是不能吃饱,但是要很多很多罢了,而且除了这些野兽,还要加上至少半个克里昂。 “滚出来。”她看向某处。 这次的大量进食就像充电充满了一样,所有机能都回到巅峰。 “你吃饱了么。”亚当云淡风轻地从某棵柱子的顶端跳了下来。 “带我们出去,不然连你一起杀了。”陆秋冷冷看着他。 这倒霉事完全是因他而起,而且他看起来还是巴别塔的头目,没有立刻击杀是因为她还需要一个向导。 “不用这么凶吧,我对你们没有敌意。”亚当站到终端光屏能照亮的地方,看着她,眼里满是怀念:“我等你很久了,莉莉丝。” “第一我不是莉莉丝我叫陆秋,第二。”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个蕨类植物琥珀:“是因为这个吗。” 他们找得太顺利了,哪怕是沿着水流是常识,但他很明显知道当时她躲在那棵树的板根后面。 “你还是那么聪明。”他无奈地笑道:“可也确实是份礼物,你很喜欢不是吗。” “你真是令人恶心。”她将琥珀直砸在他胸口:“发消息让我救你、乔瓦尼、安妮塔……你都是故意的吗。” “安妮塔是单独的行动,那真的很巧,很巧,让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他接住琥珀,轻轻摩挲着,仿佛摩挲的是什么人的脸颊。 “别装得好像和我多熟,别想打感情牌,带我们出去。”她直接举起粒子剑指向亚当:“我不介意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让你安静一些。” “你冷静些莉莉丝,我真的没想……” “我说我不是莉莉丝。”血瞳骤现,她咬牙切齿,下一秒就要让对方来一点苦头。 “你的吊坠呢?被人拿走了吗?”就是这样亚当也没有露出任何攻击性,只是满目哀伤地看着她:“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吗。” 吊坠…… 那应该只有她自己和克里昂知道,她应该从未给任何人说过,克里昂也不会给别人说吧? 为什么他会知道。 “照片背面写着lilith&ada74623,graduat,那是我们的毕业照,我们穿着制服,制服领口上是UNMMGU对吗,联合国火星移民计划学院,你前一天被……去补了蛀牙,疼得一晚上没吃饭,板着一张脸……我知道你大概不记得了,可是能暂且相信我吗?” 他完全说对了,哪怕是编的也很合理,不过照片背面有什么她倒是没发现。 “他这样我怎么相信你,‘禁果’的解药呢。”她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克里昂,他看起来确实是太惨了。 “用你的血吧,禁果就是会对女王产出的原罪有害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解决方案。 现在陆秋好不容易吃饱了恢复巅峰状态,面对这个奸贼她得打十二分的警惕,现在说让她放血救克里昂…… 害他加速死亡应该不至于,因为他之前就喝过她的血,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无害的。 可如果她也削弱了,克里昂还没救回来,他俩真是要一起挂这么? 可她不能不试,万一呢…… 现在不是慢慢考虑的时候。 亚当看她沉默,还以为她仔细在考虑这件事,松了口气:“不用担心,圣血族……哪怕是这种,生命力都很……” 他话没说完,就被粒子剑捅穿了。 “……你干嘛。”可他还是没还手,本能挡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看着她,欲哭无泪。 “我不放心你。”血液自动流入她的口鼻,她收回粒子剑,就像刚才只是给了他一拳一样。 她避开了要害,即使是红血族也死不了。 “莉莉丝,你真的……我上辈子到底欠你多少。”亚当捂着伤口坐到地上,声音颤抖。 “我不是莉莉丝。”陆秋面对他后退到克里昂身边,割开自己的手腕掰开他的嘴。 他的生命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一口气上不来就会真正死亡。 身体断成两节,大量失血,就这情况还能撑到现在,原罪这小小的生物当真令人敬畏。 不在血瞳下,她的伤口愈合得没那么快,只是手腕上的血管就那么粗点,滴滴答答一小股,喂了半天只觉得克里昂的出气比进气多。 “你最好别是骗我……”陆秋觑眼看着不远处的亚当,一手握着粒子剑警告道。 “我什么时候……大概是量不够”他扫了一眼克里昂,比起看向陆秋的眼神,看他的时候就冰冷多了。 可放着不管等他死了,元老院那边大概会重新弄一个新的,也许托马斯,也许弗兰德之类的东西出来,不如让他就掌握在自己手里。 “禁果会破坏他身体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原罪,和女王序列越接近伤害越大。”他撑着自己的脑袋。 陆秋又给了手腕一刀,希望能加快一点血流速度。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过去,陆秋看向亚当还没开口,手腕上就传来一阵疼痛。 刚才没有知觉长着嘴的克里昂总算知道用牙自己咬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迟来的内战 能吃是福。 因为重伤或者将死都会影响到消化系统,让人变得没有食欲。 能吃意味着你的身体机制运转良好,至少是朝着良好的方向进步。 陆秋欣慰地看着克里昂咬着她的手腕,感受着血液离开自己的身体。 亚当看着这一幕却并不怎么开心。 终端的光屏只能照亮相当有限的一小片,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发光的东西,增加这个空间的亮度。 陆秋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愣住了。 那是圣血族的晶核,这星系的圣血族就两。 “西泽尔也被你杀了?!”她握着粒子剑的手再次攥紧。 “我没想杀他,是他想杀我,而且叫了飞船进行攻击,就把自己炸了。”亚当之前是掏出西泽尔的晶核是不假,但当时放回去马上就能恢复,是他气急败坏抓着他的手腕要同归于尽。 “理论上我们现在这里面,都是因为他没有章法的攻击,我警告过他不能用重武器。”他无辜地摊手。 “谁会听你这骗子的话。”陆秋没有放松警惕,冷冷盯着他。 “所以我们现在在这了。”他平静地表示。 陆秋看着晶核欲言又止,她又不能去怪晶核,而且西泽尔是为了找他们才来的。 他有时候就是有点轴的人。 “咳,咳咳咳!”克里昂忽然松开了嘴,剧烈咳嗽起来,虽然只有半截,但他在地上用力翻腾着,似乎非常痛苦。 “你!”陆秋第一反应就是用剑指向亚当。 “正常的,她身体里残余的女王的原罪和你的原罪起了反应。”亚当很淡定,只是摆弄着手上的晶核:“他的排异反应应该会很严重吧,毕竟序列Ⅰ。” “他会怎么样。” “排异反应,你学过的吧,你的原罪现在对他来说就是异物,灭掉对方或者被对方灭掉。等你的原罪杀死所有女王的原罪,控制住他的身体就安全了。”当然,在这之前还是要受些罪的。 “会有什么反应!”她按着克里昂,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他野兽一样嘶吼着,似乎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手臂也没有章法地攻击着她。猛烈的挣扎只会加重他的伤势,她趴下将他抱住:“不怕,不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不会让你死的。” “现在不只是排异反应的问题,他现在这幅身体伤那么重,我之前没见过先例。” “那你还瞎指挥?” “理论上是可以的,你别担心。” “理论上?有成功案例支持吗?” 亚当看了她一会,忽然噗嗤一声:“你还是那样。” 陆秋眼皮跳了跳,真的很想说我跟你很熟吗。 “放心吧,只要他身体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干扰,即使是死人也能救回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但陆秋来不及多想,因为他身体里确实有不太应该在里面的东西。 阿特拉蒂人的基因。 “有的话会怎么样……” 她的脸色让亚当也严肃起来。 “是什么东西。” 她觉得不应该给他说这个秘密,但现在克里昂生死未卜,还是保命重要。 “……阿特拉蒂人的基因。” 亚当看着他,第一次没有带着淡淡的敌意。 “阿特拉蒂人和人类基因其实差别没有那么大,问题不大,只是……他们的愈创机制比较特殊。” “你别卖关子!” “鲛落听过吗?”看她的眼神,亚当继续说道:“他们重伤或者将死前,会像凤凰一样,将受到伤害的部分全部剥离,将完好的部分收缩到一起,从破旧的躯壳中由死向生。” “那还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是,就像蝉或者那些有变态期的虫一样,你会觉得它们是不同的虫么。不过也只能换一次罢了。” “他……还会记得我么。” 亚当很想说不一定,但看着她空落落的表情,还是回答道:“没伤到脑子就记得住。” 陆秋茫然抱着克里昂坐在那,他已经不太挣扎了,不知道是好点了还是要死了。 她发现自己的手腕不太流血了,又补了一刀放在他嘴边。 亚当自己也盘腿坐着,安静地看着她做这些。 “你知道吗,以前那次……”他看了半天,似乎是想起什么,忽然笑着开口。 “闭嘴。” 失落闭嘴。 现在这种情况下忆什么往昔。 亚当百无聊赖拨弄着手上的晶核。 “把西泽尔给我。”晃动的光源让人有些烦躁,她看向亚当说道。 “这家伙你也要救吗?他剩下的部分太少了,眼下的情况没办法让他复原。”他单手拿着晶核,并不想给她。 她并没想现在救西泽尔,只是担心他的核遭到破坏。 见她坚持,亚当撇了撇嘴:“那你叫一声我的名字,就算用剑比着我也不会退步的,反正你也不会真怎么样。毕竟现在还是他对你重要些吧。”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克里昂。 “当初他救过你,你要是还有良心……”虽然他这样子应该并不需要别人救。 “我只是不给你,也并没有想把晶核毁了。” “科尔特子爵呢。” “他是他,科尔特子爵是个很残暴且贪婪的人,是他先跟我们接触的你相信么,这种人完全不可信,换做是你也不会留下他。”他举起晶核:“而西泽尔,他只是条可怜的小狗而已。” 要是本人在这肯定会炸毛,之前的同归于尽也是因为亚当云淡风轻的一句‘对你这种序列很低的圣血族’。 可惜克里昂还算有个全尸,他被炸开花,剩的一点血也被陆秋无意识间吃了。 “乔瓦尼呢。”陆秋摸了摸克里昂的脸,他不烧了,但她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正常体温,而且按照刚才亚当的说法,这个身体大半部分是要舍弃的。 她甚至仔细想过要不要给他把下半身捡回来,蜕变带走的部分能多点是多点。 但是就那看不出原形的样子,而且离体太久,想想还是算了。 亚当在地面上就说过我们谈谈,可那时两方剑拔弩张,现在都在绝境,反而有时间谈了。 “很早以前是不是有个伟人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牺牲是必然的。”他叹了口气:“在帝大的时候我真的想过,如果能一直那样就好了,你看起来也很快乐。可是不行,这是一场一万两千年的错误,是人类迟来的内战,应该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化茧 “那么,你们的追求到底是什么。”陆秋已经会主动提取自己想听的忽略他的中插私货了:“你们还能算是人类吗,硅基生物?别把入侵说得那么伟大。” “物种的事之后再说,反正你也不相信。”亚当也很会挑出自己愿意说的部分回答:“我们的追求是建立一个更平等的国家。” 即使是宇宙超级无敌大反派,做坏事之前也是会对自己进行一番美化的。 “我应该笑着拍手说真厉害吗。” 虽然知道随口一说她不会信,这个反应依旧让亚当有些失落。 “随你吧,历史会证明我们的选择。”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秋低着脑袋仔细观察着克里昂的情况,亚当似乎说了很多忆往昔,都被她当成耳旁风。 可偶尔和她梦境对上的部分,还是让她有些心悸。 “还记得我们那次舱外活动吗?你的安全绳断了,一个人在深空里飘了半个多小时。然后你以后说什么也不做舱外行动了。” “你第一次太空作业测试还没过,没想到现在人类已经来到这么遥远的深空吧。” “现在都没什么电影看了,不过当时就已经很久没人拍新电影。” “莉莉丝,能与你重逢,真的很高兴。” 他絮絮叨叨,但陆秋完全懒得搭理他。 克里昂的情况稳定了下来,或者说,感觉他的生命力越来越弱,可她手边没有任何药剂和器械,只能徒劳地想多分一些自己的血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下颌骨到脖子一截忽然出现了几条深壑,那是他的腮。皮肤也变得湿润,并且长出一些凹凸的鳞片。如果他下半身还在的话,现在应该是变成鱼尾了。 那些粘液越来越厚,让他从陆秋手里,甚至他自己的衣服中滑出来。但也亏是这层粘液,将他身体的断面也包了起来,不再有东西往外流。陆秋没有强求,只是把衣服整理好放在一边。 不知道是因为没水还是正常变化,那层保护皮肤的粘液渐渐变干,变成一层透明的薄膜覆盖在他体表。 “开始了。”亚当停止了自己的自说自话,见陆秋不反对,凑近了些:“我也是第一次看鲛落。” 这样的变化是好的,这意味着克里昂还活着。 那层透明的黏膜渐渐变得发白,且越来越厚,最后真的变成一颗卵一样。 大多数鱼,或者水生动物都是卵生,他正在回到生命的最初状态。 亚当安静地陪着她看这个过程,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万次。 外壳变得不透明以后,他俩的光源都不足以看见里面的情况,只能偶尔感觉里面有什么动了一下。 “他这样要多久?” 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面。 “原罪吞噬的很快的,但鲛落我不知道,也许三五天。” 这样的话还能忍,但问题是,她掉进来之前的情况虽然虽然没看到,但西泽尔就剩个晶核,亚当却完好无损,实在在是不容乐观。 到时候一堆巴别塔找过来,她就是挟持着亚当也很难跑得了。 但现在就这么扛着他跑,这卵又不好抱,他现在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和意识,路上遇到个危险麻烦就大了。 还是等几天再看看情况。 “你是,怎么遇到他的?”亚当看了那个卵很久,开口道。 “这种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吧,我们这些年都有在找那些独自漂流的太空舱或者生存舱,居然让他们抢了先,而且……” “醒来就遇到了。”亚当念叨得她有点心烦,克里昂是个没嘴的,就连西泽尔也不会厚着脸皮在别人不搭理他的情况下还那么多话。 “醒来就遇到了?” “被宇宙猎人找到,然后被审判者号截获,打开就……”陆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是这家伙持之以恒的唠叨让她放松警惕了。 亚当的神情变得很奇怪,在他脸上仿佛一瞬间闪过沧海桑田的漫长。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没有。”他错开眼神接触:“你看,他动了。” 陆秋轻轻把手放在刚才动了一下的地方。 明明嘴上说着不会让他死,还是让他进入这种状态,她还真是只会说大话。 好像感受到她的抚摸,那一块的颜色又变了一下,虽然两边的光源都很暗淡,但依旧能看出那是一个手掌,一个小小的手掌,隔着卵壳,与她手心相贴,仿佛在告诉她,别担心。 一瞬间,她有一种很想哭的感觉。 “嗯,我在的。”她把额头贴了上去,坚硬的卵壳没有任何温度,只是抱在一起,会同她的体温慢慢融合。 他们在这又待了一段时间,绝对的黑暗中,时间的流逝让人麻木,陆秋的终端渐渐没了电,平时快充一次混合太阳能大概能管一周,这黑暗里加上之前的元件损坏对电池也有影响,两三天左右已经是极限。 终端光屏渐渐暗下去,就只有亚当手上的晶核微微亮着,生物电很难说清续航时间,只能寄希望于西泽尔能多扛一会。 “他真是厉害的对手。” 亚当总会自己找话题来缓解寂静的尴尬。 “那艘战舰是旧时代的产物,很难搞的,这次居然就这么报废了。” 陆秋虎视眈眈看着他,生怕他算完账开口说让他们用命抵。 他看出了她的意思:“我没有要让你们赔的意思,敌我双方正常损耗,说起来你干嘛非要把自己当做帝国那边的人。” “因为我是人。” 普通人,虽然没那么正常,起码不是硅基生物。 “我们是一样的,莉莉丝。”亚当深深看着她,在晶核的光芒下,他的眼睛发出金红色的光芒:“当然,你还是有些不同。” 这光芒确实和她的血瞳很像,但这能说明什么,安妮塔还不是普通红血族。 他们有红血族,但那些硅基士兵是才是巴别塔的主体。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莉莉丝,你是不是把我女王弄混了,她是莉莉丝,我是陆秋。” “不,我很清楚你是谁。”他有些无奈地笑道:“如果你愿意我叫你罗……陆秋,那我也可以这样叫,秋。” “随你。” 不知不觉间她的话又多了起来,总感觉这样不是个事,一会被他套点话,一会被他套点话。 这样他就能凭借得到的信息完整自己的谎言,就和天桥底下算命的似的。 可放着不管,他就一直逼逼叨。 不然还是先把舌头割了,这种软组织应该能长出来吧。 “欢迎宴我备了好多吃的,现在要收集这些东西可不容易,可惜……” 钝钝的敲击声总算让他再次闭嘴,两人一起看向卵壳。 第一百四十章 源氏物语(大雾) 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五天,两个人都并非常人,而且陆秋刚吃得八分饱,对时间更没概念。 亚当又靠近了些,他还是第一次看阿特拉蒂人鲛落,这只是人类方面的说法,把他们和从前传说中的人鱼鲛人联系起来,可他们是全然的外星生物不是吗? 或许很久很久以前,真的有某个,或者某些阿特拉蒂人机缘巧合来到地球,成为地球的传说。 也可能是因为碳基生物的组合就那么多种,以地球的物种穷举总能举出个大概。 不管怎么样,这珍贵的场合作为生物学者都是非常值得仔细观察到,哪怕对象是这个人…… 白色的卵壳一开始是由阿特拉蒂人保护皮肤的粘液构成,然后变硬变厚,有什么东西充满其中。 亚当很遗憾自己手边没有可以记录的工具。 白色的卵壳并不平整,下一次敲击声传来时,伴有轻微的碎裂声。 一小块蛛网一样的裂痕出现在卵壳上,但还没有完全裂开。 她现在不能帮他,这种破壳的瞬间是对生命的初始考验。 一下,两下,敲击声越来越频繁,直到卵壳彻底裂开一条缝,一只手攀在裂缝边缘。 克里昂从前人鱼状态的指甲就略显尖利,现在更是可以用利爪来形容,手指间还连着蹼。 但是,这手,大概和一个几岁的孩子差不多大。 “好小……他真的还记得以前吗?”陆秋又不敢扒他的壳又想赶紧看到他,起身时才发现自己一个姿势维持太久,下半身有点麻。 左脚绊右脚这事她本以为不会在自己身上出现,没想到在最不该摔的地点,最不该丢人的人面前来了这么一下。 “小心。”亚当自然地扶住他,看着卵壳里忽然伸出来的手笑道:“应该是,记得的吧。” 那支手臂因为太短,并没能在那个小意外中发挥作用,手臂主人讪讪收了回去,然后也不掰卵壳了。 “怎么忽然不动了?没力气了吗?灯举起来点。”陆秋半跪在卵壳旁边,指挥着亚当将西泽尔的晶核举高,让她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亚当非常配合,反而是里面的家伙像在故意躲着她,她只看到一头银发。 “克里昂?”她把手指伸进去碰了碰他,然后顺理成章地被咬了一口。 这里面是她男人不是啥奇怪的虫子或者食人鱼吧? “怎么忽然咬我?饿了吗?”她没有用力抽回手指,而是把手肘抬高,在手腕上再割了一刀。 “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亚当看着她割了几遍手腕了,哪怕可以复原,疼痛是实打实的。 她以前就是这样,为了在意的人哪怕搞得一身是伤也浑然不顾。 手指忽然被松开,卵壳被迅速剥开一个洞,一只手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腕。 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只蓝绿色的,熟悉的眼睛,带着一点责怪的眼神。 “克里昂,还记得我吗?”到现在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咔啊。” 回答是很肯定的,她听不懂。 “阿特拉蒂人的话我听不懂啊,你可以正常说话的吧。” “咕噗。”卵壳里传来不甚清楚的回应。 “他把我忘了。”陆秋看向亚当,满脸茫然。 他人鱼状态明明是可以说话的,现在只会阿特拉蒂语,那不就是没有记忆了吗。 “咕啊!”手腕又紧了一下,似乎对她这反应非常不满。 “我猜,幼年体阿特拉斯人声带和我们不太一样?”亚当至今只看到一只手紧紧抓着陆秋的手腕,他似乎是想压住伤口给她止血。 “真的吗?”她又看向克里昂。 他飞速用爪子把卵壳上的洞开到足够大,钻出半个身子。 之前他在卵壳里的时候陆秋一直在想,哪怕脑子没问题,如果要从婴儿长起也太悲催了,她难道要亲手养大自己的男人吗? 这光源氏的福气她实在无福消受。 内心默默希望他能稍微成熟点。 但看到这个状态的克里昂,瞬间真香了。 他现在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因为刚出壳,头发软软地垂在脸旁,湖蓝色的眼睛在脸上占地面积极大,银白色的睫毛扑闪着,吹出来的小风瞬间把她这些天的痛苦绝望吹散了。 他比着手势让陆秋靠近些,她当然舍不得拒绝。 靠近到足够的距离时,他忽然偏头亲了上来。 这个吻蜻蜓点水,因为她马上就退开了。 克里昂看着她,眼神是标准的难以置信加委屈,按照惯例,下一步就是沉默抑郁。 “我知道你记得我了,但是现在和你接吻像在犯罪。”陆秋揉了揉他的脑袋,亲在他额头上:“你没事就好。” 小手攀在她后脖颈处,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那现在带我们出去。”粒子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手里。亚当刚才凑那么近,存粹是把自己送到她剑尖。 “你……”看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亚当真的很想哭。他还以为自己那么多话多少会让她动摇,结果这家伙马上用实际行为给了他一耳光。 不过还好他手上也有人质。 克里昂完全从卵壳里出来以后,陆秋发现里面留下了什么东西,一捞才发现是耳机线一样的一套东西。 “他的终端吧,也被排异牌出来了。”亚当扫了一眼,这玩意的结构挺残忍的,还要在眼睛的晶体里植入东西,想想都觉得疼。 而且上面还有一个微型炸弹,元老院那群人,果然也放心不下这么个大杀器。 陆秋捞起来,小心放在衣服口袋里,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用,这玩意一个怪贵的。 她从旁边把他的衬衣捞了过来,两件衣服现在都不怎么合身,衬衣相对柔软些,也轻便。 克里昂看她把自己的军装外套丢到一边,悄悄把胸前口袋里放的挂坠项链取出来攥在手心。 目光顺势落在那边的兽群尸体上。 陆秋收好了东西,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属于人类的物品突兀地在兽群之间。 她以为他说在看自己的腿。 “下半身太烂了,咱们不要了。”她亲了亲他表示安慰。 这话落在两个男人耳朵里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亚当意味深长又略带戏谑地看着克里昂,克里昂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我只能说我试试看,这片我也没来过。”亚当在陆秋目光转过来的时候飞快恢复正常,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罗盘。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是敌是友 这玩意一瞬间让陆秋觉得这是不是楚门的世界。 “这样眼神看我干嘛?这种弱磁环境加上没有高精尖仪器这个很好用的。”亚当解释道,静了一会等指针稳定,才走向一个方向,其实和罗盘无关,纯粹是看那群乌拉尔兽从这边出来。 “这一片的岩层都很薄,而且还有那些乌拉尔兽,虽然对血族无害,但对于原住民相当麻烦。所以都没往这边开发。对应地上的话我们起码得爬出这一片山脉。”他倒是不瞒着什么,边走边说。 这几座山还好,这一片山脉起码横亘上千公里,而且又不能两点之间直线最近。 要走出去哪怕急行军也得十天以上。 可他们掉下来的那个坑,塌了以后又堵住了,他们在这待了三四天都没有任何动静,要不没人救援,要不救援队也没办法从这个方向来,所以不作考虑。 陆秋一手抱着克里昂一手拿着粒子剑,西泽尔的晶核微微的亮光照亮他们面前的一片路,周围却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就像只有他们脚下的地是真实的,周围都是还没来得及建模的虚拟世界。 他们原先待的地方是个巨大的洞窟,走了十几分钟才到达边缘,看到洞窟的石壁。壁上的洞是眼下唯一的出口,大概高两米多,宽度倒是比高度长些,难以想象那些高大的红血族和圣血族们走在这能有多逼仄。 陆秋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身高还挺好的。 亚当没有那些士兵们那么夸张,却也有一米九几,走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石壁上突出来的部分低头弯腰,但偶尔还是会来不及反应,被突出的石柱撞一下。 “很好笑吗。”他被碰第五次时,身后传来微弱的噗嗤声。 “一般吧。”陆秋转过脑袋,她刚看到那个石柱就在想他会不会被撞到,果不其然。 亚当扫了一眼她的身高,和她肩上的克里昂对视,总算找到了可以心安理得嘲笑的对象,朝他露出讥讽的神情 克里昂:……? 他扭了扭身子,看向亚当,一张嘴。 虽然人耳什么都没听见,但亚当觉得自己就像肚子上挨了一拳,一丝血液从他嘴角渗出来。 “你怎么了?”陆秋完全不知道过程,只是看到亚当忽然弯下腰,吐出一口血。 “你……”他知道阿特拉蒂人有声波攻击的能力,但有点忘了克里昂这货是正常成年人思维(而且记仇),不是任他欺负的小孩儿。 “他刚才用声波打我。”他不能揍回去,当然是选择告状。 “啊?你说克里昂?”陆秋歪过头,这里的光线并不充足,只能看到他两颗宝石一样的眼睛满是无辜地看着她。 陆秋没顶住诱惑亲了他一口,也许是因为刚出壳,所以脸蛋比成体柔软多了。 “唔噗。”他发出虽然听不懂但一听就知道很高兴的声音。 “走吧。”她看向亚当。 亚当:? 知道她偏心,总不至于直接偏心到当做无事发生吧?这货路上看他不顺眼会不会随时把他噶了啊? “他刚才差点杀了我啊!” “不会的,他又不是真不懂事的孩子。” 他擦了一下嘴边的鲜血:“我血都还在这!” “那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陆秋淡淡地说道,并没有公平地给他们调停的意思。 看着她冷漠的神情,亚当意识到自己和他们两之间深深的沟壑。 他们和自己并不是同一阵营的,只是被迫无奈走在一起。 如果不是现在这样走到绝境,两边就是你死我活的状态。 “你最好看着他别让他把我杀了,即使是我也会死的。”最后,他平静地说道,然后转身向前。 陆秋抱着克里昂,对他的态度有点莫名其妙。 “等我们先出去。”她跟克里昂说,完全没注意到克里昂眼神里的杀意。 在卵壳里,固体和液体的介质让他能听到两人的话语。 当然亚当对陆秋说的那么多话也大半落入他耳中。 他意识到这家伙可能真的认识陆秋,也真的是那张照片里的人。 他也许在沉眠中睡了很久,又或者像元老们一样代代传递着记忆。 他知道陆秋的过去和一切。 可那又怎么样,是他先找到的。 无垠太空如此广袤,不管原因是什么,把她放在那么简陋的生存舱里任其在深空中漂浮,都是一种放弃。 他找到了,那就是他的。 西泽尔的晶核光芒越来越弱,陆秋不禁有些担心,他们少说还要走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核也没东西供养,不会再死一遍吧。 再来现在只有这一个光源,他们视力是好,但起码也得在有光的情况下。 这条通道几乎没什么岔路口,有也很快中断,只能沿着最中间那条路向前。 途中他们路过一个乌拉尔兽巢,在杀死它们后找到一些干枯的树枝或者根茎什么的,还有干燥粪便。 她试着点燃这些东西,但石头撞击出的一点点火星就算落在那些东西上也燃不起来。她甚至撕下一块衣料扯成絮状做引线,也依旧没用。 “你没感觉出来吗。”亚当看着她努力了半天,才幽幽开口:“这里的氧气根本不足以支撑燃烧。” 陆秋愣了一下,她真的一点没感觉出来。 连燃烧都不支持的缺氧环境,他们竟然待了那么久都没有异样。 亚当试着把西泽尔的晶核放入那些乌拉尔兽的身体里,过一段时间那些野兽的血液被吸干时,它就变亮了一些。 这种野兽前面应该还有,这可是救了命了。 在晶核吸干血以后,陆秋割下几块平整些的肉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之后他们又遇到两次兽群,但每次只会杀死一两只供西泽尔或者自己食用。那些兽感觉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以后,就会识相地退开或者四散奔逃。 亚当沉默地看着一切,自从克里昂给了他一下以后他就没怎么说话了。 如果是红血族或者圣血族的话,他们大概会将这些乌拉尔兽全杀死,毕竟他们当时就是这么对待那些殖民星球原住民的。 臣服或者灭亡,似乎只有二选一的答案。 帝国军团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那是,他们分道扬镳的起点。 事实证明,那么多年过去,那群人只会变本加厉。 “有水。”陆秋忽然抬头,克里昂也把脑袋转向某个方向。 “去看看吧。”亚当收起罗盘,这鬼地方一条路最多有几个分叉,他拿这玩意简直是白瞎。 第1章 真心话大冒险 这种骨质酥松一样的地质,当然会有地下河。 虽然喝血也不会渴,但水还是不一样的。 晶核能照亮的地方只有一小片,影影绰绰,除了流动的水面和带高差的水势,啥也看不清。 这条地下河还挺宽,不过看离岸边的距离,现在还不是它的丰水期,身后的来路那条甬道很有可能是这条地下河的侵蚀洞窟。 沿着水流,一方面是可以及时补充水分,一方面是活水总有源头,这种岩层形成的地下河多半是雨水浸润,如果能找到出口哪怕没那么大就可以想办法出去了。 在这种暗无天日,随时可能失去一切光源的地底行走,即使空间够大也很压抑。 “这里好像能往上,要沿着水流走吗。”说到水流,陆秋就想起几天前自己就是因为寻找水源被这货逮个正着,多少有点ptsd。 虽然他应该是靠琥珀找到的。 “嗯,这个方向也没差。”亚当又拿出罗盘来比划了一下,和之前他们选择的路线是一个方向。 因为这一块是个斜坡,所以水流非常湍急,也正好让他们听到,陆秋只敢在岸边汲一点水来自己喝和喂克里昂。 他似乎很想进入水里,但他现在还没原来一半长,自保能力更是估计连一半都没有,她抱着他的腰离河流远远的。 “这水那么急,你在里面会被冲下去的,咱们到安全点的地方再玩好吗?” 她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让克里昂不太满意,但现在他连陆秋的胳膊都挣不开,只能扭了个脑袋表示不满。 亚当看着两人,嘴角抽了抽。 世事果然是个轮回。 这坡度大概都是这条河流冲出来的,但岩壁表层的分层显示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水流应该是逐渐变小的,他们不用担心因为下雨或者别的什么,水流忽然变大到难以行走,即使走到源头没有出口,也还能顺着水流倒回来。 不过还是希望有吧。 水流声盖过了尴尬的沉默,因为坡度,同样的路程走起来比之前费力多了,听着快节奏的水流,人似乎也变得不知疲惫。 “我们你,之前去过瀑布吗。” 陆秋开口的时候亚当几乎没反应过来,走出几米,才后知后觉刚才的并不是水声的错觉。 他回头看向她:“丹雅大瀑布,我们被追击着,然后躲到瀑布里面,你记起来了吗。” 她在千景城时,需要下到一个有瀑布的断崖底端时,脑海里曾莫名闪回过某个场景。 现在轰隆的水声将她和过去串联。 “我猜的瀑布后面有空间。”亚当之前因为克里昂攻击板着的脸忽然动容,春风化雪一般:“莉莉丝,你还记得我的对么。” 陆秋低下头。 闪烁的梦境忽然具象化,出现在眼前,以前有些模糊的脸忽然都有了画面。 “你就是教授的助手?我叫亚当。”黑发的青年带着眼镜,嘴角笑容温润,朝她伸出手。 “我有照片,有证据,什么都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亚当并不急着证明自己,态度松动了就很好。 他继续往前走:“他们破坏了你的大脑,而且你也睡太久了,想不起来没关系,我都会跟你说的。” “谁破坏了我的大脑。”陆秋慢慢跟在后面问道,她信不信是一回事,先看看他怎么说。 是假的总会有破绽。 “黑羊制药公司和那些政客,他们畏惧你,但又杀不死你,只能最大限度破坏你的大脑,然后进行太空流放。” 太空流放这词让陆秋眼皮跳了一下,如果说她真的是逃逸者,身上带的东西也太少了。 即使真的如同计划般幸运,在未来被人捕捉生存舱,如果不是遇到克里昂这种,就她身上那点东西,什么情况都很难正常生活。 如果是没有打算让她活下去,那她身上的东西就合理多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继续问道。 “因为你才是莉莉丝,你才是原罪的研究者。我们在执行火星移民计划时,在火星大塞地斯区域发现的未知微生物,也就是现在所谓的原罪。理想状态下的共生可比现在的红血族强多了,你希望公开研究结果,而他们。”亚当轻蔑地笑了一声:“你也看到了,帝国的模样。” 通过控制原罪的研究,将帝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人口组成、经济、军事,一切的一切都与原罪有关。 原罪原指的是亚当和夏娃由于被蛇引诱,违背上帝命令偷吃禁果,被赶出伊甸园。他们是人类的起源,所以这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原始罪过,是人类一切罪恶与灾难的根源。 而人类与名为原罪的微生物结合后,同样是离开了全人类的伊甸地球。 这名字不知道是当时起的还是现在起的,形象又不吉利。 “那么现在的莉莉丝是谁,我说女王。” “当然是你的替代品,使用你父母的生殖细胞孕育出的,也许能算是你的妹妹?” “太离谱了,我的记忆里我只是二十一世纪初的一个普通学生。”听着他的话,陆秋的心跳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变得踟蹰犹豫:“我只记得陆秋这个名字,如果我是莉莉丝,那陆秋是谁。” 这下亚当沉默了起来。 沉默意味着思考,他也许在回顾自己编造的故事里,要从哪里安进去一个陆秋。 她有些莫名的兴奋,好像自己在一场并不占优势的博弈中攻下一城。 靠着这点小破绽,她就能撕毁亚当的话语组建起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她会那么抗拒接受这件事呢? 因为这是假的,对,是假的。 她双手抱住克里昂,想要为自己在这如同深空的无边黑暗里找到一个锚点。 “噗啪。”他贴着她的脸,双手想要捂住她的耳朵,似乎在示意她别听这家伙的胡说八道了。 现在的水势趋于平缓,他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陆秋确实是另外一个人,不过他已经死了。”亚当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却记得别人的名字。”她陷入自己的逻辑中,不再相信他的话:“开玩笑吧,我爸妈的名字我都记不得。” 亚当走在前面,脸上的黯然没有任何人能看到。 “有些事忘了也许不是什么坏事,你不是还记得我吗。” 至今为止,除了陆秋这个名字,她的梦境、幻觉大多都能和亚当的话重合,可关键的某个尺扣却像缺了一块什么一样合不上。 他真的是那个人吗? 一路往上是很费劲的,也可以看出他们到底是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才能把克里昂摔成那样。 这条路附近很难碰上乌拉尔兽,按理说生物都是逐水而居的,这里水势稳定,也有充裕的空地。靠近水源的地方居然没有兽群了,或许是因为这附近有生态位更高的野兽。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们的想法,路上偶尔会见到几根骨架。 “粒子剑还能用多久?”骨架变得多起来以后,即使是亚当也有些担心。 陆秋多少还是不太相信他:“你是来抓我们的,难道你身上没有武器吗。” “掉下来的时候丢了。”他从包里找了半天,找到把激光枪,但口径完全不比千景城那种。 “你是来度假的吗。” 什么人能在包里放罗盘和帐篷但是不多放点武器或工具啊。 “没想过会遇到他们。”他站起来,拿着小激光枪。 刚才看到他包里还有驱虫水,采集袋什么的,如果不是之前对峙过,陆秋真的会觉得他是来野外采集的。 “我们队伍里有当地人,而且我也有你的坐标,如果顺利的话,本来现在我们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 这个家很明显并不是地球,也应该不是塞勒斯。 见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亚当无谓地耸了耸肩,继续往前。 因为太久没有遇到兽群,晶核的光芒渐渐就暗到难以照清前路了。 等到完全暗下来,他们就只能按照一点点水流的声音,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 即使陆秋没有幽暗空间恐惧症,这一次走下来也快有了。 她可以随意杀死几十野兽,可面对大自然,依旧无力。 她很想提出往回倒,顺着水流能回到之前那条有很多乌拉尔兽的甬道,但哪怕没有时间观念,也能感觉到他们从那条道拐过来的时间已经非常久了,再倒回去,只会浪费更多时间。 就这么进退两难的时候,克里昂似乎想挣脱她进入水中。 她又一次差点打滑没抱住他时,因为各种问题压抑着的情绪莫名有点爆发:“你能不能别乱动了,很好玩是吗?这里不是你的浴池!附近随时有可能出现猛兽,不是陪你玩的时候!” 陆秋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现在对克里昂发火有什么用呢。 “咯啊撒。”可克里昂又扭了一下,这下终于摆脱她的怀抱,掉到地上。 大概因为幼年体的体重更轻,所以他两三下就爬到水边,钻了进去。 水体如同墨一样,他就是掉进去的一滴水,一摆尾就消失不见。 心脏嘭的一下,某种似曾相识的恐惧袭来。 “克里昂!”这下她真的慌了,这是活水,虽然看上去平缓,但实际上水流速度并不慢,而且 他现在哪怕脑子是成年人的,身体还是个小孩儿,自然界可不会看你是个幼崽而对你慈悲。 亚当一把抓住她,不然她也跟着蹦水里了。 “阿特拉蒂人从小就在水里,他们是水中的霸主。他脑子没问题的话跳下去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你哪怕陆地上再强,在水里也没优势,别跟着下去了。” 陆秋看着水面沉默,因为晶核光芒的暗淡,他们其实看不到什么,水会折射一部分光,让反射的部分更少,所以现在水面看着比正常的地面还要黑。 但更让人害怕的是忽然浮起什么浅色的东西。 她很讨厌这种看着事情发生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尤其是现在,连找些什么事来做让自己分心都做不到。 流水迢迢,她看着水面,脑子里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嗡嗡声。 亚当似乎也听到了,把已经幽暗无比的晶核举高了些,希望看到些什么,也让克里昂可以看到回来的方向。 水面从中间往四周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一串串气泡由小到大,从水底翻滚上来,然后破碎成一片白色。渐渐的,水沸腾了一样开始翻滚。 “他可能找到什么了。”亚当看着水下,虽然从水面看去这条地下河也就四五米宽,但 陆秋知道,冷静下来她明白克里昂大概是想要为她做些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抓些猎物来给西泽尔的晶核充能。 但长期在这种幽暗压抑的地方,让她的情绪不太好。 又等了一会,终于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离他们的位置大概几米远,因为过于巨大,几乎把水道阻塞,卡在那把水位抬高。 那东西浮出水面的部分浅色且带着褶皱,像是一坨肥肉,还有触须一样的结构。 它浮起来以后水下就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随着发光的位置移动,克里昂也浮出水面。 他抓着一根蒲公英一样,却发着青绿色荧光的东西,那玩意的断面似乎还流着深色的血液。 “啵噗。”他游回来举起蒲公英递给陆秋。 她跪在岸边,并没有接过礼物,而是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拽了上来,抱在怀里。 地下河的水有时候比海水更冷,阿特拉蒂人体温本来比血族高,因为这次深潜,他摸上去冷冰冰的,陆秋搓揉着他的皮肤,希望能快速让他回温。 “噗噶。”克里昂安慰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这句大概是“我没事”。 她才发现自己有些哆嗦。 刚才一瞬间,她真的想过如果克里昂不回来了自己要怎么办。水下是她不熟悉也无法控制的世界。 还好他回来了。 “嗯,我也没事。”她停下手,克里昂白皙的皮肤已经被她搓红。 “抓到一只不小的猎物呢。”亚当看没自己的事,走到被卡住的猎物旁边,掏出一把小刀,划开它的外皮。 这东西的皮起码有一卡厚, 割得够深以后,终于有一股神色的液体涌了出来。 他熟练地将晶核放进去,接触到那液体的瞬间,晶核居然闪烁了一下,然后瞬间变亮了不少。 就跟插了快充一样。 “这么厚的脂肪,如果氧气足够能燃烧就好了。”陆秋不知道多久到了他身后,小人鱼又缠在她身上,看着亚当的眼神带着某种骄傲。 就像兽群里猎物多的雄兽那种炫耀的表情。 亚当:活了很久的人类,生物学教授,联合国军大校,火星移民计划附属科学院院士,当然不会,把自己代入那种场景。 “还是可以带一些走的,这些脂肪热量很高,拿来熬油大概很香。” 虽然一直对亚当虎视眈眈,但说到吃的,忽然觉得自己和他有一种灵魂层面的共振。 见陆秋陷入沉思,仿佛真的在想点火起锅把这玩烹了的可行性,克里昂的得意莫名减分。 等西泽尔的晶核吸完血,他们也喝了点残余,而且真的切了几块脂肪下来带着。 刚才在水里克里昂试了一下声波,这水道四通八达,但有一处连接着一个开阔的水面。 “嗡咖。”他指着一个方向示意陆秋过去。 第2章 歪门邪道(物理) 声波定位当然比肉眼看得清楚,按照克里昂指的方向,他们走进了一段有些过于狭窄洞穴,走在里面亚当甚至伸不直身体,渐渐的陆秋也只能弯着腰往前,如果在之前,他们肯定会掉头的,这种地方就怕走进死路卡在里面出不来。 但克里昂似乎非常确信,在他们想回头的时候,拉着陆秋的衣服一直指着前方。 她看着往前越来越窄的洞窟,咬了咬牙:“我先进去,你们在这等着。” “带根绳子吧。”亚当把他扎帐篷的绳捆取出来拴在陆秋腰上。 这绳子最多五十米,亚当跟她走到需要爬着才能继续前行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克里昂被留了下来,她身上没带什么多余的东西,以便走到死路方便回头。 绳捆逐渐变小,意味着她越来越远。这个洞并不是直的,所以在某个距离后,就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亚当就坐在那,看着克里昂趴在地上,紧张地望向洞中。 “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小吗。”亚当忽然开口。 克里昂回头看着他,眼里尽是威胁,虽然一起走了这一路,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是朋友或者伙伴,等回到地面上,两边又是死敌。 “这是中型混血战士的标准身高,大号雌性一七五,小号雄性一七零。这个体型可以爬进绝大多数飞船通风管道,或者藏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声音非常低,用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她和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他说完这话以后闪了一下,果不其然,他原来位置的石壁嘭的一声就被轰出一个不大的坑。 “你冲我发火也没用,最好不要再随便攻击了,洞塌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他好整以暇挪了挪位置。 克里昂并没有再攻击他,只是为了不让洞窟真的塌了,眼神之间,无声的较量还在延续。 陆秋往前爬了很久,但腰上的绳子一直还有余量,也就是说明她还没爬出五十米吧。 四周狭窄到她晃一下就会蹭到她的肩膀,一会亚当就是能过来也很困难。 手上之前克里昂弄来的奇怪光源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明亮了。 这大概像是鮟鱇鱼的小触须灯笼一样,是依靠生物的化学作用发光。 蓝绿色的柔光线,现在是她唯一的慰藉。 慢慢的,她似乎听到了水声,但有些沉闷,像是隔了一层膜。 有了希望,她加快了速度,然后就看到了面前的死路。 一面石壁。 心脏沉了一下,但她还是爬到近前敲了敲。 脆响表示这玩意并不厚。 她想了想,侧坐在石壁前,用粒子剑猛的一捅。 轰。 面前的石壁果然饼干一样碎了大半,轰隆水声瞬间清晰了起来。 这玩意切啥都跟刀切豆腐一样,唯一的问题是使用次数相当有限,她看了一下能量格,大概还能用三次。 粒子剑破开一个三角形的洞,她用胳膊肘把周围的岩层清理了一下,弄出一个够她穿过的裂口。 她探出身子看了一下,声来自于更远处,手中的光源照不亮太远的地方,但可以判断至少是瀑布的水量和高度。 这里真的有出口吗? 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路上捡的两块石头,从衣服上撕了点布扯碎,试图点火。 敲出来的火星落在碎布上,虽然没燃起来,但也没有立即熄灭,而是蜿蜒着吞噬碎布。 至少说明这里的氧气含量是比之前那些地方高的。 说不定真有孔缝之类的。 她掉转头,又原路爬了回去,两个男人看似乖巧地一人窝在一个地方,就是亚当旁边的墙面上忽然出现的小坑有点让人怀疑。 “前面有个不小的空间,听起来有个瀑布,但我没看到路。”她看向克里昂。 克里昂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往前爬了两步,打算自己过去。 陆秋把他抓起来放在自己背上,又要往回。 “我说你俩是蜗牛吗,他能爬就让他自己爬。”亚当看他们离开,知道是准备往那个方向去了,于是也起身跟了上来。 陆秋头也没回,熟练地爬得飞快,反而是亚当,因为身高的限制,一边要爬一边要小心头上各种障碍。 “哎”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咬了咬牙关,尽量加快速度跟上去。 洞窟窄到快能卡住他的时候,亚当终于看到前面的两个人。 水流的撞击声已经能清晰听到,两个人蜷在洞口,陆秋举着克里昂不知道在看什么。 “噗啊。”他做出指示。 然而地球人还是听不懂。 他推了推她的手腕,示意她松手。 “这么高?你下去别昏了。”她有些担心。 “唦。”他执意要下去,陆秋只能放手。 从这落到出一个小白点,小白点晃了一下才离开。 亚当缩在离她一米多远的地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挺多余的。 他这角度能只能看到陆秋的侧脸,她专心看着水面,属于亚洲人种的温和线条让人完全看不出来这人有多冷硬的性子。 “出去以后跟我走吧,至少在科尔特,帝国已经战败了。”亚当说道。 “不一定。”陆秋微微挑起眼看向他。 她的意思很明显,只要把他抓在手里,就能威胁巴别塔妥协,帝国就还没有败。 “想想他们呢?”亚当看向西泽尔的晶核:“和巴别塔的人接触那么久,你觉得他们两个,这个个体,还能活吗?回来吧秋,你不应该跟你的仇人们为伍。” 陆秋沉默着,帝国的那些规矩她不太了解,也许他们真的会将这两个人迭代? 上次就西泽尔该不该复活,元老院居然还专门开会商讨,要不是克里昂的力保,他真的就死了。可是跟着亚当,他俩杀了那么多巴别塔,对方就可以接纳他们吗。 “战场上拼死搏杀是正常的,我可以入侵他们的数据库,把他的记忆找回来。”亚当似乎明白了她的顾虑,安慰道。 “你又是怎么活到现代的?”她忽然问。 亚当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和他们一样。” 一代一代所谓继承记忆。 她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应或者拒绝,只是看着水面等克里昂回来。 这次没有什么水开了的前奏,他像一个小水泡破开一样浮出水面。 第3章 请求救援 比较尴尬的事是现在克里昂说不了人话,阿特拉蒂话两个人也听不懂。 悬崖跳下去容易,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落脚点,很难说能不能跳回来了。 “啪唦,啪唦。”他在 陆秋看了眼亚当,之前的绳子她还系在腰上,但附近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固定另一头。 亚当明白了她的意思,将绳子另一头在自己手腕上绕了几圈拴成死结:“你去吧,我会拉你回来的。” 她的眼神明说了自己的不信任。 “至少现在还在洞里,我害了你,自己也很难出去。”他不再奢求她的信任,只是用利益关系分析道。 “你别也被我拽下去了。”现在不相信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陆秋拉着绳子,朝向他蹲在悬崖边,准备用滑降的方法下去。 “不会的,我们这样配合过很多次不是吗。”亚当也蹲在她面前,降低重心。 她没再说什么,一手缠着绳子,双腿并拢夹住,往后仰倒。 因为重力,手臂上缠着的绳子忽然收紧,让她没有不受控制地直接滑下去。 她控制着速度尽量匀速下降,这样不会给上面拉绳子的人造成太大拉力。 石壁逐渐变成一个倾角,她的腿已经很难蹬到了,整个人就悬空靠一根绳子吊着。 发光的小蒲公英插在她上衣口袋里,光芒已经越来越弱。她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脑海里涌现出现无数闪回。 “M0714号作业船遭遇彗星碎片撞击,操控人员之一重伤需要救治,维修人员舱外作业时,保险带意外断裂,飞船已因为二次撞击失去控制,请求救援。重复,M0714号作业船遭遇碎片撞击” 她被厚重的太空服包裹着,太空中没有任何一个着力点,只有远处因为故障慢慢离开的飞船。 可他们之间的链接断了,就像和母体断开脐带的婴儿。 她很想用太空服里的气压控制器掌握一点主动权,但现在飞船已经离她太远了,能移动的一点距离并不能帮到她什么。 太空服里的氧气如果控制着进入低耗能状态,还够她用三个小时。 希望这三小时里有人能听到她的求助。 地球已经被战争带来的各种污染包围,破碎的飞船残骸、卫星碎片、陨石包围。如果不清理,迟早它们会进入地球的引力区,被重力裹挟着坠向大地。 这是对于太空新人的训练,通常是两到三人一组,非常不幸的是刚才的碎片重创了他们的飞船,当时正在执行检查任务的同伴受到猛烈冲击昏迷不醒。她在快速救治以后本来打算暂时回到空间站,但飞船的外部密封出了问题,她才会出来维修的,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飞船遭遇二次撞击,还把她挂钩安全带的地方弄脱了。 她寄希望于飞船内的同伴醒来发现飞船的异常,但他伤得很重,如果不尽快处理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听着太空服里自己的呼吸声,她努力压下飞跳的心脏,调整了一下通讯频道:“M0714号遭遇” 耳机里响起电流的杂声,隐约有人的声音。 她小心控制着调频旋钮,试图寻找到适合的频道,一边重复着求救。 “莉莉丝?是你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由小而大,清晰地从耳机中传出来。 “亚当!我们的飞船遭受彗星碎片撞击,亚历山大受了重伤,我出舱作业遭受二次撞击与飞船脱离,请求救援!” 那一刻的感觉,即使被记忆迷雾笼罩,似乎也能穿越时空,将恐惧烙印在她的基因中,所以她才会那么怕失重的感觉。 维兰克外的深空行走,克里昂的水底星空 背向太阳的那一面温度非常低,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正在变冷。 “我们立刻救生船坐标,不要重复” “啊!”她忽然紧紧攥住手里的绳子。 “噗啊。”腰上传来被人触碰的感觉,她猛震了一下身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半截身子进入水里,她松开手,整个人落入水中,克里昂环着她的脖子,似乎想帮她保持脑袋露出水面。 “怎么了!”头上传来亚当的呼声。 “M0714号作业船,遭遇彗星碎片撞击请求,救援。” 上面沉默了很久,这才颤抖着回应:“你记起来了。” 头上遥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一张脸,如同彼时看到他不顾自己的作业区来找自己时出现在远方的飞行器一样,两人遥遥相望。 虽然还是断裂的碎片,但之前碎片上的岁月尘埃忽然被风吹起了一样,让那些记忆鲜活起来。 可她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忽然有几滴水溅到她脸上,是克里昂的尾巴拍起来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回过神,看向克里昂:“找到出口了吗?” 他满面担忧地看着她,刚才她和亚当说那段话,让克里昂心中非常不安。 这是什么意思?她想起过去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指着某个方向,比划着似乎是让她把亚当叫下来。 得到呼唤,亚当没有犹豫,深水炸弹一样一跃而下,并没有激起多大水花,从水中浮出时,前额的碎发有些遮住眼睛,两人对视,他展开手臂。 “出去再说这些吧。” 陆秋没搭理他,转身跟着克里昂往某处游。 她还有点事没想清楚,况且过了那么多年,她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对亚当只能说有种淡淡的怀念。她脑海中关于和平年代的那个世界的记忆也不像假的,但她看上去可不像能活过两种完全不同的时代的人。 即使那样的记忆是真的,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现在已经有了别的生活,如何选择是另一个问题。 克里昂看她跟了上来,拉住她的手往某处游,临走还不忘瞪了亚当一眼。 他无奈地耸肩,终究是过去那么久了。 在水里的速度远比在岸上差多了,唯一能自由来去的只有克里昂,但他现在还不能负重带着他们,虽然他已经努力拖着陆秋了,但他们还是花了很久才到他指定的位置。 这里和周围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从哪来的,他们手上的光源压根照不亮岸边,只有远处依稀的瀑布声还能分辨方位。 “要从这潜下去吗?”看着克里昂的姿势,陆秋望着水底,有些犹豫。 第4章 你死我活 陆秋毫不怀疑成年克里昂的水下行动力。 但是面前这只就一米长点,那小半拉鱼尾虽然摆得飞快,也就够带着他自己跑。 血族对氧气的需求量不大,出于对他的信任,她跟着他游了半天,一路向下钻进一个堪比他们来到这里那个洞大小的洞穴里。 然后又是一条死路。 进来之前周围隐隐绰绰有庞大的黑影游过,她都不敢细想那是啥玩意。而且他们往下潜了那么久,愣是没看到底,这洞在一个陡坡上,往下还不知道有多深。 打得过是一回事,怕是另外一回事。 看着死路她掏出粒子剑想试试的时候,克里昂忽然张嘴。 水让她听到了原本不应该听到的声音。 震耳欲聋过后,面前就有了路。 他绕着她游了两圈,示意她过去,他的嘴张合着,耳边传来另外一种唱歌一样的声音。 原来在水里听阿特拉蒂人说话是这样的感觉。 陆秋看了一眼身后的亚当,摆动着身体往前一蹿,亚当紧随其后,和克里昂错身的时候,总觉得他的敌意快有实质了。 但通体白色的小人鱼只鱼尾轻轻一摆就到了陆秋身前引着她穿过那个洞。 他牵着她的手,等她的腿完全穿出洞穴时,轻轻张开了嘴。 即使是水里的崩塌也不是没有声音的,陆秋一回头,正好看到洞口雪崩一样落下无数碎石。 这个洞是一个J型的,石头往下滚落,不只是洞口,整个向上的通道就都堵死了。 血族只是需要的氧气少,并不是不需要。 哪怕亚当可以倒回去,浮出水面,没有克里昂的引导他很难再度找到洞口,甚至回到他们下来的崖壁。 “啊昂!”她在水里说不出话,一张口就有之前憋的气息逸散出去。 唱歌一样的声音让她看向克里昂,他湖蓝色的眼睛大概是因为没有终端连接着,已经不会小夜灯一样亮着,只有她胸前接近熄灭的蒲公英能照亮他的面庞。 幼童的脸上有着属于他真正年纪的冰冷,他拉着她的手,示意她跟自己走。 所有碎片的记忆在此刻一股脑冲进她的脑海。某时某刻,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他们也还需要亚当威胁巴别塔。 而且他还拿着西泽尔的晶核。 她想也没想就抽出手回身。 耳边的歌声变得急促,他好像有些生气,一下游到她面前想拦住她。 她摇头,指着坍塌的洞口,一手把克里昂推开,一手开始刨碎石。 这鬼地方的石头也太脆了,大概之前克里昂的声波开洞时让本就不结实的地质受到破坏,虽然容她过来了,但亚当就没那么好运。 因为不知道亚当到底是被堵住还是被埋住,她不敢直接用粒子剑。 碎石锋利,她又看不清,挖了一会手上就受了不少伤,克里昂在背后拽着她的衣领,有两次甚至真的把她拉开一点,但她又扑了回来。 氧气的缺乏和水压让她肺部有些难受,眼前不知是光源的缺乏还是真的缺氧了也变得越来越黑,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这让她的身体本能兴奋起来。 耳边的歌声已经变得能听出愤怒,但她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如果在地面上,她本来能很快挖一个坑出来,但这是在水底,动作太大会扬起碎屑挡住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早被逼出了血瞳,长久的缺氧真的要让她失去知觉了。 克里昂再次上来拽她,却反被他拉住手。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她晕过去,然后他拖着她回到水面。 她没求过他什么,可现在她眼神中的哀求却如此真实。 如果是以往,别的任何事,哪怕要他买下整颗星球,或者最贵的战舰给她炸烟花也没问题。 可她是为了那个男人这样求他。 那是他们的敌人,他们会落到如今境地都是因为他! 为了亚当来求他? 她是真的想起了过往所以决定站在巴别塔一边了吗。 “额以昂。”她张口,马上就咳嗽了起来,水中的血腥味刺激着克里昂的神经。 他用人耳听不到的频率尖啸了一声,在坍塌的洞口旁边冲出一个洞。 尘埃落尽,一个人影从旁边钻出,游向他们。 亚当也几乎到了绝境,他的血瞳同样是火焰快要熄灭的颜色。 他比了个上升的姿势,自顾向上游去。 陆秋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她伸手去拉克里昂,却被他一下闪开。 他又双叒生气了。 她张开嘴,又猛烈咳嗽起来。 水中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让他意识到这不是生气的时候,拉着陆秋的胳膊,回身吻上她。 这是最快能让她补充氧气的方法,他心不甘情不愿,这吻完全没有任何旖旎的气氛,利齿在她舌头上狠狠戳了几个血洞然后撤退。 他跑得飞快,鱼尾都没摆几下就游出十几米。 陆秋没办法,赶紧跟了上去。 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大口喘着气,喉咙里,嘴里都是铁锈的腥味。 他们在水下起码待了四十分钟,包括一系列的运动,这是人类想都不敢想的极限。可要长期生活在里面依旧是不可能的。 亚当比她先上来,但情况够呛,嘴角还有血沫,看着陆秋却笑了起来。 “那么危险有什么好笑的。”她喘匀了气,才无语地斜了他一眼,转身寻找克里昂的身影。 “我在想,如果你真的不想回来,那就算了。” 他在赌她会不会回头。 万年的沉睡、一年多苏醒后的新生活和记忆缺失,虽然他嘴上一直叫她莉莉丝,把她当成曾经的挚友,但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没有过往的经历,更别说社会关系,要靠什么界定她就是原来那个人。 可她即使忘掉一切,还有着和从前一样的行动逻辑,对他来说是,对另一个人 “不完全是为了你。”她看了一眼西泽尔的晶核。 无所谓她怎么说,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 “克里昂?”陆秋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他躲到哪去了。 亚当这次没有告状,而是朝着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他知道现在告状大概还是没用,也只会激怒克里昂,他们还没有完全脱险,这是不必要的行为。 “克里昂。”陆秋叫了一声没反应,用手拍打着水面。 “你在水下叫他试试。”亚当游到岸边,瘫软地躺在地上。 她半信半疑,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 “克里昂,到这里来。”传入自己耳朵的只有咕嘟咕嘟的水声,和声带震动传达到耳边的声音。 她抬起头等了一会,水下就有一抹白色游了过来。 第5章 不像我只会心疼姐姐 克里昂脑子清醒的时候已经离开水源半天了。 他又被紧紧抱着,一件货物那样被扛在陆秋肩头。 他刚才渡给她氧气以后头也不回就去了深水区,她喊他的时候当然是听到的,但并没有理会。 她选了亚当。 之前说什么陪他死之类的话都是骗人的! 他就知道一旦恢复记忆,他的监护者、伴侣就不存在了,她是拥有另外一段人生的独立个体。 与其到了外面再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不如就这样分开。 他的终端和控制已经被取下,在帝国中克里昂这个人就是死了。 以后没有人需要他了。 地下水网四通八达,他可以留在这,也能通过水网去别的地方,也许永远不见天日就是他的宿命 然而她在水下叫他那一声以后,他脑子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发现克里昂清醒过来,亚当露出嘲讽的眼神:“我说了你不了解她。” “醒了?你别跟他乱说话。”陆秋肩膀一滑,公主抱着他。 明明她也不是什么高大的身材,只是他现在更小,抱着他跟抱着个玩偶一样。 “走这条路对吗?” 两人面面相觑,陆秋头发还湿哒哒贴在脸上,看着虽然狼狈,神情却坚定安宁,仿佛要走多久她都能继续走下去。 这一路她吃的苦太多了,他们在里面走了那么久,力气活几乎都是她做的,可她一声都没抱怨过。 他别扭地瞥开眼,尾巴摆了两下。 “嗯,是这条。”她重新将他扛在肩头。 “你们是用意念沟通的吗。”亚当有点无语。 “凭脑补吧。”她颠了一下肩膀调整克里昂的位置。 “你也扛过我,还记得吗。”亚当侧着头,后落了两步,看着克里昂说道。 “不记得,我又没有全记起来。”她并没有发现脑后的小小竞争。 克里昂斜眼看着亚当,对之前没把他埋死在水下真的非常遗憾。 “当时大家还是人呢,不过你硬是把我拽着跑了二十公里,我一直记着呢。”他声音温柔,真的像在回忆什么温情过往,脸上笑容甜美,落在另外一个人眼里就完全是挑衅。 她以前就是魔鬼赛亚人的吗? “我一直很遗憾当时没能救下你,这次,就让我成为你的力量吧。”他迈出两步,越过陆秋走在前面,真诚地看着她。 陆秋看着他,好像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 “说什么幸福快乐的乐园是假的,离开伊甸园以后,人类从此便为了生存奔波,你愿意跟我站在一起吗。”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陆秋看的却是他手上的晶核:“不管有没有记忆,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人,我有自己的立场。” 帝国公民,帝大学生这种公共身份暂且不计,她是克里昂的伴侣,西泽尔的朋友。 也许她以后会想起来更多,想起和元老院或者某人的仇怨,但那是到时候的事,她现在首先要考虑的只有目前的社会关系。 “嗯,我知道。”亚当有点落寞地垂眼:“我以联邦最高执政官亚当的身份,以本人性命向你保证,会将你的朋友们视作联邦公民,与联邦法律和你共同保卫他们的身家财产以及性命。” “你们果然有后台。”陆秋挑挑眉,巴别塔这种游击队一样的组织如同无根浮木,但就他们造成的骚动来看,并不是个草台班子能做出来的。 背后支持的人财力实力必然不逊于帝国。 听她这话,亚当寒颤了一下,这话还是像在探他们的底。 “出去再说吧。”她心里还是非常犹豫。 且不说她自己,克里昂和西泽尔两圣血族,帝国顶尖贵族,还和巴别塔有着一场恶战,说投靠联邦就投靠了? 亚当接受了别人能接受吗? 而且他俩愿意吗。 克里昂好歹一直清醒着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西泽尔呢,哪怕从数据库得到他的记忆,他之前忙前忙后如此忠于帝国,哪怕牺牲性命也要带着亚当同归于尽的,他又愿意去联邦吗。 到时候两方发生龃龉、上升冲突,带来的伤亡不都是她的过错了。 而且帝国虽然烂,但联邦就一定好吗。 那么多年过去,亚当也是一代代技艺传承,哪怕他们以前真的是朋友,现在的亚当可以说是忒修斯之船,他的可信度还得打个问号。 “你从前对这些小事就这么犹犹豫豫的,叫你出去玩儿也犹豫,请你跳个舞也犹豫,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犹豫的。”亚当跟了上来,不满地念叨着。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陆秋朝着前路坚定地走着:“你请我跳过舞?” “嗯,毕业舞会,邀了很久,结果明明答应了,最后还是没来。”他有些愤懑地说道:“结果我坐了整场,被人笑死了。” 可是她的记忆中,明明有陪人跳舞的的场景。 那并不是亚当的话,到底是谁,为什么她现在还没想起来。 大概是之前喝水喝饱了,他喋喋不休念了一路。 关于他们的同窗年代。 “你现在跟我念也没用,该记起来自然就记起来了。”陆秋被他念叨得耳朵快起茧子了。 而且路越来越难走,通往上没错,角度都快到四十五度,她试着跳了两下,发现有点容易打滑,踹下去的飞尘全落在亚当脸上,他总算闭嘴了。 “要爬到什么时候啊。”她觉得自己很像DoodeJup的小怪物。 “嗯。”克里昂总算理她了,指了一个方向。 这个高度滚下去,就是复刻他们当初掉下来的场景,难免摔个半残。哪怕生气,他也不希望她吃这个苦头。 陆秋深吸气,几个纵身跳到他指的位置,但这也没有出口啊! 克里昂又张开了嘴。 世间本无路,别管咋来的,能过人就是路。 这次亚当学聪明了,紧接着陆秋跳了上来,成功落地。 “把光灭了。”她说道。 亚当把晶核装到自己包里,周围立刻漆黑一片。 看清面前场景以后,陆秋深深松了口气,虽然非常非常微弱,但洞穴深处是比他们落脚处亮些的。 她再次试着打火,这次立刻就燃起了小火苗。 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总算是快走出来了。 沿着甬道继续向前,不知道走了多远,光亮总算变得越来越强。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石壁上,洞口连着一个更广阔的空间,下方水面平和,水源还要在外面。 流水潺潺,听起来轻快明澈,它会汇集在一起,并在某处侵蚀透岩层,在崎岖蜿蜒的岩缝中进入地底深处,全盛时期甚至能遇山开路,冲出宽阔的河道。 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 “终于,出来了。”不管他们现在在哪,回到地表都是好的。 陆秋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才觉得全身能量耗尽了一样,累得手指都动不了。 “我们回家吧。”亚当蹲下身,伸手覆盖在她眼皮上:“莉莉丝。” 手下的人没有反抗,呼吸渐渐平稳漫长。 “你别想着回去了,现在你们三个大概都被帝国通缉了,杀了我,你这样子带着他们能跑多远。”他又看向克里昂,好心警告道。 他拽出脖子上挂着的小管子,打开自己喝了一口苦笑道:“女王血脉真的很可怕,再不出来我也不行了。” 一路上他已经尽量保存体力,就是为了出来以后能有体能优势。 他偷偷补充了几次浓缩营养剂和强化药剂,但也到了极限。 还好他们出来了。 亚当拍了拍克里昂的脑袋,然后躲开他的攻击,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才按下定位器。 第6章 润了 在无数的,太空歌剧题材的各类作品中,独裁、邪恶的帝国之外,必然还有一个正义、包容的联邦(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从没人想过共和国模式)。 两者在某种条件下有可能彼此转化。 而主角,多半是西部片牛仔一样独立潇洒的正义侠客,连西部片的马都可以等比换成太空飞船。 比起帝国的阴压抑,联邦理所当然应该是轻松明快的,吧。 走出地底以后,陆秋难以控制地失去了意识,虽然不太能确定他们在地底走了多久,但可以确定的是绝对超出她承受力极限了。 她一心想着先回到地面,一路上就没休息过多久,吃的也是,从离开兽群那条路以后,就啃了点肉条,加上之前背着克里昂跑了多少公里,看到地面的光芒以后,整个人一放松下来,身体就跨了。 虽然没明说,但这一路上她心里也确实是偏向亚当的提议的。 所以现在到了他们的地盘,陆秋毫不意外。 她醒来首先看到的是非常朴素的屋顶。 圣血族们的房子,至少她看过的几家,大都是古典时期的艺术审美,不是说不好,就是一睁眼就会有‘每天从八百平大床上醒来’的不真实感。 她盯着白色的朴素屋顶出神了半天,就被身旁不满的咔哒声唤回意识。 “……克里昂。”她歪过头,果然是他不太高兴的脸。 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能感觉到不高兴。 他一半身子也盖在被子里,上半身穿了件不太合身的衬衫,被他卷了很多折才保持手漏出来。一头柔顺的银发被睡得到处乱翘。 “克里昂。”看到他,就像在太空漂浮的时候忽然找到落脚点一样,心里踏实了许多,侧身去埋在他怀里。阿特拉蒂人的体温让她觉得很温暖,而她自己的手反而有点凉,从衬衫 他们从洞里出来,被联邦的人带走,克里昂守了她十来天。虽然各项体征都很平稳,但就是不醒过来。 现在总算醒了,第一件事是抱抱他,这让他十分满意,嘴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话拍着她的背当做安慰。 “西泽尔和亚当呢。”她有些困难地坐起身,却觉得好像没她想象中十天半个月没吃东西,饿成人干那么凄惨。 “西泽尔送去肢体再生导入记忆了。”亚当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随着脚步声由近到远,一个有点书呆子形象的人出现在门口。 他戴着副有框眼镜,黑色头发凌乱蓬松,而且长度已经有些挡住眼睛了。身上一件灰色V领套头毛衣,加上宽松的卡其色裤子,看着完全没有在帝大当教授时的优雅温润,再加个黑眼圈就是地道实验室熬夜人。 “怎么,是不是和原来一点都没有变。” 陆秋有些诧异的神情让他微笑起来,走过来不顾克里昂的反对坐在床边:“莉莉丝,好久不见。” “不,只是觉得当时你要是这副模样,蕾拉她们绝对看不上你。” “人靠衣装,但我还是觉得这样舒服些。”他不置可否,递给陆秋一个光屏。 陆秋接了过来,是熟悉的帝国新闻日讯头版。 她以前不怎么喜欢看,重要的事不会登,不如问克里昂;不重要的事……都不重要了还需要了解吗。 就算是登了点可以和百姓说的,有点了解意义的消息,也会用正常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艺术’刊登。 学新闻学的。 但是这次的头版头条就十分简洁明了。 《马尔斯第二帝国警方通缉》 罪名是,叛国。 陆秋汗流浃背,拿给克里昂一起看。 在她没醒的时候,亚当这货就拿给他看过了。 “咔唦啵。”他并没有对自己的通缉令表现出强烈反应。 就元老院对他的防备,决裂是迟早的。 亚当本来是想嘲笑他,他只是虎视眈眈盯着他的距离,然后摆了摆尾巴。 挑衅没得逞,他自觉无聊,就退到隔壁房间去了。 “没关系吗。”陆秋看着通缉令,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你是不是做什么了。”她突然看向亚当。 不管怎么说,他和西泽尔都在一线上,哪怕战局一时陷入颓势或者两人下落不明,那么快定为叛国,就不怕他们破罐子破摔吗。 帝国现在已经两线作战腹背受敌,给自己增加两个敌人有什么好处。 亚当有点汗颜,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拿出之前陆秋从卵壳里拿出来的终端:“元老院本来就不信任他们,你看,之前他的终端上有炸弹。” 他调出光屏,给她展示正常的入体式终端的样子。透明的塑料袋里,还没有线耳机大的终端在他手指的地方确实有个意义不明的部件。 克里昂自己也说过,因为他前一任的叛乱,元老院确实对他设置了许多限制,看来不只是限制,还有这样的枷锁。 “这样吗?”她看向克里昂,他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没有在洞口把亚当脑子轰碎的原因。 他既然摆脱了枷锁,难道又要回去自己带上狗链子吗。 帝国还是这个所谓的联邦都没关系,只需要等他暂时修整,恢复力量,就能再做打算。 “本来是离体就会爆炸的,不过当时的状态很特殊,所以没有触发吧。”亚当摆弄着透明的包装。 只要不破坏核,所谓的圣血族是不会真正死亡的,虽然帝国那边并没有完全掌握转录记忆的办法,但就他们的目的来说是够用的。 他们要的并不是原来那个人,而是可以待在原来那个位置保持帝国运转的人而已。 “事已至此,先休息吧。”他略过这个话题。 “我们现在在哪?”她转身下床,发现自己穿的又是那种吊带睡裙,并且因为睡姿不佳,裙摆被蹭得快到腰上。 亚当十分绅士——在克里昂的威胁眼神下转身,给了她整理仪容的空间。 “我们在亚玛兰地区,在帝国边缘,三不管地带。” “你还敢留在帝国里?”她整理好睡裙,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一片葱茏苍翠的森林映入眼帘。 “这种小行星早就被卖人当做度假地了,远离战场又没有军事价值,没人会注意。”听到声源变化亚当才转过身。 推开的窗带来柔和的风,吹起少女的裙摆。 亚当微微眯起眼,仿佛被过于炫目的阳光照耀。 “……shewill,akethefaceofheavensofe。” “嗯?你刚才说什么?” “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是忽然想起。”他笑笑:“欢迎回来。” 第7章 先吃饭吧 亚玛兰作为一个拥有原始森林景观的星球,其作用就是当个标本待在帝国疆域里。 整个星球上只有少量研究所和一些旅游配套设施。 开发部分相当少。 然而实际上,这里已经在保留原貌的基础上,被联邦开发成了一个前哨站。 旅游只是它的幌子,为的是让各种不同身份不同种族的人可以在这来去自如。 不算这种秘密间被蚕食的土地,联邦真正的100%控制地,只有一颗行星而已。 “算上这里和科尔特就是三颗了。”亚当打哈哈道。 “科尔特本地人怎么说的。”陆秋还以为真的是可以和帝国对抗的庞大政体,结果现实让她不得不把当个星际猎人的设想重新提回脑子。 面前的雨林产生的氧气让她觉得自己每根神经都舒展了。 “我们和他们几个部落首领已经沟通好了,所以他们愿意把地道借给我们。”他忽然正色道:“我明白这不是件简单的事,但我们不会放弃的。” “所以你们真的是在地底?” 这才合理,要不然他们之前满世界找巴别塔和短生者,费了多少功夫,没找到不说,还让他们突然袭击。 西泽尔之前对西部山区的判断是正确的,但他们没有深挖而已。 说到底帝国只是粗暴地统治了科尔特,就连当地驻军也没人关心本地人的生活习性,才会漏掉那么重要的情报。 再给他们点时间两个人说不定真能找到,但战场就是瞬息万变,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慢慢考察的。 “对,帝国并没有奴役所有当地人,地下的这一支分布在科尔特的南半球,以开采地底某种矿石,以及狩猎某种地底某种叫沙湖拉的生物为生。” “连科尔特的短生者和红血族都愿意帮你们?” 从科尔特叛变到得知科尔特子爵的死亡,期间居然没有任何警告或提示,世界上哪有那么天衣无缝的计划。 “上一任科尔特子爵叫奥德拉辛,他正试图在科尔特复制中世纪的领主制,别说当地人,就是这里的短生者都是他的奴隶,作为领主,他在这颗星球上享有最高的权利,就是那种连所谓初夜权都要占有的制度。”亚当推了推眼镜。 “那你们现在才杀他。” 那么抽象一人早该被吊在路灯上挂死了。 他无奈地笑了:“天灾后人类文明就差点付之一炬,仅存的火种被公司——元老院握在手上,帝国那么广阔,每颗星球作为附属文明差不多也是从无到有的,领主制对科尔特来说并非倒退,现在只不过是再一次证明其的不适用性。” 人再怎么伪装,有些语气和思想方式也很难伪装,亚当身份换了一个,但说话还是那样文绉绉的。 “而且,我说过,是他们先来接触的我们。”他继续说道。 虽然作为农业星球,科尔特子爵偶尔也会有那种蠢蠢欲动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帝国的存在模式看着是一个三角形非常稳固,但其底层逻辑——依赖对原罪的技术封锁控制那么多星球,其实是非常脆弱的。 而且他这么个地处偏远的小星球,真出点啥事帝国根本不会费力保他。 加上之前莱特维斯亲王叛变给帝国造成的影响,那就不得不早早考虑出路。 这样庞大的帝国哪怕一朝分崩离析,也是从里面裂开的。 他搭上了伪装成研究所的巴别塔,或者说联邦。 虽然实际占有土地不多,但联邦并不是高坐厅堂等着别人来朝见结盟的人,这些年他们有很多各式各样的机构混迹于帝国之中。 察觉到子爵的反心,就能理所当然利用他给科尔特布防,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原住民们往来甚至结盟。 然后子爵就美美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躺了进去。 “方舟被毁以后,帝国的分崩离析就在眼前了。”亚当最后下定了结论。 “只要女王还在,帝国还控制着原罪的制造,那么不是还能控制他们么。”这一下陆秋忽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了。 他们在地下走了那么久,还有她记忆一个劲闪回,上来又睡了那么久,真有点不知今夕何年的感觉。 她看了一下光屏的日期,离他们遭袭那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他们在地下起码待了十多天。 现在想起真像一场梦。 “女王……”说到这个人,亚当沉默了一下,看向克里昂。 察觉到身后的沉默,陆秋回头,看着两个沉默的男人:“怎么了。” 莉莉丝,那个人,如果真和亚当所说一样,就是她同父同母的姐妹,怪不得她看着她,会有一种基因中的似曾相识。 克里昂被他看着,第一次不是以一种挑衅或是嘲笑的表情,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是沉默只是他说的话没人听得懂,还不如少费点力气。 “女王是帝国的女王,帝国却不是女王的帝国。”亚当考虑了一会,终于开口。 虽然是女王,但莉莉丝一直被排斥在权力中心外,这点陆秋是知道的,就出征科尔特那么久,线上会议她几乎没露面。包括确定巴别塔是硅基生物,最后下达指令的也是元老院的执政官。 给人感觉就和原来的大英那种君主立宪差不多。 知道她是替身(虽然本人依旧毫无真实感)以后,这种情况更是觉得正常。 “那我撤回女王还在,只要帝国还控制着原罪的制造……” 这么不合理的政体,能存在至今,不就是因为对原罪的控制吗。 亚当摇摇头,见克里昂没有表示,淡然道:“这件事现在还不好解释,不然先吃饭吧。” 每个重要文明都倾向于经历三个区别鲜明的阶段,这就是“生存”、“探索”和“适应”, 换言之就是“怎么活”、“为何活”和“在哪儿活”。 举例来说,第一个阶段可归纳为“咱们怎么吃饭?” 第二个是“咱们为啥吃饭?” 第三个就是“咱们上哪儿吃午餐?” 而以陆秋本人的真实经历来说,这也确实是非常重要且值得思考的问题。 “行吧。”她转过身,抱起克里昂。 第8章 许个愿吧 这个研究所建在亚玛兰山区中央,从外观看的话,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建筑。 回字型三层小楼加两层地下室,深究的话,离两层地下室五十米往下还有另一个更广阔的空间,是真正的研究所。西泽尔现在就放在里面。 地面上的部分有宿舍、食堂、接待室以及一部分实验室之类的,外面还有另外一个独立建筑是天文馆。 这片雨林接近这颗星球的赤道,在这种远离光污染的地方观测星空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不过也是亚玛兰的卫星控制所。”去食堂的路上,亚当给他们介绍着各处设施。 “这种小行星的卫星不能搞那么多,而且都是气象农业卫星,虽然做了军事改装,但肯定不像塞勒斯的叹息之壁,不然很容易被真的游客发现。” “你这么简单露底就不怕我们两个跳反吗。”克里昂现在就像一只玩偶一样成天只能被陆秋抱着,见他听得津津有味,陆秋对亚当的保密工作表现出一丝担心。 “你们现在又回不去了。”他扶了扶眼镜看向克里昂。 对方虽然看着不爽,也没有否定。 “唯一比较让人担心的大概是西泽尔,他是真的忠于帝国和女王,所以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要不要把他的记忆复原,要的话,也还需要你帮忙让他接受现状,不然如果他再次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我是不会允许他把联邦和这里的一切消息带回去的。” 陆秋很想答应,但之前西泽尔的一切行为都让她很难做出承诺。 他作为女王的骑士,一直为着女王、帝国鞍前马后。 而且这次远征任务原本是克里昂的,他这一路上也一直奔波在第一线完全把这件事当做己任,最后甚至宁愿牺牲自己困住亚当。反而克里昂作为远征的总指挥,态度一直不咸不淡的,还一直找机会搞小动作,达成自己见不得人的目的。 如果他忠诚到以死殉国的份上,陆秋觉得自己的嘴炮应该没有那个能力让他倒戈。 哪怕现在帝国已经颁发了对他的通缉令,但本质只是这次战役引起的不信任,他是没有前科的,没有绝对要和帝国断绝关系的理由。 如果拿联邦的信息将功赎罪的话,也不是没可能让他回去。 “我们会用你的原罪做母本对他进行恢复,理论上他是不能违背你的,但是”看出她的不解,亚当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记忆的空缺让他确实很难简单解释清楚这些事。 “我们也很希望能多一个帮手而不是多一个敌人。” 研究所里人很少,来到食堂,灶台后面的厨子正在看食堂大屏上的新闻,听到亚当的叫声才“哦”的一声反应过来。 “主任今天吃点什么。”那是一个灰发的彪形大汉,发型很像一个叫魂斗罗的电子游戏男主。这种地方的扫地僧总觉得出了什么事他能从灶台后面抬出两把激光枪把人突突了。 “弗兰克,之前说的那个”亚当比划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当然。” 他从冰柜里拿出一个巨大的盒子。 看这外观,陆秋已经有点猜到了。 “之前备的那些因为食品保质期问题已经所以重新又做了一个。” 弗兰克把盒子放在桌上又回到灶台后面忙碌起来,亚当走近桌旁,犹豫了一下,拆开盒子。 一个大概七寸大,的白色柱状物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做这东西的人大概不太专业,奶油抹面毫不平整,但并不妨碍它散发出可口的香甜气息。 上面放了几个水果切片试图装饰得好看一些。 “嗯,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还是要说,欢迎回来。” 不一会,弗兰克又弄了点炸肉和淀粉坨子,算是很像样的欢迎餐了。 “谢谢。”陆秋看着这些东西,还有亚当投放在食堂大屏上的欢迎PPT,有种莫名超越了两个时空的错位感。 炸物和奶油蛋糕的香气让她恍惚。 生日、气球、三角帽,庆祝生日的朋友。 被生日蜡烛照亮的一小片,同样是有些简陋的奶油蛋糕,和烛光后看着她的人。 两个场景在她脑海里互相抢占控制权一样此起彼伏。 “许个愿吧莉莉丝。” 耳边忽然有人说道。 她往后退了一步,让这本就有些冷清的场景陷入尴尬。 “是哪里做了吗?这东西的原料不少是合成的,要我说,若兰森林有不少水果,水果派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弗兰克正好端了一盘有点像小炸鱼的东西过来,对尴尬的两三人说道:“可主任就是非要这东西。” “不是,非常感谢。”陆秋对事物及其制造者一向抱有极高的敬意,她坐了下来,看向亚当:“这话你也说了太多遍了。” “理工科就是这样,可我说起莎士比亚,你也不感兴趣。”他也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餐刀递给陆秋:“是又想起什么了么。” “说不好。”她脑子里现在像是有两个平行世界一样,一会是普通的高中生活,没有太空、没有亚当,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就是亚当所说的那个倒霉世界,哪怕只是几个并不大的场景,也充满了压抑和末世下的悲观。 好消息是蛋糕很好吃,各种炸物也很好吃。 “你对吃的还是这么”明明开场不太愉快,吃上东西以后她明显开朗了很多。 一句话是来都来了,叛国也被定罪了,难道现在还能后悔然后饿死自己吗。 “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我还以为会死在里面。”现在她没死,克里昂也没死,挺好的。 她自己吃一口,喂克里昂一口,他温顺地吃着她递过来的东西,看起来很乖。 但是之前几次试图把亚当干掉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总是这样。”亚当欣慰又有点悲伤地看着她。 万年的流放,即使失去记忆也是很难想象的极刑,可她依旧那么开朗,甚至比 “总是哪样,说真的虽然我有一点记忆碎片,但我并不完全记得过去,我不是你期待的莉莉丝。”她直面亚当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看着的是现在的我。” 虽然现在的她就是个普通学生普通小兵,不怎么具有和他谈判的价值。 亚当看了她半天,碎发和眼镜挡住了他大半眼睛,半晌,他才抬了抬眉毛:“我也猜到你会这么说,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亚当,亚当.舒梅克,生物学教授,前联合国军大校,前火星移民计划附属科学院院士,前宇宙流浪计划执行官,现联邦执政官。” 第9章 异形竟是我自己 这一长串名头完全没能吓到陆秋。 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人大概都是活太久了所以名字前面的简介都跟小作文似的。 那她是什么? 前太阳系人类,前帝大二年生,前帝国公民。 都差点上通缉令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看傻子一样看了亚当一眼:“炸薯条要冷了,你吃不吃。” 亚当鼓起勇气做了这样正式的自我介绍,结果观众的反应一个过于平淡,一个过于冷漠,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件很傻的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见面时。 他坐下,接过陆秋给的蛋糕:“我们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联邦,不过有一个问题可以在这里解决。” 她毕竟一个多月没正常吃饭,把一桌子垃圾食品风卷残云以后,亚当带着她来到研究所的地下部分。 他们去看了西泽尔。 他还没有意识,被泡在一种类似橙汁的东西里,只有整颗头连着 自从认识西泽尔,他死了三次了。 如果第一次是他犯贱活该的话,第二三次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虽说圣血族只要晶核不被破坏就能再生,但对于没有有原来的记忆真的还是那个人吗这一观点,陆秋的想法还是不太明晰。 只是第三者一样看着前一任的记忆,就和原来的是一个人吗? 那么看过这段记忆的其他人呢? “你愿意复活他的话,就把手伸进这里。”亚当领着她到培养舱的一边,那里有一个比薯片桶大些的口子。 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的生死记忆还拿捏在别人手上。 她想了想,还是把手伸了进去。 “记忆,先不要恢复,等他活过来,我会尽量跟他解释,要不要恢复,等他自己做决定。”她单手抱着克里昂,慢慢说道。 “我猜到也是。”亚当有些无奈地笑着,转身在操作台上输入什么。 克里昂扫了他一眼,又看着面前的装置,似乎在深思些什么。 陆秋觉得手腕和手掌上有些刺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等亚当所可以以后,她才抽出手,刚抽出来时手腕上还有两个红色的小孔,但一会就没了。 “还要等至少十天,你可以慢慢考虑,过来。”他跳舞一样转进另外一件实验室。 比起这间的冷清,另外一间有两个实验员,见到他都站起来问好。 “没事,你们接着干活,那套鉴定试剂呢?”他自顾在实验室的抽屉里翻找。 “在B13号柜子里。”其中一个回答道,只是眼睛很好奇地在陆秋和克里昂身上巡梭。 “找到了。”亚当拿出一个盒子,被另一个实验员拉住衣角小声问道:“主任,那是阿特拉蒂人幼崽吗?” “啊。”他看向克里昂,对方正不太高兴地看着他们,因为陆秋站在门口,所以他们的行为都落在他眼里、耳里。 “是啊。”这么明显的性状也没有反驳的必要。 “好可爱啊!”其中一个实验员忽然冲近了陆秋。 “我叫乌玛,是阿门帝卡斯混血,可以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吗?” 亚当之后把克里昂在洞里试图干掉他的事告诉了陆秋,她本能捂住克里昂的嘴,生怕他一张嘴把实验室给轰了。 不知道是鲛落对他的影响还是因为落到了原先敌人的手里,总觉得他最近脾气非常大。 “额”陆秋低头看克里昂的神情,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要把他真名报出来。 实验员来到近处,她才发现对方眼睛是竖瞳,而且说话时舌头分叉。 “乌玛,以后会知道的,我们还有点别的事,先做你的好吗。”亚当制止了女孩儿的热情。 “哦,非常抱歉,主任。”她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过于热情,朝两人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走吧,我们去隔壁。”亚当拿着盒子领着他们来到另外一间实验室,关上门。 “要不要重新想个名字?”他一边拿出盒里的东西摆在桌上一边问道:“毕竟他现在这副样子” 克里昂比划了一下,陆秋给他扯过来一张纸和笔。 刚才的阿门帝卡斯混血是什么意思 他写的却不是伪装的名字,而是一个问题。 陆秋读给亚当听以后他轻笑了起来:“就是混血的意思,和帝国的劣质品不一样,真正的原罪并不会封锁传承。” 两个人都愣住了,有种喝了假酒的感觉。 “来,手。”知道他们听不懂,亚当也没有强行解释,而是朝陆秋伸出手。 她迷迷瞪瞪就把手递给他,然后被扎了一下。 亚当自己带着手套,把采样的血放在干净的试管里,女巫一样倒进各种试剂一顿捣鼓。 等十几分钟结果出来以后,他把试剂滴在载玻片上,光屏打开实验原理给陆秋看。 她看着原理又看着实验结果,左右比对半天。 “你的意思是我也是,硅基生物?”她颤抖着声音,难以置信地得出结论。 亚当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载玻片上的晶体在显微镜下清晰得如同血淋淋的罪证虽然确实是血液。 异形竟是我自己。 “没有对照组。”她想了半天,推开显微镜,故作镇静地说道。 “目前确实没有。”亚当扫了一眼三个人。 他自己就算了,克里昂也是?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她满是莫名其妙的眼神让亚当感到好笑:“他用你的原罪再生,当然也混有你的基因了。女王是你的代替品的意思不只是你们是姐妹,秋,你才应该是真正的血族之母。” 第10章 科普时间 天灾是人类第一次面对未知的外太空文明。 尽管进入二十世纪以来,人类的航空航天科技就发展得如火如荼,但对于更高级的文明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婴儿从爬变成了走。 一个好消息是,虽然人类航空航天不行,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制造研发还是相当至臻的。甚至有猜测觉得,如果把研发对抗彼此的武器的精力用在探索太空上,说不定人类早就走出了太阳系。 虽然被第一波入侵打得溃不成军,但在反应过来以后,剩余的人类团结起来这本来也很科幻了,也许人类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际才能达成这种几千年来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的团结共同反抗了入侵。 对于入侵的硅基生物来说,碳基血肉过于脆弱,哪怕对轰能和对方打个五五开,近身战都会丧失所有优势,只要对方化整为零,他们的火力是绝对不足的。 在这样的威胁下,一项有些违反人类伦理道德的实验被秘密执行。 经过多方实验证明,混血战士是比机械人更好的近身战应对方案。 他们不怕硅基生物的强酸和毒气攻击,身体也能适应对方飞船中的环境不需要笨重的防护,至于人权问题? 人都快没了哪来的人权? 总之,舍弃基本道德行为规范和硅基生物们拼了个你死我活以后,人类惨胜。 地球虽然没有沦陷,但各种污染让它变得不太适合人类居住 “所以大家就都混血了?”陆秋听着亚当过长的铺垫,忍不住问道。 他们已经回到了宿舍,亚当作为这个研究所的主任,住的是住宿区顶层的套间,这一层另外的房间并没有住人,堆放了很多杂物,所以理论上这里只有他们三个。 “并没有,混血战士被制造出来只是为了对抗外星生物入侵,本质上人类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基因和那种基因混合在一起的。”亚当观察着陆秋的表情,小心地斟酌着词汇。 硅基生物,哪怕强悍如斯,对人类来说也和强一点的大虫子差不多,和自己的基因混合? 就像如果没有生殖隔离,人类也不会选择和节肢动物繁殖,哪怕能用这种混血换来复眼和断肢再生。 实际上,这件事当时并没有广为人知。 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某些疯狂的科学家,都把这行为视作无可奈何下的妥协。 他们将之定性为基因污染。 虽然世界上原本就存在着许多奇怪的歧视链,人种、肤色、国家地区但无疑,混血战士都是最下等的。 哪怕从速度、力量、耐受方面来说,他们都比人要强很多,其实很符合人类从前幻想的超级英雄。 实际上人作为地球生态链最顶端的物种,在正常条件下,遇到这种各方面碾压自己的存在,还是群体,并不会觉得崇拜。 刀可以捅别人,同样可以被用来伤害自己。 恐惧、排斥,是小范围内调查的结果。 战时是没有办法,到了和平时期,这种混血就处于很尴尬的地位。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们对于这种混血生物的管控非常严格,生怕他们真的形成规模,做到他们身上另一种基因来源没能做到的事。 陆秋,或者说莉莉丝就是战争中最后一批被制造出来的混血战士。 她还没有长成成体,战争就结束了。 战后对这些老兵的去向问题,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论。 当初最好的打算是让他们在战争中直接牺牲,但战场瞬息万变,对方离开得很突然,人类没有来得及将他们在战火中付之一炬。 尤其是这最后一批。 被忽视良久的道德和人权问题终于在战后被拍拍灰提了出来。 倒不是真有人心疼他们,主要是相关研究者的经费和相关上下游产业的发展问题。 总之,最后存活下来的这些混血儿,在管控下被分散到各行各业,但他们是最后一批,如果不是出现了火星移民计划中的小插曲的话,他们大概就这么消亡了。 战后地球严重的环境污染让人类不得不考虑离开这个一直以来的文明摇篮。 与外星文明的交手也不是全是坏处,这让他们得到了一些关于对方太空旅行的技术成果,地球的航空航天在几十年内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就如同陆秋之前知道的一样,一开始他们考虑的还是太阳系内。 地卫一已经在战火中被轰得百孔千疮,很明显难以作为居住星球了。 金星表面温度高达500℃,大气压约为地球的90倍,更不用说比它还接近太阳的水星。 火星虽然表面温度为零下143摄氏度至35摄氏度,二氧化碳占大气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好歹重力更小,也有固态水的存在,已经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然而对火星的探索并不成功,火星移民计划宣告失败。 但不是全无收获。 他们在火星大塞地斯地区得到了原罪的最初版本。 经由几代培育繁殖之后,与人类结合,就是现在的血族。 虽然畏惧某些频段的光线,但拥有比人类更强的身体素质,更好的耐受力和环境适应性,当然,还有更长的寿命。 “帝国官方是这么说的吧。”亚当的话已经不是让人震惊的问题了。 一人一鱼瞪大着眼睛像是在听什么可怕的怪谈。 “女王,姑且叫她女王吧,和你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硅基生物部分的来源和原罪的代数。” 可能是因为地球的环境影响,十代以后的原罪已经变得好氧喜水,这样的原罪和人体结合起来,作用就和各位数代的原罪差异很大了。 给红血族注射的一般就是十代以后的原罪。 而圣血族,勉强维持在十代内,至于具体是多少代,就要看女王的情况了。 他们当初一整个实验小组上百人,只有她一个成功,是因为最初几代原罪并不能很好和人体融合,要不就是免疫系统杀疯了,要不就是原罪杀疯了,它俩不管哪个杀疯了,反正人的细胞是活不下来的。 然而有一天,实验就这么成功了。 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只知道她给出的样品可以顺利和人类融合。 第11章 为了拯救人类出道成为爱豆 但是你给出的原罪,已经带有你的基因片段。所以用你的原罪转变的人,就是你所看到的这些硅碳混合生物。” 最初发现巴别塔是硅基生物的时候,陆秋多少有点惊恐,脑子里都是异形。 现在给她说她才是罪魁祸首。 她汗流浃背。 “后续的小范围实验都相当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到正常上市面向大众了。” 但是不出意外是不可能的。 当时的黑山羊公司他们研究机构的最大股东,并不允许无条件推广这项技术。 矛盾爆发,资本主义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他们太知道怎么对付自己的敌人了。 于是抢夺、封锁、暗杀、替身,将她的支持者尽数除去,本人则是秘密放逐。 之所以是放逐而不是把她杀了再埋得深深的,是因为和她结合的原罪是最初从火星上带下来那一批,人类现有的手段根本没办法杀死。 而且如果埋在地球,总会有知情人去寻找,但是丢在太空就不一样了。 太空深邃未知,且危险。 辐射、极寒、极热、缺氧大概没谁想过她能活下来吧。 黑山羊公司唯一的问题是,原罪的培养皿女王她同父同母但不同硅基片段的姐妹。 原罪本身依旧很难和人类融合,只有经过女王的洗礼才能成为和人类相结合的品种。 但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培养出的原罪都是让转化者不能繁殖的残次品。 即使这样也足以让黑山羊公司控制人类。 漫长的寿命和从入侵者那里得到的航空技术,让他们制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只需要五万个以上不同的基因个体,基因库就足够丰富,能保持一个物种不被灭绝。 人类因为原罪,离开了伊甸园。 “提问。” 说完这个漫长的故事,亚当摘下眼镜擦了擦,本以为陆秋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消化这漫长的故事,没想到她好像就这么接受了。 他点点头,示意她说。 “我为什么要叫莉莉丝,我这张脸难道不是亚洲人的吗。女王和我同母同父,那为什么她长得一副欧洲人模样。” 这个充满宗教意味的故事里,这个名字也如同某种特定的巧合一样。 圣经中莉莉丝本来是亚当的第一任妻子,却因为反抗上帝的决定被逐出伊甸园,成为各种野史神话里的夜之魔女。 “是你的管理者起的,大概是因为好听吧,女王的样貌经过一定的基因编辑,黑山羊希望她更符合大众审美,以达到宣传效应。你知道,末世大家多少都有点疯疯癫癫的,如果能让她成为精神偶像一类的,更好控制大众。你的一切痕迹都被女王取代。” 连她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那么你呢?你是什么情况?” “我跟你是在火星移民计划学院认识的,大概就像嗯,之后一直是一组,所以我了解你的一切。”亚当戴回眼镜。 “黑山羊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人呢?”这故事听起来就她一个殉道者,只有她受伤的世界? “我那时跟你分头执行另外一个计划,当然后来他们也找上了我。”他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活着的人要承受更多,莉秋。” 亚当假装叛变,亲手执行了她的放逐,从此站在原来战友们的对立面。 那时她已经被破坏了大脑,记忆是很神奇的东西,就像把数据卡取出来,各部件拆分以后融了重铸成一张新的数据卡,里面存的东西也回不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成功了。 这万年时间里,原罪修复了她的身体,却没能修复她的记忆。 “我一直在找你。”得知莉莉丝已经被执行死刑以后,亚当想也没想就叛变了,他饰演了一个最狂热的皈依者,以求取黑山羊的信任,能参与她的放逐。 不知道黑山羊出于怎样的考量,他们确实将这个任务给了他,但还有无数监管者,所以他的手脚都没有成功,只留下了没什么用的白裙和项链吊坠。 火箭的参数由三个人共同设定,他们彼此并不知晓对方的数据,就这样,她被放逐进未知空间。 在地球上的监管非常严格,所以直到和帝国分道扬镳,亚当也没找到机会去捞她。 后来有机会了,派了无数宇宙猎人,下了无数悬赏,找到的都不是她。 有些事就是那么巧,他遍寻不得,克里昂随手为之。 离他们回联邦还有一段时间,亚当让她这段时间随意休息玩耍。 实际上,人类发展到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大概是因为空间变得过于广阔吧。 她睡了太久,晚上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亚当说的那些事她不是不触动,但是真的太远了,她完全没有这是她本人身上发生的事的感觉。 而且她脑子里的普通二十一世纪生活如果她真的是混血,那么那段生活根本不存在,为什么她脑海里的记忆那么鲜活。 如果她真的是莉莉丝,那么陆秋是谁?为什么她醒来记得的第一个名字是这个。 亚当说得很清楚,但她依旧觉得有哪处失落了。 她翻了个身,身旁传来唔呒的声音。 “你也没睡着哦。” 克里昂抬头看着她,想说这种时候都能睡着心也太大了。 他眼睛已经不会像小夜灯一样亮了,只是窗外的夜色并不黑暗,这颗星球的卫星大得让人害怕。 她没拉窗帘,所以还能看清房里的一切东西。 她第一次有些读不懂他的眼神。 复杂又深沉。 “是不是吓到你了。”她爬起来,长发垂下,拂过他的脸颊。 什么混血战士,硅基生命,血族之母的,放在半年前她大概会觉得亚当是从哪跑出来的神经病。 但那一夜袭击以后她切实感觉到自己是绝对不一样的。 不,更早,在她渴望着红血族的血的时候她多少就有点察觉了。 就她在帝大上的这一年课程来说,很多地球往事都被封锁了,从克里昂刚才的反应看,这些事他也不怎么了解的。 他只是在太空中捡到一个普通的生存舱而已,哪会想到自己捡了个怪物。搞得现在又是鲛落又是被通缉的。 “我出去吧,这段时间你应该很累了。”走廊尽头可以上顶层,她打算去吹吹风。 第12章 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头皮忽然紧了一下,头发被拽住了。 她头发一开始醒来的时候太长了,简单粗暴修到及肩,这段时间又长到背心的长度。 克里昂伸着手抓住她的发尾,有点恨自己现在的体型。 见她回头,他松手,张开双臂。 她想也没想就抱了上去。 “他们居然嫌我丑!” 克里昂:…… 是这个问题吗? 他抚摸着她的发顶,很想说什么,但他的嗓子因为鳃跟漏风一样,说不了话。 鱼尾甩了甩,陆秋抬头看他,差一点又被亲在嘴上。 对于她的躲闪,克里昂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拍着尾巴,把被子都掀开了。 他变小以后不知道是阿特拉蒂人的影响还是怎么,变得有些活泼,当然脾气也大了点。 “你现在还是小孩子的样子呢,亲你我有点罪恶感。”她用手背捂着自己的嘴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克里昂放开手,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看着她。 太大的衬衣即使只解开一颗扣子,也能露出他的脖子和一片肩膀。鲛落以后他脖子上的花纹没有了,也没有了元老院嵌入的奇怪终端和终端上的炸弹。 他干干净净的,除了过去的记忆,就像一条新的生命一样。 就连莱特维斯亲王的身份束缚也没有了——当然位置上的财富和权利也没有了——他可以有一个崭新的生活。 “克里昂,你有没有喜欢的地方?我说除了塞勒斯以外的地方。”她坐在床边,离他有点距离。 什么意思。他从枕头底下翻出来一个平板敲下自己的问题。 为了方便两个人沟通,亚当给了他俩一个平板当白板使,信号装置被拆了,主要是克里昂这种顶级码农,哪怕是联网的儿童手表都能给你黑了研究所整个系统,即使他现在姑且算自己一边的,也不敢冒这个险。 “就是,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莱特维斯、阿特拉蒂,不过现在也没什么特别安全的地方……” 等我身体恢复,我们回莱特维斯。 虽然前任身死,但莱特维斯那么多年经营,如果帝国真的分崩离析,那里是最安全的。 “你还要回去吗?”陆秋有点吃惊:“万一下一任已经被扶起来了怎么办?” 是我们。 他放下平板看着她,隐隐明白了她没出口的话,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心的。 只要一眼,彼此就能明白。 “……联邦这个样子,我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这次再失败,再不会有谁能潜伏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已经决定加入联邦了。 即使她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即使到现在联邦对帝国也没什么特别强的优势。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倾向于亚当。 他真的是她记忆里那个人。 虽然还有许多难以连接起来的断片,但也在一点一滴回到她脑海里。 哪怕没有通缉令,现在在帝国和联邦之间选择,她也是选联邦的。 如果要问为什么,也只是虚无缥缈的一种感觉。 帝国并不是她的归宿,从前是因为克里昂,现在克里昂也不会在那了。 但联邦对她来说也未必是好的归宿,这是另一场冒险。她本来就一无所有的,再失去什么也不害怕。 但是克里昂本来可以不跟她淌这趟浑水的。 就算是被通缉,等到他们和帝国打得火热以后,帝国对各地的控制都会降低很多,再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什么的,不也挺好吗。 他真生气的时候,尾巴反而不拍了。 只是静静躺下。 “你想一想吧。”见他不想沟通,陆秋也不勉强,站起来往外走去。 顶楼是平的,有着一米多高的围墙,上面理所当然种了很多本地化作物,其中一个藤本植物还搭了个乘凉架给它爬, “我就知道你会上来。”背后楼梯间的房顶忽然传来亚当的声音。 “我也知道你会在这。”她淡然说道,走到藤架 “嗯?想起什么了么。” “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亚当沉默了一会:“你梦里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虽然很想问凭什么直接把另一个世界定性成她的梦,但事实摆在眼前,亚当哪怕说的不全对,亦不远矣,她甚至真的照过镜子,发现自己右边磨牙确实是补过的。 他瞎编乱造也能猜到自己牙齿这么细的事吗。 “就是,很普通,但很真实。”她回忆着那个梦境。 那是个很和平的世界,也许世界没那么和平,但国家很和平。 没有外星人,人类各自为政,纷争不断,就是对农作物的标准都能吵上一架。 科技发展迅速,对外太空的探索还在蹒跚学步的阶段。 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生活平静到上课迟到都能算个大事。 亚当听着她轻飘飘的声音,空灵得像个一碰就碎的肥皂泡泡,也不忍开口。 “但是细究下来,一个同学老师的脸都想不起来,连爸妈都想不起,吃的那些东西也是,只有外表,没有味道的记忆。大概是因为根本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大脑造不出来吧。”她看着天空中过大的卫星,仔细分辨上面的撞坑。 从诞生之日起的一切遭遇在这颗卫星表面留下了痕迹,也铸就了它如今的模样。大小、转速、轨道、外形,一切都有前因可寻。 一个人之所以是今天的模样,都是过往的体现。 “我的管理者是什么样的人?”她忽然问道。 “……我和他不太熟。” 身后传来重物轻巧落地的声音,陆秋仰头望过去,看到亚当从楼顶跳了下来。 “那你呢,一直在说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舒梅克家一直是学天文学的,直到我这一代比较叛逆,觉得学天文救不了人类,就转来学生物了。”他走到她面前的围墙边,靠着墙看向她。 “一开始我没想参和火星移民计划的,考上的是另外一所大学,结果MMG计划一整合,我就被划过去了。”他推了推眼镜,似乎对这个决定很不满意:“这计划被提出很久了,但以前大多数人都觉得是痴人说梦,只在天灾后才被当成救命稻草。” 但他在那遇见了莉莉丝陆秋,随便吧。 一开始亚当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觉得这个亚洲脸的姑娘有种奇怪的生命力。 刚经历大战,地球遭受污染,末世里遍布着混乱、邪教、悲剧,她就像一朵开在重工业污染街区泥泞道路边的小花。 努力追求着乌云背后那或许只有一瞬的阳光。 第13章 那就不能怪我了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以后,亚当更是吃惊。 因为家族关系,他们多少能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秘闻。 他之前没有见过这样的硅基混血战士,但本能就很排斥,哪怕知道他们是人类无可奈何之下的产物,他也觉得很恶心。 “为什么不处理掉,就不怕他们作为硅基生物的一面超过作为人类的良知么。”曾经父母与参与这个计划的一位科学家晚宴时,说到混血战士的人权问题时,他曾经激进地表示过。 当时那个科学家只是看无知孩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包容又无奈。 “他们的人类基因来自于人类生殖细胞库最好的那一批,如果不是这个计划,他们会作为某个家庭的宝物普通地出生,也许伟大,也许平凡,和你没有任何区别。无论如何,他们为全人类做出了贡献,至少应该给予他们尊重。” “我们不一样,我也没有要求他们做这些。”他冷硬地表示道,坚持自己的想法。 但是现在看着朋友,他是绝对说不出这话的。 她家教很好,脾气随和,爱好广泛,目标明确,和普通人并无不同,甚至于比神经质的大众更让人想要亲近。 不需要同情,也无所谓憎恶。 亚当曾经非常心虚,但他发现对方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莉莉丝陆秋攻读的是生物神经学方向,本来应该学临床医学的,只是后来发现临床医学的范围有点广了,而且很难在短时间内专门冲击某个方向的巅峰,与她的目标不太吻合。 她很努力,或许加上父母的基因良好,一个学年能学完别人两个学年甚至三个学年的知识,所以她比同届的任何人都小。 “我其实是,很无聊的人生,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上层孩子的童年,家族传承的学业,他的叛逆不过是换个专业深造。 说出来都会被人笑掉大牙。 直到遇见她,发现原罪。 “后悔吗。”她像是在问亚当,又像是在问自己。 “不后悔。”有的时候哪怕同一个人,放在不同的时代,能做出的事,对世界的影响也是大不相同的。 每个人生的岔路口,他选的都是比较不会让人觉得遗憾的选项,之后发生的一切,就都是历史的抉择了。 “那么说点刺激的话题。” 亚当挑了挑眉,站直身体。 他身后巨大的卫星如奇怪的舞台道具一样让他看起来格外不真实,藤架和围墙组成的长方形空间更让他看起来像在儿童舞台剧的台上。 “你死过几次。” 亚当:…… 他不是早就知道她是这种人吗,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两次。”他又懒洋洋靠了回去:“第一次是身体寿命到极限,第二次是人工智能战争时被叛乱波及,被恒星烤化了。” 这两个死法听起来好歹是无可奈何,至少他对自己的生命还是比较尊重的。 “你为什么还要选择作为‘亚当’活着。” 这个问题显然比之前的所有问题都难答,亚当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发誓一定会找到你。” 陆秋眼神闪烁了一下。 之前他还是埃登教授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就深沉得让人不太自在。 知道原因以后,这眼神更是让人觉得悲伤。 “我不一定想得起所有的记忆,也许始终,不再是你想找回的那个人了。”即使完全会想起来,对于亚当来说也过了那么多年了。 “不用觉得愧疚,这是我的选择。” 况且他们传承记忆的方法和帝国情况不太一样,比起帝国漂浮游离的录像,那是更高明的方法,他觉得自己与一万两千年前的那个人并无不同。 “说点别的吧,项链呢?” “醒的时候不知道价值,当给克里昂了。” 亚当眼皮抽了抽,那现在大概被帝国给抄了:“那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就是怕被人盯上,好歹有你自己的照片呢,怎么能随便给人。” 陆秋躺在躺椅上摊手:“那当时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啊,都快卖身了何况一个项链。而且我自己的脸要什么纪念品吗,你的脸在上面又不怎么看得清楚。” 一样的保存条件,只有亚当的脸不清楚,那只能是这照片放进来之前就这样了。 当初他们被黑山羊通缉的时候,为了方便行动,亚当也是改头换面,且销毁了一切渠道能找到的自己的外貌资料,到后来潜伏在帝国内部然后诈死离开,现在的脸反而恢复了他最早的,她记忆中的长相。 所以能光明正大摸进帝大当老师。 “我能找到的仅剩的照片只有这个版本了。”他撇开眼,当时那么配合帮忙拍照,后来把他的脸故意弄花,那个人真是…… “无所谓了,改天再照一张吧。”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夜风和曛,并不算太冷,两个人说话的频率渐渐慢下来,陆秋躺在椅子上,也慢慢要进入梦乡。 “亚当。”她忽然又清醒了一下。 “嗯。”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陆秋身上。 “你知道辉光球吗。” “嗯,那个不难做,想要一个吗。” “嗯。” 大概是因为童年的影响,她很喜欢发光的小东西,尤其睡觉的时候也不喜欢全暗的环境,他当然知道这些。 “睡吧,醒来就会有了。” 等她完全闭上眼,呼吸变得平稳绵长,亚当看向楼梯口爬上来的另外一个人。 “喜欢的话就不能总是一副固执的模样。”他走向克里昂,蹲下身依旧是俯视视角:“不过你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并没有偷听,但他跟陆秋认识那么多年,她的性格并没有大变过,所以从她的行为里就能判断出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笑了起来:“那就不能怪我了。” 面对他的挑衅,克里昂没有露出以往的敌意,或者做出什么攻击性行为,他拿起平板,平静地把自己的要求和交换条件写了出来。 “这对我来说没有好处,你还在这里,这些东西我们总会得到的。而只要她在这,你也会呆在这里的。” 克里昂看着面前带着温和笑意的年轻人,第一千八百次后悔当初那次没有把他干掉。 不管失败与否,都可以给他点教训。 “不过我们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玩逆养成。”他叹了口气:“到时候你自己跟她解释吧。” 第14章 不是他 陆秋第二天早上真的得到一个不大的辉光球,不知道里面冲的什么气体,反正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不太一样。 亚当也没有任何表示,就和之前送她琥珀和吃的时一样,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表情。 把手放在球体上,里面就伸展出神经突触一样的弧光。 “你不喜欢太黑的地方,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这个放在床头。”亚当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说这话的时候一边扫着旁边的克里昂。 他也沉默地看着辉光球,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她卧室的全息投影,想起维兰克外深空行走时他开的玩笑,想起亚当的话:“还记得我们那次舱外活动吗?你的安全绳断了,一个人在深空里飘了半个多小时。然后你以后说什么也不做舱外行动了。” 他以为自己是体贴的,然而事实是完全否定的。 事情不只是把亚当干掉那么简单。 陆秋装作怀念地看着辉光球,感谢了亚当,但确定了一件事。 一直以来她都有一个误区。 因为梦中和幻觉里的脸和声音都有些模模糊糊的,所以亚当对上号以后,她就把他的脸镶进所有的片段中了。 但是她的梦境里出现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她一直以来的违和感就在于此。 那些过于亲昵的,相依偎的片段,并不是亚当。 她也松了口气,因为哪怕想起那些事,她也并没有对亚当生出朋友战友以上的感情。 而且总搞得她像出轨了一样。 但是亚当的讲述里并没有哪怕疑似这个角色的存在,是他真的不认识不知道这个人,还是他在故意抹去这个人的痕迹? 吃过饭以后他要去做巴别塔的下一步安排。 因为丧失两个圣血族兼总指挥,科尔特的帝国军已经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然后轻而易举被潜伏的巴别塔赶了出去,在临近星系休整。 不知道帝国是会再派圣血族还是就这么撤走了。 一个多月以前他们还在和这群人打得你死我活的,现在却在人家后方悠闲度假,陆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放心吧,我们不是元老院那群疯子。我们需要达到的是战略目标,而不是用人头算军功。” 他看出陆秋的不安,安慰道。 他也大概是知道他们的立场不能马上转变过来,这段时间都没有给他们安排事做。 研究所的日子格外平淡,除了亚当偶尔会因为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消失个几天。 饿了自己去食堂,没事干的话可以去实验室看看西泽尔或者自己看书。 周围一座山后面有很美的山涧溪流景色,但是很遗憾,她现在又已经对山、水都极度PTSD了,宁愿去天文馆里打发时间。 这里几十公里之外有一个大山洼,里面有亚玛兰的射电望远镜。 这里的望远镜已经比当时地球上最大的射电望远镜强上千倍,但从这个地方依旧看不到塞勒斯,足以知晓帝国离这里到底有多远。 偶尔能用肉眼看到飞行器从头上掠过,不过那都是些观光型号,停都没停一下嗖一下就奔着西南方向的一个瀑布景区那边去了,瀑布离这五百多公里,放在这个时代并不远,不过她没什么动力去。 除了在室内,她偶尔还会帮着厨师弗兰克料理菜地,一起开发新菜品。比起帝国,这里更符合她理想中的生活。 克里昂这两天很安静。 应该说自从到亚玛兰以后就很安静,因为有平板可以交流,他就不怎么说谁都听不懂的阿特拉蒂语了,但这几天他就连用平板对话都没做过。 总是她自顾自说着什么,他安静地听着——也许也没有在听。这件事并没有被摆在明面上,但两人心知肚明。 陆秋没打算反悔也没打算哄他。 虽不算生死攸关,但现在的决定无疑决定了以后一生,至少十几到几十年的方向。 可以预测的未来里,甩掉一切责任身份回地球种树的可能已经看不到了。 早知道当初不给自己立这种fg。 十三天以后,西泽尔恢复了意识。 她还没起床,负责西泽尔恢复实验的实验员就是之前见过的乌玛,陆秋还没起床时她就发了消息过来。 因为亚当出门去了,所以还是给她配了一个终端,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随便给克里昂用。 她早饭都没吃就跑过去了,而克里昂则是拒绝了同行。 他的平板虽然没信号装置,但拷进去了很多书,他靠这个打发时间。 “醒了吗?别的情况还好吗?”她几乎是冲进实验室,这段时间她经常来,对输密码什么的几乎有了肌肉反应。 这里的恢复手段不太一样,需要全部长成身体,最后才会恢复意识,所以这段时间从外表看来,西泽尔就像个没有知觉的植物人。 看到他乖乖坐在那,接受简单的身体检查时,陆秋松了一口气。 虽然明知道他并没有记忆,只是一个崭新的个体,但潜意识里他还是那个为了女王和帝国,过于忠诚的骑士。 真怕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边能看到的全拆了。 “昨天半夜恢复的意识,基础语言知识已经录入。”给他检查的另一个实验员回答道。 “你又是谁。”他张嘴。 虽然因为并不熟练,说话的调子很怪,还是那种有点欠欠的感觉。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虽然陆秋一向信奉经历过的事和人际关系,即过去和现在,组成了一个人——她作为莉莉丝的部分,也许因为记忆的缺失已经改变或者消失,所以她现在更愿意别人叫她陆秋——或者说经过不同的引导,一个人既可能是伟大的科学家、诗人、艺术家,也可能是粗鄙的罪犯、反人类的疯子。 但很奇妙的,基因中某些细小的部分,也确确实实超越了事实的基础,展现了自己不可忽视的作用。 “我叫陆秋,你愿意的话,把我当做你的朋友吧。” “如果我不愿意呢。”西泽尔挑着眉,似乎在打量她。 他这方面的表现如果稍微少点的话,她会更开心的。 “随你。”陆秋耸了耸肩。 现在这种知识直接入脑的方法真是有点过于奇特了,虽然只是最浅薄的,常识性的知识。 西泽尔乖乖接受了所有的检查,在乌玛说可以了以后,跳下椅子,一步逼近陆秋,勾起她的下巴。 “我比较希望,你能当我的情人呢。” 第15章 自信放光芒 情人:一指恋人情侣,同爱人;如今多比喻等同于恋人或情侣却无法予以正式名分或承诺的人。进入现代社会以后,广义的情人也包括妻子和老公。 陆秋顺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好疼!你干嘛忽然打我!”有点微卷的小金毛全被抓在脑后,看着比平时成熟些,但也不妨碍他这幼稚的行为。 “接下来要怎么办?”陆秋直接看向实验员问道。 “唔,接下来应该是社会化训练,体能训练还有记忆……”这种恢复应该都是有一整套专业化流程的。 “需要我帮忙吗?” “嗯,因为研究所并没有专业老师,如果你能引导他做这些,可算是帮大忙了。”乌玛确认着一项项数据,顺便把教程发给了陆秋。 社会化训练,又名幼儿园上课。 她先回去给克里昂说了一声自己的任务,顺便把早饭带回去。 小人鱼背对着她坐在窗前,没有任何反应。 “那我晚饭回来。”她关上门,转身离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无名火哪来的,克里昂总是很消沉悲观,这仿佛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 遇到任何事他都会退缩,要不然就是推开她。 上次好不容易触底反弹,马上又故态复萌。 当诱饵的时候让她走,被偷袭的时候让她走,落入地底差点摔死还是让她走! 她只是让他想想以后到底要怎么选,反正她要去联邦的。 然后他就沉默了。 不是沉默,更像是从里面死了。 还是打少了。 她让他选他难道不能选跟她一起吗! 越想越气忍不住踹了一脚垃圾桶。 她很想回去再补两鼻窦,但电梯已经到了底层,迎面是乌玛和另外两个实验员,她们推着一个类似轮椅的东西正在等电梯下来。 看到她,乌玛交代道:“手续都办好了,教室在负三A13,后续就麻烦你了。” “是我应该谢谢你们。”陆秋先出电梯,看她们进去,随口问道:“你们去哪?” “去接下一台任务。”乌玛无奈地笑笑,虽然竖瞳看起来有些可怕,但还是非常亲切的笑容。 “辛苦了。”陆秋目送她们离开,去到实验室找到西泽尔。 他正在吃饭。 弗兰克做的碳水配水果和蛋白质套餐,类似汉堡。 陆秋恍惚了一瞬,以前只有克里昂愿意陪她吃东西,别人都是喝营养剂的。 西泽尔这家伙甚至提出了营养剂随便喝的条件,让她抛弃克里昂跟他。 非常没品的条件。 原来他们也是能正常吃东西的啊。 “看什么,你也要吗?”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直接,西泽尔停下了动作。 “不,你继续。”她上去本来也是要和克里昂一起吃早餐的,结果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气饱,直接下来了。 她真正需要摄入的,其实并不是圣血族或者红血族,而是次代的原罪。 当然其他生物的血也可以满足她,但是要非常大的量。 这个奇怪的物种似乎有彼此蚕食的行为,在跟人结合后,或者往后几代,这个行为的强制性就消失了。 吸食同类的血对他们来说没好处也没坏处,除了这个行为带来的一点副产物。 亚当当然知道她需要什么,所以一次摄入足够次代原罪‘汤’以后,她生理上是不饿的。 只有心理习惯一日三餐。 “觉得味道怎么样?”她找了张椅子坐下,示意西泽尔继续。 “我不知道。”西泽尔看回自己的早餐,有些迷茫。 “那个紫红色的,用舌头尝起来是酸甜味,鼻子闻起来,有淡淡的水果香气。”她谨记自己现在的任务,赶紧把这些东西教给他。 这套餐她吃过,西泽尔的版本是没有酱料的清淡版,除了酱汁,味道应该大差不差。 “这什么东西,难吃。”西泽尔指着蓝绿色的维拉菜非常不满。 这东西有点点苦味,汁水充足,满含蔬菜的清香。 “维拉菜,嘴巴尝出来的应该是苦味,但多吃蔬菜对身体好,不要挑食。” 西泽尔很是纠结,最后还是吃下去了。 一顿饭吃完,两个人去到教室。 实验员们给他准备了一身简单的衣服。 陆秋发现人靠衣装不是假话。 以西泽尔穿得缎带蕾丝,宝石锈金的,确实看着贵气无比,就跟洛可可人物画似的。 现在穿着理工男的格子衬衣配毛衣,忽然就变成朴实无华的男大了。 糟糕的衣品让人想起亚当。 这家伙现在带个眼镜更是buff叠满,还好头发还很茂密,不然谁分得清他和乌索克教授。 陆秋脑子里不禁想象着克里昂穿他两这种风格的衣服,结论是想不出来。 他好看得很客观,虽然性格烂得一塌糊涂。 她摇摇头,把这个人暂时赶出脑海,还是之后跟他说清楚吧。 大多数课程都配有讲解,她只用引导,体能训练是在研究所的健身房里,这里反而是她需要限制着西泽尔别玩儿得太过火。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到晚饭的时候,她先陪西泽尔吃完把他送回地下的暂时住处,要走的时候被他拉住。 “我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天今天提了海量的问题,谁知道他说的哪一个。 “做我的情人。” 说完这话他飞快捂住额头。 “你都知道会挨揍还问?” “不问怎么知道这次会不会被打,万一答应了呢。” 哪怕克里昂有这货十分之一自信开朗呢。 陆秋看着他,西泽尔瞪大了眼睛,准备随时换防御的位置。 然后一个扫堂腿。 “行……”他默默爬起来,并没有生气。 “能解释一下,看上我哪了吗,我改。”她好整以暇往后靠着走廊的墙壁。 “就是觉得,看着很……”正常的词库此时不太支持他做出更合适的描述。 “不坏。” “我坏着呢。”如果是对帝国来说,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坏事,这么多年对原罪的把控,对替身女王的神话,终将会被她打破。 “就挺好的。”他冥思苦想,毕竟只是最基础的词库,找不出来什么惊才绝艳的词。 “行行行,那你慢慢想,先去休息,有事叫我。”天幕已落,克里昂应该饿了,她不该在这跟他啰嗦。 “那你也好好考虑我的问题,再想一想,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他露出邪魅又诱惑的一笑——配上现在这身衣服实在有点中二的傻气。 陆秋关门,叹了口气,再次希望克里昂能沾染点这家伙的自信光芒。 她回到顶层套间,她和克里昂住的房门口,调整了一下心态,气势汹汹推开门。 要说清楚,别生气,一定要说清楚。 然而屋里空空荡荡,只有风从打开的窗户里穿堂而过,吹起两旁的窗帘。 第16章 你逃我追 克里昂鲛落以后骨龄七岁,据说,只是亚当说的,阿特拉蒂人混血至少十岁骨龄才能分化出双腿。 所以他现在就是一条鱼尾不能到处乱跑的。 虽然研究所里混血不少,大多维持着人形,理论上研究所是帝国的机构,也就是说现在他们的一切都是帝国在养着,只用一半左右的人手做机构的本职工作,其他的都在干联邦的活。应该说舒梅克家不愧是学阀世家,这种学术蛀虫的操作干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但克里昂也并不喜欢出去露面,除了第一天,后面这段时间他都是靠着她带饭的。 对于正常转化用她的原罪转化的短生者来说,他们的基因锁好像被解开了一样,和很多物种并没有生殖隔离,所以能自然繁衍出混血儿。 他跟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不在屋里会去哪了? 难道是因为她陪西泽尔吃饭耽误了一些时间让他担心了,所以去找她了吗? 又或者被她的态度伤到,生气躲在哪了? 她进屋转了一圈,拉开窗帘被褥,甚至连衣柜、床下、沙发背后都看过了,什么都没有。 她又在楼道里搜索,从顶楼爬到一楼,每一层的楼道都找过了。 这个时间大家都下班了,不过还没回来,不然就是在食堂,不然就是在活动室,三层楼只有两间是开着的,她每一间都厚着脸皮进去假装无意地和别人聊天,实际眼睛扫视着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 大家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只当是亚当带回来的新朋友,感谢她这两天在厨房的帮忙。并且热情地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忙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克里昂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没有搞得人尽皆知。 只是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什么都没找到,话说克里昂就算要藏也不应该藏去别人的屋里。 她再次回到顶层,打开了旁边那间杂物室。 里面很久没打开过了,堆放着一些用不上的家具、购置来还没用的消耗品,窗户拉着隔光帘避光,露出一小丝缝隙通气。 她推门进去,就像掀开了灰尘的狂欢。 陆秋赶紧退出来掩着口鼻,这种程度简直吸一口就会得尘肺。 地上的灰尘少说也积了几年,上面并没有手印或者拖痕迹,他应该没有进过这里。 哪怕发展到现代,如果人类退出某个地方,只需要十年,二十年,那颗星球原本的生态就会覆盖人工造出的一切。 看着一地尘埃,她有点恍惚,克里昂到底去哪了。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她还是进去把所有家具上下和柜子里面看了一遍。 大概是蹲着太久了,她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片发白。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他去哪了?我怎么在哪都找不到?”她好像跑了很久,上气不接下气地抓着面前的人急切地问道。 亚当的第一次不敢与她对视,他垂下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挡住眼睛:“莉莉丝,教授让我把这个送给你。他说,这是他最后的礼物。” “我不要礼物!他人呢?” “莉莉丝,教授他是普通人,你明白的,你知道的,不要这样” “额。”陆秋从水中浮出来一样,才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她应该并不饿才对,也不至于贫血,怎么会有那么大反应。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从冰冷的地上爬了起来,灰尘让她鼻尖痒痒的,打了好几个喷嚏,这反而让尘埃飞散,又打了更多的喷嚏。 她快速退出这间杂物间,去到隔壁他们的住房洗了个脸。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第一次觉得陌生。 她是长这样的吗? 亚洲人的柔和线条中,一双有些黑沉的眼睛像两个黑洞一样。 知道自己也是硅基生物以后,她还很担心地观察了半天自己的瞳孔,并没有看到复眼才稍微放心了些。 她摸着自己的眼睑,觉得指间冰凉。 亚当说谎了,他认识那个人。 那个人死了。 那个人最后的礼物,是一块芯片。 “见到他们了么?” “很正常,本来第五次袭击以后幸存人口不到百分之二十他们,当然是爱你的,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想上这种高中?做什么梦,庇护所里的学校能有正常教室就不错了做梦也行?那你现在就要上床了,没听过白日梦吗。” “莉莉丝,真生气了?” “人脑意识不过一串神经电流,只要研究清楚,肯定也能控制梦的。” “他们大概真疯了,这样都能申请下来经费。” “为什么不做,反正我也没什么喜欢的。” “莉莉丝不要白费力气了,说说你的梦吧,有没有在里面为我留一个位置。” 楼下传来实验员们游戏的呼声,让陆秋一下惊醒过来。 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可就像被糊上一层马赛克一样完全看不出原貌。 他把自己从梦里删除了。 想起来啊,快想起来! 她捂着自己的脑子,虽然理智层面告诉她应该先去找克里昂,天黑了,如果他跑到外面去,是很危险的。 但她现在就像梦刚醒来的感觉,如果不立刻把这段记忆加深,只要几分钟,就会完全忘记。 亚玛兰地区和地球的热带雨林地区非常像,丰沛的雨水和氧气,充足的光照和土地养分。 但原来的地球人在这上面很难正常活着。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里有地球两倍以上的引力,和由引力带来的大气压强。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血族们来说不是个问题,原罪的融合顽强了他们的生命力,就连塞勒斯的生态环境也和从前的地球并不相同。 毕竟嘛,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能造出两颗完全一样的星球。 地下深达百米的实验室里,整间实验室的环境,包括温度、湿度、重力、压强全是经过精细计算模拟出来的。 湿度,当然是100。 “其实没有必要这样,你现在的身体很健康。”乌玛通过两个房间的传声系统朝那边说道。 没有任何反应。 想起亚当的叮嘱,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rhGH,准备。” 第17章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事实就是陆秋从楼上到楼下,天井的花园,天文台,研究所方圆几公里,每个土坑、小洞、树杈都被她找遍了。 除了掏了几窝类啮齿动物的窝以外,什么都没找到。 巨大的亚玛兰卫星已经出现在当空,加上她的视力,即使是夜间也不会遗漏掉什么。 “克里昂,出来吧。”她边走边说,尽力平和着语气:“我们谈谈。” 直到半夜,也一无所获。 她仔细回想着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尤其是两个人的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这词骤然出现在她脑海的时候,陆秋浑身一震。 眼前又是一片片发花。 教堂、彩窗玻璃、飞掠天际的白鸟。 她恍惚间脚下一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倒去。 这里好像是个斜坡,一脚失足,就成了颗球。 她现在反应能力很好,滚了一圈就一个翻身止住往下的势头。 只是落地的地方不太好,落在一块利石上,鞋子被瞬间穿透。 “嘶。” 虽然脚心钻心的疼,但站着越久越疼,她只能忍着往另外一块平地上跳过去。 人要倒霉,真是喝水都塞牙缝。 这平地不知道为啥脆得和薯片一样,她刚跳上去就崩裂了。 她跟着往下掉了一段,才找到地方挂住自己。 这块石头的转角也相当锋利,猛一下撞上去,她觉得自己皮肤肯定裂开了,但好在这块石头相对稳当,她这才有时间打量着四周。 这是研究所附近一个矿坑。 并没有大到需要大型机械开采的地步,风景吧,也只能说聊胜于无,所以一般没什么人过来。 她好像已经跑出挺远的地方了。 头上的平地离她十多米,虽然手疼得要命,但她荡了一下,还是跳了上去。 克里昂应该,不会跑那么远吧? 她站在矿坑边,借着千里辉光扫视着矿坑。 那些矿石有的是晶体,所以边缘锋利,能把她的手切开。 然而跳上来看伤势的时候已经没有伤口了,只有一点半干的血迹。 人又找不到,又把自己搞得那么灰头土脸的,她都要气笑了。 她到最后也没有想起记忆中缺掉的那个人,也没有去问亚当,他故意绕过这人,必然不会那么轻易被她问出来。 而且现在想起来又能怎么样? 他已经死了,死很多年了。 即使只是片段,她都能感觉到那个人对自己的影响。 她知道自己喜欢他,即使人都记不住,也还是记得爱的感觉。 不然不会那么快判断出亚当的隐瞒。 她不免有些恐惧,如果真想起来了,现在的这一切怎么办,克里昂怎么办?她会变成什么样? 身体里好像有过去和现在的两个自己互相拉扯。 她暂时,选择了现在。 但现在找不到人。 她慢慢走回研究所,一边给亚当发消息。 实在没办法了,靠她一个根本找不到,还是请外援吧。 qiu:克里昂不见了,我找了几个小时都没找到,能不能让大家帮帮忙。 亚当没有立刻回答,就在陆秋以为他没看到,要直接来电狂响的时候,才跳出一条消息。 ada:他没事,应该在地下五层。 这家伙不在研究所有几天了,居然一问就知道克里昂在哪。要不是他在克里昂身上装定位了,就是他们之前就商量过的。 但是什么时候? 克里昂愿意跟他说什么吗? qiu:你干了什么。 亚当看到这个问句,无奈地扯扯嘴角,明明是对方的要求,为什么首先怀疑他? 而且这件事这家伙忽然没告诉她,让她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到处乱跑。 ada:为什么怀疑我笑哭。 qiu:他才几岁。 面对这个他还是个孩子啊式的回答,亚当更无语了。 ada:他又不是小孩儿了,我还能骗他什么。 qiu:你连我都骗。 回了这一句以后,陆秋再没管他,一路往研究所跑回去。 脚上的伤口可能有点深,没有完全愈合,她跑起来像是灰姑娘的姐姐把脚削了穿在水晶鞋里一样。 地下五层,那是研究所的最深处,也许西泽尔恢复身体的实验室还要深。 他在里面干嘛? 来到五层,电梯一开,居然需要身份证明,把亚当的要过来以后,电梯轿厢的门才打开。 电梯外是一条回廊,不知道是这里的特色还是照明系统出了点问题,总觉得头顶的灯光不太亮还有点频闪。 她慢慢按照亚当给的房间号走过去,一声闷响忽然让她吓了一跳。 声音经由走廊回响,更是让人心中不安。 她加快了脚步,走过一个拐角,右侧出现一个巨大的玻璃窗。 又是咚的一声闷响,就是从玻璃后的房间里传来。 撞击的一瞬间陆秋看清楚了,那是一团混沌又模糊的东西,但仔细看的话,似乎还能分辨出里面筋脉脏器之类的结构。 进入这地方以后她的终端就没信号了,再也联系不上亚当。 他们到底在这里养了些什么东西! 陆秋忽然有点三观被震碎的感觉。 这是什么生物?他们弄这个东西做什么? 这东西好像也看到了她,停止了撞击,在玻璃后面观察她。 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越看越让人毛骨悚然,她能从那一团中分辨出一些器官脏器,但它们无规则混合在一起,翻涌滚动着,似乎在不断变化着形态。 一个尖利的长爪忽然划破混沌,她发现他好像被一层膜包着。 它长出了四肢,是一个人形。 两条腿似乎又融到一起去。 这让陆秋的心往下狠狠一沉。 分化出的手贴近了玻璃,长出五指,她才发现不是它违背物理规则漫天乱蹿,玻璃背后似乎充满了什么液体。 她睁着眼睛,脑海里慢慢出现一个形状。 三分钟后,这团血肉模糊的怪物隐约长出了皮肤、鳞片,毛发。 “预期形态达成,排干废液。”这声音不知道从哪传来,非常细微,但确确实实传到陆秋耳朵里。 随着液体的排干,里面的生物缓缓落到地上。 银白色的发贴在过于苍白的皮肤上,腰部往下变成一种带着珠光细闪的纯白。整个人像冰雪雕塑而成的一样。 他伸着手贴在玻璃上,湖蓝色的眼眸静静看着她。 “主任的通行?秋,是你吗?来得正好,萨麦尔的快速生长调节结束了。” 陆秋: 第十八章 拔苗助长 槽点太多,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一,他不愿意告诉别人真名,起个代号很正常,但……萨麦尔据说是传说中莉莉丝的丈夫。 第二,陆秋想了想,确定当时她送乌玛一行人上电梯,她们所谓的下一台任务,应该就是这个。 当时她刚给他带了早饭午饭。 这前后脚的事,他居然什么都没说。 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钝钝的疼。 她来到一墙之隔的控制室,说是一墙之隔,这墙也挺厚的,那边的透明玻璃也很厚。 的废液抽完以后,重新往里面灌了什么东西,可以从这边看到克里昂轻盈地转身,往上浮去。 “好好清洗生长激素,如果你不想长出老年斑的话。”乌玛朝传声系统喊话。 她开了个玩笑,圣血族,现在是用她的血转化的,她不太确定这种叫什么名字,反正姑且都称之为血族,的寿命很长,一点残留的生长激素根本不会使他们的身体发生什么变化。 陆秋一瞬间也明白了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克里昂不想正常生长。 现在他的状态大概比刚见面的时候身形小些,应该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乌玛切断了玻璃的透光性,玻璃恢复成一堵墙,完全看不到背后的场景了。 “非常抱歉,主任下达的命令。”她转身看着陆秋,很坦诚地说道。 她这还能说什么,两个熟悉的男人一点没告诉她,她能怪群众吗。 “我知道。”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笑不出来。 “你……”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明显并不知道。 陆秋低头,身上除了灰,还有摔倒时沾的草汁和衣服上被矿石晶体划破的口子。 但既然她不想说,乌玛也不会一直纠结这件事。 “有没有哪里受伤需要处理一下……” 她伸出手,只有淡淡的血迹:“已经没事了。” 虽然没有像帝国那样控制着原罪的使用,但正常结合以后原罪也有强有弱,乌玛检查了一下确定伤口完全恢复了,才松了口气。 “你休息一下,他应该快出来了。” “这个,有什么副作用吗。”陆秋语气平和地问道,就像普通的病人家属询问医嘱一样。 “嗯,只有快速生长的时候比较难受吧,快速增殖身体各处细胞有点难以控制,就像生长痛一样。” 西泽尔长成肉体的过程中都没有意识,而且花了十几天。 他从七八岁到现在的成体,只花了大概一天。 “这段时间注意营养,和保暖,身体的强度当然和正常长到这个地步不能相比,所以运动什么的尽量循序渐进。” 陆秋答应得很好。 控制室一角的门咔嚓一声开了。 克里昂穿着的不知是病服还是实验服,像条无袖白色长裙,但因为他的身高,只到膝盖附近。 陆秋一瞬间怀疑亚当的XP到底是实验服还是小白裙。 他的头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长,大概是因为长身体的同时头发也一起长了吧。 结实均匀的肌肉显得他四肢修长,但又不至于单薄,也不会让人因为那张脸误会什么。 最近习惯了他保持小孩子的模样,骤然看到这幅尊容,还有些陌生。 “萨麦尔,秋来接你了。”乌玛温和地说道,然后温和地淡出。 她谨记亚当的话语:不要多问,不要参与。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克里昂才觉得陆秋没表情的时候,有点可怕。 不主动说话的时候也,冷冰冰的。 他习惯于她主动开口,要求或是疑问,讲述或是闲聊,那这样他知道对方的需求,不会说错话。 问问吧,他什么都会说的。 生气吧,他也会哄的。 开心,如果开心的话,那更好。 “挺好。”然而陆秋只是不咸不淡评价道,然后转身离开。 她头越来越痛,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习惯了早睡早起。 也可能是忙了一晚上,神经紧绷着找他,又或许是脑子里不断闪现又闪退的画面。 隔着玻璃晃动的人影。 【qiu】:找到了。 进入电梯,她给亚当报了个平安。 然后瞬间撤回,他俩一丘之貉,亚当需要她来确认这件事? 或许他一直在注意光屏,即使她马上撤回,也发了信息过来。 【ada】:你没事吧,我以为他跟你说过,都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 陆秋没理他,直接关了光屏。 电梯来到顶层,她走回房间,没有洗漱就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又伸手把床边的辉光球拿了进来。 被子围出的黑暗小世界里,辉光球随着触碰亮起。 闭着眼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大不同。 克里昂找人借了一件长袖的实验室白大褂,回到顶层,看见另外一间杂物室的门也被打开了,在门口晃了一眼,发现里面凌乱的脚印和手印,还有一大片不知道是什么的印记。 但现在并没有人在里面,他随手关上门。 走廊的灯稳定但无力地亮着,他一瞬间非常理解为什么亚当会先把他们带来这里。 大概是因为年代,也可能是因为经费问题,这栋建筑的款式非常复古,至少是复她那个年代的古。望着空旷的走廊,他甚至可以看见陆秋在各处停留的身影。 所以她在这里想起什么都很正常。 他推开住处的大门,客厅的小窗还开着,一切都保持着他走时的样子。 走进小套间的卧室,就能看到床上缩成一团的人。 “莉莉丝。”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了。 以前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也从未叫过女王的名字,所以现在喊起来,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被子里动也没动,他坐到床边,轻轻把被角往外扯。 里面也没有一个力与他抗衡,他很快把人剥了出来。 她抱着辉光球紧闭着眼。 因为皮肤的接触,小球的光弧都朝着她的方向扭曲着。 将她的脸映照成绚烂的紫红色,如同面对生命最初的宇宙大爆炸时的绚烂霞光。 “莉莉丝。”他推了推陆秋,然后发现她的温度有点不对经。 第十九章 茶一下,很开心 如同之前所说,原罪是很霸道的微生物。 原来的莉莉丝陆秋,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它们愿意与人类共存,后人接着使用她‘驯化’过的原罪,达成了物种转变。 又或者是她的‘替身’,真正意义上的替身,同样两个人的生殖细胞培育,基因编成出了最接近她的另一个人,用这个人来培育另一脉的原罪,然后使用这种技术,大笔捞钱。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理论上来说和原罪结合的人类身体素质变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一般来说不会遭遇太大的病痛,如果真的出现了原罪也解决不了的细菌或者病毒什么的,那大概率人也解决不了。 而且对陆秋来说,那还是最初的那一批甚至可以在火星上生存的可怕生物。 她被抱进地下医疗室的时候,那里还有人正在值班。 “她有点不对劲。”克里昂迷茫地看着那些人,不知道应该对谁说。 虽然这个研究所的大部分都是生物专业的,但不代表他们临床医学也可以。 他用陆秋的终端给亚当发了个消息,对方显然很着急,让他去地下一层,那里有医疗队。 他找到了地方,但对方看着不怎么像救护人员。 两个板寸大汉,均高两米。 “还有什么情况吗?她吃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马上有人推来轮床,让他把陆秋放上去。 “……不知道。”克里昂看着她闭着眼毫无知觉的样子,非常不安。 她睡觉不算深,只有这次从洞底爬出来以后,昏迷一样睡了挺久。 “血压、心率、血氧。”壮汉一边一样样给她上着仪器,一边翻动她的身体检查。 手上的血迹之前被乌玛随手清理过,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他们翻到脚底的时候,才发现还嵌在脚底的矿石碎片。 “难道是钨晶体?” 大概因为愈合太快,那些晶体没有被排出来,反而被包裹在身体里。 原罪并不排斥重金属,只有人会因为这玩意中毒。 两厢争斗,就发起烧来。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也许原罪会让一步,把这东西排异出来,毕竟它们也不想搞死自己的宿主。 也许再加上前段时间确实是元气大伤,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大汗把那些晶石取出来,伤口很快愈合,但身体里的系统还需要一点反应时间。 对方很负责地给她开出了液体注射,弄完这些,天都快亮了。 “之前没见过你。”大汉这时才闲靠在桌子上看向克里昂。 “是亚当带我们来的。”现在说出亚当的名字他还有点别扭。 “哦,主任。”大汉看了一眼陆秋,似乎有些认出她来,又看了看克里昂,觉得如果是非法进来的,不至于那么光明正大过来看病。 “她之前去那个矿里了?那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虽然她看着很厉害,但孩子不应该喜欢玩火。”大汉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克里昂。 “什么矿?” “你不知道?就是研究所西南方向十几里那个,一个不大的钨晶矿,你最好让她别再去了。”她看着岁数不大,一副未成年的样子,虽然克里昂现在外表也不怎么成熟,但他是清醒的,所以这些事只能先说给他听。 陆秋不是多贪玩的人,她肯定不是为了玩儿去的那里。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行动不便的人,脚上受这样的伤,必然是因为什么事让她难以防范。 是因为夜晚吗。 去那里是为了找他吗。 十几里的路,还是在晚上…… 他开始理解陆秋在地下实验室离看到他,那平静又陌生的眼神。 她已经非常疲惫了。 不管是身体还是感情。 虽然从来没表现出来过。 就像在地底时一直憋着一口气,知道出了地底就彻底撑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如果把她这种忍耐放在感情上呢。 他看着陆秋,希望她醒来,又害怕她醒来。 克里昂伸出手,第一次觉得她的手有点凉,而不是温暖柔软得让人想要贴近。因为现在他的体温比原来升高了很多。 他忽然有些明白,以前她拉着自己的手,抱着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对他来说,陆秋是浩瀚宇宙带来的礼物,这个残酷世界唯一的温柔。 可现在出现了另一个人,说有别人需要她,希望她跟着离开。而她自己也想起了从前。她并不属于哪个人,至少不属于他。 他可以不要莱特维斯,可以不要原来的一切。 如果是嫌弃他鲛落以后的幼童形态,他可以马上长大。 他想回复成从前的自己,至少能力是相同的,再到她的面前说“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只是没想到她会满世界找自己。 心疼的同时,还有些窃喜。 亚当、西泽尔,现在有太多人绕着她转,她还能来找自己。 在确定各项体征稳定以后,克里昂把人带回了卧室。 直到中午的时候,陆秋才睁开了眼。 他只是走神了片刻,回过神就看到她茫然睁着眼,不说话也不动。 好像在看他,至少目光是朝向他这边的。 “醒了吗,要喝点水吗。”他罕见地主动开口,从床头拿起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没有接,只是木然看着克里昂,这让他觉得不安。 “你不应该去那个钨矿,你中毒了。”屋内太安静了,他不得不继续说道。 她还是安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或是话语。 克里昂听着自己的声音都觉得很陌生,自从掉下洞里不久他就不能说话了。 这一瞬间,他也明白了陆秋那么久对着不能说话的自己那种难以沟通的无助。 “对不起,我应该先跟你说一声,只是看到你对西泽尔的苏醒那么开心,我觉得……”那是种奇怪的,难以形容的感觉。 他知道陆秋会找他,也知道她肯定会问亚当。 他想要的是,在这之间的那种失落和惶恐,以及再见到他之后失而复得的欢欣庆幸。 可是一见到她满身灰的样子他就后悔了,他没想过她会跑那么远,会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也许亚当说得对,他并不了解陆秋。 她遇到事,总是自己在想办法,只是在走投无路时才会偶尔抬头,寻找有什么别的外部助力。 “我想给你个惊喜。”他掩盖住自己的卑劣小心思,讨好地看向她。 “你就是这种人呢。”她终于开口了。 第二十章 作精小娇夫 语气平静,听不出心情。 但还搭理他就已经不错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话都出口了,他非常坦诚地道歉。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接受这份歉意。 “我拿了早餐来。”因为他之前只以幼年人鱼形象出现在外面过一次,所以他去食堂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骚动。 “已经……”陆秋看了看手上的终端,非常朴实无华,功能也没她之前那个齐全,但挂在手腕上,比挂在脖子上舒服多了。 “中午了。” 看到时间的同时,还看到了亚当和西泽尔的夺命狂呼,都被按灭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你真的……” 她坐起来,捂着自己的眼睛,不知道因为中毒还是发烧,眼眶里还有点疼。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克里昂放下水,伸手想扶她一把。 陆秋恢复全部力量以后,身体素质相当惊人,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躺到了床上。 “你这个人能不能不要那么阴暗批。”她按着克里昂的脖子,好像恨不得掐死他,但动作并不会太用力。 “是不是很高兴说了那种话我还对你不离不弃,是不是很高兴看到我到处去找你,是不是特别高兴看到我误会伤到你了对你低三下四!” 前两个还有些来头,第三问已经隔了点时间,他还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但是,她说的一点没错。 他有点心虚地撇开眼睛。 “看着我!” 很奇怪的,这个声音仿佛直接从他脑子里蹦出来,他暂时失去了自己的肌肉控制一样,对上陆秋的眼睛。 “你应该说什么!” “对不起。”这句话倒是他控制着声带说出来的。 “还有呢!” “我不应该什么都不告诉你擅自做了这个决定,我是故意没告诉你手术时间的。” 他脑子有点乱,意识到这句话不能说之前,话已经出口了。 想让她担心愧疚,以此证明她爱着自己。 说难听点这算得上PUA了。 ”哪天决定的。” “你说让我一个人回莱特维斯那天,你睡着以后。”最要命的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瞒着她什么已经没有意义。 陆秋气得冒烟。 她确实是出于礼貌让他想想自己的未来,但她并没有禁止他选择跟她一起去联邦。 “所以别的打算呢。”她压制着克里昂,也决定了此刻的俯视关系。 克里昂看向她:“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忙,别……不要我。” 自卑、不安、哪怕她的感情如此热烈,也还是会觉得不够。 “我只是让你想想要和平的生活,还是跟着我动荡不安。我让你选择因为我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她有点想苦笑扶额了。 那对这个人来说还是强取豪夺好点么。 别人都是作精小娇妻,怎么到她这反过来了。 “所以我不喜欢莎士比亚。”她轻声说道,翻身下床。 “莉莉丝。”克里昂立刻跟了上来,拉住她:“那你的意思是。” “怎么连你也叫我莉莉丝了。”她钻进浴室,昨天那一身脏兮兮的,她洗也没洗到头就睡实在是因为太疲惫了,精神肉体双重疲惫,没想到睡过去还说她中毒什么的,完全没有印象。 “你希望我叫什么。”这边的浴室也并不大,他跟着进来就有点窄了。 “希望……” 她看向克里昂。 “你知道吗,莉莉丝一开始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里的人物,很可能是他们的风暴女神莉莉图演化而来。”她说起了谁也不懂的话:“圣经体系神话里,她是反叛者,背叛上帝和伊甸园的人。” 克里昂认真听着,他查过,知道她才是莉莉丝以后才查的,所以他知道这名字的含义。 “陆秋呢,没什么意义,只是个谐音。”在沉着嗓子说完莉莉丝的意思以后,她又解释了陆秋的意思。 “秋是四季之一,在华夏文化里,秋是丰收的季节,秋收冬藏,是很好的名字。”这个他也查过。 “随便吧。”陆秋耸肩:“名字包含着别人的期望,但对本人来说不过一个代号,你爱叫哪个就叫哪个。” “秋,我喜欢这个名字。”克里昂马上就做出决定了。 因为莉莉丝属于过去,而陆秋这名字虽然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但代表着从她醒来到现在这段时间的那个人。 那个人说过喜欢他。 “嗯,我也是。”她淡然说道,打开水龙头。 西泽尔对她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的行为非常不满,等她来以后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看着她背后的人,忽然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的头发都湿漉漉的,虽然神情淡然,也能感觉到发生过什么。 “你把这个人带来干什么。”他皱着眉十分嫌弃。 陆秋心头一跳,他讨厌克里昂总不至于是在基因里的东西吧:“你……认识他?” 西泽尔看着克里昂,两个人眼神交锋好像有火花闪动:“不认识,但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经过昨天漫长的闲聊,他的语调语序什么的正常了许多,还好不用从幼儿园小朋友学说话教起。 陆秋的想法是,把大概的常识和情况教给他以后,让他自己判断要不要取回记忆。 当然,教学的时候可以适当有偏向性。让他最好可以偏向联邦一边。 “你不要管他,他不会伤害你。” 好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克里昂往后退了半步表示自己的无害。 西泽尔半信半疑,但他现在又不能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就跟人家起冲突,虽然还是很警惕,但乖乖坐着听陆秋给他上课。 她的目标明确,所以私货颇多。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人?是要打败他们的正义之士吗。”西泽尔上完课以后沉思良久,郑重地总结道。 “大概吧。”陆秋想了想。 帝国那么快就把他俩打成叛国通缉犯,简直是一招昏棋,这样如果他俩没叛国也没死,岂不是被逼反的。 感觉不久以前还在前线给帝国卖命,熬几个大夜探索可怕的硅基生物真相,希望理解挫败这群人类之敌。现在忽然两级反转,她自己就是人类之敌。 第二十一章 可怕的猜想 硅基生物是碳基生物的敌人吗? 曾经是。 现在还是吗? 至少她对帝国那些人,是没有种族层面的恶意的。 虽然亚当也说他们只为达成战略性目标,但他们的手段实实在在伤害了很多人,普通百姓。当然帝国这边也没少杀人。 如果两边扩大战争,还会死更多人。 “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去杀了他们的女王?”西泽尔野心勃勃,他从来都是个行动派。 “不,目前你的任务是学习,我的任务是教你学习。” “我已经学很多了。”他说道:“我觉得我的身体很强,比他们都厉害,去战场一定能在这里帮到更多的忙。” 在这里的科研人员大多都不是战斗人员,所以他有这个想法也很正常。 “战争不是你比别人强就能赢得胜利的。”陆秋很残酷地否定了他的想法,甚至于战场上的胜利并不代表总战略的成功。 亚当偷偷摸摸那么多年,总不能是一直在找她和攒装备。 就像他颠覆科尔特一样,有些庞然大物,想撬动的话其实不需要硬碰硬。 他那个时候跳狼人,大概早就猜到帝国会派克里昂出战,而她正好大二,进入帝国预备役,在战争时转化成现役军人,自然也会一同前来。 比起慢慢说服她,等她恢复记忆,强抢确实简单有效。 但是帝国的行为还是非常诡异。 她不太能理解这种一没有音信就直接通缉令上见的行为,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汉朝时李陵战败,汉武帝斩其全家,使其直接转投匈奴的情况一样。 是过于杯弓蛇影还是一场阴谋…… 陆秋忽然想到一个令人恐惧的可能。 在这之前,元老院的‘方舟’被炸毁,克里昂说过那些延续的胚胎全部由元老院掌控, 几乎所有的元老院成员的利益都在此受损,如果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以保留自己家族的东西,应该是可以查出来的。 那么他们宣战的就该是那个背叛者了。 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至少她看到的那些新闻里都鸦雀无声的,大概是没找到叛徒。 那么假设有这么一个人。 方舟毁灭事件里,所有元老都是受害人,但有另外一个高位的人里应外合并从中获益。 可能不是一时半会的利益,是什么先不用管,至少他在这件事里没有损失,或者太大的损失。 他可以说动或者至少影响元老院将克里昂和西泽尔作为背叛者处理,所以位置必然不低。 而帝国崩溃以后,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帝国的崩溃对于现在的权利阶层完全是没有好处的,在稳定的环境下争权夺势和在一场结局未知的战争中重新划分势力,那还是牵着更好。 能躺着享受,干嘛要去费力抢夺。 只有没有权利的人,才渴望着权利的重新划分。 高位到能影响到元老院决定,但又没有权利是很矛盾的。 然而现在就是明晃晃有这么一个人。 “莉莉丝。”陆秋忽然震了一下。 “啊?”西泽尔见她陷入沉思半天不理自己,忍不住靠近她晃了晃手,正要伸手去摇她的时候,被克里昂上前一步制止。 “喂!你别碰我!”西泽尔当然是不爽他的,两个人撕吧在一起,但从前就比他强,现在也是。 陆秋则没有管两个人的行为,而是深陷自己的思考中。 这想法太疯狂了,一个帝国的女王,表面上是站在权利巅峰的人,她居然想要,她座下的这个帝国崩溃? 哪怕接触不到权利,她也完全是养尊处优,甚至被骄纵到有些不懂事的。 从她纵容西泽尔想把自己干掉就能感觉出来。 按照亚当的说法,莉莉丝是她的替身,元老院既然要用她,不至于对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那么是因为欲望使然?还是…… 亚当给她说的话,会不会也跟莉莉丝说过,只不过在某些地方稍加改进。 “别打了。” 等她开口阻止的时候,克里昂已经单手把西泽尔按在地上了。 他吱哇乱叫,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差距。 “体能训练,换教室。” 她平静地把这一天的课上完,吃完饭,出门散步。 这和她平时的日程没有任何差别,只是今天散步的多了一个人。在研究所近处和几个眼熟的实验员打过招呼以后,她越走越偏。 “天要黑了,你要去哪。”克里昂本来就对周围不熟悉,且他本能觉得今天陆秋的平静有点太装了。 陆秋看了看周围,觉得这里应该没什么人来以后,才看向克里昂。 “莉莉丝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是同一个名字,但这里很明显指的是另外一个莉莉丝。 克里昂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提起女王,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个天真又残忍的人。” “她跟元老院有什么矛盾吗?” “矛盾。”克里昂摇摇头:“算不上矛盾,她没有什么实权,只是元老院的招牌。” 听到这她不由眼角抽了一下,就连克里昂都知道她被架空,对元老院没有威胁,所以也算不上有矛盾。 “那她本人呢,有没有做出过什么背叛元老院的事。” 克里昂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想起女王,也许低位的贵族,比如西泽尔和那些子爵勋爵什么的,会相信女王的伟大。而百姓,也许只有塞勒斯本地的百姓会觉得女王多重要。 然而但凡离权力中心近一些的,都会知道她只是一个花瓶。 非要说的话,很像一个原罪的代言人。 也确实是代言人,因为现在看来,原罪甚至跟她没有关系。 “表面上是没有的。” 听到这话,陆秋不由有些气馁。 是女王演技太好还是她实在是太异想天开。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二十多年前的记忆,一切史料也没有记载。但这些年我通过他们的闲言碎语和一些别的渠道的消息了解了一些片段。二十多年前,我的前任,似乎是为了女王才做的叛变。” 第二十二章 新时代码农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但想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克里昂有点忐忑。 所有人都默认他应该爱女王,他的前任必然是做出什么让人这么想的事了。 “我并不喜欢她,我小时候,还待在巴尔实验室的时候,她发现了我的混血,她和那些人没什么不一样。” 元老院为女王编织的美妙形象会让不知情的人沦陷,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下的残忍不堪。 “嗯。”她心不在焉地随口答应道。 “去联邦看看吧。”她想了很久,觉得还是眼见为实。 “我们一起。”看到他脸上一瞬间出现的不安,她补充道。 “好。” 又过了十来天亚当才回来,西泽尔这个时候已经快像个上天下地的蜘蛛猴了。 就如之前所言,研究所的大多数都是研究型人才,原罪不知道是多少代以后的,还是混血,所以一些体力活之类的,就交给了复建的西泽尔。 一会是架天线,一会是外出采集样本,一会是堆肥或者搬实验材料之类的。 虽然他嘴上说着他不是做这些的,但每一样都做得很好。 研究所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陆秋也不用非要找些事给他消耗精力了。 “不是有机器人么,搬货那么简单的事还让本大爷……”只是他偶尔也会提出抱怨。 “一千多年前,当人类的人工智能算法接近完善,且在数据库里掌握着足够多的数据以后,人工智能诞生出了自己的意识,这引来了一场电子生物的叛变。这场叛乱中,人类方很多数据库遭遇破坏,叛乱只持续了一周,但这期间,人口下降百分之十。从那以后,人类对这种过于智慧的工具就抱有一丝畏惧了。”陆秋解释着:“叉车的话,研究所就一台,你不是正好锻炼么,加油。” “你和别人就算了,凭什么他也看着我干活啊!”他不满地看向克里昂。 “克,萨麦尔和你不一样,他不需要锻炼恢复体能。” “西泽尔,别偷懒啊。”乌玛统计完这次送到的东西,拿着名单进进出出:“萨麦尔的身体强度还需要生长,和你可不一样。” 西泽尔是个过于常见的名字,而且他在帝国里也不算有名,所以没给他起代号。 西泽尔很想说他哪还需要长,明明已经可以按着他打了,但想想被别人嘴里还需要修养的人按着打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最终还是沉默着当起搬运工。 克里昂则是晒着太阳,用陆秋的终端编写着什么。 原来看着他神乎其神的操作,因为内置终端搞得像意念控制似的,现在用外置设备,能看到他运指如飞的敲代码,虽然也很抽象,但已经平易近人许多。 “太慢了,有必要的话还是得弄个脑控。”他敲了半天才搞好一个前后台方便陆秋无痕去做一些事,或者方便他自己底层深潜。 亚当多少还是在防着他,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就比如莱特维斯,他不回去,但也不能放着别人去拿走。 “你不嫌疼啊。”他那个破终端听着就很痛苦,而且还有元老院安的炸弹,阴差阳错下被摘掉了,他还非要回去吃那个苦。 “不用一套的,只要接脑电波的话,放在大脑皮层就行。输入速度会是外接设备的十倍以上,关键时刻还是很重要的。” 他在科尔特搞电磁风暴的时候,如果用手输的,那可能等巴别塔闯进来他都没弄完。 说完这话以后,他发现陆秋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怎么。” “你知道你这放在以前叫什么吗。” 他不解地看着陆秋。 “码农。” 刻板印象的话,他才是最应该穿着格子衫戴着眼镜的那个。 “军事学院指挥系只教授了最基础的部分,剩下的是我自学的。”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甚至带着些得意地说道。 有些事,大概真就是基因里自带的吧。 因为人工智能的叛变,所以现在它们的某些机能也被封锁了,决定类的东西更取决于人类,再加上钻代码的漏洞比钻人的漏洞简单多了,这些促成了他的选择方向。 好在现在也用得上,即使全身就剩一个脑子,也还能做些什么。 “嗯。”陆秋摸了摸他的脸不置可否。 晚饭的时候,亚当就回来了。 风尘仆仆,头发更长了,还冒出点胡茬,像个流浪汉。 记忆里这个人几乎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样子,要不就是学院派nerd,这样狂野的一面倒是她没见过的。 “秋,你还好吗。”他从飞行器上跳下来,看到她第一眼就露出温和的微笑:“我听说你病了。”“早好了。”如果不是他和克里昂串通,她压根不会有这毛病。 看她平静中带点审视的表情,亚当也知道他的茶艺小表演没用,让同行人员把带回来的东西归置,就跟着他们回到宿舍。 “科尔特的扫尾工作,有两位的协助真是帮了大忙。”这话明显不是对陆秋说的,她看向一旁的克里昂。 他也无辜地看着陆秋。 她是睡成猪了吗?这两货密谋到什么程度了她一点不知道? “他们俩的通缉令你也有推波助澜吧。” “额。”亚当撇开眼,有点心虚,但这样子表现出来不说都知道是他干的了。 科尔特,W542,加上临近一个星系,这下全成了联邦的实际控制区,形成三角形的互相防御区网络,再加上克里昂当时已经全部控制了科尔特的所有人造卫星和联网系统,这下全部就落入他们的手里。 成为真正的前沿阵地。 虽然还是很偏就是了。 实话说陆秋觉得现在克里昂的价值比她大多了。 “我跟他交换的。”反正对克里昂来说,帝国并不是好的选择。 帝国既要用他,又要防他,手上捏着他的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收紧桎梏。 “嗯,反正我们早晚也会完全控制住科尔特。”只是如果没有克里昂的交换,也许要一样样去控制,会花上很长的时间。 ”亚当露出严肃的表情说道:“既然这边稳固了,那么我们先回一趟联邦吧。” 第二十三章 当你发现家里有一只蟑螂 陆秋本人是一直想去的。 毕竟口说无凭。 但她的历史课上来说,帝国已经把能占的地方全占了,凭借那些杀伤性武器和对原罪的控制,用最松散的分封制就能治理这个过于广袤的疆土。 反正在帝大上地理课的时候,教过的几个环境好的星系全都是帝国的疆土,以马尔斯星系为中心向外辐射。 帝国在马尔斯星系,但马尔斯星系并不完全属于帝国。 马尔斯星系属于螺旋星系,对应的是银河系,塞勒斯所处的星系离星系中心还有二十多光年,所控疆域大概是它所处的那一条旋臂和附近一些散落星系。 即使跑马圈地一样占领了不少部分,也只是这一个星系的四分之一不到。 让人不由感慨宇宙之广袤。 而联邦所处的星系,则在另一条旋臂上。 如果慢慢飞过去的话至少要几年了,最近的距离是在一个白洞附近进行迁跃。 而这个白洞,非常接近科尔特。 陆秋脑海中不免出现不太形象的形容,当你发现家里有一只蟑螂的时候…… 又身处漫长的太空航行中,她多少有点不适。 每天闷着头就是自己学习。 硅基生物本来已经很超过人类的基础常识了,因为当年停战后的掩盖,所以一切研究进行得非常慢,哪怕亚当折腾出了这个硅基碳基生物的国家,系统研究也相当落后。 她不觉得自己能在战场上驰骋,专业的事还是留给专业的人做,所以她能做到的,就是继续推进这些研究。 她自己就是最好的研究蓝本。 做跃迁的战舰非常庞大,停在白洞附近正好可以充能补给。 它并不是真的停了下来,而是在一个卫星附近绕圈,对于这种巨大到自己都快成一个星体的人造物,从建成之日起就很难有适合的港口停泊,唯一的宿命就是永世漂浮在太空中。 这种人文系的关怀不谈,驱动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是一件消耗巨大的事,但白洞正好是一个散射着巨大能量的天然充电场。 他们不能马上回去也有一个原因是战舰需要修整。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也算是亚当给陆秋入伙的正式邀请函。 随行人员当然包括两前圣血族,他本人,以及—— “安妮塔。”见到她的时候,陆秋一时心情非常复杂。 当初那些同学,到现在不知道还活着多少,两个人经历同学——宿敌,又来到同一阵营,本来应该高兴的,但彼此之间相隔了太多人命,有种相见不如不见的感觉。 “秋!”红头发的姑娘看到她倒是非常激动,上来就给了一个熊抱,甚至挤开了上前准备制止的克里昂和西泽尔。 因为间谍关系,她只是一般那种红血族,所以怀抱并不温暖,但这一抱还是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某种隔阂。 虽然帝大学生的安妮塔身份是伪造的,但两个人相处的日子并不全然是假的。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她把陆秋抱着转了一圈才放下来。 “我也……”陆秋非常庆幸自己当时放走了安妮塔,要不然她跳反以后最后悔的大概就是这件事。 “塔雅中尉,你应该还有别的任务。”看着两个人搂在一起一副花前月下有情人相聚,亚当抽了抽嘴角。 “是!”她抬手行了个军礼。 “那我先走了。”她朝陆秋挥了挥手,朝着她之前的队伍离开的方向去了。 “不开心吗?怎么是这种表情。”亚当以为自己的安排非常到位,但看她脸上恍然若失的神情,非常奇怪。 “你知道的。”她扫了一眼亚当。 安妮塔活着,但有人死了。 每当看到生者,不由就会想起那些本能活下来的人。 如果没有战争。 “不应该这样的。”她轻声道,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并不是没跟他们谈过。”亚当很清楚她的想法。虽然因为战争而生,但她一辈子都在追寻人类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哪怕一开始的追求也许并不那么伟大纯粹,但至少是做了。 陆秋知道他们当初就谈过,结果很明显。她被放逐,从历史中被抹去,而他们的小队,不是被那些人控制就是和她一样被抹杀,再不然就是亚当这种潜伏了下来。 他们太过文明和理想化,忘记了只有暴力才是一切规则的底色。 “我知道。”她要去亲眼看看联邦,确定那里是值得自己托付的。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一次。 即使是搭上跃迁通道,去联邦本土也需要一个月。 也得亏是现在人的寿命都长,要不然一来一去,永别了就是。 混血的寿命大概在三百岁左右,当然如果混入的那方特别短命,也是有可能降低下限的。而硅基人类亚当更愿意叫他们新人类,在两百到五百之间,当然这都是理想值。 即使是亚当这样和次代原罪融合的家伙,在极端环境下也是会死的。 “就没有类似圣血族那样的吗?” 亚当很乐意跟她待在一起,陆秋看那些资料报告的时候,也顺便能问问他。 克里昂就在一边敲着代码,而西泽尔又被丢去舰上实习了。 他现在能学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些学习中对联邦和自己的关系有一个良好的定位。 圣血族动辄上千年,即使不能繁衍,好像也还挺有吸引力的。 “可以,但是没必要。” 陆秋:? “你说这话……”她和亚当都能算老王八了,一万两千年,她是一直没死,亚当则是无可奈何换了两次身体,这话他俩说起来有信服力吗。 “千年也只是理想环境,而且原罪的晶核更像是以命换命,你不会想知道制造方式的。” 她想不想也知道了,不就是女王孕育的吗。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亚当面子有点绷不住。 “她……莉莉丝,除了你自己,没有人知道当初原罪是怎么被驯服的!哪怕和你的各项身体条件一样,她也不是你。”亚当偶尔还是会叫她原来那个名字,陆秋不觉得他是脑子不清楚,只是他潜意识里或许更希望面前的是过去那个人。 “所以晶核的代价,是女王本身。” 亚当蹙眉看着她,算是默认这个说法。 而克里昂也难得地抬头看向她。 这一环扣上,陆秋彻底确定了。 亚当的内应就是女王,而女王也确实是有原由恨元老院的。 她根本不是什么帝国精神领袖,连吉祥物都不是,只是一只等着被杀鸡取卵的母鸡。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她对克里昂不恶劣了,这点恶劣姑且是她权力范围内被允许的小任性。 第二十四章 历史是个轮回 “你把方舟炸了,是什么考虑。” “这是元老院的命根子,这样肯定会削弱他们。”亚当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于激动了,往后靠着椅背,语气平静下来。 而克里昂也低下头,敲代码的速度慢了很多。 “你知道约束他们聚集在一起的东西不在了,这种苟合集团会怎么样吗。” “会有矛盾,互相争斗。” “你再从中借刀杀人,坐收渔利。”陆秋点着光屏,查看着元老院的名单:“再一点点蚕食帝国的领土。” “我知道你可以理解我。”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开启怎么样的混战。”陆秋瞥了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革命是不可能不流血牺牲的。” “他们除了贵族之名,身后的势力,可是一整个星球。而没有了同一的利益,他们对彼此之间再没有什么限制。这可能不是一场混战,而是一场大屠杀的序幕。” 反正宇宙广袤,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人?当初做人造混血战士的时候早就已经打破了道德伦理的下限。对他们来说,人不过一堆受精卵加上营养供给一段时间培育出的可消耗物品。 亚当楞了一下,大概他心里真的想的是浑水摸鱼,大家会有小规模的战争,但最终会在谈判桌上,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以后,达成某项平衡。 “不觉得很可笑吗,当初的人类于航天航空只是蹒跚学步的孩童,但持有的杀伤性武器居然能对抗一个可以成熟太空航行的种族。你最好祈祷,或者让你的盟友银闪帝国不要那么快结束战事吧。” 战后不管输赢,他们都会开始一轮新的势力划分,帝国偌大的家产都会是他们争斗的范围,而女王这下金蛋的母鸡,自然也在名单上。 如果每个晶核都意味着女王的死亡,也大概也就意味着,陆秋之前见过的,西泽尔所效忠的,想干掉她,推掉洛克拉尔家族和莱特维斯家联姻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现在人的生死观她真的很难接受。 亚当沉默了半晌,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直到换班铃响了也没回来。 “休息。”陆秋把光屏一关,伸了个懒腰。 哪怕他活过那么多年,也还是对这群人的残忍缺少了点认识。 他们要抢的必然先是女王,这场战争注定会打得稀烂,因为战争只是一个遮羞布,等到其中某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准备好真的和所有人撕破面具以后,这个遮羞布就会被扯下。 帝国太广阔了,哪怕现在银闪帝国赢了,被他们吞噬掉部分国土,也不会危急太多地区。 所以这场战争输赢是无所谓的。 “银闪帝国是什么来头。”回宿舍的路上,陆秋问着克里昂。 虽然作为现在血族最大的敌人,但学校里教的非常少。 就如同她猜测的,宇宙太过广阔,帝国内部的问题可比这个外患麻烦的多。 有些东西,宁与外邦,不与家奴。 历史真的是一个圈。 “是阿尔马拉特人建立的国家,这只是音译,那是另一个智慧物种,比起人类,他们的阶级是真正被不同种族分开的,最强的地方在于可以从精神力统一调度。”克里昂接手她的光屏,给她搜了一些图片:“这是种阿尔马拉特人。” 这大概更符合人类对外星人的想象,苍白的,甚至可以说是灰白色的皮肤,不知道是照片画质还是真的就那样,看起来像大象的皮革。 头非常大,但不是整体放大,而像是一个人头的模具在还没定型的时候后脑勺被扯长了一样,四肢过于纤细,在一些图里能看到他们的肋骨。 下肢看着根本就没有支撑起身体的能力。 “这是亚种或者说β种。”克里昂切换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单词,找到另外一些图片。 脑力进化让灵长目、人科、人亚科人族、人属、智人种在与其他的动物争夺生态位时有了质的飞跃,但并不意味着,人类制造出绝对能压制其他动物的火力之前,不需要用体力、攻击力去谋生。 现代人对于远古时期的人来说,肢体上确实是有些细微的变化,总体还是同一个物种。 这个阿尔马拉特的两种人却是天差地别。 β种,或者说亚种,比起种更强健,不是更,如果不说的话压根不会有人把他俩当做同一个物种。 “最初接触的时候我们弄反了,把亚种当成了主要人种。”这也就是军事学院才教的东西,普通人可能穷其一生也接触不到这些遥远的外星人。 亚种阿尔马拉特人在人数上占了银闪帝国的绝对多数,可只有人种才是帝国的绝对头脑。 “他们的精神力至今没有完全研究透彻,只知道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统一控制β人种。” 看陆秋脸上出现的某种微妙表情,克里昂不由停下来:“怎么了。” “没有,想起了一点从前的某种文学分类。他们有人种吗?靠什么繁衍?” “有一种极少数,非常少数的人种,Σ人种,更像是平衡了两个人种的优缺点的产物,或许是某种杂交行为,也可能是变异他们人种之间一般是内部通婚。” 平衡了优缺点的意思是,既没有了人种的精神力控制,又没有β人种的超强体能,但比人种强壮,但比β人种脑子好。 “确定这两种是同一种人吗?还有Σ人种。” 从照片上来说,这三个人种差别实在太大。 “确定,基因库是一样的,但是分化的时候表现型不一样,而Σ人种则是杂合子,两边的表现基因都有一部分,但过于强势的某些片段已经在基因的复写中遗失,或者被抑制了表现。” 这看起来像两个人种演化的时候分开了,各自表现出其最极致的功能性,但在某时某刻,又在Σ人种身上合了起来。 “他们彼此之间不能通婚吗?是有生殖隔离吗?”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宿舍。 “没有,至少基因组是相同的,可以人工授精后正常分化。”虽然战舰上的宿舍都是单人间的,但克里昂理所当然跟着她进了门。 一转身就把她抵在门上:“这些很重要吗。” 第二十五章 我是地球的地球华夏的 “好歹也在和他们打仗,当然要稍微关心一下对方的信息。” 她不觉得内战会永远打下去,那么外部环境就非常重要了。 “元老院是为什么会跟他们打起来。”她摸了摸克里昂的脸,安抚着他。 “扩张。”他低下头。 鲛落又恢复成成年身体以后,他有些时候就跟毛头小子一样冲动。 “那么大的星系,非要扩张到别人家门口吗。” 虽然一个小星系里宜居的地方不多甚至没有,但他们占了马尔斯几乎一整个旋臂,里面有千万个这样的小星系。 要知道当初人类的太阳系只是银河系猎户臂的一个小星系而已。 现在人并没有比当时多,反而需要占领那么多地方么。 克里昂看着她,即使再看多少次,也会觉得他的眼睛十分美丽。她抚上他的眼睑,黑色的瞳孔仿佛一个黑洞,连光也逃不脱引力。 “原始资本的累积阶段,当然是越多越好。”克里昂很满意她的动作,也就耐着性子解释。 “他们想做什么?” “不知道,大概谁也没觉得帝国现在的模式能永远持续下去。”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吧,这总原始宗教存在一样的帝国,迟早有一天会轰然垮塌。 克里昂对她这么快原谅自己还是有一丝忐忑的。陆秋脾气很好,他知道,但是她想起来的,之前的那个人是怎么想的呢? 看亚当的样子,她和亚当当真是那么纯粹的朋友、战友关系么。 亚当看他的表情也很奇怪,尤其是在帝大时候第一次见面。 那种难以置信,甚至有点悲痛的神情。 那是什么意思? 他的不安就像超新星爆炸,大概要直到耗完自己所有的能量那天才能结束。 身后的门忽然咚咚响了两声,这艘战舰每个房间都可以封闭成独立的气舱,以此就能判断这扇门需要的厚度以及质量,这都能敲响,对方大概是钢筋铁骨吧。 “秋,你在吗?” 隔着门,能听到对方小猫叫一样的声音,但是鉴于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她都能想到对方在外面是多撕心裂肺了。 “这玩意为什么不装个门铃。”陆秋推开克里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造的时候设计并不成熟。”克里昂背着门,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火气。 早期战舰设计说白了就是造杀人机器,所以都是按照大炮巨舰来设计。但是这样一来,势必会花上很多资金,所以结构当然会有偏向。所以武器、引擎和各种仪器之类的库库堆料,至于在上面的人的使用体验,都是后续慢慢改进迭代的。 比如这一艘,并不是没有通讯系统,只是所有通讯都是连在一起的,终端在舰桥控制处,然后那边一叫人全船都知道。 这玩意看着也很老了,大概比许多红血族都老。 厚重的门扉朝侧边划开,一头火红头发的女孩儿正一身便装,满是期待地看着陆秋,当然一开门也看到了克里昂。 “哦,亲王殿下不对。” “在这叫他萨麦尔吧。”陆秋好心说道。 “我不是萨麦尔我是春。” “不要像改网名一样改来改去。”她手动禁言了克里昂,看向安妮塔现在应该叫塔雅:“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和你重逢很开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动着身体:“既然你和亲,萨麦尔忙,那我” 陆秋看一眼就明白了。 “我不忙,之前的事说完了,你回去休息吧。” 十秒钟后,被扔出宿舍的人站在宿舍区的过道上,看着关闭的门渐渐风化。 一个小时候后,亚当回来了,看到过道上的克里昂,露出一个难以被察觉的笑。 但对方显然看见了,也显然让他糟糕的心情不快。 “你我都是次代原罪,我承认你作为军人”亚当一开始还轻松闪开,但是一把武器再强,和使用的人素质也是脱不开关系的,很快,他就被克里昂打篮球一样丢了出去。 “你这个人”他宿舍在那头,不经过这边就要绕到外层再进来了,只能再度站在克里昂旁边。 “守着门也没用啊,女孩子睡衣之夜你没听过吗。”看着他半晌动都不动,连呼吸的幅度都很小,要不是刚才暴起把他扔出一条走廊,亚当实在要怀疑这家伙石化了。 “哎,不然咱们也聊聊?” 冷如寒冰,利如刀锋的目光旋了亚当一眼,差点把他脸皮刮下来。 “你不想多了解她一点么。”他带着不知死活的笑容,抱着双臂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门内,再次相聚的室友二人并不知道门外莫名其妙烧起来的修罗场。 陆秋洗漱过后,和塔雅并排躺在床上。 本来热火朝天的氛围,也在两人异口同声叹了口气以后陷入低沉。 “乔瓦尼”塔雅试探着开了个头:“我很抱歉。” 这话跟她说也没什么用,她俩几乎是同一时刻认识的乔瓦尼。 而且不只是他,那次袭击直接导致米亚尔的死亡,虽然平时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他们那一班人,现在不知道还有几个活着。 “他家里人应该得到抚恤了。”最后陆秋只能说道。 得到抚恤就是,全家转化为红血族,但在这个战争年代,转化为红血族就意味着,他们大概率会被征兵,再次踏上战场,尤其是克洛尼亚那种全民雇佣兵的情况。 这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 可是现在指责塔雅、巴别塔或是联邦已经没有用了。 她选了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题:“你之前去过联邦么?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亚当给塔雅说过尽量争取陆秋的好感,她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知道她应当非常特殊,当初在千景城里看到的场景,她从未忘怀。 “我真的是科尔特的你相信吗?” “信。”因为陆秋看过,科尔特的短生者就是红金发色,和塔雅的外表非常相似。 “那你到底是哪人?”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上次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碰巧被打断了,但塔雅心里多少有点在意。 说实话,她那种血瞳,她真的没见过。 “我是” 她并不是逃逸者,这件事她应该告诉塔雅么。 不过这样不是什么秘密。 “你别告诉别人。”陆秋忽然转了个身,周围只有暗淡的指示光芒,塔雅扭头看向她,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嗯。” “我是,地球人。” 第二十六章 宿舍夜谈 比起女子宿舍,男人这边的情况就要糟糕很多。 从第一眼起,他俩就彼此看不顺眼。 亚当多少有点后悔把这家伙招来。 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说一句请回就把他送走。 “从哪里开始呢。”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摇晃着杯子说道。 克里昂靠在门上,心里当然,也不是不后悔。 他想了解陆秋难道不能直接问么,从这家伙嘴里讲出来的话能信多少? 可现在走,会让他觉得自己退缩了。 男人该死的胜负欲在这一间小小的房间里浓郁得快入味了。 “就从,她小时候说起吧。”亚当也没问他要不要,自顾自喝了一口说道。 其实莉莉丝陆秋小时候他也不怎么清楚,因为两个人相遇的时候已经在帝大了。 只是听某个人偶尔说起,现在就能成为他耀武扬威的资本。 她八岁左右实际年龄更小,因为战争停止,所以关于混血战士的一切研究都暂停,需要花大价钱的人体速成技术中止,所以她这批就停留在这么大因为和平,世界不再需要他们,当时的混血保护法案也没有正式出台,所以这一批半成品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非常幸运的是,她被人选中领养,去当某个大家族继承人的保镖,也以此做担保,让她免于和同一批混血一样被销毁的命运。 “这是违反人权的。”克里昂本来只是静静听着。 虽然费了点功夫,但他还是找到了关于过去那个世界一些支离破碎的残片。 “那时候还没有那些东西呢,战争结束后,地球人口只剩了原来的百分之几,你不会以为一项法案的设立很快就能决定吧。”亚当放下杯子。 他和克里昂一个在门口一个在床边,如同一个对角线。 这一批算是残次品,就像工厂机器停下来之前那一批残次品。 但这世界上有些人是有特权的,虽然不用他们上战场了,但依旧可以废物利用,总之,她被保了下来。 那家人对她不错,所以亚当是在学校里碰到的她,而不是在街边的保安队或者科技馆。 她看着太小了,而且那副长相,很明显是一些混子的欺凌对象。 亚当进UNMMG第一天,亲眼看着她叼着个果子,拿着从学校仓库取的一些耗材,单手把那些脑子也是肌肉组成的家伙教训了一顿。 他愣了半天,直到人走远了才追上去,看着她警惕的眼神,心脏奇怪地颤动了一下。 “你就是教授的助手?我叫亚当,是新来的工读生。” 因为换专业和家里断绝关系,所以他也需要打工来挣点学费,顺便保持自己不要被饿死。 “哦,我以为你跟他们一伙的。”这一段路女孩儿已经吃完了水果,她吐掉果核,又从口袋里摸了一个:“你要不要?” 亚当看着她手里的小青果子:“这不是” “生科院大棚那边摘的。”某人倒是非常诚恳:“没关系的,每天一两个他们看不出来。” 亚当: 良好鸡毛的教育让他做不出这种不问自取的事,所以第一次,他拒绝了这份善意,并且对自己在实验室的未来带上一丝淡淡的担忧。 只是后来发现“你吃了吗”、“你要不要”,这种话,她甚至可以和任何一个不认识的人说。 从战争期间到现在,因为核武器的使用,人类已经大范围被暴露在辐射中,各种基因突变导致的病痛和习惯变化,已经让人很难有闲心慢慢研究食物的口味。 再加上植物和动物的改变。 人类所需的维生素、蛋白质、碳水、膳食纤维一切都开始变成标准的供应系统。 虽然不像现在营养剂这样敷衍了事,但那个时代还追求食物的口味,简直是有点奢侈的天真。 当然,这也是因为有人供着她这一切。 她并不是很奢侈的人,但对吃的东西就是有某种执念。 克里昂低着头,一个人就算忘记过去,但生命的底色是不会变的。 “她小时候挨过饿吗。”他忍不住提出疑问。 “领养以后,应该并没有吧。之前的话,他们是不怎么能吃东西的。”亚当神色淡然,灰色的眸子瞥开,像在思考着什么。 “啊?还有这种做法。”听过了火锅的做法,塔雅表示非常震惊。 女孩子聊天,总会在某时某刻讨论到美食方面。 联邦因为人种和帝国多少有点区别吧,对于食物的要求还是比帝国血族高的。 但限于原材料问题,也就那样了。 “见鬼,中华美食是一个也没留下来吗?”虽然她其实根本没吃过两样,但内心向往依旧波涛汹涌,因为梦里啥都有啊。 “很少,面食什么的还有。” “嗯”因为地理原因,联邦的商业已经不算繁荣,美食也没有,感觉也不怎么有钱 哪怕现在没什么照片,陆秋也大概对这个国家有了概念。 她甚至从塔雅的话里得知,这战舰也是亚当满世界的派宇宙猎人找到的,当时已经报废,攒零件攒了不少年才修复出来。 陆秋有点理解他这些年都到底在干嘛,怎么会现在才站出来造反了。 不能用原罪的转化技术换钱,又没有原始资本去换什么东西,用自己的脑子和行动力一点点积累出来这些东西,不得不说,和她记忆中的贵公子科研宅已经相去甚远。 “那你之前和亚当熟吗?” “不熟,只听过,没见过。他怎么是埃登教授啊!我现在看着他都害怕他随时给我挂科!”塔雅大声抱怨着。 虽然是去当间谍她之前满世界打工,但作为室友陆秋完全不知道一点她打工信息的时候,其实就值得怀疑了,可惜她那个时候完全是个傻白甜学生,而且手上的信息也不对等但要好好掩饰自己的身份,作为学生的本职工作也应该做好,所以那段时间她也并不止是演戏。 塔雅真是在科尔特长大,她家是以亚当为首的联邦来到这片土地的时候,最早解放的地区。她受到良好的教育不假,然而有些东西不是教了就能会的。 帝大毕竟是帝国最高学府,当初差点因为她没考进去,整个计划需要大修改。 “你知道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么?” 第二十七章 身份档案 亚当.舒梅克,作为人类,在天灾后出生于天文学世家。 因为外星人的入侵,天文学一有了巨量的资金支持,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他的家族也顺势成为了那时的顶层圈子。 含着金汤勺的他,从出生到战争结束的十年间,都生活在最安全的地下安全所。 当他离开地下第一次仰望真正的天空时,那是一片受到污染的,飘着灰雪的世界,和他从图片上,影视资料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甚至不如安全所的电子屋顶。 真是丑陋。 所以他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战争,也讨厌天空相关的一切。 天灾后人类的心理问题愈发严重,他的小小厌世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他与家中决裂,义无反顾选择了生物系。 作为天文学的学阀家族,本来他的未来一切都是早就被规划好了的。 离家出走被扫地出门后,他需要负责自己的一切资金活动,所以他选择了和陆秋一样的道路勤工俭学。 陆秋很同意亚当说的,无所谓后悔,他们只是选择了当下的最优选。 MMG计划主体是失败的,因为人类最终也没有移民去火星,而且连原本计划的研究所也只是停留在图纸阶段。 他们带上去了无数人都是科学家,物理大类,生物大类,化学大类,能想象到的,可能有用的都送了上去。 最后什么也没找到。 带上去的机械都不适宜火星的作业环境。在这种条件下,想要建成一个合适人类居住的环境,简直是天方夜谭。 被入侵拔苗助长的航空航天倒是能帮助他们飞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远方,但是人类本身因为受到核辐射带来的各种问题,和对生存环境的严格需求,注定让他们飞不出太阳系。 MMG计划彻底失败,一时之间,赛博永生也成为一个热门竞选方案。 人的意识不过是一串串生物电,把意识上传到一个足够巨大的计算机里,外部只需要依靠固定人员,或者机械维护,那么人类或许能达到真正的永生。 电子世界没有病痛,不知饥渴,也不需要休息。 人类从最初的真兽历经无数次分化成为今天的模样,也许在今天,又要用另一种方式分化了。 不过非常可惜,在这一派人做大做强之前,MMG计划的灰烬中,就诞生了另一个可能。 关于原罪怎么从造福人类的研究,成为帝国高层的捞钱工具和国家机器的总闸,已经不重要。 不过是暴力和规则抑或信仰这种无形的牵引绳实体化了。 只能说没钱真的万万不能。 亚当假意屈服,而关于人类未来的新计划,也需要他的家族,所以他被保留了下来 在最后吸了一把地球和幸存者的血后,就是帝国的漫长流浪。 一万多年的时间里,人类飞出太阳系,飞出猎户臂,飞出银河系。 其实银河系内也有宜居的行星,但科学家们观察到银河系的旋臂已经断裂,它正在解体。 就算能找一颗星球住下来,也要立即开始考虑二次搬家,反正走都走了,不如走远些再看看。 马尔斯星系从前只是射电望远镜观测到一个遥远模糊的星系,选它是因为这里超新星、白矮星、红巨星这样危险的玩意也不多。 从边缘类似科尔特这样的地方开始,人类开始了新一轮的发现新大陆。 接触、降临、征服、奴役、前行。 不过这次大多数时间可比当年吞占新大陆可来得快多了。 所以有些时候,帝国的利益需求和原住民相冲突的时候,征服过后就是一场屠杀。 人类已经很好地适应了太空的法则。 为什么不呢?他们是胜利者。 在这过程中,亚当作为原罪的参研人员,被无数次唤醒,他看到了帝国在累积资本的过程中,所犯下的无数罪行。 他讨厌世界。 但自从学了生物,这世上的生物对他来说,都是美丽而平等的。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现在的血族高人一等。 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类为什么会从曾经的受害者变成如今的加害者? 他深知自己在这样庞大的控制机器下永远没有机会推翻这样的秩序,还有可能会跟着这些规矩教条一起腐朽。 所以他逃了,就和当初离家出走一样。 在某次去殖民地的路上对他们的飞船做了一些手脚,带着愿意追随他们的最初一批人离开帝国。 因为不能让帝国的人产生怀疑,所以他们并没有带太多的物资,至少是不够一个国家的起始资源的。 所以他花了几百年时间,用和平的,不掠夺的方式,用自己一身所学筹措到了几倍于开始的人手和物资。 他很庆幸现在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来做这些。 活得越久,他就越是喜欢回望过去。 每个失败的时候,每个艰难的瞬间,他都会想起曾经的友人。 如果卡莱尔在,如果多明戈在,如果威尔在如果,莉莉丝还在。 不过他们已经不在很久了,早从被黑山羊盯上,他就知道他们完了,只不过是挣扎的时间多点少点。 莉莉丝孤注一掷,希望能改变世界,并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但他不行,明明已经看到未来的曙光了,为什么要在黎明前倒下呢。 他背叛了所有人,只为埋下一个火种。 所以现在想那么多过去的事已经没用了,现在已经在慢慢变好了不是吗。 这些年他当过宇宙猎人,当过倒爷,当过医生,带着自己的人慢慢接触那些没有被帝国绝对控制住地方,试图撬一些墙角。 后来人越来越多,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块适宜居住,且没什么智慧生物统治的地方。 那里的生态环境和地球非常相似,植物繁茂,却没什么大型掠食动物。 从古菌到古猿,到现在的人类,生命的诞生,真的是非常巧合的一件事。 最初他们只有几千人,到现在是千万人,靠着吸纳外部的新鲜血液,也靠着繁殖。 “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符号,毕竟他的历史几乎和联邦一样长,不,比联邦还长。” 从私人感情方面,塔雅很难给陆秋解释亚当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所以她述说了她学过的联邦的历史。 陆秋礼貌微笑,实则完全笑不出来。 她就知道,就知道! 什么时候好事会轮到她! 这货在学校可是乔瓦尼PLUS版,或者说乔瓦尼是亚当青春版。 一开始实验参数都要靠抄她的,虽然后来靠谱了点,但也没靠谱到能徒手搓一个高科技现代化的联邦让她拎包入住。 第二十八章 我是不是不该多管闲事 除了主星外,联邦的盟友们还有附近几个星系,但是对方的文明甚至没发展出航空航天科技,这些‘邦国’主要起到一些,装饰性的作用。 此外就是科尔特和亚玛兰,上面他们的人加起来大概不足十万。 联邦的主星——露西。名字来源于南方古猿α种,人类的祖母。他希望这里是人类文明的第二次发展。 上面的人口,外星人、混血、人类,加起来,大概有一千万。 但这些人里多数都是没有战斗能力的普通人。 所以当初在科尔特损失的那些战士,真是多到让人肉疼。 其实这已经很不错了,因为天灾以后人类人口就锐减,战后只剩了几亿,然后每年不断凋零,到离开地球的时候,最多也就带了十几到几十万人。 这还包括胚胎和受精卵。 帝国现在不包括外星人的话,有五亿人。 红血族八百万,圣血族几百。 所以说他们的人口结构相当畸形。 但这样的人口结构意味着,他们能短时间快速爆出更多士兵。 算来算去,陆秋也不觉得他们的人手足以正面和帝国抗衡。 更别说各地领主手上应该还有一定比例外星雇佣兵什么的。 “这些年我们发展很快了,只要科尔特那样的事越来越多,胜利的天平一定会倾向我们的。”塔雅不太清楚陆秋已经炸成烟花的心态,十分体贴地安慰道。 现在他们的优势大概只有帝国那边还在战争迷雾中,并不知道联邦到底在哪。 明面上只有一个巴别塔和科尔特。 所以老祖宗说广积粮,缓称王。 两个人已经聊得很晚了,塔雅今天还执行了一天的任务,一边嘟囔着什么带她去哪看看,一边睡了过去。 留陆秋一个人听着她的呼吸声心情复杂。 躺了半天,她实在睡不着,爬了起来走出宿舍。 虽然战舰上的空气都是统一循环过滤的,但小空间里还是憋得她喘不过气。 金属门的冰冷让她冷静了一些,正好回屋的时候,走廊那头亚当宿舍的门开了。 克里昂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秋:? 他莫名其妙跑到亚当房间干啥?安炸弹吗? 克里昂的宿舍在陆秋宿舍旁边,一转头,看着陆秋满脸迟疑呆滞看着他,也呆住了。 “别挡在门口,门关不上,让人看见就不好了。”亚当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他把克里昂推出门外,正要关门,也看到了那边的陆秋。 六目相对,都呆住了。 亚当在屋里,那克里昂在里面干嘛? 这合理吗? 平时感觉亚当多看一眼她,这家伙都要露出獠牙了,而且悄悄把亚当给她的辉光球丢掉装傻。 现在大半夜两个人居然没打没闹,相安无事,一个从另外一个房里出来。 还什么“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让谁看见,她吗? 一个惊天阴谋的味道在走廊上蔓延。 “不是那样。” “我是不是不该多管闲事。” 两个声音同时在走廊里响起。 这下克里昂也看向亚当。 “之前因为我的关系让你找了他半宿,我只是跟他谈一下我们的过去。”亚当温和地笑着,灰色的眼睛因为弯起来,并不透光:“你别误会。” 在那个年代,能喝上没污染的水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偶尔有点果汁喝喝,但茶和咖啡之类的饮品已经非常稀有,她也没喝多少次,对那东西的味道已经有点陌生。 然而此时此刻。 一股茶香氤氲在四周。 面对这样的段位,克里昂无力回击,沉默地看着陆秋,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随便你们,别打起来就好。”她摆摆手:“在战舰上也要保持作息规律,没事的话回去休息吧。” 一天之内第二次看着陆秋宿舍的门在面前关上。 克里昂沉默了。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是啊,该休息了,晚安吧。”亚当挑着嘴角,以胜利者的姿态关上门。 留克里昂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沉重的敲门声响起时,就像整间屋子地震了一样。 陆秋一个鲤鱼打挺,快速打开了门,还好塔雅没有被吵醒,还是呼吸均匀地睡着。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她压着嗓子问道,一下被拽了出来。 克里昂憋着一口气一样,把她宿舍的门关了,把人放进自己的宿舍。 “我老朋友相聚,就和她睡一晚上,你能不能消停一会。” 她被庞然大物压着,有些无语地推了推他的胸口。 “别生气。”他垂着脑袋,想继续之前的事。 “我没生气啊。”她淡然地躺着,只是对前途有亿点点担忧。 此去联邦,如果真的决定就待在那,就不算白手起家,亦不远矣。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一丝兴奋。 克里昂忽然觉得脖子上被陆秋的胳膊缠住。 “你知道我那个年代的地球吗,战后很多年,天上都会降下污染的灰烬。” 灰色的雪会把一切都盖住,就像给死者覆上厚重的毯子。 一切暴露在穹顶下的东西都会被污染。 土地、水、植物、动物,当然包括人类。 健康的活着是一种奢侈,很多职业在那个时代都消失了。 现在虽然一无所有,但也没有污染和绝望。 听着她的描述,男人渐渐停下动作。 “塞勒斯我其实也并不讨厌,如果能拿回来,可以好好开发的。” …… “你说了那么多,都是她成年以后的事。”克里昂听他念了半天,终于指出问题所在。 亚当的叙述默默温情,但克里昂觉得很多都在废话。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亲密过往。 他是陪伴了陆秋——莉莉丝很久不假,但应该,还有另一个人,时间更长。 把她从待销毁的混血战士里选出来的,给她名字,培养她到UNMMGU的那个人。 在大学里莉莉丝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个体了。 “你还挺聪明的。”亚当嘴角勾起一如既往玩味的笑容:“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她真的是莉莉丝,那么陆秋这个奇怪的名字从何而来。” 第二十九章 上了年纪才会总忆当年 这么一想,陆秋对露西口水直流。 大片的,适宜植物生长的土地,专业对口了。 “也许在那上面可以找到很多食物的代替品,到时候你就可以大显身手了。” 她好像特别开心,即使被他压着,夹着他的腰,也止不住晃动双腿:“不知道有没有地方给我开一片田,在庄园里种的果树都还没能挂果呢,希望他们别把树拔了。” “嗯,我拿到菜谱了。”克里昂试探着问了一句:“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吃的?” “喜欢吃难道不应该是天性么。” 酸甜苦辣咸,软硬脆糯滑,吃饭是人类分泌多巴胺最简单的方式,也是维持生命的基本方法。 人类无法像植物一样靠着光能和细分的元素生长,摄入包含这些东西的外物就是基本 “你小时候挨过饿么。” “不知道,有也记不得了。” …… “所以你最好祈祷她不要完全记起一切。” 亚当的话语让克里昂的杀意不住涌现,但他看着异常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我本来不怎么相信宿命的,可我找了她几百年,无数宇宙猎人,上万个星系……那是令人绝望的纬度。可是你,不,莱特维斯,也许世上真的存在一个倾听人类愿望的黑夜女神。” ……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已经很晚了。 陆秋久违做了个梦,梦里水果蔬菜们违反常识地长在同一棵树上,她想吃什么随手就能摘到。 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脑子里真的在考虑这种植物的可能性。 漫长的航行生活是无聊的,但她翻看着亚当给出的露西动植物调查报告及植物百科,看得相当入迷。 脑子里已经想好这个水煮那个烧烤了。 而克里昂,不知道和亚当密谋了什么,每天坐下就是敲代码,说不上来到底是脑控走神比较呆还是现在比较呆。 大概是因为时间被切分成规则的若干小片,每天按部就班也没有那么枯燥,反而是难得的期待又平静。 西泽尔应该说是天选打工人,加上没有之前身为圣血族的自卑自负,和战舰上的人都相处得很愉快。加上脑子里以前那些知识都没有了,从零开始学,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每天除了早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记得回来,根本没个影。 “你也别太拼命了,之前明明说自己不会做这些粗活的。”陆秋看着他丢下餐具就要跑,有些担心地叮嘱。 “知道了。”西泽尔很快就离开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甚至有点像孩子刚上幼儿园的家长。 “看着他,有没有想起很多年前,我们去火星执行任务的时候。”亚当拿着自己那份食物,不无怀念地说道。 新鲜的,为MMG培育的年轻科学家,经过快速航天培训以后,满怀对火星环境的期待,被塞在没那么舒服的飞船里,互相扶持鼓励走完了那并不顺利的航行。 “那又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年代。”陆秋低头专注着自己的早餐。 亚当眼神一动,就对上她身边的克里昂。 两个男人眼中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只一瞬间交错,就又低下头去。 “真是难过,我可还记得某人第一次做这种远距离航行,大半夜睡不着非要在舰桥看星星,结果被马瑟尔老师发现害我们俩都挨训呢。” “你真是上年纪了,这么容易忆往昔。”在刨饭之余,陆秋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你怎么没把嘴毒的毛病一起忘了。” 战舰的航程过场的时间里,整个船就是一个小型生态圈,所以在中层有一个小型人工种植区。 现在的无土栽培已经非常发达,里面一个个巨大的钢架上放着矮化之类特殊培育的各种植物。 因为要供给整艘船的人在紧急状态下食用,所以大都是些量大管饱快熟营养的品种。 有的她在帝国根本没见过,大概是露西的本地种。 在她要把亚当这些年对露西的植物研究资料翻完,把人工种植区祸祸一遍之前,战舰终于抵达了露西所在的旋臂。 关于这条旋臂的叫法不少,帝国那边是安忒洛丝旋臂。 帝国自己所在的旋臂叫佛波斯,而银闪帝国所在的旋臂叫戴摩斯。 火星一家子快凑齐了。 来到这里陆秋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帝国没有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根据地。 露西所在的星系外,整个安忒洛丝旋臂充满了大量宇宙尘埃。 与其在雾里瞎逛指望撞大运,当然还是能清晰看见的更好。而之后的扩张道路,也还没有来到这里。 “也亏你能找到这个地方。”在舰桥感受着在宇宙尘埃里穿行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是别的宇宙猎人告诉我的。”他作为天文世家的人,后来当然恶补了一下天文学。 根据对方的吹嘘,他判断出这地方的潜在价值——它没有什么一眼能发现的值钱资源,矿藏不算太多,也没有特别值钱的奇珍异兽,是宇宙猎人们不屑的存在。 在小心探索了很多年以后,总算是在重重干扰下得到了这个星系的大致情况,此后许多年,捡破烂一样到处搜集仪器装置建设,又得找了这条快速通道,姑且算是苦尽甘来。 亚当忽然生出一股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我知道露西现在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会喜欢它。” 陆秋不置可否。 空间中的所有星球都是好的,区别的是适合人住,不适合人住。 而人才是它们的主体。 到现在为止,除了穷,联邦好像确实是个欣欣向荣的美丽新世界。 亚当说的没有不流血牺牲的革命她当然也可以认同,但是。 从之前的几次亲历袭击来看,至少这支军队的军纪多少有点问题。 随便杀没有抵抗力的俘虏、还有研究所差点把蕾拉…… 哪怕知道巴别塔是他们的军队,之前几次袭击也是亚当策划的,对这个组织的观感说实话,不太好。 “既然已经快到了,那说说吧,你需要我和克里昂西泽尔,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她看向亚当,眼神严肃又坚定。 “我不应该找你么。”亚当懒洋洋笑着:“当初我送走你,当然也应该由我找回。” “在你和……联合条件下,她是不是正品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我真的一点想不起过去,只是一个年轻的帝国学生,那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亚当总喜欢背地里搞什么东西,虽然未必是对她有害的,但有些事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 听她说出自己与女王的关系,亚当漫不经心的笑多少是有点笑不出来了。 第三十章 新的任务 两人换到会议室时,克里昂自然跟了过来。 他本来就不爱说话,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话更少了。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他游刃有余给三个人都泡了茶,摆出一副需要长谈的样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个问题,猜的。你又不是什么没有理由的变态杀人狂,既然有理由,有逻辑,当然凑齐引导条件就能猜出来。”陆秋喝了一口,是她喜欢的果茶:“至于第一个问题,就要看你到底瞒着我多少。” “其实我没什么瞒着你的,只是有些事没到说的时候,或者与眼下的情况无关。” 他又开始了。 “所以你能回答我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吗。” “其实我们的困境和帝国是一样的。”他说道。 原罪按照代数由强到弱,太靠后的代数基本快沦为普通人了。 但原罪的培养到现在也没有突破,想要大面积制造代数不要太靠后的原罪,需要先代原罪拥有者的血液。 但就是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抽成人干到处施舍,他们与原罪共生,这样对本体的伤害也非常大。 所以还是被卡脖子了。 帝国那边,女王完全是原罪的培养皿,再加上一些不能公之于众的其他人形培养皿,好歹是能够达到每年不小的转变量。 但是联邦这边,明显他们不能那样丧失人性,所以数量和质量都远远赶不上帝国。 想到之前那一大艘战舰的损失。 痛,真的痛。 “所以你希望我帮忙研究原罪?” 亚当点点头,看向克里昂:“他和西泽尔都是成熟的军事统领,这种人哪怕当不了盟友,也比当敌人好。” 陆秋点点头,这话还比较公允,如果说的都是些漂亮话,请她来吃喝玩乐才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会以什么身份让我进入联邦。” 亚当看着她,想法不言自明。 当然是真正的莉莉丝,或者其他的类似身份。 陆秋一个帝大学生,现役军人,有什么资格主导这些实验。 “所以最终目的是低代目原罪量产是么,你们在W542上的基地是做什么的?居然不是转化用的么。” “只是一个军事基地,当然也是为了出其不意。” 两边暂时谈妥,进入星系后,战舰减速,所以又过了五个日程,他们才降落到露西的首都。 名为一个机构的领袖人物,亚当这样满世界到处跑,陆秋多少有些怀疑他的真实权力。 联邦既然是个联合,少不了的就是委员会,鉴于到现在没多少人加盟,委员会和外交部人都还不很多。 真正掌管国家事务的,是议会,议会有三个议长,而议长之上,才是执政官。 类似元老院的扎加力执政官。 但元老院其实是以家族为单位的耦合体,所以扎加力实际权力相当有限。 亚当权利稍大,议会也并不是没了他就完全推行不了,他不在的时候还有议长,他们会共同决议出每项政令的推进。 不过并不代表他这样怠工一样跑了一年多,是大家都许可的。 “亚当!你还知道回来。” 一行人从接驳的飞船上下来的时候,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就让他们惊了一跳。 一个影子风一样冲了过来,而亚当脸色一变,转眼跑到飞船顶上去了。 说话的是一位穿着过膝包臀裙的女士,显然不能跟他一起跳上去决一死战。她只能怒气冲冲扬头骂道:“你这个轻浮的笨蛋!避战的懦夫!密闭空间里的索拉!” 后面那词陆秋没听过,但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词。 谁家领袖远行归来会被人追到机场指着骂的。 “女士,需要我代劳把他抓下来么。”西泽尔自然和他们一起的,看到这个场景,血脉里某种奇怪的骑士风范显露出来,问了一句。 “你是”女人这才注意到他,在看清他的脸以后,又看向陆秋接着露出难以想象的愤怒和惊恐表情:“亚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丢下政务跑到帝国更麻烦。 还是他把之前的死敌们拐了回来更麻烦。 亚当视死如归从飞行器上跳了下来。 “这里面有很多事,辛西娅,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来接他的人不多,最多是议会的秘书长和几个官员啥的,排场也没扑很大。 辛西娅.拉夫罗娃,联邦财长。 想也知道联邦这种穷得底掉的地方,能当财长的是什么样的狠人。 在去官邸下榻的途中,在满脸怒火听完他的经历和目的以后,辛西娅露出复杂的神色:“亚当,现在不是从前了,他们”她看了陆秋和克里昂一眼:“研究所计划是艾雅亲自主导,里面还有他的弟弟,虽然全员惨死在里面,但影像资料传了回来。” “那件事本来就是太匆忙了,怎么会忽然调整了攻击时间。”亚当沉默了一下,似乎也有些被辛西娅的观点说服。 “他们可以留在科尔特、留在亚玛兰,现在把他们带回来,即使是你,大家也不能接受。” 如果这个研究所是陆秋知道的研究所的话,她现在的意思是,因为他们干掉那些灰眼的袭击者,所以现在联邦不能接受他们了? “研究所那次你们也杀了帝国不少平民和研究员,如果不反抗,我那时就死了。所以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平静地插入两人的对话。 辛西娅诧异地看她一眼。 “你当然莉莉丝,我没有怪你。”亚当说了这话又陷入沉思。 “总之,我会试着说服他们的!”在飞行器落在官邸之前,他一拍大腿决定道。 “我也希望去见见他们。” “没问,额?”他看向陆秋。 “决定我命运的场合我不能现场看看么。”她说这话的时候人趴在飞行器的窗口,远远眺望着这座城市。 这里远不如塞勒斯繁华,有些地方还因为建造得早而相对破旧。 万家灯火倒映在她眼睛里,如同一汪星河。 “好。”亚当想起此前的无数夜晚,两个人躺在屋顶,她眼中所倒映的景色。 短暂休息了一夜后,要面对的就是议会。 比飞船战舰什么的,果然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人安心,尽管所有星球也都是漂浮在太空中的。 辛西娅的担心也是非常有道理的。 “这不可能。” 亚当才介绍了陆秋,就立刻有人起立反对。 第三十一章 别小瞧我们的羁绊啊 比较意外的是,反对的人不是军部的人。 当初执行研究所袭击的就是军部特别行动小队,牺牲的也当然是他们的人,再加上科尔特死那么多人,陆秋还以为他们会更激愤一些。 “代文斯?”亚当也有些吃惊。 “要来就要按我们的规矩来。”那是一个有些古板的中年男人:“随便带一个什么人回来就要完全接手原罪的研究项目,这怎么可能。” “所以你们的规矩是?”没等亚当开口,陆秋就接话道。 “从基础研究员做起,证明你的价值。”代文斯眯着眼,非常不悦的模样:“即使说什么你才是真正的莉莉丝,从前的地球科技已经和现代的技术差别很大了,放任你随便乱来也许会把一切都毁了。” “反正不是我急着量产原罪。”陆秋看向亚当。 “啊她说得对,要做到哪一步才能让她至少参与进海拉计划呢?” 陆秋挑了挑眉。 海拉计划,这名字起得可不太吉利。 人类从海伦娜.拉克丝身上提取的癌细胞可以无限分裂,被称作永生的细胞。 同时在北欧神话中,海拉也是死亡女神,这二项性不知道取名的人更中意哪一个。 “至少能独立发表三个以上Ⅱ级论文或者一个Ⅰ级论文。并且经得起重复验证。” 听起来很简单,但只要这么点成果,必然不是他说的论文,大概是类似她那个年代的期刊。 陆秋眼皮抽了抽,人生真是一个巨大的paper。 “这也太花费时间了。”果然,亚当很快反对道:“我们和帝国的战争一触即发,现在增大兵源是眼前最急切的事,你居然因为觉得她脑子里的理论过时” “兵源那是军政部的问题,我们现在研究到这个地步,离成功一步之遥,不能因为你的冒险而功亏一篑!” 不知道为啥,这家伙把她当害虫了一样,好像她一进入海拉计划的实验室,里面的一切都会立刻爆炸。 “虽然这是你们的专业,但我还是想说,原罪的研究迫在眉睫,你们也实在太恪守规则了。”军部发言人举起一只手表示道:“让她试试怎么样?” “说得倒是简单!现在每个单独培育出来,可以直接和人体结合的底代数原罪非常” 陆秋第一次觉得巴别塔如此形象。 即使没有语言隔阂,人类也从来不能真正理解彼此的想法,明明这件事事关所有人,但依旧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我同意。”她出声制止了忽然互相吵起来的两位议员。 “莉莉丝?”亚当非常惊讶:“你知道做到这个条件要花多大功夫吗?” “大概清楚,不过既然你们接受,我也接受。”她说道:“我的待遇问题我也要求和职级相同,没问题吧。” “这个当然,但是”亚当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挂不住,明明之前说得好好的,结果现在实现不了。 “银闪帝国的战事还没有完结,即使原罪能马上做出来,联邦的人口也完全不占优势,还是尽量避免正面对抗。”陆秋低声飞快说道。 亚当皱眉,忽然觉得面前的人有点陌生。 “我接受。”代文斯刚才和军部发言人吵得唾沫星子飞,现在恢复理智,又是一副难搞的样子。 但好歹没提出过分要求。 另外两个人,并没有在这次会议中做出正式介绍。 西泽尔的倾向现在依旧不能判断,还需要长时间来构筑他对联邦的偏向。 虽然看着和谁相处都很愉快,但现在时间还太短了,没有完全形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人格。 他身为帝国骑士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有了记忆以后,这段时间也许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变装任务小插曲,马上就能翻脸不认人。 人话来说,羁绊还不够。 所以没有安排他进入任何机构,他暂时跟着陆秋打下手。 而克里昂,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他在这里。 一战凭一人杀了几万联邦士兵,说实话,看亚当的说话分量,真暴露身份大概马上就能把他当甲级战犯宰了。 之前陆秋就是考虑到这个因素,在战舰上就让亚当安排克里昂静默。 伪装混入跟他们一起来的士兵里,唯一知情人塔雅,也让绝对保守秘密。 亚当昨天还觉得不解现在大概能理解了。 光是陆秋一个人都那么麻烦,克里昂出现的话,绝对是轩然大波。 接下来的议事不关她的事,她现在没有任何职务,于是被礼貌请出,在旁边的小茶室里休息。 这里毕竟是联邦最高政府机构,虽然不像帝国那么奢华得要流出金钱的臭味,但也是顶级石材铺地,奢华布料装饰的。 暗色的桌椅似乎是木质,上面有流金一样的纹路,她低着脑袋看了半天。 “我们还要在这待到多久。”西泽尔有些不耐烦。 他现在就像一个学龄儿童,整天东跑西蹿闲不下来。 “等他们开完会吧。” 西泽尔抱臂靠在门口旁边的墙上,这间小茶室只有他俩。 “我们非要待在这么。” “等亚当啊。”陆秋还是心不在焉地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他们看起来并不接受你。” 她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西泽尔。 “我们回亚玛兰吧,不然去什么别的地方也可以。” 西泽尔在某些时候非常敏感,大概是因为他在贵族中的末流位置。 大概是陆秋光看着他不说话,西泽尔有些忐忑,但依旧坚定自己的想法:“我知道现在我们的情况不好,但宇宙那么大,总有我们能去做的吧。” 说完这些,他相当严肃地看着陆秋。 一秒、两秒,光芒透过隔窗照进来,现在不经过滤光膜的过滤也可以直接照在他们的身上,温暖的光芒中,两人一个背着光,一个面向光,仿佛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意见不一。 “非常贴心。”她笑了笑:“不过他们赶我就要走吗。” “你是不是笨蛋,是他们需要你吧。” “是,所以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帮不帮我不重要,因为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西泽尔呆呆看着她。 背着光,她的脸本来就温和的线条越发柔软,难以想象这种软乎乎的家伙藏在温和外表下的坚硬。 会议开完以后,议员们鱼贯而出,陆秋靠在茶室门边,那些人经过她的时候,大都表情复杂。 军部的发言人路过的时候倒是跟她说了两句话。 “如果真像执政官所言,你是最初与原罪的那个人,我真是有些好奇你的能力。有时间来军部看看么?也许比起研究所,这里更适合你。” “再强的人面对现在的武器也都是一堆炮灰,你如果还是以前的战略眼光,我会很担心这地方的存续时间。” 那是一个棕褐色头发的青年,听这话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更是玩味地挑了挑眉。 “杰克,别在这碍事。”代文斯跟着走了出来,脸上还是一副谁欠了他百八十万的表情。 “既然你答应我的条件,那么跟我来。” 第三十二章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霸总文学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我这里有几个快要出成果的研究课题,你选几个接手吧。” 晚上,陆秋终于回到官邸的住处,而亚当也从繁重的政务中脱身,三个人吃着迟了许久的晚饭时,亚当提议道。 “可是这些项目也都达不到Ⅱ级指标。”他提出这个建议后,又自言自语补充道。 “你忙你自己的去吧。”她淡然道:“不过得先给我点钱,我还没工资。” 本来她跑路的时候准备了一飞船东西,结果科尔特打成那样,甚至最后她和克里昂、西泽尔三个人,勉强能拼出一个半。 所以她现在是真正的身无分文。 “这不是问题。”因为还没有自己的账户,亚当直接把自己的私人账户给她了:“没上限,随便刷。” 看着光屏里的一串数字,又看向亚当。 要不是他还是眼睛长刘海技术宅笑得人畜无害,她总会幻视一些霸总把五百万黑卡扔在自己脸上的场景。 “嗯,我挣到钱会还你的。” 她默默关掉光屏继续吃饭。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霸总文。 “对了,萨呢?” 如前所说,萨麦尔是莉莉丝的丈夫,亚当现在死活扭不过去叫她莉莉丝,所以对克里昂现在的化名就非常、十分,说不出口。 难以想象一个科学世家出生,本人也是顶尖科学家的人,还会纠结于这种宗教传说。 “今天他们部队重新编排,真入伍的话他当然是住兵营。”毕竟要他混进军队,不能随时跟在陆秋身边,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终端。 中午的时候他发回来消息说过可能要重新编排入伍。 他在帝国从十几岁毕业起就是一方指挥,到现在居然要从士兵从头开始,比起来陆秋都觉得自己不怎么惨了。 “你真的确定吗?”给他编入信息的时候,她再三确认过。 “嗯,只要能帮上你。只要,你别忘了我。” 这话说得毫无头绪,陆秋想了想:“你是不是想说苟富贵,勿相忘。” 湖蓝色的眼睛带着一点谴责看着她,似乎是在说她不应该说这种烂话。 “好好好,又不是我想忘了什么,你知道前脑叶白质切除手术吗。从这里进去搅啊搅,人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她开玩笑一样说道。 “行,我不开玩笑了。”见克里昂的眼神更是谴责,她总算清了清嗓子:“那你就只能从最低级的二等兵当起了啊,到时候也许都好久回不来。” “只用给我一段时间。”他吻了吻陆秋的手背。 他身体素质和各种战斗素质确实不是普通士兵可以同日而语的,只需要一个机会。 “那我可等你荣归故里了。”她撩起克里昂的头发,贴在唇边。 他不阴暗批发作的时候,还是很有张力的。 “这件事你不知道吗?还要问我?” “军方的小型调动我怎么可能知道。”亚当没当回事:“只要不是营部以上规模的部署或者对外战役,他们军方的安排是不用经过我的怎么?” 他发现陆秋的眼神有些怪异。 “没什么,单纯觉得你记吃不记打。” “啊?” 亚当莫名其妙,但陆秋啥也没说闷头刨饭了。 吃完饭她看了一眼终端,果然已经回话了。 eo怪:找到一个适合的身份,一会做好给你。 eo怪:为什么需要这个身份,你要去哪。 eo怪:我被分到十三师第七团二营了。 eo怪:什么时候行动,我们一起。 qiu:别慌,我只是去周围看看,过不久就回来,你安心干活。 那边马上跳出消息。 eo怪:跟谁一起,什么时候回来,会有危险吗。 qiu:我和西泽尔,不确定,应该,没什么危险。 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给他一段时间,一副奋发图强要搞事业的样子,一听到她要走一段时间整个人就要裂开了一样。 qiu:别怕,我只是去看看值不值得我们待在这,不会丢下你的。 那边沉默了很久,最终直接控制了她的终端,给她覆盖另外一个人的身份。 艾玛.陈,一个挺年轻的小姑娘,普通职员,不久前意外死亡。 然后又把亚当账户上的钱用某个商店的系统给她过了一遍水,打到艾玛.陈的账户上。 该说不说这家伙是真的可怕,也难怪亚当不想让他有联网的机会。 qiu:那你加油,过两天亚当给你说什么你都别理他。 eo怪:嗯。 她睡了一天,第二天就出去找房子租了。 果然在她购置家具的时候,亚当马上打来夺命连环ca。 “你为什么要买家具?还那么多?” 这账户他那边果然是看得到详情的,还好她早有一手。 “我和西泽尔又不能一直住在执政官官邸里,而且官邸离研究所太远了。” “为什么不能!”他自然地忽视了后面的那个问题。 “我和你非亲非故,又无官无职,一个P1小研究员怎么好住官邸,而且确实离研究所太远了。我早上六点半就要起来!” 亚当那边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莉莉丝,那只是一时的,职级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P9带薪年假20天。” 亚当: “你别乱搞市场这些东西都是保值的,再说我又不是不会还你。”她理直气壮道,好像真的打算在这个地方落地生根。 “好吧,随你具体地址发给我。”亚当想了想,还是妥协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不搬过来,过段时间他搬过去也行。 陆秋中断通讯,又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退了一部分,资金退进她的假身份账户,又捞了一部分钱。 排除退的那些,她确实买了很多东西,西泽尔这两天作为她的保镖,当然是跟着拎包的。 “为什么忽然搬出来了,官邸不挺好的吗。”大件货可以直接送到家,小的东西虽然也可以但要加收配送费,这不符合她该花花该省省的原则,所以西泽尔手上已经拿了很多东西。 “你喜欢官邸?” “一般吧,太空了,除了我们别人都不怎么说话。” “那不就得了,这边左邻右舍有得你到处串的。” 西泽尔真的非常认真考虑着要怎么和左邻右舍相处了。 三天后下班路上两个人直接去了机场的时候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第三十三章 谢邀刚下飞机 这三天里,陆秋的日程都是不固定的。 上班可能是上午也可能是下午,甚至有可能是晚上。 也不打卡,一到研究所就在自己的小屋里,除非有什么需要会申领。 代文斯所给了她一间单独的实验室,需要什么大型设备只要时间不冲突,也可以随时用。 看起来非常贴心,但也就这样了。 除了公开的部分,没有任何数据方面的支持,从零开始的期刊写作。 他当然不会管她,他巴不得陆秋一辈子凑不齐进入海拉计划的论文。反正P1研究员的工资不高,联邦还是能养点闲人的。 但也好在他根本不管,所以她跑了三天以后亚当才发现。 谢邀,人在飞船,已经快到霍克拉尔海姆。 这里是离露西最近的联邦成员国,也是第一个联邦加盟国。 是因为它特别重要吗? 不,是因为它最近,且上面有可以算上智慧生物的存在。 安忒洛丝旋臂中的空间比较空旷,所以联邦成员真的不多,她在一个姑且算是商业中心的行星和这个之间比对,还是选择了霍克拉尔海姆。 它很像科尔特,不过是以矿业为主,越是下层的地方,越是法律所不及的地方,越能看出这个联邦的总体环境。 “你知道吗,这种事放里一般叫微服私访。” 不过以前的微服私访多是下江南或者去商埠什么的,她这倒好,快跑出三个星系了。 “干嘛非要访。”西泽尔从半夜被拎上飞船到现在都很莫名其妙。 不是说要做实验写论文吗?什么实验材料论文数据不能在露西搞到? “想看看联邦值不值得我为它效力。” “说得你多厉害一样。”他扯着嘴角,欠欠的。 “一般吧。”她现在已经对这货的嘴欠见怪不怪了。 他们在霍克拉尔海姆首都卡拉斯下的。 这飞船隔一天还要去更远的联邦行星。 这玩意像个摆渡车一样,一周一班固定航线,串联了联邦这为数不多的领土。 落地以后,哪怕在图片里看到过,也是相当朴素。 联邦来之前这里比她那时的地球还落后,上面的智慧生物,霍伯尔人还是部落统治阶段。 他们的形象吧,很像文学作品里的矮人一族。 只不过脸要更狰狞些。 部分个体喜欢穴居,也就造就了在挖矿方面是一把好手。 是的,即使是现代,他们采矿的手段也非常原始,但由于其矿产的价值,这些其实不是苦力而是手艺人。 离开机场以后,除了交通还能看出一丝现代文明的影子,公交外表也是相当古旧的款式,而且车窗只有框,没玻璃。 但比起周围的建筑还是科技感十足了,因为它们 充满了童话色彩。 颜色明亮艳丽,而且形状都像是某些植物的果实,这是因为霍伯尔的原始崇拜。 就是气候热点,看资料时现在还不是这里最热的时候。 “好可爱。”公交停下上本地人的时候,陆秋忍不住捂嘴。 他们身体披毛,整个看起来毛茸茸的,体型也是矮圆为主,手臂有三节,所以即使圆墩墩的,看起来也一点不笨重。 “你别那么不礼貌。”西泽尔作为男人,虽然也被这样的奇观震惊了,但也没她表现出来那么激动。 陆秋悄悄拍了好多照片,建筑、落后又可爱的公交车、本地人,从后台发给了克里昂。 亚当给的终端,她不太相信这家伙会乖乖给她一个没有私货的东西,琥珀那次就已经吃亏了,这次她彻底让克里昂检查过,又把定位装置锁了权限,才勉强敢带着上路。 他没有马上回,这段时间人应该挺忙,据说过段时间要去支援银闪帝国。 因为战争不能停止,停了帝国就可以全力以赴内乱或者收拾他们。 帝国需要削弱,但不能马上死喽。 银闪帝国也不是傻子,战局僵持不下,他们也不会一直顶着,毕竟事不关自己利益根本。他们也是有利可图才会成为马前卒。 科尔特尘埃落定,西泽尔之前分的兵也到达了与银闪帝国的前线,他们明显捞不到好处,当然要撤。 这次派兵是为了稳住战局,甚至给帝国施加压力。 其实陆秋对银闪帝国的态度非常微妙。 那毕竟是可以和帝国抗衡的,真真正正的外星人。 和帝国到底是内战,把外星人引进来,会不会引狼入室。 但没有这个外部势力压制,帝国马上就能内斗成一团乱麻。 女王这么久没有露面,不知道真实情况如何了 “喂,我们去哪?”西泽尔出声,陆秋才发现自己愣神。 “去市中心。” 霍尔拉克海姆虽然不是什么旅游地,但因为其独特的文化艺术,还是有人愿意来这里旅游的。 既然身为联邦的一部分,这里基础的各种设施还是好好建设过了。 弥弥尔的市中心,大概也就和帝国或者联邦的某个小型集市差不多大,更像童话世界的城市了。 为了外地人,建筑物的尺寸都统一放大了不少,凭着克里昂伪造的身份,他们顺利住进一个看起来就很热闹的酒店旅馆。 酒店居家旅行必备打探消息场所。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安顿好,几乎是迫不及待来到地下的酒店里。 这一层非常有本地特色,是一个充满了钟乳石的溶洞,除了一个柜台,见缝插针摆了不少小圆桌,除了回到一层的楼梯,还有另一个出口直接地面和其他地下通道。 看起来确实非常富有本地特色。 这里对游客提供的食物非常普通,肉肠、某种不太想深究的蛋白质糊糊、淀粉坨子,不过如果你愿意尝试的话,也可以尽情享受各种本地人喜欢的美食。 腌制某种大肥虫子活口感清爽Q弹,肥嫩多汁的油炸某种虫饼,清蒸某种节肢动物当然,喜欢清淡口感的也可以试试蔬菜沙拉,里面有口感十足的爆汁虫卵。 现在似乎正是吃饭的时候,这一层人比上面还多,霍伯尔人说话充满愤怒的气声,在周围此起彼伏像吵架一样,经过溶洞的放大震得陆秋脑子疼。 她没学过霍伯尔语,只能靠着终端的翻译器飞速分辨哪些消息有价值。 声音、气味、环境。 三重大山终于把她压垮从科尔特的洞穴出来以后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洞穴恐惧症。 在把刚才吃的简餐吐出来以前,她抓住西泽尔的肩膀。 他现在简直是个交际花,凭着儿童手表一样的阉割版终端当然也被克里昂破译过,已经和本地人快乐地交谈了起来,对方还请了他一杯饮料。 “带我上去。”她眼前发黑,额冒虚汗。 第三十四章 我就是我 “喂,你怎么了?”西泽尔这才觉得她情况不对,赶紧把她扛了起来往楼上跑去。 上楼的时候差点被人又撞下去。 梯子其实并不狭窄,只是对方过于强壮。 那人裹着一身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披风,跟个小塔似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小心。”那人拉了西泽尔一把,才让他没拖着陆秋滚下去。 “谢谢。”他想也没想就继续往上跑。 陆秋无意识地侧头看了对方一眼。 大概是光线问题,根本分辨不清对方的眼睛模样。 来到地面,他一把把她放在一个沙发上半跪在她面前:“怎么了?怎么忽然?那食物有毒吗?” 按理说她的身体甚至能承受极端高压或者缺氧环境,她身份也没暴露,同样的餐品西泽尔都没什么问题,怎么可能她吃了就病。 而且一上来她就好多了,应该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 “我大概”她摸着自己的额头,擦掉汗。 西泽尔见她面色沉肃,忽然有点紧张。 “真的患上洞穴恐惧症了。” “哈?”西泽尔难以置信她刚才那种表现居然是心理疾病。 “你别给我说你还怕黑爬虫怕孤独。” “还有个深空恐惧症,深海现在还不确定。”她并不对他的嘲讽恼火,而是非常认真地说道。 西泽尔说这种话,本来以为会被娇嗔或者玩闹着拍打,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没想到她那么真诚搞得嘲笑对方的自己非常过分。 他有些愧疚地摸了摸脑袋:“ “ “在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陆秋张了张嘴,不确定这件事合不合适跟他说。 西泽尔现在也是一副少年的样子,一来他本来就长得年轻,二来人体再生短时间生长太多的话,营养跟不上,强度不高,容易各种受伤。 “之前我们在科尔特地下困了很久,缺氧少食,我都以为出不去了。”即使出来了,也和深空一起成为她的噩梦素材。 “我们?我怎么不记得。”西泽尔有些莫名。 “你当然不记得,那时你就剩个晶核。”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我以前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她这趟带西泽尔出来,除了考虑两个人有个照应,也是想他多看多了解。 “你觉得自己以前是什么人呢。”她不动声色把问题推回给他自己。 “我也不知道。”西泽尔想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他当然什么都想不起,陆秋是大脑被破坏了但总归还是那个大脑,他是渣都不剩,只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晶核。 “你喜欢这里,喜欢联邦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西泽尔郑重地说道:“这段时间接触的人里,有对我好的,也有比较讨厌的家伙,我想我是愿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也愿意保护他们而牺牲。” 陆秋看着他觉得有点悲哀,她想起上次去他家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孩子。 帝国又何尝没有他想守护的人。 “如果你原先的立场和现在相悖,你要在其中怎么选呢。” 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让我恢复记忆的么。”他在亚玛兰研究所帮忙那么久,多少也听过一些流言蜚语。 “算是吧。”虽然西泽尔脑子里的那些知识很重要,但他如果记起来一切跳反了就更麻烦了。 “我之前是死了吧。” 这下该陆秋沉默了。 “算是吧。” “大家说人死是不能复活的,那就当立场相悖的我已经死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旅店一层有人进来,推门的时候带动了门上的铃铛,让这句话好像自带了bg。 “过去的那个人已经为自己的过去付出了代价,恩怨两清。现在的我选择为我现在的阵营做事。”他想了想,很坚定地说道:“需要什么我可以现在开始学,不需要给我展示另一个人的人生然后让我成为他。” 陆秋呆呆看了他半天,忽然伸手薅了他脑袋一把:“这样算的话你还是个孩子呢,别说这种冲动的话。” 西泽尔挡开她的手:“我不是个孩子,我承认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成熟,但我有决定自己未来的行为能力。” 这斩钉截铁的魄力就是她也有点被震撼。 休息了一会以后,她舒服多了,尽管店里的工作人员都说这里夜景不怎么繁华,她还是决定出去逛逛。 联邦在这里设置了类似大使馆的机构,各处的工作人员也是本地人和人类混杂的,走在街上虽然不算张灯结彩那种热闹,但也自有一番风情。 “你真的没问题吧。”他们刚经过长途旅行,在这之前更是花了一个多月时间,经过跃迁通道折叠空间跨越了无数光年。 所以有点不舒服很正常,但硬撑着小病成大病就不好了。 “没事。”她在前面走着,漫不经心四周看:“明天我们还要出发去矿区。” “哈?”西泽尔果然被她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 “你去那干什么。” “不管在哪,首都和外国人看得到的地方总是会粉饰平静的。”况且她也确实有点东西想去矿区看看。 “哦。”反正西泽尔也没什么自己想做的事,跟着她就是当保镖的。 这里的夜间最明亮的大概是天空的卫星,因为本地人的习惯,周围只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人工照明,那些形状可爱的建筑外部不知道是什么涂装,在夜间会发出海鱼一样的光芒。 还有地上一些散落的植物,也有点点光芒。 本地人菜单上那些东西也多半生活在地下或者丛林,自然对他们非常优待,所以在联邦的人踏上这里之前,这里都相当落后。 而第一次接触的外星人,又是亚当为首的这种温和派。 苦难也许并不是什么必经之路。 “那个人是不是刚才撞到我们的那个。”她一晃眼忽然看到远处一个过于高大的黑色身影。 联邦的人虽然也高,但大概是混血人种也很多,身高参差不齐,不会像帝国都是模特。 所以那个过于高大的身影在这里也过于显眼了。 第三十五章 房间里的大象 尽管陆秋并不想在这陌生的星球上节外生枝。 但对方确实过于扎眼。 第六感是一种来自基因的反应,她现在觉得自己的第六感十分吵闹。 至于是哪方面的反应,还不太清楚。 “好像,怎么了。”西泽尔不太理解她的忽然警觉。 她回忆着擦肩而过时的违和感,有点说不上来。 “算了,先不管他们。” 第二天两个人就朝矿区一路进发,这里的交通工具有些过于本地风格化,五天都足够她跑出一个星系了,在这感觉一千里都没跑出去。 一路上都是那种可可爱爱的植物外形小房子,当小房子变成一个个草垛一样的地窖门,就是穴居霍伯尔人的地界,也就是意味着他们接近矿区了。 本就不怎么繁华的地方更荒凉了不少,但是忽然就会蹦出来几个高大上的基站,也是蛮割裂的。 “对了,我们要在这待多久?”西泽尔虽然一切都无所谓,随便,都可以,不过基础的好奇心还是有的。 “几周到半年?不确定。” “啊!” 他这一声叫,整车的生物都看了过来。 陆秋指了指他的脑子,又摊了摊手,然后做了个抱歉的表情,大家都露出了理解的释然神色,有几个看着有点年纪的人还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等大家的关注点没在这边了,她才继续开口:“一两天你真当我们来旅游的啊,一会去矿区招工的地方分头行动,找份工作先稳定下来。” “你到底想干嘛啊?”西泽尔也不是不能做粗活重活,但放着那些破论文不说,做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吗? 陆秋看看周围离他们近的大都是本地人,也没什么感觉上很强的人,才压低声音:“我之前听到霍克拉尔海姆地区出现不明失踪案,都出现在帕里苏地区,而帕里苏地区是这里最大的矿产区。这件事已经上报联邦,但还没有得出准确的行动命令。” “所以你要自己来查?你疯了吧,关你什么事啊。” 陆秋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我的课题也正好可以来这边,世上事故大致分为天灾、人祸,来这里哪怕自己查不出什么,也能看到联邦在这件事里的态度。” 就像古代的官吏巡视,是在城里乱逛能看出来的吗。 他要去农田,去谷仓、去水边,去看看老人,问问孩子。去一切真正事关民生的地方。 这个星球并不太先进,这里的人也只能说处在智慧生物的最初阶段,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平等,所以她希望看看最底层的模样,老弱病残在这样的社会里,是处在一个怎么样的位置,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之前没看出来,你还”西泽尔看着她,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 “理想主义是吧。”陆秋非常平静:“因为我也曾在最底层待过,什么人都有可能会变成那样的一天,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不能只看上限,也要看看下限。” “什么时候,我之前死的时候吗?” “不,更久以前了。” “所以你的那个社会是怎么样的呢。” 陆秋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开口了:“以脑力为生的人还好,以体力为生的人,等到不能创造价值以后,政府只会维持最低限度的抚恤。最低限度是指勉强维持生命运转。那是人类,而在失去自己的价值以后,就会被立刻销毁。” 她的描述总是过于委婉,导致西泽尔听着也感受不到其中的绝望。 “但也不能怪他们,物资不够,什么都不够。” 所以联邦可以穷,但不能像帝国一样。 随便被拍卖的其他人种、贵族一句话一个政策就能从货架上长出来的人口、顶着战火麻木劳作的奴隶。 说傲慢一些,她研究出原罪,不是让他们拿来干这些的。 所以如果直接答应让她进海拉计划,然后围一群人在她身边才麻烦。 旷工的村落,以此聚居的人,因为受伤或者别的事故失去劳动力的人,她去不了每一个地方,也没有一个毫无缺点的政体,但是让她看看吧,看看这个新世界的另一个答案。 首都的亚当得到依旧搜索失败的消息,落寞地切断通讯,连上另外一个人。 “你满意了么,她到底在哪,如果出了什么事,谁能负责!” “” 见对方不说话,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她宁愿带西泽尔都不带你,如果不是莱特维斯家的奇迹,她根本不会跟你在一起。” “我是,她的监护者,不管她以前”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标记女王么。” “她不是你的莉莉丝。” 两个人都往对方胸口上捅了一把刀子,沉默了许久。 “她不用你管。”克里昂平静冰冷的声音如同冰块一般冷冽。 “我不用你教。”亚当也切断了通讯。 克里昂这种顶级编程,他早应该知道一但给他权限,早晚要惹事。而且他要做,就会做得天衣无缝,哪怕他拨出大量人手去查,也要花很多时间,或是根本查不到。 现在只能祈祷陆秋赶紧看完自己想要的就回来。 他倒不是很怕她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或者背叛联邦。 性格使然,有些事一个人就是进入绝境也不会做,但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克里昂则是坐在自己的宿舍的床边,旁边是已经打好的包裹。 马上他就又要回到战场了。 他并不害怕战场,也不惧怕死亡。 只是一去至少半年,这半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虽然原来是圣血族,但他实际上也只活了二十多年而已。 他翻看着陆秋发回来的那些照片,每天都有,像写日记一样告诉他一些琐事。 所以至少,他还是有用的吧。 kryon:明天出发去瑞摩尔。 他等了一会,那边才有回音。 qiu:你小心点能躲就躲吧。 kryon:为什么。 qiu:那些人大多是普通士兵,你知道的,保护自己第一! kryon:去那边通讯也许会有延时,我也不知道下次多久能回你。 qiu:没关系,我这边也要点时间,说不定谁先回去。 他半天没回消息,陆秋知道他肯定又eo了,赶紧安慰。 qiu:没事的,他看他们计划半年左右就要开始下一个领土的颠覆计划,你们只是支援的,应该也打不了多久,到时候再见吧。 克里昂写了半天,又全部删掉了,他有些庆幸现在是外接设备,打字稍慢。 他还是不问了,有些事哪怕心知肚明,不挑明了,也可以当做房间里的大象。 第三十六章 我偷电瓶车养你啊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你能干干净净坐办公室,我就要每天上工啊。” 西泽尔的抱怨随着他推门的动作一起传进来。 “谁让你一开始被人家拉过去了” 当初两人来到一个类似人才市场的集市分头行动,陆秋自己找了个质检员的工作,一回头西泽尔被人看中拉走了。 她本来想着他身手还行,高精尖做不了,还可以做安保之类的工作。 结果他被一个老太太拉住,牵给自己正好缺工的儿子,他也就那么傻乎乎答应了。 但也是歪打正着,他那个岗位之所以那么缺人,就是因为之前那些人口失踪案都是出在这,即使没失踪的,后来也都辞工了。 听了这个消息,陆秋给他做了很多思想工作,顺了半天毛,才让他留在那。 现在做了一周多时间,每天多少有点怨念。 “你到底有什么实验要做。”他看着陆秋一只眼睛带着微型显微镜,摆弄着桌子上的标本,也凑了过来看。 他们在这边租了一套房,虽然不大,但总比住在矿上的宿舍好。 因为陆秋上班时间短,所以一般都是由她来做饭。 但有时候她也会偷懒,今天就是一锅炖菜摆在灶台上,而她正对手上的东西专心记录。 他凑得太近了,而且很自然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 “走开点。”她缩了缩肩,把观察结果记录了下来就收起东西从桌前离开。 虽然还没有做出什么过格的行为,但西泽尔这段时间离她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 “凶什么,我就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这里采出的矿产上偶尔会携带一种微生物,以重金属为食。” “以重金属为食?好的生物。”西泽尔自己舀了一勺炖菜,这地方人类有自己的集市,所以她还能买到点正常的食品。 “嗯,如果新开采出来的矿产里有这东西没被发现,那么运输途中矿石大概率会因为这东西的食用折损质量,而且它们排出来的东西似乎有很强的附着性,甚至可以把空气或者水里的颗粒黏合起来然后沉淀。” “嗯,然后呢。” “你以为我的工作是干什么啊,当然是抽查保证这玩意别太多附着在矿里,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找到一种消灭它的方法。”陆秋小心把器材收起来,虽然那些都是死物了,但最好还是小心些。 她洗了手,接过西泽尔递过来的碗,又坐下吃了起来。 “你那边有什么新收获吗。” “还没有任何异常。” 西泽尔的工作是开辟新的矿洞,之前负责这项工作的本地人听说在某个矿坑废弃封洞以后就陆续开始有人失踪。 本地人的传说中,大地是他们的母亲,他们在母亲的身体里采撷需要的生活用品,这样是为了生存,是被允许的。但是这样成组织大规模的开采矿物并不应该。 所以大地母亲开始惩罚他们,那些失踪的人全部被献祭了。 这种自然崇拜的说法吧,地球也有,她看过相应的案例之类的。 开始噱头很惊人,中间查案扑朔迷离,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走近科学能拍一季。 她不相信什么全能的神,要么是意外事故,要么是人为阴谋。 因为之前的失踪案,矿上倒是有本地治安员,但他们有能力查出来就不会上报联邦议会了。 而议会那边也还没有做出什么决定。 想也是,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治安问题,最后能派人来看看就不错了。 吃完东西,西泽尔洗碗。 他以前是没做过这种事的,但家务何尝不是塑造一个人格的项目之一呢。 看着昏暗的灯光下劳作的背影,陆秋觉得自己拿手绝活可能是把所有布灵布灵闪着光的家伙们全拉踹进家长里短的红尘。 为他们赋能一些烟火气。 克里昂是、西泽尔是,亚当自己死宅就不算了,还有,那个人 西泽尔洗着洗着觉得她太安静了,忽然回头,就看到陆秋出神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某种怀念的气息。 “在看什么。”他放好洗好的餐具,朝她这边走来。 “你人挺好的,嘴别那么欠就更好了。”她站起身:“走吧,再晚点出去太让人怀疑了。” 她现在每天都在矿区附近转悠,或者去受害者家属那边问问。 但很明显一无所获,当事人并不愿意对她这外人说什么;而她也没主角那么好的运气,什么也没撞上。 西泽尔扯了扯嘴角,一把绕过桌子拉住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许我会甜言蜜语一点,你会选我?” “选什么?”她有点莫名其妙。 “我说了,我喜欢你,眼下看来我应该是最适合你的人不是吗?亚当那家伙一点也不真诚,只会似是而非的说一些怪话。而克里昂,他脾气也太奇怪了,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我都可以做到,正好我们现在没人知道身份,你想去哪都可以,也不用背负那么多责任。” “他确实奇怪。”陆秋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感谢你的好意但还是算了,放开。” “这次你选了我不是吗,这说明我还是比他们强的吧。你不用担心,就算没有记忆,我也会想办法养你的,我什么都能学也不怕吃苦。” “我带着你是因为我希望你多看看,游学懂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懂吗,算了你不懂。撒开。” 总觉得这个情形似曾相识,不过克里昂应该是不会拿着一盒饭蹦出来了。 “如果我说我不放呢。”他忽然用力,似乎想把她扑倒在地。 “放手。”一个似乎带着混响的声音直接从西泽尔脑海里浮现。 他没有办法拒绝这个命令,手指不受大脑控制地一根根松开。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了,哪怕这应该是生下来就会的技能。而脑子里充满了某种敬畏和恐惧,虽然对方只是说了一个单词。 “别在这里发癫。”陆秋几乎是一动不站在那,神情平静。 过了一会他才恢复清醒。 “冷静了吗。” “你!怎么可能!这是什么!”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捏成拳又放开,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刚才的行为。 “这点还是希望你跟克里昂学习一下,他可从来不会强迫人。”她叹惋地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男人却还是想凭借体能优势去强迫别人。 她转身穿了件外套,“你在这歇着吧,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第三十七章 低语的大地 西泽尔还以为自己是来给她当保镖的。 没想到对方的战斗力,不,那不能叫战斗力。 她一句话自己就怂了,他是什么听话的小狗吗? 克里昂在她面前也是这样的吗? 西泽尔短短几个月的人生,第一次有如此大的危机感。 他还记得当时那种感觉,那声音就像从他脑子最深的地方出来的一样,如同剥夺了他的思考以及行为能力,是比本能更深层次的指令。 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服从。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只是她一直闪避装傻,他想要一个正面回答。 这能力对所有人都有效吗?还是只对他,或者几个和她关系亲密的人有效。 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到底是怎么起的效果? 他呆愣在椅子上,满脑子胡思乱想。 不知坐了多久,门响了一下,陆秋已经回来了。 他站起来迎上去:“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陆秋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又看到那天的人了。” 他们那天旅馆里遇到的人,过于高大,那是人所达不到的个头,少说也有三米,在这个遍地霍伯尔人的地方,那种身影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到。 但这次她还是没惊动对方。 卡拉斯就算了,那里是首都,来霍克拉尔海姆的人多半会在那下车,然后再搭乘交通工具去别的地方,而那家旅馆是对外的,所以住在那并不稀奇。 那么现在呢? 一般的旅行客应该北上去看尼勒斯大瀑布或者西边的呱呱拉沼泽,不管怎么说,帕里苏这种矿区都不怎么适合一般的旅行客参观。 他们来到这里也是巧合吗?还是,跟着他们来的? 但如果是亚当派来找她的,那么当初旅馆就应该动手了,这隔了一周多跑过来,总不至于是查他们的踪迹查了一周吧。 所以也许真的是巧合? “啊?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西泽尔呆了一会,反应过来又记吃不记打想抓她胳膊。 陆秋后退一步,摇摇头:“他们未必发现我了。” “你为什么总说他们,那不是一个人吗?” “两个,有一个很小。”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在他背上或者怀里。” 之前在地窖擦身而过时,她明显感受到的是两个生物的气息。 “小孩儿么。”西泽尔还不太清楚联邦的所有智慧生物。 她想了一下,神色有点复杂:“说不好他们像是银闪星人。” 即使是西泽尔,也知道他们现在和银闪帝国的微妙关系:“间谍吗。” “不太确定。”间谍也应该去露西吧,霍克拉尔海姆远称不上政治中心。 但对方确实低调行事,并不想让人认出来。 如果不是看过对方完全没有眼白的眼睛,她也猜不出来。 本地人,甚至是联邦来的人都未必能认出来这是银闪帝国的人。 从体型来来看,这是β种,另外一个呢?会是人么。 银闪帝国的人在帝国时她是完全没见过的,联邦的资料上也没说过他们是爱好旅行的种族,这里离他们那边非常远,唯独离露西近,实在不由让人怀疑他们的目的。 “要报官吗?”西泽尔看她不安,自己也开始不安。 “你傻啊,咱们俩这身份能报官?你是怎么认出银闪帝国的人的。” 他们来这多久了,帕里苏这段时间消失的人,会和他们有关吗? “再看看。”她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道:“你这段时间小心着点。” 西泽尔被她一说,之后几天工作的时候,背上的汗毛都是竖起来的。 他们开矿其实不算难,地下本身就像海绵一样有着大大小小的腔体,只要找对地方开洞就行。 因为其海绵的构造,还不能简单用声波之类的仪器测量,还有矿物的含量,还得本地人在岩壁上开一个洞以后过去看。 他负责操作一个大型机械破壁,而他的工友们则需要钻过去探险。 主要是因为西泽尔的体型并不合适这种工作。 听说那些探索的霍伯尔人都和公司签署了生死令。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这群家伙非常喜欢大惊小怪,所以更觉得那些消失的人大概率就是普通遇难了。 他正等着工友回来,确定这个矿洞到底能不能开。 那天晚上的感觉太奇怪了,以至于他到睡觉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原理。 就像身体一瞬间不属于自己了,只靠声音就能控制吗? 他走了一会神,忽然耳边又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小洞中传来窃窃私语和念经的声音,还有呼救声。 霍伯尔人的语言他到现在还听不太懂,只能用翻译器对话,但他们语言里的情绪还是听得出来的。 “发生什么了。”他大声问着身边的工友。 而对方在慌乱过后,只是匍匐膜拜。 他走到洞口前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看着刚才被盾机打开的洞口就像在生长一样越来越小。而进入里面的工人也没有退回来的。 “喂喂喂,这不对劲啊!”他大声道,坐回盾机,想要再次打开洞口。 但很快被人拦住。 对方呜哩哇啦,他翻出翻译器才明白对方在说这是什么地母的诅咒,要“献上祭品,才不会让他们今天都死在这”。 西泽尔不信这些。 但实在架不住人家挡在他盾机前面,开动机器就要把挡在前面的人一起弄死。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洞口越来越小,最后封上。 那些霍伯尔人依旧跪着顶礼膜拜,过了好久才拉着西泽尔一起退出洞口,找到主管报告这件事。 “又出现了。”主管倒是个中年人,他一副非常为难的表情:“那这个洞也只能封锁了。” “不去救人吗?”西泽尔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救不了,你也看到了,没人敢再去这样的地方。” “那我去呢?”虽然和这些胆小的家伙们相处不久,但那些都是活生生的性命,让他就这么放弃,是不可能的。 “凯撒,要尊重当地人的信仰。”主管皱着眉说道:“这件事我会上报的,你就别管了,先回去休息吧,下次开洞可能要过段时间了。” 说完他甚至叫了几个人,送着亚当出了矿区才算完。 今天他难得比陆秋早回家,看着空荡荡的小屋,他有些茫然。 这件事应该是这样的吗? 第三十八章 原始信仰太落后了整点一神论吧 “真是难得你早回来。”陆秋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洗好了菜。 他们订的菜每天早上都会有人送来放在门口。 西泽尔手上的动作定了一下,艰难开口:“我今天,亲眼看到失踪事件了。” 他这才找到点魂一样,一股脑把今天遇到的事说给陆秋听。 “他们居然见死不救!明明当时是可以救得了的!”他大声道,握紧了拳头:“如果我当时动作快点,我看到洞里的光了,他们一定很害怕” 他语气激动,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陆秋少见地没有安慰他,只是回想着他话里的所有细节。 她很快打开一张矿区的地图,把之前和这次出事的地方都标注了上去,感觉到西泽尔的崩溃爆炸,她还是说了一句:“你冷静一点。” 西泽尔顿了一下,马上是更强烈的反弹:“你为什么那么冷静!那可是生命啊!你说要来这里看看联邦对这里的态度,你是想拿人命当成你对联邦政府的考核目标吗!” 陆秋很理解他现在的阅历对生死的反应非常大,叹了口气,眼睛还没从地图上挪开。 “我很抱歉,但是按照洞里的氧气含量,即使当时没事,他们现在大概也死了。你冷静一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在这里生气是没有用的,深呼吸,一、二。” 他困顿又迷惑地看着她,真的跟着她的拍子调整呼吸。 然后漫漫冷静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当时在场的是他,他都做不出什么,现在对着无关人员发火。 她不冷静又能怎么样呢,陪着他一起去把那个洞打穿把人救出来么。 “你继续你的事吧。”他转身,继续收拾菜。 “我知道你不舒服,但世界上这样的事就是会有很多。”陆秋在地图上寻找出事的地方并一一标记。 她也觉得自己冷血了不少,以前和现在,她都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件,天灾人祸,身边不断有人死去。 难受是没有用的,沉沦是浪费时间的。 人总要往前,去做些什么。 她是质检部的人,所以有每个矿洞的分布图。 将每个坐标都标记好以后,她发现这些矿洞从分布上东西南北哪哪都有,没有任何规律。但是如果叠加等高线图,无一例外,都比较靠近山峰,几乎在一条等高线上。 这山里有什么吗? 今天西泽尔亲眼所见,他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但不是傻子,如果是人为的,不至于看不出来,听他的话,是某种未知生物把洞口封上了。 难道真就是天灾的意外叠加人为的无知? 但只是这样的话,主管为什么会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也不说个究竟。 而且他们之前一打听,别说霍伯尔人,就是人类也三缄其口。搞得他们之前在这呆了那么久,硬是没套出多少消息。 本地人迷信不敢说,人类还能迷信吗? 这件事好像接近了真相,但又变出了更多疑点。 接近山峰垂直线的区域并没有分布矿洞,出事的地方围了同一条等高线一圈。难道除了她没人看出这个问题吗。 第二天她本来想去找负责矿区安全的负责人,但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听到屋外传来低沉的鼓点声。 她的房间正好临街,从窗户看出去,发现街上挤满了霍伯尔人。 他们的外毛已经足够保暖,所以平时不怎么穿衣服,偶尔穿围裙马甲,还是为了防止把毛皮弄脏。 今天他们都穿着几乎称得上盛装的衣裳,手里拿着打击乐器,正在缓缓走向矿区的方向。 她穿上衣服打开门,西泽尔也正在厨房里看着这一切。 “他们在干嘛?”他听到声音回头问道。 “大概是什么祭祀,最近死太多人了。”这种原始的信仰,遇到这种自己解释不了,甚至联邦来的家伙也解释不了的事,只能拿出最传统的手段。 “我有点担心,我过去看看。”她一闪身并没有进厨房,而是直接出了门。 西泽尔看着门上保证出入平安的装饰飞扬起来又落下,叹了口气跟着她离开小屋。 跟着队伍最后果然来到矿区,她找到没参与这件事的霍伯尔人问了一下,这果然是祭祀地母的仪式。 她的个头放在帝国联邦都不怎么占优势,好在这里的人平均大概一米四左右,她一眼就能看见最前面有一个盛装的霍伯尔人,他在霍伯尔人里的个头也不大,扭动着被绳索缚住的身体,左右两个人毫不动摇地架着他往前走。 她继续往前跑,想看看他们的祭祀到底是什么步骤。 总不至于是自己猜的,最糟糕的那种 拜托这都多少世纪了! 越靠近矿区人越多,西泽尔很快跟了上来,两个人一起分开人海来到离祭祀地点最近的地方。 前面的空旷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土包,它并不是无意义忽然出现在那的,它旁边还有一个大坑,而坑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立起来一根柱子。 附近已经出现了围观的人类,陆秋抓住其中矿区的主管:“他们在做什么,不会是要人祭吧!” 主管看了她一眼,又看到西泽尔:“你是质检部的?凯撒?你昨天回去没事吧。” “没事,他们要做什么?”西泽尔看向走到柱子前的人问道。 “嗨,本地人的祭祀,你们知道,在我们来之前,他们还处在原始社会状态呢,这段时间陆续死了那么多人,长老们害怕了吧。” “那个”陆秋指向被绑在柱子上的人:“他们不会是要把她献给地母吧?” “估摸着是,虽然人祭在联邦法律中已经被废除,但这次很特殊。” “特殊在哪!”真的印证了心里的想法,陆秋焦急起来。 “死那么多人也没个解释,就是人类也不能制止他们了。”主管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新来的,不能多管闲事。” “什么叫多管闲事,难道你也信有鬼神吗。” “尊重本地人喂!”一瞬间面前的身影就不见了,主管还想拉住她,但他的速度哪能追的上陆秋。 那些人已经把什么液体淋在被绑着的人身上,他被捆得死死的,却依旧努力扭动着身体想要逃离。 打击乐的声音很整齐,还有和声的低吟,能引得人心一起震颤。 人们都注视着那根柱子,偶尔露出不忍想要制止的,也被同伴拦下。 祭祀程序并不繁琐,很快就有人拿着火把上前。 然而就在他要点燃献祭的人时,所有人大脑完全滞后于视力一样才发现,要献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被绑着了。 第三十九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人类发出吃惊的倒吸冷气声。 霍伯尔人发出震惊又愤怒的吼声。 被祭祀队伍围出来的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类少女。 “你要做什么!无礼的外邦人!”离她最近的,拿着火把的那人用蹩脚的联邦语大声吼道:“霍伯尔人的祭祀轮不到你们外邦人来干涉!” “那谁,快下来!看她跑到上面,主管也急了:“不要打断仪式!” 虽然这事看着不大不小,但霍伯尔人自己看不惯打断了闹起来只是民事纠纷,他们人类打断了,说不定就上升为外交事故了。 主管心惊肉跳就想上去把陆秋拉下来,不过他明显并不是擅长运动的人,身边的西泽尔一拉他就只能停在原地。 “这段时间的事并不是地母发怒了,你们献上什么贡品都是没用的。”那个被献祭的霍伯尔人哆嗦着往陆秋身后躲,她直视着说话的人道。 她并没有完全否定霍伯尔人的信仰,只是试图以他们的思考方式说明。 拿着火把的人是附近这个部落的长老,她已经老了,毛色变浅很多,而被献祭的人正是她的儿子,她当然也不愿意牺牲他的。 但是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作为长老必须想一个办法。 以前哪次地母发怒的时候,都需要献上新鲜的雄性,而她的儿子非常不幸被选中担任这次的祭品。 “异邦人来调查过也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出,你说不是地母发怒,有什么根据吗。”她压下自己的庆幸,严肃地问道。 “现在只是一个猜测。”陆秋摸着下巴,不敢把话说死。 “你跟她啰嗦什么!把地母惹怒了!说不定献上祭品都没用了!他们外邦人可以回到自己的星球,我们呢!只能留在这里承受地母的愤怒!”祭祀的队伍里冲上来另外一个人,劈手就要抢过长老的火把:“她打断了仪式!就应该连她一起献给地母!” 周围有人似乎也支持这一言论,附和着大声道:“对!外邦人根本不信地母,她知道什么!” “仪式中断,不会再次招来霉运吧!” “把她一起烧了!无礼傲慢的外邦人!” 陆秋对自己的的处境见怪不怪,宗教自出生那日就是控制、鼓动、蛊惑人心的工具。 “你能保证献上他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出现吗?”她大声质问道。 那当然是保证不了的。 “如果再出现,就是祭品还不够。”那人低沉着声音说道。 “如果献上十个,百个也平息不了呢。这根本不是地母的愤怒,你们却为了虚假的虔诚让地母沾染上这样的血债,不敬之人到底是我还是你们!” 这话一出,四周哗然。 陆秋觉得嘴炮才应该是一个人必备的技能。毕竟零成本,是人都能用。 长老抬起手往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那你又有什么高见,外邦人。你们的人早就说过无法查明事故原因,你现在站出来,是觉得自己比他们更高明么。” “快下来吧求你了!”秋磕头了:“这是他们本地人的意思,联邦也不好插手的!” “对,我自信自己能给出一个答案。”陆秋扫了他一眼,看向长老:“我才来这里不久,是这里的质检员。” 长老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那么时间呢,我们不可能无限制给你时间。” “短则三天多则一个月吧。”她给了自己一个宽泛的时间。 “不行,最多一周。”长老严肃道。 “一周有些检测都做不出来,半个月。” 看她和人讨价还价上,主管都要傻了:“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不要当真啊!” 真是哪个年代都有这种说辞。 在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定了十天的时间。 相反的,如果她没查清楚这件事,她就要和她救下来这个人一起成为贡品。 “散了吧散了吧,没啥好看的了。”决定了以后,她挥挥手让人群散去:“上工了,上工了。” 人类还好,人本来就是爱看热闹的,见没热闹看了,七七八八跑得差不多。 霍伯尔人还是愤愤不平想把她烧了,低吼着互相说些什么,迟迟没有离开。 “你疯了啊!”西泽尔放开手,主管才快速来到陆秋身边:“之前又不是没让质检队查过,什么都没查出来!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额,艾玛.陈?”她还在适应这个新身份,因为很少有人这么叫她,一般都是新来的,小姑娘啥的。 主管无言地看着她。 “好吧,我知道,之前的质检结果我也都看过。”对这群一点都没有幽默感的人投降了:“我有一个猜想,不过还需要验证,所以我需要进入之前的事故矿洞。” “你本职工作呢,来这种地方不就是为了挣钱,你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主管实在想不明白,现在世上还有这等傻子愿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她来这有补救,看着和那个霍伯尔人也不认识,真不知道把这活揽下是要做什么。 “没关系,我接受停薪保职,这件事我也会努力的。”她不缺钱,但让他们看出来自己对这份工作完全无所谓就不好了。 被救下来的霍伯尔人还缩在陆秋身后,他的母亲将还留下来围观的人遣开以后,才走到这边。 “你真的有什么办法吗。”陆秋还以为她会斥责自己,没想到她只是疲惫又无助地说道。 她向对方介绍了西泽尔:“这是我的朋友,那天他亲眼目睹了事件的发生,根据他的描述,我有一个想法。” 第四十章 无名之人 事情已经答应了下来,主管没办法给了她十天假。 主要是涉外,要不然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与此同时他也再度向当地治安官申请了调查。 这里的治安官两个人种都有,霍伯尔人是绝对不肯来的,人类几次无功而返,已经把事情报告给联邦议会,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所以自然也是不愿意来的。 只有一个叫尼莫的治安官愿意来。 他个有一米九几,深褐色的头发和同色系的眼睛,只是长得很普通,扔在人群里完全找不到那种,很符合普通人对一个混吃等死公务员的想象。 “你就是艾玛?你是凯撒?”他来了之后先跟两个人打了招呼:“我是来协助你们的,可以叫我尼莫。” 西泽尔这边当然也是不用上工了,因为他的工友们知道他和陆秋是一路的以后,都不跟他一块了,觉得作为陆秋的家属,触怒地母的诅咒或者别的什么,也会降临到他头上。 “对,这是奥奥尔滨。”陆秋介绍着自己之前救下来的那个霍伯尔人。 在真正查明这些事故的真相之前,他都不能回到家里了。 简单的说,他们三个,或者说四个,现在都是被孤立状态。 “你好。”奥奥尔滨怯怯地跟尼莫问好。 他还是很紧张,因为他并没有真正逃脱死亡威胁。十天以后还是查不出真相的话他还是会死。 而且陆秋也得一起。 所以他表示自己会尽可能帮忙。 他俩碰了碰拳,尼莫的目光又转回两个人。 “这件事之前治安所就查过,所以你是有什么想法吗,我建议你最好去找长老认错,然后把人交回给他们,我们会尽量帮你斡旋,也许出一笔钱就能解决。如果拖到当天的话,就是执政官来了也没用了。” 骤然听到亚当,陆秋眉头抽了抽。 奥奥尔滨也因为这句话,又往陆秋身后缩了缩,按照本地人的计算方式,他还是个未成年。 “你们之前就没有比对过地形图么。”她懒得废话,调出自己之前标好的地图问道。 “当然”尼莫看到她的全息地形图套等高线图,皱起眉再次看向她。 他们看的地图都是三维的,这些矿洞上下不一,分部各异,虽然也分析过地形关系。但没想到用等高线连起来,是在同一个面上。 “你以前是学什么的。”他面色复杂地问道。 “生物。”陆秋如实回答,不过有些技能课外补上了。 “这件事你之前就在查了?”他之前还担心这几个人要没有目的的乱串,那他来的目的就是劝他们今天之内放弃,这样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对方似乎有备而来。 祭祀是早上发生的,这资料却不像今天之内备好的。 “在这种地方工作,对这里的事不是应该多了解吗。”陆秋看着尼莫,对方神情中一瞬间似乎出现了非常重的警惕:“我朋友昨天还亲身经历了一场意外,我当然会更注意一些。” 这个答案似乎要合理一些,尼莫放松下来:“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么。” “验证我的猜想。” 陆秋的猜猜测很简单,什么有生命一样可以生长的洞穴,应该是之前她研究那种微生物的分泌物沉积。 那玩意厌氧,但在氧气丰富的情况下也不会马上死掉,只会大量释放分泌物企图包裹住自己或者封住放进氧气的漏洞。 他们的分泌物结合飞尘和气体沉淀,凝结,留下来的东西和周围的岩层几乎是相同物质。 这很正常,就和微生物分解发酵腐败的植物给土地堆肥一个性质。 只是实验室里大概条件不对,能观察到的变化十分缓慢。 而矿洞里大概更适合这项化学过程的发生。 生物化学,也是生物。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无非是进洞验证自己的猜测。 分析洞里到底有什么可以促进那些微生物快速释放分泌物。 四个人除了陆秋是第一次进洞,都对这程序很熟悉。 他们穿上防护服非常令人感动的是这里有适合她的size带上陆秋需要的工具,这才进入昨天出事的矿洞。 进入矿洞以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很压抑,哪怕怀揣最真挚热烈的好奇心,也挡不住基因里传出来的恐惧。 “没事吧。”西泽尔最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的呼吸变得很沉重,似乎每一口气都需要竭尽全力。 “没事。”这种心理疾病靠意志就能克服。 “艾玛第一次下矿吗?”奥奥尔滨操着不太熟练的联邦语问道。 “嗯,在这是第一次。” “那这个送你。”他从自己皮毛里翻了什么出来,他已经脱掉作为祭品的礼服,现在全身只有霍伯尔人专用防护服,外形类似个马甲。 他的手很长,隔着尼莫把东西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个穿了线的干枯果核。 “这是什么?” “芙芙树的种子,不论埋在多深的地方,都能钻出土壤岩石,长成大树。也能保佑下矿的人一定能出得去。” “谢谢,不过你也只有一个吧,我不能收。” 奥奥尔滨微笑霍伯尔人的友好表情“没关系,是给第一次下矿洞的人准备的,我经常下来已经不用了。” “收着吧,本地人的奇妙小咒语也许真的有用呢。”劝她的居然是尼莫。 看着奥奥尔滨期待的眼神,陆秋还是接过种子戴在脖子上。 “我第一次下来的时候怎么没人给我。”西泽尔酸溜溜地说道。 “因为你看起来也不像怕这里的。”尼莫开了个玩笑。 他轻轻哼了一声,继续在前面带路。 让他在前面因为他反应快,本地人就不说了,这个星球上他们遇到的人原罪代数都很高了,能打的少之又少。 想到这,陆秋不禁想起之前那两个疑似银闪帝国的人,朝尼莫问道:“这里外邦人很多吗?” “一般,人比较多,其他星系的少。你知道的,因为他们的文明理念就让绝大多数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的星球。” 而人类不一样。 人类离开自己的hoand很久也很远了。 移民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别的,额,国家的人呢?” 昏暗的灯光中,尼莫的眼神再次犀利:“你什么意思,这里不可能有帝国的人。” 联邦的人单方面知道帝国,而离开旋臂受到严格管制,帝国没有任何渠道了解他们。 “我的意思是,银闪帝国,我之前好像看到一个特别高大的人影。” 尼莫这次没有那么快放松,他总觉得这人在他雷点蹦迪。 “不可能,那些人和我们不是一个物种,你会到只有一群韦氏科拉龙的地方旅行吗。” 陆秋很想说如果可以的话她确实想,但尼莫的语气已经很严厉了。 “好吧,也许是我看错了,那人块头真的很大。”她退了一步,让对话回到安全范围。 “也许是萨斯费罗德人,他们脾气不好,你可别去惹他们。” 对话就此终止,只有脚步声回荡在矿洞里。 这里因为废弃,工具被撤了大半,他们坐了一截车,但剩下的还得自己走。 “到了。”走了不知道多久,最前面的西泽尔才开口道。 第四十一章 每一个乌拉圭人都要打14只袋鼠 其实不用他说也能看出来,因为路到那里就断了。 四周和之前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没区别。 不过已经能看到一点矿石的模样。 那是一些颜色不一样的部分,镶嵌在普通的岩壁里,这些矿石很脆,只有本地人小心地切割下来再运出去是最好的开采方式。 这种矿含有锎的化合物,所以有微量放射性,但好在浓度不高,放射性也就比电子通讯设备高点。 比较地狱的是,在天灾以后环境污染,那些灰雪里含锎量大幅增加,对之后的武器开发制造都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副产物还有其他金属,价值非常高,所以说这些矿工是手艺人。 从前这种元素在地球上的含量就非常低,人类只能用合成的方法生产,在这里竟然能成规模的开采。 锎一般用作实验室的中子源,不过现在一些射线枪之类的武器也需要这个作为原料,所以需求量日益增大。 他们展开了一个便携式桌子,将仪器都放了上去,盾机这种大型工具是不可能借他们的,只有一些便携式工具,打在墙上半天也就凿出一个小洞。 他们等了一会,洞口也没什么变化。 “奇怪了,那天我确实看到这地方有生命一样很快就缩小了。”盾机弄出来的洞口甚至可以通过一个霍伯尔人,但合并起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应该是有个量没达到阈值。”陆秋采集了一点挖下来的碎料,放在一边。 “这里昨天就封起来了,他们的尸体应该还在那边吧。”看她点头,西泽尔继续扩大洞口。 “说不好。”微生物的分泌物沉淀堵住洞口只是她的猜想,但来到这里她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接近山峰的其他矿洞开采的时候也会出现氧气灌入,微生物快速释放分泌物的情况,但别的地方为什么都没出事过。 哪怕她想的属实,这山里也肯定有什么。 西泽尔为了这个预想,努力开凿着石壁,小小的洞口在他的努力下一点点变大,因为空间的限制,另外三个人都只能在一边看着,好在重新封上的岩壁并不厚实,不然之前盾机开凿都花了半个多小时。 这种幽暗封闭的地方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陆秋也做着简易的实验,分析着采集的碎料成分,奥奥尔滨则给她打下手。 只有尼莫安静地站在一旁靠着墙壁看他们忙活。 “你们真的对这件事很热衷。” “不是热衷,那可是人命。”西泽尔专注着手里的活。 “而且解决不了可是还要奉上两条。”陆秋补充道。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要参与进来,他们在我们到达之前的几千年都是这么做的。” 几千年的文明,还停留在原始部落,当地人是真温和,这颗星球也是待他们真的好。 “几千年这样就是对的吗。”陆秋震荡着一个试管,里面的东西渐渐分层,她透过清册透明的液体部分中凝视着尼莫。 “存在必有其价值,何必要打破呢。” “我以为你作为唯一一个愿意来这里的治安官,对这件事的态度是积极的。” “好奇使然,我只是想看看这件事最后是个怎么样的结局。” “你希望是怎么样呢。” “自大的外邦人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带着原本就定好的祭品一起永远埋入地下,没有人能解开大地的秘密。”陆秋看过来时,他已经抽枪对准了奥奥尔滨:“别动。” 与此同时,西泽尔那边似乎碰到了一块松动的岩石,一阵碎石崩落后,露出这层岩壁背后的情况。是两个连在一起的空间,一个较小的洞穴后面的大洞里。 是一个巨大的,人造的,堡垒的外墙。 而石壁这一塌,似乎触发了什么,堡垒喷出某种气体,洞口周围确实开始收缩。 “啊哈。”陆秋发出了短暂的惊叹。 这就对了,如果是人为控制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我不明白,你们既然把这东西建在这里,一开始就不要开采这座山好了。” 一开始的人员失踪或许真是意外,后来大概也是想到了她研究的微生物的这个特性,加上霍伯尔人的信仰,把这件事传说化,妖魔化。 “又不能明说,当然是要让他们自己离开。都进去吧。”尼莫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从之前的大众治安官,变成了一个邪恶的特工。 大众脸果然容易骗人。 “你别动他们!我跟你走!”西泽尔很自觉就举起双手。 奥奥尔滨几乎要哭出来,没想到这个原本是来帮他们的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带他们去向死亡的死神。 “都进去,知道了这件事不能有活人。”他淡然说道,并不接受西泽尔的请求。 “这里面是,军工厂吧。”只有陆秋好像还很悠闲地把试管好好放在试管架上。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是联邦那边来调查的吗。” “联邦那边还没来人呢,所以议会里也有你们的人吧。一件小事居然能扯那么久。” “你到底是谁。” “锎矿运输损耗那么大,只有亚当那个傻子会信,那么重要的战略物资,消失那一部分拿来交易、制造武器,已经够推翻他了,我是说我做的几次实验数据都对不上。数据造假啊你们。” 她还在絮絮叨叨实验啊、数据啊,神经质让在场三个男人不觉冷汗。 “闭嘴,联邦那边是派了什么奇怪的人过来。这些都不重要,你们三个,给我进去!”他大声喝令道,用枪口顶了顶奥奥尔滨的后脑勺,男孩发出害怕的呜咽声。 他很聪明,霍伯尔人不擅长快速运动,而且比起人类非常脆弱。比起用枪比着那两个人的脑袋,还是用霍伯尔人威胁他们来得划算。 毕竟他们甚至愿意为了救这个男孩儿把自己搭进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人。 陆秋举起手,往后退了一步,但嘴上并没停下。 “这很重要!我的论文选题!你们这些人世界上除了政治斗争就是政治斗争。够了!”她的血瞳忽然亮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成有些混响的奇怪音调:“外面还有没有你的同伙。” 第四十二章 走近科学之矿洞怪谈 看到不止自己会被她的话控制,虽然情况那么危机,但西泽尔还是忽然觉得很庆幸。 但这种庆幸又无从说起。 主管是他们的人,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是,差不多算被买通的,但他不太清楚里面的事。 这个堡垒一样的东西确实是兵工厂,出口要从下方绕挺远,远到已经离开矿区了,所以从来没惹人注意。 堡垒是军方的,不过也不能完全算军方的,可以说是杰克.马德尔堡将军的。 陆秋之前看过联邦各方的官员图标,对这位有点子印象。 不就是之前和她说过话的那个军部发言人么。 比起炸毛的研究所主管代文斯,他算是相当温和。 陆秋忽然想起,之前她在实验室似乎有人送了她什么礼物,她忙着跑路,也没拆开就丢那了。回想起来,署名好像是jack。 不过陆秋对于他们这种天生政客没有任何好感,也不是rose,所以他的示好也是做给瞎子看。 果然官场上的笑面虎都不是什么好惹的。新人新地,遇到什么不公平的遭遇,这人出来一帮忙一说软话,她如果是小白,搞不好就真偏向他了。 而且鬼知道研究所里有没有别的他的人。 亚当这个破联邦,看起来也是危机重重。 这个兵工厂建立时间比比矿山开采时间早,图的就是个原材料产地直销,之后矿山被选定开采,让他们很是着急了一段时间。 于是就想出来这个办法。 在霍伯尔人里制造恐慌,等他们都不敢下矿了,矿产公司也只能搬到别的地方去,毕竟为了一个矿山,和当地人闹卯就不好了。 所以这个计划,还串通了一些当地人毕竟不管是兵工厂自己开采,还是在霍伯尔人里散播谣言,都是本地人更好用。 “莫莫尔姨妈?”听到尼莫供出的人名,奥奥尔滨难以置信,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这不可” 这就是可能的,因为早上撺掇催促着他母亲下手把他烧死的就是莫莫尔。 把他烧死,他的母亲后继无人,到时候她再动些什么手脚,部落长老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世界上的一切事都并不新鲜。 “怪不得今天那么积极。”今天在场煽动人情绪最厉害的就是莫莫尔。 “不过很可惜,他们就派你一个来?也太看不起人了。” 虽然她可以控制,但物理方面的控制更让人安心,西泽尔已经用一堆绳子把他捆了起来:“谁能想到有你这个怪物在。” 虽然尼莫长得很普通,但作为治安官的身手是有的,而且体型比他们三个都大毋庸置疑哪怕是西泽尔也因为重生不久,所以个头还没长到巅峰时期。 兵工厂能看见的外墙只是部分露出岩壁,并没有入口,似乎也没有什么监视装置,只有感应装置,似乎靠氧气和二氧化碳之类的气体浓度来界定是否开启催化微生物释放分泌物的装置,而那些气体力还有麻醉的作用,以保证接近的人没有离开的机会。 等到洞口封闭,缺氧的洞窟就足以成为他们的棺材。 哪怕中途醒来,没有工具也逃不出去,发出的悲鸣哭喊还能为这篇怪谈增色。 而接触的少的人,也会引发某种负面情绪。 西泽尔才明白自己昨天莫名的失控是化学药剂的影响。 然后就更不好意思了,他被情绪影响把火发在陆秋身上。 这可不像成熟男人应该做的事。 少量吸入气体的影响不大,但社会性动物的负面情绪是可以传播的。 算是个以小博大的手段,走近科学上不了,这得上法治栏目了。 要塞的外壁非常坚固,凭他们手里的小工具可打不开。 问完尼莫她想知道的事以后, “我,我得去给母亲提个醒。”奥奥尔滨丧了一会,想到母亲身边的危险人物,马上振作起来。 “等等,还不至于那么快下手。”陆秋拉住了他,三折的手臂让他跑出好远才反应过来,像个拉伸玩具一样,真是奇怪的体验。 “可是” “外面还有主管,看到我们完好出去肯定会起疑,到时候招来什么人就麻烦了。”陆秋想了想,不得不提前结束她的探索之行。 “莉莉丝!你总算联络我了!你到底跑哪去了!” 亚当主动寻找了一个多月以后,终于收到了陆秋的简讯,让他到绝对不会被人监听发现的地方再跟她联络。 iith: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iith:不要让任何人察觉。 这奇怪的命令莫名让他后脖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但他也听话地照办。 一开始还以为是她在耍什么性子,等到接上通讯,听完她所说的事,他几乎有些头皮发麻。 “私人兵工厂我从未听过。” “锎矿运输损耗太大了,这些几乎可以算战略资源的东西,你就一点没注意过吗。” 她当初在来这里的路上也没闲着,借着亚当的账号简单查了一下账。 她当然不能事无巨细全部看,只是把战略储备一类的物资对了一下。 以此来计算情况最糟的时候与帝国正面交手的话,他们能有多少资源。 虽然现代战争并不是以人数计算的,像克里昂那种功能怪物,一个人打一堆。 但你也不能完全没人,全靠机器。 爆兵要有人口,后勤物资也得一应跟上。 粮、药、武器各种资源储备。 其中制造武器和弹药的原料就格外重要。 她就是从那里发现锎矿的损耗从某年开始逐年上涨到一个有些奇怪的数字。 那么多年投产越来越大,涨幅虽然有,但年年下降就很离谱了。 她翻查了相关的论文,发现了原本是这次论文主题的微生物。 一开始她只想着以后要注意,这种资源可是马虎不得的,结果正好研究所给她开了这个条件,什么论文不是写,她就过来了。 解决了这种微生物对锎矿损耗的问题,不说Ⅰ级论文,Ⅱ级怎么也能算一个了吧! 再加上查论文的时候顺带查到的失踪案,她最终决定来到霍克拉尔海姆。 然后就发现了这一切,不得不说她一万多年流浪没被黑洞、超新星爆炸、白矮星坍缩什么的祸祸,已经稍显她的运气。 虽然这运气也说不上好坏。 “如果从锎矿增幅出现异常的年份来看,他们在这耕耘了至少七年了。”她说道。 七年,筹划什么造反估计都是完成阶段了。 “好好想想现在我们手上还有什么牌吧。” 第四十三章 yesterday once more 这句话,亚当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从前上一次他们被黑山羊绞杀之前,他也听过。 他还以为自己这些年做了多少事,怎么兜兜转转,好像又回来了。 杰克是上一任国防部长给他推荐的人,年轻,充满活力,几次军事活动都做得不错。 但军方对他的不满已久,认为他对待那些外星人的手段过于软弱,对军方的支持太少。 联邦目前手上的资源只有那么多,偏向民生就不能偏向军事。 这个新生的国家还经受不起那么多。 杰克上台以后军方的压力小了很多,他还以为至少他是认同自己的,没想到他只是嘴上不说,底下该做的事一点没少,甚至比之前还多。 “你怎么想的。” 他沉默了太久,那头陆秋忍不住问道。 “我们这种老不死的还真是惹人恨。”他轻笑一声。 “我可以帮你,但这个位置拿回来,要给克里昂。” “你怎么现在还能算那么清楚,而且”他顿了顿,感觉自己说话都有些困难:“你就那么相信克里昂吗,他可是帝国的亲王,就不怕” “他为什么会被发通缉令你比我清楚,比起你这些人,我确实更相信他。”她明确说道,并不想跟他打感情牌。 暴力是所有规则的底层逻辑,而军队则是一个国家的暴力机器,这种东西当然要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历史上那些不能把这个机器握在自己手里的人,下场都很清楚。 天灾之前的军政府不计其数。 他们上台靠的是法律吗? 是推翻法律。 “你确定他不会背叛你吗。” “亚当,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吧,在这里说这种话还有意思吗。” 通讯那头沉默了很久。 “你记起来了?” “别说这些了,说说计划吧。” 结束通讯,亚当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小丑。 想从家族的桎梏中挣脱,最后还是得靠着家族活命。 以为自己努力创建了新的制度规则,最后还是成为历史的轮回。 自诩聪明地想从两个人的关系里寻找缝隙和突破点,结果当事人大概和看猴戏一样。 他轻声自嘲地笑着。 身后忽然响起敲门声。 他揉了揉眼睛,转身开灯,才打开大门。 “怎么了?” 门外是辛西娅:“这是明年上半年教育支出及公共设施投建预算,需要你签字你怎么了。” “什么?”亚当低头接过文件,这些东西还是需要实物留档,因为数字太容易篡改了。 “你眼睛”辛西娅怀疑地歪着头,她从没看这家伙露出脆弱的样子过。 “这两天没休息好,你知道的,我的朋友她,她实在是” “还没找到吗。”她叹了口气:“好在联邦治安不错,应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她从前就是很喜欢四处乱跑的人,希望如此。” 应付完辛西娅,他关上门愣神了很久。 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杰克为这件事准备了那么久,明明自己有那么多的时间不在联邦内,他完全可以在那些时间里乘虚而入。 但他到底在等什么,迟迟不肯下手。 还是他身上有什么限制,让他不敢动手。 联邦士兵大概有八十万,虽然听起来不多,但对于一个人口只有千万的国家来说,这个比例相当惊人。 之前一战损失八万,还有各种原因不能战斗的,三万左右。 常年驻扎在外的有十五万,还有各种执行戍边任务的十万,这次派去支援银闪帝国的有五万。 现在能调动的至少还有三十多万,哪怕他不能调动所有人,进入他的执行官官邸,只用一个小队。 而控制首都,大概需要几百到上千人。 他不是克里昂那种操控电子器械的天才,如果真的有人逼近官邸,他能全身而退就已经是万幸。 他非常荒诞地冒出一个想法。 也许杰克并不想谋反呢? 但这种想法成年人都不应该有,一个手握大权的将军,瞒着政府勾结当地人,建兵工厂、侵吞矿产,这还能是为了报效国家吗? 把一场叛乱扼杀在摇篮里的力量陆秋相信亚当还是有的,现在最麻烦的还是他们这边。 人,可以说只有她和西泽尔,奥奥尔滨算半个。 矿上有他们的眼线,治安局里还有他们几个人,暗杀是能暗杀,但还有堡垒里呢。 这个钢铁要塞里随时有值班的,每天三次换班。 还有霍伯尔人里的内奸。 各方关系如同一团乱麻。 “你到底是什么人。”过了一会,尼莫就恢复了清醒和行为能力。 他的眼神从一开始面对他们时的漫不经心,到之前想用奥奥尔滨威胁他们时充满杀气,到现在的惊恐,只不过进洞的几个小时而已。 “议会知道这件事多久了?” “你们也知道怕么。”陆秋说道:“你们的诉求是什么呢。” “你还在跟他废话什么啊。”西泽尔比较激动,毕竟刚才这人还拿枪威胁他们呢,三个人都手无寸铁的,要不是陆秋的能力,他们只怕也要像他之前看到的那个工友一样埋在这里。 “不问问怎么能制定计划。” 而且现在外面大概还是白天,如果他们大摇大摆出去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她的控制力并不能长久,如果时间过了,这家伙把他们的计谋被发现的事给别人说就麻烦了。 尤其是亚当那边,如果兵工厂被发现的事暴露,说不好对方会不会将错就错把他干掉。 陆秋也不太能想出对方不动手的原因,矿产的问题拖越久越容易被发现。七年,总不能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吧。 “总之,先拖到晚上,你给你的同伙们报个平安,就说我们没发现什么,但害怕后续暴露,就要一直跟着我们了。”她想了想,又看向奥奥尔滨:“你母亲在部落里人望怎么样?” 第四十四章 为了国家出道成为图拉阿尔特 如果可以的话,陆秋真的非常不想管这些破事。 但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除非有某个迫在眉睫的特大灾难,不然人类从来学不会合作统一。 尼莫暂时被他们控制了下来,而霍伯尔人那边,也让奥奥尔滨的母亲——伽伽撒长老注意。 半夜西泽尔带着奥奥尔滨登门的时候,差点没把这位有些上了年纪的长老吓个半死。 她很固执,一开始并不肯相信这件事。 还是奥奥尔滨加以说明,才半信半疑答应配合他们的计划。 “霍伯尔人几千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争斗,你们这些外邦人,虽然把所谓的科技带到了霍克拉尔海姆,但也带来了争斗和阴谋。” 她让二人把这句话带给陆秋。 因为拦下奥奥尔滨献祭的是她,所以她认定在两个人间陆秋是头儿。 “她这么说吗。” 西泽尔把这句话带给她的时候非常不屑:“你别理她,明明证据就在眼前,还不肯相信。” 他们还带着陆秋的检测数据和之前死在矿洞里的霍伯尔人的一个信物,就是人证物证俱在,也花了许久才把这件事说清楚。 “别这样说,这里没被开发矿区前我们就生活在这了,母亲和莫莫尔姨妈是亲姐妹,她很难接受!”奥奥尔滨奋力为母亲辩解着。 “不,她说的是事实。”陆秋整理着自己的笔记,在上面画着思维导图一样的计划图。 “怎么你也认了!”西泽尔为她不站在自己一边非常不满意。 “事实就是事实,你会知道的。” 奥奥尔滨和尼莫都得住在他们的小屋里,奥奥尔滨睡在西泽尔房间里,而他要看守尼莫,守在客厅。 半夜时,尼莫看起来睡得很熟,但西泽尔一点都不敢放心。 毕竟一瞬间的松懈,让尼莫跑了,他们要面对的就是重大灾难。 “我换你吧。”陆秋不知道多久来到客厅——这里更宽敞,他的卧室可塞不下三个人。 西泽尔还想说自己撑得住,就被她拉起来推了出去:“还有很多天,不能把精力都费在看守他。” 这倒也是,他倒下了,陆秋一个人更麻烦。 西泽尔走后,她靠着墙角坐了下来,这里能看到整个房间的情况,而且有东西靠着也舒服些。 “这么不放心我,怎么不把我杀了。”尼莫不知多久醒过来,也许他根本就没睡。 “你还有利用价值。” 他冷哼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是新开发的什么武器么。” “嘘,很晚了,你不睡别人还要睡。” 说完这句以后,不管他再说什么,陆秋都懒得搭理他。 她打开光屏,看着克里昂的消息。 虽然努力每天发消息,但随着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消息传回来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上次传回来还是两天前,不知道下条什么时候能到。 【eo怪】:到达普特拉尔,再往前就没什么基站了,勿念,爱你。 上次说爱的时候是多久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她发现两个人真的很少说喜欢啊,爱啊,只会我陪你种树,你陪我死什么的。 其实她觉得这样也很浪漫。有情人无情人都会说爱,但愿意陪你去干任何事难道不是更深情的表现吗。 她关掉消息栏,继续看着今天得到的实验数据。 那边尼莫说累了,也停下了嘴。 “睡一睡吧,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跟着呢。” “反正最后都是一死,早睡晚睡有区别吗。” “你不想睡的话,或许给我说说你的想法?”她从光屏后面抬起眼睛。 事出紧急,她只问了硬性的东西——计划详情、关联人物之类的,但原因并没有问。 “你们对亚当有什么不满么。” 尼莫沉默了很久,久到让她以为他真睡过去了。 “你和执政官很熟么。”他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还行吧。” “他那样优柔寡断的人根本不适合当领导。” 陆秋并不否认他的话,她认识的亚当只是一个科学家,对于政治什么的都并不敏感,也就是身边的人都死了,没有人能帮他做什么了,才会硬着头皮去做一切。 “你知道沙恩惨案吗。”见她没有反对,只是安静地听着,尼莫反而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我从偏僻地方来的,你可以给我说说吗。” 黑暗里也可以感觉到尼莫有点无语地看着她。 简言之,沙恩惨案是外来移民对联邦原住民的犯罪。 人总是有好有坏的,他们移民的时候也不能完全甄别,一些犯罪分子也被打包来联邦,那当然是干老本行了。 尼莫就是沙恩惨案的幸存者杰克的人找到他,说动他,让他改名换姓,来到这里为他们做事。 尼莫,当真是无名之人。 “我很好奇。”陆秋趁机也简单搜了一下这个案件的相关消息,罪犯已经被执行死刑了,并没有徇私枉法:“你是因为这个恨亚当?” “联邦已经在腐化了,那些投机分子,他们就不该被允许进入联邦。” “所以你是在痛恨他的移民政策?” “我们不会再让移民进入联邦,也不会去管帝国的死活,我们没有必要帮助他们。物种分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右翼分子,当然。 人类社会哪怕从零开始演化,也会有这么一天。 “睡吧。”她关上光屏,尼莫再也看不见她的脸。 “那你是什么态度。” “我不是社会科学专业的。”陆秋淡淡开口。 “我问的是你,你自己!” “我有些东西落在塞勒斯了。”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更是让尼莫无语,之后一个晚上都没再开口。 外邦人的研究还在持续着,第二天、第三天,又换了个矿洞,但看起来都一无所获。 所有人都避着他们,唯恐把霉运传给自己。 主管看着他们来来去去,与尼莫错身而过时,对方什么都没有表示。 那就是还好的意思吧。 调查的第十天,进入最后期限,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 然后他们就如所有人意料中一样,埋在了矿洞中。 四个人里只有一个逃了出来,他被吓得要死,只能收进医院。 等到一天后的晚上才能见第一批访客。 “还有多少?”把来探病的俩gank掉以后,陆秋问尼莫。 去矿洞验证的俩也被干掉了,明面上还有主管和莫莫尔没收拾。 一个个上门太麻烦了,不如让他们凑在一起。 他又供出来几个。 之前能让他一个人呆着,因为他确实受了兵工厂气体的影响,整个人神志不清的,那些人看到也问不出来什么。 “你杀了我吧。”他恢复神智以后,绝望地乞求。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找到联络别人的方法,也没能逃脱,现在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两边都容不下他。 “军事法庭会审判你。”陆秋将名单发给西泽尔,自己也马上要离开。 临走之前又给他打了一针麻药,让他继续睡着。 “你是,难道是……”他想了很久,似乎有些猜到陆秋的身份:“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才是您的继承者么。” “当初我的计划就是给全人类一个未来。”无论好坏,基数要足够大,才能把文明延续下去。 那时所有地球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从基因角度来看,没有什么特别。 最特别的那一个——当然从基因学来说他也并不特别——已经死了。 “睡吧,不一定会死的,你知道,亚当就是那么优柔的家伙。”她抹下尼莫的眼皮。 今天晚上要忙的事还多。 又是把这群人全抓起来,又是去奥奥尔滨家阻止莫莫尔行凶。 天快亮的时候,如果还有醒着的人,会发现网络断了。 这里是很悠闲的地方,说白了就是生活节奏慢,只有少量机构需要值班的才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快速致电霍尔拉克海姆网络管理部门,得到的消息是对方接到上级命令,要全面升级网络,让他们等着。 这一说法让人恼火,但也没有办法。 相关部门没办法,放假的放假,待命的待命。 而直到天亮以后,才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了么,帕里苏那边发生了大事。” “我家有亲戚在矿上,说是发现了一个秘密机构!” 上班路上,小道消息飞速传播着,不到半天就有各种说法满天飞。 有说是帝国的帝国的间谍。 有说是什么邪教组织。 还有说是疯狂的科学家。 联想到前段时间矿上经常出事故,很多人倾向于神秘主义拉满的选项二。 反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整件事解决得过于迅速,后续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了。 而在没过几日,联邦快讯头版一个小角落里,有一则同样不怎么引人注意的新闻——联邦第二集团军司令,杰克马德尔堡中将因身体不适,辞去包括议员在内的一切职务。 陆秋拖那么多天,完全是在等亚当那边动手。 说难听些,霍尔拉克海姆上杰克的人不算太多,全杀了问题都不大,唯一有点困难的是兵工厂,但他还要依赖霍尔拉克海姆的能源供给,切了围困,哪怕要花点时间也能把他们憋出来。 但兵工厂进可守,退可打小报告。 如果让他们发现问题,报告给杰克,那亚当就是瓮中那只鳖,所以要等他先下手,这边才好配合。 有了他签发的手令,再加上陆秋,把兵工厂撬开并不太困难。 至于那些残兵败将,就不足以考虑了。 联邦专门派了一艘飞船过来引渡他们,还有相关调查人员来为这件事结尾。 将他们押送上飞船后,当使馆领事局促地搓着双手看向陆秋:“不知道上面派了特使来,实在是招待不周。后续要留在霍尔拉克海姆的话,还请移步卡拉斯,我们已经安排了高级酒店接待。” “我只在这件事是特使。”陆秋挥挥手。 “执政官让我们带您回去。”清点完人数以后,负责接引的那个人也走到陆秋面前。 “我在这还有些事,你们回去吧,不用管我。” 那人犹豫了一下:“执政官吩咐务必办到,如果您不回去,就让我从旁协助。” 所以她不想让亚当知道自己在哪。 这说好听是协助,说难听就是监视。 “随便吧。”不过她已经大概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所以现在他跟不跟都无所谓了。 回到矿区,伽伽撒长老带着很多霍伯尔人正在等着她。 莫莫尔当场被抓到要给她下毒,现在已经按照霍伯尔人的传统,被流放了。而之前被吞没的霍伯尔人遗体也在兵工厂被攻破后被取出,还给了各个部落。 这里采矿要求的人多,霍伯尔人也不只是最近的这一个部落。 所以今天来的很多霍伯尔人,看起来不少是外地的。 莫莫尔的事对别的部落影响也很大,陆秋好心地提醒了他们本部落中也有与叛军走得太近的人,这样就又抓出一批准备造反的,虽然还是有之前就已经造反成功的,这次也重新清算。 一棵树倒下,人才会发现它的根系如此盘更错节。 在这样环境安全平和的星球,流放甚至算不上什么酷刑,但已经是他们能想象的极刑。 因为霍伯尔人信奉大地母亲,离开自己的家乡,就像失去了神明的庇佑,需要流浪在没有信仰的荒芜之地。 陆秋很不合适地想到人类离开伊甸园的传说。 也许他们现在只是迈出了人类远古历史上的一小步。 文明间也许有共通性,也许过去无数年以后,霍伯尔人也会变得充满阴谋和斗争。 “外邦人。”伽伽撒长老迎了上来,这是那天之后她第一次和陆秋见面:“你揭露了阴谋,避免了无谓的死亡,我们非常感谢你。” 直到莫莫尔那天去找她,被西泽尔和奥奥尔滨组织她喝下带毒的果汁以后,她才完全相信他们。 也愿意在别的部落游说,让别人也相信他们。 她的手在胸前交织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她身后的霍伯尔人都学着这个动作。 她身边的奥奥尔滨看着陆秋,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我很荣幸。”陆秋的手臂只有两节,当然学不了他们的礼仪,只是朝她弯腰示意,朝奥奥尔滨微笑。 “虽然不愿意相信一个外邦人有这样的能力,但你或许真的在某刻和地母通神,知道了她的真正意图。” 又来了,明明是人做的事却要感谢神明。 但她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我和大家商量过,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所以大家决定让你成为图拉阿尔特。” 陆秋:“啊?” “你能通神谕,了解大地的特性,又保护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奥奥尔滨,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图拉阿尔特是地母的使者,这个称号已经有很多年没人得到了,这只是一点我们的敬意。” “哦。”陆秋还是有些不安:“所以这个使者需要做些什么?” 她有点害怕对方说出需要献给神明。 “神使是神明在地上的化身,他会引导我们去向对的方向。” “行,没问题。”她想了想,答应道。 第四十五章 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她没当过神使,但忽悠人还是略懂。 当上图拉阿尔特兼执政官特使第一件事,就是查账。第二件就是开通举报通道。 账不难查,难的是有人不想让她查。 但如果能干掉她,早有人这么做了,指望这些血统十代往外的人做点什么,是不是想太多。 刺杀反而被她牵出来一群巨鳄,本来正愁找不到人,没想到一个个往外蹦。 正好一锅端了重新规划布置。 亚当派给她的那个人叫露西娅,正好能给她跑政府关系这块,和西泽尔一起成为她的苦力。 既然身份暴露,也不用一直留在矿上,西泽尔帮她监督那些审核对账的,陆秋自己每天泡在实验室。 只有在饭点或者某个小项目结束后两个人才会相见。 “我说你是不是忘记你来这干什么的了。”他推开实验室的门,把一堆数据丢给陆秋。 “当然记得,来看看当地人的生活,还有我的实验。”陆秋朝一旁的奥奥尔滨点头,他会意,收好自己的东西,向两个人打过招呼以后就离开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四个月了,她的研究也快要有个结果。 奥奥尔滨一直在她身边帮忙,看得出来他似乎对自然科学很感兴趣。 这很难得,作为一个自然崇拜的文明,不是遇到什么事就觉得是神的旨意。陆秋正考虑带他去露西,系统学习各种知识。 霍尔拉克海姆终究还是需要更懂它的人来发展。 “那你现在在干嘛,做政府做的事吗?” “联邦对这里的管理根本不严格,只有一个似是而非的使馆。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做任何干扰,这种事有一次就有无数次。” 作为联盟,不是我给你做基建,你卖我矿产那么简单的。 现在开通举报通道,举报要有人处理,加上她清理大鳄后流出来的空缺,就可以着手建立本地人的各种公共机构,再加上联邦官员,彼此照应,不是两套系统自顾自运转。 不是统治,也不是毫无关联。 不要发生什么事都是尊重对方文化(虽然人类经常抱怨霍伯尔人做事效率差)。 太离谱了,这颗星球差点被整个颠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大概因为我是图拉阿尔特吧。”她淡然道,也开始整理今天的成果。 “你发什么傻。”西泽尔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还真信他们地母神使那一套。” “我信不信不重要,他们信就行。” 他们从前一直很松散,但图拉阿尔特这个称号能让他们聚集起来,听她的话。 陆秋不介意配合着伽伽撒他们演一演神谕降临。 从自然崇拜到现代科学不能一蹴而就,用一种他们听得懂的方法说事,对彼此都好。 “有时候我觉得你挺有病的。”西泽尔靠在她的桌子上,双手抱臂。 “我也想安安静静做实验,我之前是研究神经学的你知道吗。”她收好了东西,也站了起来。 “神经,确实挺神经的。”他嬉皮笑脸地说道。 陆秋白了他一眼,往实验室外走:“从前人类很脆弱,非常脆弱,有很多病痛,很轻易就会残疾——被伤到脊椎,某种疾病、病毒,而且一旦残疾就很难痊愈了。你能想象吗?外表看着好好的,却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比一般的残疾更麻烦。” “你可真是个大善人。”他语气酸溜溜的。 “并不是,我也是为了自己才会朝向这方面研究。” “哦?你原来瘫痪过?” “不是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西泽尔嗤了一声:“那还不是别人。” 陆秋抬起头看向他,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温柔笑意。 她很少这么温柔,但西泽尔越看越觉得难受:“你别这样笑,怪怪的。” “只是有些事你不做,就会有别人做,我现在希望事情按照我的规划发展下去,所以我动手了。”她一下把话题扯回来,西泽尔半天才反应过来。 两个人已经走出卡拉斯的生物研究所大楼,西泽尔还想说什么,忽然见她抬手制止。 前方树荫下,站着之前那个在旅店里撞到他们的人。 之所以这么快认出,实在是他三米多的身高太夸张了,而且一直围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大披风。 “来找我的吗。”最近刺杀她的人多到像茶余饭后的甜点,所以她第一反应肯定是暗杀,但对方身上并没有释放出让人警惕的气息。 西泽尔往前一步,好像想挡在她面前,却被她扒拉到一边去了。 “你是银闪星人吧。”既然是对方找上门,她就问出了一直以来很想问的这个问题。 果然,那高大的身影震了一下,反而表现出警惕。 “既然来找我了,迟早也是会自报家门的,而且你这个体型,很难让人不怀疑。” 对方还是没开口。 “要谈的话,我建议找个舒服点的地方,这里随时有人会来。” 虽然那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但他们走出研究所的院子,他们还是跟着的。 陆秋选了一个酒店的包间。 那些接待人员对他俩还能微笑以待,看到他们后面就很难笑出来了。 不过还是非常周到地开好房,引他们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霍尔拉克海姆来这种档次的酒店,来都来了,索性点了一大桌菜。 等饭菜上齐以后,她才反锁了门。 “可以说了么。”她坐下,拿起一把叉子。 “既然你知道银闪人,那么应该也知道你骗不了我们。”那人这才扯下斗篷的兜帽,说话声音像个漏气的风箱。 他和图像中的β种一样,而他背后确实有另一个人趴在上面,纯白色的眼珠闪过一道异彩。 西泽尔本来一直是战备状态,握着餐具的手十分紧,仿佛恨不得直接等陆秋摔杯为号,就用餐具把对方戳一个洞。 然而只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大脑像是过电了一样,他醒过来到现在为止的所有记忆都连成了一线在他脑海里划过。 好像一瞬就看尽了一生。 “这是你们打招呼的方式?非常不礼貌。”他还在恍惚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的陆秋开口。 “你是什么人。”而对方也用破风箱一样的嗓子说道。 “别欺负他了,他只是个小孩子。”陆秋用叉子敲了敲碗,清脆的声音让西泽尔一哆嗦,清醒了过来。 “这样可不像来谈事的。”她继续吃着自己的晚饭。 对方沉默片刻,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我什么都看不到。”β人种后面的那个人说道:“你是什么人。” “这件事很重要吗?你们来找我是因为看上了我的某个身份,这个身份是真实的不就好了。” “你们刚才做了什么!”西泽尔完全恢复以后激动地站了起来,带得椅子在地上拖出难听的一声。 他从没觉得自己那么脆弱过,别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硬控他半天什么都不能做。 还是能做的,但只能按照对方的命令行事。 “精神力。”陆秋解释道:“放松。” 从前人类就幻想过,如果能直接用脑子的力量,不通过躯体去控制东西。 但很明显,到现在人类也没有这种能力。 “为什么对你没有效果。”对方显然还是很在乎这件事。 “是你们来寻求帮助不是我求你们。”陆秋直接说道:“我是你们需要的人,知道这点就好了。” 在她过于淡然的态度下,西泽尔也慢慢冷静下来。 她有时候态度过于冷淡,对他们的敌意和轻视也完全不在乎。 但对自己执着的人,竟然愿意用整个人生和未来追寻一个过于遥远的目标。 真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他边坐下边想道。 两个银闪人又沉默了很久,期间有一种低沉的嗡嗡声围绕在人耳边,大概是他们独特的交流方式。 “我们希望你们准备一个有负压舱的手术室。”最后,那个α人种开口说道。 比起β人种,她的声音尖细,如同一把刀锋一样切割着人的神经。 陆秋从饭碗上看他们一眼:“好处呢。” 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似乎惹怒了对方,她提高了声音:“这是你们作为盟友应该做的。” “盟友是和贵国政府,而不是两个逃亡者。” 这段时间她忙于组建霍伯尔人政府和处理手里的实验,差点忘记这两人了。 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对方身份,只是一种猜测。 跑到离自己国家那么偏远的地方,隐姓埋名,鬼鬼祟祟,总不至于真是来旅游的吧。 没想到对方愤然起身。 就这么,猜对了? 她眼珠子转了一下:“负压舱是要生产用么。” 嘭的一声巨响,陆秋坐的椅子就成了一件快速受力下金属变形状态的极佳展示品。 “真的,很没礼貌。”她端着自己的碗筷,已经坐到旁边,一点没为他们的忽然攻击表现出情绪波澜。 反而是西泽尔,几乎立刻亮起血瞳,朝他们呲牙。 “只靠你们两个搞不死我们的,还愿意谈的话就坐下吧。”她扒拉了一口饭说道。 两个人之间又是那种嗡嗡的低语,她把西泽尔拉坐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吃吃吃,就知道吃。”西泽尔的血瞳还没消失,咬着牙瞪着她,好像恨不得给她一口。 “这个点不正是晚饭的时候吗。” 谈是次要的,晚饭才是主要的。 她也不催,等着两个人商量好,又坐了回去。 “你知道多少。”依旧是α人种发言:“又是从哪知道的。” 并不知道多少,知道的也都是猜的。 陆秋垂着眼有点汗颜,她真就顺嘴一说,谁想到猜中了。 “再说一次,是你们在寻求帮助不是我,拿出一点诚意来。” β人种似乎又变得愤怒,整个包间里否充满了某种燥烈的感觉。 α人种发出一种直击天灵盖的声音,那仿佛是一声制止,高大的家伙瞬间变得平和。 真是很神奇的存在关系。 和陆秋想得大差不差,两个人是情侣关系(银闪帝国没有情侣这个词,说是伴侣更合适),因为帝国对两个人种之间婚配的禁令,只能趁乱从帝国逃脱,来到作为盟友的联邦。 因为去到帝国一旦发现就是全民公敌,在联邦还能有点余地。 “为什么选这,你们来之前就应该知道霍尔拉克海姆的情况。” 穷且落后,不太可能给他们提供需要的东西。 “露西的入关法案很严格,也更容易暴露我们。”α人种每次说话陆秋都觉得尖得脑仁疼:“我们本来打算在这里寻找适当的地方。” “那现在来找我又是什么考虑。” “你最近在这里很出风头,谁都知道图拉阿尔特。” “知道,我是个好人对吧。”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露出一个微笑。 西泽尔从刚才开始就默默听着,听到她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有人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但是对方没有否认。 “我再是好人也是联邦的人,你们不是联邦公民都在其次,怕不是,还是通缉犯之类的吧。” 这话差点又让β人种暴起,一声尖啸制止了他。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把我们抓起来。” “出于个人的兴趣。”陆秋打量着他俩,α人种一直趴在β人种背上,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模样,也很难想象提醒差异如此大得两个人要怎么…… “你肚子里的,是Σ人种吗?” 这次连α人种都露出一股无力又愤怒的感觉,好像她问了一个非常无礼的问题。 “那也太冒险了,胎儿太大会难产吗?” 一时之间屋里三个人都无语看着她。 “我作为一个生物学家有点好奇心不行吗。”见三人表情都很奇怪,陆秋耸肩。 她把话说得太直白,那两个人交代起来也简单了。 面前的α人种姑且算人类里的男性,而β人种,才算是女性。 陆秋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刻板印象的。 谈话的期间里她已经悄悄把两个人的照片发给了亚当,而他也很快回复。 【ada】:uk王储,稳住,加油。 陆秋:? 是让你在这说加油的吗? 亚当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自己都笑了起来,他好像又回到那个可以把事情推给别人的年轻科学家。 【ada】:看你决定吧,他们国内的事一般不给外人说,也没有使者在这边,都是我们单向联系。 这事他倒是知道,α人的王储婚礼前跑了,其他贵族为了这件事大肆攻击王室。 也就是这个档口,他让人劝他们祸水东引,把内部压力转化为外部矛盾,开启对外战争。 只是没想到这俩主角在这 第四十六章 ①个亻洅+薅鸡mo 这次是真的终结在这的研究了。 不过她需要的数据已经有了,只用回去文字加工。 这次出走计时五个多月,和她一开始想的也差不多。 专船来接的时候,她已经把霍伯尔人组建机构的事计划书写好,交给伽伽撒长老和露西娅。 接到计划书的露西娅非常茫然。 她记得自己是来看顾陆秋的,怎么出差变常驻了? “霍尔拉克海姆就交给你了。”然而对方非常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她忽然感觉这活不接不行。 “一定让您满意。”露西娅也郑重地回应。 事后对自己当时莫名其妙出现的一腔热血感到非常困惑。 “你这到底是什么能力。”西泽尔看了全程,对她的眼神又敬畏了三分。 “基因里的血脉压制吧。”陆秋自己也不太明白,大概是因为当初硅基生物们现在留存在他们身体里的小片段。 即使隔了很多代,即使在基因里只占了不多的一部分。 她和本地人商量后,带走了一些愿意去露西接受教育的霍伯尔人,奥奥尔滨当然也在里面。 然后就是那两个银闪人。 飞船到的那天,有很多霍伯尔人来送行,送自家亲友,送她。 她研究过程的一个副产物,顺带解决了霍伯尔人吃某种虫类会中毒的问题。 以前因为这样的中毒事件,每年总有几百个霍伯尔人去世,这虫难道是非吃不可吗 有了她制备的药以后,每村备一点,只要救治及时,就不会有人因此死亡。 于是人们更相信她是图拉阿尔特。 只要开始相信,就可以编织一万个传说,让触不可及变为烙印。 伽伽撒长老一手拉奥奥尔滨,一手拉陆秋。 宇宙航行对他们来说是不必要且遥不可及的,她给两人都准备了乞求平安的装饰——一串石头,但依旧不够,她还在不停祈祷,搞得奥奥尔滨都不好意思。 “母亲,我只是去几年而已,你就当我去了伊科拉姆朝圣。” “不一样!真是难以想象的遥远……你要照顾好自己……” “问题不大,现在航空事故率只有0175,遇上事故死亡率也只有081,很安全的啦。”陆秋做着并不算安慰人的安慰。 “你不会安慰人还是别说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神话传来,她回头,正是亚当。 “这么小的概率难道不算安慰吗。” 亚当本来还有些期望看她离开那么久再见到自己的表现,而且不是之前那种只有记忆残片,而是记忆恢复,完整的莉莉丝。 但她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在期待着什么不存在的事。 “放心吧,我会让人照顾他的。”陆秋转身安慰过伽伽撒长老,决绝地分开了母子二人,见他们领头,那些来送行的霍伯尔人也松开了不舍的手。 她站在飞行器门口朝,像是霍伯尔人的祭典礼服。 高潮。 “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那么熟练了。”他有些怪异地看着陆秋。 “这段时间学的,怎样,你那头搞定了吗。”她转身看着亚当,脸上一点没有了刚才的营业微笑:“既然亲自来了,居然也不视察一下当地工作,你这执政官当的。” “既然你出手了,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亚当像是被导师抽到检查作业的学生,居然莫名生出一点局促:“大致解决了,真奇怪,我以为右翼一般会是那种环保部门之类的,你知道,我们年代都是那样的,不停抗议、游行、示威。这次混到军方这种都是积极好战分子的地方,真让人想不到。” “右翼的重点是维护现有统治及既得利益,而不是保守。在有必要的时候他们能比左翼更激进。”陆秋倒是很能理解对方。 “那么。”她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克里昂多久回来。” “莉莉丝,他们在执行支援银闪帝国的任务,我不可能没任何原因就把他调回来。” 陆秋直勾勾看着他,亚当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忽然把他调到军团长官,中将的位置根本不能服众,是,公布他的身份他确实有资格,但会有更多弹压的声音。” 那意思是还要克里昂积攒资历。 “要你何用。”陆秋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往飞船内部走。 “这个位置我会给他留着的,我答应你了。”亚当好脾气地笑笑,跟上她:“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不相信他么。” “我当然相信,但是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战争一触即发,可没那么多时间搞克里昂升职记。 “你这次是怎么想的,关于那两个银闪人。”他岔开话题。 “别告诉我你没想过。”陆秋斜眼看他。 亚当无辜地笑笑,把她导向私人包厢:“他们离我们太远了,其实我觉得无所谓的,去右边。” “为爱私奔,挺老套的剧本了不是吗,我还以为外星人不来这套。” “别的种类不知道,不过精神力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我认为他们的感知比我们更强。所以当然,也会有感情之类的。” 其实Σ人种的存在就很能说明了。 从法律、生理、利益几个方面来说,这种混血儿都对母体和父体没什么好处。 从所有客观因素出发都不是最优选,那么还会发生,当然是主观因素影响。 千金难买爷乐意。 “人对别的生物想得太超过了,既然定义为生命,不管遗传物质是由什么组合的,基因,或者类似的东西第一指令必然是繁衍。在无数个类似又不尽相同的个体间选择与自己共同繁育后代的另一……部分,又或是共同生活,生存的伴侣,怎么不能称之为爱呢。”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例子,稍微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表达。 陆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一秃噜,只是怪异地看着他:“你知道当初我的,那一部分所属的族裔么。” “那些硅基生物?”比起帝国的讳莫如深,亚当倒是很坦然:“母系氏族,绝对的金字塔结构,怎么了?” “你觉得最顶端的那一只也有这种想法?她交配一次能生几百只。” “也许……还是有的吧,可能和我们理解的爱不一样,但应该还是有的。最终他们损失太大也离开了。既然她一次能生产那么多同类,那么就不用那么在意消耗不是吗,明明人类的损失更惨重,当时再坚持不久,大概就会投降了。如果用AI模拟当时的战况,人类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而AI模拟不了的,是逻辑之上的,感情的判断。 它只会从大量的数据里算出可以接受的战损比和收益值,然后判断战争要不要进行下去。 亚当没事干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试过。不管模拟多少次,得出的结论都是,对方当时的撤退其实并无必要。 陆秋耸耸肩,不置可否。 当初的天灾如同某种挥之不去的阴影,她不怎么想回到过去。 “说是两个人,其实能利用的只有一个吧。”他们来到一个单独的小空间,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吃的。 陆秋很自觉走到桌边坐下。 “而且为了爱情私奔的笨蛋,我很怀疑他能做到什么。” 亚当坐在她对面,听到她这话,被噎了一下:“这话你说来合适吗,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打不过被黑山羊抓住的。” 陆秋瞪着他,不用开口就知道在骂人了。 亚当不甘示弱看着她。 他的述说中她被黑山羊抓的事几乎就是一句话带过,因为要春秋笔法隐藏某个人。但她恢复记忆以后就没必要了。 “别的不说,α人种必然不会接受,跨越阶级的爱情真没几个,Σ人种很少,即使团结起来也组不成多少战斗力,唯一的变量是β人种。看着有体能优势,但我观察过了,α人种对他们的控制几乎是血脉压制。”陆秋不动声色低头专注于自己的肉排,话题也回马枪再开:“你是怎么想的,说说。” 亚当好不容易在一次对话里占据上风,不过他并没恋战,轻哼了一声跟上话题:“Σ人种也许没有你想象中少。” “但总不会多过主流的两个人种。” “也够了,输赢什么的,你也知道并不靠人堆。” 不靠人就要靠科技,但这家伙连个让伴侣生产的设备都没有,跟他说这? 而Σ人种黑户一样的地位就足以说明他们手上也没什么资源。 没有第三方的介入,非常难能掀起点水花。 但凭什么要人类介入呢。 亚当说得对,他们隔着很远呢,现在同宗同源的帝国都没被怎么样,他们能对这个遥远且无关的国家干嘛。 他现在的做法就很好,有使者联络,但关系不深厚,彼此利用,狼狈为奸。 她有些郁闷地放下手:“没什么利用价值。” 她手上的牌太少了,所以看到什么都想抓在手里。 “没关系,也许以后会有呢,养他们俩……三口也不是养不起。”亚当安慰道。 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下来。 霍伯尔人就是一群好奇宝宝,陆秋每天的任务就是带着他们参观飞船各处。 这对他们来说完全是一个新的世界——霍尔拉克海姆上的现代化公共设施建设对他们中大部分人来说可有可无,部分部族还保留着最原始的生活习惯,电都不用。 所以说所谓联邦,也不是松散得彼此有没有都无所谓。 这次送人来游学,已经是破天荒的第一步。 飞船是执政官私人物品,舰员们虽然知道霍伯尔人,但如此近距离接触也非常少有,两边都小心翼翼的,气氛就像幼儿园出游。 西泽尔也帮着分担了一部分。 陆秋之前就给亚当说过自己的想法,这种并非大政策方向的事倒是不用经过议会,他批准得很快。 到了露西,就有专门研究霍伯尔人文的专家学者接手。 种子已经播下,剩下的就要交给时间。 时间,时间。 陆秋结束一天的工作,躺回自己的房间,漫无目的地翻看着。 她总觉得战争迫在眉睫,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做,但偶尔抬起头,又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银闪帝国是远到信号都要传送很久的地方。 她上一次收到克里昂的消息还是一周前,而消息发出的时间就更久了。 想象他在星系的那头说了一句话,这话变成某段波长和宇宙的其他无意义波长一起在浩瀚空间中漂浮,一路上路过无数恒星星系彗星,在太空孤零零的人造卫星上加强信号就像从前的信使在驿站歇脚,然后再度出发,花十几天到一个月才能传到你终端的接收器上,再转化成一句话或者几行字。 【eo怪】:维尔康战役结束,遇到了熟人。 你和他隔了无数光年无数时间,你才不关心什么狗屁战役的胜负。 这是最基础的需求解决以后才会考虑的事。 你只想说—— 【qiu】①个亻洅+薅鸡o,佬厷看看汹。 陆秋几乎能想象克里昂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脑子卡壳,然后试图检查自己终端哪里出问题了。 大概等到他们回露西以后才会接到他的消息吧。 她关掉光屏。 为了安全起见,哪怕是把灯全关了,房间里依旧有夜灯一样的光源。 之前那个α人种试图用精神力影响她的时候,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感觉。 她闭上眼睛,还能看到那时的画面。 —— 玻璃温室里,茂盛生长到有点过分的植物,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她抱着一堆刚领来的耗材,领着某个人进到这间湿度、温度都控制好的房间:“你什么时候请了别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自己也要上课,有自己的课题,要打理这里还要帮我也太忙了。”那个人没有回头,嗓音平稳到有些冰冷。 她放下东西,来到他轮椅边,从兜里摸出一颗果子塞到他嘴里。 他温顺地咬着,然后等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才啃了一口用手拿住。 陆秋把轮椅转向门口的方向。 “我叫罗切尔,罗切尔莱特维斯,研究领域:生物信息学和计算系统生物学,你可以叫我罗切尔教授。”男人冷峻的面容如同用他故乡的冰雪雕琢而成,浅色长发和浅蓝色的眼睛是埋在他苍白到透明的皮肤里的绸缎和宝石,如果不是他坐在轮椅上,他大概会是所有舞会和庆典最高贵的座上宾。 “我是莉莉丝,莉莉丝没有姓,你叫我莉莉丝就好。”她扶着轮椅,笑嘻嘻地用同样的方式介绍自己。 第四十七章 以父之名 亚当用这个私人飞船来接他们,是因为飞船上有单独的隔离舱和负压舱。 这段时间两个银闪人都待在医疗室里。 联邦见过银闪人的都不算多,何况是要接手他们的医疗。 亚当本职生物学博士,在MMG里也经过简单的医疗培训,加上这么多年自己搓联邦的时候,缺衣少粮的,这方面虽然没专门去考试,但实战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所以没人比他适合当这两位特殊客人的专管医生。 就是他俩身份还不能公布,连上飞船都悄悄的,每天送饭帮忙打下手啥的,只有陆秋和西泽尔帮忙,幻视一些当初发现他们是硅基生物的时候。 这里当然是经过改装的,能随时收集对方各项数据。 就连吃剩的东西和代谢物也要收集分析,陆秋偶尔看到他们,有种自己在研究一种很新的生物的感觉。 对方似乎也清楚现在自己的待遇,尽量能不活动就不活动。 外面是幼儿园,里面是监狱,一艘飞船居然能那么割裂。 奥奥尔滨逐渐能帮着管霍伯尔人,陆秋抽出来在这边的时间就更多了。 她也不做什么,就低头写自己的论文,他俩一般也不会和她说话。 “喂,你们这样是在监视我们吗。” 某天,终于还是对方定力差点,主动开始跟她搭话。 α人种给自己起的名字叫奥斯顿,意指出身高贵的人,β种则是安其拉,意思不用说了。 “没有啊,我写论文呢。”陆秋调开光屏给他们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是各项数据和表格。 奥斯顿坐在一个半轮醒的轮椅里,α人种不靠别人,自己的行动能力非常差。 而安其拉因为要‘安胎’,也是坐在床上。 飞船上的重力对他们来说有点过量了。 “你就不能去外面写吗。” “你不然去外面听听有多吵,而且你们不是要生了吗,不需要人帮忙吗。” 反正也被他打断了,陆秋索性停下手里的活:“你们将来打算怎么办?” 倒不是她好心,知道对方的想法,自己这边也方便做应对。 “你们想要怎么处置我们。” “谈不上处置,我们和银闪帝国说是盟友,其实大家都是因为利益聚集在一起的。我们不欠他们什么,至于你们,这就要看你想做什么了。” 奥斯顿纯白的眼睛看着她——因为没眼仁,其实也不能确定他到底在看哪,只是房间里又充满了某种不太一样的感觉,就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莉莉丝,可是你的话,也许可以。 “你们这样是日常交流吗,这对于人类来说非常不礼貌。”陆秋定了定神,没有受他的影响。 “真奇怪,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我唯一不能看透的人。”奥斯顿奇怪地说道。 “有点诚意行吗,既然跟我们谈,就用我们的方法交流。”陆秋扫微微眯起眼:『说一说你们的打算吧』。 因为声音压得紧,对方没有听出这语调中的问题。 奥斯顿看向旁边的安其拉。 对方温柔——大概吧,反正给人感觉并不暴躁——地看向他。 “他们绝对不会接受我们结合的。”他有些丧气地低下头:“我们不能回去,回去的话安其拉一定会……” 他是王储,也许做些什么就能逃脱制裁。 但β人种不一样。 他们是绝对的底层,大量、可代替。 “你可以带着她逃,但和你一样的人呢。” 奥斯顿抬头,虽然看不懂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大概不懂。 “你们生下来的孩子如果是Σ人种,你们这样流浪一辈子,等你们死后,他注定是孤独一人。” 这一辈还有彼此,下一辈可只有他自己。 他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就算对同类,或者相同遭遇的人没感情,再怎么说,生物对自己的后代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吧。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离开。”他想了半天问道。 “我没说。”陆秋摊手,往后靠在椅背上,坦然微笑。 奥斯顿观察着这个人类,他更习惯用精神力,然而他的能力对这个人完全没有效果。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他作为王储的资质就是因为他天生强悍的精神力。 他对别的人类试过,都没问题,唯独对这一个人完全不起作用。 她想做什么?想表达什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他开始认真思考。 但大概是两个人刚才的交锋影响到了什么安其拉忽然闷哼了一声。 “要生了?”陆秋噌一下站起来,她和亚当都等着这天呢。 他们没什么渠道能研究银闪人,虽然两边是盟友又离得远,但有些事就得防患于未然。 就像当初硅基生物莫名的进攻一样。 后来的流浪纪中,他们发现对方是系外来的,隔那么远,不也跑来了。 所以现在要尽可能采集对方的身体各项数据。 “还不确定。”奥斯顿控制着轮椅转向安其拉,看见陆秋飞快靠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非常警惕:“你别过来!” “我不过来怎么观察她情况啊!” 她几乎要接触到安其拉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力带动的气流波动先直撞到她身上,她瞬间做出反应,翻身闪躲,才没被拍到地上去。 而他只是坐在轮椅上,自己站起来都费劲。 奥斯顿似乎也非常惊讶,但没有时间顾及她,看向了安其拉。 陆秋第一次意识到对方的精神力不只是能春风化雨一样影响人,而是可以做出攻击行为的。 但这种无形无相的感觉……很像武侠小说里的‘气功’。 她站稳身子,马上又向前去:“怎么样。” 这人你说他靠谱吧,亚当要是晚点来,安其拉就真要在霍尔拉克海姆生了。 你要说他不靠谱么,他也没有抛弃伴侣,还知道在生产前摇人。 靠谱,但只靠一点。 陆秋摇来亚当,亚当又带来一个助手,这三就是能帮忙的最大限度了。 三个人手忙脚乱消毒杀菌换衣服,把安其拉送进压力舱,刚拿出一套手术工具,结果奥斯顿也进去了。 还把门关上了。 留下三个手术服面面相觑。 之前计划的PnA、B、C都没了作用。 “内部压强300kPa,40℃。”只有奥斯顿在里面大声说道。 他们之前研究了半天要怎么帮忙生产,现在能做的只有按照对方的要求调节室内环境。 就是这个环境…… 温度还好,压强比正常人类生活的环境大了至少三倍。 而且等他们调好以后,里面又追加了继续调高压强的要求。 直到整整700kPa才喊停。 然后就是一场生命的表演秀。 最后直到那个颜色发灰的小东西出现在他们面前,陆秋都觉得脑子嗡嗡的,有种混沌的美。 她逐渐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大的压强,脑子里逐渐能想象银闪星球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个生物的所有特质都和他生存或者生活的环境有关。 不知道人类离开地球更久以后,会不会也逐渐改变自己的样貌。 而地球会不会慢慢变回宜居的环境,或者再从上面诞生新的生命。 回到露西首都迪卡拉时,陆秋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论文,并且提交给了研究所。 一个月以后是她的答辩会,她总算有些时间能休息一下。 她踏实睡了一觉,直到被门铃声吵醒。 “别按,来了。”她捂着混沌一团的脑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到门口。 这屋子她一共住了没几天,买的东西都只是随便堆在屋里还没收拾,跑去开门的路上撞到一个大箱子,疼得她眼泪花子转。 但外面催命一样的按门铃,还是让她含泪先去打开门。 “你催命吗。” “你自己看看这都几点了。” 门口站着亚当,不过天已经黑了。 她恍惚记起来自己好像昨天约了他晚饭。 打开终端,也有很多未接。 “不好意思,没看见。” 看她睡得满脑袋乱毛就知道才醒。 “我给你半个小时。”亚当无奈地看了看时间。 最后两个人坐到餐馆里也就一共花了半个多小时。 “你不会还要跑吧。”等待上菜的期间,两个人无言相对,亚当皱了皱眉问道。 “去哪?”陆秋茫然。 “这不是应该问你么,上次我才几天没看着你你就跑哪去了。” 她扒拉着餐布想了想,这家伙记仇。 她只是出去看看联邦的生态系统,虽然问题不少吧,但似乎还能接受。 就是反派也挺傻的,并不完全是大恶人,何况还有愿意相信她的联邦百姓。 有问题可以慢慢解决。 “这次我不管他们给我论文顶级如何,我都可以独立制造低代数的原罪给你,但是。” 亚当以为她多少会心虚一点,没想到她就像完全没有听他刚才说什么一样直接岔开话题。 “呃?” “当然物资你得给我备足,然后就是。”陆秋想了想:“我觉得我们呢可以不靠正面战争。” 她神采飞扬说着自己的计划的样子,让亚当有些听不进她的话语。 上次见她这么神采飞扬是在多久呢, —— “我才不管黑山羊怎么想,有了这个,就能保住很多人的命。”她拿着一个手提箱交给亚当。 “下个月,婆罗洲预计有一次火山喷发,你把这些倒进火山里,它们会顺着火山喷出的气体进入大气层,再顺着季风传遍全球。” “这个还没有大范围实验,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副作用,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他接过箱子,非常犹豫。 “要么让技术完全被黑山羊锁死,要么现在选择孤注一掷。”她面带嘲讽地笑着,外面似乎已经传来隐隐爆炸:“这已经是稳定版本,如果让恐龙选择,我相信它们也会放弃选某些特性择存活。如果历史要让打破基因锁的人成为罪人,就由我来承担吧。” …… “喂,我跟你说话呢?”陆秋的声音把他叫回显示:“不过我不确定即使有这玩意,人类能不能二次进化。兵员是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是……” …… 他的任务失败了,什么都没有了。 还没到婆罗洲就被暴露,但还好他把那些原罪藏了起来。 他们的实验室已经被黑山羊完全掌控,而他的朋友们,也死的死,抓的抓。 所以他真的,很讨厌这个世界。 …… “发什么呆。”脸上忽然一凉,亚当眼神终于集中起来,发现是陆秋用饮料的冷凝水泼的他。 “知道了,要什么你列一张表。”他也拿起自己的饮料,装作品尝。 “我说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又出什么事了?”陆秋也不是完全读不懂空气,虽然亚当不像克里昂那样别别扭扭的,但他也并不是个非常会表达自己的人。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 她果然露出嫌弃的表情:“老人才会一直忆往昔。” “我本来就很老了。” 餐厅开始上菜,他站起来帮忙摆放。 流浪纪里他也不是完全睡着的,每次醒来他都会觉得很累。 他离自己熟悉的世界越来越远,因为他们的失败,一切都回不去了。 然后他离开那些人,带着记忆,带着疲惫的身体,千年流浪。 这次杰克的谋反让他忽然有种忽然澄澈透明的感觉。 …… “其实不该我审你的,但我作为这次你企图颠覆的对象,有义务听取你的证词。”之前审问杰克的时候,亚当作为直接受害人,也出席了听证会。 年轻的军官从被抓捕那天就一直非常镇静,他早知道会有这天。 常规问题问完以后,亚当不禁问了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棕褐色头发的青年轻轻笑着:“我还想问你们为什么,去关心一个几十光年之外的国家。如果真的是资源的争斗就算了,我们为什么要为另外一个国家、人种的权益,去浪费我们的人的性命!” “一万两千年还不够让我们的命运分离吗?执政官大人。”他忽然看向亚当,眼神有些疯狂:“伟大的,神圣的,我们的父啊,去年一年为了与帝国做斗争,您知道死了多少人吗?您知道他们的名字吗?可我记得,我记得每一个人。因为他们都是我亲自签发任务,送他们上战场的!” 他越说越疯狂,马上有警卫去制止。 但是。 他死在了当庭。牙齿里的小型炸弹,只会让他自己死亡。 若干年来,亚当第一次对自己的目标充满了不确定。 “我们……这次会赢的对吗。”他忍不住问陆秋。 “我们当年真的输了吗。”陆秋享受着食物,淡然说道。 亚当迷茫地看着她。 “物种第一任务,延续。”她抬头,眼中倒映着餐厅的灯光,如同她降临时代的满天战火。 “我们只是去取回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Bloodforblood,这次,我会陪着你到最后。” 第四十八章 命运的初见 吃完晚饭,亚当先送陆秋回家。 西泽尔拒绝了接受以前的记忆,所有一切他得重新学起,亚当故意给他安排了一个住校的学校,现在陆秋租的房子就她一个人住。 他明知道不会成功,但还是软磨硬泡想要留下。 看着目前明确拒绝的门,亚当苦笑起来。 她一直非常绝情,他也许是她最好的朋友,亲密的战友,可两个人之间的那一条线从来没有模糊过。 哪怕是罗切尔死后,她最脆弱绝望的时候。 到她醒来,什么都忘记,但依旧有人捷足先登。 亚当不怎么相信缘分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概率只是数学问题。 但你没办法解释宇宙那么大,他主动出击,满世界寻找,抵不上别人一个意外转身。 他回到官邸,洗了个澡,发现收到一条消息。 信息发出时间是很久以前。 【q】:费尔南多离开了塞勒斯,看起来洛克拉尔也要独立了。 【q】:塞勒斯现在非常危险,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什么时候带我走。 他看着这两条消息觉得他们还是高估圣血族们了。 【ada】:待在那里,光明之心会保护你,他们还破坏不了那个。 我会尽快想办法。 他关上光屏,来到官邸楼顶。 城市里的条件并不利于观察星空,但看着遥远的群星,还是很能放松精神。 战后很多年,天上才停止下灰雪,但天空依旧肮脏。 莉莉丝躺在屋顶的时候多半和罗切尔吵架了,没有人的帮助,他去不了那里。 亚当会趁着那段时间,做贼一样靠近,为了和她单独相处。 偷感严重。 那时的星空远没有现在美丽,不过他依旧怀念。 陆秋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时间,打扫出租屋,把买来的家具归置好,在屋后的小花园里开垦个,每天都很充实。 亚当也几乎是每天都来看她,好像害怕她又跑了。 要怎么给他说自己之前只是在考核他和联邦。 这态度好像高高在上,也很伤人,但她不确定那么多年过去,自己的老朋友有没有和黑山羊同流合污。 虽然这个想法很阴暗,但她确实不得不防。 防着他和帝国苦肉计或者红白脸,亦或是大家一样烂。 期间塔雅邀请过陆秋和自己一家人吃饭。 红发小雀斑的高矮胖瘦一家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关系。 塔雅因为暴露身份,暂时调回后勤部,可以留在露西了。 就如同杰克所说,派出去执行任务的联邦战士阵亡率非常高,所以她能成功转内勤,她的家人都很庆幸。 她也给家人说过自己和陆秋的关系。 塔雅虽然是战士,但她的家人确实都是农民。 敦实的体型充满力量感,这一点也很像。 塔雅的母亲抱着陆秋,几乎让她双脚离地。 “她经常跟我提起你,真是非常感谢你对塔雅的照顾,没有这个孩子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好说,好说,她也对我很照顾。”陆秋几乎要被热情的妇人勒断气。 旁边还有她两个妹妹,也开玩笑一样加入这场亲密的招呼。 “就是,没有大姐这个家就散了。” 据说她还有几个弟弟,但现在不巧都不在家。 “放开她吧老婆子,你快把客人挤死了。”塔雅的父亲带着帽子,唇上一撇胡子,叼着类似烟斗的东西,看起来像个牛仔。 而他也确实是个牛仔。 为了招待她,塔雅的家人宰了一头牛。 令人感动地吃到一顿烧烤。 虽然联邦吃的比帝国多多了,但她还没待两天又去了外星,完全没吃出个一二三来。 烤牛肉、烤牛髓、牛骨汤……感觉她以前也没吃那么爽过。 “我不是记得天灾以后这些物种已经变异了?”职业病让她吃得泪流满面之前不由问了一句。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农业部研究所那边复原的品种,不知道和以前的一不一样,不过肉质很好。” 这个回答让陆秋对死老头代文斯和整个研究所有了一丝尊敬。 尊重饮食的地方都是好文明。 晚上她住在塔雅家的农场,顺便给亚当报备过了。 又是女寝之夜,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喜欢的人。 “我当时还以为你真喜欢布拉德。” 之前塔雅第一次见布拉德,眼睛亮闪闪的满是崇拜。 “现在想想,应该是对触手可及的情报的热爱吧……” “没有那么夸张。”塔雅不好意思地推了她一下:“他确实很帅,那么高的位置跳下来,而且是英雄救美,多多少少也会心动吧。卧底是真的,经历也是真的。” 不过后来也没什么交集,而且是敌方。 乔瓦尼曾经也对她示好过,但是…… 战争年代就是那么残酷,感情是一切都稳定以后才能谈论的上层需求,所以她很珍惜陆秋。 她之前甚至想过把她一起带走。 在帝国,阶级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当贵族的玩物朝不保夕,而在联邦,她这样聪明的人可以靠自己出头。 不过她很明显判断错了对方的生态位。 “那克里昂更能蹦,我就没见过那么能蹦的人,我们之前遇到那个瀑布,他能跳下去再跳上来。” 虽然陆秋自己也可以,但实在没必要。 “亲王……额,萨麦尔,你真的喜欢他吗?”塔雅小心问出自己的疑问:“你和执政官认识更早吧,而且他看起来也很喜欢你,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我当然爱他。”陆秋看着屋子的顶棚,闭上眼,那个高大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面前。 别扭脾气差,自卑阴暗,这些词和他的长相身份完全应该是背道而驰的。 一个人的遭遇有时候真的可以说是注定的宿命。 “亚当……我们从前就是朋友,以后大概也是朋友。” “说说,详细说说。”塔雅兴奋地趴着,捧着下巴,即使房间没开灯陆秋都觉得她眼睛在放光。 “要是这样两个人一起追我,我大概不知道怎么选择,啧啧啧,帝国亲王和联邦执政官,哇偶,像听故事一样。” “单看脸呢?” “虽然萨麦尔很帅啦,但他看着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亚当……本来是很温柔的长相,我挺喜欢的,不过如果他没当过我生物课老师的话,我会觉得他更帅。” 所以说现代师生恋真的理解不能,你的导师再帅,催你开题的时候性缩力都会拉满。 “我和亚当确实认识很早,不过萨麦尔……也许更早。” —— 战争结束那年一切都很混乱。 为了反抗外星来客组织起来的各种部门在战后各种事情上打成一团,无非是责任和财产的分割问题。 关于最后一批混血儿,特种作战部门和后勤人力两方进行了无数次不友好但卓有成效的交流。 最终的决定是两方协同处理。 莱特维斯家战前是做金融和医学器械相关产业的,在非常讽刺的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成了自家产品的最好代言。 在一次飞行事故中,罗切尔莱特维斯脊椎受伤,腰部以下全部瘫痪。 不过他还算好运,因为他的父母也在同一场事故中双双失去性命。 于是他成为了家族财产的继承者。 对于这场事故的发生原因,外界一直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意外,因为当时战争虽然结束,但来自外空间的危险远没有结束,那时不断有行星碎片或者飞行器残骸被地球引力吸引从高空坠落,而事故现场确实发现了某些飞船的残骸。 也有人说是阴谋,因为当天政府部门都没有预测出那一片会有外空间坠物,这场事故或许是人为的。 但不管怎么说,莱特维斯夫妇已然在事故中殒命,而罗切尔还活着。 虽然活得不是很好。 他父母的挚友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在得到了混血战士的售卖——应该叫做退役安排——的消息后,决定从中挑选一个,作为这个孤苦无依却身家不菲的年轻人的护卫。 后来诸多事实证明他这一决定是对的。 不管当初那场失事是意外还是人为,对一个怀千金于闹市之上的幼子,这世界都不会全是善意的。 天空中下着灰雪,所以事后两人说起这事,都好像是冬天。 其实那是在夏天。 售卖会在军方研究所的地下室,亚历山大推着他的轮椅,走在通往建筑的长廊里。 因为绵绵不断的灰雪,地表的植物大多已经枯萎死亡,周围的场景如同此刻罗切尔的心境。 关于这件事他并不关心,或者说他现在什么都不关心了。 从一个健全人,变成现在这样只能依靠轮椅行动,罗切尔的性格自然也天翻地覆。 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活泼开朗的人。 “这一批岁数都不大,你就当多一个朋友。”亚历山大说话的声音不会比灰雪落下的声音更重,他是莱特维斯夫妻的至交好友,他爱他们两个人,他的悲伤和任何人相较都不会少。 但是很可惜,因为战争的污染,他已患上绝症,所以他希望有另外一个人能代替自己陪伴挚友的孩子。 现在罗切尔的身份特殊,照顾他的人非常难选。 很容易就会被各方安插心怀鬼胎的各种人进来,他活着的时候也许还能帮着看顾,等他死以后,就很难说对方会对他怎么样了。 所以这些混血战士很好,他们生来就是工具,没有任何人际关系,身体素质也够强,也可以活足够久。 罗切尔歪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并没有回答他。 亚历山大也不指望他说什么,只是推着他进入大楼,在引导下去到一个地下室。 隔着厚重的玻璃,有一排大概十几个人站在那。 他们穿着统一的作战服,半大孩子的模样,但根据负责人的说法,他们从被孵化到现在也就三年左右。 “都还是孩子啊。” 这项交易见不得人,所以每位客人都是单独来的。 负责人说道:“你没见过他们的实力,就算是这样的孩子,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拧断一个成年人的脖子,他们已经可以做一些次级工作了,本来再养一年多就可以正式上战场,不过感谢上帝,战争结束了。” 听到负责人的话,亚历山大挑挑眉,这很符合他的选人标准,他要的并不只是一个玩伴,只是他隐瞒了想法,不动声色说道:“光是说很难让人相信。” 负责人笑了笑,拿起对讲机随便点两个人,里面一排忽然有两个人出列,开始互搏。 虽然体型相当,但那种速度和力量感以及技巧,即使是在成年人里,亚历山大都没见过。 没什么美感,招招都是向着对方死穴下手的。 因为他们是战争机器,杀死敌人本来就是第一要务。 他眼见其中一个把另外一个手臂砸断骨折,有些看不下去,而轮椅上的罗切尔从一开始就没有看这场血腥游戏。 “可以了,我知道了。” 负责人这才让两个人停下,受伤的那个立刻被拖走,而没受伤那个人归队,一排人重新整理队形,补好空缺,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选一个吧,罗切尔。”他弯下腰,在他耳边说道。 他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玻璃后面那些人。 亚历山大知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没有这个心情。 但这个人以后也许要相伴他一生,还是得仔细选择。 那些孩子穿的都没什么区别,就连身高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亚历山大在他们的脸上扫了几遍,还是很难做出选择。 “站近些。”看他们犹豫,负责人又用对讲机说了一声。 那群孩子往前两步,站在玻璃后面半米的位置。 “放心选吧,这批就剩下这么几个了,每一个都是精品。”他像是一个小摊贩,在叫卖自己的商品。 “别的是全卖完了么,我还以为我的消息很及时。” “不,您是对外公开后第一个,别的都是战损消耗,和次品淘汰。” “淘汰?” “达不到标准的就会人道销毁。” 看到亚历山大露出不忍的表情,负责人露出一个残忍又温和的笑容:“您不会指望他们和普通士兵一样回到平常人里生活吧,真的让他们成为普通人,生活繁衍,那和那群外星人入侵成功有什么区别。” “那么刚才带下去那个……” “自然是销毁了,别说他这样的,就是这些,如果找不到人接手,也会无害化处理。” 次品、人道毁灭、无害化处理,这一个个词语就像说的是什么器械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亚历山大自诩不是什么善良仁慈的人,但看着面前这一个活生生的面孔,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他有些不想选了,因为选择哪一个,都像放任剩下那些的死亡。而他也不可能全部带走。 罗切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看向玻璃后面。 这些玻璃是单向的,里面的那些人看到的只是一面镜子。 可他的目光却莫名和其中某个交汇。 那个人也许并不是在看他,只是轻轻垂着眼睛。 那是一个亚裔面孔的孩子,因为年纪小,所以分不出性别。 他背着手,微微抿着嘴,如果不是身处这间屋子,他和世上任何一个孩子都没有区别。 “0421。”因为太久没说过话,罗切尔的声音有些嘶哑。 亚历山大弯腰,看见那个孩子胸口有一串数字,最后四个是0421。 这是罗切尔的生日。 “真是巧,要选他吗?” 见两个人有了倾向,负责人赶紧说道:“不喜欢也没关系,可以退回来,不过……”赞助费什么是不会退的。 带着欢迎下次光临的表情,负责人送走了两个人,不久之后0421就会被送到指定地点,面对这样的大客户,他们当然是非常体贴的。 第四十九章 少爷和我 “少爷,是个女孩儿。” 莉莉丝总吐槽去到莱特维斯家庄园以后听到这第一句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罗切尔老婆生了。 她被打包送到庄园里,第一件事就是被女佣领去洗澡。 她觉得自己很干净,奈何罗切尔是个洁癖。 因为夫妻的离世,和少主人的不幸,整座宅子都安静得吓人。 这一声相当石破天惊,罗切尔当时正在壁炉边,虽然是夏天,但因为各种问题,现在天气并不暖和。 他看着女佣拎着小鸡仔一样的人,皱了皱眉。 她只裹着一条毛巾,脖子上的项圈里有电击器和炸弹,说明书上说只要有不听话的行为或者攻击性行为,都可以立即惩罚或者销毁。 短短的头发湿漉漉耷贴在脸上,脸上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说过这是男孩儿吗?还是亚历山大说过?罗切尔莫名其妙地想着。 “女孩怎么了。”他沙哑着声音问。 “她是只雌性,这样会不会不方便,要去换一只?” 女佣说道。 她从罗切尔父母时代就开始侍奉这个宅子,总是能井井有条安排着这座庄园的一切,从房屋装饰到饭菜摆盘,她似乎比罗切尔更像这个宅子的主人。 这种说法让罗切尔不太舒适,他看向0421。 她没名字,他们都没名字,没有人会费心给他们起那种东西,代号方便精准,从批次到编号,短短一串数字,囊括了他们一生。 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隔着玻璃对视。 不,好像并不是第一次。 当时他们的飞机失事,他被卡在废墟 他母亲的身体挡在他身上,为他形成一个保护垫,而他的父亲,他甚至可以闻到他被烤出的焦糊味。 夜色的一样昏暗阴沉的白天里,他看到一个人靠近。 对方似乎被眼前的场景震惊,说不出连贯的话,只能听到她拨出一个通讯,简单报告坐标和事件,然后马上放下手里的武器开始救援。 “别,别救我。”罗切尔还没有丧失理智,身上传来的感觉让他非常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 对方不知道是没听到他的话还是听不懂,垫了几块石头支撑住周围,然后用随身带着的东西努力在他身下刨了个坑,一个人把他拖了出来。 “我叫你别救我!”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劲,一下把对方推开。 她被推坐下,他才发现那是个小孩子。 一身战斗服,带着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 平静又充满生机。 她坐起身,半跪在他身边,因为他趴在地上,所以并没有看到她在做什么。 在医护来之前,他就已经昏了过去。 因为处理得当,他只是瘫痪,但并没有截肢。 罗切尔从来没想过寻找当时救他的那个人,他并不感激她。 对他来说,现在这样还不如死了。 但那天在玻璃后面看到那双眼睛的第一个瞬间,他就做了个愚蠢又幼稚的决定。 “没什么不好,不用换。”他冷冷回答,转过头去。 女佣知道这意味着他接受了这个人,不论她是什么性别。 0421的衣服都是军方研究所的制服,除了作战服没让她带走,别的衣服都是相同款式的制服。 中间有拉链的高领无袖背心,露出手臂,也方便随时脱下接受检查或者实验。 工装裤和军靴倒是和普通军人的差不多。 第二次被带过来以后,她就主动站到罗切尔身后去了,似乎先前已经有人嘱咐过她在这里应该做什么。 她身上是沐浴过后带着皂感的水汽,干净得像是医院里消过毒的器具,冷冰冰的。 她还是个小孩儿,只比坐在轮椅上的罗切尔高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残疾以后感觉更强了,他总觉得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别总看着我。”他命令道。 回头时她的眼睛已经抬起来看向别处,但他依旧不适应有人站在自己后面。 “站到一边去。” 脚步声远离,走到墙边停了下来。 随她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本使用手册。 上面做了各项说明,也有一些注意事项,其中一条是说话最好采用明确简单的命令模式。 罗切尔一开始还搞不懂,后来才发现复杂一点的话她根本听不懂。 他去休息时,这家伙也站在旁边跟着。 战后资源紧缺,但缺不到富人头上,这座大宅金碧辉煌,哪怕现在住在里面的主人只有一个,而别的工作人员一共不超过十个。 战时大多数人都住在地下,但有钱人总是有特权的,他们会雇佣无数专业人员保护自己,建造防护保护自己的财产,莱特维斯家就是这样,只有最危急的时候才会住到地底。 不过在死亡面前倒是人人平等。 “你要这样推着。”年轻女仆看她空手站在一边,示意她过来接替自己。 0421温顺地过来接替年轻女仆。 发现她的身体素质比正常人强悍以后,年轻女仆就说得比做得多了。 从推轮椅到扶他上床,到康复训练……所有生活里的事宜不一而足。 本来这些都是他的男看护做的。 不过有了0421以后,他大概更喜欢在地下室或者后厨和年轻女仆接吻或者亲密吧。 作为一座豪宅,公共区域的监控是正常的,而他作为宅子唯一的主人,这些东西当然会连上他的电脑。 通常这种事发生在送他上床以后,那时他们就成了这座宅子的主人。 自从事故以后,罗切尔就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这种时候,看这座宅子各个角落的隐蔽就成了他的爱好。 他好像一个幽灵,不受阻碍——身体和空间的阻碍——可以漫步于每一个角落。 这是他的秘密。 但今天这个秘密好像继续不下去了。 “你留在这干什么。” 女仆出去以后,0421还留在这,她站在门边,如同一个衣帽架。 “保镖。”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罗切尔:“不能先我死。” 看来送她来的家伙们是这么说的。 “别站在那,很碍眼。” 她坐了下来,隐没在黑暗里,缩成小小一团,不坐起来就看不到。 “出去。” 她走了出去,但留了一条门缝,他能从监控里看到她有点诡异的姿势——趴在门边,看着里面。 罗切尔:…… 这也太恐怖了。 “算了你进来吧。” 她又进来,窝在角落里,动作轻快,好像对自己的小小胜利感到开心。 事实证明亚历山大的判断是正确的。 0421来的第三天就捉到一个小贼。 虽然没有热武器,但对付摸进他房里这种小贼,近距离搏斗她甚至能杀死一个两米以上的巨汉。 听到沉重的响声,罗切尔莫名醒来。 借着小夜灯的光亮,看到面前娇小的人影似乎拎着什么东西往外走。 他惊了一下,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小偷,但很快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打开灯,面前触目惊心的场面让他不禁冷汗。 “睡,死了。”她脸上还溅着血,而手上的人则像个漏水的塑料袋,脖子处的伤口说明了屋中血腥味的来源。 浓郁的铁锈味让他鼻尖充满了另一种味道。 人体烧焦的气味。 等0421把刺客的尸体丢出门去,回来看到罗切尔滚下了床,趴在地上呕吐。 她第一次有些慌乱地去扶他,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这个人应该不是用毒的,她什么都没感觉到。 “滚开!”罗切尔想也没想就用力推开她。 她手上的三棱刀还在往下滴着血。 这种刀专门设计了放血的血槽,只要被刺中就是大失血。天生就是为杀人而铸,就像她一样。 她被推到地上,又很快爬起来,罗切尔忽然想起事故的那天。 虽然他还是没问过。 如果不是他活了下来。 全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我叫你不要动我!”他把0421扑到地上,抢过她的刀高高举起。 她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罗切尔不觉得自己比一个壮汉杀手更难对付,何况他还有半截身子动不了,他甚至没办法一边拿刀一边控制住她,因为他还得撑着自己的身体。 刀最终被砸在角落里,发出当啷的响声,仔细听甚至还有回响,更衬得这宅子的凄清。 “是你吧那天!我叫你不要救我!不要动我!”他愤怒地咆哮着。 但他除了咆哮什么都做不了。 “是不是很开心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是不是很开心自己装得委屈可怜就能得到别人的怜悯!你根本不该存在不该活着!” 他按着0421的肩,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她还是说自己。 她静静听着,忽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眼睑。 罗切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出眼泪。 “没事了。” 棕褐色的眼睛平静又明亮地注视着他。 事后罗切尔觉得自己蠢到家了。 她虽然看着是小孩,其实实际年龄更是三岁不能更多。 他自己半夜应激,对着一个小孩儿发狠,想想都能手刨一个大坑把自己埋了。 见他没动作了,0421翻身顺手把他抱起来放回床上。 又叫来人把地上打扫干净。 自己则是离开房间。 等下人们把地上整理干净,又关了灯,罗切尔看着天花板,想着刚才的事,简直想把刀捡回来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之后再好好问她,然后道歉吧。 他在脑子里反复思考着道歉的说辞,直到看到门开了一下,又关上。 这个角度看不到她到底在哪,只是知道她应该在那。 “过来。”他做了很久心理准备,才开口。 角落出现一个人影,慢慢走到他床边。 他撑起身,这样两个人差不多高。 “那天是不是你。” 她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已经恢复干净,也没有血腥味,刚才应该是洗澡换衣服去了。 面前的人点了一下头:“是任务。” 原来真的那么巧。 看她这个样子,罗切尔的火有种无的放矢的感觉。 为什么要救他? 是任务。 他看着脖子上露出衣领的项圈,激发这个东西的控制器就在他手上。 电击惩罚,或是爆炸销毁。 很明显不听话或者任务失败等着她的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拍了拍床边,见她不解,想起手册上的说明。 “坐下,在这。” 她坐在床边,可罗切尔又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了。 “刚才,对不起。”他决定先为自己的愚蠢道歉。 0421侧着身子,看着他眨了眨眼,似乎这就是对这句话的回应。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还是眨了眨眼。 他想起她说话时有些奇怪的语序,‘不能先我死’,什么人会这样说话。 “……不会说话吗?” “命令。” 他躺下身,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0421一直坐在床边,果然没有他的命令她什么也不会做。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罗切尔都要忘记半个多小时前这家伙才杀了一个人。 “你这样守着我睡不着。” 她站了起来,缩回墙角。 他很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你回去睡觉。 但看了那个杀手,他确实不敢冒险。 他又撑起身子,看到她坐在地上,抱着腿,几乎消失在黑暗里。 见他起来,抬头看向他等待他的命令。 “过来,你就……靠在这边,会舒服点。”他往床里面爬了些。 0421走过来就要爬到他指定的位置。 “脱鞋。” 她顿了一下,脱掉鞋坐在他身边,靠在床头,还是之前的姿势。 “你不用睡吗?” “睡。” 这一个字以后就没了下文,这样实在太难交流了。 过了两天,罗切尔托人买的东西到了,那是一个有着各种按键的小球,每个按键对应一个词语,按下就会有声响,有单词有例句。 算是小孩儿的启蒙玩具。 他丢给0421:“自己学。” 她真的只是个小孩儿,整天拿着这玩意按来按去,耳边此起彼伏一个女声重复着各种单词,吵得他脑仁疼,但毕竟是他让人学的,也就只能忍着。 但是睡觉的时候她还一直按来按去。 “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按啊。”他伸手把玩具球抢了。 好像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点委屈的表情。 “明天早上再还你。”他忍不住安慰道。 “嗯。”她也第一次对非命令和疑问句有了回应。 亚当后来曾经无数次好奇他和莉莉丝的感情。 毕竟在那时看来,罗切尔就像莉莉丝巨大的玩具抱熊,主从关系早已颠倒。 他不明白莉莉丝为什么会喜欢罗切尔,更不明白罗切尔对莉莉丝的感觉。 作为看护,她有些行为过于离谱,她曾经把罗切尔的轮椅开出时速四十并且造成了一场小小的车祸。 做事毛毛躁躁,完全不像在照顾一个病人。 而对于莉莉丝,罗切尔没有任何生理方面的隐私,因为残疾的身体,他在她面前也毫无尊严可言。 光是这点他就觉得很难受。 残疾人,尤其是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很多脾气也不好,他们身为主体人格的尊严和行为能力被一起剥夺,只能用怒火构建自己薄弱的心理防线。 亚当没有问过,但其实答案非常简单。 将尊严外放,把莉莉丝包裹进来。 想象她是自己的一部分,或者自己是她的一部分,就不会有这种顾虑。 第五十章 记忆残片 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是在罗切尔第一次在她面前失禁。 不能行走对他来说都没那么可怕,可控制不住排泄实在是让罗切尔一次又一次萌生死意。 当时他在学习网课,0421在他旁边看有声绘本,他戴着耳机,随便她在旁边怎么折腾。 虽然脊髓损伤不能行动,但他还保有一定的感觉神经,事情发生时就立刻察觉到了。 他呼叫男护工,但对方并没有来。 从监控中可以看到,他和年轻女仆在一起正在关键时刻。 罗切尔有些恼火,最近他们愈发过分,因为有0421陪伴,所以那些人经常不见人影。 他锤了一下桌面,憎恨自己的无能,并且下决心要把护工开了,但已经发生的事就在眼前而且亟待解决。 0421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然站了起来。 他第一次觉得那么害怕她。 “你出去,在外面等着。”他命令道。 但对方并没有听从,而是把他抱了起来。 他惊慌失措,疯狂挣扎,但还是被抱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专门应对这个场景的设施,她站在他背后要将他固定好。 罗切尔的心狠狠往下沉去,他本来就支离破碎的尊严此刻更像蛇脱下的皮一样要完全和他剥离。 “别,别碰我!滚出去!”他脑子都在颤抖,不管不顾乱动,手臂重重砸在什么地方,她蹒跚了两步,重新站直。 她看着罗切尔,非常不解。 护工这段时间教了她屋里各种设施的使用方法,但并没有让她看过或者实操。 是她判断错了吗? 这和说的不一样。 显然她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操作不当。 她看了看罗切尔因为挣扎而散乱的衣物,对方正努力去扯衣角,想要挡住自己的不堪。 她忽然拉开自己的背心拉链,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 “你脱衣服干嘛!你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尊吗!”他只瞥了一眼就闭上眼,苍白皮肤上的红晕就像洒在雪地上的太阳余辉。 “不怕。”她再去碰罗切尔,他的挣扎幅度就小了很多,主要是不敢随便推她,谁知道不小心就摸到了哪。 “我不是怕你,别碰我!”他只能无力地反抗叫喊。 此时罗切尔十三岁,正好是青春前期,从前他早熟的同学早已开始谈论异性,他们会下流地将谈论对象定为某个亲戚或者家里的女仆甚至某门课的老师,但他从来不屑与那些人交流。 0421很小,身体也还没有开始发育性征,但不代表她不是异性。 随着她的动作,罗切尔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灵魂出窍,但是肉体还没有毁灭。 她把两个人都整理好,又把他抱回轮椅再固定,自己坐在旁边继续看绘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罗切尔斜着眼看向轮椅边的头顶,说不好自己有没有后悔之前没有用三棱刀给她一下再给自己一下。 “donkey。”她按了一下绘本旁边的凸起,没感情的女声字正腔圆读道。 好想死。 这事后来发生了一次又一次。 每次她都会先把自己脱了,再去脱罗切尔,好像这是个什么能让他保持配合的仪式。 一个星期下来,罗切尔麻木了。 他不跟任何人说话,每天阴沉沉坐在那,憎恨地看着每一个人。 他把护工和年轻女仆一起开了,眼神落在0421身上,那个词却说不出口。 那两个人被开了还能找别的工作,但她被开了,等待她的只有人道毁灭。 他不说话,用东西丢她,把她的饭倒掉。 无声地表示‘离我远点’。 可0421从来不生气,也没有远离,晚上照样坐在他旁边抱着膝盖睡觉,照样把两个人脱光给他清理。 “她的意思大概是——我们都一样,不要害怕——这样吧。” 亚历山大来探望的时候,罗切尔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男人想了想,给出了这种解释。 “我还以为她是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他看着某处低声说道。 “也许有这个意思,不过那样的话只用把武器取下来举手。”亚历山大摸着下巴,带着微笑看着他:“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罗切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不得不说她的行为确实有效,因为罗切尔意识到,如果他愿意,她的身体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秘密可言,更别说以‘穿衣’这行为所附着的尊严。 我们都一样,坦诚相见,并没有居高临下的凝视和可怜。 “那给她起个名字吧,决定留下来,就要办身份证了。” 罗切尔翻了很多资料,列出五十多个名字,他父母给他起名字的时候也许都没有那么用心。 根据她惊世骇俗的脑回路,他最先选取的名字是夏娃。 但又觉得以人们对她们这个种类的畏惧,这名字并不妥当。 然后他看向了那个叛出伊甸园的,真正的第一个女人。 Lilith。 在别的传说里,莉莉丝是风暴的化身,或许也跟月亮有关。 和她的夜猫子特性也挺像的。 罗切尔还没见过她睡觉,他睡之前她醒着,醒之后也醒着。 他满意地敲定了这个名字。 “以后我叫莉莉丝的时候你要答应我。”决定以后,他对0421说道,但又不太确定地问她:“你喜欢这个名字吗?这个名字代表着风暴化身……” “嗯。”她点了点头。 “莉莉丝。” “嗯。” 罗切尔看得出,她有一点点小窃喜。 这个名字和编号不一样,这代表一个确切的人,不是以她的出身价值定论,这里面有他的祝福和希望。 虽然他自己是很倒霉的人,但他希望这个名字能庇佑她。 后来罗切尔自己都有点忘记自己在没确定这个名字的时候怎么叫的她。 “你看我一眼我就过来了。”她自己的回答是。 罗切尔是很别扭的人,有些事他不会说,但会看着你等你发现。 她作为保镖,当然把精力放在他身上,想不看见都难。 莉莉丝的名字就这样决定。 亚历山大来,除了看他,还有说明他之前遇刺的调查。 果不其然是他的某位亲戚。 这份家产还真是让人眼红。 但这个人被抓到,不代表他就安全了。 很多时候等他醒来时,莉莉丝都已经把杀手解决了。 她逐渐学会留个活口或者不让对方出血就死掉。 随着那群疯子一一落网,加上他的房间防护也越来越完善,一段时间以后已经不再有杀手半夜光临。 莉莉丝的睡姿让罗切尔难受,他做了噩梦醒过来,会看到她抱着膝盖正侧脸看他,眼睛在小夜灯的微光下跟个小灯泡似的。 “你这是醒了还是一直没睡。”他擦着额头的汗,莉莉丝很快抽了湿纸巾给他擦。 “醒了。” “你这样怎么睡,正常人谁能这样睡着。” “我不是正常人。” 罗切尔抬眼看她,因为噩梦有些心烦意乱:“笨笨的,是不正常。” 她没有反驳,只是把湿纸巾丢进纸篓。 “躺下来。”他命令道。 两个人并排躺着,看不到彼此的脸。 罗切尔失眠,一醒来就很难睡过去。他睁着眼,感受身边的气息逐渐平稳。 她确实是睡了的,但只要他弄出一点动静就会醒过来。 “没事,我就是翻个身。”问询的眼睛看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借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 他现在甚至做不到自己翻身。 莉莉丝没有多说什么,腿勾住他一条腿,握着他的肩膀一扭。 就像某种格斗技一样把他翻过身。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她似乎在问他这样行不行。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笑。 “怎么做的?再来一遍?” 莉莉丝茫然把他放躺平,然后又勾着他翻了个身。 这次力度没掌握好,他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 寻常护工给人翻身,要先挪一条腿的位置,让另一条腿屈膝,再推动他的髋骨和肩膀。 就像操作某种精妙的器械一样。 可刚才好像在某个瞬间他的下半身又可以自由活动,在和别人的关系里掌握了主动权。 哪怕这主动权是惯性和重力赋予的。 而她则像只不小心把自己关进围栏的小动物一样被他控制。 罗切尔能闻到她发间的皂味,他伸手摸了摸,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洗头发,那一头短毛干燥滞涩,还会到处乱翘。 “可我还是很生气你当初不听我的话救了我。” 莉莉丝没有动,安静地听着他说话。 “所以陪我一起在地狱里待着吧。” 这是他愚蠢又幼稚的小小报复。 因为她的救援,他得以留此残躯,剩下的生命里,这残疾的身体所带来的诸多不便,就让她一起承担。 说白了罗切尔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所以会有这种想法,这中二的说法。 之后莉莉丝拿这话笑话过他很多次。 他脸上装得淡然,其实耳朵都烧起来了。 “嗯。”在那时的莉莉丝词库里,还没有‘地狱’这个说法。 这句话她的理解是——‘所以陪我一起待着吧’。 好啊。 大概是这个姿势真的让他舒服了点,罗切尔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莉莉丝力气很大,哪怕他不配合也能扛着他满地跑。 亚历山大曾经帮他又找了些护工面试,但他一个都没有选。 “不知道又是谁的人被安插进去,就这样吧,现在我们挺好的。”罗切尔摸了摸一旁的莉莉丝脑袋,她的头发顺垂下来以后就有点挡眼睛了。 又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时间,再也没有杀手摸上门,而莉莉丝也稍微长开了一点。 罗切尔给她买了很多新衣服,取下脖子上致命的项圈,她看着和所有同龄的孩子都没有任何不同。 这些衣服没那么方便脱,于是清理的时候罗切尔接受只有自己光着了。 “一脱一穿太浪费时间了,你又不用冲哪。”有时候他连手上的书都懒得放下,看着毫不在意,可是当对方温热的皮肤贴上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瑟缩。 虽然上半身被固定着,缩不了一点。 这种事情开始注意以后,各种方面就都开始上心。 “反正现在夜间我门窗都锁着,你自己去睡吧。” 某天莉莉丝又要躺在他旁边的时候,他提出来。 莉莉丝是有自己的房间的,就在他房间隔壁,但她除了洗澡换衣服,基本不在里面待。 她张了张嘴,罗切尔看出她的抗拒,先一步说道:“这是命令。” 当天晚上,他看着天花板,再次陷入失眠。 他的五感敏锐了很多,所以门开的时候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响动。 那个人没有靠近,就像很久以前一样,缩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 “不是叫你回去睡吗。”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 “我想睡的,但房间里就我一个人,太黑了。”她理直气壮说道。 这个借口太蹩脚。 “怕黑,你可是……”罗切尔刚想说她杀人都不怕,怎么可能怕黑。 但也许就是因为杀了太多人,所以怕黑。 “算了,过来吧。”他拍了拍床边。 那边脚步声欢天喜地跑了过来,不用他挪地方,她熟练地把他翻过来,拢着自己。 “你不是小孩儿了,不能一直跟我睡。”他无奈地叹气道。 过了几天,他给了她一个辉光球小夜灯。 “辉光球,喜欢吗?” “嗯。”她被里面美丽的物理反应迷住,点了点头。 “玩去吧。”他拍拍莉莉丝的脑袋:“今天自己睡了。” 他看着他的脸上充满惊讶,好像觉得自己被骗了。 那天他一直熬着,拒绝她推自己去休息,命令她离开,等她走了半个小时,才自己推着轮椅回房。 之前刚接她回家的时候,女佣因为不放心,在她房里也安了监控,罗切尔从来没看过,睡前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监控看了一眼。 她没躺在床上,而是缩在墙角抱着辉光球。 他觉得自己要被打败了。 有时候真说不好是谁陪着谁。 他推着轮椅到她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几乎是手刚碰到门上门就打开了。 现在莉莉丝已经比他坐轮椅时高了不少,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怎么还不睡,在等我?”他说了一句废话。 隔着一扇门他是怎么知道她没睡的。 莉莉丝却没有提出疑问,只是点点头。 “我又不能陪你一辈子。”他转过脸。 哪怕莱特维斯家砸了大价钱的防护,也不能做到让他们百分之百远离污染。 地球上的一切都被污染了,没有人能幸免。 他不觉得自己能活很久。 但手册上也说过她们这种人是必须有正常公民做负责人的。 罗切尔忍不住会想自己死以后她要怎么办,但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她分开。 那就,努力活久一点吧。 “很晚了,那就睡吧。”他操控着着轮椅进门,这边的床没有辅助设施,但她也不需要。 她的房间没有小夜灯,辉光球梗在两个人中间。 “睡觉的时候就别玩这个了。”罗切尔把球拿开,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 视网膜上的残留还没有消失,他的脸如同某种烙印挥之不去,闭着眼也能看到。 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忘记罗切尔。 第五十一章 梦里啥都有 自从残疾以后,罗切尔的学习就有专门的家庭老师负责。 因为不能做别的事,他很快学完了初中和高中的课程,十六岁不到通过了某知名理工大学的考试。 这样他就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了。 对这种有钱人来说,住在哪当然无所谓,家里的一切还有女佣负责。 有了莉莉丝,他上学也不是什么难事。 除了那些家伙对他身体的嘲笑。 但是没关系,莉莉丝会教训每一个嘴贱的人。 很快他俩就成了学校的传说。 残疾中学生和他的小猴子保镖。 因为不怎么需要‘强健体魄’,也不需要社交时间,罗切尔学得比任何人都快,两年拿到本科学历,十八岁开始攻读研究生,二十三岁获得博士学位。 如果是别的任何人在这种年纪拿到这样的成就,大概足以为他赢得无数呼声赞美。 而对罗切尔来说,这好像只是他悲情人生里结出的一颗美丽结晶,处处充满着凄惨。 虽然是重度残疾,但老天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 除了不能自理,他的身体并不像一个残疾人。 他的血统和这些年的用心养护让他长得挺拔修长,而面孔则是带着阴郁气息的美艳冷峻。 再加上他的家产,很容易让人把他的缺点在想象中无限缩小。 实际上罗切尔还真的接到过别人的表白。 古老的手写情书让他非常好奇。 对方没有留姓名,只是约了他在某个人迹罕至的废弃花园旁见面。 那时他二十一岁,抻直了一米八三(莉莉丝测),体重一百三,瘦弱又不至于病态,很有迷惑性。 “往那一坐跟他x个海妖一样。”——后来曾经有颜狗因为导师资料上的照片选他的课,无一例外在他手下死去活来——“接近以后发现 这是后话。 亚历山大去年死了,死之前唯一担心的就是罗切尔。 “你不愧是他们的孩子,即使……也能走到今天这步,我想他们一定会为你骄傲的。”一个将死之人跟一个残存于世的人说死人会为他骄傲,罗切尔并不觉得多开心。 他学这些东西一来是想更好掌握家业,二来,也实在是没事干。 一边教一边学,也就走到现在。 “我不是为了谁做的这些。”他冷漠地说道。 “只要你喜欢。”亚历山大温和地笑了:“我唯一担心的,是你未来的生活。” “我已经习惯了,我和她很好。” “不,不,我说的不是那方面,她当然很负责,有她陪着你我很放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找个伴儿。” 罗切尔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那句话。 他才意识到亚历山大并没有把莉莉丝当做普通的,正常的人,哪怕他送了她很多礼物,也愿意陪她玩耍,与她聊天。 其中含义大概相当于给他的拐棍上系一个蝴蝶结,逗他养的宠物玩。 “虽然……但我相信还是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毕竟你那么优秀。”他拍了拍罗切尔的肩膀:“好好想想吧,你还那么年轻,会遇到对的人的,那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不要拒绝命运的到来。” 讽刺的是,莉莉丝在亚历山大的葬礼上哭得非常伤心。 她真心实意觉得亚历山大是个好人,为他的离去感到悲伤。 如果反过来,罗切尔觉得亚历山大也许只会有淡淡的惋惜——那么合适的保镖人选可再难找了。 等出殡的队伍离开,所有人都散去,两人还留在教堂里。 因为他不方便跟着,所以不用去墓地。 “带我去钢琴前面。” 他长得太高了,莉莉丝现在扛他有点费劲。 两个人坐在钢琴前,因为钢琴凳没有靠背,她只能坐在他怀里当他的支撑。 他吹了吹唇边的发丝,抬起双手,指挥着莉莉丝帮自己踩踏板,弹奏了一首《колы6ельная(摇篮曲)》。 温热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怀里人泣不成声。 “这……这支曲子是,是挽歌吗?”她问。 “不,是摇篮曲。” “为什么摇篮曲那么悲伤啊!”她用力抽了抽鼻子。 罗切尔却揉了揉她的头发:“音乐的感情是由听众决定的。” 她抓着他的手臂,好像这样两个人就可以永远不分开。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死亡的可怕。 从前她被训练着无视死亡。 所以看着同伴被杀,自己去杀人,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死亡永远带走了亚历山大,还有可能带走罗切尔,哪怕她还说不清楚死亡的本质,但也已经足够让她畏惧。 “罗切尔,你也会这样吗?” “嗯。” “你不要死。” 果然,她又稀里哗啦哭起来。 “人类都会死的。”他无奈地安慰道。 但是和小孩子说这些是说不通的,千百年来,能说自己勘破死亡,淡然生死的人少之又少。 莉莉丝眼看能活很久——根据实验预测大概两百年以上,虽然实际还没有真的活那么久的,他们多半在战场上损耗了。 而他显而易见应该不会长寿。 罗切尔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死后她要怎么办。 虽然觉得成功几率很小,但他还是用了一些方法寻找她的生理父母。 当初这个计划招募的志愿者都是万里挑一的各行精英,以保证他们作为人类的部分稳定且优秀。 因为残疾,他对电脑的掌控的控制甚至比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还强。 他进入到当年那个计划的数据库,找到了相关的资料,然后一个个比对分析,推理出了她生理父母的资料。 他们俩几乎是没有关联的两个人,有着各自的家庭。 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让莉莉丝去试试。 “见到他们了么?” 他陪着她到查出来的地方,那是靠近南亚次大陆,喜马拉雅东侧的一处世外桃源,每年只有很少的一段时间能进去。 “没有。”她摇摇头,从某个村落里走出来:“大家没听说过这个人,算了,本来我也不认识他们。” 说莉莉丝不期待是假的。 她知道他们以后甚至给自己和罗切尔起过中文名。 “Rachal,Rachal,听起来很像‘陆秋’,大陆上的秋天,就这两个字了。” 他给了她一个名字,她也还了他一个名字,这很公平。 “我嘛,Lilith,李丽思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当地人!” “不知道。”看着她横平竖直写着汉字,罗切尔又莫名有点不开心。 “很正常,本来第五次袭击以后幸存人口不到百分之二十……他们,当然是爱你的,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他安慰着莉莉丝,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这次寻亲失败而觉得窃喜。 因为潜意识里,她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或许会离开他。 她有了自己的人际关系,便不再完全属于他。 但是失败了,还好。 他们正要离开时,某处传来了响亮的铃声。 从某处简陋的房屋中冲出一群和莉莉丝差不多岁数的孩子,罗切尔回头,看到她眼中的艳羡。 回到家里,莉莉丝看了很多的美式青春电影。 “如果我们也能上这种学校就好了。”她感叹道。 “想上这种高中?”罗切尔不喜欢看一群闹腾的高中生爱来爱去,单手支着头不屑道:“做什么梦,庇护所里的学校能有正常教室就不错,可没有你这些花里胡哨的舞会典礼。” 他们俩高中的课程都是在家学的。 “做梦也可以!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嘛!”她用枕抱枕打着罗切尔,他自己很恶劣地喜欢看砍杀电影和R级片,看完还喜欢吓唬她,到她喜欢看青春片他就笑话人。 他一边用胳膊挡着,一边说道:“做梦也行的话那你现在就要上床了,没听过白日梦吗。” 她气鼓鼓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她想要的是什么自己最清楚。 是普通的生活,是健康的身体,还有酸甜的…… “莉莉丝,真生气了?”她半天没出声,他转过头,看到窝在沙发里小小的人影。 电影里的热闹和电影外的凄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后亚历山大的提议回到罗切尔心头。 他不能一直陪着她,或许莱特维斯的血脉可以? 他不想逼迫任何人,最差的情况大概是试管,反正他很有钱,但竟然有人主动上门。 就在他思考着要怎么跟对方说自己的想法时,那个人终于来到他面前。 罗切尔记得对方和自己并不是一个系的。 不,她好像只是学校的内勤员工。 她戴着眼镜,棕发卷曲而蓬松,身材倒是比较壮硕。 “莱特维斯先生。”对方打量了一下他:“我还以为你会正式一点,那封信是我写的。” 罗切尔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宽松的长裤,衬衣套鸡心领羊毛衫,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想信上应该说得很清楚,我可以接受你的残疾,不会觉得你麻烦,可以给你平等的尊重,也可以忽视别人的看法,或许我们可以交往试试。” 罗切尔瞬间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她大概觉得自己很大度。 他轻笑了起来。 “对,你笑起来比较好看,以后可以多笑。” 真的,莫名其妙。 “罗切尔,接着。”旁边的墙头传来莉莉丝的声音,他抬头,她用他搭腿的小毯子包了一堆什么东西,朝他这边扔过来。 女人叫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人,看清是莉莉丝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被别人看到了……” 那堆东西巨重,他伸手去接差点把轮椅弄翻。 打开才发现是一堆热带水果。 这个花园后面是生科院的热带温棚,她大概是翻那边去了。 莉莉丝翻墙下来,站在他身后:“你们说完了吗?” 她还不很清楚他们今天来这是要干嘛。 “说完了,走吧。”他重新把小毯子系好,抱在腿上,让人家看到他们偷东西就不好了。 “啊?你答应了?”那女人问道。 “我没觉得自己麻烦,尊重也不需要别人施舍,更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包括你。”他的声音如同他故乡的朔风:“我是需要一个母体,但很明显,你不合格。” 女人听着这话,有些恼羞成怒:“开个玩笑而已,你还信以为真挑起来了,没有你奇怪的女仆你连上厕所都不能自理,整日裹着尿布,身上一股恶心的……” 莉莉丝十六岁,已经是成年体型。 她现在不怎么杀人,不代表不会。 “别杀,很麻烦。”罗切尔还是及时拉住她,才保下那人一条命。 近年法律体系崩坏,但不是没有。 这里是大学而不是平民窟,抛尸就是个难题。 女人被踢飞出去,断了一截手臂,大概还有别的伤,惊声尖叫,满地乱爬。 罗切尔也拨通校医电话让他们来接人。 校医已经见怪不怪,自从罗切尔来到这里,总有不要命的去作死。 不过这次下手格外狠。 事发现场,当事人一脸无辜甚至楚楚可怜地窝在别人怀里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也是一大特色。 经此一役,罗切尔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别人终究不是他。 即使亚历山大,那么久以来也没有把莉莉丝当人。 “你需要什么母体,我不行吗?因为我不是人?” 莉莉丝曾经问过他。 “不,一个实验而已,现在不需要了。” 他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人脑意识不过一串神经电流,只要研究清楚,肯定也能控制梦的。” 莉莉丝虽然也跟随着他的步伐踏上生物学,但她还早学基础,对他的想法并不能完全理解。 “算了,我想想怎么开题,你不是想上电影里那种高中吗,也许梦里真的什么都能实现。”他摸了摸莉莉丝的脑袋。 罗切尔想要的远不止梦那么简单。 他想要自己的意识永生。 他并不是第一个意识永生派,因为环境和基因的污染,很多人都这么想过,所以他顺利将研究方向转了过去。 然后亚当出现了。 当时他任教的学校一部分被抽调整合到UNMMGU里,当然莉莉丝也一起被带走。 她考上了大学,一边照顾他一边学习。 亚当的学校被整合的时间稍晚,罗切尔觉得莉莉丝太忙了,征召助理正好招到了他。 他喜欢莉莉丝是很明显的事。 罗切尔一开始觉得这样挺好,虽然不是高中,但她也交到了别的朋友。 然后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开始觉得凭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感情很扭曲,一边想把她推出去,让她恢复普通生活,一边内心最深住的愿望是把她永远拴在自己身边。 可是为什么不呢?她本来就属于自己不是吗。 第五十二章 真的吗,我不信 两个人第一次矛盾爆发是在亚当邀请莉莉丝去酒吧玩。 她说好三个小时回来,实际也做到了。 罗切尔关掉了家里所有的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他听到她在楼下告别,进门,呼唤他。 在找了一圈发现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以后,敲门见他不答应,她从隔壁屋翻了进来。 “你睡了吗?” 他的轮椅靠在角落,连外面的些许光亮也照不亮的角落。 她慢慢走近,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在他面前蹲下来,摸索着试探他的体温和脉搏。 “罗切尔,哪里不舒服吗?”她小声问道,又摸向他腿间,想看看要不要进行清理。 他刚才还好整以暇享受着她的担心和关心,或许还能得到一点内疚。 但这个行为莫名触动他某条神经。 他忽然用力一推。 “别碰我!” 莉莉丝猝不及防,被他推到地上,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次。 “你没睡着啊。”她只是惊了一下,又坐起来:“要换么?” “玩儿得开心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那么干巴巴的,喉咙紧得慌。 “一般,里面黑乎乎的,而且太吵了,酒也不怎么好喝,不过……”她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来两根带塞试管,里面液体的颜色让人觉得不太妙:“我给你带了一半回来,要不要试试。” 好想死。 罗切尔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是个扭曲的,阴暗的,无耻的男人。 不想让她看别人,不想让她跟别人说话,不想让她对别人笑,不想让她关心别人,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啊。 但是担心和愧疚还是独一无二的,她只会担心自己。 那就让她担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看他脸色难看得像马上要死了,莉莉丝的心脏和刚才敲不开他房门时一样越来越快,越来越沉。 “出去。”他控制着自己快要决堤的感情,冰冷地说道。 “到底怎么了!头晕吗?还是胃不舒服?发热吗?”她手忙脚乱摸着他的脸和身体各处:“我叫维尔医生来吧。” 罗切尔抬手把她的手机打飞,力道之大,让他手背顿疼,又抽过试管砸在墙上。 酒的味道立刻弥漫了他的房间。 “你干什么啊。” 莉莉丝想去捡手机,却忽然被拉住手腕。 罗切尔手上的力气不小,就算是她也觉得有点疼。 “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去哪?” “不关我的事。”他放开手:“滚。” 莉莉丝愣在那不知所措,她的人生里还没有那么复杂的感情,所以理解不了。 而罗切尔是扭曲复杂本身。 她愣神理清事情因果关系,然后福至心灵:“你,吃醋啊。” 他苍白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可让她出去玩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本来她都拒绝亚当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万人迷吗?觉得所有男人都会臣服在你裙摆下?你是不是青春电影看多了,别开玩笑……” 带着点酒吧杂乱气体的温暖人体抱住了他。 和日常照顾他时的接触意味完全不一样。 他最近很排斥她在人前的接近和照顾,这让他看上去像个可怜虫,没有人帮助就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竞争力。 还算什么男人。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说话带动胸腔的震颤透过衣物传到他的胸口:“我不信。” 他揪着莉莉丝的衣服,加深了这个拥抱。 “我可以……我也可以……”他埋在她肩头,好像只能依赖大树生存的藤蔓。 他想说别人能做的一切他都可以做。 可他陪不了她去跋山涉水地采集实验材料,也不能陪她在舞池里旋转跳跃,就连不靠辅助与她一同散步校园也做不到。 也许那个人说得对,他就是需要人施舍怜悯。 那就可怜可怜他吧。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说话。”他放开紧抱着她的手,轻轻攀在她肩膀上:“我怕你不回来了。” “我就出去玩几个小时,又不是跟他私奔了。” 她无奈抱起罗切尔,放在床上,确定他身上没什么问题。 “你不松手我怎么打扫。” 他还是勾着她的肩不放。 “明天叫保洁,今天先休息吧。”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那我去洗洗。” “我也没洗。” 他坐在浴缸里,其实这种相对狭小的空间他可以自理一部分,但他现在很乐意让莉莉丝来。 被丢在外面的手机忽然响了,这种时候打电话来的,只能是亚当。 于是他打碎了一个玻璃瓶,然后用手压了上去。 她果然非常惊慌,没去管电话,赶紧给他清理伤口,消毒包扎。 看她专注在自己身上,罗切尔才稍微觉得舒服了一些。 “我说……你故意的吧。”整理好一切把他放进浴缸里以后,回想着刚才的一切,莉莉丝才觉得哪里不对:“不想我接电话所以这样?” 罗切尔:…… 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 实际上是因为他之前就干过类似的事。 吃饭的时候她和亚当多说两句,他就会出现各种问题,被呛,被咬着舌头被烫。 实验室里更惨点,摔试管摔烧杯载玻片割手平地摔。 反正就是要把她的注意力抓回来。 “看着我。”他眼神转了一下,被勾着下巴整张脸转过来。 浴室里,氤氲的蒸汽让莉莉丝的脸看上去非常朦胧。 “你到底想干嘛。”她很严肃地说道:“我给你个机会,坦白我就答应。” 他眼睛钟摆一样左右移了几下,似乎在计算值不值得。 “你这都不说?你长嘴是单纯为吃饭么?” “我……我觉得你和亚当关系太密切了。”他想了想补充:“还有弗兰克、科里森、元、洛丝……” 他几乎要把她同班的所有人背出来。 莉莉丝越听脸越皱,打断道:“所以呢,你不想让我上课了?” “不,我没这意思。” “还是你要单独给我开一个班,只有我一个人。” 罗切尔抬眼看着她,似乎觉得这方案可行。 “别太荒谬。”她板着脸:“所以你想要怎么样,你应该怎么办。” 她已经努力引导了。 可罗切尔看着她,非常茫然。 “你看一辈子砍杀电影吧!”莉莉丝把湿毛巾拍在他脸上,迅速把人焯水沥干丢回床上。 罗切尔从十三岁就不怎么和同龄朋友在一起了,唯一能说上是朋友的亚历山大过失以后,他就不怎么和别人聊天交心。 他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注意到她之前的话。 ‘只要坦白,就答应。’ 坦白对应的应该是原谅。 而答应,应该对应提出要求。 “我想和你交往!”他大声叫道:“我喜欢你,当然喜欢你,所以我讨厌你和他们在一起。” 他喊完之后,室内沉静了一会。 这声音还制止了屋外正要敲门的手。 亚当打了很多通电话莉莉丝都没接,他有些担心,到这正要敲门就听到罗切尔的叫声。 他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脑袋。 罗切尔教授喜欢莉莉丝几乎是长了眼睛都不会看不出来,他那种冷冰冰的性格,对人好起来就像冰原开花那样突兀。 不过这件事关键的是莉莉丝的态度。 他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没听到回答。 “嗯。”莉莉丝打开卫生间的门,轻声答应道。 这房子是学校分配的,他们不能要求太多,尤其她,不住这就得去学生公寓了。 “你答应了?” “我说过你坦白就答应。”她把头发擦得半干,丢开毛巾爬上床,撑在他身上。 “罗切尔你真的,特别特别拧巴。” “总是做些傻事引起我注意,问你干嘛你又不说。” “这次也是你让我和亚当去玩,回来还朝我发火。” “把我推开,推开以后又难过,可你总推我我也会难过。” “对不起。”这些话他一句都反驳不了。 “至少告白要主动,我等你很久了。” 原来一直是他在磨磨蹭蹭。 “对不起。”他抬手抚摸着莉莉丝的脸,她身上是和他同款的洗浴用品味道。 不需要太用力就能把她勾到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觉得幸福又空虚。 他有太多让人畏首畏尾的恐惧。 怕她看不起自己,怕她喜欢上别人,怕幸福之后就是结局。 他怕死。 倒不是因为真的怕一个人生理的终结,只是怕和她分开,怕她没有自己过得孤苦无依。 但如果因为畏惧而不去开始,又何尝不是一种遗憾。 亚历山大说得对,这种感觉很微妙。 拥抱,亲吻,抚摸,竟然还能比从前更进一步。 除了…… 亚当很快就知道了莉莉丝的答案。 因为她的爱更加灼热。 有情人间心意相通,连七年之痒都早已过了。 在人群背后或者没人注意的角落,她俯下身的亲吻比任何奖项和荣耀更让罗切尔开心。 等别人转身或者路过看到,这缠绵才堪堪结束。 却像是他们被人打搅。 罗切尔会露出骄矜的神色,把看热闹的人打发开。 亚当并不在会被遣开的人之列,罗切尔偶尔的回首让他感觉到,他是故意在人前这样做的。 他从来觉得自己比不上罗切尔,哪怕硬件与他相比并不差。 只是两个人就像两个破损的盘子,在岁月的磨合下,每个缺口都能与对方相对应,拼成完好的一整个。 大学时光过得非常快,六年本硕连读硬是被莉莉丝跳级跳成四年。 快到毕业的某天,吃饭时莉莉丝忽然一愣,然后几天都只吃很少一点。 亚当注意到这个问题,问她的时候只说是夏天没胃口,或者正在为毕业舞会减肥。 女孩子们都在为了那一天做准备,亚当也没多想。 然后某天饭桌上她又只吃了一点点酸奶水果,罗切尔忽然开口:“我给你预约了牙医,今天下午,吃完饭就去吧。” 亚当从没见过她干什么那么快,几乎这句话刚落音人就跑不见了。 “不去把她抓回来吗?”亚当看着淡然吃饭的罗切尔,疑惑道。 “她会来的。” 下午他们先去了校医院,还差半小时到莉莉丝的时候,罗切尔拨通了电话给亚当:“就说我忽然昏倒了,校医院二楼。” 他这么做了。 莉莉丝也真的出现了。 然后就被事先准备好的人高马大的校医按住,把她的龋齿补了。 她怨念的神情一直保留了三天,就连第二天他们拍毕业照事还一直板着脸。 “笑一笑,莉莉丝,大家都看着呢。”比起怨念颇深的莉莉丝,罗切尔则再度证明她对自己的担心,心情颇好。 亚当和她的那张合照其实是大合照裁下来的。 只是他的小心机站得离他另一侧的同学远一些,剪下来就像双人照了。 毕业照以后是舞会,毕业季就是那么忙,哪怕他们毕业以后直接进入火星计划,要开始别的项目培训。 但在这个六月里,年轻人们还是享受着短暂的青春的余晖。 亚当确实邀了很多次莉莉丝。 只是作为普通同学,这并不过分。 她说自己并不打算参加舞会,但他听说她早就挑了裙子。 指望罗切尔忽然站起来跟她跳一支,应该是不可能的,但他也并没有打听到她和别人有约。 舞会当天,她果然穿了一条很美的红裙,推着罗切尔作为本院教授露了个面就不知所踪。 虽然心里明白他俩应该在一起,但他还是想办法脱身,到处去找。 其实也不难找到。 玻璃穹顶的植物园里,两个人相依翩翩起舞。 罗切尔身后是机械外骨骼,以前这种运用多半是在战场上,而且只是辅助战士能搬动更重的东西,现在居然已经到民用这边了么。 亚当恍惚想起莱特维斯家就是做这些的,有这个好像很正常。 “还是差了点感觉。”一曲结束,罗切尔又坐下了:“如果能接入神经控制,大概会比现在更灵活。” 他的不解风情并没有让莉莉丝生气,她好脾气地背着手:“很好的提议,少爷的做梦机做得怎么样了。” “不叫做梦机,我又不是多啦A梦。那叫神经电信号化……” 她忽然用唇封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罗切尔的耳朵肉眼可见红了起来。 “你最近变得好狡猾。”他半晌才轻轻吐出这句话。 “我一直这样。”她转了一圈,裙摆花瓣一样展开,坐在罗切尔腿上:“你是不是忘了我有那些虫子的基因了。” “所以呢,你要新婚夜把我吃了积蓄力量繁殖后代吗?” “串戏了。”莉莉丝戳着他的脸颊,气鼓鼓道。 “我又没有剧本,当然是随便说。” “那我真要吃了你呢。” “晚点吃吧。”他摸了摸莉莉丝的头发:“我有点头绪了。” 第五十三章 健康的恋爱固然令人向往,但畸形的爱恋才真带感 两个计划是并行的。 一方面人类在探索太空的未知。 一方面人类在期待赛博永生。 反正左右都不耽误。 莉莉丝本来就是士兵出身,这种训练比普通人更快。 唯一的问题是她第一次考核的时候出了点失误没有被选上他们这届第一批去火星的。 在第二次选拔之前,她的博士都读了快一半。 然后一年的培训期就遇到人生梦魇的深空事件。 再然后就是第二次选拔。 关于被选上这件事莉莉丝很不开心。 那时的航空航天还不很发达,虽然依靠着硅基生物留下的一点残骸,有着比之前长足的发展,但还远没有到星际时代的水平。 去火星来回需要一年多,还没算上采样和实验所需的时间,去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这辈子自从被带到莱特维斯家,就没有和罗切尔分开过一个月以上——这一个月也是航空培训时刷的时长。 上次选拔时她故意失误,已经被罗切尔看了出来。 两个人吵了一架,她躲在房顶上半天没理他,亚当那傻子还以为她的没考好来安慰她。 “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你的负担,如果是这样,我宁愿自己早点死。”他甚至说出这种无情的话。 她想也没想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就溜了。 最后还是到时间两个人要睡觉,谁也不说话,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其中的矛盾还远远没有过去。 她学的神经生物学,目的性已经明显到不能更明显。 会来UNMMGU是因为和罗切尔一起被划过来。 可罗切尔好像是真的对这个项目,这个项目所代表的人类的未来有所期待。 就算真的发现火星可以居住,那也是几十上百年之后的事了,何况前期火星计划就并不顺利。 然而罗切尔却依旧把她往外推。 这次选拔他盯着全程,所以她不敢再犯,于是就被选上了。 半月不到,他就找了新的看护和机器人助手。 莱特维斯家开发这玩意的,他接手的这些年产业蓬勃发展,因为他可以‘切身体会’残疾人的需求,所以其实很久以前,他就不需要完全依赖莉莉丝了。 这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崩,然后就同意了参与计划。 罗切尔这些年一直在试图洗白她的身份,计划中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真身。 然后就是,‘原罪’的发现。 他们并不是第一批被送去执行任务的,这些年来人类已经无数次送了无数人上火星,不同区域无数登陆点采样,但都没有任何进展。 没有生命能在那里存活。 大塞地斯地区的发现纯属意外。 或许也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这是一项空前的发现,他们这一组人立刻返回地球,对火星微生物开展研究。而另一组人则是从大塞地斯地区向外开始探索,希望能再找到点什么。 对莉莉丝而言,这却是回家的最好机会。 她这一走就是两年,不管当初多愤慨,也应该结束了。 罗切尔已经三十多岁,没有时间再和她闹小孩子的脾气。 那时候通讯也不好,随着飞船远离,只能留言一样一条条简讯一起传回去,然后等很长时间才被地球捕捉,审核后分发到收讯人手上。 她第一个月最方便传讯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传,第二个月想开了,申请传讯,第三个月才批,罗切尔收到她第一条简讯是在她离开将近五个月的时候。 回信,再等她回消息,一来一回渐渐从两个月,到三个月、五个月,所以这两年多,两个人一共说了六次话。 而且因为冷战,对话也没有什么营养。 应该见面了,见面好好说说她不生气了。 他们返程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地球的环境,所以她只是落地时隔着玻璃窗远远看到他一眼。 只用一眼,脑子里的所有委屈、难过、愤怒就都回来了。 再见是一周后,经过短暂的地球环境恢复训练和各项身体检查,他们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罗切尔坐在门口,正在等她。 两人被淹没在川流的人群里,可她顺着人群,依旧找到了他。 他没带任何护工或者机械辅助,就一个人守在那。 莉莉丝低头看向他,这两年他变了很多。 更瘦,更虚弱,甚至染上了苍老的气息。 几十年前,三十岁还只是人们步入成熟的标志,但现在,基本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度过漫长的时光,所以这些年她都没觉得罗切尔有多大变化。 任务中因为每天过于规律的生活作息,她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自己并没有离开多久。 但事实上,他的生命里,她在和不在的时间现在都各占一半了。 “回家吧。”罗切尔说。 “嗯。” 她推着他的轮椅,步上轿车。 现在的车很方便,只要放对地方就能直接把轮椅带人举起来放进车厢,只是罗切尔之前的轿车都是普通款,需要她抱上抱下。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两年,而这两年他一个人——虽然有新的护工和辅助机器人——也过得好好的。 原来她不是必须的啊。 坐在车上,她完全没有去看他。 她扭头看着路边,好像忽然对周边环境非常感兴趣。 汽车一路安静地驶入学校。 UNMMGU虽然组建不久,但前身是一所百年老校,只是战后保存完好,所以借了个壳子。 走在里面还颇有人文感。 司机把汽车停在停车场,剩下的路要他们自己走。 她理所当然去推他,刚伸手轮椅就往前行驶了半米,让她没能抓住推手。 这轮椅也是自动的,当然,当然。 再见的期盼到现在的烦躁,不过一个小时车程。 她垂下手。 等罗切尔往前行驶了几米,才发现她没跟上来。 轮椅速度不很快,和散步的速度差不多。 他转过来,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莉莉丝。 “现在完全不需要我了是吗。”她向来直接。 “这两年公司开发的设备非常齐全,日常活动没什么问题……”罗切尔没有理解她的意思,甚至有些自豪地介绍道 早就没人会刺杀他了,现在日常行动也有很多机械辅助,她一个旧时代的混血兵人,在人类的新时代里非常多余。 “我明白了。” 她转身,没有跟罗切尔回他的教师住房,而是回到学校之前分配的宿舍。 “莉莉丝?” 罗切尔没能追上来,他进不了女生宿舍。 第二天他还没让人去看看情况,就收到一封邮件,发件方退役混血兵管理委员会,他莫名其妙点开,是一封放弃监管权确认书。 他看着款项血都凉了。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重新回到军方手里等待你的是什么!”这次他顾不上女生宿舍的规则,杀到莉莉丝寝室前砸开她的门。 他要被气疯了。 这么多年他洗了那么久的身份,一点点掩盖篡改,现在全被她翻出来砸在地上。 博士生寝室虽然是单间,但并不大,上床下桌,莉莉丝现在正坐在桌子面前对着电脑。 她蹲坐在椅子上抱着腿,还是昨天见面的一身,看着像一宿没睡。 “现在他们不会直接销毁了,大概会被派去执行维和任务什么的。”她头也没转,哑着嗓子说道。 “我……我做那么多,不是想让你过那种生活的。”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几乎要跳出胸腔。 “你想让我过哪种生活。”她看了过来:“莱特维斯教授非常伟大,不仅自己对社会做出卓越贡献,还要把外星人也感化了,为人类伟大的MMG计划输血,可歌可泣。” 罗切尔第一次觉得莉莉丝确实是个军人,至少曾经当过军人,哪怕那么柔和的五官,现在看起来都冷硬得令人觉得陌生和害怕。 他一路闯进来当然是惊动了宿管和别的学生,她们有的在自己寝室门口探头探脑,有的离得远远的看热闹,宿管在打电话给校长或别的什么管事的。 毕竟罗切尔这样子,谁敢对他用强。 他深吸一口气,听到这些话的人应该越少越好。可她毫不在意,大声宣扬,好像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 明明昨天刚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 他回想着两个人的对话,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 “这是我的工资卡,原始密码,任务也执行过,我不欠你了。”她从电脑书签字。” 罗切尔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肯定是不会签确认书的。 当年那个当着他面拖下去的孩子下场犹在眼前。 他们离开军部大楼时,正好垃圾车离开,一个小小的裹尸袋被抬出来丢在有害生化垃圾的专用小车上。 哪怕现在给他说他们有人权最基本保障,他也是不信的。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他平静地问道,捡起腿上的卡:“这是给我的分手费?” 莉莉丝抱着膝盖,没理他。 “是谁呢?亚当?还是飞船上的其他人?”他继续说道:“是不是我签下确认书,马上就会有人签申请书。” 依旧没人说话。 “你想都别想。”他眼皮跳了一下。 过了一会,副校长带着人亲自过来,看到这场景也是非常汗颜。 师生恋——教职工和学生的感情在大学校园里不说是禁忌,也相当麻烦。就是怕分手的时候闹大。 他们俩的事学校里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住在一起,吃在一起, 还以为这段感情比别的师生恋平稳多了,没想到现在也会闹成这样。 “莱特维斯教授,就算你有事,也不好一直待在女生宿舍。”副校长劝说道:“莉莉丝女士,你们的事可以出去说么,这样会影响很多人……” “我说完了,你们把他带走就行。”她总算站了起来,却是要关门的。 罗切尔操控着轮椅在她关门前堵在门口,两人对峙着。 “你搞清楚你的身份。” “我很清楚,你的保镖,护工,现在你不需要这些了,实现人类伟大目标的代行者,这个我做不来,签了吧,别逼我犯罪,你知道我很在行的。” 罗切尔一开始还以为她是阴阳怪气,听她提了两次才觉得不对。 “什么人类伟大目标计划的,你什么意思。” “这就要问你了,教授。” 罗切尔想了半天,才想起四年前两人的那次争吵。 实在是因为除了那一次,中间根本没有任何矛盾,才能一往前倒就想起来。 四年,将近五年前的事,她算旧账真的绝了。 往日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他只记得是因为莉莉丝在选拔的时候故意失误,他就说了两句。 没想到被记到现在。 他以为被打一巴掌已经是结束了,怎么还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莉莉丝你脾气真的很差。” 属于好的时候亲亲抱抱举高高,坏的时候阳光明媚的天忽然开始下刀,你甚至不知道是多久哪次惹了她。 “我没有一定要你参与火星移民计划,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我畏首畏尾,我不是你的负担。”罗切尔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拉近,他就是那么没用的人,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我准备了欢迎晚宴,因为某个人闹脾气吃不完只能全部丢掉了,你猜猜是谁吃不到。” 他亲吻在她脖子上,眷恋地摩挲:“这还有一些别的发现,想不想知道。是只能和你了解的事。” 她僵硬地转过脑袋,与他四目相对。 “我说我不会替你去火星了。” “为什么是替……我对那个地方其实没什么兴趣……”就算真能开发火星,等那时候他可能坟头都长草了。 “你也不需要我照顾。” 罗切尔沉默了一下,原来还有这个问题。 他承认自己这两年不管是复健还是外置设备的运用都比她在的时候加强了很多,但她从一开始也不只是他的护工。 “我说了你得陪我一起在这地狱里待着,直到我死。” 健康的爱情固然让人向往,但有些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正常不了,越深沉浓烈,越扭曲。 十七年了,他们就像共生的两株植物,已经紧紧纠缠在一起,完全贴合彼此的形状,就算罗切尔能马上恢复成一个正常人,莉莉丝变成普通人类公民,也谁都离不开谁, 这件事就那么化解,围观群众完全看不懂。 但和平解决,可喜可贺。 这场拖了四年多的矛盾,总算在此完全结束。 第五十四章 在未来相遇 罗切尔的研究已经在这两年有了长足进步,他找到了神经电流和思维之间的关联,还可以把这段思维复刻在另外一个人的脑子里达到共享思维。 这对审讯和人脑外控倒是有很大的帮助,但对他所真正需要的,电子永生还有很远。 他漫不经心说起这件事,只是闲聊。 所以莉莉丝不会知道,他已经把自己所有记忆转化为数据形式,上传到某个数据库。 即使他现在死亡,只要这项研究一直继续下去,在未来的某天,她也会读到她的所有思维想法。 如果不受道德理论限制,说不定还可以用这段记忆以某种方式让他再生。 不过大概是这辈子已经很倒霉了,罗切尔的命比他想象中长一些,得以让这项技术更接近完美。 莉莉丝如愿再也没有去过火星。 这项计划现在的人手已经足够了,像她这种非常极致专业的人才,还是待在地球上能做到的事比较多。 比如研究他们从火星上带下来的微生物。 即使发现了这个东西,火星移民计划也只能说没有完全失败。 火星没有液态水,没有别的生命(除了那个奇怪的微生物),大塞地斯的发现就像一个意外。 没人知道这东西从哪来的,在火星上待了多久——大塞地斯的地形已经形成很久了,不大可能是近些年被别的陨石撞击之类的天体运动带来的。 但如果它们在火星上待了那么多年,既没有灭绝,也没有发展适应,这并不符合人对生物的理解。 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到底是依靠什么生存的。 无水无氧,极度寒冷,大气稀薄,也缺少能让碳基生命活动的有机物。 球用了几十亿年的时间才变成了一个生机蓬勃的星球。 想要将火星环境改造成像地球一样,起码需要付出几个世纪的智慧与劳动。 而现在看起来,对于此时的人类来说,这几个世纪都是顺利的预估,实际上按照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和生命质量,在或许他们先要面对的是灭绝问题。 环境污染的后遗症越来越多出现,这让本就不多的战后人口雪上加霜。 莱特维斯家的生意倒是因此蒸蒸日上,扩大了产业,真是相当地狱。 不过罗切尔倒是没有因此发一笔横财,他尽量在员工利益和顾客优惠之间找到一个平衡。他不需要以此赚很多钱,他没有孩子,之前那些有机会接手这笔家产的亲戚也因为对他下的黑手,被物理或者法律意义剥夺继承权。 而其他那些持有股份的家伙们,没什么资格对此说三道四,公司的发展离不开他的研究和管理。 人胜在有自知之明。 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莉莉丝,不过他已经做了很多准备。 接下来的生活几乎回到他们小时候一样,平静安稳得像一个童话故事,很符合罗切尔对自己生命尽头的想象。 他的身体日趋衰弱,而莉莉丝似乎也从对那些微生物的研究里,得到了什么启发。 她把自己困在实验室里,不知道到底是为了冲击研究,还是为了逃避罗切尔身上日益浓重的死亡气息。 亚当又去了第三次火星,但依旧没有什么进展,他也做回本职工作。 对于莉莉丝的逃避,他也有些看不下去。 现在与其做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结果的实验,还不如多陪陪罗切尔。 这时候反而两个男人相处的时间变长了些。 罗切尔向来看不爽亚当,即使莉莉丝从未多看他一眼,一切都是他自作聪明的小把戏。 但罗切尔身为男人,本能对出现在自己伴侣身边,比自己条件好的同性充满敌意。 可现在他觉得亚当的存在也挺好的,因为自己死后还有人能陪伴莉莉丝。 病痛让他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实话说他这种感觉情况能活到快四十岁,已经是照顾周全老天可怜。 又一次他从痛苦中浮出,他交给了亚当一块芯片。 莉莉丝昨天晚上来过,她说自己有三天会来不了,她的实验正进行到关键时刻。 罗切尔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实验,只知道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执着到有点疯魔。 “你等我,很快了,真的很快了。”她总会靠在他旁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发这样说道。 “莉莉丝……不要白费力气了,说说你的梦吧,有没有在里面为我留一个位置。”他最后的杰作,潜意识模拟形成系统,听说已经很完善了。 他们现在会为接受安乐死的病人接上这个系统,虽然不能让他们在电子世界里永生,但也能让他们进入一个美妙的梦里再去世。 梦的过程是非常短暂的,哪怕梦里过了很久,现实世界也就是一瞬而已。 如果他们在梦里按照自己的期望度过一生,又怎么不算美满呢。 这项技术本来只针对安乐死的病人。 因为如果接触到这种虚幻的快乐以后,谁又愿意睁开眼面对残酷绝望的现实呢? 这种痛苦的真实不如一个个美妙梦境连起来的虚无。 但莉莉丝是特例,因为这是他的研究专利。 而莉莉丝,哪怕再绝望,也是愿意面对现实的。 或者他也不介意她把自己沉溺在梦境中,因为如果失去她,自己可能也会选择这样麻痹自己。 “梦很好,很好,你真的是天才。”她吻了吻他干瘪开裂的唇。 罗切尔轻笑起来,别人一万次的赞美也不如爱人一次夸奖。 但他大概等不到下一次了。 太痛苦了。 太痛苦了。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和强烈的感觉已经无缘了,没想到还能痛得不能自已。 “不等她么。”亚当拿着芯片,心中非常复杂。 他自顾和这个人比了一辈子,现在他终于要看到胜利的曙光,却一点也不感觉开心。 没有谁能赢得了死人。 “不……我不想看她哭着离开。”虽然她哭肯定是会哭的,但就当做他一点任性吧。 “等我走了,再去找她。” 可亚当这辈子除了学术方面会听从他的,其他方面一般是给莉莉丝献殷勤为第一位。 让莉莉丝恨他?想都别想。 他提前通知了莉莉丝。 “他去哪了?我怎么在哪都找不到?”她立刻赶来,抓着他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亚当垂下头,将芯片交给莉莉丝:“莉莉丝,教授让我把这个送给你。他说,这是他最后的礼物。” “我不要礼物!他人呢?” 然后她就见到了进入准备安乐阶段的罗切尔。 亚当从未对她顶级暴徒的身份感到怀疑。 看着她抢了人,还要故做无辜地阻拦道:“莉莉丝,教授他是普通人,你明白的,你知道的,不要这样……” 夫妻打架血别溅他脸上。 罗切尔莫名其妙等到下一次苏醒。 “我准你死了么。”一直等不来的人此刻就在身边。 她脸色那么难看上次还是……是让他放弃监管权那次。 “莉莉丝,抱歉。”他无奈地说道:“我真的撑不住了。” 他甚至已经没力气生气,或者思考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他只知道他的小姑娘看着很委屈,是他的错。 “嗯,我知道,那就,睡吧。”她将手搭在他的眼皮上,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等你醒来,一切都会更好的。” 人体冷冻技术在那时已经非常流行,虽然对于那些可怕的疾病,不知道多少年才会有真正的治疗办法。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再过不久,他们再也不需要治疗这些疾病。 因为伟大的进化已经来临。 冰冻了罗切尔,莉莉丝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她一心扑在微生物的研究上。 不要回头,不要伤感,去做些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她就成功了。 莱特维斯家族与原罪的高度融合性不是巧合。 因为罗切尔是这世上仅次于感染序列0的莉莉丝的融合者。 不过大概是低温的影响,或者是因为他的瘫痪?原罪的感染速度非常慢,慢到让她绝望,以为自己的实验失败。 绝望到用自己引开黑山羊,方便亚当执行他们的计划。 虽然最后他也失败了。 迎接她的是秘密审讯、破坏大脑、流放。 亚当的倒戈非常机智,所以他得到机会给她送行,同时也告诉她一件事。 “转变成功,罗切尔醒了。” 所以她不喜欢莎士比亚,更讨厌《罗密欧与朱丽叶》。 因为误会死去活来然后双双殉情,如同命运的捉弄。 她不喜欢被捉弄的感觉。 …… “2074年6月23日,莉莉丝毕业,昨天补的牙今天还在疼,一整天没理我。我真不明白作为混血生物她居然会有蛀牙?我是不是太放任她吃零食了……” “2075年4月11日,莉莉丝选拔的时候作弊,这太假了,而且她摔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心虚地看我,她根本不会说谎……” “2076年5月15日,她果然被刷了,我说她两句居然还打了我一巴掌……哎,她这两年青春期了脾气真差……” …… “2081年2月3日,她居然让我放弃监管权。” 面前的人露出一副血压上来要昏过去的表情,按住太阳穴揉了揉,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朵尖变得通红:“奥威帝诺他确实有用,我很怀疑这东西的最终用途,虽然不太人道,但还是注册专利以后不上市好了。” “莉莉丝……” “她又……” 视频的所有内容总是绕不开那个人。 在这个人的叙述中,可以清晰看见视频里没有出现的那个人的一段人生。 也能看到两人的感情。 温柔,炽热,缠绵,至死不渝。 连起来能看出录制视频的人慢慢变得虚弱苍老。 视频只是他研究一开始的辅助手段,那时对人脑的记忆和思维研究都并没有那么透测。 到后来这样的记录就成了一种习惯。 然后在某一天,这个视频戛然而止。 ‘莉莉丝’又把视频调回从头,想要再看一遍。 “看多少遍你都不是她。”一个冷漠的电子音说道。 “闭嘴!”她挥手把什么东西砸了,但这样并不会破坏声源。 这里是塞勒斯千景城光明之心所在的高塔内,本应该死亡的‘女王莉莉丝’正蜷缩在塔内的一个房间里。 而光明之心却像个毒舌的管家一样唠叨着自己主人的爱好。 “你喜欢上罗切尔了么,可你为什么背叛格兰特,又那样对待克里昂,明明他们都是一个人。” “不一样!”她大声反对。 “不,就是一个人,只是你不能接受他不爱你吧,哪怕没有记忆,哪怕你和莉莉丝几乎是相同的……” “闭嘴!”说不过光明之心,女王又大声斥责起来。 明明它以前不会那么多话的! 这次来以后它就像忽然睡醒了一样,唠叨又多嘴。 光明之心是莱特维斯家族开发出来的人工智能。 在之前的ai叛变中,它作为人类方中流砥柱,为帝国没有被人工智能覆灭做出了重要贡献。 不过依旧因为那场叛变以后人类对人工智能信任的丧失被边缘化。 帝国施舍给它一座城控制规划,维持着他的算力,也就是现在的千景城。 他们在某时还会用到它,因为光明之心里存有罗切尔关于莉莉丝的记录。 他们要‘造出’莉莉丝,只能用这种办法。 历代女王都会这样学习,把这当做自己的记忆。 其实这没什么意义,因为百姓早就不关心莉莉丝的一切。 但这个程序就像某种奇怪的仪式一样流传了下来。 她是莉莉丝,她当然是莉莉丝。 要不然她是什么呢? 原罪的培养皿?虚假的吉祥物?还是狐假虎威的小丑? 她是莉莉丝,罗切尔也一定还在世上某处,对她充满一腔最真挚的爱意,等着时机来将她带离这深渊。 她打开终端,看着还没有回信的对话框,有种被绝望笼罩的感觉。 战乱已经一触即发,塞勒斯的防御因为克里昂的离开出现了很大空缺,她随时会陷入战火。 只靠光明之心可保护不了她。 她是很需要克里昂,但他并不是罗切尔,格兰特也不是,哪怕长得一样,声音一样,就连性格…… 不,他们都不是。 罗切尔应该深情专一,会把她放在心尖。 因为她是莉莉丝,他挚爱一生的恋人。 罗切尔,罗切尔,他到底在哪呢。 第五十五章 面前的烂摊子 陆秋一边回想,一边将从前那些过往讲给塔雅听。 当然,模糊了时代和背景,只说了一些日常。 有些事她都以为自己忘了,但拍拍灰,又像刚发生的一样生动。 塔雅托着下巴,有些奇怪:“听起来真是非常漫长的回忆,你不是刚到塞勒斯吗,听说这任亲王也很年轻……” 她忽然想起亚当对面前这个人的称呼。 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宿命。”陆秋抱着枕头,似乎已经有些困倦。 “有一个观点叫决定论,一个小球在真空自由落体,我们可以轻易的算出它在某一时刻的速度。也就是说只要完全知道宇宙在某一时刻的状态,就能用科学定律依此计算出宇宙中下一刻的状态,再利用下一刻计算出下下一刻的状态。 那么现在以及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固定的,因为此刻的状态是确定的。而现在的状态是由宇宙上一时刻的状态决定的,这样可以一直回溯到宇宙大爆炸。这意味着过去以及未来发生的事情,包括你怎样来到这个世界,一生中会遇到什么事,会以何种方式死去,在138亿年前宇宙大爆炸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宇宙注定了他们的相遇。 而这样的事,发生了两次。 隔了一万两千年,哪怕彼此都没有记忆,哪怕空间是如此浩瀚。 一艘生存舱漂浮了那么多年,避开超新星爆炸、黑洞、白矮星坍缩,再次将她送到他面前。 如同当年在荒原上,她被分配到那个区域,发现了他的飞机残骸。 或者更早,她从诞生时被赋予的编号。 三位数,十个数字,一千种可能。 可就是421。 塔雅懵懂地听着,看见她似乎要睡着了,自己也躺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些日常的琐事中,她读懂了某种充满萧瑟的悲凉。 就在两人都要睡着的时候,陆秋的终端忽然响了一声。 她痛苦地睁开眼,这大半夜找她,不是急事就是…… 打开聊天框,看到一张白花花的,充满了视觉刺激和艺术性的,人体。 她愣了半天,往前翻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好久以前给他发的抽象聊天。 遭了,怎么被这家伙破解了。 罗切尔给她的芯片模拟了战前的生活,各种元素都加了点,比最自由的开放世界游戏能做的事更多,所以她难免……就学杂了。 这家伙比她学得还杂。 “什么啊,大晚上的。”塔雅本来闭着眼打算继续睡,但她开着光屏太久,被光亮照着实在睡不着,就看了过来。 她瞥了一眼,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你,你玩儿得真花。” “不是……”确实是她要的。 白花花的照片让她有些头昏,她赶紧切出去,又想起没看他说了什么,再次点进去,依旧被照片强烈冲击。 明明本体她摸也摸过,睡也睡过,为啥变成图片就格外有冲击力。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消息传输的问题,照片夹在几句话之间,让她不想看都不行。 【eo怪】:即将回程,潘塔维斯收集到一些植物种子和罕见矿石装饰,希望你会喜欢。 【eo怪】:[图片] 【eo怪】:wo乜响伱。 【eo怪】:帝国内部已经崩塌,小规模冲突开启,没必要继续施压。 救命谁教他这么发消息的,定力看这玩意。 她扫了两眼赶紧关了。 下次不玩抽象了,第一他真的了解过头了。 第二他抽象起来比她还狠。 光屏彻底熄灭以后,陆秋看见塔雅看着自己笑得贼兮兮的。 “吃得挺好啊你。” “一般一般。”她的脑子里忽然过电一样闪过无数影像,笑得非常心虚。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陆秋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在遥远的过去,她是不能和任何人有婚姻关系的。 在帝国的时期,关系还没进展到这一步。 现在嘛…… “不知道。” “什么,别告诉我你没想过。”经过刚才的瑟图冲击,原本两个昏昏欲睡的人又清醒了。 反正明天没事,熬多晚都无所谓。 “我才不当主动那个,美得他。” “咦以前没看出来你是个傲娇。”塔雅啧啧称奇。 “我不是傲娇,但他真的很过分,我给你讲……” 开学之前他晾了她好久冷暴力,在地下洞窟因为她和亚当认亲成功他差点就跑了,做快速生长调节还背着她准备让她担心。 这货的扭曲阴暗作精程度令人发指。 “嗯……好烂的性格。”就连塔雅这种对强者有一定光环的人也觉得受不了:“我忽然一点都不羡慕了。” “对吧!我都主动那么多次了,凭什么求婚还让我主动啊!” “但男人对这方面不是一般……”迟钝。 “我才不管。”反正他两没扯证也那么多年了。 法律管不了生死也不负责变心。 一个仪式,她虽然想要,但也无关紧要。 当务之急是赶紧稳定联邦,扩大影响。 她心里有了几个选择。 陆秋不禁会想象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快绝望,再想别的办法和黑山羊抗争,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 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 黑山羊已经成为比当时更麻烦的庞然大物,而且对硅基生物的态度,也注定两边不能和平相处。 当时她还觉得他们态度有点过激了,哪怕克里昂说过原因,她也觉得并不能完全解释他们的激动。 现在人类方科技已经发展那么多年,未必不是硅基生物对手。 原来他们非常清楚,这代表着另一支人类,也就是当年被他们锁死的,她的这一派势力的重现。 这不去上门踹他们的屁股属实有些不礼貌了。 剩下这段时间,她偶尔会去看看奥斯特和安琪拉,以及他们的新生儿。 那孩子下肢比奥斯特结实很多,个头也不小,生下来不久就能满地乱蹿,但别的特征还没怎么看出来。 “我说你真就准备一直留在联邦么。” “我们付出了大量实验数据,连滞留权也没有吗。”奥斯特冷冷说道。 他还对自己的情况挺清楚的。 “我不是赶你,只是我之前说的话你没考虑过吗。” 他面部表情和人类以及那些混血都不一样,但也能看出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他们两个是绝对不能回帝国的。” “对啊,但你可以。”陆秋倒不是超绝钝感力,只是他的情绪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关你什么事,我是不会帮着你们入侵帝国的。” “我们没指望去那里,两个旋臂的范围已经很大了,你们那个地方也不适宜普通人住,我猜。” “那你还要……” “银闪帝国现在的统治方式就像一个大炸弹,连你这样身份都会选择放弃一切,突破法律规定,暗地里说不定有多少。只要人多了,就会对不公平的压迫产生反抗,那我当然还是希望有一个更讲理,更稳定的盟友。”她双手交叉,平静说道。 这个时代注定不是以前的地球摇篮时代,各种族间并不是孤岛。 银闪帝国就摆在那,现在用不着不代表永远用不到,扶持亲和自己的势力上台,哪怕只是种下一粒种子。 “想想吧。”她也不急于一时。 现在最重要面对的是她的论文定级问题。 虽然很想说老娘博士毕业的年代你们连受精卵都不是,但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按人家的规矩来。 答辩那天,陆秋觉得自己就像出席庭审的哈利,房间是原型的,就像一个碗一样,所有人的座位都围绕着她,而她站在碗底。 “诸位……大家好。”她站在中间的时候,这场答辩会相关的不相关的所有人都挤满了屋子,就连亚当也坐在前排,就在她面前两米远的地方。 他看起来比她还紧张,双手交叉握拳,就差没放在心口为她祈祷了。 而她现在其实比较想看见另外一个人。 不过很显然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从前他们学校的教室并不是这样的,这间屋子仿佛只是为了给她压迫而建成。 “我是答辩人陆秋,我的论文写作全程由本人独立完成,题为《卡维斯在辐射状态下对大气污染物的沉降以及对放射物的衰变加速作用》……” 光是这个开题就让人不解。 因为和研究所给她的所有资料都没什么关系。 半年左右的时间从选题到实验到得出结论居然都完成了? 她在上面洋洋洒洒讲了几分钟,ppt做得朴实无华,但因为被实验数据和各种公式填满,所以每个人都看得很认真。 至少表面认真,因为大多数来看热闹的未必看得懂。 “以上就是我的论文答辩,各位可以提出自己的问题和观点了。”她淡然说完最后一句话,这才喝了一口水。 台下被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几位主审官倒是在飞快翻阅她之前递交的论文文件,但这课题它平时就没什么人做,卡维斯就是会侵蚀锎矿那种微生物,大家平时的研究课题是抑制这玩意生长或者防害它侵蚀锎矿什么的,还没人想着它有别的用途。 “那个。”倒是有一个研究方向是这种微生物的人举起手:“请问陆女士,你这项研究的应用方向发展前景有考虑吗?” 每年这种毫无意义的研究都会出现成百上千个,虽然某些伟大的发现是由无数个这样的小发明延伸或者启发以后出现的,但大多数时候,这些研究都像是骗经费的。 “运用场景目前我知道的,也许,大概……只有地球。” 本来她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时,研究所的家伙们还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地球?”有人喃喃道。 那是遥远到只有历史书会提及的东西。 屋中所有人都沉默了许久。 就连亚当也没想到。 “什么,怎么那么安静,地球被你们炸了吗。”陆秋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他们狂风暴雨的问题了,结果要么就是窃窃私语,要么就是目瞪口呆。 “恕我直言。”之前那个说话的人站了出来:“人类发展了那么多年才离开地球,即使回去,现在那里宜居的时间也不多了,去整饬一个死星有什么用吗。” “那就把它搬出来,《流浪地球》看过没?” 她说得太理所当然,噎得那个人也没话说。 “我们需要讨论一下。”代文斯忽然举手示意。 “行,你们慢慢想。”她走出这间充满了压抑的房间。 “你怎么想的。”隔壁的茶水室,亚当面露难色地问道:“论文可以裁掉前半截,只用卡维斯对放射物衰变的加速就行了,这样也足够一篇Ⅱ级论文了,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不,只是加速放射性物质的衰变有无数种别的办法,没必要用这种生物。而我选它,是因为它两种作用都有。而且污染沉降以后的处理手段我也大概想好了,只需要实验。” “莉莉丝!现在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 “很重要。”她打断了亚当。 “从前我研究原罪的时候也有人让我放弃吧,这不重要,人类都要灭绝了。现在我研究治理地球环境的东西,你们也说这不重要,人类已经不需要地球了。” 亚当沉默地看着她。 罗切尔的濒死只是那个时代最常见不过的事件。 而且他都算好的。 战后,不,从战争时就开始了,人类受到辐射和各种污染,寿命急速降低。 战后十年内,这些后遗症开始爆发。 那时候人们的研究方向大面积转向数字永生和机械飞升。 只有她对这个火星上带回来的莫名微生物持之以恒进行着研究。 “你想要原罪,我可以给你,不需要别人帮忙,我自己就行,或许需要一个助手。” “你……为什么非要回地球,露西不够吗?联邦,甚至帝国那么多地方,都不够吗。” 陆秋看着亚当,露出一个他难以理解的神情。 “无所谓,什么评级都无所谓,我想做就做了。”她又恢复很淡然的神情。 这下两个人都沉默起来,没两分钟,有人来敲门请他们过去。 定级果然是Ⅲ级。 没品的家伙们。 代文斯老头再次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这次出于对您的人文关怀暂时定为Ⅲ级论文进行收录,还请陆女士下次再接再厉。研究所会为您提供一切您需要的帮助。” 第五十六章 当你发现家里有一只蟑螂2 论文是不过,但她答应亚当的事得做。 得益于她的小论文,现在她的职级被升到P3。 虽然跟普通研究员也没有差太多。 亚当把这些年对原罪的研究数据交给了她,虽然只有一部分。 陆秋不由有点好奇他作为最高统治者都拿不到的某些数据。 “毕竟这些详细数据是每个实验室的命根子,你懂的。”亚当比了个理解的手势。 理解个腿啊,每年拨款那么多硬是连一个详细数据都看不到。 现在研究所倒是每年提供着一定数量的高代数原罪,以供应亚当的侵蚀计划,但实际上这都是最低限度的。 当初她留下的,本来想在婆罗洲散播的原罪是现在联邦掌握的所有原罪的源头,用了那么多年,也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所以这两年研究所这边压力也不可谓不大。 只是这玩意给外行人看看帐还挺平的,给她看就一整个说不出的疲惫。 数据对不上啊。 即使让那些原罪用正常方式繁衍,这也对不上啊。 现在联邦不只是军部有问题。 看着那堆数据,她都怕现在自己多说点什么连自己带亚当一道被这群人全给卖了。 这东西的存在就是捞钱的工具,就像当初她预测的,和后来黑山羊做的一样。 她叹了口气,她当初真的不应该那么早放弃的。 现在从头来过,何其麻烦。 她一边申请器材原材料,一边培训亚当给她派来的人手。 很荒谬,但这几乎是一国要事没有之一的实验,就要在那么简陋的条件下完成。 仿佛除了她和亚当,没有任何人关心这件事。 “教授……我是特别调来协助您工作的,我叫塞西莉亚。”就在她翻看着那些资料一边腹诽的时候,她的办公室门外响起敲门声。 “哦,你好。”她站起来,发现对方就是之前她答辩会上说话那个人。 她高高瘦瘦,头发全扎起来,厚厚的刘海,搭配宽松款的衣服,要不是没带眼镜,这就是他们那个时代有点刻板的科技宅标配,她身上似乎有她从前某些同学的影子。 “你不是研究卡维斯抑制生长的吗?” “对……现在因为查出来锎矿的损耗并不是抑制剂有问题,所以我们小组……” 陆秋看着她,忽然有一丝愧疚。 这种专项研究小组转组都还挺麻烦的。 尤其是这种超级无敌冷门课题。 现在因为查出来锎矿的产出没有问题,就不需要那么多人深耕抑制微生物繁殖的人了。 可以说是陆秋简接把他们课题搞废了。 断人前途如杀人父母。 “额,你坐吧,我们器材还没申请下来,先熟悉一下流程。” “好的。” 虽然这件事她很想找个熟人,但比起忙的要死的亚当,没有恢复记忆的西泽尔,外行的塔雅,塞西莉亚也许确实是更适合的助手。 她普通得就像实验室里那种统一制造出来的实验器皿,人生规范,毫无污点。 陆秋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抱着十分小心,就是让她本人来,或许也做不到更好。 她家里还有一个母亲,父亲在霍克拉尔海姆某次矿难中过世,所以她在成年后也开始学习关于霍克拉尔海姆矿产方面的学科。 然后就被分配到卡维斯相关领域的研究,然后现在又被她撤掉饭碗。 “我明白了。”陆秋的良心有一丢丢刺痛,但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能算她的错。 “我的实验应该不会是长期的,结束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吗?” “教授还会研究卡维斯相关吗?” 陆秋面对对方亮闪闪的眼睛,有点难以抉择。 这次论文评级她多少是有点不满的,谁会嫌职级高薪水多。 她看了一下定为Ⅱ级Ⅰ级的论文,大概懂了一点热门方向。 首先物理方面远多过生物。 生物方面多是杂交之类的偏向。 微生物,和以前研究地衣古菌一样‘热门’。 这还要算上对原罪的研究,因为这玩意本质也是微生物。 “暂时也许……”卡维斯的研究她也快进入死角。 “那我大概只能看看单独提出课题能不能得到经费了。” 良心刺痛1。 虽然西泽尔现在正以超高速补充自己遗忘的那些知识,但不管他以前有多少学位,现在就是重新学起,只有周末可以出学校帮她一下。 他看到塞西莉亚在实验室帮陆秋确认设备的时候,露出有点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是谁,为什么在这?” “我的新助手塞西莉亚,怎么了。” “我不是你的助手吗?” “你又不能全职,好好上课吧孩子。”今天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她让塞西莉亚把东西收好就能走。 “什么孩子,我原来比你大吧!”西泽尔非常不服气。 “随便。” 两个人有些吵闹地离开,半天才彻底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现在实验室里还没有什么东西,新到的器材和原料有的还没开包。 塞西莉亚很久以前听过关于原罪研究的公开课,也旁观过实验。 但她的专业方向和职级让她很难接触到关于这项研究的核心。 现在的原罪研究就像从前的人类基因学,但能进入研究核心的人少之又少。 她一样样归顺好物品的放置位置,又把陆秋写的那些注意事项看了很多遍,确定自己完全记住以后才离开。 两个人一个平时死宅,一个需要住校,都没有好好逛过迪卡拉,这次正好凑上塔雅也有时间,吃完饭以后一起逛起了街,当然是刷某个人的卡。 亚当知道她联合克里昂的洗钱行为以后,迅速召集经济部迅速修复了这个漏洞。 “你就不能正常刷吗!”他一副你不信任我,好伤心的表情。 “谁知道。”陆秋扫了他一眼:“你隐瞒罗切尔的存在我还没跟你算账。” 这下他又尴尬了,涨红了脸,说些难懂的话:“这怎么算隐瞒呢,我又没提到他……你自己记不起来,也没来问过我,我也没说过他不存在……” “呵。” 亚当:…… 无所谓了。 周边的灯光散乱,除了远处广场上高塔的主光源,附近都是各个摊位前的小灯牌或者光屏之类的东西。 “这是水上市场,不追求品牌的话很多东西都可以在这买,白天会卖菜,晚上也有卖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塔雅作为地主,慷慨地将这座城市的一切介绍给两人。 虽然叫水上集市,但只是沿河展开的一条商业街,河边是小摊子,摊子面前是路,路边又有商店,商店还有挑出的楼阁,还有飞来飞去送货用的小型飞行器,比起亚当喜欢带陆秋去的地方,这个地方看起来稍微杂乱,也不怎么高档,但热热闹闹,有一股烟火气。 “不过因为混杂了各个地方的人所以……啊。”她急促地叫了一声,在陆秋反应过来之前就跳到河对岸一个人身边,制住他的动作:“你刚才打人了对吧。” 陆秋眼花缭乱,此时才朝着塔雅落地的位置看去,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塞西?”她和西泽尔也赶了过去。 塞西莉亚的脸上此刻有一片红肿,见到他们,有些尴尬地遮着脸:“教授。” “你们认识?” 塔雅被调到后勤部虽然是文职,但也算是警察,所以在人多的时候迅速发现事件也算是职业病。 “嗯,我的助手。你怎么在这,还被……”陆秋看着塔雅制住的那个人,那是一个相当高大的家伙,不过气质看着有些畏缩,而且穿着也有种街溜子的感觉。 “要报警吗?”西泽尔也帮着将那人抓住。 虽然他很不满塞西莉亚占了自己的位置,但对于欺凌弱小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报警把她抓进去正好,她欠钱不还还想赖账!”那个街溜子说道。 发言非常符合陆秋对这种人的刻板印象。 但事情发生的对象却是…… “这是真的吗?”陆秋疑惑道。 塞西莉亚愧疚地垂眼:“嗯。” “她欠你多少钱。” “怎么,你想帮忙还啊。”那个街溜子闻言,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我吃点亏,你来陪我一晚……” 话还没说完就被西泽尔一拳打在肚子上:“换我陪你怎么样,必然不会让你吃亏。” “有欠条之类的吗?”陆秋直接看向塞西莉亚。 “教授不要管这件事了,我会还的。”她面上表情已经尴尬得想要把自己埋了:“这次只是……兼职的店拖着没发工资,绩效也没发所以不够数量,等正常发放以后就好了。” 这种研究员多的钱捞不到,好处是比较稳定。 这次为什么不稳定呢? 良心刺痛1。 “差多少,我先给你补上。” 塞西莉亚和街溜子同时开口,说了两个不同的数字。 “老实点。”塔雅攮了他一下。 “你既然好心,就替她都还了,省得我每个月来要账。”他就算被打了,也不改本心,嬉皮笑脸地看着陆秋。 陆秋很快把钱转了过去,主打一个不是自己的卡刷钱不心疼。 她没穷过。 不管是被养着还是后来火星移民项目人员补贴,从来没少过她任何东西。 对钱的概念还是从可恶的帝国转换费用里学到了一点。 当工读生深深体会到钱难挣X难吃。 所以塔雅看到她眼皮都没动一下就给人转了一笔巨款时,手都要哆嗦。 “教授,不用那么多,这些是一共差的,我可以分期……” “先还吧,我的慢慢还没关系。”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先把眼前的事解决。 等街溜子被塔雅又威胁了一顿才扔开以后,塞西莉亚非常窘迫地站在那不敢看陆秋。 “你怎么欠那么多钱。” “……母亲的医药费,和妹妹的学费,利滚利就……” “没事了就回家吧,注意安全。”陆秋拍了拍她的肩,不是黄赌毒啥的就好。 “教授,我……我一定会把钱还你的。实验也会,全力以赴。”做出这个承诺以后,她才离开。 “你不用给那么多的。”塔雅目送走塞西莉亚才开口。 “这段时间的都包含在内了,接下来会很忙的。” 这点钱能换她安心帮她做完实验,还是很值得的。 她可不想自己的助手一边做实验一边被债务所累,想着怎么赚钱。 经过这件事以后,赛西莉亚干活更是用心,甚至给她带过母亲做的菜表示感谢。 一段时间以后,她要的东西到差不多了,两个人才开始动手。 “从现在开始大概需要三十六小时,我想我事先已经告诉你了。” 培养皿、培养基,各种制剂有的需要先制备,有的只能当时调了立刻用,而这项实验如同神秘的仪式一样,陆秋完全没有给出原理,只是写了作为助手塞西莉亚需要做的事。 “嗯。”她已经完全背熟了,但还是很紧张。 “那就开始吧。” 当初她成功做出原罪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 所以没人知道她怎么做的,哪怕有所有材料,造出另外一个莉莉丝,也复制不出来。 而今天,终于要有第一个见证者了。 这个实验小组的行动当然牵动了比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更多人的心,几乎是1号实验室门关上的一瞬间,不知从外面忽然冒出多少双眼睛。 三十六个小时之后,实验室的门缓缓向一边划开,那些眼睛又如同见了光的鬼魂一样潜伏到没人看到的地方。 “生长时间至少要七十二小时,实验室有安保功能,那就先回去休息吧。”两个人从实验室里出现,陆秋走在前面,在实验室的门锁上设置密码:“注意安全。” “真的不用守着吗?”塞西莉亚有些不安,她知道的原罪相关实验室一般是全天有人看守。 她们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换班守着应该没问题。 “不用,人看着也不会促进它的生长。”她懒洋洋的,忙了一天半,多少也会觉得累了:“三天后七点再回来吧。” 陆秋回家倒头就睡,半夜时,一个轻到不能再轻的脚步声接近了她。 她浑身肌肉紧绷,只待对方再靠近一些…… ——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忽然传来,非法入侵者一惊,就要躲回黑暗中。 『在这站着』。 她开口,打开灯,先去了门口。 然而打开门,门外却什么都没有。 『出现在我面前』她大声命令道。 一个异常瘦小的身影忽然从她头顶跳了下来,被她拎进屋。 “我说你们大晚上的不睡别人要睡。”她打了个哈欠:“真想把你们都办了,说说吧,来找我干嘛的?” 第五十七章 敌军还有二十秒到达战场 陆秋教授因为单身独居,不幸被害入院的事,很快传遍研究所。 她的住处被洗劫一空,对方似乎有备而来,所以即使她和执政官同样强悍,也还是被暗算到了。 她的助手被怀疑涉嫌参与她的被害案,已经被暂时控制。 而她的实验室在申请使用权限过期四十八小时后,只能强行打开,里面的实验据说是关于原罪的培植,全部因为过期功亏一篑,原罪自我繁衍过度,都是些高代数的废品。 最后只能销毁。 她的实验似乎再次失败了,非常可惜。 陆秋教授住院期间,这世上的纷乱也从未停歇。 半个多月后她出院那天,露西日讯头版头条是各地昨日出现身份不明的变异人。 数量还不少,而且截止发讯时间,还在发现更多。 已查明身份的人里,有各部门政要,还有某些灰色行业的头头,更有巨贾大亨,社会名流。 因为变异人展现出的攻击性和不稳定性,政府正在组织捕获或者扑杀。 “这是,为什么呢。” 刚出院的陆教授一大早就被请到所长办公室。 看着面前慌乱的小老头,听了他的诉求,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不是答应执政官那些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你动的手脚,外表看起来和原罪一模一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代文斯有些歇斯底里:“我不想也变成那样!” “我答应了亚当又没答应你们,谁请你们乱动的。” 她当然知道有多少人对她的实验充满觊觎之心,虽然看着谁也不关心,似乎没人觉得她能成功,但只要成功,注定会引来腥风血雨。 他们离开实验室不到两小时,就有人进去了。 他们发现培养皿里逐渐变得可以和人亲和的原罪,第一反应就是偷走。 但这东西是执政官要的,直接偷风险太大。 而且只要她还活着,就会持续制造低代数的原罪。 所有人都看到执政官作为低代数原罪的感染者,有多么强大的躯体和多么漫长的寿命,试问谁不想要。 可如果真的量产低代数原罪,大规模分发,到时候大家都一样了,还有什么优势。 所以他们一边偷,一边想要灭口。 哪怕这次灭不掉也没关系,他们还有很多种阻拦的方法,而这次偷走的原罪大家都看到了,是她实验失败作为废品销毁了。 但是他们大概没想到陆秋会在原罪上做手脚,而且谁都没看出来。 外形,性状,甚至感染后的表现都天衣无缝,哪怕他这种研究了这东西一辈子的人,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而且他警惕心非常强,等着别人感染后一周才让自己也感染。 时间过了那么久才发作,然而这时候该入套的人已经入套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代文斯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浑身都非常敏感,好像有种重新生长的感觉。 “一开始?”陆秋后靠在门上,欣赏着敌人垂死的挣扎:“我也考虑过你们是官僚主义或者学阀,不想拱手让权,可公开的数据我看一眼就明白了。你们也够蠢的,真相信会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做吗。” 当初这个研究和亚当的研究是两个方向,所以他虽然陪着,她在被放逐前也大概告诉过他研究方向,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掌握。 这些年又一直在为别的事奔走,所以也没办法自行研究。 他们给出的数据看起来很符合自然规律,但原罪这玩意,它根本不是人能理解的东西。 所以繁衍分裂都是不能按常理来计算。 很多代以后也许勉强接近人类认知。 “时间有限,来招供一下吧。”陆秋打开终端,开始录像:“以前瞒下来的原罪都拿去干嘛了,相关的人员都有哪些,得到什么好处又做了什么。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各种劲爆事件,也可以交代一下。” “你这!”代文斯这种一辈子文绉绉的人被她的行为弄得大破防,跳起来就想和她动手。 “好好说话。”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陆秋踩在脚下,因为踩着腰椎,所以他动弹不得,狼狈地趴在地上。 可他完全没看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 “我真的,对你们,非常,非常失望。”她眼睛甚至没有亮起来,脚上稍微用力,就引来代文斯的狂叫。 “莉莉丝!马尔科特那边有人攻过来了!”终端忽然响了起来,是亚当的通讯。 “你给我说有啥用,警察呢军队呢?” “调集起来了,正在行动,但是异变的也有后勤部和军方的人所以” “我提醒过你了吧你到底要被人叛变多少次啊!” “这件事其实够不上叛变,大概类似贪污受贿这样的等级吧,只是你下手太狠了,搞得现在有些部门还在瘫痪中。伊恩卡家族是联邦军工生产商之一,大概他们看到别人的下场所以想先下手为强要治疗方法吧。” “行行行真的服了,虽然我当过兵但我没指挥过啊!”她弯腰捡起代文斯一路往外走。 “不用你上,不过我还是希望不要发生冲突。” 不冲突怎么办,谈呗。 但是她好不容易钓出来鱼,就这么丢回去还要喂一把饵料? 谈不了一点。 “这个什么伊恩卡家私下和这家伙必然有什么交易,还有那一堆军政商,他现在是在逼宫啊逼宫啊!你觉得就算现在谈好了他们就会信服吗?你信他们信吗?” 亚当沉默了一下:“可现在他们二十分钟就会到达卡迪拉上空,军方那边” “算了别说了,暴力是一切规则的基础。这句话你给我刻在你的脑子里。” 陆秋快步来到指挥室,或许她早上就不该慢悠悠地上班。 这里和普通的会议室完全不同,四排无数个屏幕正展示着不同的影像数据,有叛军的,有联邦自己各项部门的,还有人工智能正在飞速运算着什么,似乎正试图为当下的情况找到一个破解方法。 而对方也没放过网络攻击,不断有屏幕断联然后在工程师的努力下重新连接。 她进门路过亚当的时候邦一下给了他一拳。 这一声过于响亮,那些忙碌着的家伙们也不由缩了一下脖子,或者回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痛!你这次太冒险了,一下子翘翻那么多人,我当然会准备不及啊!”他有点委屈地揉着脑袋。 “不然还要一个一个排查吗?”她把代文斯丢在地上,对方被她卸掉几根骨头,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把代文斯卿带来干嘛。” “不知道,忘记丢了。”她云淡风轻就像下楼的时候忘记丢垃圾。 “呵呵,还觉得自己耍了点小伎俩就胜券在握吗。”代文斯努力抬头看着屏幕上那成群的战舰:“你可以不管我,可以不管这些战舰吗,就是你不怕这些战舰,卡迪拉的居民会不怕吗,还是现在” “用不着你告诉我怎么军事政变,以为自己比黑山羊厉害吗。”陆秋挥手给了他一耳光。 “嘶。”尽管这次打的不是亚当,他也发出肉疼的吸气声。 从前莉莉丝就是个漂亮的小杀人玩具。 他一开始并没有了解到这点,因为她对普通人很好,彬彬有礼也礼让有加,后来两个人外出采样遇到劫匪,他才深刻了解了这个事实。 毕竟罗切尔自己不良于行,还总会担心她受欺负。 他真的会以为她是什么无辜可怜被豪门收养的普通女孩。 普通女孩不会把别人脑袋连着颈椎一起扯下来。 谁能欺负她?罗切尔不是个被害妄想症吧。 “现在到哪一步了。” 亚当赶紧让审讯人员把代文斯带下去,又控制了他的终端和以前经手的一切数据。 “还有十分钟就到我们头上” 忽然有个屏幕变黑,然后浮现出一屏幕文字。 而监控能看到的卡迪拉的一些公共屏幕上,也出现同样的文字。 在场的人终端几乎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要我们投降,不然就摧毁卡迪拉。”亚当的声音莫名空虚,好像再碰他一下他就要碎了。 其实不用他说,所有人也都看到了对方的条件,短文上例举了联邦政府的十二条罪行,除了这些,还有煽动民众反抗政府的。 “居然有时间写出这种檄文。”陆秋扫完就关了:“以前就准备好造反了吧,所以我说军工企业也应该掌握在政府手上。” “现在怎么办?”除了亚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指挥者,陆秋记得是三个议长之一,叫海尔森。 其他各部人员都在自己的岗位上。 现在已经进入战时状态,他一个人就能决定联邦的行为。 “特警和军队方面呢?”毕竟他这辈子已经跌宕起伏多少年,很快回过神来。 “已经失去领空优势。” 现代战争还是相当麻烦的,亚当一项项确认各方情况,然后一点点失望到绝望。 他的准备确实是有的,但都是分散小规模的控制,因为变异人四处开花,各地军警都处在一个打地鼠的状态,确定他们不会惹出什么事故,他大概是真没想过对方敢直接造反吧。 “所以现在我们这边胜算零?”陆秋听不下去问道:“就不能偷他们老家?” “也不能说是零,只是要突破对方的制空权,代价不小。而且对方还会攻击卡迪拉倒逼民众”海尔森解释道,脸上看着已经出了不少汗了。 “投鼠忌器。”她自顾念叨了一句:“有什么外空间武器吗。” “都是防御卫星,还没有攻击性的。” 这样就算陆秋也只能跨下肩:“能不能让他们接近,或者你们有大功率喇叭吗。” 她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控制被喇叭放大以后还有没有用。 这玩意的原理她说不清楚,那是硅基生命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金字塔的社会结构让它们对那个唯一的统治者的命令会绝对言听计从,统治者就像人体的大脑一样强制控制着身体各部分,这让它们哪怕是执行自杀式任务也会绝对服从。 个体的牺牲如果能换来群体的利益,它们会毫不留情的执行。 这大概是从前人类学家一直担心的基因污染。 但已经借由原罪散布进现在没一个联邦公民的身体里。 “等下,奥斯顿呢?”她忽然想起另一个人。 “他”亚当也很快想起他的能力。 “精神力可以吗?” “试试呗。” “稳住他们先,就说我们愿意谈判,愿意治疗,以及让出原罪的所有相关研究。”亚当拍了拍海尔森的肩膀。 反正绝对不会实现的事,怎么画大饼都无所谓。 两个人带着设备去找奥斯顿,他和安其拉都在执政官官邸的某处院子里,而执政官官邸离议会也不远,他们路过侧门的时候,已经看到有百姓聚集起来了,不过只是在门附近晃荡。 “想要我帮忙?就不怕我命令他们全部自杀吗。” 奥斯顿正在外面晒太阳,似乎完全不知道这座城市正在经历危急。 “你可以试试。”陆秋扫了眼旁边的安其拉和那个Σ孩子。 他的精神力对陆秋无效,关于这件事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而陆秋的命令也对他无效。 肉搏的话她相信还是自己比较强。 安其拉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忽然发出低吟声,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我也不确定有多大用,说说吧,你们想让我怎么做。”奥斯顿忽然想通了什么,答应道。 作为银闪人种的王储,他的精神力几乎是银闪人里最顶级那一部分。 能指挥一个军队那种。 范围比较大,而且不受物理阻隔。 在海尔森的拉扯下,他们得到机会去和伊恩卡家族详谈。 不能带任何武器,一艘飞行器,限制亚当一个人登船。 而且被带上限制器。 飞行器接驳入一个巨大的飞艇,他们被带到伊恩卡家的人面前。 那是伊恩卡家族集团实际三把手哈桑,亚当以前见过,甚至可以说关系还不错,会私下一起喝酒那种。 “我就知道你会接受。”哈桑皮肤是一种漂亮的褐色,笑起来一口白牙俊朗又风度翩翩:“你回来那么久,居然没叫我一起喝酒么。” “你现在不是自己来了。”虽然亚当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交往底层还是因为利益,但也不由觉得有点可惜。 过去的无数年里,他的朋友都死了,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没有人能永远陪伴他,所以遇到谈得来的人,还是会被吸引。 “对,或许以后我们有更多时间喝酒了。” “他们都在么。”亚当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出这个关键问题:“那东西,你也注射了吗?” “当然,毕竟卡迪拉有露西最好的资源,有什么问题在这里解决是最快的。”他似乎对这次行动充满自信,认为自己绝对可以控制卡迪拉。 他太熟悉亚当,也熟悉卡迪拉的布防。知道现在掌握制空权以后,亚当不会付出高交换比来反击。 尤其是,他们要的东西他给得起。 他一向是很珍惜联邦百姓的。 “你知道我向来很羡慕你。”哈桑轻轻叹了一声。 答案显而易见。 “羡慕我什么,永世孤独吗。” “孤独?你居然会这么觉得。”他又笑了起来:“漫长的生命,强大的身体,这世界不应该是你的玩物吗?你们这些科学家的人文思考还是太重了。” 耳机里传来某人的嘲笑声。 “先不说那么多了。”亚当无奈道:“动手吧。” 第五十八章 老公你说话啊 精神力可以单独控制一个人,但要同时控制控制一堆人就很难个对个的来。 对方的飞行器很快就失去控制,然后被人工智能接受,最后再被地面的联邦工程师接手,不过偶尔还是有几架飞行器不受控制朝地上坠落。 好在他们选择的谈判地点是郊外,掉下去砸不到什么人。 “很可怕的能力。”通讯里传来顺利控制的消息,陆秋对奥斯顿发出评价。 他这样是混不进去的,所以只能在接驳的飞行器上,尽量接近对方的旗舰。 亚当上去确认关键人物都在以后就可以开始动手了。 “谢谢。”他矜持地说道。 “别人可以学吗?” 对方无语地看着她:“你有脑质超感垂体结构和蜗状骨吗。” “应该没有。” 总之,伊恩卡家族的飞艇被控制着降落到地面,马上就被地面等待的联邦军团接手物理控制,高空发生的一切他们一无所知。 而精神力影响范围外的飞行器没有得到任何指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旗舰被控。 擒贼擒王,这是任何一个时代都颠扑不破的真理。 控制了哈桑和他倒霉的家人们,伊恩卡家别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来势汹汹,诸多限制,几乎是把枪口都对准了卡迪拉。 在没有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当事人的哈桑也没搞明白的情况下,执政官孤身赴会,顺利解决了这场危机。 亚当稍微醒得快些,因为耳边一直传来呼唤声。 “现在什么时候……”他有种刚从梦里醒来的懵懂。 “你别是真睡着了,还有很多事呢。”陆秋平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我们成功了么。” “嗯,我先送奥斯顿回去了。” 这个银闪人的存在还是个谜,所以他们能打得对手出其不意。 亚当站了起来,看着旁边还倒在地上的哈桑,心情复杂。 在士兵完全接手这艘飞艇时,他才勉强清醒过来。 “这才是你的实力吧。”昔日的友人只在清醒时微微震惊,随即平静地接受了现状:“你看,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做到不是吗。” “我能做的事很少。”亚当摇头:“你们的勾结瞒了我多少年。” “不要自谦了,这让我们显得更可怜。” 亚当见说不通,只让士兵把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因为海尔森传讯说奥利克斯那边也发现了异动。 陆秋这一掀桌,以前还能勉强维持表面和平的这些小团体们彻底忍不住了。 说实话他以前都不知道还有那么多人不服他,随时想把他拉下这个座位。 他曾经为联邦而骄傲,虽然还缺少很多东西,也不足以直接与帝国抗衡。 但他觉得这是当初他们梦想过的,平等的乌托邦。 可事实是联邦既不联合,也没有很多邦国。 “传令第十师接手伊恩卡家其余残部,十二师十五师接手卡迪拉空域,准备开战。”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指挥部。 那里还有人在等他。 陆秋把奥斯顿送回去以后,路过侧门的时候,看到议会警卫正拦着一群人。 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怎么了。”她问道。 门外百姓们比他们之前看到时多多了,几乎把门全堵住。 “是来闹事的吗。” 毕竟这段时间和亚当一起出入这地方很多次,警卫还是认识她的。 “教授。”对方行了个礼:“不是,他们说是来保卫执政官的。” “保卫……” “是的,之前伊恩卡家族发了很多战书策乱,大家担心执政官的安全,所以聚集起来了。” 她舒了一口气,从早上一直憋着的一股气在现在忽然释放了出去。 “叫他们回去吧,亚当没事,我们不会投降,卡迪拉也不会有事。”她淡然说道:“到吃饭的时候了。” 警卫有些摸不着头脑:“啊,是……” “奥利克斯那边又来人了,还有维利姆。” 亚当回到指挥室,就听到这项噩耗。 他还能怎么办呢。 保持微笑吧。 “你这次就像挖开了蟑螂窝。” “别形容得那么恶心。”他们那个年代的变异大蟑螂很多有手掌大,这玩意不愧是从侏罗纪生存至今的,命比人类长。 即使她再能打,面对这种抱脸大蟑螂也只能原地起跳瞬间消失。 留下罗切尔或者亚当或者两个人一起风中凌乱。 还好莱特维斯家庄园和UNMMGU的学校里没多少这玩意。 “真的,你看你一掀开粉饰和平的遮羞布,他们就全蟑螂扑脸了。” “那正好一网打尽,这两家什么来头。” 一部分是伊恩卡家的姻亲,大概是约好一起起兵的,除了一家叫桑卡斯的生物研究公司的私兵人多点,其他的都不足为惧。 “说真的,他们变成那样还有解吗?” 他们一边着手布防,一边看着审讯的进展。 能问出话来的就是还没发作的那些,发作了的,一个个跟绿巨人一样,身上的肌肉无限增殖,几乎快成了肉块,偶尔还剩点理智,但也因为咽喉细胞的疯狂增殖说不出话,看得人san值掉光。 这件事陆秋事先也没和亚当说过,除了那天试验完成(陷阱设好),让西泽尔去守着塞西莉亚,确认他们动手以后才通知他注意。 如果和他商量的话,这家伙大概会瞻前顾后。 让其他人发现就不好了。 塞西莉亚果然有点问题。 她要做的是那么重要的事那么重要的实验,身边出现任何事都很正常。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抱着怀疑的心态看待一切。 他们没有在给她的设备和原材料上动手,然后就是那天巧遇塞西莉亚。 她的家世确实非常干净,亚当搜查不出什么。 但这种可以算是弱势群体的家庭是最好利用的。 那天的追债是真的也确实是演戏。 要让她短时间内相信一个人,一个弱势的,她觉得可以掌控的,投入了成本的人,是绝佳的选择。 但她要做的就是钓所有人的鱼,所以你塞不塞棋子进来她无所谓。 棋子也是人。 那天晚上塞西莉亚并没有回家,帮助代文斯进入实验室,并且把陆秋实验的制备方法给了他以后,她本来应该因为‘意外’离开卡迪拉了。 她偶然知道对方要对陆秋下手,这段时间相处的感情,和当时出手相助的恩情让她最后的良知动摇,于是买了个人去敲陆秋的门,提醒她警觉。 不过这份良知也算是救了她自己。 一来代文斯不会让知道秘密的人活着,她很快被捕作为替罪羊入狱。 二来陆秋也真的会先下手再定罪的。 这种夹在两方势力之间的人,一般很难落得一个好下场。 她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还没变的可以,不过注射了抑制生长剂,他们原先的原罪也就没用了。” “也就是说,他们会死?”亚当脸色稍微变了一下。 “人都会死的。”她想了想问道:“谁起的这名字,我原先还觉得不合适,现在发现很恰当。” “黑山羊那边。” 黑山羊只是如今帝国权力阶层的雏形,这么多年相比也发展变化了许多。 比如莱特维斯家,她作为当年的实权掌握人,并不记得自己几时加入了黑山羊。 大概是罗切尔醒来以后又做了什么。 布防做完,他们静候着对方的莅临。 “我和哈桑,可以算有点交情。”亚当忽然说道。 “嗯。”陆秋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知道吗,那种看着大家慢慢离开的感觉,从前的所有人都不见了。” “怎么没继续继承记忆?” “不是谁都愿意永生的。”尤其是看见亲人朋友一一离开。 “我还以为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同志。”他看着那些屏幕喃喃道。 实际上他们不理解也不支持,一有机会,就会立刻背叛。 “我来的路上,看到很多百姓在门口,他们之前接到伊恩卡的策反书,担心你的安危。”见他陷入eo,陆秋说道。 “额?” “一个平面上的两条直线不是平行就是相交。” “啊?”虽然亚当很多时候也搞不清楚她的想法,但现在也太抽象了。 “你和他当朋友的那段时间是货真价实的,至少在某个点,你们的精神真心交汇过。” 亚当吃惊地看着她。 “你走的路比所有人都长,所以注定会遇见更多的人,他们也许一辈子和你擦肩而过毫不相干,也许在某时某刻魂灵碰撞又渐行渐远,别离是因为相遇过,你会因为要分别所以惋惜相遇吗。” “莉莉丝。”他捂着眼睛,似乎有些掩饰不住情绪。 对了,就是这种在迷雾中航行许久,就连自己也要忘记航道,但抬头又忽然看到启明星透过雾气射出来的光芒的感觉。 “我能抱抱你吗。” “不能。” 亚当:…… “你绝对是我见过最无情的家伙。”等他整理好情绪看向陆秋的时候,带着十足怨念。 “不要趁机想吃人豆腐。” “我才不是!安慰一下朋友会死吗。” “我已经安慰过了,想要抱抱去商场门口当人偶就有很多抱抱了。” 再次被她的无情震惊的亚当振作了起来。 陆秋从来没有对她露出过男女之间的感情,也不可能爱上他。 他很清楚,但他单方面的倾慕不需要任何人的许可。 她奇异的生命力是他们那个年代的某种致幻剂。 他们小组某次去极地寻找冰川冰封的某种病毒,因为暴风雪,人群走散,他还掉进冰缝里。当时他都觉得自己死在那里也不错。 可陆秋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一个人花了一整天把他拽了出来,带着他一起回到营地。 那时亚当已经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他觉得很别扭,本来刻意疏远了她。 她应该是发现了的,把他带回营地交给医生也没有凑上来邀功或者关心。 回到学校以后她甚至没有让罗切尔知道这件事。 她救你,与你无关。 这件事并没有正式道歉过,就那么不了了之。 她也没提起或者嘲笑过,好像这件事根本没发生。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的感情起了变化,亚当自己也记不得了。 如果黑山羊要造神,他或许是第一个信徒。 来的人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多,不过大多不是人,毕竟军工企业,无人机铺天盖地和蝗虫一样,他们手上的机器开足马力,大概用尸海战术都能把卡迪拉淹了。 虽然有个制空权,但现在就像大炮打蚊子一样,战损比怎么算都亏。 展开防御力场的话就是漫天的高中坠物, 就像之前一样,他们投鼠忌器,对方鱼死网破。 “电磁干扰之类的武器有吗,还有工厂那边能不能给他们轰了,没完没了啊。” 之前的杰克将军本来是这些年联邦最得力的军事人才,派出去帮银闪的拉夫维夫将军也算一个,现在指挥防御的比安卡将军擅长打治安战。 其他的要不不在卡迪拉,要不没指挥过这种大型作战。 如果他们出门去看看的话,就会看到天上的战舰,和被无人机遮了一半的天空,炮火声和电光一样的闪烁不时在空中亮起,而且偶尔会有冰雹一样的无人机残骸掉下来。 太近了,太近了。 联邦的防御大多是对外的,卡迪拉能临时拉起这样的防御线已经很不错。 城中已经全境戒严,西泽尔和塔雅都在跟她发消息,甚至研究所加的一些人也在问发生了什么。 还有各种政府警报,让她的终端消息框乱弹。 她不算正式政府人员,所以没有他们的工作后台,只能直接全部屏蔽。 现在的情况是卡迪拉不会陨落,只会被垃圾山包围。 而且好消息是精神力对机械影响不大,他们想如法炮制都没办法。 对方倒是提出了要求,让他们把伊恩卡家族的人还回去,然后当然,是那些癌症一样的原罪的解法。 笑话,真满足了难道他们回乖乖回去老实当军工企业吗。 “他们有各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亚当幽幽说道。 这次换他们投鼠忌器。 现在帝都作战指挥部的工程师们脑子和手都快冒烟了。 现代战争真不是她这个老古董能打的,她还是比较适合悄悄埋雷然后爆个大的。 “现在还有一个人可以指挥战局。”陆秋想了很久,看向亚当。 “他不是不愿意恢复记忆吗。”他马上就理解了:“而且他现在恢复记忆也非常不稳定,你确定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吗。” “好好说的话……” 可西泽尔确实是不愿意恢复的。 对方再次发出警告,如果他们不答应,就释放某种病毒弹。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秋咬着牙齿:“算了,告诉他们接受谈判,我去谈。” 那些屏幕里的其中一个忽然发出警报,所有人的精神现在都紧绷到一触即发,听到这个声音全部回头看向那块屏幕。 “外空间卫星侦查到有舰队正在接近,对方请求信号接入。”负责那块屏幕的工程师说道。 “什么?这时候哪来的?”海尔森走了过去,查看详细情况。 “不知道,信号识别,好像是……远征的十三师!” 陆秋心里一跳,也冲到那块屏幕前:“接入接入!” 当那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屏幕里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哪刻比现在更觉得这张没温度的臭脸帅到堪比钢铁洪流。 声音信号刚接通,陆秋刚才黑到要杀人的脸顺便变得无辜可怜:“老公,他们欺负我。” 亚当:…… 海尔森:…… 所有工程师:…… 即使是克里昂,眼皮也跳了跳:“我方信号识别码给我,别的要留活口吗?” 第五十九章 strong哥 远征兵团本来是没那么快回来的。 实际预测时间还需要至少一周。 但架不住有人在玩命赶路。 论军事方面,那还是到处侵略别人的帝国强一点,所以克里昂的知识对联邦军方面还是有一定先进性的。 他算出一个非常极限的航行计划,相当于从前可以载入史册的那些急行军。 不过复杂程度更甚,利用某些星球的引力加速度,节省燃料减少停泊修整时间什么的,玩不好就是机毁人亡。 没人知道他那么拼命赶回去干嘛。 现在看到卡迪拉的乱象,有人猜测他是早知道这场叛乱。 不由钦佩他对局势的掌握力。 实际上他只是想给某个人一个惊喜。 这惊喜最终变成了联邦政府和所有卡迪拉人的惊喜。 萨麦尔少校带着天降神兵,迅速控制了卡迪拉。 这座城市今天经历的波澜曲折,比之前一百年甚至从建成起到昨天的经历都多。 虽然他们打得很憋屈,但好在信息收集比较全面。 巨大的战舰停泊在外空间轨道上,无数飞行器和战斗机像是这个钢铁巨兽产下的无数无机生命一样,从里面飞出来,去往露西各方。 在反向控制了对方的无人机群以后,瘫痪对方信息网,战斗机、战舰什么的只是常规操作。 一架飞行器悬停在议会大门前,往里一步就有安保系统了。 之前还有百姓聚集在这,因为全城戒严,现在门口只有摔成废铁的无人机。 警卫正在打开大门和相应的安保系统。 天已经黑了,因为今天的特殊形式,城中只维持最低限度的供电,议会附近一圈的建筑没有开装饰大灯,只有路灯和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十多米的高空中,有人一跃而下。 看得亚当啧啧称奇。 以前缺什么,现在总想补回来一样。 那人的身材在军人里并不夸张,匀称修长,似乎还带着一点少年才长开的纤细。 银色的长发被夜风吹动,每一根都像带着微光。 “就非得这样落地吗。”旁边有人说出了他的想法。 “每天太阳都晒不到,小心缺钙骨裂。” 这句就算了,哪怕是他也觉得有点煞风景。 “秋。” 这从门口到他们面前的两步几乎是跳过来的,只是动作优雅,脸上表情淡然,让人忽略了这行动的毛躁。 他冲到爱人面前,却又留了一步的距离。 回来那么赶是因为想给她一个惊喜。 虽然现在这个惊喜好像更具现实意义。 但还是希望她惊喜一点。 也希望,她没有完全想起一切,把他视为一个趁虚而入的小偷。 “欢迎回来。”陆秋并没有让这份犹豫和等待维持多久,她轻轻跳起来,钓在克里昂脖子上。 她的力道之大,仿佛这样才能填满两个人相隔漫长的时间和空间维度,和不安彷徨的心。 强烈的力道得到了更强烈的回应。 “我说你们别这样”亚当就是习惯了两个人的亲密举动,这个时候也看不下去,抬手掩着脸。 “对,先收拾残局。” 她憋了半个月钓鱼,今天正好一起上钩。 不好好招待还真是失礼了。 “嗯。”克里昂恋恋不舍放下陆秋。 他等了很久,再多等一天两天也没关系。 克里昂一个人就接手了之前几个工程师的活,如果是内置终端也许会更快。 他手上不停,下象棋一样指挥着手下,一点点吞噬了对方。 海尔森站在三人背后,看着克里昂的动作,既有犹豫,又十分惊艳。 执政官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最终计划。 偶尔连他的踪迹也找不到。 半年多以前,他在消失了两年多以后带回了几个人,然后弄出了这一连串事端。 并不是说他错,但确实不好接受。 他们这些陪伴了他无数年的人,为帝国做出无数贡献的人,现在就要排在这些人之后,接受他们的指挥和考验。 倒不是为谁辩护,杰克、代文斯,还有那许多人,他们的行为固然有错,但至少不应该是被这些外人发现然后推翻的。 就像他们只是迫于无奈的选择,用来顶替别人的空缺。 而现在那些人回来了,他们就不被需要了一样。 “Checkate。”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等海尔森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工厂已经彻底被控制,不管是人还是机器。 “你怎么能反打那么快。”哪怕亚当知道克里昂完全和这些势力没有关系,看他热刀切黄油一样简单把对方干掉,他还是不由得想要怀疑。 “现在的计算机逻辑都是参考人工智能战争以后标准搭建的,后门很大。”他被陆秋从后面抱着脖子,脸上虽然表情还是冷冰冰的,但耳朵尖已经开始红了。 “能堵住吗。”亚当自动忽视两个人过于亲密的动作问道。 “可以但没必要,能进来的防不住,不能进来的不用防。” 这种从刚才起就淡淡的strong感实在让亚当绷不住。 “行吧。” “怎么会忽然发生叛乱。”虽然他已经解决了,但还是要问一句,扑火也要知道火源在哪,不然看着灭了也还有复燃的可能。 “额”亚当看向陆秋。 “都叫叛乱了,还能因为别的吗。”陆秋理直气壮地说道。 “总要有个导火索,得估计还有没有别的风险。” 陆秋简单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给他说了一遍,在场的人除了亚当,基本都是第一次知道这整件事。 不由发出惊悸的声音。 “有详细资料么。” “审问资料整理出来了,其他人风险评估并不高。”亚当在其中一个屏幕上调出资料。 克里昂看了一会,似乎勉强同意这个看法。 “太冒险了。”他看向陆秋,第一次带着不是爱意的眼神。 “有什么比这更快的方法吗。”陆秋不置可否:“你也看到他们的利益链,牵扯了那么多人,不用这个方法,欺上瞒下,要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才能查出来。” “之前抓了一个将军,加上远征派遣、守卫科尔特,还有这次被牵连的人,各地维护治安的人手也不能抽调,军方已经算相当空虚了。” 对方也就是有这个考虑才会铤而走险。 “不,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他们不是发现我在那些原罪里动了手脚才动手的,而是拿到了动过手脚的原罪就开始着手准备。”她放开搭在克里昂肩上的手。 对方来得太快了,才会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但要说是他们昨天变异今天动手的吗,也并不是。 准备这些作战不可能一晚上就做好。 只能说是早有预谋。 而一向保持动态平衡的局势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 只有他们抢走原罪的的时候。 不是因为她在原罪里下毒,毒发了他们才为了解药奋起造反。 而是一开始就想好了。 拥有更强的能力后,就要打破现状。 至于诉求是什么,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亚当忽然觉得自己很窘迫。 从知道杰克的阴谋起就开始的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他做的这一切,并没有人真的认同,只是因为他强大,控制着另一种原罪,才勉强臣服。 “这些不是重点,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造反的,你既然预料到有这种可能,就应该更谨慎,至少等我回来。”克里昂转头看向她,无比认真地说道。 “我有一些预判失误我承认”陆秋看着他,忽然有些烦躁:“但你一开始就并不在计划内。” 克里昂的眼睛忽然睁大,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 因为一开始根本没想过会惹那么大。 她的思维还停留在二十一世纪末,大家博弈周旋,她出其不意一招制敌,但没想过对方直接掀了棋盘。 卡迪拉的围困全部是因为她的狂妄自大。 这个计划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连她的合作伙伴亚当都是在计划已经进行一半以后才知道。 仓促准备应战,然后就是刚才克里昂来之前那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人总是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 她撇开眼睛。 然后克里昂的心就蹦极一样沉了下去。 “是我没配合好,本来很顺利的。”亚当自嘲一样说道:“我也没想到我这么遭人恨。” 三个领头的此时抑郁做一团,指挥室的气氛也变得很微妙,就像这场战争输了一样。 忽然想起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尴尬局面。 “谁过世了吗?”辛西娅进来,看到这诡异的沉寂场景问道。 “并没有怎么了?”亚当微笑着问道。 “学生那边联名上了请战书,还有各公会。”她现在是作为议员出现在这里,而不是财政部长。 亚当有些茫然地看向陆秋。 对方脸色更加凝重。 “这件事我应该负全责,之后什么惩罚我都接受。”她嗓音低沉地说道:“没有需要我的地方的话我先走了。” “莉莉丝。”亚当叫道:“好好休息,没事的。” 克里昂没有跟上,这里或许还需要他 而且他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心态跟她相处。 收尾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期间另一位议长来接替了海尔森的工作。 一天的时间里,先是治安战,再是首都保卫战,还来了两次,到最后配合第反攻,接管几处叛军据点。 本来以为是叛变结果是钓鱼执法。 整件事跟坐飞船一样急转直下。 他这辈子几十年经历的未必有这一天多。 “海斯,辛苦了。”辛西娅和机器人带着一堆吃的要送进指挥室,她这一天虽然没在风暴中心,但也没停下过。 “辛西娅,我真的不知道他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指挥室里不能表露出来任何。 “怎么了。”辛西娅见他脸色不太好,停下脚步问道。 “这次事件太诡异了,杰克、代文斯、伊恩卡、桑卡斯接下来还有谁他们是真的做错了还是碍了谁的事。” 议会数十位代表,平时大家都认识,这半年间的更迭比四五年都频繁。 “海斯,我知道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摆在你面前。”辛西娅皱眉说道。 两个大事件的发生都和一个人有关,她知道海尔森实际上想说的是谁。 “这件事只是在更大地爆发之前被翻了出来,你实在想不通,之后和执政官谈谈吧。” “他现在还需要我们吗。” “联邦离不开每一个人,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你接触过就会知道了,她是很优秀的人,但也许某些方面还是比不过你我。” 海尔森的表情陷入茫然,辛西娅和缓了神色:“回去休息吧,你是太累了。” 克里昂离开议会的时候,已经是他回来第二天的晚上。 他根据地址来到那个陌生的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门。 “在屋顶。”声音从他头上传来。 陆秋租的小屋地段比较偏了,好处是离研究所近,而且有独立院子。 克里昂轻巧落在房顶,看她抱着膝盖看向主城区方向。 其实看不见什么。 两个人默默坐着,谁都不开口。 按理说久别重逢,应该有说不完的话,但平时话多的那个人此时非常沉默。 他心里转了八十个弯,总算准备开口时,隔壁邻居看到了陆秋,跟她打招呼。 “哎呀,昨天真是吓死人了,听说研究所也有怪物,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大家也没有受伤的吧。” “怪物都是大人物哦,平时我们都见不到的,后来怎么又打起来了,乱糟糟的倒是有点吓人,你一个人住以后要小心安全啊,有事大家都能帮忙的。” 两个人闲扯了几句,邻居就走开了,陆秋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差。 “我也能帮忙的。”他所有的话此时忽然融成了这么一句。 “我就是没想到会弄那么大。”她咕一声抱住克里昂脖子:“我差点害死好多人” 他知道陆秋是对自己有点自负的。 她有这个资本,但并不代表她无所不能。 “我还以为是治安级的程度,没想到他们来真的!” 克里昂回手抱着她安慰道:“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上报一起死亡事件。” 她叹了口气,只是幸运没发生而已,她作为重大事件决策者,不能说完全没错。 “下次我们一起,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独自思考,然后执行。 亚当看似同伴,但并不在决策阶段起到作用。 这是单独面对一切太久的人的行事方式。 包括以前她决定上预科班,决定来联邦,都是自己就敲定了,别人可以反对可以配合,但并不在她决定开始形成时的参考意见内。 可不可以,让他进去呢。 “嗯。” 第六十章 one day 西泽尔好不容易周末休息,屁颠儿回家的时候,开门的是克里昂。 他瞬间甩上门,莫名哆嗦了一下。 一定是开门姿势有问题,再来一次。 当然还是克里昂。 再关。 “开开关关的干嘛呢你们。” 大概是鬼打墙玩儿多了,终于引起这个家另一个人的注意。 “他怎么在这!”西泽尔炸毛一样指着克里昂。 “他不在这还要去哪?”陆秋莫名其妙:“总不能一辈子住军营吧。” “为什么不能!” 克里昂好整以暇靠在门框上,以少许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西泽尔。 虽然两个人打扮半斤八两。 西泽尔一身方便通勤的装束。 克里昂简单的宽松款衬衣故意松开三颗扣,裤子也很居家。 但比起土狗学生版西泽尔,他现在像刚吸了十个人血液的吸血鬼一样美得很有攻击性。 “这是我家,要走也应该是你。”他拿出了狐狸精的美貌,和正宫的气势。 “你……”西泽尔开始磨牙。 “行了,给我好好相处。”陆秋拽着克里昂的衣服后摆把两个人分开,克里昂伸手又把门带上,西泽尔再度被关在门外。 在他暴走把门拆了之前,陆秋把门打开,放了他进来。 “干嘛非要跟他住在一起,再租一套房子不行吗。” 为了演戏逼真,她对家里做了一点战损风格装饰,这两天还没来得及收拾,现在家里有两个苦力,此时不收,更待何时。 “他也是来找我们才会变成这样的,所以……” 其实屋子并没有实质性损坏,只是之前买的东西包装盒和填充物什么的弄得到处都是。 “要到什么时候。”克里昂对西泽尔并没有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理心,只觉得他碍事。 “等他毕业可以生活自理吧。” “他又不是小孩儿……” “喂,你们俩说话我都听得到。”身后,西泽尔抱出去一捆垃圾,站在楼梯走道看着两个人凑在一起说小话。 克里昂把手上的东西拴成一捆,随手丢给他,亲了亲陆秋的脸:“我去做饭。” “嗯。”陆秋划了半天水,手上的抹布还干净得新的一样,这才开始真的干活。 抹布加除尘器,本来也没很脏的屋子瞬间焕然一新。 “嗯?没想到你这家伙做饭还挺像样。”两人走进厨房,饭桌上已经摆好几道菜,西泽尔挑了挑眉说道。 比较克里昂那张脸,比较像会把让他做饭的人做成饭的感觉。 “拜托,他做饭可比你好吃。” 看到西泽尔,陆秋不由回想起当初自己没吃上的那盒炖肉。 哪怕现在吃香喝辣,也依旧非常心疼。 看在他在霍尔拉克海姆做了挺长时间的饭,陆秋选择原谅。 克里昂做完最后一道菜,因为两个人坐的方位,陆秋面前的桌子已经没空了,他重重一下摆在西泽尔面前,好像比起放下盘子,更愿意把盘子摔他脸上。 “不准浪费粮食。”然而这一举动马上招来某人的警告。 很憋屈。 西泽尔死来死去这么多次,唯有一点不变——偷腥的猫一样试图对陆秋没事挠两下。 虽然从来没得逞,也从来没放弃。 先前他姑且算救过陆秋一次,他可以原谅他先前的无礼。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变成伙伴了! 自己家居然有他的房间,甚至于之前陆秋去霍尔拉克海姆还带着他。 但,现在西泽尔和亚当都构不成对他的威胁,唯一的问题是—— 罗切尔。 没人争得过死人。 罗切尔是可以说贯穿了她的一生,而她因为罗切尔的死亡,居然可以选择放弃生命。 也许是因为太过痛苦,所以大脑的保护机制选择忘记关于他的一切,可一旦她想起来…… 她选择的到底是他,还是这个姓氏,这个血脉。 陆秋还在跟西泽尔说起霍伯尔人和之前的叛乱,完全没注意到克里昂眼里的挣扎。 “你说你完全没准备?那他怎么忽然回来了,我以为你们约好的?” 叛乱发生那天西泽尔在学校,她又联络不上,虽然隐约猜到什么,但他并不比自己的同学知道更多。 而且克里昂一回来就掌握了局面,不是说他不能掌握,但他走的时候还只是尉官而已。 “我也忘记问了。”发现他在发呆,陆秋在餐桌下光脚踢了踢克里昂:“怎么吃饭还能走神,你那天怎么提前回来了,亚当告诉我至少一周后的。” 他回过神,眼神闪烁了一下:“想给你个惊喜就提前回来了。” 这又不是以前可以快马加鞭,宇宙航行这些钢铁巨兽不会偷懒,当然也不会忽然振奋加速。 “这都能赶路吗?” “用到一点物理技巧。” 总感觉他脑子里的终端没完全取出来。 “这就算了,你一个尉官居然能带着一个舰队这样冒险吗。”西泽尔咬着筷子,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现在是中校……那天以后是少将了。” “啊?”两人异口同声道。 差不岁的时间,陆秋从p1到p3而已,最多加一个没啥用的大祭司之名。 克里昂这升官比坐了火箭还夸张。 自己的失败固然让人难受,别人的成功更让人心寒。 护驾有功从中校飞升可以理解。 亚当当初给他捏身份的时候,选了个尉官,属于军官里最低一级,不惹人注意,又不会在军营里过得很难受。 少尉,中尉,上尉。 少校,中校,上校。 少将,中将,上将。 半年,四级。 两天,两级。 她还做好陪他攒资历的准备了。 这下连西泽尔都露出‘难道他真是天才’的迷惑神情。 对于军人来说,战争就是飞升的途径。 克里昂从前也不是一天没上过战场,当然很清楚要怎么做才能让指挥官看见自己。 毕竟从前他才是那个指挥的。 一场战役可以不动声色就决定胜负,也可以打得轰轰烈烈热闹非凡,取决于他的需要。 再加上上位者某些不能言说的私心。 “过段时间,等大部队回来,应该有个庆功宴,陪我去。”他有些怨念饭桌的规模。圆形的桌子他和陆秋面对面坐,要两个人都伸手才能碰到一起。 “嗯?好啊。” 得到她的承诺,克里昂才满意地低头继续吃饭。 陆秋忽然想起他回来之前的传讯。 他们回来是因为战争已经没有意义了,帝国要乱起来了。 再有外部压力,他们也开始分崩。 这帮白皮就像骨子里有分裂基因一样。 希望战火能燃得慢一点,波及的地方少一点吧。 吃完饭,把餐具丢进洗碗机里,三个人各回各家。 他们的小房子是二层小楼,西泽尔一层陆秋二层,当时租房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作为这个家的男人,住在一楼可以护卫她的安全。 现在发现想多了,这楼除了有一个相同的大门,他住在一楼跟住在隔壁一样。 二层的门一关,楼上楼下毫不相干。 偏偏他也没什么借口上去,而没有理由克里昂也肯定不会让他待在楼上。 西泽尔第一次体会到寄人篱下的悲凉。 陆某人因为捅了个篓子,现正赋闲反省中。 而克里昂则是因为跑太快,大部队还没回来,所以暂时无所事事。 联邦现在最主要的事是清理之前她钓出来那些人。 不得不说她手段虽然非常粗暴,但也异常有效。 以前所有被忽视的问题现在都被晒在阳光下,只要把有问题的处理掉然后增补空位。 他们俩都对联邦官员层面不怎么熟,也帮不上忙。 所以非常难得的,两人能有一段相对悠闲的时间。 以前学校放假的时候,克里昂并不放假,她一个人在家和园丁一起照料花园。 难得两个人都有时间,当然要玩点只有两个人能玩的。 “啊,往左边一点,进去一点。” “你挡住了,起来一点,进不去。” “对,就是那个地方。” …… “怎么样,还要来吗。” “来!” 一整面落地窗的房间里,两个人抱着手柄正在打双人游戏。 奇怪,在帝国的时候她从来没想着打电子游戏。 不过想想帝国也确实不流行这种,他们更喜欢全息的,或者真人的。 就像古罗马斗兽场那样让真人勇士去对打。 克里昂带她去看过一次,所以说就算是红血族,伤成那样不会死,看起来也太恐怖了。 而全息的,实话说她做了那么久的梦,对这种游戏方式没什么兴趣。 联邦就复古多了,游戏外置设备翻出花来,有那种小贴片感受肌肉运动的,但她还是选了最复古的手柄。 她打游戏本来一般,克里昂第一次接触这种,还玩的双人游戏,简直就是灾难。 死去活来一下午才打过两关。 “算了,不玩了。”又死了一次,看外面天都黑了,她把手柄一扔伸了个懒腰,趴在克里昂腿上。 他也放下手柄:“吃饭吗。” “这么晚了,出去吃吧。”她看了一下时间,爬了起来。 脚步声下楼,敲了敲西泽尔的门,问他要不要一起。 “不去,我点外卖。”他拒绝道:“还有很多作业呢。” “啧啧啧,出走半生,归来仍没毕业。”他听到陆秋的嘲笑和西泽尔的反驳。 “克里昂,那我们走了。”她大声叫他。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之前塔雅介绍倒水上集市车程十多分钟,她第一次来就很想呆克里昂一起了。 因为没位置,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车厢一角。 陆秋侧头看风景时,忽然和一个人目光撞上,对方看到她,先是皱了皱眉,然后似乎决定了什么,朝他们走了过来。 “请问可以认识一下么。” 她还在想这人是谁,以前见过么时,对方就开口了,却不是对她。 那人微红着脸,眼巴巴看向克里昂。 她还在这呢,在这呢! 刚才看她一眼是觉得没有竞争力还是咋! 克里昂那张脸着实扎眼,不管在哪都会引起别人的瞩目。 以前罗切尔偶尔作为莱特维斯家企业的话事人出席某些宴会,如果那些人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的轮椅,也会露出很惊艳的眼神。 当然,发现他就是罗切尔以后,也会露出惋惜的神色。 罗切尔很讨厌看到他们这种表情,所以什么宴会都很难待一个小时以上。 “有事么。”他的冰箱语调也很能吓唬人。 “就是,想问问,能不能交个朋友。”果然,对方磕巴了起来。 “不用,不需要。” Gaover。 那人下一站就下车了,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到站。 “笑什么。”克里昂不低头也能看到某个人憋不住笑的样子。 “没有。”她歪着头。 “你笑了。”他伸手心托住她的下巴抬向自己。 “很新奇的体验吧。” 罗切尔的时候就算了,以前在帝国的时候应该也没什么人敢上来搭讪他。 青春期的花事,在那样的环境下尚未绽开,就已经凋零。 “这也算是体验吗。” “陌生人的一见钟情或是熟人的日久生情,喜欢别人或被人喜欢,告白或者暗恋,怎么不算呢。” “有必要吗,一面之缘而已。”他似乎非常不屑。 “有必要啊,哪怕是挚爱亲朋也是由无数面组成的,有些相遇是命中注定,有的不就是一面之缘,然后变成了很多面。有的人第一面惊艳,相处日久以后却会发现并不合适。而有的人一开始不喜欢,慢慢相处以后会磨合得越来越合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分析起这些。 公交到站,停的时候稍微晃了一下,她伸手抓住克里昂的手臂。 因为他站得太近,所以只能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一次就遇到真命的,有时候已经和一个人磨合很久,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然后命中注定忽然某天出现,你会发现这种平凡的生活根本不是你想要的,有了那个人,从前都是将就……感情就是很复杂的。” “嗯。”他似懂非懂。 如果现在打开陆秋的终端,他会发现浏览记录里一个及其纠结胃疼的帖子。 “所以什么时候发现命中注定,要告诉我。” 克里昂:……? 这种话由她来说极其没有信服力。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两个人的相遇或者说重逢都是极小概率。 一见注定到日久生情,都是你。 但女人就是共情很强的生物。 克里昂只明白了一件事,搭讪是坏文明。 第六十一章 你要跳舞吗 大概过了一周,大部队总算赶了上来。 不同于克里昂这队人到的时候的一团乱象,大部队得到了很隆重的欢迎仪式。 拉夫维夫将军落地看到克里昂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他胸口一拳。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要命的赶路法,小子。要不是这次你立了大功……” 克里昂不置可否,他非常自信自己的计算能力,干这种玩命的事不是一两次了,有必要的话他还会做的。 倒是联邦这些人……实话说有些过于古板老套,非常保守,换他上台的话,还需要重新考虑人才培养。 “拉夫维夫将军,辛苦了。”亚当看得一脸汗,赶紧上前开口:“现在还有非常要紧的事亟待您……” 杰克的预谋叛变和这次的卡迪拉之乱确实让人发现了很多军部的问题,还有他们去银闪帝国不止是要对付帝国,还有和银闪人的外交。 这些事确实更重要。 老将军轻哼一声,回到公事的状态,快速跟着迎接人群的引导回到议院开始谈正事。 各种会议开了一天多,在短暂休息后就是克里昂说的庆功宴。 各部队营级以上军官可以参与,士兵级的宴会则开在各自部队中。 作为这一次最新‘崭露头角’的新人,他自然是万众瞩目。 在帝国时这种宴会他向来不怎么参加,陆秋知道的唯一一次还是因为女王‘怀孕’给她面子,当然也很快就跑了。 这次本来又要如法炮制。 “可我看他们买了好多茶歇,亚当也叫我们早点去。”但五点的开场陆秋三点就在追着他出门。 无力、无奈、欲哭无泪。 “想吃我们可以自己买。” “反正要去的,好嘛?” 只有在谈论吃的时她会变得乖巧,甚至有点讨好。 所以当然要趁机让自己先吃饱。 折腾了一圈又重新洗澡做造型,依旧弄到四点半才出门。 “下辈子都不会相信男人的话了。”陆秋怨念地踏上来接他们的专车。 这车几乎是他们下楼才停到门口,所以她的挣扎付出完全没有为自己赢得早哪怕几分钟。 “还是早了的,不然我们七点才会出现在那。”克里昂相当餍足,被迫要提前开始令人烦躁的社交也没那么让人心烦了。 议院从门口起就铺着红毯,好在他们俩来得够早,现在人还不多。 礼宾将他们引导到宴会厅,这里沿墙摆着一溜长桌,舞台已经摆好了乐器,而舞台下中央的位置是自由舞池,靠后有休息区。 亚当正在那里核对什么,听到声音,抬头看到他们,忽然愣住了。 陆秋今天一袭酒红色吊带长裙,她不是非常丰满的身材,脸也不是妖娆那挂的,但这条裙子就是非常适合她。 如同那颗让亚当夏娃被赶出伊甸园的苹果一样带着娇艳欲滴的诱惑。 也让人想起故梦中,那场没能共舞的毕业舞会。 她是喜欢红色来着,因为那时的世界太灰暗了。 红色是血液生命,是炽热火焰。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克里昂侧着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则是常规男士的黑白配色,只是绲边什么的非常有小心机,蕾丝宫廷风领结上缀着颗红宝石,还有袖口胸针之类的装饰,这种繁复到过于刻意的装束一看就是别人的爱好。 “你忽然侧着走干嘛,差点绊我一跤。”陆秋完全不领情,甚至没懂他应激的点。 亚当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马上又恢复正常:“你们到了。” “嗯,辛西娅说买了好多小蛋糕。”她手上已经不知道多久拿了盘子,两个人刚进来一分钟不到。 “这可是洛丝工坊的,辛西娅抱怨了很久茶歇的价格,看到成品也不说话了。”亚当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看着是不错。” “去试试吧,这些不用等正式开始。” 等的就是这句。 克里昂觉得臂弯里忽然一松,他收了一下胳膊也没拦住。 “别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亚当勾着嘴角:“正好今天还有很多人要让你认识。” 卡迪拉保卫战里天降神兵,就是亚当想低调也低调不了,再加上之前拉夫维夫将军口中这个年轻人的卓越表现,确实让很多人——甚至和军方无关——都注意到他。 有亚当领着,总好过被一群人包围。 虽然宴会五点正式开始,但要到六点甚至七点才有流程,人们陆续到场,也不会显得一团人非常忙碌。 这场宴会可以带家眷,不少人除了伴侣,还会把孩子带过来。 权贵圈的宴会是这样的,恨不得世世代代都拧成一股绳。 拉夫维夫将军到的时候,全场报以最热烈的欢呼声。 其实每场仗都不大,很少有需要他操控全盘的时候。 不过他的资历很老,这点荣耀还是要给的。 他今天一身经典款西装,有种老将的庄严和从容,挽着的女孩儿一身淡黄的长裙,看着十分年轻。 克里昂绷起嘴角。 和涌上来寒暄的人一结束谈话,亚当还没上前去,他就主动杀了过来。 “将军。”亚当先行问候道。 其实要算年纪,他能算在场所有人的爷爷。 因为他一直继承着记忆,除了流浪纪万年沉睡,这两千年左右的时间里他几乎都是清醒的。 但他那张脸就一个二十出头的学生模样,而且脾气很好。 拉夫维夫矜持地点点头:“执政官阁下。” 然后又看向克里昂,笑道:“看看这是谁,萨麦尔少将阁下。” 那是一种带着欣赏,笼络和示好的笑。 “将军。”克里昂不动声色,扳直了腰身,竖起了距离感。 对方并没有察觉,而是把身边的女孩往两人面前推了一把。 “我之前一直向你说起我的女儿,我唯一的珍宝,来,宝拉,和两位问个好。” 女孩儿优雅地行礼问候,实则动作僵硬,已经紧张到不行。 “那天叛军闹了那么大,你就像天降的英雄一样拯救了卡迪拉,人人都在说到你,宝拉知道你在我手下,问了我很多次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夹着嗓子似乎在模仿女孩儿的说话:“‘爸爸爸爸,萨麦尔中校真的能指挥三艘飞船绕到敌军身后打乱他们的阵型吗?’,‘爸爸爸爸,萨麦尔中校真的一个人就控制了对方所有人无人机吗?’天哪这孩子以前还说过只有爸爸才是唯一的英雄。” 女孩儿被他的话说得脸红地低下头:“爸爸,别再说了。” “今天她甚至催着我早点来,好看看传说中的英雄呢。”拉夫维夫看到她害羞,更是笑得慈祥。 话说到这,亚当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抽了抽,看向克里昂。 “将军言重了。”他依旧是端着距离感淡淡地说道。 刚才拉夫维夫一进来他就开始找陆秋。 环视了一圈,发现她在远处坐着跟人说话,给她发消息扫了一眼就忽视了。 他就只能这么直挺挺面对这位老将军和他的女儿。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想法,一早就知道。 他崭露头角的时候对方就注意到了他,战绩是一部分,脸当然也是。 然后就试图笼络他,给他各种机会,加上快速提拔。 这位老将军的妻子似乎已经不在了,只有这一个女儿。而亚当给他捏的这个身份,毫无疑问是未婚。 对方提起女儿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表现得感兴趣,这似乎让他更加满意。 他承认自己是利用了对方的这个心理,有些卑鄙。但对方又何尝没有靠他刷了漂亮的战功。 男人的互相利用,都谈不上高尚。 拉夫维夫将军唠唠叨叨又说了什么,亚当和他的助理在一边应答着,好歹没让氛围变得尴尬。 “年轻人是不喜欢这种客套话的场合的。”见他走神,拉夫维夫笑了起来:“怎么样,要不要去跳舞。” 这话看似和宝拉说,其实是跟克里昂说的。 他手臂抬起,挽着他手臂的宝拉的手就在克里昂面前。 他抬眼看向远初,陆秋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看向这边,也不知道她看没看懂他求救的眼神,只是眼神偏了一下,然后傻乎乎笑起来,朝他比了个跳舞的手势,又挥了挥手示意没事,就继续转过头去和人聊起来。 她看见了,而且准了。 克里昂沉下脸——虽然他一直也没笑过——行了个邀舞的礼仪。 女孩儿伸出手,两个人随即步入舞池。 “拉夫维夫卿,我要提醒你一点。”亚当被夹在中间,当然也看到刚才那一幕。 “请说。” “萨麦尔,可不是单身。” “身份证明上就是。” 克里昂刚才的动作非常明显,拉夫维夫将军跟着他的眼神朝那边看,虽然隔着无数人群,但和他颈间那颗宝石一样的红色在人群里非常显眼。 “年轻人还没结婚,一切都还没定下来呢。”拉夫维夫将军脸上之前那种有点殷切的笑意现在稍微冷了下来:“年轻人还是要考虑前程的。” 亚当斜瞟了他一眼,这种喜欢以权以势压人的人,他从前就见过很多。 不是对你有所图,就是想要控制你。这世上的人总归都是那么无聊。 所以他才这么讨厌这个世界。 “莉莉丝,跳支舞吧。” 陆秋和研究所之前和塞西莉亚交好的一个女孩子说完话,一回头,不知道亚当什么时候站在那,笑眯眯看着她。 “不跳。”她拿着小餐叉切下一块蛋糕塞进嘴里。 “给个面子嘛。” 她的表情里的意思非常明显。 你在这没啥面子。 “就当是补偿一下不行吗,或者奖励。” 她知道他说的是以前的毕业舞会。 加上这次被她捅蟑螂窝,他很是忙乱了一阵。 “这有什么好跳的。”她又吃了一口蛋糕。 “今天没有固定舞伴,你今天都穿这身了,应个景不好吗。” 陆秋一口解决蛋糕,放下盘子。 亚当今天好不容易把前额的头发都梳到后面去,一身藏青色三件式西装,也相当人模狗样。 虽然他邀了,但很明显他自己也不是经常跳舞的人,在舞池里像开碰碰车一样总是撞到人,就不停地给人道歉。 被撞或者踩的人有些生气地回头,看到是他,又变得有些慌张。 “你到底在干嘛。”陆秋埋着头实在不好意思看别人。 “很多年没跳过了。”亚当又道完一次歉,下一步走得格外小心。 “可以了,就算跳过了吧,别勉强了。”陆秋不知道他有什么执念,她这种喜欢看青春电影的都对这happyend必备毕业舞会无感,他记那么多年纯属意难平。 “听拍子。”他忽然打断她,带着她在人群里闪转腾挪,在一个长拍时横跨了一大步,然后又撞上一个人。 回头的时候陆秋已经有点感觉了,但看到人的时候还是很想踹亚当一脚。 “真巧,萨麦尔少将。”正好音乐到了原地旋转的一步,亚当忽然引导力拉满,拽着陆秋转了一圈。 “执政官。”宝拉似乎有些吃惊他居然也会下场跳舞。 “宝拉小姐,你也在这。” 克里昂横了他一眼,装什么装。 “我正和少将说到你。”虽然是跳舞,但两个人过于不熟,男伴没有给出任何依靠,所以女孩儿跳得非常局促:“这位小姐是什么人。” “我想你也许听过,莉莉丝,我的挚友,最近就要接手研究所那边了。” “哦,莉莉丝小姐你好,我是宝拉,在财政部那边,这位是……” “他们认识。” “哦,是吗。” 正好到两对交换舞伴的空档,四个人非常丝滑就换了过来。 陆秋刚搭上克里昂的手,就被他重重一把扯了过来,抱在怀里。 “不是要跳舞吗,你这样我没法跳。”她的脸一下印在他胸口,可能妆都擦了上去。 “不用你跳。” 他手臂稍微用力,揽着她的腰让她悬空了起来。 她轻轻叫了一声。 “喂,舞伴要还我啊。”身后传来亚当无奈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远。 耳边的声源越来越远,想也知道带着她离开舞池了。 放下她的时候,果然在宴会厅阳台上。 “怎么出来了。” 里面人多,她刚才还不觉得,现在才感觉外面空气清新。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她围在阳台的栏杆上,低头落下深吻。 第六十二章 玩点抽象的 这吻非常急切,字面意义上差点折腰。 “怎么了,忽然。”松开的时候她都快躺在围栏上了。 他答应跟宝拉跳舞,都到她面前的舞池边缘晃了两趟,结果人家完全没发现。 之后被亚当拉下舞池。 现在还问他怎么了。 “跳得开心吗。”但他脸色什么也看不出来,平静地说道。 “一般,不是被人踩就是踩人的路上。” 陆秋是很不理解亚当的意难平,但是今天这种普通社交场合,跟他跳一支舞也没关系。 “我看你挺开心的。”他弯着腰,逼得更近了。 “你……”陆秋挑眉。 生气吧,为他的无端指责反过来指责他。 “吃醋了?” 克里昂:…… “啊你咬我干什么!” 陆秋用力一推,勉强把他制开。 “现在是害羞?”她笑了起来,轻抚着他的耳廓和颌角。 他撇过脸去,正式开始别扭。 阴暗批碰到直球怪就毫无施展之力。 你九曲十八弯的想法对方一下就把你抻直了,然后一击到底。 “你下来。”只有身高差是陆秋比较被动的方面。 他斜了她一眼。 “下来嘛。” 陆秋勾着他的脖子顺势坐到栏杆上,理了理他的头发,吻在他鬓边、脸颊:“你今天特别好看。” 好看也不见得她多看两眼。 这一点安慰完全不够,他又不是被夸两句就晕头转向的毛头小子。 克里昂手忽然一紧,将她抱起来:“现在就回去吧。” 面对又想逃课的某人,她无奈道:“再待一会,你还没吃东西吧。” “不用。”他埋头到她脖颈处,意思很明显。 “这种事回家,不对,今天可是你们的庆功宴,这才几点啊。” “我不想……”犬齿若有若无地刮蹭着她的皮肤,挑逗的意味非常明显。 “女士们、先生们!”里面原本绵柔的乐曲忽然换成司仪假high到像磕了药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缱绻。 “今天是个光荣的日子,联邦自诞生之初便一直将全人类的自由与梦想视为己任,重振人类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好土的slogen。”陆秋嘴角抽了抽,但还是专心听下去了。 司仪的许多台词都让人觉得写稿的另有其人。 诸如“这是我们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此诚危急存亡之秋”、“让人类再次伟大”…… 反正先是鼓励了远征军,再是说了这次的兵变,最后鼓励大家要继续努力,发扬革命前辈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继续致力于将人类文明从帝国暴政里解放。 “他平时都在看什么啊。”听到这,陆秋已经可以确认这稿子就是亚当写的。 太过抽象玩梗,但因为年代久远,所以有一种认真发疯的美。 “所以!”司仪话锋一转:“执政官为这次的宴会备下了一点小小的助兴礼物。诸位在日常生活中或许有诸多遗憾,但今天,或许可以让这些遗憾用另一种方式得到圆满。逝去的故人,错过的爱情……” 他说到这,陆秋心脏忽然变得躁动起来。 “这一切都将在这个名为‘南柯’的装置中再度上演,这一次,你可以选择自己的……” 克里昂回过神来的时候,陆秋已经冲入宴会厅。 这个疯狂的礼物确实很吸引人,人群都仰着脑袋认真听游戏规则。 “你疯了吗!她看到人群中的身影,一下扑了过去,抓着他的领子:“这项技术应该已经被封存了,你现在……” 他旁边的秘书维米尔看她的动作,似乎想要阻止。 “冷静。”亚当的领带差点被拽成了他的断头绳:“技术确实是没有往下继续研究了,不过机器还在我这。” 这是当初意识上传,赛博永生计划的遗产,就是一个大型造梦机,但和现在捏一个梦传到你脑子里还不一样,它需要你把记忆数据上传,然后再给你体验一遍。 “你直接用造梦机不行吗?非要用这个!” 你的记忆——哪怕是存在潜意识里的,有多真实,这梦就有多真实。哪怕不真实也不要紧,因为造梦机会让你感觉到你在做梦,而这个不会。 就像陆秋脑子里那个芯片的B版。 “我们只有这台啊,反正只是试试。”他无辜摊手。 克里昂也跟了过来,看到他俩的样子,几不可见地挑挑眉。 “你是不是有神经病!” “你也试过,很安全的不是吗。” “安全是指,我差点在梦里长眠了?”她脸上的表情非常之吓人,露出犬齿和血瞳:“意志弱一点的人很有可能就出不来了!” 她的芯片和这机器还有点区别。 芯片里的一切全然是罗切尔制造的梦境,让那些人意识上传再做梦,那可就像是再过了一遍真实发生过的事。 那些后悔的选择当时如果选了另外一种,也许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计算机会利用大数据帮你一直模拟下去,加上本人意念的干扰,你的人生将从此顺风顺水,运气好的话你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这是梦。 直到——死亡。 意识死了,就像植物人一样,哪怕身体并没有出什么问题,因为没有意识,也是空壳一具。 或者你喜欢永生的话,南柯也会帮你永生,总之只要你愿意,梦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也是当年赛博永生被废除的关键点。 当然一部分是因为原罪被发现,人真的实现了某种进化。 但意识上传最大的问题是,在虚拟世界人的意识可以影响很多事,所有人都会想事情朝着利好自己的方向发展,这本身是矛盾的,谁都想好,往大了说,世间的总物质就那么多,哪有那么多给人分。 就算是虚拟的世界,一切的存量也会有个总和。 所以当时每场实验模拟到最后,数值膨胀到一个限度,算法都会崩溃。 虽然每次都会根据前一次失败的原因在某方面设置一个规则逻辑,但下次又能出现无数之前没想到的问题。 说白了这个世界缺少一个能控制大局的主意识。 但谁都相当规矩的制定者,谁又愿意去服从别人指定的规则呢。 “不行。”她听到‘南柯’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明白了,因为这是她命名的。 《南柯太守传》中有一个人叫淳于棼的人,平时喜欢喝酒。某日他饮酒后睡于树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中状元娶公主,勤政爱民,百姓爱戴,许多年以后领命出兵,因不善兵法大败敌国,被贬为平民,一切成空,他羞愤不已,才从梦中惊醒,发现之前经过几乎半生的事,全部是他的梦。 所以她把这个机器命名为南柯。 无论在里面发生了什么,醒过来你就会发现只是一场梦而已。 罗切尔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但还是接受了。 “你就是不相信数字生命也是生命吧。” “能好好活着,干嘛要上传意识。”她撇着眼,毫不在意,好像只是给自己的游戏账号起了个名字。 罗切尔叹气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 “多一个希望不好么。” …… 原型机因为计划废止,被丢在哪个仓库了,她都快忘了有这东西的存在。不知道怎么到了亚当的手里。 “已经说了,没办法。”他更欠了,指了指宴会厅里兴奋的所有人。 他们狂热的点和当时的人类也许没什么不同,是人都会有后悔的遗憾的事,哪怕只是假的,也想要看看当时做出不同选择会怎么样。 “要不然你去赢了比赛,这机会不就是你的了。” 说到这,陆秋有点回过味来了。 “你想干嘛。” 他费气八力把这玩意弄出来,其实就是想让她用的吧。 “给今天做个添头,你知道我穷,只能用这些不花钱的东西。”亚当笑吟吟地说道:“一个梦而已,你让给别人也行啊,别把人的意志看得那么弱小。” “我去。”克里昂站在一旁,似乎是听懂了两个人在理论什么。 看陆秋的激动神情,这个东西,或许和罗切尔有关。 “不用,我自己来。” 这活动大概率是亚当自己决定的规则,肯定不是单纯的武力比拼,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不过她,为了游戏的公平,大概要让人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克里昂眼角抽了抽。 亚当笑得更开心了:“不,这次还是需要他的,因为名额是两个,游戏是你画我猜。” 他的肚子上很快就挨了一拳,就连他也受不住后退了一步。 维米尔一步上前似乎想要拦在两个人之间。 “别,莉莉丝,你真的,脾气很差……”他拉住维米尔,之前吃的东西的味道反上他的喉咙,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我没把你脑瓜子拧下来已经不错了。” 司仪的助手那边已经开始报名,她拉着克里昂到了报名的地方排队。 “喂,你不选我吗,现在应该我和你的默契更好吧。”他抱着肚子,在后面问道。 “奖品是你设置的,你还自己参加比赛,赢了也会被当作弊。” 这奖品大概还真挺吸引人,排队报名的人不少。最后统计三十个人,十五组。 这已经很多了,因为这场宴会甚至没有一百个人。 到活动的时候甚至把乐队挪到场边,每轮五组十个人。 乐,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活跃气氛的好方法。 但成为别人活跃气氛的素材,在台上就不太好受了。 他俩因为报名太晚,在第三轮出场。 所以还能看着别人现眼。 “……非要这个吗。” “啊?”陆秋看着台上别人手忙脚乱的比划确实乐,就是感觉这个活动如果是情侣或者夫妻参与的话,事后掰了的概率好像有点大。 “这个名额,你非要要吗。”克里昂提高了声音,是他平时那种非常冷硬的声线。 “你不知道这个东西,他和……的造梦机完全不一样,太容易出问题了,我还以为已经烂在地球了,这家伙什么时候……” 克里昂第一次觉得她的碎碎念那么让人暴躁。 “是因为谁吗。” “嗯?你还是没懂啊,这东西很危险啊,不能把这个机会给他们。” “我明白了。” 陆秋也不知道他到底明没明白。 到两个人上台的时候,也商量好了谁来画谁来猜。 陆秋作为生物学专业,平时画个细胞或者人体构造还是非常专业的,也许就是考虑到这一点,他给的题挺抽象的。 有的根本不是实物,但根本难不倒她,毕竟克里昂会汉语,谐音词就没怕过谁。 看别人答题妙趣横生,看他俩答题就像脑电波忽然对上就答出来了一样。 “这是什么啊,好大一个胃?” “为什么这组居然还有修饰词,这能怎么猜?” “旁边那个是什么,镜子?胃镜?” “好抽象,出题的和这组有仇吗。” 他们甚至可以听到 “伟大的进化。”克里昂平静但清晰的声音穿透那些杂音。 谜底在大屏幕上揭晓,一字不差。 “不是吧,这胃和那个镜子还有花有什么关系?” “这两个人不会事先知晓答案吧,太离谱了。” 陆秋不知道哪怕你不和出设置奖励又亲自下场比赛的人在一起,因为你的结题方式太扭曲,还是有空呗怀疑作弊的。 “大胃、镜子、花,伟大的进化……”亚当对世界上绝大多数语种都略通,所以看得出来两个人的思维模式,但确实太抽象了,他也许都要思考一会,克里昂几乎是正常看到字的正常反应速度,就像两个人脑回路接一起了一样。 “这次又是两个人一只鸡?她到底在画什么啊?” “寒武纪。”克里昂又揭晓了答案。 两个人答题的速度取决于陆秋画画的速度,克里昂反应一秒就能答出来。 十题结束,他们等了一会,另外几组才结束。 而且画答双方都面红耳赤的。 “这轮萨麦尔少将和陆小姐的小组当之无愧是第一,而且只用了六分十二秒,是所有组里最快的。”司仪上来宣布道:“正确率也是第一,所以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吗?” “我有问题。”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举起手:“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们组的答题思路,这样看着真的很像背答案。大家也都知道陆小姐和执政官关系匪浅。” “汉语谐音,有会华夏语的应该看得懂吧。”陆秋脾气很好地解释道:“不理解也没关系,你可以现场出题我来答,这总不能作弊了。” “哦,我知道,那是一门相当古老的语种。”一个女孩儿举起手来:“比如第一题,物理基础,房子是屋,礼物是礼,鸡,出门的出。”她一个个解释道。 陆秋点头表示认可:“没说不能用别的语种谐音吧。” 之前说话的人没了声音。 “非常可惜,这个活动她没比你们早知道多久。”亚当接过话筒说道:“还有问题吗。” “我有。”是刚才那个替她解释的女孩儿,她似乎非常兴奋:“一个私人问题,陆小姐的名字很像人类意识生物电分析研究的奠基人罗切尔教授,请问两位有什么关系吗。” 第六十三章 修罗场 陆秋第一反应看亚当。 今天不是故意来整她的吧,怎么一出接着一出啊。 然而对方瞪大眼睛摊手,满脸惊诧着摇头,似乎在表示自己的无辜。 这里居然有人知道罗切尔。 一来他研究的项目被终止,二来他非常不喜欢落面,所以当时存有的影像资料非常少,更别说现在了。 不然这姑娘应该问的是为什么克里昂长得和罗切尔几乎一样,而不是她为什么是这个名字了。 他研究的是生物学分支的分支,所以哪怕当时的成就无出其二,也因为时间的流逝和科技的发展,和无数与他类似的科学巨擘一样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因为这个,所以在场除了那个姑娘几乎没什么人注意这里了,他们和之前上场的熟人闲聊着,又或者有搭档因为刚才的表现互相指责甚至吵架,也分散了一部分关注。 但她并不是现在唯一注视着她想要一个答案的人。 身边的视线格外炽热。 克里昂记不得,大概也不知道罗切尔时的事,但她不觉得自己可以云淡风轻装傻。 送命题。 思考片刻后,陆秋扯了扯嘴角:“你说谁?” 开玩笑,难道真的要她当众表白吗。 “哦,你不知道啊,难道真的是巧合?真是可惜……”女孩似乎非常失望。 回答了这个问题,陆秋立刻冲到台下,给亚当补了一拳。 他双手合十,眼中满含热泪(被打出来的)道歉。 维米尔已经快见怪不怪了。 他也没想到会忽然杀出来一个知道罗切尔的人。 虽然南柯的使用权确实是他故意用来钓陆秋的。 游戏是早就定下来活跃气氛的,原来的礼物都是用钱能搞定的。 不过看到拉夫维夫将军对克里昂的那种态度,他还能跟宝拉跳舞。他就有点想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危机感。 南柯现在也就钓钓陆秋用了,不然她肯定早就走了。 “南柯的事我之后再找你算账。”陆秋指着亚当警告着,眼神里是他再作一下马上就把他绞杀的意思。 “我知道了。”他小声答应道。 今天虽然补了当年的一支舞,但也被打了两下,肯定是不敢造次了,只能看着陆秋打包了些吃的,扬长而去。 “萨麦尔少将?”宝拉和父亲站在一旁,看到他们出来,忍不住叫了一声。 冷冰冰的,几乎是比刚才还要没有感情的一道眼神看了过来。 “宝拉小姐,我们先走了,祝你玩得愉快。”陆秋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但脚步都没停下,和两人擦肩而过。 克里昂也跟着几乎是跑了出去。 “他们……”宝拉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喜欢他吗?” 刚才跳舞的时候,克里昂抢了陆秋就跑后,亚当带着她转回舞池中间。 虽然看着很年轻,但亚当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对这种爷爷辈的人,她有些局促:“我不知道,我听说过他,知道他是很厉害的人,父亲让我接触一下。” 那就还是拉夫维夫老头一头热,问题不大。 “那就到此为止吧。” 宝拉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 “我没什么立场说这件事,不过还是劝你别进去掺和,就当是长辈的忠告。” “萨麦尔少将和陆小姐真的是一对吗?”克里昂表现得很明显了,可她还是想确定一下:“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听说陆小姐来联邦不过半年。” “当然,当然。”亚当唱诗一样念叨着:“虽然很不科学,但我怀疑他们从基因里就开始有量子纠缠了。” “啊?”这说法过于抽象,宝拉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要记住萨麦尔对别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就行了。” 他当时神神秘秘的,宝拉似懂非懂。 现在却有点明白过来。 “你刚才跟他相处得怎么样?”拉夫维夫将对刚才她的舞伴忽然换成亚当觉得很莫名其妙:“有约了下次活动吗。” “爸爸,够了。”宝拉叹了口气:“别再给我介绍男朋友了,别人大概会觉得你是为了给我找男朋友才当的这个将军。” 实际上克里昂倒并不是拉夫维夫将军第一个给宝拉介绍的男人,不过几乎全部都没成。她的前任男友是她的同学,但被这位严厉的老丈人认为没有什么前途,就棒打鸳鸯了。 “你这是什么话!人生大事爸爸不得帮你看着些么,你都多少岁了,你这个岁数你妈妈都有你了!” 这种话也听过很多遍了。 “真是的,你乐意你跟他们过去吧。”宝拉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留下一颗破碎的老父亲的心在原地。 你乐意强取豪夺,也要看最终接手的那个人愿不愿意配合。 车还是来时那辆车,就是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只有陆秋怀里的食物香得喧嚣。 “谢谢,请回吧。”下车后,她感谢了司机,目送车辆离开。 “你真的不知道罗切尔吗。” 该来的跑不掉。 她就知道能糊弄别人糊弄不了克里昂。 “他是你什么人。” 他顿了顿发,仿佛用了天大的勇气才说出下一句话“我又是你什么人。” 夜空并不黯淡,因为漫天的星光和附近住户的灯光,这里的夜景不如市区的灿烂,但依旧可以算得上璀璨浪漫。 可现在的气氛尴尬得让人想死。 她叹了口气:“非要问个清楚吗,你不是说你选陆秋的吗。” 连名字都带着另外一个人深深的烙印,很难让人相信她真的和从前无关了。 “克里昂。”她转身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不是说你选我的吗。” 她想起来了。 克里昂听见自己的心口像有人在擂鼓。 那他是什么呢? 如果他只是她眼里对另外一个人的一抹幻影,他选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吗。 可她少见的服软,实在让他不忍认真探究。 罗切尔,已经死了啊。 就不能看着他吗。 成年人说喜欢不能只用嘴说。 要用身体纠缠,用本能交流,用欲望沟通。 多巴胺的分泌可以让人只用沉溺在最简单的快乐里。 但身体是有极限的,陆秋闭着眼,觉得有点累,也不太快乐了,忽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她脸上。 “哭什么啊。”她揉了揉身上人的脑袋:“我被压我还没哭呢。” 颈间传来的微微刺痛感算是对她的回应。 “你看清楚,我不是他。”他埋在她肩窝里,几乎是呜咽地说道,上半身一整个受气包小媳妇,下半身像要把她弄死一样。 男人,可怕得很。 “我知道,我知道。”她赶紧抱紧了克里昂的脑袋虎摸。 这世界上会自己吃自己醋的人可能也就这一个了。 …… “我是罗切尔莱特维斯,现在是……2108年4月16日,她……莉莉丝这个笨蛋……她以为我死了。”画面中的人影停顿了很久,一只手挡住了画面,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很久,他才重新出现在画面里。 “不,她没死,只是被放逐。”他眼眶通红,但在镜头前没有落下一滴泪来:“我会找到她的。” “他们抢走了我的记录和莉莉丝的研究资料,计划重新造一个她出来,但是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了,好蠢……还要感谢家里那群蠢货们,没有他们,我还没那么容易搭上黑山羊。”他又沉默了一会:“他们没能造出和莉莉丝一样结果的微生物,次品达不到他们的目标,感染的人就像被诅咒了一样畏惧阳光,真可笑……” “2112年5月17日,他们把那个玩偶当成培养皿,似乎成功培育出不怕阳光的个体,那个玩偶有着和莉莉丝很像的脸,真是拙劣的仿品,看着令人作呕。她看着我似乎在祈求什么,不过她并没有认出我,是因为这个姓氏吗?” “2116年7月5日,方舟计划确定,他们打算离开太阳系去寻找新的伊甸园,靠着那个玩偶,董事会得到了足量的高等品微生物,那种奇怪的生物会形成结晶,已经非常接近莉莉丝的研究了,不过还是有些问题,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好的融合……听说每一个结晶都是那个玩偶用命换来的……” “2125年1月3日,方舟计划正式启动了,他们,噗……”这是罗切尔那么多年第一次笑出来,但很明显并不是开心的笑,他乐不可支,但满怀恶意:“他们还真的把自己的克隆体胚胎送上去了,真想永生吗。”他笑着说出下一句话,足以让任何人听了以后心底发凉:“我把大部分换成我的IPS细胞诱导胚胎,那些东西已经还给他们了,希望他们吃得开心。” “我是罗切尔莱特维斯,可以叫任何名字,当然,也是屏幕前的你。”屏幕里的人脸色平静如同人偶,直视着会看到这个片段的人,仿佛真的能透过时间和纬度与对面交流:“这段记忆我加了基因锁,你能看到,证明我们是同一个人,不过也加了另外一个人的权限。”他别开眼,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希望看到的人不是你,莉莉丝,如果真的是你,大概证明我失败了,可你能看到这段视屏,又怎么不算成功呢。” 他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既然你看到这里,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了,不要忘了我们的爱,也别忘了我们的仇。未来的我,祝你好运。” 光明之心里存在着大量难以探索的未知区域,结合了计算机编程和生物信息程序,有人相信它早就不止是一个单纯的计算机了,但至今没有人能破解它的秘密。 人们畏惧它,但也需要它。 光明之心储存着流浪纪的一切航行资料,包括路过星球的数据——如果有放探测器登录的话,数据会更完整。之后导出这些东西花了很久时间,储存的硬件也相当不小。 在最危急时刻,只用它一个就能自主控制一艘飞船,寻找下一处可能。 所以不能销毁。 而它的主人,因为上一次权力更迭,还暂时没有接近这东西的机会。 ——还是有一次的,不过时间非常短,应该没什么机会深究。 但它近期,还是被激活过一次。 那是一个从未使用过的权限。 …… 千景城那次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了,而且当时陆秋还是饿急眼的状态,脑子也不太清楚,把光明之心当武器抡了。又睡了好久,把光明之心的记录和自己的记忆于真实搞混了,直到在亚玛兰完全想起过去,这一节才打通。 克里昂,还是格兰特,或是中间的那些人,都是罗切尔,罗切尔也是他们每一个。 当然现在克里昂肯定是不认的,他也没有之前的记忆。 那么从新开始也很好。 莉莉丝和罗切尔已经是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的遗憾过往。 那就从陆秋和克里昂算起。 但是,但是这货他不干啊! 都装作不知道了,还要纠结还要问问问,问了就哭。她都没要求他恢复记忆或者改口改习惯什么的,虽然什么都没干,但现在陆秋莫名觉得自己是个找替身的渣女。 就差抱着他说:“亲爱的,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 南柯被她彻底封存,这个破机器不知道怎么落到亚当手里的,但以后还是不要拿出来害人了。 “真的不想试一试吗,反正以后都用不到了。”亚当就像当初伊甸园里那条蛇一样,在旁边一边看着她给机器上锁,一边诱惑着她干点什么后悔终生的事。 陆秋的白眼很能说明一切。 “罗切尔之前给你那个芯片里有什么?很恐怖吗?现在都不愿意回忆了?” 他以为她不愿意说,但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沉默以后,她还是开口了:“只是一个没有天灾的梦境。” 没有天灾,没有污染,人类吵吵闹闹,从来都合不到一起去。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日子,或许还有爸爸妈妈。 很美好,美好得不像真实。 “但我大概已经意识到是假的,因为人捏造不出没见过的东西。”那个梦境很漂浮,就像泡温泉一样模模糊糊。 而且她那个是没联网版本的。 现在想来,梦里有很多违背常识的场景,大概就是罗切尔编程时留下的bug,她脑子也不能帮着完善。 所以爸爸妈妈永远穿着白大褂面目模糊,所以喜欢吃小吃但记不住任何味道,因为根本不曾拥有也没有经历。 “这种东西体验一次就好了。”她开启设置好的锁,让南柯真的沉睡过去。 第六十四章 我全都要 虽然这个小插曲搞得两个人都快抑郁了(当然每天因为某些原因多巴胺分泌得十足),但时间是不会停下来等他们eo的。 原罪的制造和克里昂的上位同时进行着。 感情已经备受折磨,工作的不顺更是让人揪心。 陆秋把代文斯掰了下来,名正言顺掌握了研究所,正式加入海拉计划。 这老登为了保命交代了很多人,牵出一串关系网,然后她发现,把这些有问题的地方清理过以后,整个研究所变得千疮百孔。 一边捞一边要维持研究所的运转,这还真是门艺术。 很多供应要重新招标,能用的也要接受审核,这局势多少有点……举步维艰。 但根本,难不倒她。 因为以前的条件更差,很多代替品是可以用的,而且成本更低,但单价低妨碍捞钱,所以被弃置。 那些研究所里虽然和他们没关系但不服气她空降,准备看笑话的家伙,非常不幸,愿望落空了。 一个月不到,她就完全掌控了研究所。 并且以此为踏板,进入议会。 她早晚也是要进的,但这比亚当想象中来得顺利。 她要面对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科尔特那边传传来的消息。 说来非常巧,但想想也很正常。 他们下一个颠覆计划选在阿特拉蒂。 这颗星球,和上面的原生物种都倍受帝国压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同等情况的还有福莱茵,都是有原住民且统治者比较残暴的。 统治者残暴意味着上面的短生者大概率过得并不好,也更容易被策反。 一切都很好,除了阿特拉蒂的位置。 过于接近伊尔曼,也就是巴尔长老的领地。 如果要派兵,伊尔曼的私兵很快就会到达,而不会给他们像在科尔特一样的准备时间。 不过听说巴尔长老还在塞勒斯,上面只有一些他的族人,作战能力未知。 议会扯来扯去,最后被陆秋一句话干废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两颗星球都要。” 虽然很多人想骂她异想天开,得了失心疯什么的,但她在之前的表现中一举把整个联邦搅得鸡飞狗跳也是真的。 确实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亚当无奈笑道:“你有什么具体一点的想法吗。” “伊尔曼的掠夺船经常从阿特拉蒂带人回母星,那么多年阿特拉蒂人的首领一直在试图反抗或是谈判,你觉得呢。” 谈判可以把伊尔曼的统治者钓过来,而掠夺船则是特洛伊木马,可以帮着他们把士兵带过去。 甚至,这两件事可以是一件事。 “具体事宜当然要让军部商量,我不会打仗。” 所以理所当然的,克里昂登场。 议会上本来就有军方的人,不过鉴于他之前的精彩表现,集思广益的时候还是把他叫来了。 他进门时,两个人眼神对上,虽然表情没怎么变化,但眼神里的泫然欲泣真是没眼看。 这段时间她忙的要死,反而是军方那边在休整,比较闲,家务活理所当然落到他头上。 怨夫一样给她做饭,洗衣服,颇有种面对出轨伴侣冷脸洗内裤的美。 让他把东西放在那她有时间自己来,就会幽怨地看着她:“现在不需要我了吗。” 这个回旋镖飞了一万两千年,总算是栽到她脑门上。 她作过,当然知道对方说这话的心理。 端茶倒水揉肩捏腿套餐全部安排上,当然还有男色享受。 然后他更抓马了,一副你爱的是我的身子因为有他的血脉还是比较像他的忧郁神色,一边狠狠把她吃干抹净。 就是看她脾气好故意作。 这时候给他两耳光都怕把他打爽了,就像印证了你真的对不起他一样。 他这人就像南方的雨季,闷热潮湿,搞得你无可奈何又没脾气,只能等着时间自己过去,他玩够了想开了。 想到这陆秋用鼻子哼了一声,错开视线。 “陆小姐和萨麦尔少将吵架了么。”旁边的辛西娅看她的神情问道。 “没。”要是吵起来就好了,就像夏天的暴雨和春天的绵绵细雨,暴雨一会就结束,细雨要让人骨子里发霉。 “哦,上次参加那个活动的不少人都……我早叫亚当别选这个活动的,他就是不听。” 这种考验默契和配合度的活动就是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你以为你的伴侣和你相性很好,其实并不是,由此就想到过去的种种,矛盾彻底爆发。 他要整活呢,怎么会听。 “也对,我看你们配合得很好。” 这点小默契不说也罢。 “你当时怎么没参与活动?” 。 那天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参加了,有些上岁数的人碍于面子没下场,其他的但凡找到伴的都上了。 “我……没什么想要再经历一遍的。”辛西娅虽然笑着,但看着并不多开心:“现在的人生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提出的想法是可行的,而且因为克里昂非常,非常了解巴尔,他甚至能给出相当详尽的计划。 “少将阁下的想法确实非常好,但这些大多是假设,你怎么能确定伊尔曼就是这样的。” 还有不太了解情况的非要和他杠。 “这段时间就是前哨确认情报的时间,怎么,这点也要我亲自来吗。”说到专业方面,他的气势完全不一样了。 但计划要确定实施,才会往这方面开战工作。 现在三个方案里,这是最危险的一个。 伊尔曼对他们来说相当未知。 巴尔元老的领地,听说相当富裕(从事人口贩卖怎么可能不富裕),那个老狐狸家族一直是政客,所以对维稳和发展有自己的一套公式,伊尔曼没有被策反的种子。 你悄悄磨都磨不下来,现在说要强攻。 联邦现在打过的硬仗不多,远征是一次,之前那次……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反正对自己的战斗力非常不自信。 “既然少将觉得可行,又有这些方案,那么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就让你来担任如何。”军方那边的态度也并不全都是支持的,克里昂作为坐火箭飞升上来的‘小将’,刚才的一番发言完全没有身为后辈的谦逊,自然让一些‘前辈’不爽,开始阴阳怪气。 这要真是打起来,就不是局部战役那么简单,现在联邦还没几个能指挥大局的军事指挥。 “正有此意。”克里昂当然无所谓,你真让他上前线冲锋也不是不行,但就非常浪费。 毕竟他真是指挥学院毕业的。 “年轻人口气别那么大,答应得简单,到时候战败的损失谁来承担,不只是钱财人命,攻打伊尔曼如果失败,就意味着阿特拉蒂也会暴露,那是我们花了无数时间撬动的战略点。” “无数时间撬动……你们是想一直用这样的方式侵吞帝国么,那可要快一点,慢一些的话,我怕帝国自己解体了。” “你!这是什么口气!”说话的人拍案而起。 他是个中将,对这种劲头过猛的后起之秀,多少有点警惕。 “别吵。”拉夫维夫将军虽然不能把克里昂捞做自己的女婿,毕竟是他亲自提拔的,还是会护着。 “大家说话冷静些。”亚当也出声阻止。 那个中将还是愤愤不平地瞪着克里昂。 他飞升太快了,半年多以前才回联邦,只是一个尉官,还是个无名小卒,运气好被拉夫维夫将军看上,又被执政官信任——卡迪拉之围那次当然不能给他们说是真的没有pnB纯属瞎猫撞上死耗子,而且也顺便隐瞒了克里昂违反规定骚炒作提前回来的事——当上少将,但军队是一个磨资历的地方,他资历就是不够。 “将军怎么看呢。”亚当虽然相信克里昂,但也不得不问一下别人。 “年轻人,确实应该多历练。”老头想了半天,这计划非常冒险,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中将说得也对,一旦失败,损失极大。 联邦真损失不起,之前科尔特之战一下死了几万人,虽然把科尔特抢到手了,但这一下损失也让人肉疼。 他们不是帝国那种,底层人多,只要开放转变就能解决兵员问题。 但哪怕就只想要一个阿特拉蒂,伊尔曼肯定也是不会松口的。 毕竟他们每年从阿特拉蒂抓了不少人创外汇。 想不想打,最终大概都会打起来。 这场会议又开了整半天,中途休息的时候亚当当然会跟他们开小会议。 “你是认真的吗。” “不然呢?我开玩笑?”陆秋就不明白了,都说要打,但真要打起来又畏首畏尾。 “我明白了,那你呢。”他看向克里昂。 “你觉得他什么时候开过玩笑,说真的,要打尽快打,不然像杰克那种保守主义会越来越多。” 克里昂也没有表现出反对。 亚当现在自己都有些茫然。 “我们真的要……打到帝国吗。” “还是你觉得你现在可以和它和平相处?” 他摇摇头。 “隐藏身份还好,既然你已经宣战了,那么硬着头皮也得打下去。”克里昂接过话语:“帝国不会放过你的,只要他们有了余力,找到位置,一定会来。就是科尔特,有精力也一定会抢回来。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扩大势力范围,但你们的犹豫已经失去很多机会了。” 他可太了解帝国了。 “而且现在联邦的资源并不利于发展,生态脆弱,不只是口号喊得好听,他们需要自由,你们需要生产力和资源。” 现在联邦确实很多东西都缺,尤其是重金属,不然也不会去掏那些老旧飞船来翻新用了。 克里昂正经的时候陆秋都想给他鼓掌。 “我明白了。” 亚当低头沉思,这时间里克里昂看向她。 “怎么了。” 他又低下头:“没事,之后再说。” “执政官阁下,会议要开始了。”海尔森敲了敲门说道。 “知道了。”亚当打开门。 接下来的会议里,他果然激进了很多,最终成功推动了这次战略目标从单独的阿特拉蒂,换为伊尔曼和阿特拉蒂。 因为计划中某些元素,他们将这次作战的名字定为——特洛伊。 一听名字就大概能判断出这次的战略,既利用某种方式混入伊尔曼,然后一击反攻。 主负责人本来是拉夫维夫将军,但阿特拉蒂那边要求和联邦最高领导人谈,所以亚当得去。 这个要求很正常,但这一下去的人太多,联邦后方空虚,很难不担心会出现卡迪拉之围的情况。 最后商量下来拉夫维夫将军留守,亚当去。 反正真正执行这件事的人是克里昂,谁带队都无所谓。 原罪也在他们规定的时间内做好一批。 作为先遣部队特种兵的强化用剂和将要接受的,两颗星球上的短生者的转化材料已经足够了。 “我就奇怪了,人家研究这东西上千年要死要活的,你怎么就和培养青霉菌一样简单。”亚当拿着第一批成果,非常疑惑:“这东西确定没用吧,不会像之前那样……” “你猜呢。”陆秋开了个玩笑。 “这可不敢赌,你别开玩笑。”他非常紧张地盯着她。 “我没必要骗你,甚至之前那一批,如果能加入某种抑制剂,也是能给普通人用的,谁请他们乱动了。” 有些东西,毒药和救命药,只有一线之隔。 “不行,我还是害怕。”亚当偶尔,很少的时候会从陆秋身上感觉到某种恶寒。 “既然开发工作告一段落,不如这次你陪我们一起去吧?”他忽然提道。 “什么名义呢?” “确定你这个版本的原罪效果良好吧。”他笑着说道。 其实她猜到一点亚当的想法,这段时间她因为各种事得罪了不少人,他和克里昂一走,就没什么能帮她的人。 而她也不大能把那些人全杀了,大概会过得麻烦重重。 “还有你在的话,也能确定他的忠诚。” “这么不相信克里昂吗?” “不是,我怕阿特拉蒂人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你知道的。” 她身上有一小部分阿特拉蒂人的基因片段,虽然是罗切尔的细胞分化胚胎,但不能说这东西对他没有影响。 至少某些形状和习性都因为那段基因改变了。 而她之前也查过,阿特拉蒂人的社会习性也是部落制,区别于人类是思想服从,大概更类似于蚂蚁或者蜜蜂那样的天性,或者说精神影响。 “好。”有机会把手里的烂摊子甩开,她当然是乐意的。 第六十五章 命运的齿轮 走之前她要干的事还有很多。 给研究所制定了一个长期目标,又提拔了之前接触过的一些人。 说实话,她有点想念一些故人,也渐渐理解亚当建立联邦之初的难处。 更明白他纵容某些蛀虫的原因。 能干活就很好了。 现在联邦的人确实太少,在百分比恒定的情况下,基数小就代表各方面都不够。 所以她当初很想让人类大范围进化。 不分优劣。 从基因库角度来说,五万是底线,再低就有可能因为多样性太少,扛不住一点风吹草动。 从发展的角度看,也是越多越好。 但每个星球都有固定的承载力,从前有个说法是地球是有自己的意志的,即地母盖娅。 在地球上的生物逐渐超出承载力范围后,祂会从最深层的意识里影响生物的繁衍需求,使生物的数量回到承载力可以接受的范围。 当初地球就已经有点这个趋势了,二战后人类生活水平提高,人口指数级增长,然后步入二十一世纪,增长放缓,但天灾的出现打破了本来可以观察到的这一现象。 总之,露西的人口远远没有达到承载力上限,千万级的人对一个物种来说远远不够。 帝国那么多短生者,如果能解放生产力,确实能带来不小的飞跃,虽然也许要几十年来培养。 但对种族的发展来说是好的。 陆秋觉得历史确实是某种轮回,虽然现在大家在太空里到处乱飞了,但本质上,和人类部族文化没区别。 口号喊得如何伟大,本质还是抢夺物资和人口。 工作之外,她又去见了西泽尔和塔雅辞行。 西泽尔可以等周末回家的时候说,所以她下班以后先去见了塔雅。 “可惜现在我不能陪你一起去了。”她送了陆秋很多家里做的小零食,非常感伤地抱了抱她。 “那么难过干什么,最多一年半载也回来了。”她被熊抱着有点呼吸困难。 “希望你能赶得及我的婚礼。” 这声音就像从她胸腔里发出来的一样震撼了陆秋。 “什么?怎么忽然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谈的?” “其实没多久,还没告诉你呢,只是你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塔雅放开她,非常不好意思地对着手指。 “还没谈多久你就想着结婚了。”她忽然露出坏笑:“这么喜欢。” “哎,就是……多想了一下,觉得和他一起度过余生也很好。” “啧啧,没关系,我懂,是什么人?” 两个人聊起来没完,还在她家吃了饭,最后差点住在那,还是想到克里昂在家,才勉强结束话题。 诡异的是她忘了时间,这家伙居然一条消息都没发,事出反常。 塔雅送她到门口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 他就站在人家门口。 塔雅这房子是租的,普通居民区黄色的灯光镀在他身上,一身西装式军装,让他看起来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亲……少将阁下。”塔雅打了个招呼,看他脸色,跟陆秋吐吐舌头缩回家里了。 “你给我装定位了?”她只说了晚点回去,这家伙就这么在这等着,合理吗? “终端本来就有定位。”他不过是潜进去用了一下。 “这要放别人身上真是够恐怖的。”她勾了勾手,克里昂弯下腰靠近。 她忽然一把抱在他脖子上,狠狠地…… 亲了两口。 时间是在流动的,生活在正常继续。 罗切尔被冰封后很多年她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 就算偶尔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也一定是因为坏的方面。 故友的离开,新的麻烦出现。 现在这样就很好,很好。 不会有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和绝望。 虽然面前的问题也不少。 “发生什么了?”语调没变,但他很明显开心起来。 “没有,就是,特别开心,也特别喜欢你。” 抱着的人忽然震了一下,忽然收紧她腰上的手。 克里昂的配车总算批下来了,两个人一路火花带闪电飞回家里,灯都没开就被扑到地上了。 虽然很贴心用手给她垫着,这冲击依旧不小。 “别在这,这一楼。”这屋子还要住别人,到时候记忆闪回尴尬癌都要犯了。 克里昂夹着她,一步跳上二楼。 总感觉他行动力,过于强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那么激动。 就因为一句‘特别喜欢你’吗?她以前也说过吧? 这么想着,克里昂忽然停了下来。 “叫我的名字,再说一次。” 毫不意外。 她要是个男的可能早被折腾不举了。 陆秋一翻身,把他压着。 窗外清辉气氛正好,克里昂摊着手脚温顺地躺着,好像随便她处置。 只有目光死死望着她,满怀期待。 她还真想随便叫个啥名字把他气哭,他哭起来挺好看的。 但是可以了,雨季够长了。 “克里昂,你脾气真的很烂。出什么问题就生闷气,逃避,还自作主张把我送走或者打算自己去死。故意让人生气、担心,故意装可怜。”她慢慢说道,让一颗心慢慢下沉。 这是他应得的评价。 “但谁叫我喜欢你呢。” 心脏用力搏动,把血液泵到全身,仿佛是为了告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这个喜讯。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 西泽尔周末回来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不出所料闹了起来。 “不是说你不去吗?有你什么事啊非要跟着!”大概是和同学相处久了,他现在举动就和年轻人一样。 “我需要……额,去实际查看新制备的原罪使用情况。”她用了官方说法。 “是不是他非要你陪着!”他指着克里昂毫不客气地说道。 克里昂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傻子。 “这次还真不是他。” “亚当?” “算是吧,不过他也是为了我考虑。” “得了吧,他别坑人就不错了。”他似乎因为霍尔拉克海姆的事对亚当的评价并不高。 “反正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的工资每月留了一半给你,塔雅会定期来看看你的死活的,加油上课哈。”她没打算多解释,反正他现在也不用她照顾了,这样挺好的。 西泽尔看着她,暴躁的眼神逐渐沉寂下来,好像一瞬间长大了一样:“是不是,如果我有原来的记忆,可以帮到你的话,就可以留下来或者跟我一起。” “和你有没有记忆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他有了记忆大概比克里昂还不稳定,倒是确实需要人盯着。 “你……不用这样安慰我。” 可以了,再说就烦了。 陆秋摸了摸脑袋:“其实你之前和我们关系并不算好,只是碰巧因为某些事在一起。”她看了看克里昂,有种父母等到孩子高考后终于坦白离婚的感觉:“你既然选择现在的自己,就不要纠结之前的那些事,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吧。” 西泽尔望着她半天,冷冷地说道:“既然之前可以在一起做事,现在你单独把我留在这,就是因为我帮不上你的忙了吧。” “真的不是啊!”她快抓狂了,这个不听人话的毛病也是一点没改:“你该上学的年纪跟着我们跑来跑去干什么!” “我明白了。” 他明白个屁。 “你如果恢复记忆的话,我们很有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而且你大概率会后悔的。” 从前西泽尔在帝国的时候,总是活得自卑又自负,虚张声势,为帝国鞍前马后,只为了融入这个群体。 现在他不需要背负姓氏,不需要别人的承认,这难道不是更高明的生活方式吗。 但他毕竟是个有自主决定权的人——也许算不上成年——他想做什么陆秋不能代替他做选择。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是。” 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 不管他接不接受,他们的任务是绝对定了的。 塔雅一来是帮忙照顾,二来也是防止他真的出什么事。 最后还要去见的两个人算不上朋友。 奥奥尔滨毕竟是她带来这里的,虽然她只是暂离,但还是应该给他说一声。 “我知道图拉阿尔特很忙,有很多别的事。我会在这里好好学习,不辜负您的期待。” 比起西泽尔,人家真小朋友倒是让人放心很多。 现在霍伯尔人把他当做小头儿,做什么事都会事先征求他的意见,他虽然年纪不大——虽然人类看不太出来——但已经很有气势了。 这对管理他们来说非常方便。 在很久以前,殖民时代末尾,也是采取这种受过己方文化教育的本地人管理的办法。 当然他们并不想把别的地方当殖民,只是说文化必须流通,才能不停留在简单的羁縻制和殖民制。 再来是奥斯顿。 他的想法即使是陆秋也拿不准。 本来联邦联合银闪帝国压制马尔斯第二帝国的事她就觉得很微妙。 和帝国还能说是人类内战,拉银闪帝国下场有种微妙的引狼入室的感觉。 当然,当时联邦太弱小,不拉别的势力下场,确实有点难运转。 但不代表他们会一直是盟友。 这段时间她和亚当一直在收集关于银闪人的身体各项指数。 以期他们那天不像合作了,也不会忽然被打得措手不及。 奥斯顿也知道,但他好像无所谓。或者说没办法,毕竟靠他的体能,还找不到他单独一个人能做的事,他还得靠他们养着。 虽然没告诉他他们要离开去干什么,但他大概猜到了,毕竟他之前也不是个平头百姓。 “去吧。”他反而轻松了很多:“别总来烦我们。” “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有好好考虑我的话。” 陆秋并不在意奥斯顿的态度,只要埋下一颗种子酒已经足够,生活会给这颗种子浇水施肥。 走的那天,算好的最佳卫星偏离角,时间是傍晚。 基本没什么人来送行,毕竟又不是上什么荣耀的战场,这一去结局还未知。 联邦这边分拨了五万人,三艘大型战舰和几十艘小飞船,不过都要泊在他们来时坐的那艘巨型飞船里。 虽然表面上是亚当担任指挥,但大家心里多少都明白。 这次大概又是克里昂的秀场。 五万人已经足够证明大部分人的不支持,这些人马已经是给执政官和拉夫维夫将军面子。 由于某种原因,这家伙的形象已经从平地惊雷变成了裙带关系。 而且从一个裙带换成另一个裙带。 军部人送外号‘裙带菜小白脸’。 只要你强到难以理解,别人就会脑补出他们不知道的空白,但是好是坏方面就很难说了。 “你总是在到处跑,这次我就不说什么了。”辛西娅作为议员之一,还是到场了的。 他们来时是她接的,现在又要把他们送走。 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对方非要我去,没办法的,你们看好家。”这句话虽然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但他看着辛西娅,露出温和笑容,如同亲人之间的嘱托。 辛西娅低下头,认真答应:“好。” 就凭陆秋在议会这三个多月里,大概能看出议会的倾向,搞文化艺术的,搞民生基建的,搞科学发展的,搞军事作战的,搞法律量刑的,大家自成一派,但所有人都要被这个搞钱的管起来。 如果没意外的话,辛西娅大概率会是下一任议长。 三议长里海尔森比较年轻,瑟兰娜女士倒是差不多快退休了,不过她是搞法律的,古云女士也是之前从财长升起来的,正值中年,就不知道她会补哪个人的空缺。 在重建研究所的路上,陆秋少不了和她打交道,即使有亚当的人情也是比较难对付的一位…… 等飞船接驳进大飞船,大飞船又开始稳定运行后,才有时间歇一口气。 “你喜欢辛西娅吗。” “噗!咳咳,咳!咳!” 忽如其来的疑问让亚当差点没把自己的肺咳出来。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张望了一下,看到克里昂还没回来,忽然笑道:“你吃醋了?” 手指骨的咯咯声表明了她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开玩笑的,辛西娅是孤儿,是我把她带回的联邦,非要说的话,我更像她的长辈或者家人吧。” “孤儿?” “嗯,帝国的孤儿,她父母都在战争中死去,只留下这么个孩子,给地下钱庄办事。我看她挺有意思的,就带回来了。” 看到友人马上要报警的眼神,他赶紧给自己找补:“没有亲自带大,我送去孤儿院了。” 他想了想:“再见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他确实总在外面到处跑,如果这次谈妥了,可以把陆秋立起来,也许他真的能稍微休息一下说不定。 第六十六章 未来水世界 阿特拉蒂非常符合人类对水世界的幻想。 地球上的水已然很多,这里大概更像各个文明的神话中大洪水以后的世界。 在遥远的过去,人类不同文明间都出现过几乎相同的一场大洪水,而传说中人类上一纪曾出现过非常的先进的文明,因为这场大洪水被淹没于水底。 是谓亚特兰蒂斯。 所以帝国完全没有管他们本人乐意不乐意,把这颗水世界的文明,称作阿特拉蒂。 就像当年征服者把印第安人当成印度人然后一直沿用了一样。 克里昂虽然被混了他们的基因片段,但从文化上来说是完全不亲近对方等我。 阿特拉蒂分为七片海域,海域是联通的,不过当地人据说各自信仰不一样。 总之七片海域有着各自的文化和政体,直到帝国的出现。 外部的压力使他们团结起来,组建出了现代政体的模样。 帝国人把那叫做传播先进文化。 挺阿特拉蒂人的信仰占据生活中非常重要的部分,所以最高领袖也是宗教领袖。 可以叫他大祭司,而别的七片海域的领导者,则是青甲祭司。 神殿相当于他们的市政厅,僧侣或者叫做奉行者则是 再往下还有地方神殿,黑甲祭祀和奉行者。 “不是,我怎么感觉这趟越来越不靠谱起来。”陆秋听他说了很久,有些非常疑惑地问道:“怎么都是这种神神叨叨的感觉。” 霍尔拉克海姆就是这样了,不是说帝国甚至能觉得对方有威胁才会打压吗?那群人再蠢,也不至于对着一群神棍那么顾虑吧。 “神殿又不只是他们的宗教场合。”亚当作为这次谈判的主负责人,对这个种族有着更深的了解,据说他很多年前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还掌管着他们的物资、教育之类的。” 阿特拉蒂有一个非常神奇的生物海皇树,外人没人说得清那是什么,只有阿特拉蒂人自己知道,海皇树是真实掌握着一片海域的生死,如果这片海域的海皇树真的死了,据说阿特拉蒂人也会发生大范围死亡,然后等待着海皇树的新芽生出来,生活又慢慢回归平常。 “真的还是编的啊,我怎么听着这神话像斯堪的纳维亚那边的产物。” 北欧神话里也有一个世界树,等树被尼格霍德咬断,众神陨落,世界走向末日,被水淹没什么的。 “你都说没人看过,不会是神殿编出来骗人的吧。” “不好说,因为记载上他们的种群数量确实在某个时间段会出现断崖式的暴跌。” “有测过海水的问题吗?” “我没有,帝国那边我不太清楚。”亚当摊手。 如果真的能和他们结盟,这件事以后确实得仔细研究一下。 “哦,还有一件事你最好要知道。”亚当看她把这一行的问题记在小本子上,忽然开口。 “什么?” “阿特拉蒂人姑且算母系社会,以女为尊,而且有抢婚的风俗。” 陆秋: “这什么意思” “你懂的。”亚当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他不自己变他们会看出来吗。” “或许可以?他们彼此之间有某种感应的。” 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但陆秋满脑子里都是各种克里昂被抢亲的模样。 就连睡着也是那种和亲公主小剧场。 “你昨天好像睡得不太好。”克里昂起床的时候还轻飘飘来这么一句。 能好才有鬼了,她做了一个晚上的私奔梦。 但现在给他说小心又有什么用,担心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才比较好笑。 好在飞船上的事还有很多,她听了两天以后就忘了。 一个多月的航行时间,这艘古老的飞船再是庞大也是令人觉得无聊的。 船上设置有各种奇怪的休闲室。 日光模拟室算一个,模拟场景大海沙滩,大家都很喜欢这里,不值班的时候,这里比起模拟森林这个地方是非常必要的,既能作为放松人身心的疗养室,又能参与飞船上的空气循环更受人欢迎。 但陆秋看到这个地方有种莫名其妙的好笑。 如果是帝国那些人的话,或许会更喜欢这个地方。 联邦的转换者没那么像吸血鬼,他们有正常的体温和进食能力,暴血以后眼睛颜色也不会那么可怕,或者说大部分人因为原罪的代数问题根本不会暴血。 他们和从前的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差距除了多出原罪。 事实上,人胃里和皮肤上的各种细菌都是外来者,在可以和人和平共处以后,就成了人的一部分。 原罪也许特殊一些,但本质还是一样的。 日光室总是人太多,所以陆秋更喜欢模拟森林的地方,泥土和树木会吸收声音,深处其中能体验到更静谧的环境,方便她思考。 然而在看到阿特拉蒂真正的海浪沙滩以后,她才会真正理解这种景色的迷人之处。 巨型飞船还是停留在那个白洞附近充能,他们则换成了商队常用的那种飞船,经历了几个星系以后才准备落地阿特拉蒂。 这颗星球从远处望去就是一望无际的蓝,比当初的地球还夸张。 能让飞船降落的地方非常少,不过因为被隔壁伊尔曼控制,所以平常也没什么人来,他们装作商人和旅行客,分作很多批次慢慢过来。 首先落地的,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注意,只有十个人,所以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很多人反对。 太冒险了,要是中间出一点差错,这十个人连一点水花都不会留下。 但你都干这行了,哪有不冒险的。 等他们定好计划,后续再决定进攻方向。 他们在首都希瑞姆抵达,这个海岛四万多平方公里,周边还有无数更小的岛群,拥有黄金海滩,海况平稳,风景秀美。是观光客最喜欢的旅游首选。 南部还有一个奥托兰姆也是落地选择,但那里的海况更复杂,也算不上风景秀美。 一下飞船就感觉到湿度极大。 整颗星球大概都是各种海洋性气候,尤其这个地方接近赤道,闷热潮湿,风里都是咸味的。 “是瓦尔登先生吗。” 他们刚混在别的星球的旅行团里落地,就有人迎了上来。 她一身连帽外衫,但皮肤还是诡异地晒成棕榈色,显得一口牙格外白。 陆秋一开始觉得很诡异,后来想起了帝国的滤光膜,那个小小的装置可以通过干扰光波,让血族们自由在阳光下行动。 那人防晒衫着流口水。 “我是。”亚当上前答应,两个人瞬间开始说起家常,比如早上的早餐和某家小店。 按照陆秋的文学素养,这大概是在对暗号? 两边似乎都对答案很满意,亚当侧开一个身位,向她展示身后的人。 “我是你们这次的导游格蕾,各位跟我来吧,至少先换一身衣服。”她打量着几位游客的衣着,有些惨不忍睹地摇摇头。 阿特拉蒂比较受某些极寒之地的生物喜欢,不只是血族们,短生者,还有各种外星人,所以每个种群的防晒装置都做得相当到位。 人形的大多是清凉装扮,带一个防晒衫,有更高级些的还有自带降温装置,陆秋甚至在街上看到一条鱼在水球组成的小车里招摇过市。 “那不是”她指着透明的小车,语言功能紊乱。 “那是菲尔斯,我知道,很难承认他们也是智慧生物吧。”格蕾安慰道。 “他们不会” “不会,他们非常难吃。不过是某些工作的一把好手。”格蕾仿佛能读懂她的心一样安慰道:“不过最近菲尔斯也在申请对他们的同类,即硬骨鱼、软骨鱼两大类立法保护,当然,帝国没有允许,他们可是阿特拉蒂旅游的大客户。” 帝国范围内的外星人远比联邦多,所以陆秋每次见到这种场合的shock程度只增不减。 入乡随俗,她现在穿着两件式泳衣和外罩防晒衫。 虽然完全没有必要。 别人都晒不了太阳就你晒得了,明晃晃说自己的细作算了。 她换完出来,外面早就换好的两个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然后她一秒钟把防晒衫拉上来。 “不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适合你。”亚当支支吾吾说道。 不管是记忆里还是再见后,陆秋的穿着不能说很保守,因为气候关系,反正最多就是短袖了,其他时候有时候制服有时候长裙,反正没见她穿那么少过。 “很好看。”克里昂言简意赅,但耳朵尖的红色还是出卖了他。 “真的很合适,这种青春少女的很多人穿都不好看。”格蕾拍了拍她的肩,同意道。 直接说她细狗算了 这一队除了他们三,剩下的都是护卫,还有两个女孩子,都穿得很低调。 再低调,也是热带风情的花花绿绿。 格蕾带着一群人先去了酒店,总统套房,按摩浴缸,观海落地窗,还附有小阳台,自选各口味营养剂 她一边介绍着:“商场出门左转一百米,隔壁区还有夜市,在这里看夕阳很漂亮的我明天来接你们去碧海天。” 说完这些,格蕾就走了。 “不对啊”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陆秋都要真的觉得他们是来度假的了。 “你指望马上带我们去吗。刚才你在大街上,有看到一个阿特拉蒂人吗。”亚当倒是真的一副来度假的样子,往后懒洋洋躺在沙发上。 陆秋看向克里昂。 对方也无辜地看着她。 “不是说他!本地人!” 她想了一下,好像是没有见到一个阿特拉蒂人,连鱼都看到了,却没有一个本地人。 “什么情况,他们都躲起来了么?” “当然,见到你就抓,抓了把你卖了,你躲不躲。”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里吃的东西就不指望了,又回到之前只能喝营养剂的日子。 “那要到什么时候?” “等,对方既然答应了谈,就一定会来。” 这一句等,也不知道具体要到什么时候去,所以稍晚些时候,他们真去逛街了。 “你有什么感觉吗?”一到地方,陆秋又想起之前亚当说过的事,小心地问克里昂。 “还不到时候。” 他的回答也是让人莫名其妙。 作为旅游胜地,观光客的第一站,这地方的建设甚至比露西某些城市都强很多。 华灯初上,临海一条路上全是人。 血族毕竟不方便在白天出没,哪怕有滤光膜也不能覆盖整片海域。 晚上还不需要穿防晒衫,男男女女如同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 不过是海滩宴会,各种泳装应接不暇。 克里昂稍微易容了一下,这毕竟是帝国的地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算已经尽量弄普通了,也还是招来很多搭讪。 男女都有。 陆秋笑的同时只能尽量去人少的地方,不然还是别想玩了。 他们越走越偏,最后走到一个长满怪石的海湾处。 “行了,别忘那边走了,太偏了。” “偏了,不好吗?”克里昂走下一块石头,回身接住陆秋,转身往水里走。 “喂喂喂,你在这变你不怕别人把你逮了,我可没钱去拍卖!”她一下就明白他的心思。 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而且刚才命令拒绝亚当一起来。 当时她就应该猜到这不是普通的逛街。 她看过阿特拉蒂人拍卖,对当时的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对现在的她大概是天文数字的次方。 “我能感觉到。”他仰起头,似乎在听什么声音。 但除了耳边的海风,只有远处已经模糊不清的喧闹声。 这还是她听力特别好才听到的。 “还是别冒这个” 她话没说完,克里昂忽然纵身一跃。 她没带眼镜,但在海里依旧能睁开眼睛。 帝国为了夜间来海里游玩的旅人,专门在半空中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光源,从海底看上去,就像一轮明月。 而岸边的星火就像是星星。 水面把光芒撕成无数碎片,波光淋漓中,因为他的游动满含气泡的水中,光明的射线如同天堂降下来的圣光。 耳边是恋人海妖歌声一样的低语。 在拥抱中传渡着体温。 一时间,她很能明白中世纪的水手为什么明知海妖致命,也还是前赴后继成为她的猎物。 白色的发丝在眼前飘散,她用手指梳理着,有些痴迷这种感觉。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潜得越来越深,她耳朵里渐渐浮现无数杂音。 一朵橘色烟花在事业中绽放的时候,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水流的震动,就连她也感觉到时,好像已经晚了。 一个人影,应该说鱼影出现在他们视野中,她手上拿着武器一样的东西,飞速接近两个人。 第六十七章 我命由天不由我 “很感谢。”陆秋接过对方递给自己的一杯不明液体,穿过气泡的薄膜,小心地舔了一口。 意外是甜味且果冻的口感。 她想也没想就喝了下去。 一旁的克里昂震惊地睁大眼睛。 “你吃啊,还挺好吃的。”她甚至开始劝说对方。 看受他们的人鱼似乎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冒出一个小气泡。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被这群人鱼带了回来。 而三个小时前,他们正好碰上了人鱼反抗军的一次袭击。 对方撤退的时候正好碰上克里昂带她下水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虽然有点强制性吧。 但陆秋觉得挺好的,不用慢吞吞等对方来接触了。 对方把他们带回来,但并不代表信任,暂时把他们关了起来等待处置。 不过陆秋作为一个人形生物,并不能长期处在深海,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给她头顶罩了个鱼缸一样弄了一个气泡给她。 就真是气泡,无形有界。 物理化学生物学一起不存在了。 对方似乎并不完全把他们当敌人,留了活口还给了吃的。 除了被关在牢里,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相比起她,克里昂就不爽多了。 他没想跟这群人回来,第一个人来的时候本来加油走的,但陆秋让他跟上,而不是离开。 现在这个境地,两个人都有责任。 他对阿特拉蒂人没有任何感情,不反感身上这段基因,也是在和她在一起以后。 她很喜欢这个形态,觉得很美。因为原来他身体温度不高,所以经常变成这个形态陪她睡觉。 这是这段基因第一次给他带来好处。 更以前,巴尔长老的那种喜欢,和女王看一件装饰物那种喜欢,可称不上什么好事。 知道要来这里他心中就很矛盾。 这素未谋面的一小部分故乡,总是给他带来麻烦。 但挑战伊尔曼的机会也放在他面前。 他的恨,总归是需要发泄的。 那么这一点小不安似乎就可以忍受了。 只是官方交接的层面的话。 他可没想过要以私人身份接触这些人。 看他甩着尾巴,似乎想随时暴起攻击守卫,陆秋安抚地抱着他的手臂,摸摸他的尾巴:“我在呢。” 外面的守卫看到这场景,忽然变凶悍起来,用武器敲了敲栏杆:“别乱动。” 陆秋:? 这一点微动作也不行吗? 她靠在克里昂身上再也没起来,还好他们等了不太久,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来人提他两了。 “说说什么情况?陪宠物私奔?” 克里昂抱着她游过一条长廊,这地方在挺深的海底悬崖里面,水压大概原罪代数稍高的人都下不来,陆秋很能理解他们为什么选在这,这么深的地方,帝国士兵很难伸展开了作战,也没有对应的机器。 歼星舰级别的犯不着,一点小反击,都在可以承受范围之内。 “宠物是指我还是他?”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陆秋也没法回答。 “当然是”他看向克里昂。 这条人鱼上半身是一件白色托加,裙子一样的下摆盖住腰那段渐变的部分。 尾巴颜色比之前带他们来这里的那些人鱼尾巴颜色浅很多,是接近鲤鱼中线位置那种颜色。 按理说她一个外人,哪怕之前不认识,他们说话也应该偏向自己的同族至少表面上看着是,怎么一开口就把克里昂当宠物。 “他不是我的宠物。” “嗯嗯,朋友、亲人、伴侣,这次是什么?”对方对答如流。 陆秋:?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和他在海边玩儿得好好的,忽然被你们带回来了,现在问那么多奇怪的问题,到底想干嘛!” 反正也猜不出,不如就装一无所知,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如实回答就行,好歹也算把人送回来了,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对方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些说道。 “我们从别的地方来这里旅游,今天刚到就忽然遇到这样的事”她假装很害怕地瑟缩了一下。 “嗯嗯,所以是他提议来这里旅游的么。”对方的回答依旧让人觉得像某种套路。 “是啊怎么。” 那人看向克里昂,从下往上打量了他一遍,在他尾巴上停留的时间格外久,而且慢慢皱起了眉。 “你是你不是在这里出生的吧。” “不是。”克里昂被看到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还是陆秋在他后腰上点了点,才回答道。 “这就难怪了,圣海血脉之前确实被掠走很多人。”那人叹了口气:“你能回来已经是万幸。” 接着他的话陆秋就听不懂了。 宛如海妖吟唱一般的歌谣,一问半天答。 虽然很好听,但她在旁边听着,时间一长,脑子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我知道了,今天先安排你们住下吧。” 之前的守卫又领着他们离开,不过这次没有去牢房,而是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悬崖里。 当然还是有守卫的。 不过这里居然有一个空间是没有水的。 大概是往里面冲了空气,制造出一个气室。 陆秋一上去,她脑袋上的泡泡就没有了。 那么深的水底,就算是血族,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想穿过迷宫一样的通道出去也有点困难了,这就是最好的监管方法,很像格兰德庄园的那个密室。 “你今天就在这休息。”守卫只露出半个身子在水里,比那个问他们问题的人,尾部颜色更深,而上半身除了托加,还穿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盔甲。 陆秋打量了一下四周,点点头:“有吃的和淡水吗。” 虽然她能扛,但不知道要在这留多久,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故,所以随时随地补充体力都是很重要的。 “啧。”对方似乎有些不爽:“你跟我来。”他对克里昂说道。 陆秋用眼神示意他跟着,他才转身跟了上去。 等这里没人了,她打开终端。 这东西虽然防水,但也防不了那么大的水压,大概在几百米深的地方就坏了。 不过她在被带下来的过程中已经通知了亚当。 虽然是意外,但未必不是好事。 iith:我们下海玩被人鱼抓了,别担心,别来找。 亚当: 这短短一条消息,充满了无数槽点。 他俩不让他跟着,他就在沙发上睡觉,刚才被一声爆炸吵醒,问过酒店管理以后,得知是阿特拉蒂人反抗军的偷袭。 虽然他也干过不少偷袭的事,但他好歹是有目标有针对的,海滩上能有什么重要人物,大都是观光客。 这种无效暴力就有点过了。 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那两个人都是就算被炸了问题也不大的人。 他没想到这两个人能以另外一种方式出事。 谈判还没谈,接头也没接上,带头的就剩了他一个。 他坐在沙发上,灯也没开,陷入深深的沉默。 克里昂去了一段时间才回来,他带了点海草和贝类。 这地方的氧气大概也就够她正常待着,所以熟食之类的事是别想了。 他坐在岸边,带来的东西都放在一片巨大的海藻上面,零零碎碎,都是陆秋认知之外的东西。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陆秋坐在海藻对面,正跪着,就像是一场正常的进餐。 “他问我想要把你怎么样。” “他们预设的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她拿起一块看着有点像龙须菜的东西,啃了一口。 “主仆吧。” 自帝国发现阿特拉蒂人的特性以后,他们就不断地将他们掠走,充做各种用途,不过很明显,是没有人权的那种。 随着流落在外的阿特拉蒂人越来越多,也有很多出生起就不在阿特拉蒂的人。 比起在外面充做别人的宠物、奴隶、试验品,他们更想回家。 虽然不知道家乡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这里的待遇如何,但总好过流落在外。 一些人的运气比较好,会遇到温和的主人,人总是会有感情的,哪怕是奴隶或者宠物,他们会试着说服对方,带自己回来。 阿特拉蒂是不错的风景观光胜地,所以对方也很容易同意。 然后到了这,能做什么就不太受他们自己控制了。 在他们的地盘上,两边现在身份易势,带他们回来那些人的下场,当然是阿特拉蒂人自己说了算。 “他们似乎有个小岛,用来豢养这些把他们带回来,又舍不得杀的人。”克里昂侧身坐着,手臂撑在地面上,腰一用力就要整个人爬上来。 “别,我现在可没裤子给你换。”陆秋推了他尾巴一把,又把他推下水:“也别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 她刚才检查过这里没有什么机器,想也是,这里没信号也没电,照明都用的生物照明,不过石壁有几处有些薄,还是得小心着点,所以她说话声音很低。 他伸着脖子,埋在陆秋颈窝里:“他们明天要带我们去那,但是” 他作为阿特拉蒂人的性状似乎有些特殊。 那个人提到了圣海血脉。 啥玩意和圣啊、神啊之类的贴上关系就都有点麻烦。 教他采海藻的人态度也有些奇怪的拘谨,他觉得他基因里着片段的来源多少有点问题。 他没见过被采集这段基因的人,所以无从判断,但以他对巴尔元老的了解来说,他也确实不会随便弄一段基因镶嵌进来。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摸了摸克里昂的头发。 “还是如果这血脉真的很厉害,你就要留在这里当山大王不跟我走了。” 颈间的轻微疼痛是他的答案。 本来以为要等着对方上门,万万没想到直接闯入对方的大本营。 虽然创的是监狱。 深海的温度很低,这地方也湿冷湿冷的,陆秋勉强用风的力量把外套弄得半干。 里面穿的类似泳衣的,已经被她的温度蒸发水汽差不多了。 之前还不觉得,在空气里越久感觉越冷。 吃完东西她更冷了,裹着衣服这样还能包着点腿,缩在岸边瑟瑟发抖。 克里昂最后还是爬了上来,这里可没什么床,水面下的通道里倒是有一个巨大的海葵,据说他可以睡在那。 但现在当然是两个人在一起更好。 “感觉好久没这样过了。”她抱着巨大的人鱼,腿上被他缠着,身体的温度倒是一点点在恢复。他的皮肤上又一层奇怪的膜,摸着滑溜溜的,但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干了以后也没痕迹。 “这段时间大概都可以这样了。”克里昂紧了紧手臂,很喜欢这种占有的感觉。 水下千米深的小牢笼,他和他的爱人。 他每天出去觅食,回来就能看到她。 如果不是考虑陆秋的健康,他还真愿意在这里多待几天。 但她明显很不喜欢现在的环境,这种逼仄的石壁小空间,虽然尽力压制了,但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是瞒不过他的。 海藻和贝类也明显不是适合她的食谱。 之前的地底之行确实相当噩梦,还有她在狭小的生存舱里漂泊的万年。 很难想象她是怎么过的,途中有没有醒来,然后又因为缺氧或者其他原因晕过去。 如果有的话,在醒来的时间里,她是怎么过的? 连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比活埋还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温热的柔软皮肤触感很好,陆秋闻着熟悉的,带着一点奶香的味道现在大概混了点海苔味很快就睡过去了。 一开始她确实有点不适应,不过这个悬崖的洞看着够大,只要能逃出去,不管是真空还是深海,一切都好说。 因为这里的光源是恒定的,终端又坏了,所以很难判断时间。 她中途醒了几次,但看克里昂毫无动静,于是又闭着眼睡了过去。 等到别人来叫他俩的时候,据说,已经快中午了。 “为什么不早点来叫我们啊。”她睡太久加上湿气太众,感觉整个人都是肿的。 “又不是专门把你们送过去。”守卫冷漠地说道。 “不问问自己要被送去哪吗。”见她不说话了,对方反而忍不住问。 “不知道啊。”她只知道一个小岛,对阿特拉蒂也不熟,鬼知道要被扔到哪。 “你就一点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吗。”这守卫是专门干这个的,见过被带来的人无差别攻击的有,哭爹喊娘的有,虚张声势的有,沉默自闭的有,这么冷静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还是第一个。 “担心有用吗?我现在命还在自己手上吗?”陆秋确实死猪不怕开水烫,现在想想,怎么感觉她的人生总是各种被捡。 忽然有种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摆烂感。 “呿,真无聊。” “那你说说呗?”见他有点失望,她忍不住当起了捧哏。 “你要去阿尔斯群岛,你的朋友给你选的,好好感谢他吧。”对方果然露出一脸坏笑。 第六十八章 海底两万里 守卫给陆秋套上气泡,带着他们来到一艘渔船边上。 应该说是鱼船。 因为拉船的真的是鱼。 这鱼长得像剑一样,不过和地球的剑鱼没什么关系,整体看上去像短一截的带鱼,而且比皇带鱼都要大更多,非常符合流体力学。 车厢,姑且叫车厢,像个药丸,但她越看越觉得像是某种生物的卵壳。 药丸被挂在鱼的后面,用缰绳套着。 等着鱼游起来,效果大概和放风筝一样。 她被和克里昂分开,塞进车厢里,这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人,看着感觉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看得出来她非常害怕,刚才车厢被掀开的时候,她直接一哆嗦就要往角落里缩。 她一头金发浅得接近银色,天蓝色的眼睛和苍白细腻的肌肤让她看起来像个洋娃娃一样。 她自顾缩了半天,见陆秋的外貌至少是人形,才犹豫着搭话道:“你也是被抓来这的?” “是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奥利菲亚,奥利菲亚.索莫斯。” 这种连名带姓一起报的,多半是贵族如果这姑娘和她是一样的身份,那她只能是一种方法来的这。 “我叫弗尔,你的伴侣呢?” 她昨天和克里昂商量了一下,他们现在不确定对方和愿意跟联邦谈判的是不是同一伙,所以在这两个名字都不能用,他叫凡尔纳,陆秋叫弗尔。 “你说可可?我不知道。之前有个人问了我们一些话,他就不见了。” 这名字还真是相当随意。 “你是哪天被带到这来的?” “我不确定现在过去了多久,被抓的时候大概是帝国历5月11日。” “我昨天来的,已经16日了。”这人在这待了挺长时间。 女孩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几乎立即涌了出来:“怎么办?我家人会担心我的,他们能放我走么?可可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来” 现在这些阿特拉蒂人更像传说中的海妖了,将无知少女拐骗入深海。 说话间,奇怪的车厢又被掀开了,这次上来的是一个老人。 他已经很老了,陆秋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老的血族,他们生命中壮年时期占了大部分,之前女王的宴会上似乎见过几个,不过也是优雅得体的。 而面前这个老人,如同一棵将腐的树,他上车都很困难,陆秋忍不住扶了他一下。 “谢谢。” 这里面没有什么座位,他们只是停在某处,反正海水压力不小,不动的话几乎就是静态漂浮的。 “先生,你也是被抓来的么。” 大概有了第一个成功先例,这里奥利菲亚搭话非常自然。 “抓来?不,我是自愿来的。”老人靠坐在地上,稍微舒展了身体。 他好像是这次的最后一个人,关上车厢没多久,就有一股轻微的推力,意味着这个小空间开始加速。 刚才车厢开的时候陆秋能看到克里昂就在外面,所以并不担心。 但这两个人的伙伴似乎都没在身边,是他们自己选的还是 “你们,事先就知道会这样么。”感受到周围的变化,奥利维亚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当然,当然,你是被骗来的么。” 听他这么说,陆秋也看向老人:“先生,可以问问您叫什么吗?还有这一趟,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我们到底要去哪。” “桑卡斯。”他做了个脱帽的动作:“你们两个孩子还不知道么他们中也有很恶劣的个体。” 大概是上了年龄,他说话有种颠三倒四又絮絮叨叨的拖沓,陆秋听了半天他不明所以的谴责,才又抓到时间开口:“您如果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吗。” 老人想了想:“你们有知情权,如果不愿意的话,还是早些给他们说吧,或许” 他打开话匣子,依旧是非常缓慢地讲述,不过好在他们现在时间都很充足。 阿尔斯群岛接近奥托兰姆,周围有一片海域海况复杂,而且还有奇怪的磁场,不管是水中还是天上航行,所有仪器都会出故障,而且还有难以辨别方向的大雾。帝国一般将那一片称为魔鬼海域。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魔鬼海域一片大概十万平方公里,其实里面并不都是这样危险的。 穿过迷雾,避开漩涡和湍流,以及可怕的深海攻击者们,中间有一座小岛,叫做初始之地。 是现在唯一一片还留在阿特拉蒂人手上的陆地。 很荒诞的是,之所以叫初始之地,是因为根据考古和生物学分析,阿特拉蒂人是陆生变成水生的,而现在最早发现他们祖先生活踪迹的地方,就在初始之岛上。 听到这新奇的发现,连奥利菲亚都不瑟缩了,只是抱着腿有些期待地等他往下讲。 “有种猜测是阿特拉蒂人的祖先因为难以突破初始之地周边的自然封锁线,在小岛难以满足他们的需求以后,选择走向海洋。”阿特拉蒂人里最初那一支叫圣海族,之后分化六海,是一切的起始。 陆秋心脏微微一跳,她只是普通套话,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可我听说圣海血脉很多都被抓走了。” “是的,你如果看过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如此绚烂的生物,当然是大自然最宝贵的造物。” 她当然见过,确实是很美的造物。 总之,在阿特拉蒂大部分落到帝国手里以,初始之地算是原住民们最后的净土。 帝国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毕竟他们的目的又不是让阿特拉蒂人灭绝,所以当然得给他们留一个能喘息的地方。 他们时不时的骚动嘛,小小反抗无足挂齿,因为根本伤害不到他们的根本利益。 帝国甚至会隐瞒这里的事故,毕竟每年的观光生意都能赚很多。 而阿特拉蒂人也确实靠着大自然的封锁现在是庇护,在帝国的掠夺下以求生存。 不过他们并不怎么需要陆地,这些陆地是他们用来豢养陆生生物的地方。 “豢养”听到这个词,奥利菲亚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 “别紧张,孩子。”老人一口气说了那么长的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秋感觉他头上的气泡都小了一些:“智慧生物都是有感情的。” 他说得非常模棱两可,但就是看良心的意思吧。 现在两边的位置对调,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好时候。 “您好像很清楚这些事。”陆秋看向桑卡斯。 “当然。” “知道自己会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也还是跟着来了么。” 他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看我这样也应该明白,我没多久好活了。在这里或在那里度过余生,有什么区别呢。” 说是这么说,有能力星际航行的人必然不会是个穷鬼,在家里或者养老机构过着最后的优渥日子和在陌生的地方受罪当然是不一样的。 桑卡斯看着气色也并不很好,她都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对于这样的老人来说必然是更大的难关。 “你呢,你看起来可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一无所知。” 刚才几次话题要挑头,陆秋都往对方两个人身上引,奥利菲亚大概没注意到,但躲不过桑卡斯。 “我确定他不会伤害我。” 桑卡斯注视着她半晌,才展开一个释然的笑容。 “其实大家都是智慧生物,对彼此有感情很正常,只是彼此的身份阶级不同,会让人心中生出壁垒和差距,这是导致悲剧的关键。” “先生,是做研究的吗。” “算不上,我是水族馆管理的。” 陆秋: 好正确的职业。 奥利菲亚听着两个人的话,安静地缩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这个鱼船里大家都没什么时间概念,按照行驶的平稳程度,应该也没怎么加速减速急停,大家偶尔说两句话,但大多数时间是沉默的。 真的太坐牢了。 虽然没有镣铐栏杆,不过眼下的气泡和卵壳车也差不多。 桑卡斯接受良好,只是奥利菲亚越来越安静,把头埋在膝盖上,感觉很久都不动一下。 时间久到陆秋睡着又醒来,醒了又睡着。 反正她有点困意就睡,按照这样计算时间的话,大概过了三天。 这种风筝式的尾挂唯一的问题大概是刹车比较难。 在一阵天旋地转的震荡中,他们应该是停下来了。 从卵壳缝隙中涌进来的海水乱流却告诉她,好像还没有到阿尔斯群岛。 她扒着缝隙往外看的当口,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面前游了过去。 “克,凡尔纳。”她轻轻叫了一声。 对方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翩然游了过去,过了一分钟才箭一样闪回来。 “饿了吗?” 这小缝隙还不如监狱的栏杆。 上这破车之前他还塞给她一袋子海藻和贝类,这几天虽然那分给另外两个人,但他俩明显是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的。 这种环境大概只有她还能一日三餐了吧。 她摇摇头,又怕对方看不清:“没有,怎么停了,到地方了么?” “到海祸带了。”他凑得很近,甚至伸了一只手进来:“要等间歇期,大概还要一天多。” 两个人隔着缝隙十指交扣:“我没事的。” 她也没办法说太多,毕竟现在周围都是阿特拉蒂人。 克里昂沉默地扣紧她的手。 他知道现在的环境让陆秋很难受,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不用等就能马上过去,但他实在是不确定 “我去看一下。”从皮肤传来的温度实在让人觉得不安,他松开手,一甩尾游开去。 克里昂很少提前结束两个人相处的状态,他现在跑了大概是有什么事能改变眼前的情况。 “那是圣海遗脉吗?”桑卡斯明显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同。 “也许吧,我不知道。” “真是美丽米迦勒也有一点圣海血脉,并不多,但显现出来的性状已经非常美丽。” “你养过很多阿特拉蒂人吗?”这种说法让陆秋觉得他在说观赏鱼。 “我是做水族馆管理的。”他无奈地耸耸肩。 除了展览,他们当然也要和某些机构或者商人接触,得到更新奇的水族。 “我见过大概十几条吧,本来他母亲的血统更纯,但在米迦勒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离开了故乡的他们就是那么脆弱。” “米迦勒是,男孩儿?” 陆秋好像一厢情愿把这里的三个人的伴侣都当做异性了,不过听这个名字,似乎是个男的。 “对,他还是个孩子。我也管不了他多久了,所以”他耸耸肩温和地笑着。 “失敬了。” 所以桑卡斯的行为大概更类似于放生吧。 本来做好了在这带个半天以上的时间,但没想到只停了一会就又开始加速。 这个间歇期还是可以调控的吗? 这次鱼船又跑了大概两天。 陆秋还是在梦里被摇醒的。 不是她的错觉,这几天大家的气泡都在变小,这东西大概是要充能的。 “我们到地方了。”桑卡斯说道。 车厢打开,她蹬了一下往外飘去,被阳光刺到眼睛的时候才完全清醒过来。 这几天他们都靠着幽暗的生物光照亮,乍一见真的阳光,眼泪马上涌了出来。 模糊的视线中,一个身影一下盖住了光线。 “别看天。” “我没事,没事。”温暖的体温和熟悉的气息让她安心闭着眼,被抱着往某处游动。 出水的一瞬间,感觉人都要展开了,但很快被扯下防晒衫的帽子。 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陆秋才睁开眼。 很难想象这里在传说中的魔鬼海域,云朵如同眠花一样闲闲飘过,阳光明亮但不刺眼,银白色的沙滩和远处的绿色相映成趣,一条路从远处的树林里延伸到海滩上,有几个人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木板和材质不明的纸。 “这一批就这三个?”对方先开了口。 听声音是个老年女性,带着巨大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斗篷。 “对,A类两个,B类一个。”随他们一起来的护卫说道。 “那你们跟我来吧。”她在纸上记录了什么,然后点了陆秋和后面被人扶过来的桑卡斯。 这下很明显看得出谁是B类了。 “我记得我没有说要跟她分开。”克里昂很明显感到不快。 “这是岛民的规矩,A类每周可以探视两次,知足吧。”女人说道:“那个B类,卡莎,你带她去工坊。” 第六十九章 荒岛求生 这个岛放在二十一世纪都有够原始,何况是现在。 很难想象飞船战舰满天飞的年代还会有这种地方,就是以前霍尔拉克海姆都没这么夸张,他们只是看着比较民俗一点,该有的设施并不少。 这里就和刀耕火种没啥区别。 但大概是A类分级,陆秋和桑卡斯只是被带到一堆房子里,分别安置。 “这个分类是按什么分的?”见对方态度还好,她又开始打听。 “看你对待阿特拉蒂人的态度。”她冷冷说道。 这一两周的时间能看出来啥,估摸着就是看平时对把他们带到这的阿特拉蒂人的态度。 确实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小屋倒是有模有样的,热带岛屿上的建筑一般都会抬高一些防止潮气和积水,往上三级台阶的平台上铺着平整的木地板,还有木质栏杆,只有一间屋子是全包围的,其他的部分都是开放式的。 每栋房子都是独立的,打开门,里面只有简单的木质家具,床上铺了棕榈树的叶子,没有被子。 但现在的温度确实不需要这玩意。 窗帘是柔化后的植物纤维织物,也没玻璃。 可以说是四面透风。 “整个居住区都有滤光膜,但沙滩上没有,建议你们没事少过去。”那人看她转了一圈,没有提出异议,继续说道:“这里可没什么多口味营养剂,不过还是供应差不多的东西,每天可以去食堂领。”她翻出来一张质感奇怪的地图给陆秋,上面的标记挺简单的,但方便看懂,各个重要机构也都标了出来。 几个区各有分工,除了食堂还有医院、办事处,还挺成熟的社区划分。 “你们的伴侣如果申请的话每周有两次见面机会,具体时间会通知。” “那我们在这要做什么呢?” 那人露出有些难以理喻的表情:“当然是帮着干活,你不会指望这些房子和食物供应是地上长出来的吧。” 根据等级划分,岛上每个人要承担的分工不一样。 A类工作相对轻一点,B类稍重,C类农奴。 “还有其他划分吗?” “当然,你会看到的。”那人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忽然有人来叫她,两人低语,好像是工坊那边出了什么事,她让陆秋不要随便乱跑,死了不负责,明天有人来带她上工,就很快离开了。 从他们的对话里,陆秋知道领她来的那个人叫热娜。 S还是D还真不好说,不过她觉得S的可能很小,如果真有S,应该就是她们这些管理者,那么她大可以直接说。 D的话,C都是农奴了,D还能更惨吗 刚到第一天,没给他们安排活,她也没带什么行李,还好这里有透光膜,不然一直穿着防晒衫也太痛苦了。 她身上干了以后一搓一堆盐粒子,咬得皮肤有点疼,准备先找点淡水洗一下,屋子明显没有水管。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井之类的,不过别人门口倒是有个水缸。 真的,太复古了。 桑卡斯住的地方在A区另外一头,再往外走还有一条溪流,她准备过去看看。 大概是因为白天都在干活,所以整个生活区都没怎么看到人,这里被树林和其他区域隔开,一个个空着的小木屋让这里更是静得让人害怕。 她没有一间间找,桑卡斯就坐在他小屋的门口。 “你那边还好吗。”看到她,他招了招手。 “还行吧,应该都是一样的。”她扫了一眼四周,连房子的版型都没大差,而且人并不多,住满的话估计十五个,其他分类不知道和他们一不一样:“你知道哪里有淡水吗。” 他摇摇头:“抱歉。” “没什么,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上岸以后桑卡斯看着脸色稍好,但还算不上健康。 A类也要做工,不知道他熬得下来不。 这片明显没开发,她踩着半人高的草,有些不耐烦,跳起来在树枝之间几个起伏。 溪流离住宅区边缘并不远,她很快就听到水流声,最后一个远跳落地,差点踩到一个人。 双方都很慌张,她往旁边一闪,对方往水里一缩,勉强平安落地。 “哎你别走。”对面偷感很重,见到人就要迅速离开,被陆秋涉水一把抓住尾巴。 他奋力挣扎起来,本来水流是往他离开方向流的,哪怕是有这份助力,他还是被提了上来。 拎出水,陆秋才发现对方很小一只。 反正没克里昂长,看着未成年。 “你是米迦勒吗?” 听到这句话,对方强力的挣扎才停了下来:“你认识桑卡斯吗?” 陆秋把他放在岸边,对自己的无礼道歉。 “没关系,我怕别人发现我就会告诉他们,这样我就不能来了。” 他侧坐在地上,尾巴是鲨鱼那种灰蓝色,但半透明的耳鳍在阳光下有淡淡的珠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圣海血脉? 而上半身则穿着件白衬衣,铜色的头发软软贴在脸颊上,婴儿肥还没退。 “他们不准你们来这边吗?” “嗯,只有申请以后能来,申请至少要三天审核。”他甩了甩头发:“我怕桑卡斯不习惯,所以偷偷溜来想看看。” 紧赶慢赶确实是一周两次。 “我来这的路上看到他了,他看着还好,你们平时在哪呢?” “不一定。”米迦勒摇摇尾巴:“他们还没给我安排什么事。” 想想也是,这娃也就克里昂一半多长,怎么看都是个未成年。 “那别人呢?” “嗯你带桑卡斯过来,我就帮你打听。”他有些狡黠地说道。 “行。”看来是不知道了,不过这孩子看着挺机智的,说不定之后真能帮到她:“我带桑卡斯过来,你帮我打听一下凡尔纳在哪,在做什么。” “成交。”他很干脆地答应,伸出手。 陆秋握了握,算是约定成立。 “不要让别的人知道,我听说他们会把不听话的血族关起来不给吃饭,或者丢到太阳底下。”米迦勒最后小声叮嘱道,仿佛害怕大点声就被人听到了。 要感谢大白天居住区没啥人,她带着桑卡斯来回也就二十分钟。 很能明白克里昂那种不走正常路的脑思维了。 “米迦勒,你怎么在这。” 刚才陆秋没多说,只是说带他一个人,她去而复返,桑卡斯还以为是要他帮什么忙。 “我来看看你。”米迦勒往岸上爬了爬,看到他明显很高兴,眼睛都亮了。 “你不应该在这吧。”可是桑卡斯一反常态,忽然变得严厉起来:“今天也不是见面日。” 他的口气让米迦勒忽然变得不安。 “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了,所以来看看。”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我能怎么样。”他依旧冷硬地说道,随即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这种性格,哪有人愿意跟你做朋友。” 他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让陆秋也摸不着头脑。 这几句话就让她脑子里出现一个经典的刻板家长形象。 如果他一开始就是这种态度,陆秋可能都不会和他说两句话。 桑卡斯几句话就把米迦勒怼得没脾气,几乎可以说是仓皇而逃,也没说下次会不会来了。 “以后你别来了,别害” 等他游不见以后,桑卡斯板着的脸才一下松活起来:“抱歉,他太粘人了,我怕以后他一个人不能自己生活。” 人家两个人的事,陆秋也不好说什么。 “抱歉我没跟你商量就把你带来。” “不,应该要感谢你,如果让他一个人乱来的话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 她把桑卡斯带回去,他又继续坐在廊下,安详又枯萎。 他体重很轻,虽然身上裹得严实,但不难看出他的消瘦,在水里都有些不良于行。 陆秋见过人将死的样子,直觉桑卡斯活不长,所以理解他现在扮黑脸赶米迦勒走。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他难得问了一句。 “学生物的。”她放下人又要走。 “真好啊。” 没头没尾的一段谈话,她等了一会没等到下句就回到水边。 考虑到这里随时可能有人逆流而上,所以她只是全身泡进去随便洗了洗。 这水一直绵延往山上去,应该是山泉水或者过滤的地下水,因为在地表有一段时间了,泡着也不算很冷,和在海水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闭着眼,别的感觉就格外明朗,借着水流的传递,远远的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吟唱。 平时忽略的这些感觉似乎都在复苏。 不知道现在克里昂到哪去了,圣海血脉又会怎么样。 这些人到底和要和联邦谈判的是不是一伙的。 他们把这岛上的人抓起来,最终目的是什么。 她有自信硬拼不会输,但现在知道的事还太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过几天克里昂第一次申请见面如果通过的话就能商量一下,看看他这段时间和那些阿特拉蒂人接触以后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而她明天也许今晚就能见到在这个岛上生活的那些人,也能打听一下别的消息。 这岛天气太好了,好到让人没有一丝阴霾。 耳边的歌声忽然停了,而且传来一丝不一样的杂声。 “你不是背对着我么,这都能发现?” 米迦勒被抓住手腕,带着陆秋一起浮出水面。 “我感觉很灵敏的。”她把眼前的乱发抓到脑后:“你怎么又回来了。” 刚才米迦勒被骂跑,陆秋心里还在打鼓他记不记得自己之前说的,而且他和桑卡斯关系不好的话,她就没什么交易筹码了。 “我我就是想偷偷看看他。” 这小子刚才被骂得脸都青了,还真是不记仇。 “我送他回去了。” 她不太确定要不要告诉米迦勒自己的判断,想想还是觉得算了,这种话总不应该由自己一个刚认识他们俩不久的人说出来。 而且米迦勒未必不知道。 “我们的约定你记住了吗?”他和桑卡斯不欢而散,她多少有点怕他赖账。 “我知道,我就是来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凡,凡尔纳有什么特征,有什么话要让我带吗?” 小孩儿哥的守信让在成年人世界把心磨得冷硬的陆秋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怀疑担心都很小人之心。 死了很久的良心忽然痛了一下 “我叫弗尔,凡尔纳的头发和尾巴都是银白色的,很显眼,你会认出来的。” 至于要带什么话嘛 “就说我很好,不用担心。” “你和他是,那种关系吗?”小孩儿哥睁着纯真善良的大眼睛,阿特拉蒂人特有的湖蓝色,比克里昂的眼睛更清澈单纯:“不用说什么我耐你,唔!” 他被陆秋手动禁言,才温顺地甩甩尾巴示意自己不说了。 “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说到他的时候眼神很温柔,我在水族馆看到过很多情侣,不会看错的。” 好地狱的观察视角。 “还是你们还没表白,我可以帮你,这个我也经常做,只要” “够了,不用说。”她举手投降。 怪不得人家恨呢。 她叹了口气:“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他脾气不好,凶你的话我先帮他道歉了。” “没事啦,我也会遇到很多不讲理的人的,你每天晚上月亮到头顶的时候来看看,我有消息会来找你的。” 米迦勒这次是真走了。 陆秋也回到居住区,她转向办事处,想问问蓄水缸在哪弄。 穿过树林里的小道渐渐能看到人了。 她这才发现两边隔着围栏,三米高左右,对强一点的血族大概没啥用,但拦一下普通人应该够了。 “打扰一下,我是刚来这里的,我叫弗尔。”她顺利找到一间刷成白色的土屋,门开着,她敲了敲门在门口问道。 里面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翻了翻一个册子:“新来的?” “对,我想问一下,这里的淡水资源要怎么获取?” 这说法怪怪的,但能听出她的诉求:“雨水或者溪水,得自己解决,或者用积分跟人买。” 救命,真的过于复古了。 “那,有水缸吗,我看别人门口都有。” “也得用积分换。” “能赊吗” “不能。” 见她沉默,对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还以为是以前在家吗,在这里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是阿特拉蒂人的规则吗。” “不,这是岛上的规则。” 她不想那么快成为刺头,深吸一口气,转了出去。 很期待明天,这下观察周围来往的人,也似乎能注意到一些差别。 太好了,她现在非常期待这个小岛的生活了。 第七十章 谁同意谁反对 她转进山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简单的小工具和两个桶。 石头和树倒是地上长出来的,陆秋用石头凿出两把刀,踹断一棵树掏了两个桶。 用多久不重要,反正是临时的。 她下山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下班,办事处的女人看到她手上的两个盆,眼中出现了一瞬的怀疑人生。 她横穿人群打水去了。 回来顺便给了桑卡斯一盆,他的身体素质看起来并不像能自己拿到这些东西。 “非常感谢。” 他的位置和姿势从她离开似乎就没变,陆秋怀疑自己刚才不带他去看米迦勒的话,他能就这个姿势待一整天。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她放下盆,这里的水足够饮用了。 “明天” 即使他不开口,陆秋也有些猜到。 他现在能活一天是一天,有没有明天还不好说。 在什么样的社会里,这样将死的老人都不应该算作劳动力,就是不知道这座岛上对老年人有没有什么优待。 “有劳你关心,你这样的人现在很少见了。” 应该说他感觉还挺灵敏的。 “不用这样太在意我,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我多出来的一天,我已经很知足了,如果给别人添了麻烦,我才会觉得过意不去。” 陆秋看着他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股无名火。 “米迦勒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或许米迦勒早慧,但对于幼童来说,生离死别是最难理解的。 哪怕听过无数次,在这件事真正降临在自己身上之前都是很难真正体会到。 “我劝你最好跟他好好说,别觉得让他讨厌你就能让离别来得没那么伤痛,等他长大,甚至不用长大,回想起来,都是永远的意难平,弥补不了的遗憾。” 这是她第一次跟桑卡斯说那么话,并不是回答或者提问,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他们相识的时间和程度都远不到说这种话的地步。 “言尽于此。”她说完这话以后也觉得不妥,马上就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子前时,一堆人似乎在围观她倒腾出来的那些工具和盆。 “各位有什么事吗?”天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别那么充满怒气。 “听说这一片来了两个新人,没想到你适应得挺快。”为首的一个女人说道,向她伸出手:“我叫杰西卡。” 她伸手握了握。 对方的手很糙,十分有力,感觉应该在这里干了一段时间的活了。 “弗尔。” “明天你应该就要开始工作了,到时候见吧。” 看他们并不打算多说什么,陆秋想了想还是叫住杰西卡:“等一下,这里所有人都要干活么?失去劳动力的老人怎么办?” 杰西卡看着她,明白了什么:“最好不要表现出这样的状态,失去劳动力的人在这里是无法” “表现?可是” 这可不是什么能装出来的。 “岛上不需要没有劳动力的人。” “没有的话会怎么样。” 杰西卡脸上露出一丝不忍,摇摇头:“最好还是尽力干活吧。” “我明白了,这里谁定的规矩。”她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理查德。”杰西卡压低了声音,似乎怕稍微大声一点就能把名字的主人叫来:“我劝你” 然而好死不死,现在正是下班的时候,这一片不算大,那么多人聚集,很容易被发现。 “这里发生什么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人群外围响起。 “我们来看看今天来的新人。”杰西卡一下退了两步缩回人群,人群也开始四散,似乎生怕被抓成典型。 明明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那么怕。 “新人。”人群给来人让了一条路出来,那是一个非常敦实的中年男人,身形和小门板似的,身边还有四五个看着也不怎么好惹的男女。 “怎么,还聚在这,等着给她开趴吗。”他说这话时态度很随和,但所有人几乎马上就跪了下来。 跪了? 她以为这地方只是社会初级分工模式,这怎么看着一步跳封建帝国主义去了。 “你就是理查德?”陆秋开口。 “你觉得呢。”他站在平台下,几乎不用怎么抬头就能和陆秋平视。 “这是什么意思,这岛上的礼仪吗?” 她眼神示意那些跪下的人。 “是我的规矩。”理查德笑了起来,抱臂斜靠在陆秋小屋台阶的栏杆上:“你今天新来,不会没关系,不过以后最好好好记住。” 他这一斜身,陆秋一眼就看到他身后那个破破烂烂的洋娃娃。 “奥利菲亚?” 女孩淡色的头发乱蓬蓬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沾着血,露出的脸颊和胳臂上虽然看着颜色不深,但确实是受伤的痕迹。 奥利菲亚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畏缩更重了,晶莹的泪珠一串串从她眼里滑落,她似乎想求救,但又害怕。 最终再次低下头。 陆秋想要下台阶近距离看一下,却理查德周围那几个人拦住了。 “这是对待B类人群的办法?你对她做什么了。” “这不关你的事,你最好记得不该问的别问,在这个岛上,你只需要遵守规矩,学会说是。” 就在这档口,远远有两个人拖着一个抹布似的人,逆着人群往居住区外走。 天色将尽,但她眼神很好。 她认出了桑卡斯的衣摆。 “嗯?”理查德微微愣了一下神,他好像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今天新来的人他看过了,两个女孩儿还行,而且他已经享用了一个了,再就是一个老头,年纪太大,已经没有任何用。 把他丢在海滩上,等太阳出来以后他自己就会了解了。对外就说他想逃跑,而阿特拉蒂人那边也不会管太多。 这个什么弗尔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看着像个刺头,得好好调教才行。 正考虑着要不要今天就先给她上第一课,就发现她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四处张望着,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拖桑卡斯去海滩的两个人旁边,扶着那个老头,另外两个他的下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下了。 就像是他们自愿把老头给了她,然后自己躺地上了一样。 “愣着干什么!抓住她!” 但除此之外,他反应还是很快的。 好像搞到难对付的了。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他马上从腰上掏出一把枪,里面的子弹装有抑制剂,这就是对付这些不听话的新人的。 “小心!”桑卡斯看向这边,所以最先发现理查德的动向。 他推了陆秋一下,周围还没走远的人们看到这个情况,都停下脚步看过来,有的甚至叫出了声。 这样的场景经常发生在各种影视剧里,一个人费劲辛苦才救了另一个人,然而此刻情况急转直下又出现了新的危险,被救的那个人先发现,然后为救人的那个挡上一击。 常见于伙伴、亲人、情人。 失去了被救人的人可以顺理成章变强暴血。 本质上陆秋觉得自己还是个文明人,更愿意讲道理,但有些事它不是讲道理就能讲通的话,她也略通拳脚。 枪声响起时,两个人都不在原地了。 “这里以后我说了算。” 依旧没人看到她是怎么动的,眼睛能捕捉的时候,只看到她抬手一巴掌,把理查德抽飞了出去。 小门板一样的体格,竟然在半空中灵活地翻了个身,落地还没站稳,就被踹到腰上,又滚出去几米。 他率领狗腿子在那么多人头上为所欲为,必然多少有点过人之处,而且她也没下死手。 “你!”他在地上滚了几圈,现出血瞳,又怒又惧。 “下次就踹断了。”陆秋抬了抬下巴。 “一起上!”理查德一声爆喝。 他的小伙伴们就是为了此刻准备的,一起扑了上来,都想要抓住陆秋。 但是能力这玩意又不是多一个人就1的。 骨头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因为害怕和犹豫没有上来的人她倒是没有波及。 “以后这里我说了算。”她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虽然没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但她在一天就算一天。 “谁同意,谁反对。” 夕阳在所有人身上渡了一血色,配着地上失败者的哀嚎,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没有人敢说话,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躺在地上的。 她长得并不算高大,却依旧有种令人畏惧的感觉。 “很好,该干嘛干嘛去吧。”她挥挥手:“杰西卡?” 忽然被她叫住,杰西卡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去搭讪她。 “是。”她缓缓回身,刚准备跪下。 “能帮我把桑卡斯扶回去吗?顺便给他弄点吃的。”她看着原地呆呆站着的奥利菲亚,又补充道:“还有她,给她治疗一下,找个地方先住下来。” 这种祈使句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必要,她完全可以命令。 “好的。” 听到只是这样的要求,她稍微放下心来,叫来两个伙伴帮着一起带走两人。 陆秋蹲下身,看着理查德。 他被打断脊椎,只能毫无尊严的,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嘴角的血沫说明也许有断骨戳到他的脏器了。 血瞳微弱地亮着,大概是他身体里的原罪在努力修补损伤。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他虚弱地说道。 这些年他见的刺头多了,但没什么区别都被收拾掉老实了,就连刚才的杰西卡,一开始也是不服气的。 但骨气在这座岛上没什么用。 他之前是军人出身,虽说身手算不上一等,加上那些小弟还能被碾压成这样,这还是第一次。 他的枪应该是射出去了的,十几米之内,她居然比枪还快。 怎么可能! “你管我什么人,这岛上还有什么规矩,把一切都交出来,不然明天日出晒的可就是你了。” “哼。”他不屑地轻哼:“别以为,干掉我就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想想你的伴侣。你现在最好” 陆秋站了起来,一脚踩在他肩膀上。 惨叫声引起周围人的惊恐回望。 她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气愤别人没有满足她的要求一样。 动作幅度并不大,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天真。 然而脚下的碎骨可不会让人觉得她在开玩笑。 “不要威胁我。”她再度蹲下,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可话里的暴戾让理查德不寒而栗:“你想说你还有别的帮手?最好让他快点出现,不然即使是血族,也是会死的。” “你别真把他弄死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面接近。 她回头,看脸有些不熟悉,听声音,似乎是带她安置的热娜。 取下斗篷,她看着也是中年人了,脸有点长,眉间隐隐有些皱纹。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对方的态度看着不像和理查德一伙的,对岛上制定规矩的人换了一个似乎毫无波澜。 “他是弗丽嘉很看重的人,如果还想你的伴侣在海里好受的话,还是别把他杀了。”对方冷静地表示:“我知道他的东西都放在哪,我可以带你去。” 虽然不知道弗丽嘉是谁,但她现在做事确实得留有余地。 “今天就算了,太晚了。先把这些人处理了,他们都是什么人?” 陆秋站了起来,结束对理查德的折磨。 “那些是C类人,本来一些应该是处死的,只是理查德留下他们把他们当做打手使唤。” 所以这些人绝对听他的话,毕竟抱着这条大腿就能保住自己不死。 “这里有什么监狱之类的地方吗?” 总不能放着这些人到处乱窜。 “有的。”热娜叫来几个人,一起把地上这群家伙拖起来,往某个方向带走。 “多谢。” 她这么着急是因为现在月亮已经出来了,她和米迦勒约好等月上中天去溪水边看看他有没有克里昂的消息。 “今天就先这样吧,别的我明天再问。”她回到屋里,准备等热娜走了再走。 她已经非常奇怪了,没有一当上头就作威作福,对一切指手画脚好像还不算太奇怪。 热娜指挥着人把理查德一伙关到某处,看着紧闭的小木屋,欲言又止。 理查德在岛上能为所欲为,除了这些帮手,弗丽嘉才是他最大的倚靠。 他现在吃了这种亏,必然是不会服气的。 这岛上的天要怎么变还很难说呢。 第七十二章 星期五 静谧的小行星光线下,溪水潺潺。 光是这样看很难想象这是外星。 实际上这里的气压大气引力和公转时间只是面前能让被原罪感染的人活下来而已。 陆秋不知道自己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抱着膝盖坐在草丛里。 她等着门口的人都离开,才翘翘从屋里溜出来。 以她今天的表现,希望没有人不知死活过来套近乎或是有别的什么社交行为。 溪水的流淌声里出现了一丝杂音。 对她来说在空气里声音要传播得更清晰。 之前在水下的时候他们说话都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声波从空气到睡载到空气,就像套着鱼缸听别人说话,模糊不清,需要仔细分辨。 她没有马上现身,因为不知道来的是米迦勒还是被他搅起的浑水。 对方似乎也很谨慎,出水声出现在对岸。 “等我很久了吗。” 很快就有熟悉的气息传过来,下一秒,她就出现在对方面前。 “没有很久。” 克里昂的衬衣已经换成了深色的托加,这种罗马式的服饰异常宽大,在水里衣摆飘摇,非常好看。衬着他的皮肤就像要发出荧光一样。 湖蓝色的眼睛如同这颗星球远看的模样,在行星的光芒下深邃安然。 耳边的鳍微微缩起来,银色长发贴在脸上,搭在肩头,锦缎一般反射着光芒。 克里昂被扑倒在地,压倒了一片草丛。 米迦勒带到了话,而他居然直接过来了。 想想也是,他也不是什么喜欢偷着藏着,鱼雁传书的人,她跑到学校住宿第二天他就摸了过来。 早上,至少是上午,两个人急匆匆分开,她示意他不要违抗,尽量遵守规则,融入这个群体。 不过现在事情的发展有了一点小意外 克里昂的尾巴啪嗒啪嗒拍着水流,似乎很高兴她的主动。 虽然今天的出气包另有其人了,但现在见到他,陆秋还是很开心。 之前桑卡斯的话让她有点不舒服,她总归是不怎么喜欢死人的。 相贴的温暖皮肤仿佛能把力量传给她。 这是温暖的,柔软的,鲜活的生命。 “发生什么事了。”克里昂的感觉很灵敏。 陆秋这个人有时候看着神经过于大条,其实深埋其下的是过于强烈的感情,因为太过汹涌,反而表现上看着非常平静。 一但爆发就是火山喷发。 “没事,我揍了一个人。”陆秋忽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她感怀的时候:“你知道弗丽嘉是谁吗?” 克里昂愣了一下:“你怎么听说这个名字的。” 今天两个人分道扬镳以后,克里昂被带着去了另一个岛屿的水下。 岛屿沉在水下的部分被阿特拉蒂人打通,几乎是做成了一座水下宫殿,他们把那里叫做圣海宫。 而弗丽嘉就是圣海宫的主人,也就是这些阿特拉蒂人的首领。 来到这里以后,他见了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阿特拉蒂人,但看她一眼克里昂就知道,他身上的那个片段,和这个人的族类有关系。 弗丽嘉有着一头海藻一样的灰绿色蓬松长发,这点在水里更有优势,阿特拉蒂人标志性的湖蓝色眼睛,以及,散发着珍珠光芒的白色鱼鳞。 她的眼神非常凌厉,就像一个充满欲望的野心家。 那些带他们来这个岛的人将人类带到以后,就把他带去见了弗丽嘉。 两人互相打量着,谁也没有先说话。 “你是从哪来的?”最终,还是弗丽嘉先开了口。 克里昂说出了之前商量好的一个地方。 “西索斯?真是很远的地方,辛苦你了。”但说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又很温和:“但回来了就是家人,今天你先住下吧。” 克里昂当然是不可能就那么悠哉留下来的,他尽力从别人嘴里打听这地方的来历。 这地方据说以前是圣海一组的居住地,但是在帝国入侵以后,七大海域联合反抗,但是因为圣海一族的外表,所以人数越来越少。 其间还出现过某个其他海族的背叛,更是让圣海一族遭到致命打击。 弗丽嘉之前因为年纪小,逃过一劫,在七海联合的大神殿里担任圣女,但是在某次与大祭司乌玛尔产生龃龉之后,就离开了大神殿自立门户。 也就是现在的圣海宫。 那些人说得虚虚实实的,但克里昂还是从他们的话里推断出某些信息。 第一,和联邦联系的人并不是圣海宫。 第二,大神殿似乎已经有了对帝国的归顺之意。 他们想一次性用足量的族人和资源,换取一段时间的安宁。简而言之就是不再反抗,卖国求荣。 那和他们联系希望结盟的是谁? 还是说联邦也是大神殿谈和的筹码之一? “怪不得非要亚当来谈。”听了这个消息,陆秋更是震惊:“糟了,现在就亚当一个人在那,我们得通知他。” “不慌。” 正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到时候要捞都方便很多。 “先说说你那边,一个叫米迦勒的孩子说你让他来找我。” “只是试着联系一下,每周两次见面太不方便了。” 陆秋也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遍,不过不包括桑卡斯和米迦勒的事。 “这个理查德到底是弗丽嘉什么人,我有点害怕我把他” 克里昂打断她:“这个我大概清楚。” 理查德算是策动弗丽嘉离开大神殿的人。 他原先是帝国驻在阿特拉蒂的士兵,巧合下救了弗丽嘉一次,然后两个人渐渐成了朋友,弗丽嘉渐渐长大,和大神殿出现分歧的时候,就是他建议弗丽嘉离开。 他以前姑且算是军师,不过两个人现在也因为道不同,理查德渐渐插手不了圣海宫的事了。 他年纪在这,弗丽嘉将他留了下来算是养老。 而且这些人类确实也需要人来管理。 甚至这个计划也是理查德提出来,他们在阿特拉蒂人的用品包装里会附上某些只有他们看得懂的信息,让这些流落在外的同族,尝试说服主人带他们回家。 带到这个星球以后,如果联系得上圣海宫,他们就会被带回来。 然后就是他们经历的这样。 “理查德对弗丽嘉有恩情,所以他在岛上的行为别人未必不知道,但没有人敢管。” 海里有海里的王国,这个小岛就是理查德的王国。在帝国当兵确实没有在这小岛上当土皇帝爽。 “我揍了他一顿,现在大概腰椎断了,左肩粉碎性骨折”陆秋回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有点心虚,但并不后悔。 当时她不动手,危险的就是桑卡斯。 说出来克里昂可能又会不高兴,但她真的会想到自己。 罗切尔差点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安乐死。 现在是不计较,但并不是不存在。 “你挠我干什么。”面对陆秋莫名亮爪,他轻轻笑了起来,咬了咬她的脖子:“应该问题不大,一般没有人会申请见他,过段时间,我再深入一些圣海宫,到时再说,她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那就行。”陆秋之前不能确定理查德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弗丽嘉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所以还有些忐忑。 现在稍微放心了些。 不,也不能放心。 “亚当那边我还是希望尽量不要让他们把他抓住。” 不只是他现在的位置,他曾经的欺骗,对方舟计划的破坏,都让元老院暴怒如狂。黑山羊元老院的手段她是见过的,这次应该不会有让他依靠家族斡旋的机会了。 “我有个想法。”克里昂沉默了一会说道。 “我也有。” 两个人对视半天,克里昂忽然亲了过来。 “你干嘛忽然。” 他转了个身,把骑在自己尾巴上的人压在身下。 “不用担心,我明白应该怎么做,保护好自己就好。” 两个人的想法大概差不多,拉拢圣海宫,打倒大神殿,然后该怎么玩特洛伊怎么玩。 既然这样决定了,多的就不用说了,他们有这个默契。 良夜苦短,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些没用的事上面。 “别在这。”远处就是住宿区,谁有心都能跑来,而他溯游而上这条水路也没加盖。 一点点阻力完全不在话下,她的拒绝完全没有口头上那么严格。 “我把理查德干掉,那这个规矩应该就不用守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见面的。”为了自己好,她赶紧安慰着克里昂。 “你主动约的我。”克里昂舔着嘴角,虽然被咬破了一点,但马上就愈合了。 微微的刺痛感更能激起人的欲望。 托加很麻烦,穿起来整理衣褶都要半个小时,但也很方便,鱼尾从下摆伸展出来,几乎畅通无阻。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们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形态做这种事。 天为被,地为席,生命的交融不需要任何法律或者别的形式承认。 好像这世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从前陆秋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在天灾的时候人口出生率还是不低。 她觉得人都过得那么苦了,每天要为吃的发愁,为能不能活到明天发愁,居然还有心思生孩子。 后来才明白,有些事情情之所至,就是天崩地裂也很难挡住。 鱼尾就像最结实的桎梏,让她难以逃脱,滑腻的鳞片擦在皮肤上,有种被蛇缠着的感觉。 溪水的冰凉刚好,两个人贴在一起就像两座活火山,温度再升高一点就会爆发。 咔的一声杂音,陆秋才幡然醒悟。 克里昂的爪子勾到了她衣服的缝线,一带就给她袖子带了下来。 她身上这两件热带风情的衣服再折腾一下就要不能穿了,岛上这些人穿的一些是很朴素的衣物,另外一些也有相对好的服装,阿特拉蒂人应该有办法和外界交换这些东西。 而他们也保证了一部分岛上人的基础生活。 但她想要这些东西得先去见人, “我跟他们要了生活用品,明天给你带来。”克里昂对自己没节制造成的破坏有些心虚,但做都做了,他也不能找针线给她缝起来。 陆秋就知道放任他乱搞肯定会出问题,对自己防晒衫摇摇欲坠的袖子欲哭无泪。 “那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吃饱喝足,某人拍拍屁股就要跑,被一把抓住鱼尾。 他可怜巴巴地回望着她,无声地道歉。 “给米迦勒说桑卡斯情况可能不是很好。”可她并没有责怪他,而是平静地交代着自己的任务。 这下克里昂成传话的了。 他游回住处,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 弗丽嘉并没怎么管他们,她非常信任他们绝对不会被怕族群。 所以米迦勒可以不受限制到处跑。 和人类原来在地上是霸主一样,阿特拉蒂人在海洋里也是所向披靡的。 他们并没有进化出高科技的文明,大概因为海里有另一种力量。 “出去见她了?”克里昂犹豫着要不要先去找米迦勒的时候,角落里忽然现出一个身影。 他本能心跳加速,但来人看他的神情非常平和,并没有警告或则责备的的意思。 “听你的说法,她对你很好是吗。”弗丽嘉悬停在走廊的拐角处他们把岛屿的底部凿出无数房间,房间外开阔的走廊可以直接出去。 “嗯,她很好。” 陆秋无疑是最好的。 她笑了笑:“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凶残,总是想着征服或者奴役的话,确实是不错的朋友。” “你是说帝国吗。” “还有别人吗?驻军在阿特拉蒂,将你我的父母、族人掠走,将我们的家园,变成他们的游乐场当然我不否认他们里也许会有好人。”弗丽嘉顿了顿:“她生气么。” 克里昂思考着哪种回答比较能继续话题,但大概是他的片刻沉默让弗丽嘉擅自猜测到了什么,不用他回答就接着说道:“当然会生气吧,被限制人身自由,离开家园亲友,失去习惯的生活环境,甚至失去人权。但他们从前就是那么做的,所以希望他们体会到我们的愤怒。” 既然她这样说了,克里昂也不用自己找话题。 他只是微微垂头,似乎在思考。 “没关系的,他们刚到那个地方,当然会不适应,时间久了就好。”弗丽嘉游了过来,微笑温和:“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慢慢相处呢。” 她绕着克里昂游了两圈。 说实话,这让他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概是他还不习惯阿特拉蒂人的习俗。 “明天,有时间的话,我让人给你介绍周围,现在每一个归来者都是宝贵的力量。” 第七十一章 我就随口一说 克里昂不怎么喜欢睡在水里。 深蓝色让他一睁眼会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还在巴尔的实验室里,还是在庄园地下的水池,别的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相遇是假的,喜欢是假的,挣脱桎梏是假的,只有这个身体是真的。 他扣掉一片鳞片,疼痛感让他脑子清醒了些。 原罪很快填补好他的一点点伤口,只有手里珠光白的鳞片证明了他刚才的行为。 巴尔一直以为他有点脱鳞症来着,其实都是他自己抠的。 回忆慢慢涌入脑海,他想起今天还要给陆秋送东西,摆摆尾巴朝屋外游去。 这里不需要人带领也很好找方向,哪怕你得不得路,稍微游高一点也能看到这一片海域的多数地形。 岛屿主体是圣海宫, 正常的阿特拉蒂人房间并不长这样,他们会竖着睡觉,一般住在竖直的洞里,或者珊瑚礁旁边,防止自己随波逐流被冲走。 而他现在的临时住所是圣海宫下层的房间。 房间不大,单独的小空间里生长着些发光的海洋生物,门口种着海藻就算是门,穿过海藻的时候,尾巴擦在上面倒是很舒服。 稍远的珊瑚礁里有人坐着,看他出来,才游了过来。 “我是弗丽嘉大人给您安排的向导。”他自我介绍道:“我叫卡斯。” “凡尔纳。”他往前两步应该说两米跟了上去。 昨天弗丽嘉离开以后,没等他去找,米迦勒就不知从哪跑出来了。 “见到了吗?”这孩子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希望自己的任务完成得不错,能夸夸他。 “嗯。”想到陆秋托自己给他带的话,克里昂有些犹豫,虽然是完全无关他的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米迦勒马上紧张起来,青灰色的小尾巴扇动得飞快。 “不,是别的方面。”他顿了顿:“桑卡斯的身体,可能不太好。” “啊?”米迦勒傻傻张着嘴。 “只是秋弗尔的判断,但她是很伟大的生物学家。” 小孩儿呆呆地看着他,像是石化了一样。 “那,我应该怎么办。”他半天才茫然问道。 这种事不存在能怎么办,只是ICU门口通知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生命到时间就是到时间了,尤其是血族,这样的寿命已经是原罪感染后的结果了,靠人类自己的端粒根本不可能有那么长的生命。 “看明天吧。”陆秋接手小岛以后,肯定会改变岛上的规矩,而他也需要了解这里的规则。 桑卡斯虽然情况不好,但大概,也不会那么快死亡。 即使是生命的结尾也被拉得那么漫长,真不知道是残忍还是温柔。 他和卡斯游向断浪崖的时候,眼角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人影,但克里昂并没有停下,哪怕他停下来也是什么都做不到,还不如早一点掌控圣海宫,再看看能做些什么。 岛上,绝大多数人还是早上上工以后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对于岛上统治者的更换,都持一个保留态度。 上位统治者斗来斗去,和他们这些普通人,甚至可以算农奴阶层的人是没关系的。 就算以前有被理查德欺负的人,也没高兴太早。 毕竟谁也没看到,只有A类的人,还只是一部分见证了这件事。 所以等陆秋把人召集起来,提出要成立居委会,希望选贤与能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沉默。 “怎么了?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吗?” “有。”一个B类的男人举起手:“这个居委会有什么用吗?” “更好地规划大家在岛上的生活。” “之前理查德有他自己的管理会” 这个陆秋倒是知道,但是理查德任命的都是他的狗腿子,有的人一点医疗不懂管医疗,一点农业不懂的管农业,谁干什么全看他的心情。 “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吧,不过人选当然要重新选。所以大家有什么擅长的事,对现在的生活和人事安排有什么建议,可以都报上来。”她指了指一边的奥利菲亚:“在这登记。” 她的伤昨天治好以后今天一大早来找陆秋,听说她的计划以后自告奋勇要帮忙。 “可是理查德和他的卫队们”那人说到这个名字也是一副youknowwho的表情。 “他被我打残了,卫队也残了,这个岛以后我说了算。如果以前还有什么人仗着他的势力为非作歹的,这次也可以一并告诉我。” 到这时人群里才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暴力是一切规则的底层逻辑,理查德以前就是靠暴力统治他们的。 别说那些小弟们,就是他自己,也因为军人的体质,还有枪械和抑制剂,就是七八个人都难以敌过。 以前也不是没人试过反抗,但下场都 这人说打残就打残,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但如果她说的是假的,那么现在理查德又在哪? “可以让我们看看理查德吗?就派人去确认一下。”另外有人说道。 其实到现在为止大家都还是不太相信理查德的失败。 “来一个代表,带去看吧。”陆秋很快允许了这一请求。 然后无数人就那么干等着,台上台下大眼瞪小眼。 好在他们跑得很快,不一会就回来了,几乎是连滚带爬,远远就开始大声喊:“是真的!理查德和卫队的伤很重!关在监狱里!” 早上陆秋召集所有人之前才自己去看过一次,她确定了一下对方的伤势和愈合速度,然后把他的枪给他补了一枪。 子弹是装有抑制剂的子弹,原理是抑制原罪的活性,没了原罪的帮忙,他会愈合得很慢很慢。 这个监狱原先是理查德为了关不听他的话的人的,修得相当逼仄,人在里面能躺下来都费劲,他这个体型更是难受。 况且他现在脊椎还断了,躺不得坐不得靠不得,在里面比死了还难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警告你现在放了我,不然等弗丽嘉知道”他嘴角的血沫还在,大概是内脏破损,所以尽管身上没什么血,脸色也非常难看。 “知道又怎么样,你以为阿特拉蒂人对血族真的会有什么感情吗,这些血族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你更是已经变成了累赘。我听说了,你很久没见过她了吧,她已经不需要你了。” 她当然是乱说的,又不能真把他杀了,只能打打嘴炮这样。 “怎么可能!”理查德大声反驳道:“弗丽嘉不可能这样对我!” 她就随口一说,完全没想到有这种效果。 “可不可能谁说的定呢?不然你觉得我是从哪来的。”恶魔微笑。 有些东西不用说清楚,只要有了倾向,人脑就会自动脑补。 那人回来以后全场才活过来一样开始叽叽喳喳。 “所以既然确定了,那么现在可以开始正事了吗。”陆秋拍了拍手,把他们的注意力扯回来。 人群的吵闹声过了一会才渐渐回落。 “那以后大家的阶级划分”还是刚才那个男人问道。 “阿特拉蒂人那边我不管,在我这不需要什么阶级。”这些人不是野人,他们都是从文明社会里来的,所以她的话一听就能懂。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上前一步:“我叫沙利文,制药师。” 奥利菲亚在一边很快记下。 有了他的带头,陆续有人响应。 陆秋发现这些人不是有钱人就是搞科学的,剩下某些站在边上不敢上来的,也很明显不像什么好人。 有些倒不是被拐来的,只是好奇害死猫或者别的什么委托,还有就是帝国的战俘,所以B、C类人大概是最多的。 因为血族不能生孩子,倒是没有小孩子,只是奥利菲亚这种转变得早的,看上去比较像小孩儿。 以前理查德在这里可真是个土皇帝,因为弗丽嘉的纵容,他在这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 加上他还是前军人,拉上几个被定性成死刑犯的,基本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看上的人,不管男女老幼,都算是他的私有物了。 专门服侍他,给他打扫卫生、表演,甚至解决个人问题,要不然就是打手小弟。 他看不上的,就是一般的干活的牛马。 反正血族命厚,所以一切的供给都是活着就好。 看着一群人群情激奋,建言献策,热娜在一边冷冷说道:“你最好不要全听他们的,在这个地方,很多事根本做不到。” “我当然知道。”陆秋瞥了她一眼:“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热娜几乎知道理查德的所有事,岛上的一切物资、人员,也了解岛上的历法。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是理查德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但她的态度一直没什么大的变化,好像理查德还是陆秋,封建还是共和都没关系。 试着跟她套关系,都被轻轻避过。 好像她无欲无求无爱无恨。 有种被榨干的社畜的美感。 这人不知道弱点,也不知道来历,简单的说就是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想重用也要犹豫一下值不值得你的信任,会不会卧底在这边,过两天帮着理查德反打来了。 不过她没打算在这待多久,能有个管事的百晓生挺好的。 人太多了,所以陆秋临时加了两个人帮忙记录。 岛上某种植物的叶子干燥以后就能充当纸,而笔就用空心的草根,墨水更简单了,墨鱼的墨抓一只能用很久。 半天下来,名册和建议装订起来记了两大本。 建议分为民生和人际两种。 什么自来水、食堂改进,住宅区改进,有人甚至建议造个风力水力发电机什么的。 人事嘛,虽然有推举的有毛遂自荐的,但不少是对理查德和他的小弟们的批判。 她刚来这个岛上,人不认识几个,只能让热娜一起来看。 “你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她直接问道。 “能快速运转,这些人里太过分的我当然会管,但里面一部分多少有点”陆秋看着记载人事关系的册子,敲了敲桌子。 热娜似乎稍微放松了些。 她很强没错,昨天有很多人都见过了,不知道是圣血族的眷属还是高等红血族,但都不重要。 她看着太年轻了,热娜很怕她张口就说我要绝对的正义和公平。 有时候这两个条件本身都是相斥的,如果她说出这种话,热娜觉得自己就不用再管了。 两个人临时筛了一个名单出来,组织架构是现成的,陆秋这段时间都在了解联邦的各个机构,对这么个小岛绰绰有余。 令人稍微意外的是,这岛上大概有三百多人,被骗来拐来的很少,被俘虏的人很多,一些是机缘巧合下抓来的。 其实说实话,要不是理查德那么不做人,一开始的金字塔形也确实适合治理这里,因为士兵很多,如果不采取强制手段,大概率每天闹事都解决不了。 好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那些会闹事的要么被收拾掉,要么成了理查德的小弟,现在被她一起暴揍残废,丢在牢里待着。 不过昨天有几个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也就被她绕过一命。 现在这些人被叫到她跟前,有十一个。 而且大都被很多人投诉过为非作歹。 “你们有什么想法么。” 她坐在昨天的办事处里,见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公平起见,每个部门的人经过她的初选以后都要再投票,才能选出最合适的。 以前她没怎么做过这种行政工作,从零开始建设一个机构,她现在有一点点理解亚当了。 有些人也许不那么完美,但可以让这个机构运转起来,有些人虽然道德更好,但很难挑起大梁,没有一个各方面平衡的人才出现之前,也只能用那个道德有些瑕疵的人了。 但他们建筑的同时,也在给自己捞好处留退路,到时候就算真找到合适的人,这种机构也变得千疮百孔,积重难返。 “我们会效力大人的!”为首的一个大声说道,然后就要跪下。 “我不用你们跪。”她淡然道,这种表面的行为并不能打动她:“你们在上岛之前做过什么我不关心,但在理查德指使下的为虎作伥不能就这么算了。按照现在我手上知道的案件,已经足够将你们处以死刑了。” 热娜在旁边瞥了她一眼,很能明白她话里的心机。 现在就把所有的罪推给理查德,下一步应该是挑唆他们互相之间切割,最好再闹个你死我活。 皈依者狂热是世界上最疯狂的心理,为了证明自己和原来的组织脱离关系,他们对待旧伙伴会做得比之前的敌人更狠。 果然,陆秋下一句就是:“不过这事现在也不是不能补救,你们如果能弥补之前在理查德手上犯下的错的话,我还是可以和普通人一样看待你们的。” 第七十三章 不要乱画饼 “你让他们去守理查德,就不怕出事吗。” 等那些人离开以后,热娜不禁问道。这一手实在玩得太危险了,一旦有谁并没有真心归顺,就是给理查德送去一个大帮手。 “无所谓。”理查德能干嘛呢,把她杀了吗。 要是他杀得了,黑山羊当时的全体都应该剖腹谢罪。 “现在改组阶段本来就很忙。”他和他那些人都不值得多分心照料。 热娜看了她很久,之前她去看理查德的时候她也是跟着的。 本来以为她只是乱说的,因为弗利嘉一直在圣海宫,而她这一批从魔鬼海域外送来第一时间就送到了阿尔斯岛,她不可能接触过弗利嘉。 可她现在居然有一点相信她的话了。 她说不定真是弗利嘉请来收拾这个岛的。 岛上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可以好好利用,肯定能产出远高于他们生活需求的物资。 而这对圣海宫反抗帝国和大神殿都有好处。 在完成新居委会组建之前,原来的一切暂时照旧。 C类的人十二小时工作制被调整成正常工作时间。 陆秋看了一眼他们提出的建议,有很多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不过生活用水可以先试试。 从理查德的手记来看,他也不是完全只会压榨这些人。 这地方的山上似乎有些孔雀石矿,虽然品质并不高,但做点可以暂用的器具已经足够了。 理查德卫队之前那些没被人投诉也没动手被她打残的人都算是壮劳力,他们一起去矿上看过。 “理查德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但是这里的人都不怎么会冶炼。”那些人听她说想炼铜做东西,都有些犹豫。 “这有什么,铜的熔点是1083℃,木炭能达到的温度是1400℃,这地方的氧气充足,足够完成燃烧反应。” 一群人看着她不说话,这货到底是干嘛来的,怎么比他们还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大家都是现代社会的人,帝国的工作分化相当细致,这种东西就是终端上预约一下,大多数人完全不知道能自己动手种植纺织、海水晒盐之类的已经是训练后的成果,哪能想到手动做这些东西。 “模具用石头就行,我看山里花岗岩就挺好。” “那个。”其中一个人终于提出了他们的终极疑问:“我们为什么要干这个。” 岛上的耕种地土质松软,用阿特拉蒂人给的一些贝壳工具就行,虽然磨损快,但完全不缺,毕竟就是海里的贝壳。 “你们不是说想要自来水吗?这玩意还能从地里流出来啊。” 虽然吃的已经烂怂不堪,真正困扰他们的确实是水的使用。 山里有山泉水,但需要自己去打。 A类还好,别的区就要走很远。 他们曾经尝试打井,但手上的器械强度确实不够,比普通种地损坏率高很多。 而且工期非常慢,所以之后也就放弃了。 “我们明白了,采矿不是问题。不过有没有专业一些的人来指挥大家冶炼。”为首的一个人看着很标准的军人,名叫拿瓦,是被俘虏来的军人,之前虽然加入了理查德的卫队,但是唯一一个没有仗势欺人,被投诉的。 他似乎确实觉得很对不起阿特拉蒂人,所以到这里以后一直任劳任怨。 理查德只能让他去做一些相对公允的事。 “嗯,我之前看到一个人是工程师,或许他可以” “还以为有什么能力,说那么多没用的,本来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事。如果没有被抓到这里的话弗丽嘉有没有说过放我们回去。”有人在人群中小声抱怨。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不确定的事就不要想了,先把眼前的事做好。”拿瓦大声斥责道。 陆秋有点意外,她就随便一说,没想到这些人都觉得她是弗丽嘉的密使啥的了。 出门在外,身份真是自己给的。 “搞清楚血族和阿特拉蒂人的关系。”她淡淡说道:“这事你愿意干就干,不过我也是按劳分配。” 这些人未必是直接害人者,但他们能出现在这里,和阿特拉蒂人必然多少都有交集,很难说绝对无辜。 所以她也很难现在就给他们画饼。 即使克里昂那边真的能到圣海宫统治层,他们现在要做的也是拉拢而不是激怒弗丽嘉和所有阿特拉蒂人。 即使之后真能通过谈判,两边交换人手什么的,也是很之后的事了。 所以现在提升生活质量是她唯一能做的。 但大概是她瞎胡诌那些话给了这些人不太切实际的梦想。 真的觉得是弗丽嘉想开了或者形势有变。 她唐拿瓦组织分配开矿,自己下山回到社区她暂且这么叫这个地方。 现在本来应该是工作的时候阿特拉蒂人需要的一种药,需要在干燥的条件下制成,还有他们托加的衣料,也有一部分工序需要在岸上完成,这算是他们最主要的工作,然后别的工作就是他们自己的生活保障了。 但现在人群乱嚷嚷的,好像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她拉住一个和自己对面闯过来的人问道。 “杀人了!”那人看清楚是她,瞳孔似乎都在地震。 陆秋赶到凶案现场,一群人把办事处门口围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对骚乱她已经见怪不怪。 人群见到她来,稍微散开了一些。 站在人群中的是奥利菲亚,她应该是在记录那些人的身份和建议还有投票的,而她身前,是一个前理查德卫兵。 她回过头,脸上是惊慌无措,手上的凶器还往下滴着血,脸颊上也沾染了不少血点。 女孩儿如同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颊染着赤红的鲜血,有种诡异的美感,身上本来就已经很惨淡的衣服似乎又被破坏了一通,勉强能蔽体。 看到陆秋,她慌乱的神色似乎稍微镇定了些:“他,他进门投票,然后说些奇怪的话。什么理查德一定会没事的,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把他救出来,肯定把你的脊椎打断,当一条最惨的狗,要撕了建议簿,还要把我,把我”她忽然捂住脸,哭了出来。 陆秋看了一眼地上说不出话的人他被一刀捅进嘴里,很难说是不小心被弄成这样,现在正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一只手指着奥利菲亚,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这里可没有什么医院,所谓的医院只是一个临时医疗点,只能处理一些不重的外伤,要做这种缝合的手术,可能还不如她。 这样的话这人的舌头大概没用了。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这一刀才会把舌头都割下来。 奥利菲亚的话全然是向着她的,就像是为了她才把这个人舌头割下来。 可陆秋不是小孩儿,就算理查德真的酝酿着复辟,也不应该像没脑子一样到处宣扬,还专门说给奥利菲亚听。 这样帮不了他们分毫,还会提前让人警觉。 她看了看两个人,奥利菲亚可怜巴巴的,六神无主,而地上那个人什么也说不出来。 “散了吧先。”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让那么多人看。 她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热娜:“让人先带他去医治吧。” “好。”她答应得很干脆,点了两个人一起帮忙。 “你也先收拾一下。”她看向奥利菲亚。 她似乎对陆秋对这个男人轻轻放下感到非常不解,一双泪水未干的眼瞪大了看着她:“他这样的人还要留下吗?还要给他疗伤?” 陆秋平静地看着她。 奥利菲亚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有魔力一般,能看穿她的心思,看到她的心底。 “去收拾吧。”最终陆秋没多说什么,劝说道。 这人运气好,昨天被理查德派去做别的事了,也没当场撞上她。 然后又因为来得不久,且胆子不大,所以还没犯下什么错,唯一能说的,大概就是昨天奥利菲亚被带走以后在理查德那里经历的事了。 这伤的位置太奇怪了,要是别的地方也许她都不会怀疑。 但是舌头真的太刻意了,就像为了专门防止他说话解释一样。 要知道她杀那么多人,哪怕直接把人下颌掰掉,也很难单独完整裁掉舌头。 等奥利菲亚重新领了一套衣服换好以后,陆秋把办事处的门关了。 两天而已,奥利菲亚好像变了很多。 说不上是哪。 之前她是只会窝在角落里哭泣的女孩儿,现在 “他没说过那种话吧。”她直接问道。 奥利菲亚瞳孔瑟缩了一瞬,马上又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他们是真的要害你,你不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理查德没安好心。”她有时候真不想把话说那么白。 但奥利菲亚也不是傻子,她的脸色忽然变了:“那是他们自找。” 陆秋叹了口气,有些头疼,这岛上没有法律也是个问题。 “他切实伤害过你吗,说实话。” 奥利菲亚一瞬间觉得她的声音虚虚实实的,就像带有混响。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嘴忽然不受大脑管控了一样:“没有,他只是看着。” “理查德他们我已经处理了,别的人也在收集各种证据,最终善恶有报,希望你不要再动手行这样的私刑了。”她扶着额头说道。 奥利菲亚沉默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样,激动地说道:“又不是你经历那种事!这样说的话,昨天和理查德动手时,你也没有任何证据!你也是私刑!” “我那不叫私刑,叫公开处刑。”虽然有点无语,但嘴炮谁不会:“我只是警告你,别再有下一次,你要是不满现状,也可以挑战我。” 奥利菲亚以为他们一道来的,陆秋多少会对她照顾一点,没想到她完全和那些人是一起的。 她恨恨瞪了她一眼,转身跑不知道哪去了。 陆秋固然知道奥利菲亚可怜,但人人都可以因为一句话对别人用私刑的社会是很可怕的。 就是帝国那种特权至上的社会也尚且有一丝底线。 解决了这件事,她又去看了另外一个机构。 养老院。 这个非常迫在眉睫,因为她发现不只是桑卡斯,岛上可以算作老年人的人数已经有十来个。在这待了最久的已经快五十年了。 更老的没了,因为理查德会处理掉,丢到沙滩上晒太阳或者送给阿特拉蒂人做圣海祭。。 不只是老人,阿特拉蒂人的分类里确实有D级,D级等不到上岛就直接拿去海祭了。别的级别犯了事,死刑也是以这种方式。 说得很好听,其实就是喂海怪。 圣海血脉似乎有和那些庞然大物沟通的能力,而代价就是时不时的食物供给。 这食物并不是人。 而是人的血引来的食肉的大型海洋生物。 所谓圣海祭,人起到的作用就是钓鱼的鱼钩上那只蚯蚓的作用。 本来如果他们没来,这一波会有三个老人在下个月被送去做圣海祭。 不过她来了就另说。 做圣海祭的人会被切开,尽可能放出多的血液,方便吸引食肉海洋生物。 虽然知道阿特拉蒂人对人类的仇视,但这种方式确实太残忍了。 如果想要以后联手,现在每多一份仇视都是不必要的。 她接过热娜的登记表,现在每个有用的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 “初步体检怎么样?” “说不好,情况都不乐观,这里没有更精确的仪器,有的病在别的地方也许能医治。”热娜依旧是非常精确切冷淡地说道。 “不可能。”她当然听出她的意思,就连热娜也对她有了点不切实际的幻想,陆秋苦笑道:“至少短时间内没有办法。” 把他们带出去,圣海宫不会允许,就算以后真能合作,这些人的处置大概也要看那些回归者。 给他们弄那些仪器,先不说钱的问题,带进来就很麻烦,还有电力需求。 她不太懂海祸带的运转规则,水上大概率不可能,不然帝国早进来了,水下的话,防水和运输损害都不可估计。 热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非常失望。 陆秋莫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想别的办法吧。”她看着那些人,有的人昨天还在被物理鞭笞着劳动,而现在居然可以坐下来休息,看到她过来都非常诚惶诚恐。 “看看他们有没有想见的人,今天晚上之前告诉我。”有些事即使是她也无可奈何。 生老病死,圣人不能脱。 第七十四章 人是 晚上陆秋把一份名单交给克里昂,他随手塞到托加里面,双手捧给她一个包裹。 展开来是一套衣服,连身短袖裙那样,配个腰带,更像阿特拉蒂人的穿着。 贝类海藻,一些处理好的鱼肉,还有一袋子珍珠和珊瑚。 “这些有什么用?”那一袋子珍珠真不少,但比起其他东西,看起来可没什么用,她不太确定这东西是不是珍珠,虽然长得像,但一颗可有鸽子蛋大,她还真不好确定,毕竟这可不是地球。 “送给你。”克里昂侧头亲了她一下。 下午他路过某片海域的时候正好看到,花了半天时间挑挑拣拣。 虽然脑子里清楚这没什么意义,这玩意在这不值钱,他们甚至也许带不走。 但就是很想送给她,漂亮的,亮闪闪的,很衬她。 他有些后悔自己不是一个奢侈享受的人,以前都没送过她什么贵重的装饰品。 阿特拉斯人还挺喜欢戴饰品的,看到弗利嘉的三层项链和珍珠发饰,他忽然想起那次舞会。 她穿得很美,但给人感觉太平易近人了。 应该用鲜花宝石装饰,给她带上群星装饰的王冠,放在水晶王座上。 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任何人不自量力,觊觎靠近。 “谢谢。”陆秋翻着那些珍珠,如果在外面的话这一袋子大概能换很多钱,至少买那些机械的钱一定够了。 不过即使在这没什么用,也是克里昂送的礼物。 她当然很喜欢。 克里昂垂下头,偷偷又亲了她一下。 最近他这种小动作非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是阿特拉蒂人形态的原因。 不过现在还有很多别的事,不能由着他随便乱来。 “你那边什么情况,昨天让你给米迦勒带的话带到了吗。”她稍微推开了一点克里昂问道。 “带了。”他不太能理解陆秋为什么对这孩子那么上心,虽然一起来的也算是有缘吧。但他们现在自己还有很多事,生老病死这种事没有人能干涉,陆秋掌握小岛以后,能让岛上的人生活条件好一些就已经很好了。 “明天的见面桑卡斯没有申请,米迦勒自己会来吗?” “我给他说。” “好。” 他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他们。” “我”她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还挺喜欢人类的。” 克里昂不解地看着她,这个答案都算不上答案。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重要。” 她的手被抓住,克里昂的眼神似乎说明他对那一段过往的兴趣。 即使不承认莉莉丝的过往也没办法,人是很难绝对和从前斩断关系的。 “那是,我一个人时候的事了。” 罗切尔死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 即使亚当偶尔能陪着她,但他也还有自己的事。 当时原罪还没完全被研究出来,她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去找能让这些微生物能更好和人类结合的办法。 因为气候的变化,所以当时各地的环境都变得很极端,她听说某处冰原因为冰雪融化,某些被尘封已久的古菌、古病毒重获新生时,想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奇遇。 不过她还是有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因为总是请不到合适的向导,就独自进山了,于是理所当然遇到了雪崩,她差点死在那。 因为她进山前在镇子上到处问过,雪崩发生后,有村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应该在山里。 于是组织救援硬生生把她捞了回来。 也好在因为气候原因她没有被埋特别深,顽强的生命力也救了她。 后来她被养在村子的庙里生活。 那时大家都过得苦巴巴的,但对她一个伤员还是很好。 尽量把多的肉和鸡蛋之类的营养品留给她。 听说她来山里找东西,连她的目的都不知道,就对她大加赞扬。 因为在他们眼里,科学家就是很厉害的。 打败了外星入侵者,帮着人类生存下来。 其实她当时是挺自私的人,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研究出让罗切尔能够活下来的办法。人类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如果现在的位置换一下,是有别的素不相识的人遇到雪崩,要她顶着生命危险去救,她大概,是不回去的。 傲慢地说,这个村里的所有人的命加起来也许都没有她重要。 她是行业顶尖的生物学博士,MMG计划参与者,火星微生物主要研究员。 她的实验对整个人类群体来说都是重要无比的。 一开始她带着一点傲慢,觉得他们的帮助理所当然,不过还是施以一点回报,她会教愿意的人识字、计算。 直到另一场意外发生,一个放牧的孩子在暴风雪里为了寻找走失的牛,自己也不知所踪。 那个孩子她认识,偶尔会来庙里看她,听她讲课,会送她自家牛奶做的奶糕。 当时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村民们也拜托她一起找,但她没有答应,因为夜晚进入冰原非常危险,迷路、失温都是很危险的。 这个村里也没有大的照灯,都是小提灯。弄不好就连去找人的也会一起遇难。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天亮了再去。 这是她作为科学家最理智的判断。 她当然知道一个普通孩子可撑不了几个小时,但死一个孩子总比死几个大人好吧。 那个时代的孩子夭折率非常高,比起不知道长不长得大的孩子,还是有劳动力的成人更重要。 村民们没说什么,就让她在村里守着,全村男女老少全数出动,三人一组。 她本来不想管的,但是她守到很晚,只有少数几个实在撑不住的老弱病残回来休息,再久一点,就出现了冻伤的,晕倒的人。 一个孩子而已,就算真的找到,说不定也已经死了。 她发现他们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或者地位去帮助她,那只是一个物种同类之间最质朴的互相帮助。 莉莉丝没什么同类情,就算看着同类死在自己眼前,大概眼皮也不会跳一跳。 亚历山大那次哭那么厉害,是因为亚历山大对她很好,她是作为朋友哭的,她的朋友就是一棵果树死了,她大概也会哭很凶。 她不觉得自己和他们是朋友。 这些人听不懂她说的很多事,大多数时间只会傻乎乎地笑着看她,很多人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要教很多遍才会写,被她凶还会感谢她。 最后她还是动了。 根据平时那个孩子常去的地方、这个季节的草场判断,她选定一个方位。 本来想一个人去找,但村民非要来几个人一起陪着。 他们往那个方向找了很久。 “姑娘,那边有人去找过了,之前就没找到。”他们走了很久,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昏暗,和扑脸的飞雪。 “不,我记得他说过那个山上有个洞,他在里面有秘密基地。”她指着地图导航上的一个山头说道。 几个人互相看看,还是选择相信她的说法。 他们又走了一公里多,总算找到了那个孩子说过的山头。 然后翻遍全山,找到了几乎被雪掩埋的山洞。 他果然在哪。 但因为失温已经晕了过去。 他们把孩子带去了医院,孩子父母到了以后对她千恩万谢。 抢救了三天三夜,勉强把人救活回来,但因为冻伤,截掉了几根手指和一截小腿。 她联系莱特维斯公司,让他们给孩子装了义肢,所有人都对她感恩戴德,仿佛她是什么救命的活神仙。 每家每户最好的东西都会分一份给她。 可真是这样的吗? 如果她一早就参与进去,如果她给他们说了这个地方。 也许能更早找到那孩子,不需要截肢,也不需要安装义肢。 等到气候好一些以后,他们陪她上山去,拿到了很多样本。这里设备简陋,所以东西得带回去再研究。 她走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送她了。 “阿姐,你真的是真厉害的人。”那个孩子也来送她:“你做的一定是非常伟大的事,我明白了你说的读书有用,以后我也会好好学习的,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像你这样帮到很多人。” 莉莉丝看着来送她的人心情非常复杂。 “那就加油吧,我在学校等着你。” 她什么也没等到。 三年后那个小村子之后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爆发了一场瘟疫,无一生还。 一面之缘而已,她却由衷从心底感觉到一种悲凉和痛苦。 官方调查的原因似乎是开春以后冰山融化,地下水受到污染。 她确实在采集的样品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早就知道那座冰山是一个病毒的大冰箱,她早知道的。 只是抱着某种侥幸的心理,觉得不会有事,就没有去管。 她这辈子真的不敢回头。 全是愧疚,全是遗憾。 后来她又为了寻找样本,跑遍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人,有好有坏。 但多数还是好的,他们的帮助并不需要回报,偶尔有的要回报,那也很正常。 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她更多地了解了人类这个种族。 伟大和卑微,善良和恶劣,坚强和软弱, 看着是反义词,其实有时候并不绝对相斥。 罗切尔的身边就像一个真空的世界,那里固然很美好,但这世上的一切本来就有好有坏。 那是她独立于自己原本身份以外的,另一段人生。 “其实也不能说喜欢吧,这样太傲慢了。”她想了想,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形容。 克里昂听完果然沉默了起来。 她一开始就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他说这件事,关于她的前尘往事,两个人一向是讳莫如深的。 上次南柯的问题可让他闹了好一阵。 但这次是他主动问的,这段经历和罗切尔跟亚当都没有关系,所以她想了想还是说给他听。 人是社会型动物,她可能在之后的行走中才真的补完了自己的这一性质。 “嗯,我知道了。”他尾巴拍着水,看不出来高不高兴:“我会告诉他的。” 两个人对了一下今天的日程,陆秋早上看矿下午看建议簿,计划要做的事一天就没停过。 克里昂被带着看了这一整片海域的所有区域,还没正式给他安排事。 但就从接触的几次来看,弗丽嘉确实是想拉拢他的。 他身上的圣海血脉似乎非常关键。 之前在海祸带的时候,他就见识到了圣海一族血脉的霸道。 他们居然可以驱使那些巨大的海怪帮忙挡住海洋的乱流。 从前他就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但阿特拉蒂人这次也确实太让他震惊了。有这样的力量,难怪就连帝国也只是悄悄绑架他们。 毕竟这个星球还有用,不能用歼星舰级别的轰炸。 “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啊。”今天忙来忙去,好不容易才等到天黑。 但说时间过得慢,其实也很快。 她有些焦虑,因为亚当那边的情况不能确定。 如果他真的和大神殿那边联系上,对面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把他卖了。 克里昂上次在联邦坐火箭提升是因为有战争,但要在这样的和平年代快速混进圣海宫的领导层,反正陆秋是不知道他能怎么做,只能选择相信他。 克里昂看着她,大概也明白她的心烦,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我有个猜测。” 陆秋眼神示意他说。 “我估计他们会在潮汐日动手,我们至少还有五十天。” 阿特拉蒂的潮汐日,对阿特拉蒂人来说非常重要。 跟随着行星自转和偏转角产生的引力是星球的日历,而在上面生活的人也受到这个日历的影响,之前陆秋第一次见到克里昂变成鱼尾就是阿特拉蒂的潮汐日。 如果每个阿特拉蒂人潮汐日都是那样,到时候画面真的会太美不敢想。 沉沦在原始的欲望中,到时候大家都没什么反抗之力。 如果大神殿真的是想卖国求荣,那么在潮汐日失去反抗能力时,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亚当,他们一伙人就十个,他俩不在,最多加几个他们的密探,如果是伊尔曼的正规军,只能说除非亚当以一当十,不然他们就是被人捏在手心里的蚂蚱。 陆秋揉了揉脑袋。 她才两天就觉得头疼了,以后让她头疼的事恐怕还有更多。 第七十五章 野性的召唤(并不) 晚上的阿尔斯相当静谧,在海滩上就能看见远方漂浮在海上的岛群。 真正意义上的山海相连。 海里不知名的发光生物让大海看起来就像把星河扑了进去。 人们在岸上等着,不多时就能听到奇异的歌声传来。 遥远得像是风的声音,柔和流利就像水的绵绵不绝,再仔细听,那些优美的旋律就如同叹息。 就连最不解风情的人听了,也会觉得心底变得柔软。 陆秋坐在后山悬崖边最高的地方,吹拂着海风。 今天是她接手这样岛屿以后第一个见面日。 其实这么说没什么意义,因为她以后并不打算阻止两边见面。 只是阿特拉蒂人那边的态度还不好说。 在歌声越来越近以后,一波巨大的海浪褪去,留下了原本应该生活在海里的人们。 岸上的人群也开始动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每天晚上跑到后山见克里昂,再加上白天零碎的事件,即使是她也觉得有点累。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见那些阿特拉蒂人的,有的莫名被带到这就已经纯粹是仇家了,另外那些各种机缘巧合来的还好,有的真的是自己愿意跟着来的,就像桑卡斯那样,那真是非常少了。 虽然距离很远,但她还是尽力分辨着远处的小点们。 毕竟人多,只是见一面,说两句话而已。 人群里一个很浅颜色的小点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应该是奥利菲亚,她见到的这些人的头发没有比她还浅的了。 陆秋记得她的阿特拉蒂人叫可可,应该是类似宠物的关系,而且对她的评级是B。 她倒是没想到两个人还愿意见面。 就算她耳朵再好也不是万能的,隔那么远,只能看到两个人就像互相试探一样的距离,然后渐渐靠近,最后大概是抱在了一起。 昨天奥利菲亚的行为实在有些震惊到她。 人受到伤害,后续不是内耗就是报复这很正常,但那个人明明当时没有参与伤害她的事,却是被她报复的人选。 本来陆秋还打算让她帮忙管理这个岛,接手一些重要工作,毕竟她也需要一点自己的势力什么的。 现在看来还是只能让热娜先干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海滩上的两边就像浪潮一样渐渐散开。 因为滤光膜的范围,他们只能夜间再相见。 说起来真奇怪,人鱼和吸血鬼,真希望后面不要再来点狼人史莱姆啥的。 渐渐的,海滩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对。 她跳下高崖,来到那一对人身边,果然是桑卡斯和米迦勒。 “怎么了。” 看到他来,桑卡斯才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神色:“没事,这孩子问题太多了。” “你能答应我吗!”米迦勒抓着桑卡斯的手臂,大声说道:“答应我就马上回去。” “不要胡搅蛮缠的,这种事我没办法答应你!”桑卡斯似乎有些着急:“你是个男孩子,就应该坚强一些,不要像个小孩儿一样撒娇。” “我知道,我会坚强的,我只是想让你……”米迦勒更着急了。 “够了!”桑卡斯大声斥责道:“你以后没事少来!” 他用力甩开米迦勒的手,在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海滩。 小人鱼被孤零零丢在沙滩上,落寞地看着桑卡斯远去的背影。 海风已经把他的头发吹干了,软塌塌贴在脸上。 “还有什么办法吗。”半天他才抬头看向陆秋。 “他岁数已经很大了。”陆秋摇摇头,桑卡斯已经三百多岁,即使现在立刻让他转化成她的血脉,也延长不了他的生命。 小人鱼落寞地低下头。 “你要理解,人总有离开的一天的。”这话由她说起来非常没有信服力,她做的这一切原始初衷都是为了让罗切尔继续活下去。 他那个寿命放在当时是很正常的,不就是因为她接受不了吗。 当初和现在不一样,可以说现在他活了三百来岁已经是陆秋努力后的成果了。 米迦勒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只是……” “以后多来看他吧。”陆秋拍了拍他的脑袋,也离开了。 这种事除了自己想开,没有任何办法。 她在海边设了一个通讯点,只要想见面,就能见到了,就是阿特拉蒂人那边比较难联系,不过他们可以自己约定时间,也不是什么问题。 来到居住区旁边的溪水边,已经有人在等她。 “今天忙吗。”她坐在溪水边,把脚伸进水里。 他们喝的水都是上游打的,所以在这洗洗也无所谓。 “不重要。”克里昂往岸上稍微挪了一点,离她更近了些。 昨天到处看过以后今天就开始给他安排活,想让他带队出魔鬼海域去执行任务。 这里的圣海血脉虽然不算少,但似乎血统过于不纯的话也没有办法调动海怪,就像她也让米迦勒试过,但就连相当于她宠物的一只海怪也没办法控制。 海祸带是他们通向外部的门户,虽然能保护外人不进来,但对于普通的海族来说,也阻碍了他们随时随地出去。 所以能控制海怪,带领阿特拉蒂人子从海祸带畅通无阻的圣海血脉就很重要。 她自然是不可能亲力亲为,圣海宫还有很多事需要她操心。 现在血脉纯净到能控制海怪的圣海血脉,排除弗丽嘉和克里昂只有八个人。 其他人哪怕外表再接近,也没有控制的能力。 他们出去执行任务,有的是和别的海域沟通,有的是去搞破坏,只能说每个政体之间的样子真是大差不差。 他其实不太想去,但想想按照预测最多只有五十天,比起当初一走半年好像又能接受了。 但是说不出来。 “是又要把你远派吧。”陆秋倒是很清楚他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既然她猜到了,就没必要隐瞒。 “那就去吧,很快的。”陆秋摸了摸他的脸:“你想找我的时候,我都在这。” “嗯,我……”他的动作意味非常明显。 陆秋被推倒的时候在想,他之前是不是也总这么主动来着,总觉得到这颗星球以后他有种回归自然的野性。 穿着托加露出的手臂肌肉似乎都健硕了很多。 脑子里这句话是赵老师的磁性声音,她被自己的冷幽默逗乐,笑了起来。 这显然引起了克里昂的不满,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狼人。”她笑着抱住他的脑袋。 “外形像的,或许是有的。” 星夜在他背后铺开,星光摇曳,夜色迷醉,银色的头发垂下来落在陆秋脸上,凉丝丝的,她用手指梳了一遍又一边,如同水流从她指间划过。 “这些外星人说不定以前去过地球,只是没有被很多人知道,所以成为传说了。” “认真点。”他稍微用了点力气。 “不是说还有五十天才是潮汐日吗,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她笑得更欢了。 仿佛是为了惩罚她的不听话,克里昂把手指伸到她嘴里,‘手动’堵住她的笑声。他这个状态指甲略长,且间,看到那种形态的指甲很难不怀疑用途。 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的犬齿顶着他手指的皮肤。 就像互相威胁。 她稍微用了点力气,就把他的手指咬出个洞。 熟悉的血液味道流进她的喉咙,虽然不知道他们分泌的那种激素是什么感觉,但她觉得此时此刻就很愉快了。 “去吧,成不成就这段时间了。”她整理着衣服说道。 她之前没说的是掌握圣海宫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但克里昂如果觉得没有必要,那她选择相信他。 “照顾好自己。” 这段时间他总是说这种话,在深情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以后,克里昂跳回水里。 “你最近吃了什么。”陆秋又忽然把他叫住。 他的血味道有点不对劲。 但并不是毒,过于甜美的感觉就像要得糖尿病了,但她知道这并不是病理变化。 克里昂摇摇头,随即警惕起来:“他们给我吃的东西有问题?” 陆秋也摇摇头:“我不太确定。” 她就一张嘴而已,又不是什么精准测定的机器。 “总之你小心一些。” 回到村里,似乎比之前几天热闹了很多。 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说着闲话。 看到她回来,还有跟她打招呼的。 奥利菲亚跟几个人说着话,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一点表示都没有。 虽然知道她是成年人,但她的样子太像个孩子。 在这里她反而了解到一点之前在帝国没听过的事。 有钱人家会把孩子的生殖细胞冻下,尽早地给孩子转变,毕竟作为短生者,他们的生命过于脆弱。 所以有些家族还是正常的延续方式,当然仅限有钱人。 她在家里大概是很受宠的孩子,来到这里一波三折,吃了不少苦,所以陆秋对她的态度倒是无所谓。 只是不敢再让她干之前收集信息的工作了。 她跟那些人打了个招呼,忽然有人慌慌张张从作坊那边跑来。 理查德越狱了。 陆秋可以说是早就想过有这一天。 “我给你说过了。”热娜看到监狱的狼藉,皱着眉说道。 “我当然知道。”陆秋倒是很无所无,就像她说的,他能干嘛,杀了她么。 “把人集中起来,让警卫队去找。”她淡然说道。 既然知道,那么当然早有准备。 她不杀理查德,是不想让过渡来得太激烈,也是不想让弗丽嘉真的因为她杀了理查德做出什么事。 但既然她给了机会,对方不领情,这次就能名正言顺处理掉他了。 几个区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几百人看起来还挺壮观的,给他们说明了缘由以后,大家都表示可以理解,毕竟谁之前没受过理查德的欺压。 他们得在A区暂时休息,直到护卫队找到理查德和他的帮手为止。 她留了一部分人帮忙照看这些老弱病残,另外一部分看守各个重要的设施——水源、工坊和仓库,防止他们破坏。 而剩下的则是三人一组到处去巡查。 黑夜是最好的掩护,理查德上山随便一藏,确实很难揪出来。 陆秋觉得还挺戏剧性的,之前是她进山到处躲藏,现在是她进山找藏着的人。 按理说理查德被打成那样,还被她注射了抑制剂,靠自己是不可能三天内恢复如初满山跑的,只能说某些人还真是忠心,放着人不当非要去当狗。 她准备了简单的信号弹,让找到的人马上发出信号,周边的人看到以后马上就能去支援。 来到这以后真是一刻都不让人休息,她去联邦好歹还边研究边休息边收拾人呢,在这干嘛都要亲力亲为。 从晚上搜查到天微微亮,这岛上人迹能至的地方几乎都被踏遍了。 “天亮了,这里不是滤光膜的范围内,我们应该会去了。”她带的这队人里有之前她让去矿上的拿瓦,作为前卫队之一,他的表现大概是现在大多数前卫队成员的表现。 ——焦虑。 理查德作死就算了,别把他们一起扯下水。 所以他们找起来也格外用心。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皈依者狂热。 陆秋拂开一处树枝:“再找一会,别的地方都找过……” ——咻! 话没说完,一个火花在他们头顶炸开。 找到了? 他们飞速往那个方向赶去。 和他们猜测的深山老林完全相反,对方现身的地方是工作区附近,但并不是理查德,而是之前没有丢进监狱的另外一个人。 他是真想破坏工坊,只不过陆秋早就想到,所以他的人一现身就被抓了。 对方穿着厚重的斗篷,就算被压着也一脸不屑,甚至有些挑衅地看着陆秋。 “说说吧,理查德在哪。”他们找了一个晚上,不管死活都得有个下落吧。 “哼,你也配知道理查德大人的踪迹。”他冷笑道。 好典的台词。 “你就这么忠心当他的走狗?” “我看,要当狗的是你们。” 他忽然奋力挣扎,从衣服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一声震天响。 在场所有人都警惕地看着四周。 不知道为啥,陆秋甚至有点隐隐期待会冒出一个高达或者大型战舰什么的。 但是除了这声响,什么也没发生。 看来这只是一个信号。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 “逗老子们好玩呢!”有人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那人也非常奇怪,发出信号以后,也没做别的事,就是扯着斗篷一挡。 他被踹得歪倒在地,斗篷也掉了下来,本能地伸手挡脸。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手满是疑惑:“这……这为什么,不应该啊?” 第七十六章 一个交易 “你在期待什么。”陆秋抱臂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去滤光膜发生器那边看看。” “你竟然一早知道!你这个狡猾的,恶毒的……” “猜到一点吧,你们这些人,哪怕再进化个几千年,脑回路都差不多。” 先把人聚集起来保护,防止他们抓人质。 看守好关键机构,防止他们搞破坏。 “我们竟然没有发现这是你的圈套!” “你不上套就不是圈套了。”她淡淡道,等着人回来传话。 不出所料,几个发生器那边真的找到了那些残余的理查德党。 不过还是没有找到他本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现在天已经亮了,为什么你们还没有……!”被抓来以后,那堆家伙都有点神经错乱的感觉,也带着巨大的斗篷。 “你们已经把发生器弄坏了?”拿瓦有点懵。 “要不然你以为我们在那里等着你们抓吗!”对方吼道,又不敢太抬头怕把斗篷弄掉。 他们本来听到信号,破坏发生器以后就要走,但他们来得太快了,就像知道他们就在这一样。 “那,那……”拿瓦看着自己暴露在日光下的皮肤。 没有任何感觉。 “明明你们自己也怕光芒,也会想到用这招来对付同类。”陆秋看着那个人,表情冰冷得有点让人害怕。 “我把他们带下去问话。”拿瓦把指节掰出咔咔响声:“得赶紧找到理查德。” 陆秋咬唇低头想了一下:“我大概猜到他在哪了,去海边吧。” 这应该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目的当然是打击她这边的力量,但还想要继续控制小岛,只怕还需要别人帮忙。 阿尔斯群岛周围的风景都很不错,恒星的光芒照得碧波千顷,如金跃鳞。但寻常他们白天是很难欣赏到这样的风光的,毕竟作为血族,在没有滤光膜和防晒衫的情况下,跑到光 村口的一棵树是界限,明明到了海边,但所有人都像跨一步那里就是死线一样不敢过来。 “过来啊,不都说发生器坏了,站在哪都没区别的。”陆秋一个人站在树这边,看着树那边的一群人,就像隔着咫尺天涯:“你们被加强了,已经不怕光了。” “你,你怎么不怕光的!”被抓的理查德党几乎是天塌了一样尖叫道:“你根本不是血族!” 她也没说她是吧。 两边还在纠结,就听到耳边传来号角一样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从人的心底发出,但凭着耳力,陆秋还是勉强从风中分清了方向:“那边!” 她循声跑了出去。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拿瓦带头走出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 和曛的光芒洒在身上,带着轻柔的暖意。 众所周知滤光膜其实并不是实物,只是干扰光波的发生器。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感觉自己仿佛从一个无形透明的膜里破壳而出。 身边的世界是那么真实,微风和顺,光芒刺眼。 “别傻愣着了快走!”身旁的杰西卡拍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拎着手里的人继续跑。 奇怪的是那两个人有一个也不怕光了,而另一个一开始也在小心试探,但瞬间,被灼伤的痛苦就让他呻吟出声。 明明大家都在这个岛上,怎么会忽然这样? 又或者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不怕光芒的,是因为阿特拉蒂人吗?还是这个人真的知道什么? 但现在什么都来不及多想,他们随着声音,找到海滩上一个岩窟。 陆秋就站在外面看着洞里的理查德。 他似乎也非常震惊,但并不敢尝试。 “你继续吹啊,怎么不吹了。”陆秋好声好气地看着他。 对方也不傻,警惕地拿着一个海螺似的东西。 他的脊椎还没好,被抑制活性以后,原罪的修补能力大大提高,估计现在也就修好他的内脏破损,这些外部的东西是没辙的。 所以他在这吹这玩意想引来的人肯定不是他们。 理查德看着海平线,似乎非常焦急。转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非常敌意地看着陆秋。 “你既然吹响信物,那就说明还是相信她对吗,那么何必又看我。” 他的敌意更深了,几乎是瞪着眼睛:“你都知道些什么!” 大致的事都是陆秋猜的而已,再狡诈的人都会有一个行为逻辑,靠着手上的信息和常识去推也能推个八九不离十。 他似乎变得非常犹豫,但号角已经吹响,可没有退订的按钮。 一群人就那么站在海滩上,等待着命运的到来。 海浪一波一波离岸边更近,像涨潮一样,但远比涨潮就夸张,不多时,这个一开始离水线十来米的石窟就被水包围了。 有人稍微往后退了些,站在石窟顶上的高处。 恒星的位置已经升高了许多,海面恢复了如同阿特拉蒂人眼睛一样的颜色,或者说他们眼睛的这种颜色来自这片古老的大海。 在一浪一浪的涨潮中,从水底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大到让整片海域都变色,就像忽然从海中升起一片陆地。 “来了。” 陆秋听到有人说道,她让拿瓦和杰西卡看好理查德,自己稍微站高了些。 反正她来的时候他都吹了,又不能直接把他拍死在这,所以她也想看看,这位圣海宫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浮上来的真的是小岛一样的玩意,但仔细看可以看到这‘小岛’生物的部分,好像是顶了很多珊瑚的巨大海兽。 浮上来以后有些躲在珊瑚里的鱼失水,上下蹦跶着。 让原本庄严的一幕忽然有点好笑。 它不能太靠近岸边,在停在某处后,坐在上面的人跳下了水,独自游了过来。 现在洞窟的水已经淹没到人小腿了,所以她一直游到离人群很近的地方,她后方似乎还跟了四五个人,看服饰,应该是护卫。 她的鱼尾和耳鳍散发着珠光白,灰绿色长发被抓到背后,刺绣华丽的托加和三层砗磲搭配红宝石的项链更让她看起来美丽又威严。 “理查德,我如约来见你了。”她很少来岸上,捡到人都是直接丢岛上去,毕竟他们要的只是归来者,这些人是附带的:“怎么这里那么多人。” 而且理查德自己会管着。 理查德和她从前算战友,现在很难说,所以她上次上岸,大概还是在三年前了。 理查德是藏在洞里的,现在洞口被来围观的人堵住了。 他们看着弗丽嘉,心中千思百绪心里复杂,都没有让开。 “把他拎出来。”陆秋从岩窟顶上跳了下来,站在弗丽嘉对面,所有人之前。 听到她的命令,拿瓦和杰西卡才动手。 尽管现在理查德残废了,但体型在那摆着,有些费力才弄出来。 陆秋侧身,让两个人见面。 理查德的状况不太好,即使不知道他骨折也能看出来。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弗丽嘉心里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 陆秋身上的衣服和面前所有人都不一样,岛上的人们衣服的款式还是接近于帝国,而只有陆秋身上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是阿特拉蒂人的风格。 想起之前克里昂要的物资,她明白了。 “你就是弗尔。” “是我。”陆秋抬手让他们把理查德抬回去,在他开口之前就说道:“也是我把他弄成这样的。” 弗丽嘉有些新奇地看着陆秋,以前也不是没有反抗理查德的,但都会被他自己收拾掉,或者送来做圣海祭,这是第一个成功反抗的人。 “所以现在你让他吹号是想做什么。” “是他自己吹的,他把滤光膜发生器全弄坏了,大概是想杀了岛上所有人吧。” 她听完以后果然很平静,这岛上所有人的生死都不关她的事。 “所以这个岛现在归我管,他现在做出这样的事,如果你不管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你想怎么样呢。”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陆秋说道:“或者你们下次的圣海祭会需要‘人手’?” “弗丽嘉,你不能这样对我!”理查德大声说道:“这个岛应该归我,我们说好了!你帮我把她收拾掉,以后阿尔斯群岛该怎样还会怎么样,你不喜欢的规矩我可以改!她很奇怪,你不能相信她,她掌握这个岛的话……唔!” 这次陆秋没说话也有人让他闭嘴。 毕竟他平时太不得人心了,没人想再回到那个时候。 弗丽嘉只是淡淡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行为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反正你从前也不管岛上,工坊那边的工作我们会继续。”她这两天看了账本,阿特拉蒂人那边给的东西并不少,只是大部分都被理查德私吞下来藏在小金库里。 所以基本上,除了没什么自由和医疗资源差点,现在的情况还是可以接受的。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弗丽嘉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开口:“你也应该知道理查德算是我的朋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不帮他,来跟你合作。” “自己看看吧。”陆秋丢给她一个账本,是之前理查德和一些阿特拉蒂人勾结,用他们的生产资料赚外快的证据。 他大概一辈子也没想到这件事有暴露的一天,毕竟这个岛上没人敢反抗他,生产活动都只为了活命,而和他勾连的阿特拉蒂人也不会自己说出来。 两边信息差一打,就有了他在其中上下其手。 陆秋虽然一开始只是嘴炮,但她也仔细想过要怎么在弗丽嘉这边扳倒理查德。 她之前说弗丽嘉是忽悠人,但这种绝境下,那是他唯一能求助的对象,所以不得不防。 弗丽嘉只草草扫了几眼,这账本甚至不是人家现做的,理查德这些年做事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竟然还敢来求助她。 但是眼前的人也是不好对付的。 就像他说的,这人应该不是普通红血族。 还有克里昂,也很奇怪。 他看起来并不像一般的阿特拉蒂人那样,能够回到母星就已经感动得不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看起来并不兴奋,也不期待,有点过于平静了。 而且他似乎受过很正规的教育,和回来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虽然弗丽嘉很怀疑他的身份,但他确实有能力,值得她冒险。 而面前这个人和克里昂的关系也不像别的阿特拉蒂人和带他们来的人一样。 所以要考虑的不是她和理查德,而是克里昂和她,对比理查德。 “他对我有恩。”弗丽嘉淡淡说道。 “所以我没杀他,他在这座岛上做的事已经足够血债满满,所以大家不会再接受他留在这。”陆秋的态度也非常明确:“还有他那些人也是,这里留不下他们。” 弗丽嘉当然知道,只是她觉得无所谓,人和人的斗争而已,对圣海宫无关痛痒。 她在衡量理查德和克里昂的价值,最后还是松动了。 “我会带他们离开,但是这个岛上的人应该做的事不能少。” “接受,我们还需要一些药品。” 弗丽嘉认真地看着陆秋,她这是第一次见她,之前看克里昂和她似乎有些矛盾,还以为也是那种娇娇大小姐,到了这种环境肯定是受不了的。 现在在这里和她讨价还价,比大神殿的那些老油条还油滑。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她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陆秋摇摇头:“这两件事基本没什么关系。” 反正理查德留在这就是死,她顾虑弗丽嘉所以没下死手,要物资是另外一件事:“这岛上的人来这里已经很久了,生老病死人所难免,这里的条件不足以支撑我们在短时间内制造出高纯度药品。如果你不是想故意杀人的话,药品只是很普通的物资需求,要的药我差不多列好了。” 她又掏出另外一个簿子递给弗丽嘉。 这下即使是她这边的人也惊了。 她找了一晚上人,竟然一直带着这个本子,是早就想到会见到弗丽嘉了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就必须养着他们。” “不是养着,是互相创造价值。”她伸出手:“如果让这些人一直存在,对圣海宫也不好吧。我希望我们能做合作者。” 弗丽嘉忽然觉得有些荒谬,但看她的神情,又像真的知道什么。 “那就先从交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别的血族不一样,能在光芒下行走说起吧。”她也伸出手,握了握。 第七十七章 用明说暗夺的摸 弗利嘉其实没有真的被血族们抓到过。 不过大神殿的长老们总是会教育她不要到处乱跑,圣海血脉可是帝国那群野蛮人最喜欢的品种。 如果被抓住,他们珠光白色,带着漂亮细闪的鱼鳞会被剥下来,作为那些贵族高官或者他们的伴侣的衣服首饰装饰。 但她对这些残忍的述说并没有真实的感触。 直到她某次出游,遇到两个帝国士兵正在捕捉一只澜海族裔。 当时两边政府表面上维持着和平,做这些事一般是私下里,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这种事。 那还是个小孩子,他尽力挣扎尖啸,试图摆脱对方的抓捕。 那时弗丽嘉也只是个孩子,只能无力地躲在一块礁石后面,看着事态发生。 对方似乎努力想要活捉他,但因为他反抗得太凶,两厢争执下,那些士兵打断了他的尾骨,尖刺戳破鱼鳞而出,他受了很重的伤,对方也被他弄得狼狈不堪,最后两方都没了力气。 澜海族孩子的血染红了一片海滩,但他依旧试图爬回海里。 现在又已经退潮了,没有海洋的帮助,他们在岸上行动并不方便。 “破相了,这样子就不值钱了。”那些帝国的人就那么看他挣扎了半天,才粗喘了一口气站起来:“而且这只品相并不好,处理掉吧,也算不白挨这一场。” “真是可惜,小孩子能卖不少钱的。” “这品种不值钱,要圣海族,不论大小都能卖个好价钱。”不需要顾及到对方的品相以后,他们的动作粗暴了很多,其中一人拽着那孩子的头发将他从海里拖出来,撇断他的手臂,一刀将他的喉咙割开。 另外一人用一个容器接着他的血。 现在那个孩子已经完全不能挣扎了。 他们倒提着鱼尾,将他最后一滴血放干,又咬上他的脖子。 等尸体被丢回海里的时候,他就像一个被吸干的果核,被剥掉鳞片,割掉他的所有鱼鳍。 在海面上枯木一样漂浮。 海水将他的尸体一波一波推到弗丽嘉身边,她不敢看,不敢碰,也不敢动。 “你看那边。”那两个人本来已经打算离开,其中一人碰巧回头,正好走到能看到弗丽嘉的角度。 害怕让她难以动弹,看到对方接近,脑子终于反应过来要跑时,忽然左肩一疼,浑身酥麻。 她才明白刚才为什么对方的挣扎那么笨拙。 “运气真好,居然还有一只!这耳鳍,我没看错吧!”对方涉水跑了过来,眼看马上就要抓到弗丽嘉。 她张开嘴,试图呼唤自己的伙伴,却马上被卡住脖子提了起来。 人形的部分无所谓,他们喜欢的只是他们的尾巴。 “劳伦……” ——嘭! 一声巨响后,掐住弗丽嘉脖子的手忽然松开,她跌回了水里。 惊恐回头一看,发现那人前额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而后面那个人也倒在地上,另一个之前没见过的人站在那,手上拿着他们刚才从那个孩子身上得到的东西。 他看着弗丽嘉,露出了看宝物的惊艳神情。 虽然他杀了那两个人,但也不代表他是站在弗丽嘉一边的。 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恢复,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了很多,张开嘴大声呼唤着海怪,那人脸色一变,又举起了枪。 “劳伦斯,摩玛!” 就在这时,属于这场混乱的第三方势力才登场。 那是弗丽嘉第一次见理查德。 其实后来想想,他和那两个一开始杀澜海族的人是一伙的,但当时的混乱和慌张让她忽略了这件事。 “别叫啊!”他飞起身按住抢东西的那人,看向弗丽嘉:“我是来抓这个犯人的!我不会伤害你!” 他对圣海族血脉似乎非常了解,知道她这一喊的威力。当时他的判断很对,如果让弗丽嘉召唤出海怪,他也跑不了。 “这里的地势会让你的海怪朋友搁浅的!”见她还不停,理查德更是大声喊道。 这才让他弗丽嘉停止了呼唤。 她做好了一换一的准备,但如果没有这个必要,为什么还要白白牺牲人呢。 “对,对,我不会怎么样的。”理查德松了口气,将地上那人抓了起来,想了想,忽然一下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那人并不是士兵,好像只是那种偷偷捡好处的水鬼,能打得两个人出其不意,但真的打起来完全打不赢正经军人。 “你看,我已经把坏人杀了。”他丢下那人的尸体,将他手里刚才抢的澜海族人鳞片、鱼鳍,和血液拿起来:“这是你的朋友的吗?还你。” 他拿着东西缓缓靠近,速度非常慢。 弗丽嘉和那个孩子素不相识,但此刻有一种悲愤的感觉回荡在她心里。 她想把这些东西拿回来,至少,送回给他的家人或者朋友。 男孩儿刚才飘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看到他腰上背着个小药篓,他似乎是来采药的,这边的海域确实长着一种叫做纳西尔草的东西,是治疗烂鳞症的药物。 “拿去吧,带回去。”理查德将东西放在水里,举起手往后退了很多步。 弗丽嘉一下抢过那些东西,带着那孩子的尸体回了大神殿。 大祭司看着她带回来的东西和尸体,详细听她讲述了这趟碰到的事,第一件事居然是将她关了禁闭。 “你自己跑到血族控制的区域就算了,还想召唤出海怪,是想让帝国派兵再来攻打我们吗。” 大祭司对弗丽嘉来说是一个过于严格的老师,之前她学习不好,怎么罚她她都没有异议。 但这件事,她觉得自己不能接受。 罚她到处乱跑可以,但阿特拉蒂是他们的,什么叫血族控制的区域! 她那时还没有什么力量,只能乖乖接受惩罚以后,四处打听她带来的那个孩子的下落。 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他的父母都在早几年的掠夺中不知生死,现在和奶祖母相依为命,这次就是为了祖母的病才冒险去采药,谁知道运气不好。 他祖母拿到大神殿送回去的他的尸体以后,觉得此生无望,崩溃自尽。 然而这还不够。 大神殿征召了十个澜海族人,亲自送给了帝国方。 帝国的驻军武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听他们说才了解。 两个士兵换十只阿特拉蒂人,虽然不是很名贵的品种,但还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那两个士兵品衔并不高,这种低级红血族士兵,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但礼物,是直接送给驻军武官的,何乐而不为呢? 大神殿诚惶诚恐,主动媾和,他们拿了好处,还装大度,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弗丽嘉从未有哪刻觉得自己那么愤怒。 虽然身处深海,但身上如同有烈焰在灼烧她,浑身都被愤怒烧得疼痛。 她很后悔当时自己的软弱,无数次回到当时事情发生的地方,无论是谁都好,只要是血族,她都想报复诸身。 但她游荡了很久,只遇到了一个人——理查德。 “哎哎哎,我可没有惹你。”看着她充满仇恨的眼神,理查德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我觉得我们不是敌人,我的星球也被血族们奴役了,我和你一样讨厌他们。” 被情绪吞没的人,是最好控制的人。 他告诉她,因为之前的事,现在军营戒严,没人会再来这里了。 他因为之前抓住那只水鬼,给另外两人报了仇,所以现在被提升为这地方的校尉。 “你们的人送来给将军了,听说他转手送给几位大人,只怕过不久就会升官离开阿特拉蒂。” 弗丽嘉在大神殿侍奉了不少年,听过那些帝国的入侵者们,每换一个,就会把阿特拉蒂刮一层皮,作为自己晋升的资源。 他们一个比一个恶劣,一个比一个贪婪。 大神殿为了保证至少表面上的和平和统治,往往会默认选择牺牲一部分阿特拉蒂人,就像他们献给大海的祭品。 他们会像之前的那两个士兵和之后的水鬼一样,偷偷劫掠,不断骚扰着原住民们。 而且这两年这样的趋势愈演愈烈。 弗丽嘉觉得某一天他们大概会永远喂不饱,但大祭司说总说这些牺牲是必要的,如果不送这些人去,他们一定会抓更多的人。 “或许我们可以反抗呢?” 这时他只会满怀悲悯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笑话。 “弗丽嘉,命运是不可抗拒的,你不知道从前,他们刚来时的样子。” 大神殿一开始当然是选择抗争的,但渐渐的,巨大的牺牲和实力差距让他们渐渐绝望,试图寻找牺牲更少的生存方式。 如果反抗的代价是灭亡,那更多人也许还是选择苟活。 她当然知道帝国有很多先进的武器,还有那些可怕的奇怪的士兵,他们就像可以源源不断造出来士兵一样,而阿特拉蒂人,每一个都很珍贵。 可不反抗真的就能活下去吗? 按照帝国现在的入侵速度,迟早有一天,连海底最深的地方也被他们占领,到时候他们还能躲到哪去?还有几个人可以献给他们? 是帝国在狩猎阿特拉蒂人,然后被黑吃黑,她不过是看见了这一切,居然是阿特拉蒂人需要赔罪。 这是什么道理? 她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而理查德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两人一拍即合,在驻军中用各种方式挑拨,让他们内斗,黑吃黑,搞砸现任武官瑟兰将军的晋升之路。 而理查德也一路浑水摸鱼,在军中晋升连连。 可怜瑟兰将军到最后也没想到是自己军中出了内鬼,跟阿特拉蒂人合作,搅乱他的人生。 他在这颗远离故土的星球上被毒死。 而驻军中也因为拍戏斗争的黑手,死了不少有能力的军人。 弗丽嘉给他提供物资,海里的那些东西对阿特拉蒂人来说并不值钱,但对血族来说却是可以收买人心的好东西。 还有一些毒药,方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目标。 他们俩配合得很好,后来又暗杀了几个驻军武官。 直到这个鬼地方没人愿意来,交予了伊尔曼家族。 比起那些武将,伊尔曼家的人可是精于政斗,很快就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那些事件的真凶。 而且比起前几任想捞了就走的家伙,他们是更可怕的支配者。 伊尔曼家的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大神殿。 因为也许没有理查德,弗丽嘉也可以找到被的替代者。 他们开出了大神殿不能拒绝的条件。 代价是,弗丽嘉。 事已至此,她干脆直接离开了大神殿,回到魔鬼海域,也就是圣海。 而理查德在帝国当然也待不下去,便跟着她来到这里。 圣海是一开始的战争中损失最大的,所以这里的一切几乎是百废待兴,理查德以自己对帝国的了解,给弗丽嘉出了很多点子,让她设计布防,偷袭侵掠。 也给她出主意,让她试着尽可能多地得到自己的人手。 但是渐渐的,与外界失去联系的理查德知道的消息越来越少,制定的战略方向问题越来越多。 他本来就是阴谋上位,对于军事的真实能力还得打个问号。 好在用他的方法,弗丽嘉有了更多的人手,圣海海域慢慢建设起来,甬道理查德的时候越来越少。 不过因为他的那个鬼点子,回到阿特拉蒂,进入圣海宫的人带来的血族也越来越多,他至少能在岛上管一管这些人。 她不想点评理查德的行为,因为她并不在乎血族们,本来以为就这样再过几十年,等他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现在既然有人提了出来,她也不会无动于衷了。 她和理查德几十年的交情,说起来也只是互相利用。 所以最后弗丽嘉将理查德带到群岛中的一个荒岛上。 “弗丽嘉,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忘了我们是同谋了吗!”陆秋大发善心,让他们治好了他的脊椎和肩膀,但依旧没有让他转变成自己的血脉。 “同谋也得是有价值的情况。”她淡淡说道:“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这个岛屿远离其他所有小岛,附近还有萨克鲨群,血族在水里的战斗力并不高,他敢下水就只能沦为这些食肉动物的食物。 不过岛上还有些动物,昼伏夜出,打猎动物为生,大概还是活得下来的。 陆秋作为新一任的秩序规定者,当然要来亲眼见证理查德的陌路。 她还有些担心弗丽嘉的处置留有余地让理查德卷土重来,现在她的处理办法是在不杀掉理查德的前提下最优选。 “对现在这样还满意么。”她没有多看一眼,也没有磨蹭,马上看向陆秋寻找她承诺的答案。 第七十八章 无可奉告 陆秋并不打算完全告诉弗丽嘉关于他们的一切。 大神殿不是好人不代表她就是,岛上的事情由来已久,她能那么对这里的人类,证明他们对人就没什么好感。 而且她能那么干净利落地放逐理查德,性格利落果敢的同时,也有些无情。 “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和帝国不是一伙的。” “看得出来,你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不只是能在光芒下行走,她的能力和对别人的态度也和她这些年见过的,接触的帝国人不一样。 “我们得到消息,大神殿现在和帝国媾和,要在下个潮汐日捕捉大批贡品献给帝国。” 这消息并不实,只能说是她和克里昂根据眼前的信息猜的,不过她有一部分把握。 “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说这种话,你就不怕我把你交给大神殿吗。”即使现在已经和大神殿以及大祭司决裂了,但这样的话从一个血族,或者管他什么别的东西嘴里说出来,弗丽嘉是不可能马上就相信的。 她忽然眯起眼睛:“前段时间出现了一个叫做巴别塔的组织,据说让帝国吃了很大的亏,损失两员大将和无数士兵,是你们……” 陆秋以为他们不怎么关心外界的。 “可以这么说。” 他们谈话的地方在海底某处,陆秋又罩着那个奇怪的水泡,坐在巨大的,砗磲一样的贝壳上面。 弗丽嘉绕着她游了两圈。 如果现在的话题不是那么严肃的话,她还觉得这样挺有意思的。 但弗丽嘉的眼带审视,在她旁边游这两圈和CT机全方位照射一样。 “那你和凡尔纳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帮你。” “他是我的伴侣。” 弗丽嘉发出哼歌一样的声音:“哪种伴侣?床伴?” 陆秋:…… 不是,现在那么严肃的时候,博弈对峙,忽然说这个? 她扭过头去看了弗丽嘉一眼,她自己游到陆秋跟前。 “不开玩笑,我想要他,如果只是玩玩的话,把他给我吧,我可以换一个给你。”她停在陆秋面前,虽然这话还是那么不严肃,但讨论的事却相当重量级。 “不可能。”她没好气地说道。 弗丽嘉倒是会看,就克里昂那个脑子,条件到位可以以一敌万。 理查德再拉,对军事常识多少也会点,圣海宫组建以来,他应该在军事方面出了不少力,虽然慢慢不能用了,但也帮助他们在军事方面从一到零。 刚才她同意陆秋的条件,大概脑子里想的也是这事。 用一个没用的理查德换一个有用的克里昂。 太划算了。 “别答应那么快,我们可以多出点人,还有别的条件你也可以尽量提。” “你要知道,提出交换条件要让对方觉得自己赚了,你加了这一堆码,就算我之前不知道凡尔纳的价值,现在也意识到了。”她没好气地说道:“况且我从来没打算用他换什么。” 弗丽嘉有些惊诧地咋舌,似乎惊讶她看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交换是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地位上。”她笑了起来。 陆秋见过的这些阿特拉蒂人里,她确实很漂亮。 不只是脸,她的身材也充满了力量的美,鱼尾比普通人更长,鱼鳍更大,有种充满了生命与力量的美。 但说话跟小孩儿一样。 “所以你觉得你现在比我地位高到可以强买强卖吗?” “你觉得……呢。”她用胳膊勾住陆秋的脖子,一下将她从大贝壳里带了出来。 圣海宫往外几百米,就是落差极大的深海沟壑,因为巨大的落差,水流在这里也形成了海底的瀑布,普通人不小心掉进这种沟壑,就会被水流一直压着向下,即使能自救出来,也被水压推到很深很远的地方。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在快速降落的过程中因为水压的变化晕过去,然后或许再也浮不上海面。 大自然的地貌就是那么不讲道理。 弗丽嘉带着陆秋来到海底悬崖边。 “你觉得把我杀了就能得到凡尔纳?”陆秋非常淡定地看着悬崖,这样的地貌可不是在哪都能看到的。 “所以现在你的答案是。”她稍微往悬崖边游了一点,在这里已经能感觉到水流了。 “我们不是在谈正事吗?”忽然抢起男人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有些事,我可以和你谈,当然也可以和他谈。”水流让弗丽嘉的头发在她身后展开,就像有生命的触手,她体型大概比克里昂小不了多少。 “就算我真死了,他也会杀了你然后跟我一起死你信不信。”但陆秋大概天生神经粗,现在只觉得很搞笑。 “你倒是很相信他。”弗丽嘉歪歪头:“在这里死的人何止你一个,如果说你背叛了他,和别人私奔逃离这里了呢?你知道他现在不在,我可以做出一切证据让他相信。面对一个背叛的人,你们的感情还能那么坚固吗。好好想想吧,你喜欢谁就可以选谁,我可以送你三个,你们最喜欢的珠宝也可以随便拿,何必纠结他一个人呢?他是属于这里的,及时你现在不放手,以后他也会恢复成正常阿特拉蒂人,我们才是同类,而你只是一个过客。” “你这话让那些在我选择范围的人听了怎么想,你们不是同族吗?为了交换凡尔纳可以选择牺牲别人?” “……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弗丽嘉见她无动于衷,又往悬崖边游了一些:“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现在陆秋脚下就是深渊,而弗丽嘉已经在用力摆尾保持平衡,她拎着陆秋的脖子,只要她往下一冲再放手,陆秋就会跌入海底深渊。 甚至于她头上这个气泡取掉,她就会更快死亡。 湛蓝的海水在这个深度已经接近深蓝色,这附近没有什么发光植物,只有头顶的天光经过海水层层滤透,无力地照过来。 弗丽嘉看着她的脸,发现她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换了种颜色。 陆秋刚抬起手,就听到一声尖啸。 阿特拉蒂人说话都和唱歌一样,这么尖利的声音她还挺少听见的。 弗丽嘉回过头去,陆秋也从她肩上的位置看到远处离弦的剑一样飞快冲过来一个人——一条鱼。 弗丽嘉开口回应,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听着像是吵了起来。 最后失败的,好像是弗丽嘉。 她带着陆秋离开悬崖,她马上被冲过来那个人接手。 “你没事吧!”一个更年轻青涩的女孩子抱着她问道,然后怒斥弗丽嘉:“姐姐!你怎么这样!” 这是圣海宫的另外一位管事,叫做芙芙。 陆秋之前没听说过她。 不过圣海宫她也不认识几个人。 “这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别管。”弗丽嘉被打断了威胁的行为,现在很不爽。 不过她还要感谢芙芙,要不是她冲过来,陆秋也要出手了。 她还没跟阿特拉蒂人动手过,唯一一个克里昂,也不是真你死我活的斗争。 “我听别人说你上了一次岛,还带了凡尔纳的朋友回来谈事,本来想看看你们在谈什么,还好我来得及时!”两个人继续用陆秋能听懂的话吵着:“她干什么了你这样!血族被丢进断浪崖会死的!” 弗丽嘉要的就是她死。 此刻当然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们谈事呢。” “哪有这样谈事的!” “真的在谈事。”只不过没谈成要把对方干掉罢了。 “那我们回去正常谈!” 在芙芙的周旋下,两个人回到刚才的地方,桌子上还摆着一盘海藻拼盘,应该是她带来的。 “真是的,你现在做的事越来越可怕,和大神殿有什么区别。”芙芙把陆秋放回大贝壳座位上,自己坐在她和弗丽嘉之间安慰道:“你别怕啊,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回去的。” “谢谢。”虽然差一点她安慰的人就要换成对方了。 “刚才我们谈到哪了?”陆秋真诚地感谢道,然后看向弗丽嘉。 弗丽嘉:…… 经历这生死一瞬以后马上回到正常状态,弗丽嘉不知道她是真的没害怕,还是怕过了人已经傻了。 “交换凡尔纳。” “不可能。” 两个人再度陷入沉默。 “姐姐你什么意思,凡尔纳不是在我们这边吗?你还想要他干什么啊。”芙芙完全不理解两个人。 “你不明白。” 刚才确定她身份的时候,弗丽嘉的全身鳞片都锁紧了,本来以为他们只是碰巧遇到袭击小队撤退被带回来,现在看起来他们好像是故意出现在那,然后来到这里的。 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圣海宫吗? 他们到底是从哪知道圣海宫会在那个时候,那里发动袭击的? 嘴上说自己不是帝国的人,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而陆秋所言大神殿要做的事是真的吗,就算是,又和他们这些血族有什么关系。 问题一出现,就越来越多。 内鬼、眼线、消息泄露,防线破坏…… 不管怎么说,血族不可信。 所以克里昂只算是一个引子。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利用价值,她可以利用陆秋的死,把克里昂更稳固地拉到自己同一个战线。 芙芙年纪大概只有弗丽嘉一半大,所以她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弗丽嘉也觉得她可以不了解这些,对付这群丑恶的血族,只要她一个人就够了。 “谈点别的吧,大神殿和帝国的事,你们打算就这么放着?”陆秋主动提出了另外一个议题。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弗丽嘉冷冷说道,就算是真,这种事又不是大神殿第一次做,现在圣海宫的势力还不足以取代大神殿,指望他们做什么? 付出相同甚至更多的代价阻止他们吗? 陆秋摸头,她原本还指望圣海宫支棱一点呢,打到大神殿暴政什么的,没想到那么怂。 “也是,你们现在连偷袭都费劲。那么想要凡尔纳,就是因为没什么有用的人吧。”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们也就能做到这了。” “你说这种话没用,我不是那些男人。”弗丽嘉冷冷看着她说道。 “那没什么好谈的,反正被抓的不是我。”陆秋耸肩,站起来双脚一蹬就要往水面上浮。 弗丽嘉咬着牙,留着这个人还是太碍事了。 她弹射起步,眼看就要抓住陆秋。 “姐姐!”芙芙尖叫道,但时间完全来不及阻止她了。 在水里陆秋确实没什么优势。 但也就是没优势而已。 弗丽嘉一接触到她,她就凭借着对方的身体,做出了一个绞杀的姿势。 “弗尔!”芙芙又开始叫她。 “我还以为在水里你能更强呢。” 弗丽嘉被缩着手臂和尾巴,这次换她脖子被牢牢桎梏住。 声音就从她耳边传来。 气泡因为运动被甩出去一些,只覆盖住陆秋的脸。 “帝国那边真是高看了你们,你们能做出什么反抗呢?你们就连做出反抗的想法都没有。总有一天,这里的所有海域将会属于帝国,所有的阿特拉蒂人都会成为别人的奴隶、宠物,甚至试验品和食物。” 耳边的低语不断,让弗丽嘉本来就暴躁的心更是要裂开。 那个被割下鱼鳍,剥掉鳞片的孩子的尸体似乎又出现在她眼前。 她为什么要离开大神殿,不就是因为她看不惯他们用族人交换短暂的和平吗?现在居然能面对大神殿的公然卖国,说一句“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当然知道,就算不是这次,还有以前以后许多次。 阿特拉蒂人这些年一退再退,他们更是守着这一小片海域。 明明,明明这是他们的星球,是他们的家园。 她仰头尖啸着。 陆秋一开始还以为是无能狂怒,后来慢慢觉得自己耳膜有点疼。 “你放开她,我想她想通了。”芙芙在一边劝说道。 陆秋这才松手。 要不是她之前答应过克里昂不会随便咬别人,这脖子可就在她嘴边,她刚才再咬一下,来点濒死刺激,效果想必更好。 芙芙把她拉得稍微靠后了些。 能看出来刚才陆秋已经占据绝对优势,要杀弗丽嘉的话就是一下的事,但她没动手应该是想好好谈的吧。 巨大的鱼尾疯狂摆动,把周围的所有东西都搅乱在水里,打碎了无数装饰用的珊瑚和贝壳。 陆秋在一个安全距离看着。 就是这样,觉醒吧,自己不觉醒,谁也帮不了。 他们等了许久,许多别的阿特拉蒂人听到或者感觉到有事发生,都赶了过来,担心地看着这一场景。 芙芙安慰了所有人,然后让他们做自己的事去。 “你为什么会来这?你不也是血族吗?”得了空,她还问了陆秋一句。 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为什么反而要来帮他们呢? 理查德是因为做的事被发现,不然他现在大概反而是压迫阿特拉蒂的那个人。 “即使是同类也会有思想理念的不同,我看不惯帝国的行为,或许就像你们看不惯大神殿。”陆秋眯着眼说道:“能给我续点气吗?要没了。” 她指着自己的气泡说道。 第七十九章 你都不问问我 克里昂过了快半个月才回到阿尔斯群岛。 他们实在缺人,轮到他的休息日都休不了。 他主要负责物资筹措运输,安排兵线布局什么的。 他没有急着出击,其实他觉得这种小打小闹没什么意义,杀的都是普通人,没有任何战略价值,浪费精力,浪费时间,浪费钱。 好在他们非常主动,这边的消息倒是齐全,大神殿的布防和帝国的海岸布防摸得比较透彻,虽然也是人命堆出来的。 士气也还不错,这也就是仅存的优势了。 这些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士兵并没有经受正规训练,也没有什么成规模的战役。 指望他们端掉大神殿估摸着有点困难。 还有三十多天,士兵这种东西是没办法速成的,弗利嘉那边引导也需要时间,他觉得还是和陆秋商量备选方案算了。 他们骑着骨剑鱼回到阿尔斯群岛的时候,他远远就看到一个脑袋上套着气泡的人。 他一摆鱼尾,从骨剑鱼上弹了出去,整条鱼都被他的反作用力压沉了许多。 那条鱼感觉到自己的工作结束了,不满地搅起海底的沙石,转身跑不见了。 “qiu弗尔。”他冲在所有人前面,来到陆秋身边,绕着她游了两圈以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动作是这样意思吗? “你还真是喜欢她。”弗丽嘉和芙芙站在一边迎接这次换值的同胞们,看到他这个动作,都瞥开眼去。 克里昂扫了别人一眼,拉起陆秋的手:“你怎么在这。” “出了点小岔子。”她淡然道。 理查德的动乱确实不算什么大事,或者说只要不是星舰突脸,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身后换值的士兵陆续到来,接受弗丽嘉的检阅以后,交给圣海宫卫官长带了下去,现场就剩了四个人。 芙芙还好,弗丽嘉则是打量着两个人。 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的,陆秋叹了口气开口:“这一趟怎么样。” 克里昂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弗丽嘉。就算是同样的事,在不同的人面前还有不同的说法。 “说吧,我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 “不好。” 听到这个过于直白的答案,弗丽嘉非常不满地“哈?”了一声。 那天她和陆秋撕吧过以后,两个人真就坐下来好好谈了起来。 虽然彼此都不可能马上交底,但也对对方的情况有了一定了解。 圣海宫这边能算上兵力的也就五千来人,人口大概六万,这个比例对于任何民族来说都不少了,但要对付大神殿那边,实在是差得远。 那边兵力七万左右,人口百万多。 虽然人口有一部分是其他几个海域的联合,但也不妨碍人家能调动,那就是自己的兵。 圣海这边和永封海关系还行,但那边人比圣海还少,俩加起来也不是大神殿一盘菜。 更别说还有帝国的驻军。 比起阿特拉蒂人,帝国守军可是有高精尖武器的,如果真打起来,对方才不会顾及他们的死活,反正打输了他们就会自己把贡品送上来。 “已经很好了,我回来之前,圣海海域损失大半。”弗丽嘉非常不服气,她很清楚克里昂说的是真的,但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来,也确实让人不快。 “硬打是打不了了。”而且阿特拉蒂人也没什么网络和高端武器让他黑:“最好是从他们内部突破。” 而且要快。 “这个我倒是有个想法。”弗丽嘉答应道。 大神殿送上贡品求和,当然不会只有他们自己承担,利益分不均匀会打起来,损失分不均匀更会闹得一地鸡毛。 弗丽嘉以前在大神殿时,对 “但我觉得并不能相信他们。”就算不满,也是他们内部不满,现在还能和大神殿站在一起,本来就说明了他们的立场。 “利益交换,不需要相信,来来来,详细说说。”陆秋打开一个本子,拿着新作的羽毛笔兴致勃勃地等着她开口,里面的墨水是碳墨,只要写上去就不会被水洗掉,是她这段时间研究出的小玩意。 澜海作为七海人口最多的海域,祭品中的人口出力最多,而荒海物产富有,所以在出物资方面是大头。 圣海宫当然啥也不会出甚至于大神殿根本不承认他们。 这是当然,因为大神殿自称自己才是圣海的掌握者,但他们之中圣海血脉根本不纯,不足以让他们召唤海怪帮忙打开魔鬼海域。 他们说自己是圣海族裔完全就是为了好听,作为最原始的血脉,这个名头能让其他几片海至少老百姓听话。 “原来你们也要名正言顺吗。” 弗丽嘉看到陆秋似乎在本子上画了个奇怪的圆形,然后引出各种线条作为说明。 她能看懂血族的字,但这样反着还是认不了,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认真记录还是瞎画着玩。 “那是当然,圣海族血脉本来就是阿特拉蒂人里最重要的。” “嗯嗯,然后呢。” 弗丽嘉觉得很奇怪,和这个人说话就会被她引导着继续往下说,有些事本来不想说或者避重就轻,都会被她找出漏洞和重点,然后被她往她想要的方向引。 而她这边至今除了她是巴别塔的人,别的都不怎么了解。 他们怎么打听到这边,怎么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 大神殿一直在尽量压制他们的存在,各种封锁消息,毕竟如果帝国真知道圣海宫,很难说他们不会真刀真枪地收拾他们,到时候圣海海域的人口、土地,只怕都要被帝国那边收入囊中。 陆秋一开始以为大神殿只是一个完全反面的卖国角色,但现在知道他们的这些行为政策以后,又觉得他们的地位很微妙。 他们送给帝国的人口和物资完全是可以承受指不会让人口大基数受到伤害,国库亏空的量,帝国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可持续性的剥削。 所以两边确实达到某种平衡,这些年阿特拉蒂人人口是在平稳增长的。 如果真的要反抗的话,那就是彻底撕破脸,打起来不知道要填多少人口和物资在里面。 所以媾和吧,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反正打不过,当然是选择最能苟的方法。 但并不代表他们没做错。 说回这两个海域,澜海的青甲祭司付萨维岁数已经不小了,到时候接手澜海的大概是他的大儿子普尔曼,这人和他老爹一样都是贪生怕死的,让他上位,也就是付萨维第二,但他的幼弟法斯特倒是比较不满现状的一个人。 从前他和弗丽嘉一样也被送到大神殿,看到大神殿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比当时的弗丽嘉还要早觉醒。 不过机缘巧合下是弗丽嘉走出了反抗的第一步。 “旧友,嗯,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呢?”陆秋又记下一笔。 芙芙给几个人端来了海藻和便食的贝类小吃,在一边补充:“我之前听说他和普尔曼闹得很不开心,不知道跑哪去了。” 法斯特是作为质子留在大神殿的,当然会对自己老爹和哥哥不满, “他还在澜海,不过自立门户了。”弗丽嘉在一边补充道:“但我必须提醒你们,法斯特可是非常激进的人。” 这些年对帝国袭击的也不止弗丽嘉这边,他出了不少力。 但每次出事闹赔偿,澜海就会损失更多的人,他下次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这算一个无解的死循环,他没办法反抗自己的父兄,只能把怒火倾泻在普通帝国人身上。 “什么叫没法反抗?”克里昂一直默默听着,直到现在才开口。 听他们所说,那个什么法斯特都有自己的部队了,干掉哥哥熬死爹,或者两个人一起干掉就能自己坐上澜海的青甲祭司,这不比他现在的情况好? 就一抬手的距离,他居然选择离家出走。 “族人对阿特拉蒂人是非常重要的。”芙芙温柔又有些悲伤地说道:“伤害彼此是海神不能忍让的,如果现在付萨维和普尔曼死了,首先怀疑的就是他。就算他们因为别的事死了,身为家族一员,他还有责任帮父兄报仇。” 也就是说他还要反过来保证老爹和哥哥的生命。 “保持他们不死就行是吗。” “真的非要去找他吗?”弗丽嘉交代完一切以后,听他们这样说,就像已经决定要和澜海联盟了一样,自己反而犹豫起来。 “现在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陆秋翻了一页本子,严肃地看着她:“不如几片海域的关系你都说说吧。” 弗丽嘉扶着额头。 这人这几天就问问问,她一醒来就要面对她无休止的问题,偏偏芙芙还纵容她跑来找,多少问得她有点头疼了。 阿特拉蒂的现状不是一天造成的,所以她也没觉得短时间内可以解决。 但对方给她的感觉就像明天马上就要开始打起来了一样。 一天问下来,就算她本来就在海里,弗丽嘉也有种嗓子冒烟的感觉。 陆秋似乎总算问清楚了,满意地翻看着自己的小本子。 她莫名其妙有种自己被压榨干价值的错觉。 “我们还要商量一下,反正你们做好一切准备就好。”她走的时候这么说道。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弗丽嘉莫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解脱了。 “她真的是很奇怪的人。”芙芙游到她旁边:“姐姐是不是这么觉得的。” 弗丽嘉无言看了她一眼:“你当初就不应该阻止我。” 让她杀了对方或者让对方杀了她,都比现在好。 “你杀不了她的,而她也不想杀你。”芙芙用尾巴勾了勾她的尾巴:“我有种感觉,说不定她真的能帮我们。” “我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弗丽嘉冷硬地说道。 芙芙无奈地摇摇头:“他们既然来找我们而不是大神殿,必然也是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试试合作看呢?” 要不是合作,她这两天能容许陆秋在这到处逛吗! “你也没见过她几面,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芙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我没姐姐厉害,但我觉得我看人还挺准的,大概是弱者的本能,她没什么敌意,也挺有意思的,而且她是凡尔纳的朋友不是吗。” “哼,你谁都能相信,傻乎乎的,小心被人骗了。” “这不是还有姐姐吗。”芙芙娇滴滴地靠近了弗丽嘉。 “去看看修吧,他也是这批回来的不是吗。”弗丽嘉摆摆尾,往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芙芙落在原地,吐吐舌头,也往某个方向去了。 阿尔斯岛,陆秋第一次知道克里昂来见她这条路要怎么走。 逆着溪口朝上,水流时缓时急,其实他们不需要这样偷偷见面了,但背着所有人幽会有种悖德的刺激。 “你知道吗,地球上原来每年都有一种鱼会从海水逆流而上,回到他们长大的地方交配产卵。”躺在草丛上,天边的星星都快能看到了,她不合时宜地想起鳜鱼的故事。 “所以算了。” 这个话题对两个人来说有一点尴尬。 虽然联邦的人是可以生孩子的,但他们两个都和那些人有些区别。 他们甚至,不能说完全是人,也不是一个物种。 所以大概有点生殖隔离。 不然他鲛落然后再次转变也有了点时间,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克里昂一开始是有点想法的,但也就是想想。他要庆幸自己没把这件事告诉陆秋,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索要得不到的东西,只能给两个人都增加负担。 “那说说你这趟怎么样吧。”陆秋有点哭笑不得,赶快转移话题。 “你都不问问我。”克里昂侧着身子半躺在她旁边。 “我又不是不会自己看。”她勾着克里昂的头发,在指尖慢慢绕圈。 他半天不说话,陆秋知道今天是逃不过去了。 “那你呢,你怎么样?” “我很想你。”他如愿以偿贴近了她说这句话。 来了联邦以后,两个人似乎总是聚少离多。 他对一切都没有什么意见,包括上战场,刷军功,阿谀弯腰都无所谓。 但唯独对这件事有些烦恼。 “那就多想想。”她勾着他的脖子,慢慢贴近。 两人还没凑到一起,远处忽然传来沉重的巨响。 “出事了。”陆秋一下蹦起三尺高,头也没会就跑了。 这种为了别人随时甩下他的时候,也,很烦恼。 第八十章 死亡不是结束 桑卡斯的情况不太好。 虽然弗丽嘉搞来了陆秋要的药,但他风烛残年般的生命不是任何仪器或者药物能留住的。 陆秋这段时间差不多把自己能做的做了备全物资、提高生活、优化组构,让这个小岛离了她也能自己正常转动起来。 之前还把所有人都转化成正常人类。 她的原罪比帝国能给他们的纯度高,除了身体素质以外,或许寿命也能比原来长,但对这种端粒已经分裂到尽头的,也不可能重新给他长一个出来。 能做的事也就这么多了,而且还有更多别的事让她操心,所以她暂时没顾上这边。 这钟声是呼唤她和米迦勒的,这样沉重的钟声海岸不远的地方也能听到。 “情况怎么样。”陆秋倒是飞快到达现场,米迦勒应该还有一会。 “不太好,血氧浓度一直在降低。”米亚回头看了她一眼,飞快说道。 她从前是军医,是被掳到这来的,这次票选让她当上了岛上的临时医生。血氧仪这种小型的器械他们以前就有,只是被理查德锁在他的小私库里了。 看来他确实是想在这个小岛上过一辈子的,养老的器械备得还挺全乎。 “吸氧机呢?”她说出这话就看到桑卡斯脸上的面罩。 “没办法了,应该是器官衰竭。”米亚有些沉重地说道。 敲这个钟,只是想让他们来见最后一面。 坦白地说,陆秋和桑卡斯并没有超过这个岛上任意一个人太多的感情,到现在为止,他们认识也就不到一个月。 看看这他的逐渐死亡,过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依旧是覆盖了她全身。 这里的仪器都很简单,远没有当年她看着罗切尔躺在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的震撼。只是大概人之将死,衰败的气色和氛围都差不多。 桑卡斯本来就很老了,现在脸上的肉更是垮下来,几乎分不清原来的五官。 “米迦勒呢?有人去接他吗?”陆秋偏开脸问道。 “有人去海边了,不知道多久能来。” “我再去看看。”陆秋转身,很像是逃离这充满死气的屋子。 打开门,医疗所的门口守着不少人。 “怎么样了?”杰西卡作为之前第一个敢向她搭话的人,现在也是第一个问道。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血族的自然死亡是比较少见的,就算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也有眼见同类死亡的共情。 她摇摇头:“我去看看米迦勒。” 刚到海岸边,她就看到拿瓦往这边跑,只有他一个人。 “没找到吗?” “他们说他送信去了。”拿瓦摇摇头,有些无措:“上午走的。” 现在米迦勒还做不了太多工作,平时就帮忙跑跑腿,做点简单的采集工作,然后接受阿特拉蒂人的教育。 这可走得有点久。 她冲到海边,又敲响了撞钟。 现在他们约定好用钟声接头,不多时,海里就有人冒了出来。 “又是什么事,说过米迦勒已经走了一天了,骑的最快的骨剑鱼,哪怕现在去追也赶不上的。”对方一天被叫了至少三次,有点不耐烦。 “克,凡尔纳,给我叫凡尔纳。” “我一直都在。”克里昂从不远处浮出水。 他刚才被丢下,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她回来,感觉到她气息越来越远,便从溪口游回海滩上。 “你去把米迦勒追回来。”陆秋往前走了两步,海水没过了她的小腿。 克里昂深深看了她一眼,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那么焦急的神情。 这对父子或者别的什么,大概让她想起了太多从前。 她是在帮他们,还是帮自己呢? 她当时也是这样慌张无措,焦急彷徨吗? “哪个方向。”克里昂转头,看向负责联络的那个阿特拉蒂人。 等到他走了很久,天色逐渐变暗,陆秋也一直站在沙滩上。 “我们不回去吗?”拿瓦陪她站在那,很久才开口问道。 “你想去的话你回去吧。”她确实是不想面对一个将死之人的。 拿瓦对桑卡斯更是只是认识而已,两个人心有灵犀,站在这一起等着。 米迦勒走了挺久了,哪怕克里昂速度够快能半途追上,一来一回要花的时间也不少。 “以前,岛上没死过人吗?” 拿瓦听着海浪的声音感觉都要站着睡着了,暮野四合,天色渐暗,每一秒都很害怕听到居住区那边传来不好的消息。 “以前,没有过老死的人。” 理查德搞死了很多人,大都是一觉醒来就听到这个消息。 他不准谈论,不准哀悼,所以即使死了人,岛上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尽快忘记,并且期盼下一个不要轮到自己。 人在高压下是生不出太多感情的,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自己活着。 这次陆秋把理查德的统治推翻,是完全改变了这个小岛上的生态链。 这让他们有时间感受生命分别的哀伤。 “还没找到吗。”身后有个人忽然开口。 是奥利菲亚。 她那天和陆秋闹过以后就没有再跟她说什么话,相反,她和桑卡斯的关系还不错,桑卡斯似乎非常喜欢小孩子,就是这种非典型的孩子也很喜欢 陆秋正好让热娜把她分到养老机构,帮忙照看大家。 “他们把米迦勒派去送信了,现在要追回来。”拿瓦解释道。 “现在?送信?他们难道不知道桑卡斯的情况吗?”她非常不满地说道。 “大概是没想到那么快。” 阿特拉蒂人的鲛落赋予了他们第二条生命,就是寿命走到尽头,也是慢慢凋零,整个过程非常漫长,所以大概没有这个概念吧。 血族,或者人,生死就是那么一瞬。 “别是故意的吧,现在他们没什么能控制我们了,就用这种方法报复。” “别说这样的话。”拿瓦皱了皱眉,这个女孩儿看着可爱又可怜,有时候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还真让人吓一跳。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看着陆秋。 没一会又开口道:“你也是,只对普通人发狠,对他们这样的行为一点办法也没有吧。” 陆秋莫名回头看她一眼:“我知道桑卡斯现在这样你不舒服,但是这些话可以少说。” “被我说中痛处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对所有人指手画脚,最后还不是只能困在这里。” 陆秋叹了口气,不知道奥利菲亚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又或者她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当时被变故吓傻了,所以显得可怜。 “回去多看两眼吧。”她只是淡淡说道,反正过不久他们应该就要离开了,没必要闹起来。 “不然呢,跟你一样躲在这吗。” 深厚的脚步声气冲冲地远去,她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孩子的嘴怎么那么毒” “我也是来这的路上遇到她的。” 一开始陆秋还考虑过让她帮着管一下阿尔斯岛,但她远没有表现出那么可怜温顺。 当时把别人舌头割了还恶人先告状,被拆穿以后再也没搭理她就算了,理查德破坏滤光膜那日,她从有看守的居住区偷溜出去,不知道是想干嘛。 这样的性格,陆秋总觉得她应该还会做出什么事。 不知道等了多久,海风才带来一丝不一样的讯息。 此时天边已经微微亮起,竟然在这等了一夜。 如果能俯瞰的话,可能看到海面上一个巨大的黑影飞快接近,然后在离岸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从大黑影里又分出两个小黑影。 小黑影的速度更快了,几乎是导弹一样冲上岸。 先露头的是克里昂,他拽着米迦勒。 小孩儿几乎被他扯得不能自己,但现在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 “我来了!”他一露头就大声叫到:“来了,桑卡斯!” 浪花此刻也成为了他们的助理,推着两个人冲到岸边。 “我马上带他过去。”拿瓦往前一步准备接住米迦勒,但有人更快一步,不需要他帮手。 “你你不是阿特拉蒂人吗!”看着克里昂从海里站起来,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快来。”陆秋没等他多说,拉着克里昂就往居住区赶。 托加正好能遮住人和鱼两个形态变化的地方,现在从衣摆下伸出来的母庸质疑是人的腿! 拿瓦虽然没见过克里昂几面,但这么穿的只有阿特拉蒂人,而且他是从海里出来的,之前不知道在水底游了多久。 他速度比米迦勒还快,肯定不是人能做到的。 他到底是什么呢? 比起水里的阻力,陆地上克里昂的速度更快,两个人几分钟就从海滩边回到居住区,在一堆人目瞪口呆里,克里昂把米迦勒放在桑卡斯的床边。 他还带着呼吸面罩,但从眼前仅有的机械指标来看,他情况已经是离死就差一口气了。 “桑卡斯,醒醒。”米迦勒趴在他床边,拉着他的手,想把他叫醒,又害怕吵到他。 他瞪大了眼睛,里面是茫然和害怕。 他不断地呼唤着,不知过了多久,桑卡斯总算睁开了眼。 “你怎么在这。”他醒来第一句居然问的是这个。 陆秋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不是让他们给你派个,长期的活。” 居然真是他把米迦勒遣开的。 克里昂感觉自己手臂被箍紧了。 “我大家把我叫回来。”米迦勒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生他的气了,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眼泪滴滴答答,珍珠一样往下掉落。 “别说这些了好吗,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懂,就算你我也会好好生活的,会和大家好好相处的。” 大概是听到想要的答案,桑卡斯只是轻轻喘了口气。 “你现在就算不坚强,我也,我也没办法了” “我们出去吧。”克里昂看着两个人声泪俱下,把陆秋拉出门去。 因为时间过了太久,外面的人已经散了大半,安排轮班守夜的现在在隔壁房间,给他们两留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别难过。”克里昂身上湿漉漉的,所以只虚虚搂了陆秋一下。 “也不是难过吧”她在海边被风吹了一晚上,眼睛确实有点干涩。 从一见面她就知道桑卡斯活不久。 他太老了,而且来到这里不是旅游,海底的跋涉就非常消耗人的体能,虽然不用他们自己走,但长时间待在水里并不是血族的生活环境。 可以说因为这一趟,反而是缩短了他的寿命。 只是这件事真的发生在面前,还是不能全然无动于衷。 克里昂垂着头想了想,加深了这个拥抱。 当她一个人面对挚爱亲朋死亡的时候,一个人寻找未来的时候,一个人被放逐太空的时候,难道不比现在的米迦勒更无助吗? 那个时候可没有那么多人帮她。 “不怕。” 因为刚从海里出来,克里昂一身有点咸的海水味,把他自己的气息都要盖过去,皮肤的温度也比她低,但手臂传来的力量很让人安心。 “弗丽嘉给我说过一件事。”他沉默了一会说道。 血统不够纯的圣海族裔,也可以通过后天的手段驯化海怪,献上令他们满意的食物,然后在挑战中胜出,也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所以她考虑过让桑卡斯成为鱼饵,帮米迦勒控制海怪。 陆秋愣了一会,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人死以后,躯壳就是一坨死肉,如果能为亲爱之人做出最后的贡献,也不是不行。 桑卡斯都愿意为了米迦勒来这里,想必也愿意献出身体的吧。 “还是看米迦勒自己决定吧。” 但逝者留下来的东西,绝不止物理意义上的价值那么简单。 “嗯。” 两人在屋侧相拥,看着远处的白日逐渐降临。 桑卡斯的身体最后也没有成为祭品,他被安葬在海底。 湛蓝的海水之中,美丽的珊瑚礁底部。 沉眠这块亿万年岁数的海底,与所有海洋生物朝夕为伴,与米迦勒共处同一片空间。 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局。 逝者已逝,但生者的任务远不仅于此。 他们没什么时间停驻伤感,眼看潮汐日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也要尽快把一切都沟通好。 澜海,或者说法斯特那边传回来消息,愿意至少在这件事上跟他们谈一谈。 第八十一章 如果我是混血你还爱我吗 “你最好不要在法斯特面前露出那副模样。” 前往澜海之前,弗丽嘉再三叮嘱道。 “他讨厌血族没错,但你这样的混血……”她皱紧眉头,看着克里昂,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克里昂变回人样的事已经传开了。 她还以为自己白捞了一个血统纯正的圣海血脉,结果这人真是…… 阿特拉蒂人混别的血脉一般也就是另外几个海域互相混,和血族混在一起是闻所未闻的。 她不敢想象这背后代表了什么。 他们到底对那个母本的圣海血脉做了什么。 怪不得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呢,他平时看着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别担心。”陆秋淡定安慰道:“那也是情急之下,我们之前做得挺好的不是吗。” 弗丽嘉非常怀疑地看着他俩。 克里昂这个时候又恢复鱼尾,飘在她身后,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弗丽嘉。 怪不得陆秋那么有底气克里昂绝对不会被部族感化,他这样的身份,在哪都是外人。 天知道她一开始还想借种,生一个血统更纯的继承人,还好没有成功实施。 但是这也非常奇怪,他既然混了人的血脉,居然还能号令海怪,他身体里的圣海族血脉可能还没米迦勒多,没道理米迦勒都做不到,他反而可以。 “总之,你们露馅了我是不会帮忙掩盖的。” “姐姐你又说这种话。”芙芙得留在圣海宫管理正常事务:“你们要平安去,平安回。” 岛上的事,陆秋留给热娜、拿瓦和杰西卡商量着应付。 她唯一有点担心的是奥利菲亚。 以她的性格和脑回路,陆秋总觉得她对自己被带到魔鬼海域的事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最近几次看她和可可的感情还不错,她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人的心理是非常复杂的,别人都很难猜透,如果她真的不打算做什么,自己说了那些话,就像故意挑拨别人关系一样。 所以她只是暗中提醒了一下热娜。 这段时间来她盘下来就属热娜最靠得住。 “你就真的打算把这些都交给我?”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我一开始可是理查德一边的。” “我知道,如果都清算一遍,这个岛上剩没几个人了。而且我听说你是自愿到这来的是吧。” 对方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是爱打听别人的事。” “这只是作为考量的了解而已。” “行吧,只是你那个小姑娘如果做出什么事,我可没办法压着圣海宫那边不动她。” “怎么算是我的小姑娘。”她和奥利菲亚认识的时间也就比热娜他们早几天而已。 而且说到底她也不知道奥利菲亚到底要做什么,什么时候,会怎么做,所以也只能叮嘱小心。 “总之有事可以找芙芙。” 他们这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有可能以后都不回来了,所以有的话还是要说清楚。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那就拜托你们了。” 热娜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们现在,是真的不怕光明了吗?” 这件事是她最疑惑的问题。 虽然之前也没有尝试过无防护在光芒下行走,但她很明确知道那并不是骗人的,因为她看过无数人在光芒下被晒伤致死,甚至连…… 但是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没任何一个人有所察觉。 陆秋的身份成疑,但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害过他们。 “你自己难道没有感觉吗。”陆秋拍拍她的肩膀:“好好活着吧。” 热娜是被阿特拉蒂人救回来的,当时她经历了一些变故,正准备寻死。 “既然你都打算死了,那么要不要把这条命送给我呢。” 然后就被一个叫哈尼的阿特拉蒂人看到。 他并不是圣海宫的人,只是绕着阿特拉蒂到处旅游。 记录各个海域的情况。 他带着热娜,两个人交换着赶路,这样他就能更快更方便地周游。。 但没过多久,哈尼就被大神殿抓住,送给了帝国。 她最惨淡的时候居然是这些人帮了自己,而她的困境反而是同族造成的。 比起死亡,于是热娜有了别的想做的事。 她是自愿来到圣海宫的,寄希望于他们能帮助哈尼。 但圣海宫一直做不出什么实际的事,岛上理查德当了土皇帝,她渐渐失望,绝望,但又无可奈何。 “去吧,我会管好这里的。” 得到她的承诺,陆秋才稍微放下一些心。 接下来要迎接的就是另一个挑战了。 他们花了快一周才到澜海,法斯特的领地附近。 法斯特的地盘在澜海边境,和圣海海域不同,澜海没有天然的屏障,所以他们修得非常隐蔽,在一个断崖上开凿出住所。 这里资源很少,所以他的父兄也没有斩尽杀绝。 “时隔那么多年,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法斯特亲自带队迎接他们,两人见面以后互相绕了一圈算是打招呼。 法斯特一头黑到有点偏紫的头发,尾巴是普通海鱼的深灰色,带一点其他的花纹。 他体型比弗丽嘉还大一点点,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掠食者。 “怎么可能,反而是你,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弗丽嘉少见地笑得非常爽朗。 “说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能让你走出圣海海域。”他抬头看向她身后的一行人。 “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吧,这话长着呢。” 法斯特带路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看着克里昂和陆秋。 不过眼神完全不一样。 陆秋觉得他看自己的时候隐隐有敌意。 比弗丽嘉的敌意还要重的感觉。 而看克里昂,有种打量和欣赏的感觉。 想也大概能知道弗丽嘉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感觉了。 他们来到一个由巨大海底石柱和珊瑚组成的宫殿,里面漂浮着许多发光的海洋生物,幽幽荧光照亮着这一片空间,而石柱上也攀附着很多动物,地上还有冒着气泡的气口,这种场景大概只能出现在这里,最奢华的水族馆也比不上大自然设计师的十分之一。 “弗丽嘉姐姐!”他们刚坐下,一个小姑娘就从角落里蹿了出来抱住弗丽嘉。 “你很久没来看我们了!”她用尖细的嗓音说道,在陆秋耳里听起来就像鲸鱼最尖利的叫声。 “我这不是来了吗。”弗丽嘉安慰地绕着她转了两圈。 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目光同样是落在她后面的陆秋和克里昂身上。 打量两人的眼神充满了好奇,然后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就和她来时一样,马上就游走了。 “她说什么?”这种语言障碍让陆秋有点难受,别人能光明正大在你面前说悄悄话。 “说她去准备待客的东西。”克里昂牵着她的手,游到其中一个位置上。 “现在不是跟你们寒暄的时候。”他看向两个人提醒道。 “对了,开始正题吧。”弗丽嘉很快反应过来。 在简单讲述了大神殿的打算以后,弗丽嘉就安静地坐着,等法斯特自己反应。 他沉默了很久,看向克里昂:“你们又是怎么打听到这件事的。” “这不重要……” 陆秋早就想好对方的态度,准备了一套说辞。 弗丽嘉就算了,这是二手消息的二手消息,忽然冒出来一个人给她说联邦有人要造反,她大概也是不会信的。 “我没问你。” 然而她刚开口就被人打断。有些生疏的帝国语低沉却如同惊雷,让陆秋脑袋上的气泡都抖了抖。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们带着这个家伙干嘛,从前理查德也就算了,难道她也对你有恩吗?”法斯特现在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让一个血族对你指手画脚,你堕落了,弗丽嘉。” 这段话陆秋也还是听不懂,只看懂了弗丽嘉陡然沉下来的脸色和克里昂脸上的防备。 “他说什么啊?”她拽了拽克里昂的袖子。 克里昂伸手挡住了她:“我们并非为自己而来,危机就在眼前,如果得到的是这样的态度,我想我们谈不了什么合作。”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这样说话,从前没见过你,如果是你这样的圣海族裔,我不可能没听说过,你不会是弗丽嘉那个计划带回来的人吧。”法斯特脸上露出有些恶劣的笑容:“接受了帝国的调教,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了?” “法斯特!”弗丽嘉低声呵道:“别这样。” 虽然她早就想到法斯特接受不了血族,但没想到他这两年性格愈发恶劣,就连和血族相关的人都一并排斥。 “你以为真的会有什么人来帮我们吗,弗丽嘉?”他游了起来:“不要指望任何人,阿特拉蒂人的事只有阿特拉蒂人自己能解决,尤其那还是你的敌人。这次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你最好冷静一下脑子再来找我。先住下来吧,把那个家伙送回去,不然我不会跟你谈任何事。” 这段就算不翻译陆秋也看看出来他的态度了。 “不行吗?”等他离开这间大厅,陆秋小声问道。 “这不是显然的吗。”弗丽嘉没好气地说道。 “他受过什么创伤吗。”陆秋倒是不生气,做游说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弗丽嘉居然真的想了想:“澜海一直是人口流失最大的海域。” 人口基数大,比例再小也很多了。 “那他不是更应该上心些么,这次献给帝国的人他澜海又要当大头。” 可他宁愿不谈,也不想跟陆秋谈。 真的很讨厌的话,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进来。 “他也可以自己派出人手。”弗丽嘉揉着头:“不然你先回避算了。” “行啊。” 陆秋答应地那么快,倒是让弗丽嘉吃了一惊。 “任何条件都可以谈,包括我不在,也可以算做条件。” 她解释道,然后看向克里昂。 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我明白了。”克里昂点点头。 陆秋被带到就近的一处荒岛上等着,不知道要等多久,总之希望他们谈快一点。 潮汐日越来越近,她总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岛非常小,都算不上岛,大概涨潮的时候就会被水淹没那种,所以岛上只有中间一片有几棵热带植物,还是最常见那种,她想干点啥都找不到事,只能在沙滩上……堆城堡。 陆秋隐约想起很久以前,好像和罗切尔去过沙滩。 海水污染很严重,所以那个沙滩的人造的,就连穹顶都是假的。 不过他们还是玩得很尽兴,现在有了天然的沙滩海水,居然一直忙忙碌碌,也没有好好欣赏过。 “你是,弗尔小姐么。”海浪夹杂着一个细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陆秋一抬头,看到一个女孩儿趴在海滩上。 是之前那个抱弗丽嘉的人。 “是我,怎么。”她站起身,以为那边谈好了。 小姑娘往后缩了缩,把一包东西往她这边推:“对不起,我哥哥不太喜欢帝国的人,还要暂时麻烦你在这了。” 巨大海藻的包装缝隙能看到一点里面,好像是一些吃的。 “没事。”看她似乎很害怕,陆秋又蹲了下来。 讲道理她的体型从来没让任何一个人觉得有威胁过,这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嗯,那我先走了。” 她本来还想套话,但看对方的样子,肯定啥也套不出来,只是问了一下她的名字。 安卡。 晚一些克里昂也上来了一趟,同样带了些吃的。 “有点什么成果了吗?” “没有,他很固执,不太相信这些是真的。” 如果让他自己去验证事情的真相,不知道又要过去多久,到时候就算他答应,其他方面的准备事宜也很紧迫了。 “我的意思是,放弃澜海。” 永封海那边已经另外派人去谈了,两边关系好,应该可以成功结盟。 澜海人是多,但又不在法斯特掌握下,就算把他劝到自己一遍,还要先让他能坐上澜海祭司的位置,拐弯抹角的。 而且他现在明显是不配合的。 “两手准备。”她拿出之前已经坏得透透的终端。 之前在岛上问了个遍,才找到一个勉强会修机械的人。 又从理查德的小仓库里找到了一些零件,倒腾了半天总算可以开机了,但又没有信号。 大概那片海域真的有什么魔力也说不定。 刚才她堆了个小沙堡,躲在后面试着呼唤亚当那边,但是消息发出去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信,她也不敢确定到底是没法出去还是亚当背抓了。 想到他们来的时候,虽然不说意气风发,但也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处处受人制肘。 两个人对坐叹息,陆秋忽然又笑了。 真奇怪,这种条件下她还没有觉得绝望。 大概是因为人活着,就有希望。 忽然一阵水花声如同石落水溅。 “你们快回去!神殿来抓人了!”安卡大声喊道。 第八十二章 是兄弟就来砍我 有些时候真是不得不说他俩运气好,或者说联邦运气好。 本来要说服法斯特大概要花不少时间,就是让他自己去调查,确认事实真相也有时间够等。 但大神殿那边的要求已经下达,澜海这边就要马上开始备货。 付萨维岁数已高,现在大多数杂物都交给普尔曼。 法斯特离家出走,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势力始终是不稳定因素。 所以他逮到机会,当然名正言顺带着人来把法斯特的老巢剿了。 法斯特倒不是关心他俩,只是安卡好心来提醒。现在法斯特那边在和普尔曼对峙,叫弗丽嘉带着后方的老弱病残赶紧撤退。 陆秋和克里昂对视了一眼,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她问道。 安卡犹豫了一下:“我们在无尽崖 陆秋在海面上, 克里昂点点头,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走吧。”两人消失在海中,海浪翻涌,潮起潮落一如往昔,从这里根本看不出 法斯特的这个小小领地在澜海西南部,一块平坦的海床上,海水流动温和,长满了珊瑚和海草,还有很多其他的海洋生物,一起构建了这里起伏的地势。 除了有点深,温度较低,还是非常宜居的。 但只要过了这块平坦的范围,就是一个巨大落差的悬崖,也就是无尽崖。 听到澜海神殿来人的消息后,法斯特马上就派人前来拦截,让后方的人尽快撤退,两边对峙的地方离无尽崖还有一段距离。 普尔曼对这个弟弟一直没什么感情。 他从小被送到大神殿,回来以后就对什么都不满意,看不惯他和父亲的做法。 但是这么多年来,维持澜海的人都是他和父亲,他只是在大神殿当少爷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一回来就指手画脚,还脱离神殿自立门户。 原来只当他是小孩子叛逆,可他最近做的许多事,大神殿都把火撒在澜海神殿。 现任澜海神殿祭司,他们的父亲,始终下不得重手来收拾法斯特,因为觉得把他送去大神殿已经是亏欠他良多。 但他的行为愈发激烈,再放任不管,必然会为澜海招来更大的祸端。 “法斯特,父亲年事已高,你也不希望他还要为你担心吧。别挡着我们的事。”普尔曼抱着手臂,站在澜海神殿的奉行者面前。 说是僧侣,其实这些人就是神殿的私兵。 从上往下看,乌泱泱一片大概有上千人。 法斯特的私兵也只有几千人,但现在并不全都在这里,在后方的有很多老弱病残,大多是家人早被抓走所以妻离子散的。 澜海这些年损失的人口太多了,百姓们已经非常不满,这次要上供的人数远比之前还要多,还是从他们的人里选的话,肯定会引起民众强烈的反弹。 所以他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法斯特这边的人全都是孤寡之人,亲朋好友都没有了,用他们的话,没有人会为他们喊冤。 而且也能顺带瓦解了法斯特的兵力,一举二得。 法斯特当然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但他自立门户就是为了保护那些可怜人,当然不可能那么简单把他们拱手让人。 “我没想到这是真的。”法斯特冷冷看着他们,身后只有几百人,还有一些不是战斗人员。 弗丽嘉今天来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觉得她是被人蛊惑了,想着派人去打听一下,现在普尔曼来得那么快,就像和弗丽嘉约好了来为她证明一样。 普尔曼挑着眼,他这句话颇有些让人玩味。 这件事他们和大神殿也才商量好不久,不应该有太多人知道,可他现在说的是‘这居然是真的’。 消息什么时候泄露了? 不过都不重要了。 “你的过家家差不多应该结束了,你知道我和父亲为了你做了多少事吗。” “做事是指,拿自己的人民去献祭?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们父亲若还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把你们也当做敌人!” 他这话说得倒是非常有气势,但看两边兵力对比,就觉得有些滑稽了。 普尔曼冷冷哼了一声:“把他们都抓起来,反抗神殿者,杀无赦。” 法斯特咬着牙,他当然非常清楚自己的劣势,但现在反抗也要被抓,不反抗还是要被抓,他不觉得自己有第二种选择。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法斯特。”这么多年的忍让,给他清理后患,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大神殿说这是最后一次,虽然要的数量很多,但长痛不如短痛。 “我绝不!” 这一声如果在人耳听起来,大概就是能震动水波的尖啸。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了他的意志。 法斯特这边,当然是选择和他站在一起。 毕竟如果没有他,这些人大概早和家人一样被卖了。 而奉行者那边,在看到普尔曼抬起手以后,也做出了准备攻击的状态。 神殿的话就是唯一。 不知道哪边先动的手,等反应过来时,两边已经战在一起了。 法斯特领头冲杀,而普尔曼则远远做壁上观。 他是下一任澜海神殿的继承人,没学过也不需要做这样的事。 他眯着眼睛打量,不时发出声音指挥,很快就将法斯特那可怜的几百人围困在大军中。 外围的奉行者拿着海草一样的大网,捕鱼一样就要把他们围成一圈。 忽然,远处传来地鸣似的声音。 阿特拉蒂并不是一颗地质非常活跃的星球,出现地震之类的情况少之又少,这声音让不少人惊恐万分,一时间放松了手上的工作。 法斯特本来和三四个人缠斗,趁着这个空隙,立即摆脱他们,冲向普尔曼,打算擒贼擒王。 “突围!”他大声命令道,马上有人反应过来,从网的缝隙里游出,重整旗鼓。 但能出来的毕竟是少数,他们几百个人现在大概只剩下一半不到。 海水的清新里夹杂着阿特拉蒂人血液的味道。 法斯特觉得自己的腮即使大力开合也要窒息了。 要退吗? 还是答应普尔曼的条件? 又或者真的带他们战死在这? 在他犹豫的时候,又发出了第二声地鸣。 这一声比刚才更震撼人心,又或许是发声的地方更接近了。 “这到底是……难道是,海神发怒了吗?”他旁边的士兵一开始还眼神坚毅,听到这个声音就像被摄魂了一样,变得迷茫无措。 “不,这应该是海怪的声音。” 第一声他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细想起来,弗丽嘉正在这片海域,他们圣海血脉确实是有驾驭海怪的能力的,但是他从前看弗丽嘉驾驭的海怪,似乎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 低沉的,如同从地底发出,又像从人心底发出。 带着远古的荒凉与至高的尊严,宣告这个世间自己的存在。 “对,是弗丽嘉!”他大声道:“撑住!援兵来了!” 他离开不久,安卡来劝他,说弗丽嘉他们已经把人送走了,想要好好和他谈。 他有点在气头上。 看着弗丽嘉和帝国的人合作就觉得她也不可信了。 从前他也曾经选择相信一个帝国的家伙,结果呢?对方从他口中套话,将他刚刚建立的,自己的小村子的老幼妇孺全掳走了,只剩下安可。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一个血族,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 现在仅凭这些人几句话,就要去怀疑澜海,怀疑大神殿——虽然他们确实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他不太相信。 弗丽嘉很无奈,又暂时说服不了他,只能让他自己去打听,但一定要快。 然后自己留了下来。 他几乎是才派出人去打听,普尔曼就来了。 而且来势汹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的本能反应就是把人们藏起来。 于是拜托她帮他守护那些人。 但圣海血脉或许是这颗星球上战斗力最强的,也许她已经藏好人,又回身来救他了? 一定是。 听到他的叫声,普尔曼抬起手,皱眉扫视了周围一圈。 今天这情况怪怪的。 又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大神殿和他们商量的计划,现在又一副援兵马上就来的嘴脸,他到底从哪听来的这些消息? 四周的海水因为深度原因,是一种静谧的深蓝灰色,刚才那两声很难判断出声音来源方向,身边的一切都在跟着共鸣,目之所及,并没有出现什么看着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东西。 到底是法斯特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 两边都很紧张,没有敢在这个时候乱动。 但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出现任何东西,普尔曼微微松了一口气。 地鸣这样的事虽然少见,但也不是从来没有过。 被他误打误撞碰上了,用来吓唬他们,拖延时间罢了。 “哼,你这些年真是越长越回去了,满嘴瞎话,骗得了人几时?抓!”他大声命令道,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嗓子喊了回来。 “原来是胡诌的,我就说什么都没看见。” “可真是吓人啊,不会是海神大人发怒了吧……” “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奉大神殿的命令行事,大神殿才是海神的代表。” 人们嘀咕了一阵,都尽量掩饰着自己刚才的失态,手上的攻击变得更狠。 法斯特区区几百人,根本抗衡不过。 就在这时,第三声地鸣响了起来。 声音变大了,很近,比刚才更近了。 不管海面上多么波涛汹涌,这个深度的水流一般是和缓的,然而现在所有人都有种深处暴风雨中的大船上的眩晕感。 也许是被那声音震的,也可能是身边的水真的在晃动。 这颗星球就是一个巨大的容器,要想要这里的海水晃动,必然是星体之间的互相作用力那样庞大的叙事,然而没有任何预兆表明这段时间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稳住!不过是地鸣而已。”普尔曼大声喊道。 下一秒,他心中隐隐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 从法斯特他们的身后,浮现出一座山一样的东西,但他很清楚那并不是山,即使是火山喷发照成的地形改变,也没有那么快的。 而他们身后是无尽崖,深到阿特拉蒂人都很少去过。 海水在千米下变得快如有实质,就算他们是海神的孩子,也活不下去。 但还有其他更伟大的造物可以在那生存。 那个庞然大物就像一座幽灵沉船,慢慢漂浮着,来到众人面前。 因为动作缓慢,它身上挂满了藤壶,长满水草和珊瑚,一边游动,这些东西一边下雨一样往下掉。 不管从什么方向看去,那都不太像一个活物,过于巨大的身躯,光是看了就让人觉得胆寒。 头部方向布满储蓄,是它用以在深海代替眼睛的存在。 “是……那是,是……” 但是法斯特那边看着好像也拿不准这东西的来历。 “是巨黑祸鲲!” 有人大声叫道。 即使说出这个名字,绝大多数人也还是很懵懂的。 这东西比阿特拉蒂人出现还早,因为其巨大的体态,自然承受不了它需要的消耗,所以已经逐渐灭绝了,很久没有人观察到它出现,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能看到。 原来一直生活在无尽崖 “弗丽嘉!”法斯特看到巨黑祸鲲,激动万分,大声叫道。 等那东西越来越近以后,一个人影从那东西的暗影里分裂出来,来到他身边:“这下愿意相信我们,好好谈了吗?”弗丽嘉没个好脸色。 并不是因为生气。 刚才深潜召唤这个东西的过程实在太惊险了,但克里昂一意孤行。 很多海怪都生活在海祸带,或者某处深渊,并不是你想叫就能找到的,好在她还挺了解这些东西的分布规律,提出让他去无尽崖 然后他就真下去了。 也真的找到了这只巨黑祸鲲。 法斯特沉默了一下。 虽然真的很巧,但他不觉得弗丽嘉和那个血族有能力和他的父兄串通。 毕竟如果真有什么事,找他们比找自己这个偏安一隅的刺头有用,都叫得动他们了,何必来找自己。 “等这次危机解决了再谈吧。”他还是很纠结,看向普尔曼哪边。 “不,两件事可以一起解决。”弗丽嘉也看过去:“把他们全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漏掉,我们还有别的事需要他们配合。” 第八十三章 瞌睡来枕头 其实海上还是有点动静的,海浪的翻涌似乎有种急躁的感觉。 陆秋盘腿坐在自己垒的小沙堡后面,等着两边任意一个的回音。 她很难得有这种一个人独处的机会。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有很多事亟待解决。 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要她不断往前。 但是前面有什么呢? 不知道,只知道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头。 现在这样听着海浪的声音,悠闲地一个人坐在沙滩上——主要是现在没有任何她能干的事,真是让人有些恍惚。 她靠在沙堡上,微微合着眼。 这片海域大概生态很好,远远有荧光海藻漂浮在海面上,就像是天上的万千星斗落入海中。 她想起以前自己真的在太空中漂浮的时候,脑子里只剩恐慌了,并没有仔细观察过周边的场景。 人总是向往着太空,觉得进入群星以后会进化成一个更高等的生物怎么的。 可真到了太空时代,做的事又和过去的几千万年一样没有改变。 掠夺与被掠夺,奴役与被奴役。 从前的太空歌剧就是这样,不过是换了个更大舞台的家族争霸。因为人想不出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更何况是体质和文化。 思维模式这种东西是深刻在基因里的。 她没觉得自己做的事多正义,因为她一开始的目标就非常狭隘,她只是想救罗切尔而已。 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当时的她已经无从得知了…… 陆秋不知道自己多久睡着的,但破水的声音一响起她就醒来了。 她警惕地看着周围,虽然不觉得克里昂会输,但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就算弗丽嘉真站在他们这边,他们也没多少人手。 “吵醒你了?”克里昂走了过来,看到她鬼鬼祟祟缩在沙堡后面朝这边打量的神情。 “没有。” 确定来人以后,陆秋站了起来:“怎么样了。” “抓住了普尔曼,和他的士兵。”他拂开她脸上的细沙,心疼地摸了摸她的眼睑,把之后的一切都说给她听。 包括他们去断崖下找海怪,然后把澜海神殿的人一锅端了。 虽然阿特拉蒂是以旅游度假闻名的,但他们来这以后片刻没休息,一直在忙。 “嗯……这样法斯特应该同意和我们合作了吧。” “弗丽嘉还在谈。”他们的意思是让法斯特代替他的父兄,至少先把眼下的关卡过了,但这家伙就跟死脑筋一样,说什么不能伤害违逆父兄。 但不久以前叫阵说要和普尔曼断绝关系的也还是他。 真是灵活的道德标准。 “亚当那边还没回话吗?” 陆秋这才想起低头看了看终端,还是什么都没有。 “说不定,已经被抓了。” 有些事是得提前筹措的,既然澜海都来抓祭品了,大神殿那边应该也已经下手了。 克里昂抬头看了一下天,这个世界没什么设备能让他深潜控制,那些奇怪的海怪虽然能做到很多东西,但面对高精尖的武器,也就是吨位大一点的事。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借着澜海的手,先控制大神殿。 如果法斯特死活不配合,或许他们能直接让他‘听话’。 但还是希望弗丽嘉能好好说服他,毕竟两边不是什么大仇。 两个人说着话,那边又楚然冒出来个人。 “安卡!”那人朝这边叫道,是个不认识的人。 “怎么了。”克里昂放下手,看向那边。 “安卡不见了!”那人一脸急切地看向这边:“她没有来这里吗?” “没有,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从无尽崖把人员撤回来以后就没见过!” 陆秋问克里昂:“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 “她带我去无尽崖找到弗丽嘉以后,应该就留在那里照顾别人了。”克里昂飞快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真是乱糟糟的。 “她会不会跟你们去了断崖以后迷路了?”陆秋问道。 “如果跟在我们背后也不应该有事。”况且他和弗丽嘉都回来了,她哪怕自己游都能游上来。 “都说没见过吗?”他又问那个人道。 “没有!她根本没来无尽崖!”她大概是安卡的朋友,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泪,飞快往下滴落。 “不可能……”克里昂皱眉想了想,他和弗丽嘉急匆匆的,只是把她送到崖壁 如果不是跟着他们下悬崖,那么,或许她又回到了战场。 “去看看吧。”陆秋决定道。 理论上海洋比陆地更像一个三维空间。 人不借助外力很难实现高度的变化,海洋的广度和深度却都是阿特拉蒂人的生活空间。 这意味着搜索需要更费精力。 “怎么样,没有吗?” 那个女孩儿带着他们回去报告法斯特,看到克里昂身后的陆秋,他忽然瞪直了眼睛:“你为什么还在这!就是你把安卡拐走想威胁我对吧!” 他冲过来,马上就被克里昂拦住。 “别在这发疯。”他挡在陆秋身前,脸色已经沉得马上就能下暴风雪一样。 “我听他们说安卡好心去给你们报信,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不是你们还有谁!”法斯特几乎要失去理智。 安可是当初他建立的那个小村子唯一幸存的人,他已经受不了再次失去他们了。 “我那个岛就那么大块地方,你如果不放心,尽可以让人上去搜查。”陆秋看着他几乎要露出獠牙,淡然说道:“澜海是你的地盘,如果连这里的事都掌握不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合作的必要。” 寻常人被怀疑,不管真假都会为自己解释开脱,但她居然反过来责问。 法斯特还是恨恨看着她,但脑子里也有些清明了。 还是原来那句话,如果他们是串通大神殿或者澜海神殿,完全可以绕过他直接和那边洽谈。 看他稍微冷静下来,她才再度开口:“她并不特殊,抓她一个没什么意义,我想,如果她真被什么人抓了,那人马上就会现身讨价还价了。” 她话没落音,远处就飞速游来一个人。 “找到了,找到了!”在水里都能听出这人的上气不接下气:“法斯特!有人挟持了安卡要求释放普尔曼和澜海神殿的奉行者们!” 法斯特眼里的疯狂一下子像被泼了冷水一样,变成震惊。 就算可能性非常小,他也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串联好的。 但这样一怀疑,疑点更多了。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个巨大的故事,花费那么大阵仗来跟他演戏呢。 如果是真的,这人难道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者在大神殿和帝国两边都有人脉,从而得知这件事。 “先把人夺回来吧。”陆秋轻舒了一口气。 他们着急,对方看起来也很着急。 谈判的地方离之前那个战场有点距离,那里有很多珊瑚和石柱,地势比较复杂,也就是说,方便逃跑。 虽然刚才海怪让澜海神殿那边一败涂地,但总有视线盲区。 漏掉一两个人很正常,法斯特已经在派人四处搜捕漏网之鱼了,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他要求是什么!” 已经有人在和这人沟通了,法斯特冲到两边对峙的前线,着急地问道。 “要求释放普尔曼和奉行者们。”谈判官脸色不太好。 那些奉行者是为了抓他们才来这的,要是把他们放出来,这边还能有好? 虽然每一个人都很重要,可就算答应了这个条件,对方也大可以等他们放了普尔曼和被关押的人以后撕毁约定。 法斯特脸色一沉。 要财富或者别的什么他都能答应。 但这释放人质是有来无回的买卖。 “哥哥,别管我!”那边安卡大声叫道,但听在人耳里,就是标准的人鱼吟唱。 “我有个想法。”陆秋看着他们唱歌一样交谈,忽然说道。 不一会,弗丽嘉也来了,她可能是为了找安卡跑得最远的人。 看到对方挟持着小美人鱼,她浑身肌肉紧绷起来,就像一支马上要离弦的箭一样。 “先过来。”她刚要冲到前面去,就被人拉住衣摆。 三人在人后这般那般说了一通。 “这能行吗。”她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反正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陆秋耸耸肩:“我们的目标也是澜海神殿,现在早一天到那,就能早一步策划接下来的事。” “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但法斯特……” “那就要你来说服他了。” 弗丽嘉对这个奇怪的血族——或者她自称人类,的感情很奇怪。 一边理智提醒自己,她是帝国的人,不能全然相信她。 但一边又很想相信她,因为不管碰到什么事,她都能很快给出解决方案,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让她没办法。 她嗤笑了自己一声,这个小姑娘说不定还没自己大,就想着对人家言听计从了,真是生物的劣根性。 但现在她确实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弗丽嘉游上前,看着似乎是要和法斯特说什么,他也倾身过来,寄希望于她还有什么好点子。 但她一下就用手里一个装置把他弄晕过去了。 “哥哥!”安卡本来衣服誓死不从的表情,看到这一幕,尖叫的声音就连水都能带起震荡。 这下引起了轩然大波,周围的阿特拉蒂人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满是敌意。 弗丽嘉游上前去:“澜海已经经不起内战了,不想打了,条件我们接受,但是不能把所有人都还回去,可以先还给你们一部分,剩下的,我们需要谈过以后才能还给你们。” 那个人本来挟持安卡就是为了威胁法斯特,狮子大开口也是为了方便谈判砍价。 他当然知道让对方全然答应这个条件不太可能,能有现在的成果已经欣喜若狂,赶紧点头答应。 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且是失去所属大部队的普通人,能长个脑子想要抓人质换人质已经不错,全然忘记了刚才他们是怎么失败的。 所以也就忽略了这其中的不和谐。 如同所有人想的一样,那些澜海神殿的奉行者一出来,就抓住了连带法斯特的几个人。 其中当然包括法斯特和弗丽嘉带来的所有人。 连安卡也没有放。 这下连普尔曼都有些疑惑。 在听完那个那安卡做交换条件把他们放出来的时候,脸上露出非常微妙的神情。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没用。” 这时法斯特已经醒来,他带着嘲讽说道。 “不比你们懦弱胆小。”他当然反唇相讥。 “懦弱。”普尔曼冷哼:“你再大神殿生活了那么多年,对澜海的事知道什么。” 他俩本来话不投机多少年了,指望一下子谁感化谁都是不可能的。 “倒是你……我没想到你在这里。”普尔曼看向弗丽嘉。 从前他和大神殿打交道的时候偶尔会顺便探望一下法斯特,对这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圣海后裔小姑娘有点印象。 而且听说她后来离开大神殿自立门户,觉得她和法斯特都是一路无可救药的家伙。 真要能反抗,他们早反抗了,会让这群小子们现在喊着什么觉醒人权到处闹事? 归根结底,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了。 帝国那边带走的人已经够形成一个族群了,等他们可以自给自足,就不会再来掠夺阿特拉蒂。 “那时我还很年轻。”弗丽嘉假意笑道:“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各方神殿的困难,这次我来,也是为了劝法斯特和我一起去大神殿、澜海神殿自首。” “哦?”普尔曼怀疑地看着她,总觉得有什么阴谋。 但既然他们都被放出来了,就不会犯之前的错误。 “既然是道歉,那就有点诚意。”他让人将弗丽嘉绑了起来,限制住她的发声,又看了一眼被她带来的几个人。 他知道圣海族裔可以召唤海怪,但还没看过具体实施,不过听说血统不够纯粹是召唤不出来的。 这几个人…… “就这样吧,”他转头,把一堆人带上鱼车。 陆秋松了一口气。 她紧急把克里昂尾巴给染色了,不然一眼就能看出。 他和弗丽嘉两个至少得留一个才有战斗力。 这下好,不用他们打到澜海神殿去,自然有人带着他们过去了。 第八十四章 黑吃黑 虽然两个人失踪得很彻底,但没了他俩亚当还得干活。 陆秋不是那种会为了小事忘记自己本职工作的人,只要还在原定的道路上前进,到某个阶段他们应该还会再重逢的。 吧。 他从前就有种无力感,陆秋就像风似的,抓不住,留不下。 她这一辈子都在努力向前,而他就像慢了半拍一样,等意识到的时候,早就与她错过,只剩身边摇晃的树叶或是揉皱的水纹证明她曾经来过。 所以他总是跟不上,被留下,也情有可原。 本来还计划带她去看看帝国在这建的景观海底城——虽然知道这次是公务,但亚当还是做了详细的旅游计划,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什么计划都没了实施的兴趣。 他在酒店里躺了五六天,大神殿那边才派人来接触。 “你就是巴别塔代表?” 乌瑟尔有一定的圣海族裔血统,但别的血统在他身上的表现更明显。 青黑色的鳞片颜色深沉到要把周围的一切光亮吸进去一样,在发光植物和动物的光芒映照下,却又发出柔美的珠光。 比起鱼尾,那大概更像蛇。 人类基因中对有鳞目的恐惧让亚当有些不适。 他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要到处乱看,只是专注盯着乌瑟尔的眼睛。 他的眼睛颜色远比克里昂颜色深,大概是因为周围光线不好,显得他眼窝深沉,看上去有点阴测测的。 亚当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但架不住总觉得这人不像个好人。 “现在阿特拉蒂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他淡然道:“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一切投进这里。” 乌瑟尔笑了笑:“可怜的我们难道还有什么选择么,巴别塔肯施以援手,我等当然感激不尽。” 亚当皮笑肉不笑:“谈不上。” 两边的洽谈中,亚当就觉得很奇怪。 乌瑟尔看着非常主动,什么都主动提,但谈了一周多,实质上都没什么进步。 虽然亚当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但就这样缓慢的进展,不谈个一年半载的也谈不出什么,而帝国的行动已经迫在眉睫。 就算他一头热,也觉得这情况不太对劲。 怀疑就变得非常顺理成章。 但人和阿特拉蒂人的区别非常大,要混进去并不容易,他们的探子为了这次联系已经浮现出水面几个了,剩下的还打探不到大神殿的计划。 而且就是,陆秋那边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过。 大神殿这边也没听说之前抓了什么人。 太离谱了。 又是一天毫无推进的谈判以后,亚当揉了揉太阳穴。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个老人家了,一天天陪着他们这里看老弱病残,那边看亏空国库,听一群人卖惨要求联邦调整结盟政策,就是他也有点没耐心了。 他们确实是需要更多的力量没错,但也不是来做慈善的。 “看来你们并没有真的想要和我们谈判,我们的诚意已经很清楚了,但你们还没有拿出什么诚意。” “不,当然不。”乌瑟尔脸上露出非常吃惊又诚惶诚恐的神情,但眼中的感情一点都没有改变,那是一种游刃有余,一切都在掌控中的表情。 每当这样被他看着,亚当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耍了。 虽然一切关系都是人与人关系的总和,但现在他们要打交道的大多不是人,所以也不能用常规的人类的思维去思考。 也许除了帝国。 “我们谈了半个多月,到现在一切都毫无进展,我不觉得半个月对阿特拉蒂人来说是无所谓的时间。” “时间自然宝贵,但事关阿特拉蒂未来无数年无数人的命运,所以当然得谨慎。”乌瑟尔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像是他们求着阿特拉蒂结盟。 “你们提的要求不是太过分的我们已经答应了,眼下帝国的压迫一天近过一天,如果一直揪着小问题不放,那么我们的谈判将永远没有进展。”他冷着脸说道。 一直以来,他的外貌气质都很没有压迫性,所以说的话做的事经常被人当做儿戏。 “我最后给你一天时间,如果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不能达成任何协议,我们将会离开。” 他仔细看着乌瑟尔,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些什么不一样的感情。 但对方只是脸上做出略带歉意的表情:“我得和我的祭司们商量一下,一定尽快给出结果。” 很不对劲。 他们就像是故意钓着他一样。 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休息。 大神殿的屋顶都在海平面一百米往下,这里还不够深,发光生物并不多,到了晚上就只有专门给他备的一些发光装饰品,那点光还不够照亮他那一间小屋的角落。 在这里,他的终端都要经过特别防水处理。 到今天为止两个人已经失踪二十多天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他反复看着陆秋失踪之前给他发的那条消息,止不住想叹气。 忽然终端发出非常微弱的滴滴两声,跳出了另一个对话框。 【ho】:发现未知飞船接近,常规外型,信息加密S。 亚当本来还丧丧地躺在那,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虽然他们并没有完全下定论那是伊尔曼的来客,但现在情况特殊,宁可错判,也不能放过。 【ada】:继续监视,地面部队准备接触。 虽然他们事先做了不少计划,但这世上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本来谈判卡在这他还在想办法推进,现在横生枝节,反而像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搅乱一池死水。 那就不用按照原定程序来了。 他马上来了精神,着手变动各方部署。 第二天,大神殿自然还是给不出一个合适的条件的。 乌瑟尔万般无奈,把姿态放得很低,借口是要等另外几个海域的祭司一起来商量确定。 亚当在这半个多月了,如果真那么需要,早把他们叫来了。 可以确定乌瑟尔现在的目的就是拖延。 亚当是真的不明白,做帝国的狗难道好过与联邦站在一起? 每年帝国都要把阿特拉蒂剐一层皮,难道当狗还有惯性? 他准备好言好语和他们谈,既然谈不了就不谈了。 就是陆秋和克里昂不知道到底跑什么地方了,要真打起来就顾不上他们俩。 乌瑟尔想他留下来,那么他就暂时留下来,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探子回报,那艘身份不明的飞船和他们一样在落地希瑞姆,就像一个普通的旅游航班一样。 然后在希瑞姆绕了无数天,才有人去接应。 阿特拉蒂是属于他们的领地,不用这样偷偷摸摸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这样偷偷潜入,必然是不想打草惊蛇。 而谁是蛇呢。 当然是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现在亚当也不着急了,就看着乌瑟尔敷衍他,一直拖延时间,只是偶尔装个着急,表现得不是那么看破一切的耍猴。 根据探子的消息,那边才来了几十个人,而且并没有观测到后续部队,如果真只有那么点人,他们硬来都能干掉,但就怕这点人是对方的鱼饵。 又等了两天,他们总算有了动静。 大概有一半人留在岸上,另外一半人则是跟着来到海底。 收到这个消息,亚当彻底来了精神。 这段时间他们的人混在真的旅客里陆陆续续来到阿特拉蒂,岸上的人不比他们人少,等到适合的时机把他们一锅端了问题不大。 剩下的就只有海底。 不管血族在岸上怎么强,在海底总是比不过阿特拉蒂人。 他倒是准备了一点‘好东西’招待乌瑟尔。 既然他是阿特拉蒂人的头,擒贼先擒王先把他控制起来准没错。 一切都有了万全的准备,只等着和对方相见。 希瑞姆到大神殿大概要四天的路程,从他们的探子发消息,亚当就开始计算,等到第三天,他终于动手了。 这段时间大神殿的守卫他已经摸透,准备里外夹击,先把大神殿据为己有,再等着对方送上门来,用一招瓮中捉鳖。 乌瑟尔习惯请他一起用饭,这算是对待尊贵客人的礼仪,虽然从这段时间他做的事来看,大神殿是有小礼而无大义,但面子上一定要做得好看。 “真的不是我拖延。”他满含歉意地解释道:“大神殿只是七海推出,与帝国交涉的一个代表而已,所以这么重要的决定,还是得大家一起来。” “嗯,我理解,但是请贵方尽量快些。”亚当并不喜欢吃海鲜,他在这啃了几天海藻,觉得如果原罪连植物都能融合的话,现在他大概都要长成一棵海藻了。 “当然,当然,我已经请他们过来了。” 其实亚当还是有些担心。 前面那纯粹是乌瑟尔的鬼话,但后面不知道真假。 如果他真的通知其他六海过来,他要瓮中捉鳖的就不止帝国那边的人。 到时候谁捉谁都不太一定。 亚当脾气实在很好,乌瑟尔觉得自己和阿特拉蒂人的运气还不错,帝国从来是不会给他们这样的谈判机会的,他们只会命令,然后不管不顾,用暴力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以平等地谈判,只是嘴上说说就能放宽心,很难相信他们和帝国的那些家伙是同一个物种。 他努力宽言劝慰,只是嘴上说说的话,要他说什么都可以。 一顿饭似乎吃了太久,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一丝不对劲。 阿特拉蒂人也是天生地长的,所以生病也在所难免。 但现在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精神还很清楚,甚至是放大了五感。 但好像整个身体就剩一个大脑在活动,手很重,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乌瑟尔祭祀?”他脑袋无力地低垂,只能转动眼珠,看着那边的客人站了起来。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巴别塔不愧是和帝国同一个物种。 他的计划不知道从哪被看穿了,或者对方一开始就没想和他好好谈。 因为要招待贵宾,这间屋子只有他们和两个侍者而已。 事业的残余中,他只看到亚当抬起手。 虽然他进来的时候已经经过护卫的检验,不应该藏有什么武器,但以他对血族的了解,他毫不怀疑亚当已经解决了那两个侍者。 他试图尖啸唤来护卫,但就连嗓子的肌肉也无力控制。 “无……耻。”最后,他只嘟噜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我给了你机会。”亚当面无表情,完全抽出藏在手臂里的小射枪,被餐刀切开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个枪大概比两根筷子粗点,被他埋在皮肤下,手手臂里,对方当然什么也检测不出来。 他的原罪代数仅比陆秋低,所以这种违反人体机能的操作,大概也只有他们少数几个人能办到,乌瑟尔猜不到也正常。 厨房,姑且叫厨房,里面的食材被他下了点小料。 帝国对阿特拉蒂人的研究已经至臻了,要搞到这些东西并不难。 他将三个人结实地绑在一起,等着外面的消息。 门从外打开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士兵,他松了一口气。 “把他们带下去关起来,把一切都恢复原状,客人马上就要来了。”他吩咐道。 如果因为他的脸和好脾气觉得他是一个善良和善的人就大错特错了,他的好脾气仅限于‘亚当’这个人,但现在他是联邦的执政官。 整个大神殿,出了两个接待的,所有人都被他们关了起来。 每个没被关起来的阿特拉蒂人要么是有家人作为把柄捏在他们手上,要么就是身边藏了几个联邦的家伙,只要他们表现出一点点不对劲,马上就会被处置。 现在就等着帝国的家伙们上门。 而他则是进入阿特拉蒂人的书库,尽可能把他们的资料备份一遍。 因为并不是数字的资料,所以等守卫传来消息来人了,他连十分之一都没看完。 “对方有些奇怪,好像并不是帝国的人。”他一边赶往指挥所,一边有人给他说明。 “帝国的大概还在后面。”他被带来的路上一直在计时,因为没有办法知道这里到底是哪,至少能计算离希瑞姆有多远。 他的预想至少是今天晚上才能到,所以刚才给他说来人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乌瑟尔真的把别的海域的人叫过来了? “通知所有单位做好作战准备。”他头疼道。 第八十五章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接近大神殿的时候,所有人都有股轻微的神经质。 大神殿不只是阿特拉蒂人的最高政府,也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所以哪怕是弗丽嘉这种已经做足心理准备想要推翻乌瑟尔的人,也还是会心跳加速。 放在人类身上,大概就是肾上腺素超值分泌,做好了你死我活的准备。 之前他们跟随普尔曼去到澜海神殿,用一招特洛伊木马,把祭司父子关了起来,彻底控制了神殿。 普尔曼只知道把弗丽嘉控制起来,却没想到之前真正控制海怪的是克里昂。 法斯特被捞出来以后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被弗丽嘉背叛了,回澜海神殿的一路上都在思考人生。 普尔曼不好说,付萨维应该不会让他死。 但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死活。 他的子民们愿意相信他,可他居然不能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 自责、懊悔、愤怒,他已经做好了和弗丽嘉一刀两断的准备。 澜海神殿他其实并不多熟悉,因为从小被送到大神殿了,他在脑子里一遍一遍验算着自己的回到那里以后能做的事。 但还没等他实施,他就被放了出来。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他犹豫地看着弗丽嘉一行人。 虽然他对澜海神殿的人也不认识几个,但看现在周围都是弗丽嘉和他这边的人,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澜海神殿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弗丽嘉简单解释道。 虽然她早就是众人眼中的叛逆,但实行这种大计划还是第一次,不由有些忐忑。 “你们把我父兄怎么样了!”他接着问道。 陆秋对这种归几乎是本能的孝道实在是受不了:“只是暂时被控制起来,我们无意插手你们澜海神殿的事务,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的百姓和你的父兄总得先选一个吧。” “你一个血族知道什么!”如果说对弗丽嘉还能好好说话,陆秋毕竟是彻头彻尾的外人,即使现在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但对她依旧没有好感。 “对,我是血族,不过我手上你们的资料比你们自己还齐,种族特性、极端耐受性、基因图谱,你指的知道是哪方面,我自然可以知无不言。”她的耐心已经耗尽,对这种根本不听人话的还是要靠拳头说话。 她这话说得有点难听,弗丽嘉的脸色也暗了一下:“现在别吵架了,还有更重要的事。” “不,你让他说。”虽然陆秋也很喜欢算了,但法斯特现在这幅样子,就算暂时忍下来,这道伤口某天也会毒发,与其留着隐患,不如趁早割肉。 “你父兄这么多年送走那么多澜海族裔,你又做了什么?到处去袭击普通的帝国公民?这对那些被抓走的人有什么影响吗?和小孩子泄愤有什么区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做到这步特别伟大?别开玩笑了,这次要不是我们来得巧,你那点人,都会被澜海神殿抓回来送给帝国。” 保护不了自己的人民一直是法斯特的心结,而且他也确实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很多事,可那种无能为力改变世界的感觉,还是让他有种窒息感。 现在被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就像在往他心口捅刀。 他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人在极端情绪的影响下脑子都是不够清楚的。 冷静思考的时候,他能碍于弗丽嘉和克里昂不对陆秋动手。 但架不住她一直这么激将。 他尖啸一声,周围水波摇动,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袭向陆秋。 克里昂在布防,防止对方像之前一样出现什么漏网之鱼。 在这里的只有弗丽嘉和别的阿特拉蒂人,如果论武力,偷袭这一下还是足够给陆秋造成伤害的。 他想得很好。 然而冲到跟前才意识到,胳膊根本不听自己使唤,而且脖子以下被卡住。 疼痛感缓了两拍,才渐渐冲击大脑。 “想来硬的?凭你?” 眼前如同炙热火心的眼睛,让他身为阿特拉蒂人的本能开始颤抖恐惧。 “自卑自负,轻狂傲慢,你这次碰到的是我所以你还活着。”在水里虽然陆秋没什么地方可以借力,但实力的碾压足够弥补这一份劣势。 她趴在法斯特背上,就像一个天生的枷锁,让他动弹不得。 只要她想,随时就能轻松了结他的性命。 弗丽嘉之前自己是当事人,这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的实力。 法斯特在阿特拉蒂人里不算最强的,但作为成体壮年,必然不是那种一击就倒的。 在没有外部优势的情况下还能轻松碾压,她真的有点开始庆幸当时芙芙叫住了自己。 “安卡被抓还没有让你清醒吗?你是祭司的儿子,一点点叛逆做出的事就算被爸爸哥哥逮住,也只会轻轻打你的屁股,但别人因为你幼稚的过家家要经历什么呢?” 她的嘴炮能力弗丽嘉都听不下去。 但她说得全然没错。 法斯特那个小社区,完全是付萨维纵容出来的。 他们要是稍微认真一点,就是早几天的下场。 虽然很地狱,但她想起了之前听来的,关于帝国和巴别塔的战事。 一战死了十数万人。 说起战争、暴力,恐怕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比他们了解更深。 又痛又怒,法斯特嘴里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什么,两边人都不太听得懂。 骂久了,又开始哭。 “噫额,别弄得像我在欺负人一样。” 虽然已经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但看着这么个大男人嚎啕大哭,她还是觉得很尴尬。 陆秋松开手,往后退了一点。 “你安慰一下?”她看向弗丽嘉。 弗丽嘉看着她无语。 你说她嘴毒么,她还知道安慰人。 你说她温柔么,人是她骂哭的。 “你们的感情真是丰富。”她飘在一边看着两个人轻吟交谈。 弗丽嘉没好气看着她:“这难道不是正常人应有的感情,不如说你是不是太无情了。” 陆秋不置可否,又往后退了几步。 澜海神殿这边是猝不及防被偷家,谁能想到派出去征人的队伍一转头成了叛军。 好在他们手上还有法斯特。 作为澜海祭司付萨维的幼子,他说的话虽然不顶父兄管用,但也能指使动这些人。 弗丽嘉让他去看了父兄,说多少次,不如真的让他们相见。 普尔曼确实骂得难听,但付萨维居然没有什么表示。 “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走上这条道路。”他摇摇头。 他们反抗过无数次,但换来的都是血的代价。 他并不是个很强大坚毅的人,也并不聪明,无力改变现状。所以只能选择这种媾和方式,牺牲一部分,保留大多数。 年轻人会不理解,但要知道,如果没有他们的让步,这些年轻人大概并不会出生,也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不理解很好,这些事是真的,但并不代表理所当然。 要记得不公、记得恐惧、记得仇恨,这是生物在生存中必不能少的情感。 一代一代积累,总能孕育出反抗的力量。 所以他会帮着法斯特善后。 他也清楚他们现在的力量,大概也就止于这步了。 所以定下的下任祭司还是普尔曼。 比起法斯特,他更圆滑些,但作为兄弟,当然是会有竞争感的。 他作为老父亲,谁都感觉他比较偏心对方,到现在兄弟相争,也并不奇怪。 “你要记住你们是兄弟。”他最后说了这句,就再也没说话。 事已至此,除了前行,再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找到澜海祭司的印信,加上法斯特,这就算控制了澜海神殿。 其实留着普尔曼祸患无穷,但法斯特的态度非常别扭,不愿意再对普尔曼做什么。 甚至请来了他的伴侣照顾。 安排好一切以后,又继续向大神殿进发。 “你倒是个善人,不过等着回来,阶下囚的位置说不定就换个人了。”陆秋只要他们在计划的这一段时间里能从旁协助,澜海神殿兄弟两自己的矛盾是他们自己的事,所以并没有强硬要法斯特把普尔曼怎么样。 “澜海神殿的事不用你管,我们只是暂时合作。”他被人骂到哭,作为男人的自尊让他从此以后看见陆秋就像被用了定身咒。 板着身子冷着脸。 “随便。” 他们只要混进大神殿,如法炮制,别的海域再怎么翻腾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虽然到这以后计划一直在变,或者说根本没有计划,见机行事,但现在好歹回到主线来了。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亚当。 过了那么久,他应该和大神殿接触上了,不知道还在大神殿手上,还是已经交给了帝国。 澜海这边因为他们兄弟相争,所以冲突来得早一些,其他的海域大概还要等到潮汐日。 之前听潮汐日还有五十来天,每天都争分夺秒恨不得一天做两天的事,现在那么富裕,提前赶到大神殿,反而还得想办法解释。 弗丽嘉和法斯特都是在大神殿长大的,人家一看就认得出来,所以隐藏在人群里,打算低调混入。 带头的是澜海神殿奉行者的头,也是法斯特的青梅竹马薇薇安。 他们来的时间明显比预定的事前提前了太多,所以门口的守卫都非常警惕。 问题绕来绕去,就是不想给他们放行。 “我们奉命将这次的祭品送上,这难道不是大神殿的命令吗?”薇薇安交涉起来,一开始是心虚,拖越久心里越没底。 总感觉对方是看出他们的不对劲,现在只能做出一副色厉内茬的样子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大祭司说马上就要到神圣的潮汐日,正要筹备仪式,这段时间不见人。祭品什么的,拉到以前的地方就可以。” 这种事澜海没少做过,当然知道流程。 但放祭品的地方和大神殿主殿是两个地方,到那边去以后,再想潜入大神殿,就有点麻烦了。 陆秋混在人群里,听着克里昂给他翻译。 “感觉帝国那边已经来人了。” 人是大神殿那边要的,没道理一个点数的都不派出来,直接让他们放下离开。 必然是大神殿里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看,也抽不出人手的事正在发生。 “现在可以叫来吗?” 克里昂点点头。 海怪一直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那就,开始吧。” 缥缈又深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人群里,就像水流一般和缓绵长。 一开始被交谈的声音盖过去,听着并不明显,但逐渐的,声音越来越高,就算是这一群人马上吵起来,这声音也能脱颖而出。 “什么声音?” 并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圣海族裔呼唤海怪,大神殿那边的守备就有点迷惑。 亚当也很迷惑。 他远远看着人群,希望对方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这声音一想起来,他本能觉得不好。 毕竟他活了那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在的位置很高,所以能更早看到远方的场景。 由于对光线的吸收,在只有海水的空间里,海底四面八方都是差不多的。 直到那浓重的颜色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哪里不对。 “那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他问身边的人道。 但那一片深色实在太大,大到就像一座山,要不是颜色真的在变化,他是看不出来的。 “好像是” 他俩话没说完,远远看到阴影里出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剪影。 这些东西倒是比那小山跑得快,很快就能看出是一群人鱼。 他们好像屁股着火了一样飞速往这边游。 一边尖叫一样吟唱。 “他们说什么呢。” “说是圣海族召唤的海怪!”他随身带了个阿特拉蒂人当翻译,对方现在的神色明显慌张非常:“圣海宫!是圣海宫!” 理论上大神殿才是圣海神殿,不过亚当也听说过圣海族裔其实另有其领地。 不是说是澜海海域吗? 他心里隐隐出现了一个猜测。 但现在在这亮明身份很危险。 可那个越来越近的小山已经让他顾不得那么多。 对方看起来可不是他们自己说的那样来送贡品的啊。 “带我过去。”他对那个翻译说道。 翻译远远看着海怪的剪影,满脸都是恐惧,但权衡之下还是动了起来。 他们天生是海中的霸主,慌乱中依旧优雅,很快把亚当带到大神殿门口。 “莉莉丝!”他在半空中就看到仰着头看他的人,惊喜地叫了一声。 对方也露出吃惊的神情,然后马上明白了什么。 大水淹了龙王庙。 第八十六章 大家一起死 帝国其实对这次接触也抱有很大的怀疑态度。 主要是他们已经吃干拿净了,那边说还要跟你签个协议,让你占更多便宜。 这多不好意思。 但是不拿更不好意思。 只是这次稍微有些奇怪,让他们悄悄派人来,有个惊喜等着他们。 虽然事先怀疑过,但阿特拉蒂那么多年的挣扎反抗他们也不是没看到,差距太大的抗争,就像猴戏一样可笑。 所以他们象征性地派了点人,看看有什么好处能拿拿。 来到大神殿以后,一切如常,不过听接引的人说,七海的贡品都在路上。 惊喜还没闹明白,还有贡品? 真没见过这种被压迫还压出惯性的人。 他们被招待着进入大神殿,虽然不怎么喜欢这种深海的环境,但他们本来就是来出差的苦一点没什么。 “乌瑟尔什么时候来见我们。”为首那个是伊尔曼家旁支的人,名为萨里曼,负责从旁协助管理阿特拉蒂。 正经生意的好处从来落不到他们头上,只有这种需要跑腿的时候会想着让他们来。 “潮汐日将近,大祭司事务繁多,还请大人在此歇息,大祭司一有空,就会前来面见大人。”服侍他们的人说道。 “潮汐日……”对方十分玩味,笑着咂舌:“那就快去吧。” “就来这么点人?”听到回报以后,五个人在一起商量。 这点人如果和亚当起了冲突简直是白瞎,对方这么掉以轻心,是看不起亚当呢,还是根本就不知道他会来? 如果不知道他要来,那他们现在到这又是为了什么? “你们俩了解乌瑟尔吗,他这么做会有什么目的呢?”陆秋看向弗丽嘉和法斯特两个人。 但他们也面色沉重,说不出个所以然。 在澜海深宫确定他的诏令看着确实是想趁着潮汐日制造混乱,但就那么点人,制造什么混乱呢? “大神殿行事自有自己一番思量。”最后弗丽嘉琢磨了半天说道。 现在她心里很没底。 一切都那么反常,大神殿到底想干嘛谁都说不清,会不会忽然来个大反转,他们并没有想卖国什么的。 但就大神殿这么多年做的事,说他们忽然强硬起来反抗了,谁会相信呢。 “我想去看看乌瑟尔。”她提出来道。 “去吧,如果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最好。”陆秋头也没抬,拍了她的肩膀。 她一直是这么毫无感情推行计划的样子,做的一切好像都要带上目的性,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她定下的事别人都不能改。 弗丽嘉自诩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对比起她,都算多愁善感了。 她非常好奇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长成今天这幅样子的。 “嗯。”她轻轻答应了一声,跟着侍卫去往大神殿的地下牢房。 所谓地下,就是把岩层挖出个洞,有的洞窟还会因为氧气,不会完全充满水,偶尔会当做血族们的牢笼。 乌瑟尔大概一辈子也没想过自己会被关在这里。 他已经有些岁数了,不过保养得当,看着还是很年轻。 “义父。”弗丽嘉让侍卫守在远处,自己进了牢房。 乌瑟尔一开始看到她,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随即又有些释然。 现在一切事就像脱缰的骨剑鱼,再有什么意外他也不会觉得吃惊了。 “你不是说我们恩断义绝了么,现在又来说这种话。”他不带情绪掩饰的声音平静温和,就像时间沉淀下来的厚重。 这些年他作为大祭司,也并不全然是稳坐高阁的。 除了他们这些小辈,其他的祭司有的也并不服他。 只是每年调集贡品,对帝国摇尾乞怜而已,这样谁都会,作为圣海族裔的话他并不合格,还能稳居大祭司之位,只是因为圣海族裔没什么人了。 他当时年纪小,不能上战场,所以留在后方抚育圣海族的孩子们。 久而久之,等能说上话的成年体都不在了,他就成了唯一的话事人。 “我以为就算不同意我们的做法,你至少还是希望阿特拉蒂人好的。”弗丽嘉停在牢笼前面看着他。 他们很多年不见了,她甚至想过一辈子都不见,但再见居然是这种尴尬的情况。 “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呢。”乌瑟尔转过头来:“你选择巴别塔的代价是什么,想清楚了吗。” 这件事弗丽嘉有种莫名其妙被抓上贼船的感觉。 倒不是说她不想反抗,但在她心里,这个计划也需要持续很多年甚至几代人,现在忽然被人推着背一样加快进程,就算她努力前进,也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我不是选择了巴别塔。”她沉默了一会,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难道先选择巴别塔的不是你吗。” 先跟他们联系的是大神殿,不然对方也不会到这里来,现在帝国的人也来了,那肯定也不能是别人叫的。 帝国和巴别塔的斗争连她都知道,乌瑟尔必然也很清楚。 现在把两方都叫来这里,总不能是他牵头想让他们和谈吧。 开什么玩笑。 这两的关系,不是和谈,那就只有死斗了。 “你是想让他们打起来,无暇顾及阿特拉蒂?” 乌瑟尔轻轻叹了口气,一个小气泡从他嘴角逸了出去:“弗丽嘉,你是我最聪明的学生,但毕竟受制于种族。” 他说得模棱两可,但姑且算是确定了这就是他想做的。 “可两边来的人都不多,现在又要用什么办法让他们打起来。就算真打起来,你就不怕阿特拉蒂是第一战场么。” “死人有时候比活人好用。”他冷冷说道:“现在一切还不算晚。你也看到我的下场了,不能相信血族。” 他请两边人都很不诚心,不过被人先一步算计了,只能说愿赌服输。 但弗丽嘉的出现非常出乎他的意料。 他上次听到她的消息还是袭击希瑞姆,断不可能和帝国结盟。 那么就只有巴别塔。 难道是巴别塔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接近大神殿,一边与圣海宫私下联系? 他们一早就并不打算和大神殿合作,只是想将他架空,扶植自己的实力,然后对帝国做些什么。 血族之间的争斗是他们自己的事,现在一切还没有差太多。 “弗丽嘉,这是大好的机会,错过这次,千载难逢。” …… “他有交代什么吗。”见弗丽嘉回来,陆秋问道。 她神色沉寂,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事。 “帝国那边是他叫来的,想要一次性献上足量的贡品,换取一时的宁静。”她抬眼看向亚当:“你们也在其列。” 和一开始的预想大差不差。 “行吧,辛苦了。”陆秋拍了拍她的背,对这个结果见怪不怪。 克里昂布置好守卫,正好从外面回来,听到这个消息,看了她一眼就坐下了。 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她,继续筹备着接下来的安排。 最终决定就按照之前的安排,在接近潮汐日的时候再动手。 是夜,对常居海底的阿特拉蒂人来说,判断昼夜的是靠平时的潮水规律,这就像刻在他们基因里的东西。 大神殿因为这些不速之客,守卫变得更加严格。 人类、澜海族、圣海族,加上原本的一些大神殿的人,竟是有四方势力在这角力。 如果加上帝国,就是五方,显得沉寂又热闹。 连守卫都是混编的,每两小时换一次职。 让人不得不感慨权利的割裂。 帝国来客房门外,换班交接的空隙,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三个守卫倒下了两个,另外一个是大神殿原本的守卫,他看到弗丽嘉并不惊讶,只说是点了点头,打开门。 帝国来客住的是套间,这是最外层的守卫。 甫一进门,对方自己的守卫似乎惊了一下,随即定神问道:“乌瑟……” 他话没说完,就像被什么掐出喉咙了一样,挠着自己的脖颈。 弗丽嘉放下一个吹管一样的东西,没有搭理倒在地上挣扎的人,如同闪电一样冲了进去。 打开第二层门,房间里的人坐在床上,这是大神殿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她抬手就要故技重施,却发现那个人的身影有些过于眼熟。 “你都知道了。”她放下手,有些认命的样子。 “差不多吧。”陆秋转过身:“你一直不信我们。” “你要我怎么信,你信过我们。”她脸色渐渐衰败,不但没有太多的惊恐或者失望,仿佛早就想到这个计划不会成功,她只是奋力一博,失败了也就失败了。 陆秋确实不信她,不然也不会在她衣服上安监听器,知道她会来杀帝国的人。 “我承认我有作为人类的劣根性,但至少我们做的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伤害过你们。现在你听从乌瑟尔的话把帝国的人杀了,到底是想干嘛呢?” 就是不杀帝国的人,他们接下来的计划还是去打伊尔曼,两边本来就血海深仇了,根本不用挑。 这个行为非常多此一举。 他们的对话里有一些信息是没捕捉到的,弗丽嘉就算了,乌瑟尔倒是挺清楚人类的性子的,所以有一段很长的沉默,大概是在用别的方法交流。 “真是羡慕你。”弗丽嘉忽然说道。 “额……嗯?”这忽然打起感情牌是陆秋没料到的。 “自由的出生,和平的成长,无拘无束的生活。” 这三形容陆秋和哪点都没任何关系,但她还在认真听着。 “不像阿特拉蒂人,从帝国降临以后,一出生就被压迫。” “你们到底想干嘛……反正打起来也是我们和帝国打,你们只要最后战对队就行了。”她越是顾左右言他,陆秋越是觉得不安。 总觉得像是憋了一波大的。 “海皇树马上就要进入凋零期,随便你们怎么做吧,阿特拉蒂已经没有未来了。” 弗丽嘉浅笑着,转身离开。 “我靠!这种事可没说过啊!”陆秋大半夜把联邦所有人都薅了起来。 把人送出去是真,想引起联邦和帝国的斗争也是真,即使战场在这里也没关系。 海皇树的死亡带来的整颗星球的变化,说不定可以连血族一起带走。 反正都是死,大家一起死。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摆烂。 听了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沉默了。 什么和谈,彻头彻尾的陷阱。 “现在应该怎么办。”亚当沉默良久,半晌才问道。 每次海皇树的死亡,都会让阿特拉蒂人死半数人口以上,如果是那么近的计划,这玩意的问题大概已经迫在眉睫,现在研究,可能,大概,也赶不及了。 “你对海皇树了解多少。”陆秋看向亚当。 他摇摇头:“这东西可能连帝国的人都不了解许多。” 虽然他之前也来过这颗星球,但只是周游各地,并没有真的接触过神殿。 “来了。”门外忽然传来守卫的通报,打开门,是被关了两天的乌瑟尔,再过一会,连伊尔曼来的几个人也被带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比起乌瑟尔,他们好像还不了解自己的处境。 “巴别塔。”现在给他们解释联邦什么的太麻烦了,陆秋简单介绍到。 听到这个消息,几个人虽然头上套着气泡,都一副要窒息了的样子。 “你,你是……你是!”其中一个人似乎认得克里昂,指着他支吾了半天。 克里昂歪着头,好整以暇看着对方。 他之前稍微易了点容,但水里泡那么久,啥妆也靠不住,所以现在是原脸。 “没错,你们已经落到大反派手里了,现在最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事全交代清楚,不然我们立刻就把你们丢去太阳底下好好烤烤。”陆秋语速飞,有些棒读地说道。 “你别闹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亚当无奈地说道。 “现在当好人有什么用呢,你不会指望我们现在还帮巴别塔对付帝国吧。”乌瑟尔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看热闹一样满脸置身事外。 “现在要死的是你们,能不能稍微多一点急切感。”陆秋也觉得吓唬那几个帝国的家伙没意思,看向乌瑟尔:“海皇树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以仔细说说吗。” 乌瑟尔抿着嘴,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海皇树的情况这也不是第一次,帝国从来是听之任之的。 只是一段时间的沉寂,稍微少捞点,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像新长的菜一样可以收割了。 这一个轮回对于血族来说并不长,所以与其耗费时间治理,不如不管。 “时间紧迫,麻烦不要让我们慢慢问了。” 乌瑟尔看着这个奇怪的血族,交叠摆放的手忽然握紧了。 第八十七章 死线 海皇树,大概类似于某些小说中的地脉。 就是大地的血脉,玄学上大概也可以被叫做龙脉啥的,但他们这不是什么玄学。 见到海皇树的时候,陆秋大概有点能明白为什么被冠以‘海皇’的名字。 那是海床底下巨大的空腔,大到能让人犯聚物恐惧症。 即使在那么大的空间里,也能一眼看见,并且一眼确定那就是海皇树。 人能看见的东西受制于视网膜,不能看见的东西很多,但能看见的,都可以具体划分形状。 巨大的海皇树发着淡黄荧光——如果不是掠食者的诱饵,这在深海中是没有必要的——像一个长满神经突触的细胞。 只是大小,或许赶得上某些行星碎片。 肉眼能见的是它的末端突触颜色已经非浅,甚至完全黯淡了。 “这就是海皇树……”所有第一次见到它的人都喃喃感叹道。 尽管在航天时代,人类已经见多了从前难以想象的东西,但如此巨大的生命体,大概还是第一次见。 对,生命体。 它的光芒明明咩咩,就像呼吸一样。 而且不是生命体的话就不应该有什么死亡。 地下空间的入口在大神殿下方,要一直往下很久,大概在海平面往下两三千米以下了。 “取样。”现在不是什么感叹的时候。 陆秋冷冷吩咐道。 虽然如此奇观她确实也想多看看,但下来的途中她觉得自己幽闭恐惧症都要犯了,而且在这里看着也无济于事。 伊尔曼来的几个家伙被克里昂带走,他们先去把阿特拉蒂的生物研究所控制住。一方面是方便后续的研究工作,一方面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控制阿特拉蒂,从哪开始已经不重要了。 研究所如果能有这些年对阿特拉蒂的研究资料最好。 而她和亚当,还有没啥用的家伙们一起下来‘望闻问切’。 一个生物的生死就决定了整个生态链的生死,她的专业素养让她很难接受。 看他们忙活,乌瑟尔背着手漂在一边。 为什么呢。 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的阴谋,现在完全可以杀了他一走了之。 海皇树真的死亡的一天,阿特拉蒂的所有生物都不会幸免。 或者把事情快速推进,他们来这里,和阿特拉蒂结盟的本质应该还是对付帝国。现在他们和伊尔曼的使者都在他们手上,想做什么就能做到。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研究海皇树? “我看你挺闲的,去那边也采样过来,标记这么弄记得吗……” 陆秋定了几个采样点,回头看着乌瑟尔在出神,把一套工具丢给他。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往后退了一点,那包工具在推力用尽以后,就在他面前半臂的地方缓缓下沉。 “你们这种属傲娇的真的很烦,捞起来,你去。”她随便抓了个原大神殿的守卫吩咐道。 “啊?我?”对方一脸紧张。 他陪着一行人来这只是为了守护乌瑟尔,但刚才讲解如何采样的时候,他也确实听得很认真。 没想到就被注意到了。他看了一眼乌瑟尔,对方只是冷冷看着他,没有命令也没有阻止。 他尾巴摆了一下,捞起那一包工具,往刚才陆秋说的地方去了。 既然都同意带他们来这里,口头上或者书面上的合作都无所谓了。 乌瑟尔微微扬起头,思考着傲娇是个什么属性。 海皇树尤为巨大,光是采集就要很久。 不同地方的海水,各个部位的样本,全部收集完要很久。 不过克里昂那边已经传来了好消息,研究所和附近的军营已经被接手。 手上的样本已经足够他们做一部分实验,所以陆秋打算先回去,亚当在这指导工作。 乌瑟尔嘴上说不在意,其实人一直在这守着,也没有阻拦他们使唤大神殿的守卫。 有他在这,那些守卫也很听话。 “别以为你在这故作姿态,阿特拉蒂人就能信你。”她带着大包小包准备走的时候,乌瑟尔忽然发话:“海皇树的轮回从未中断过,你们的科技是高超,但也违背不了自然规律,不然为什么要离开故乡。” 陆秋看着他:“试试总是不亏的,而且人类到现在也没有灭绝,不是说明了我们赢了。” “真是傲慢。” “你就当是吧。” “那么阿特拉蒂人又关你什么事。” 之前问他话都懒得说两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忽然变得健谈。 “趁着我们还能当做工具,彻底利用然后离开不行吗。”他斜着眼,因为眼窝太深,所以眼眸看着混沌深沉。 “别在这天真了,我们不是朋友,阿特拉蒂人也不需要你拯救。” “我不是在拯救你。”陆秋看着他。 或许也不是阿特拉蒂人。 是当年死去的无数人类,是她没能救下的村民。 同为智慧生物,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算不上生死相交,但也有说得上话的,失去了会可惜的人。 反正没有违背他们的计划大致方向,那就顺手做这件事又会怎么样呢。 而且她脑子最深的地方,也是这么倾向的。 不经过深思熟虑,只是本能的表现。 看着陆秋过于直白的目光,和毫无感情的解释,乌瑟尔一手用力捏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巴别塔的人要帮他们。 是他做下这并不高明的局,把他们骗来这里,目的是让他们作为阿特拉蒂人的陪葬。 他压根就没想过真的要和哪边结盟。 这个外乡人现在做的事,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我不需要你的认同,也不需要你的感激,这是我想做的事。”她抓着一个圣海宫的守卫,对方会意,一下就将她带出出口。 “她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就别想太多,你能帮忙就帮一帮,不能就算了。”亚当看着这边,等陆秋身影完全消失以后才开口。 她从一开始就完全不一样,即使在混合原罪之前她也不是纯粹的人类。 思考方式是基因定的,虽然现在的联邦众人是用混合了她的基因的原罪造出来的微生物感染,但本质上他们还只是共生关系。 与硅基生物基因混合的微生物共生。 排除原罪,他们还是碳基生物,受制于基因,他们最底层的,基因层面的思维模式跟那个人就是不一样。 当初硅基生物为什么要来入侵地球,又为什么忽然离开,至今没有人真的搞清楚。 偌大的太空,他们离开地球以后到底去了哪,大概永远都会是个谜。 回到岸上,陆秋有种总算解脱了的感觉。 毕竟她还是个陆生生物,就算靠着某种方法能在水下呼吸,那里的环境也是不适合她的。 那些阿特拉蒂人只能送她到岸边,克里昂已经等在岸上。 这里是研究所的私人海域,他一身简单的衬衣短裤,也没有穿防晒服,居然比之前更有度假的气氛。 “有什么进展吗。”她一上岸,就被一张大毛巾裹住。 “有一些数据,但没什么定论。” 研究所里倒是有帝国这些年的调查档案,上个海皇树死亡的时候,整个阿特拉蒂生态凋敝,研究所的家伙们见大事不妙只能先离开,等回来以后,计算机残存的资料备份保底,也没仔细分析。 所以资料不全,也没分析过,没大用。 而且上次发生这事已经在几百年前了。 年代久远,资料不全。 有点资料,但只有一点。 和她想象中也差不多。 研究所的一切措施都是配套的,她洗澡换了身衣服,就开始干活。 首先是研究员们。 他们莫名其妙被控制接管,听说对方是巴别塔,现在都吓得魂不守舍,又听说海皇树要死了,更是已经写好遗书了。 上次记录海皇树出问题的时候,死的最多的就是他们这些研究员。 因为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上报帝国,对方只说让他们研究解决问题,所以环境稍微不对头时大家跑路的时候,他们得留下来,等到开始死人想跑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讲道理,真的学术大拿分不到他们这个破研究所,想要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检测个环境还行,真要研究出什么大家就不会留在这了。 听到他们的想法,陆秋也很理解。 帝国一切物资都是直供塞勒斯的,就算现在属于伊尔曼的控制之下,人家自己的封地就在旁边呢,干嘛要把人才放在这种殖民地上。 “现在还没有真的开始灾难,说不定我们还能挽救,这件事本质还是自然事件,等各方面条件到人不能承受的时候,我们会安排你们撤离的。” 她安慰道。 就算不接受,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不知道帝国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巴别塔已经接手了这里。 “向外链接的访问我都监控着,最好,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她说完以后克里昂又补充道。 想也知道,这家伙大概又深潜进入帝国的互联网底层去了。 交代完这些,她把样本和要做的实验一一布置好。 “伊尔曼的情况怎么样?”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直接问道。 “不难控制。”他嘴角微扬,总算又有点原来那种运筹帷幄,一个人掀起整颗星球电磁风暴时候的感觉。 他这个人就应该这样,从零奋斗从来都不是他应该走的路,他就是毋庸置疑的天才,落魄一天都是浪费天赋。 “做得好。”看着他的眼神,陆秋配合地摸了摸他的脸。 克里昂覆盖着她的手背,牵着她的手吻在手心。 “不需要多久伊尔曼就能被打下来,附近几个星系也很好控制。伊尔曼有一处草原很美,到时候我带你去。” “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他抬起眼,其实乌瑟尔问的也是他想问的事。 自然规律而已,关她什么事呢。 现在做得大张旗鼓,到时候如果失败了,那些人大概很难不怪在她身上。 “我尽快打下伊尔曼,到时候可以先把人撤去那里。” “是个好办法,可以当做兜底方案。”她笑了笑。 这难道不应该是最优方案吗。 排除让帝国和联邦内斗的部分,乌瑟尔也是这么想的,就连他们自己都不能自救,难道真要指望她一个外人拯救? 如果说当初将原罪放进婆罗洲的全民进化计划是她对那么多年接触相处的人类的大爱,阿特拉蒂人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总不能真是个真圣母吧。 但是没关系,现在她想做的事都还在克里昂能掌控的范围内。 要做就去做吧。 研究所从来没有那么忙碌过。 被发配到这种地方已经很惨了,他们到底做什么课题帝国那边也不关心,人生最重要的是和自己和解。 但现在有个人拿着鞭子一样在他们后面鞭策。 加油、你们可以的、你们做得到的。 虽然没有真的拿鞭子,但每个人的精神压力都很大。 好在他们虽然摆,但并不是真的不行。 很快研究出现在海水里,有某种微量的气体神经毒素。 一开始并不致命,和水分子结合以后会在人体里累积,渐渐就死了。 而且这种物质会导致海水酸化,还会和阿特拉蒂人身上那层黏膜起反应。 和周围环境一切什么乱七八糟相生相克,最后得出的结论居然是,海皇树死了其实对他们比较好。 这就像你计算题每一步都信誓旦旦,信心满满,然后做出来和答案完全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怎么会这样!” 他们反复验证,但不管算多少遍,海皇树都对阿特拉蒂人的生存不利。 失败是成功之母,但现在他们的成功只能是独子。 得到这个奇怪的结论,所有人又开始摆了。 眼看潮汐日一天天接近,海皇树情况也越来越糟,谁都不知道现在的宜居环境还能维持多久。 好在伊尔曼确实被收拾得很快。 伊尔曼家为自己的领地装了非常多的护卫装置,就像铁桶一样。 从外攻击的话可以说是金刚不破。 但被夺取控制权以后,他们就像被关进桶里的人,用力晃荡,就能得到一听午餐肉。 他们带了几万人,军事行动并不缺人手,甚至只需要克里昂一个人指挥,亚当也在帮她。 日子一天天接近死线,就算她不想放弃,也只能说束手无策了。 “我再去看最后一次。”研究所已经没什么事好做,一群人面对着数据图,只等着陆秋一句话让他们准备撤退。 沉默了很久,她站起来,离开房间。 第八十八章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虽然说叫树,但海皇树其实并没有树应该有的那些结构。 乌瑟尔看着人们从上面取下样本,或者在周围照料,他就一直在那,很少离开。 海皇树的传说要一直到远古时期去了。 那时圣海族刚刚离开魔鬼海域,他们当然也经受了无数次海皇树的死亡,一开始不得其法,经过无数次才找到原因。 海皇树的变化似乎印证了这片大海的生死。 但也就限于找到原因,人们依旧没有破解的办法。每当海皇树死亡,就会有大批阿特拉蒂人追随而死。 无论怎么悉心照料,总会有这么一天。 就算帝国的家伙们出现,也没有办法制止,甚至把不少血族和短生者搭在里面。 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呢?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命运吗。 “到现在这样,大概还有多久时间?” 耳边的声音虽不熟悉,但他能很明确地分辨。 “不知道。” “你既然带我们来看了,就不用装得那么严肃陌生……说说嘛。”陆秋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水里的作用是相互的,乌瑟尔被撞漂开去,回头冷冷看她。 她脸色并不好,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好好休息。 何必呢,何苦呢。 “最多……一个月,说不准,没人真的见过。” 他也没有经历过海皇树的死亡,所以只能推测。 从一年多以前,海皇树的末端就在坏死,时间是根据他们这段时间的观察来判断的,如果它忽然加速或者减速,也没有办法预料到。 她叹了口气。 乌瑟尔本来想问她什么,看这样子,只是抿了抿嘴。 本来就不抱希望的不是吗。 还有两三天就潮汐日了,伊尔曼被解决,倒是不用担心那边,只是他们总不能等到最后再撤退,真要走,那现在开始时间就很紧急了。 但是她真的想不明白,明明不管怎么算,海皇树的死亡都是对他们没有影响的,甚至可以减少海水富营养化的问题,现实却偏偏相反。 以前没监测到过,就说明那些微量元素一般是在海皇树死亡的时候释放的,形成毒素以后也只对他们这些外来者有害,看起来其实更像一个自动防卫装置,但为什么阿特拉斯人到时候会大规模死亡呢。 她现在甚至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毕竟帝国的资料都太久远了,阿特拉蒂人的资料有遗落的,有口口相传的。 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这一切会不会是一个谣传呢? 但她也不敢拿命去赌。 而且如果到时候环境真的会变得阿特拉蒂人难以适应,那么活下来的那些人又是需要怎么样的巧合或是条件。 是到现在为止还有什么关键因素没有出现吗。 可她也不能等着到时候留在这仔细观察。 还是有哪里遗漏了…… 按照海皇树枯死的规律,它那个巨大的核,应该是最后死亡的,莫非奥秘就藏在那里面。 “对,那个核。”陆秋忽然抬头看向亮着微光的巨大的核心。 之前采样只注重了死体和活体的区别,对采样部位并没有过多纠结。 因为这东西看着哪都差不多。 但如果并不是呢。 “你要干什么。” 陆秋刚游出一点,就被乌瑟尔叫住。 “我去采点核部的样。” 他看着她游过去,花了挺长时间,动作笨拙,令人发笑。 而他就这么袖手旁观。 只是采样而已,这段时间他们已经采过多少遍了。人有时候太固执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在细胞活跃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毒素,死亡过程中排出的神经毒素和之前检测出来的没有区别, 只对他们这些外人有害。 虽然她实验中从来不缺少失败,但这次事关生死。 就连陆秋也有点绝望。 “放弃吧。”就连亚当也不得不这样说了。 就算是当初他们在地球上,他也没有说过这句话。 现在时间拖越久,他们撤退的时间就越少。 “嗯。”她也只能点头答应。 然后一场巨大的迁徙就此开始。 即使是现在这太空航行的年代,这也是相当壮阔的事件。 当初人类离开地球,只带了几万人,当然还有很多胚胎和受精卵,造就了现在的千星帝国。 更早的时候,人类走出非洲,人数大概更少,但后来繁衍的族群依旧遍及全球。 所以这次撤离并不会带走所有的人,只会带走年轻人和少数老人。 飞船昼夜往返伊尔曼和阿特拉蒂,其实把运输力拉到极限是来得及把所有人带走的。 但一些人自愿选择留下来。 七海被召集到大神殿以后,才知道这次的危机并不是外力,而是来自于他们的母星。 他们决定留下一部分人,来见证这一个轮回。 留下的人里,就包括乌瑟尔。 弗丽嘉执行他的刺杀失败以后,就自闭一样不知道缩到哪去了。 之后要迁徙的时候,还是乌瑟尔从某个她常去的海岸边找到她。 “你以前也总喜欢躲在这。” 一切事物都决定好,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反而更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不再需要坐在大神殿的座位上计划筹谋一切了。 弗丽嘉坐在一块礁石上,以前这里往上的海岸是帝国的军营,这里就是她第一次和理查德相遇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没有回头。 “我一直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往这片海域来,那些军人休息的时候会放音乐,你挺喜欢的是吧。” 弗丽嘉沉默了一会:“我不走。” 她很直接地表示道。 “别闹了,你还很年轻。” “这是我的星球,它真的不能容我们,我也就死在这,这是我们的宿命。这样到最后,我也不是无家可归的人。” 乌瑟尔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轻轻笑了。 “你是说帝国的家伙们无家可归么。” “是。”她回头。 世界那么大,可也不会有完全一样的两颗星球。 离开这里,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哪怕他们得到自由。这世上也再无一处是故乡。 人类——血族能散布得那么广,完全是因为他们被原罪寄生了。阿特拉蒂人不行,在别那些星球上被圈养,要精细地调节水质、配比摄入营养……失去了阿特拉蒂,又何来自由可言。 “可我还挺羡慕他们的。” 哪怕不是同一个物种,有着不同的文化,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生活。阿特拉蒂人抬头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星空。 也会充满对群星的好奇与向往。 可他们离群星更近一点,靠的是被掠夺压迫。 即使再务实的人也会想象,如果两者互换。 虽然很紧急,但大神殿还是和巴别塔,现在知道是联邦,签订了联盟协议。 不能说是联盟协议吧,只能说是托孤。 授予他们权利,在未来以盟友的身份重建阿特拉蒂。 乌瑟尔这辈子签了很多丧权辱国的协约,从愤慨到麻木,而在签订这份协议的时候,他的心久违地跳动。 他深知对方想的话,这份协议远比他以前签的无数协议更能整个覆灭阿特拉蒂。 从人种到文化。 至于这颗星球……谁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 但同样,也可以让他们从帝国的手下更有尊严的独立。 谁知道呢,反正他已经要死了。 如果有后人提起他,大概不会有任何好话吧。 可这也是他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不像你说的话。”弗丽嘉继续转头看着远处,忽然感觉到尾巴上一痛。 她震惊回头,看着尾巴上的针头,和乌瑟尔手上的小型发射器。 “那么震惊干嘛,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敌人,你会有防备的。”乌瑟尔笑了笑,收起发射器,往前一点正好接住掉下来的弗丽嘉。 这一针够她睡很久了。 很久以前,弗丽嘉还是个孩子事,总也哄不睡。拉着他要他说故事,要不然就会又跑到沿海的地方去。 要是那个时候有这东西,大概就简单多了。 弗丽嘉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着他,但很快就失去控制力,两层眼皮止不住合起来。 “睡吧。”他替她合上眼睛。 把人交给陆秋他们的时候,乌瑟尔几乎是毫无眷恋地松开手。 “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法。” 有人将弗丽嘉放进一个生存舱,这样会延长她睡着的时间。 “她挺固执的,脾气也差,你知道的吧。”乌瑟尔缩在一边,尽量不影响交接。 “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样的……” 虽然东西都是陆秋提供的,但并不等同于她赞成这种行为。 “关你什么事啊。”乌瑟尔这个时候又说道。 现在已经没有陆秋能做的了,她也有时间打打嘴炮,于是蹲下身,和乌瑟尔平视。 “基因第一指令是遗传,这是他们留给我的。” 乌瑟尔并没太听懂,他的眼神追随着弗丽嘉的生存舱,直到看不见。 “什么,你们说话都这样神神叨叨的吗。” 他明显魂不守舍,但陆秋也没有真的要和他理论什么。 “我说,我基因里不属于人的一部分,给我的第一指令是‘遗传’。” 好好活下去、看向未来,不管她属于人的部分多难过悲痛,被打击得一败涂地,恨不得马上就死,这一部分基因也始终控制着她。 遗传的前提是生存,那就吃好睡好,分泌多巴胺,把伤痛的事忘在脑后,然后继续前进。 虽然她一天也没有真的接触过那个文明,但不妨碍她觉得那微小的基因在自己身体里作用。 几乎是有些刻板行为的感觉。 “你和他们不一样?”乌瑟尔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从她的瞳孔、皮肤、毛发来看,是看不出来什么差别的。 “嗯,但我觉得也没差。”她笑了笑:“当初他们来攻打人类——血族的家园,人类没有办法,研制出我们这种混合生物去对付他们,然后没多久他们就离开了。” “赢了吗?”乌瑟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搭理她,这和他一开始问的问题完全无关了,大概是人之将死,所以有耐心吧。 “算不上。”她摇摇头。 别说赢,打到那种鱼死网破地步,说是惨胜都不好听。 面对被破坏的环境,人类最重要的事就是生存下去。 就和当前的阿特拉蒂人一样。 那个阶段他们的目的相同,所以她的目标并不突兀。 而现在人类已经没有了这个顾虑,她心里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才有点浮出水面。 虽然不知道目的,但现在她隐隐有了点感觉。 本能这个东西真的非常神奇,在基因底层就像那些不会被表达的垃圾片段一样存在着,等到条件合适,机会出现,就会忽然蹦出来。 “活着吧,活着才……有未来。”她站了起来。 乌瑟尔云里雾里的,没太听懂,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他转身游开,享受着最后的安宁时刻。 等到人都搬得差不多以后,他们还留了一些东西给不想离开这里的人。 从口粮到药品,还有独立的生存舱,能保证在里面睡个十年不会死。 一开始接手阿特拉蒂上的旅行客时也被弄得手忙脚乱,好在转变后的伊尔曼士兵非常听话。 把物资送到,陆秋最后看了一眼海面。 他们这些智慧生物在以星球为单位的大自然面前还是显得太弱小了,哪怕现在人类已经可以在以前活不下来的环境里良好生存,也只是稍微拓宽了一点上下限而已。 再极端一点,也还是会死。 她割开手腕,把自己的血滴到海里。 几滴殷红很快就逸散在浩瀚的海洋里,她手上的伤口也迅速愈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加油吧。”她转身,彻底离开。 伊尔曼非常巨大,地貌多是荒原苔地,水系发达,不过比阿特拉蒂多数水温都要低。 那些被带来的阿特拉蒂人暂时被安置在这里。 原先作为伊尔曼家的领地,这里人就不多,很多工作都有完整的机械链代劳。 他们原先靠出口矿产,当然,还有人口贩卖过活,现在伊尔曼家的人都被控制起来,阿特拉蒂人成了这里的第一大人口,就像被夺舍了一样,怎么不算一种轮回报应呢。 伊尔曼家的中心,是位于千山城的一座城堡,高耸在山上,山体被挖空,地下的空间承载着他们的一切隐秘。 某个人正从这里醒来。 第八十九章 孤堡惊魂 伊尔曼的中心,是一座常年被霜雪缭绕的城堡。 主要是这城建在山顶上,海拔高所以气温低,建筑不算奢华,说不好建设之初是想用来干什么的,整个城堡很像一个大酒店。 大概是在阿特拉蒂太过神经紧张,所以安置好移民以后,陆秋就陷入一种低耗能状态。 每天睡着的时间占了大多数。 占领伊尔曼只是暂时的,这段时间他们要重整伊尔曼的防御系统,清点手上的物资。 以克里昂对巴尔长老的了解,彻底惹上他以后,就是不死不休的战争。 严格意义上讲,巴尔并不是个好战狂暴的人,他说那种有点怪的科研相关的人的性格,有时候漫不经心,但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有种平静的狂热。 平静是指外表看起来,事实上他真的想干什么,大概会不择手段。 对克里昂来说,也许少年时曾经本能对他有种憧憬之情,但是在了解他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以后,这点感情也没有完全转化成恨意。 决议是元老院下的,巴尔只是个代行者,而且他毫不掩饰,让他很快分辨清楚好坏,或许从某方面来说还要感谢他。 这并不是说克里昂不恨。 但恨是因为曾经有爱,由爱生恨,他对巴尔没这个感情,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厌恶。 你家门口有一个臭水沟,你小时候年少无知把臭水沟当游乐园,现在明辨是非,想要把臭水沟填平。 大概是这种感觉。 伊尔曼家的所有人现在都被控制起来,盘问他们知道的所有事,重新转化过后,他们除了听话,别无他法。 或许对于联邦的别人他们还能撒撒慌,但克里昂比他们更了解联邦。 虽然稍微断网了一段时间,现在也全补上了。 巴尔还在塞勒斯,洛克拉尔的独立让元老院现在忙成一团,或许也不会那么快发现他们。 所以他们还有点时间。 中午,刚开完一个作战会议,克里昂通过电梯,去到高层。 电梯门打开,通过铺满厚重地毯的走廊,就到了逸散双开门之前,他轻轻推开,里面果然还是一片漆黑。 重绣的窗帘隔绝了光芒,真的很像电影里那种吸血鬼住的地方。 在这之外其实整个城堡都在滤光器的范围内,即使是从前的血族,打开窗帘也不会受到伤害。 只是现在住在里面的人还在睡着。 从前偶尔,巴尔会把他带到伊尔曼,那是他以前住过的房间。 对于这种无关痛痒的待遇巴尔从来不吝啬,从这间房的窗户望过去,会看到陡峭的山崖下,有着镜子一样的湖面。 天气好的时候,蓝天倒映在湖里,让人恍惚忘记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所以这次他们来,他也选了这间。 伊尔曼的人其实不多,这个城堡并不会住满,这间屋也是许久没住过人,他来以后才打扫出来,献宝一样带陆秋过来。 “秋,醒醒。”他凭着记忆,来到床边叫道。 她睡得太久了,昨天吃完晚饭就说困了要睡觉,刚才他早上发的消息还没有回,所以他抽出午饭的时间来看看。 床上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但他能感觉到床上的人正在呼吸。 “秋,醒醒。”他忍不住伸出手,摇了摇陆秋。 她似乎忽然惊了一下,一哆嗦就醒了。 “几点了。”她条件反射一样爬了起来。 克里昂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因为她睡着的时候实在是太安静了,虽然有呼吸,也很和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的那种和缓。 “中午了,还不起吗。” “中午了!”她吓了一跳,一下蹿起来,来到窗边打开窗户。 有些刺眼的光芒照进来,她痛苦地蹲下身捂着脑袋。 大概是起太狠了,她感觉自己晕头转向的。 “怎么不叫我。”缓了一会,她又爬起来,钻进厕所洗漱。 克里昂坐在床边,看她满地乱窜。 早上闹钟先响的是她,等他临走叫了三遍说不起的还是她。 他很想让她去看看医生,但嗜睡也不算什么毛病。 在阿特拉蒂她确实太忙了。 来到这里以后监督转变工作也是一回事。 所以她现在迟到请假,也没人说什么。 “我走了。”她收拾好,冲出来就要哦往屋外冲。 “午餐时间,不用那么慌。”他总算出手抓住她。 “哦。”她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克里昂叫了吃的送来房间。 “即使是你也不是铁打的,现在没必要那么玩命。”吃饭的时候,他劝说道。 “稀奇了,你这种工作狂会说这种话。”陆秋笑着看向他。 “我不是工作狂……”以前在帝国的时候不得不做。 他在那方面本质和西泽尔是一种人,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不让帝国把自己优化掉,同时在这工作中塞进很多自己的手脚,只有工作量够大,才能埋过去。 在联邦倒是不需要隐瞒什么,但联邦破破烂烂,很多方面都有问题。既然陆秋决定留在这,那他总不能等着房子漏水,出了事再补救。 所以看着总有忙不完的事。 “这里离莱特维斯不远。”他自然而然讲起了未来的安排。 他从前就开始偷偷摸摸在莱特维斯积攒资源,如果现在能拿回来,那助力必然不小。 不过他多少有点私心,他现在是前线指挥,如果以这个身份回到莱特维斯,拿到的物资大概全要充公。 他从小的待遇让他做什么事都得先给自己留一些余地,全部白给当然是不能接受的。 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到时候就算又跟联邦闹翻,他们还有去的地方。 但他的爱人在这里,如果联邦真的值得,那全部捐出来,也没关系。 他想跟陆秋商量一下,她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嗯。”她扒拉着饭菜,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克里昂叹了口气:“最近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啊。”她抬头,有点茫然。 他看了她很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算了,继续吃吧。” 吃完以后,自然有机器来收。 不得不说,伊尔曼这些机器人比塞勒斯的还智能。 当然,排除用人是因为人更能体现贵族的‘贵’这一点。 两个人电梯一起下楼,克里昂到四楼作战部就要下了。 “晚上一起吃吗。”电梯关上前,他飞快问道。 “看情况,到时候给我发消息。” 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略微有点失望。 最近他们在做什么他不太清楚,陆秋闲聊的时候只说了在城堡地下的实验室找到一些试验资料,大概是阿特拉蒂人或者星球上什么东西的数据。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小气的人,为了两个人的感情或者别的什么就要伴侣牺牲什么,但她最近似乎是越来越专注于那些东西了,比在海拉的时候还忙。 倒是亚当,因为两头——前线、后勤都在忙,反而接触她的时间更多。 莉莉丝长莉莉丝短,有种无形的炫耀感。 “啧。”他有些不爽,虽然知道他做不了什么,但总有种不痛快的感觉。 “科尔特那边的援军怎么样了。”他走进作战部,很快开始正常工作。 电梯要一直往下,在一层出去,到中控室,换另外一架私人电梯。 这架电梯不会往上,虽然有很多层按键,但不会在其中任何一层停留,它穿过山体,深入地下,只在最后一层打开。 电梯打开,就是这层的大门,经过三道关卡,才能真的进到这一层的空间。 这一层有着独立的电脑系统,没有联网,就连克里昂都不知道这里存放的东西。 其实陆秋不怎么喜欢这里,一道长廊就像以前的商店展示柜一样,放着各种治好的标本。 各式各样的生物被剖开,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实话说就是她这种剖了无数物种的刽子手,走在这也觉得不怎么舒服。 她一路穿过解剖展示长廊,来到进门以来第二间房间里。 打开中控电脑,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可以看出来这个屋子的主人在这上面投了不少钱,三维模拟仪,各种大屏和仪器都不少。而且懂行的就能看出来精度和那种民用的不一样。 她摆弄了一下,找到之前在看的课题结果,然后一条小人鱼的影像就出现在三维模拟仪上。 不管看几次她都会被吸引。 小小的人鱼在天价的仪器上表现栩栩如生,如果不是她自己调出来的影像,她大概会觉得是谁家的孩子跑了出来。 现在有不少阿特拉蒂人住在城堡后面的云月湖,包括弗丽嘉——她醒来以后非常愤怒,虽然令她愤怒的人已经不在眼前,而且芙芙也被带来陪着她,但她很清楚那个麻醉针是谁给乌瑟尔的,所以现在把怒火对准了陆秋,已经很久没跟她说话了。 不过这样也好,来到城堡发现这个东西以后,她就没什么闲心管别人了。 阿特拉蒂人需要重新组建社群,这是很漫长且繁琐的事。 弗丽嘉恨她就恨她,反正她们也算不上朋友,而且现在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那个模拟出来的影像。 如果慢慢把数据往后拉,甚至能看到他渐渐长大的样子。 不过到十来岁的时候就没有数据了,大概那个时候巴尔就停止了对克里昂的研究。 但最早的,是从莱特维斯家的胚胎开始的实验相关记录。 基因融合实验是相当违背人伦的实验,就是她那一代也多有阻碍。 最后是人都要灭绝别管什么人不人伦的了,才真的开始实行。 而现在这项技术似乎变得百无禁忌了。 不一样的是她从受精卵开始就接受了基因镶嵌改造,而克里昂则是从胚胎才开始融合。 巴尔的实验目的是探索血族在镶嵌了阿特拉蒂人的基因以后能不能生育繁殖,很显然,他的实验失败了。 但是这台电脑上记录着他从立项开始,在实验中得到的一切数据。 这段时间她仔细研究以后,有一个猜想。 说不定可以把这些强行植入的基因片段从克里昂身体里再分离出去。 是的,非常疯狂。 她打开另外一个项目的文件夹,调出另外一份资料。 是另一个类似的实验,和克里昂的基因融合实验是反向的,是从某个人身体里分离出一部分基因片段。 那个人不是圣血族,甚至不是血族,这个实验只是他无数疯狂实验的一个无足轻重的记录。 是她从若干资料中翻找出来,本能觉得或许有什么利用价值。 陆秋仔细看着,寻找着别的例子。 在她没有注意的地方,门外闪过一个黑影。 这地方不应该有人的,这么机密的资料,克里昂破解以后只给了她权限,就连亚当都不能下来。而且他彻底清扫过,确定只有巴尔的恶心研究,并没有能称得上活物的东西。 而她在看到这些资料以后,本能觉得会有什么不能公之于众的东西,所以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下来。 所以陆秋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资料上,完全没有注意外面的异动。 而且她机敏的感觉在这也不顶用,外面那一走廊的标本实在太掉san了。 也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在这干活的时候会不会有些良心不安。 那人非常小心,也没有惊动都到她,而且不多时就再次消失在隐秘的角落。 陆秋看了一天,把自己的想法记了下来,等到克里昂叫她吃饭的时候,暂时没什么丢不下的东西,把电脑关了,就离开了这里。 “你怎么又在打哈欠。”吃饭的时候,亚当厚着脸皮也在一起,看她哈欠长哈欠短,便问道:“你最近都在干嘛?半夜不睡觉?” 他没有给陆秋安排任何工作,这段时间她应该很闲的。 “啊?有吗?我,哈……可能缺氧。”亚当一说,她才有点感觉。 中午才起,这还没几个小时就在这哈欠连天。 “奇怪,最近好像是不太对……”她不是说不听的那种人。 第一怀疑 但按理说她这种身体,就是极端环境也能适应的。 亚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始酸溜溜的:“你还是太闲了,要不要我给你点活。” “不。”她忽然想到什么:“我有想法了。” 第九十章 往事流转 在各种检测仪器还不发达的年代,煤矿工人下矿会带着一只金丝雀以判断瓦斯是否泄露。 方便又快捷的生物检测方式一直是各行各业生产过程中不可或缺的手段。 对生物生来说,c57鼠大概是他们最熟悉的实验生物。 不过现在找不到纯种的就是了。 但地面的实验组还是给她找来了另一个代替品。 陆秋下次做实验的时候,就带上了这么个生物指标。 之所以用这么古老的办法,是因为一切仪器都显示这里的环境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不管是实验室自备的检测仪器还是她带下来的仪器,就连克里昂也没觉得这里有哪里不对。 他又不能时时陪着她,所以就得用别的手段试试。 这个地下实验室不可能有人来,一开始克里昂也清理过了确定没有活物。难道是实验室设置的什么防御程序? 她不太确定这段时间自己的异常到底是外部环境影响,还是自身发生了什么。 只是困而已,其实不用那么大动干戈。 只是克里昂听到亚当提了一嘴以后就表现得有些不安,为了让他安心,反正又不碍事,就带着了。 她照常看着那些实验数据,提取出自己需要的,记下灵感,试图立项。 她的生物指标就在一边,时不时看一眼状况。 那只小小的啮齿动物据说基因比较接近它的祖先,对环境非常敏感。 为了方便记录,她逮了张纸写写画画,不一会,桌子上就被她的纸淹没了。 当然也包括那只啮齿动物待着的小盒子。 就连它多久失去意识的都没看见。 门外的黑影静静观察着她,直到她忽然猛地点了一下脑袋。 忽然的下坠感让陆秋一下惊醒过来。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赶紧去翻那个小东西,发现对方睡得四仰八叉。她赶紧拿出抽血的仪器留下样本。 见她动了起来,门外的黑影飞快消失在黑暗里。 她抽好血样,赶紧送检。 这地方太诡异了,现在看那些环境监测的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完全没有问题。 电梯关闭以后,那个黑影又从黑暗中出来,甚至因为她这次走得急,没有关闭电脑,也没有收拾资料,所以他竟敢壮着胆子进到房间里,看那些纸。 纸上乱七八糟,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总之不会是什么实验数据或是计划。 就在他有些失望地要离开时,似乎触发了什么小机关,不知道从哪射出一击,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把他放倒了。 “怎么还真有。” 过了一会儿,电梯再次落下来,门打开以后,从里面走出一个打着哈欠的少女,哪怕她的年龄已经称不上少女很久了,但她身上始终有种年轻人的活力和生命力。 所以不说的话,也没人会怀疑她的年纪。 她快步走下来,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地上的家伙浑身一震,马上就要摆出攻击的姿态。 “克里昂,你这个叛徒。” “嗯?你认识?”陆秋回头,看向克里昂。 他手上还提着重武器,一副戒备的模样,看清地上的人,眼角微微抽了抽:“不认识。” 但他放下武器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不认识’。 地上的还是个孩子,至少身形大小是这样,他穿着一身紧身的白色束身衣,虽然设计形式略有改变,但从性能来看,这种衣服的作用陆秋再清楚不过。 年龄大概在十岁出头,一头短毛,看不出性别,不过听声音感觉是个男孩儿。 “到底是谁。”她看向克里昂。 “不知道。”他抬手就是一枪。 还好陆秋的动作快,肘击在他胳膊上,射击准头一歪,硬生生把墙都轰穿。 要知道这个实验室的墙是合金的,里面还包有复合材料,就算地震也不会影响分毫。 “克里昂!”对方尖叫了起来:“你这个疯子!叛徒!懦弱的小丑……” “你打我。”然而克里昂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叫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陆秋。 陆秋:…… “别闹了,这到底是谁。”她拎起地上的人,完全也不怜香惜玉:“他不说你说。” 看着对方没什么感情的眼眸,莱斯特很确定自己如果再不说些什么,得到的下场也许比被克里昂来上一枪更凄惨。 “名字。” “莱斯特。” “性别。” “……” 在对方的白眼中,陆秋填了个未知。 “你是干什么的。” “……巴尔的狗。” 克里昂这时候总算愿意说话了。 “比你这个叛徒好。”莱斯特虽然被绑着,但嘴上完全不甘下风。 “巴尔的狗……” “喂!别真的这么写啊!”他有些激动地挣扎起来,但因为体型的问题,就像给椅子开了震动模式一样。 “你怎么在那,在那干什么,我这个嗜睡的问题,是因为你么。”陆秋没搭理他,继续问道。 克里昂本来漫不经心地歪站着,听到这个问题,忽然站直了起来。 “哼,你猜。”莱斯特漫不经心回答道:“你为什么不怀疑一下这件事是我们两个联手,我暴露了,所以他断尾逃生,把我供了出来。一开始的搜查是他做的没错吧。” 克里昂明显也是想到过有这一层,所以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无比紧张。 “不是我。” 他的声音低沉,但依旧掩盖不住其中的某种慌乱。 “这地方他以前来过不是吗,为什么不怀疑他。”看出他的慌张,莱斯特开始疯狂拱火:“你现在应该审讯的不是我……” 克里昂也被也拱急了,想去阻止但这样好像表现得更心虚,脸色越来越差,再逗两句大概就要不管不顾物理‘禁言’了。 “小子,再说这种垃圾话,我就会让你安静一段时间好好想想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了”陆秋胳膊肘放在桌子上,双手交叉在脸前,面色深沉地说道。 她现在困得能栽地就睡,还要耐着性子在这陪他讲废话。 这个念头其实在陆秋脑子里闪过一下,但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了。 只是很奇怪对方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连克里昂的搜查都能逃过,莫非这地方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空间。 莱斯特噎了一下,明明看着是个年女孩子好讲话,嘴巴居然那么毒。 “我来问。”克里昂在一边已经憋了半天了,感觉到她的不耐烦,就像解开牵引的恶犬。 “哼,看来你是找到新的主人了。”他嗤笑道:“但是别以为我和他一样,想让我说什么我就得……” 陆秋把玩着手上的笔,这是她之前拿来写写画画用的,她打开笔帽,在手上用力一划,锋利的金属边缘就将她的手指划破一道,并且很快沁出血来。 她屈指一弹,一滴血直直进入莱斯特喋喋不休的嘴里。 他接着往下还说了不少话,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刚才干嘛了……” 反派死于话多。 “现在,告诉我,你怎么在那里,又对我做了什么。”一个有些重响的声音说道。 这个问题好像刻在莱斯特的脑子里,除了这个问题,他什么都不能想了。 一开始实验室确实没有生命,也不能说没有生命吧,应该说没有能独立活动的智慧体。 莱斯特不能说是个人,他是这个基因组合的所有生物的名字。 巴尔确实设置了某种禁制。 实验室的网络确实是内部网,但有一个底层窗口单向访问伊尔曼的网络。 克里昂接手伊尔曼的网络时,这个链接断了一下。 实验室进入静默,如果不被发现的话,就会一直静默下去。 但克里昂是知道这里有这么个东西的,所以他打开了实验室。 这个过程中触发了防护系统,激活了莱斯特。 从一个胚胎,快速生长成现在这个人。 实验室里的空间克里昂确实不全都知道,莱斯特就躲在那,但凭他的能力,发现那些密室也就是时间问题。 莱斯特从监控里看到他的时候十分吃惊,但也准备好了对付他的东西,但之后他都没怎么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陆秋。 可那些气体对她完全没有用…… “啊?你还给我用毒气了?”因为实验室里那副惨像,所以气味当然也不咋地,所以她敏锐的感觉在里面完全是白瞎。 因为太难闻她甚至考虑过戴独立的氧气罩。 “不是毒气!”看着克里昂摩拳擦掌要教训自己,莱斯特稍微恢复了一点神志,惊声叫道:“只是催眠的气体而已。” 他恍惚了一瞬,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听话什么都交代,眼前这个人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甚至算不上威胁恐吓,他就什么都交代了。 “哦,怪不得。”她这段时间瞌睡一天比一天大,虽然脑子在头脑风暴,但并不忙。 “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克里昂听到这话彻底狂暴,上前两步制住莱斯特。 他一只手就能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面前的桌子上,对方扯了扯嘴角:“你也还没忘记那些事啊。” “什么情况?” 该问的已经问清楚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陆秋不知道克里昂为什么忽然发火。 “巴尔不是那么温和的人。”他咬着唇角,也许那种气体确实有催眠的作用,但功效大概远不止催眠那么简单。 “你们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莱斯特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嘴角的笑容相当得意。 “是一种神经毒素,叫……总之,有致幻作用。”压着莱斯特取到气体样本,检测过以后,亚当看着检测结果非常无语。 叫他来是因为克里昂不是生物专业,而陆秋对现在流行的各种化学药品并不太熟悉。 “有多长时间了?”他按着太阳穴。 她的症状并不是很严重,所以自己其实也没注意到,最后还是老方法‘问’的莱斯特。 “到今天正好是第七天,无药可解,只要等你睡着……唔!”这下他是结结实实被克里昂给了一拳,陆秋和亚当都冷冷看着,只是在他要把人脑袋拧下来的时候阻止了一下。 “发作时间那么长,感觉好鸡肋。”陆秋对这东西的评价并不高。 “别小看它,神经毒素是累积的,就算是你也未必能那么快排出来。” “对了,叫啥来着,我看看。”陆秋调出终端,但还不知道这东西的名字。 “七宗罪。” 陆秋:…… 对这个充满中二的世界绝望了。 七宗罪的使用方法有点严苛,但并不妨碍它的大受欢迎。 究其原因,是因为它出现症状缓慢,不会让人很容易察觉,等到七天之后,累积的神经毒素够量,那就无药可解。 而且还很难查。 毒素形成影响后就会分解,除非尽快查验,不然等过几天就什么都查不到,只有神经损伤留在那,人也会一直沉睡。 就像人造植物人一样。 常用于家族争斗,就像从前波吉亚家族最爱用那种毒一样,人总是对用在同类身上的手段费尽心机。 “如果是你的话……多问一句,这两天有在做什么梦吗?” 陆秋现在,从前,反正从来算不上正经人类,身体素质不能等同普通人,所以这东西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还不好说。 “额……梦到一点以前。” 而且是很完整的梦境,所以每天她起床都变得无比困难,倒不是说不愿意醒,是因为梦境太真实太连贯,所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当然也不会醒来。 亚当看着他,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那边的克里昂没回头,甚至没停手,他拳头上渐渐有了血色,而某人的声音也从调笑变得有点痛苦。 最不想陆秋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人是他,这种同床异梦的感觉,杀人诛心。 “先做个身体检查吧,说是无药可救,其实就是神经损伤,你这种丢进火山里都死不了的,说什么神经损伤就会死,你自己信吗。” “不信。” “行吧,你也别把他弄死了。”两个人非常有默契地说贯口相声一样,就说定了现在去检查身体。 “嗯嗯,我没事的,还有很多事得问这家伙,你好好跟他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一定会理解的。” 不得不说他俩这种该死默契还挺好用。 很快这屋子就剩克里昂和莱斯特了。 “她是你什么人,真是主人吗?” 因为血统关系,莱斯特虽然被打得很惨,但现在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克里昂,这是你喜欢的生活吗。” 第九十一章 真正的备胎 巴尔的实验是一直在进行的。不需要帝国的资助,所以也不需要守帝国的法律。 早些年他并不守在塞勒斯,而是跑过了很多地方,离伊尔曼那么近的阿特拉蒂只是其中之一,他更喜欢有原住民的地方,没人知道他做了多少违背法律和伦理的实验,据说他曾经在不破城待了很久,等他离开地下世界,回到‘光明之下’时,不破城少了一个‘疯狂手术刀杰克’。 也可能是什么巧合也说不定呢。 可以肯定的是,伊尔曼这座城堡 虽然作为生物人,陆秋从某方面可以理解一点其中的美感。 但更多的还是汗毛倒竖。 这种数量你甚至没办法判断标本被制成标本的时候,ta还有没有知觉。 巴尔被叫回塞勒斯,是因为前任莱特维斯亲王的叛乱——那个时候的家主叫做格兰特,建造格兰德庄园,种下无数莉莉安花的那个人。 他到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过之后的一切都有待商榷。 比如莱特维斯家的继任要如何选择。 元老院是旧时代多方势力结合而来,这些年多有摩擦,但一直保持一个各方势力平衡的状态。 当然有人想要压上别人一头,但古华夏有句老话,合纵连横,在某个势力做大的时候,其他的势力就会联合起来,将他压到平均线附近。 当然,莱特维斯家这是一个意外。 格兰特是个阴谋家,他可以说是长袖善舞,平时任凭别人占便宜,对元老院决定出的一切事宜都可以说是任劳任怨。 莱特维斯家因为之前在对女王的控制和研究中付做出的奉献,加上他们本来就是做医用相关的产业,所以在元老院建立之初,非常说得上话。 据说女王最初只是莱特维斯家的一个佣人而已,现在只不过拿她出来公用,把她的价值发挥到最大,他们也不吃亏。 而且这也不是最初那一个。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最初那一个,一开始她的主人罗切尔已经不在了。 和黑山羊——元老院合作的好处无数倍大于真的追究起女王的待遇。 所以格兰特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莱特维斯家的势力已经铺展开了。 随意开启的叹息之壁和几颗防御卫星让他们损失惨重。 但非常不幸的是,那么多年过去,女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唯罗切尔是从的人,她跟格兰特根本没什么感情,哪怕有莉莉丝的记忆,她也不承认格兰特。 甚至被有意地教育得憎恨莱特维斯家,是因为莱特维斯家牺牲她,才换来今天的地位和成就。 但格兰特还傻乎乎的。 他对女王很好,哪怕明白她并不是真的莉莉丝,也还是百依百顺。 他没有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满怀仇怨的空壳。 本来元老院被他打得步步败退,但他们设下了一个阴谋。 利用女王反而控制了格兰特。 他们可没有他那样的顾虑,他们很快让格兰特物理消失。 但莱特维斯家也不止他一个人,他们的实力依旧在元老院甚至整个帝国中颇有影响。 格兰特的行为是他一个个体的事,莱特维斯家的势力还有用。 平衡,一切为了来之不易的平衡。 所以他们得重新选一个莱特维斯。 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需要一个惩罚,也需要一个保障。 非常讽刺的是,其实如果格兰特不叛变得那么彻底,平时强势一些,坐在谈判桌上,那么他想要的东西或许也能慢慢到手。 反正他们有女王的基因,把这个给他,重新做一个也不是不行。 元老院还挺需要他的指挥能力和光明之心的。 所以他们把巴尔叫了回来。 圣血族是神圣而神秘的,所以这件事不能经过别人的手。 再来就是圣血族的胚胎非常难得,也是一个机会给他做实验。 元老院集体通过了议案,他们选了两个莱特维斯家的胚胎交给巴尔,之后的事,除了他本人没人知道。 再然后,克里昂就出现了。 出现,甚至谈不上出生。 他从人类离开地球之前就已经是完成体,就像一个面包胚子,只需要适合的环境就能发育成为正常人的样子。 现在体外繁殖已经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在这生长过程中插入自己想要的片段。 根据现在的结果来看,巴尔的主要实验目的失败了。 虽然表现出了阿特拉蒂人的性状,但生殖细胞依旧没什么活性。 但在一个正常的人类原细胞里镶嵌其他生物片段,并且使之表现的实验,是前无古人的。 更别说克里昂还活了下来。 因为选了他的胚胎做实验,所以元老院也考虑过实验失败的情况,也就有了备用胚胎。 也就是莱斯特。 所以这一代的莱特维斯嫡系是有两个人的。 克里昂来伊尔曼,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 巴尔需要一段时间来确定哪个留,哪个死。 他和莱斯特在千山城度过了一段年少时光,在这里的期间,他们接受同样的学习、训练,然后再经过最终考核。 很明显,克里昂的各方面表现都比莱斯特好。 当初罗切尔把自己的IPS细胞诱导胚胎混进方舟的时候,也没把所有莱特维斯家其他人的胚胎全换完,不然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他的多个克隆体同时存在,那也太伦理bug了。 莱斯特大概只是普通的莱特维斯家人,这种家族本来人就很多,一代代发展下去,有些旁支就连能分到的资源都没多少,有的人终其一生也许都没见过这个家族的主干。 所以理所当然的,克里昂被留下,莱斯特应该是被销毁的那个。 一个家族不能有太多嫡系,多一个人就算多一份力量,那将会导致现在的势力失衡。 而且克里昂身上还掺杂着阿特拉蒂人的基因,比一个完整的莱斯特更好控制。 其实这完全是错误的,不过他们也不明白其中的门道。 即使格兰特叛变了,他们也依旧需要他的能力,所以当然是选一个厉害的。 不然谁能帮他们去打仗,做那些脏活累活呢。 他们活了那么多年,又占领了那么多地盘,傲慢是正常的。 “你应该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为什么,还在这。”克里昂毫无感情地举起拳头。 现在他的手上全是血,对方的血。 “我?难道还会有别的原因吗。”莱斯特虽然被打得惨得要死了,但还是笑嘻嘻的。 只能是巴尔没有销毁他。 或者说销毁了当时的他,但用了某种手段保留下莱斯特的胚胎,当然,还有记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地说道:“你自己不都说我是巴尔的狗么。” 陆秋进行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她躺在仪器上,总觉得自己的魂已经飘走了,就剩一个不太灵光的脑子在执行着各种命令。 “怎,哈,怎么样。”等到射线室的门打开,她打着哈欠问道。 亚当皱着眉,看着对她脑神经的扫描。 “看不出太多损伤,只是这几个部分。”他指给她看:“有点损伤。” “那不就还好吗。”她又打了个哈欠。 “别睡啊,现在睡了就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是我想不睡就能不睡的吗?”事实上,从她起来到现在还没几个小时,但她已经昏昏沉沉了。 “喝点茶吗?”虽然知道咖啡因对她大概没什么作用,但亚当还是建议道。 “不,哈不了。”她的哈欠就像能传染一样,打个没完:“别,哈,别的检查呢?” “血里查出了残留毒素,别的脏器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 “血,刚才才吸的,当然有,那,那就是脑子,哈……”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我真的要不行了大哥。” “别睡!”亚当甚至狠下心拧了她胳膊一把。 “你是,哈,你是什么变态行刑人吗!”陆秋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亚当被一下打歪了身子。 这个该死的气体,他在陆秋检查的过程中稍微查了一下,神经损伤是一部分,致幻的问题也很大。 之所以叫七宗罪,就是会让你梦见你最想要的东西,满足一切你在现实中难以实现的欲望,让你沉浸其中。 而且因为神经损伤的问题,人的判断力也会出现问题,也许判断不出那是梦境,就很难醒来。 所以即使陆秋的愈合能力超强,他也还是很担心。 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和罗切尔的模拟梦境不一样,这个梦境是她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人脑是任何计算机难以模拟的。 记忆的最深处、潜意识,是至今难以研究的部分。 “我没事,克,克里昂那边问完,完没有。”她摇了摇头,觑着眼定神。 克里昂这个时候正好走进来,手上抓着被他打成一坨的莱斯特。 “怎么样。”他也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停下手上的活。 “嗯……应该没大问题,等毒素排出去就好了。”陆秋努力把哈欠憋住:“他有交代什么吗。” “……”关于解药的一点没有。 莱斯特甚至不知道这药的具体成分或者作用原理,只是知道可以用。 但他现在在这就意味着巴尔已经知道这事了,至少知道他们的入侵。 不过在面前的危机面前,这并不重要。 “行吧。” 她都问不出来的东西,大概就真没有答案。 “说了无解。”莱斯特还在顽强地说话,他窸窸窣窣笑了起来:“怎么样,这次我比你强了。” 他们从前就会比试高低优劣,毕竟更强的那个才有机会活着。 “换血吧。”亚当沉默着想了半天,提出。 虽然神经毒素是累积的,而且已经作用在神经上了,但现在还存在她血液里就证明分解没那么快。 一直留在等它自己分解消散,在这段时间里就会一直作用。 现在换血虽然作用不大,但至少能保持不要继续作用。 “现在?哪有,哈,有这条件?” “用我的。”克里昂理所当然上前一步。 “用你的?你可不是纯粹的血族。”莱斯特嘲笑道:“可别把那低贱的血统传染……” 然后当然被拎起来,一下错开了下巴。 “不用……谁的都不用。”看到克里昂的眼神她马上补充:“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睡一觉而已,总会醒,哈醒的。” 她撞了亚当一下,他不情不愿开口:“如果只是神经损伤的话,等原罪修复好,再把毒素代谢掉就好。不换血也可以,透析吧。” “对,还能透析,透析好啊,这个简单。”陆秋眼睛都快张不开了,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看到克里昂的神情。 担心、自责、悲伤、无奈。 “行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准备一下吧,我要睡了。”她模模糊糊靠了过去,给了克里昂一个拥抱。 “没事的,我,我睡过那么久,不也醒来了,这次只是小憩一会。” 她站在那就东倒西歪的,现在有了依靠,身上的力气彻底泄了。 克里昂勾住她的腰,才没让她一路倒在地上。 “嗯?我忽然发现她长得很像女王不是吗?你得不到女王的宠爱,又重新找了一个……”就算嘴都合不拢,莱斯特依旧在作死。 “你就不能让他彻底闭嘴。”亚当都听不下去了,眼下局势不明,他们这边莫名其妙就少了一个战斗力,他火可大着呢,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你来。”克里昂顺手就把莱斯特丢给亚当,自己横抱起陆秋,回屋去了。 亚当看着血糊拉几的莱斯特,眼睛眯了起来。 “怎么,听起来你也是她的狗?” “我们大家都是。”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现在你也是。” 莱斯特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被亚当丢在一个隔离室里。 单向的玻璃让他看不到外面,但外面的人却能看到他。 “喂!别把我丢在这!”他扑倒应该是玻璃的那一面墙上,用力拍打着。 但很明显这里的设施都做了最好的防护,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这种人逃跑。 没有人听他的呼救,没有人看他的慌乱,所有人都去忙另一个人的事了。 从前就是这样。 第九十二章 当男人恋爱时 一个人的梦可能天马行空,也可能只是一些往日的碎片。 放到床上以前陆秋就完全睡过去了,是彻底的昏睡,肢体都像断了线的木偶,完全不受任何控制。 “秋?”哪怕知道这点,他还是叫了一声。 当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她……原来两个人从见面起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那时她刚从生存舱醒过来,懵懂又警惕。 他当时正在清查抓到的这些宇宙猎人,他亲自远征却发现消息早就泄露,所以他不得不杀个回马枪寻找消息泄露的根源。 不然内鬼一句话,就得让数千万士兵去填。 当时他全然没有怀疑过女王。 在克里昂的心里,女王就是个要求太多又任性的小姑娘。 虽然一开始确实被她的光环唬到,但是很不幸的是,她在潮汐日他变成阿特拉蒂人那段时间做的事,让克里昂很早就看清了她是什么人。 下属把他叫过来,因为一眼看过去,她和女王确实像。 像是应该的,因为女王本来就是和她相同父体母体,经过基因编程得来的产物。 应该说是女王像她。 他还以为是那些地下组织做出来的女王仿品。 女王表面上是帝国的元首,但那些憎恶帝国的,或者怀有别的恶趣味的人很乐于做这些事。 虽然明令上是禁止基因编程的,但他们本来就是地下机构,除非闹到明面上很难看了,否则一般是没人去管的。 第一眼,是有点像。 那种空壳的,无趣的感觉。 他照例询问,这些流程是早就规定的。 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抓到过类似的生命体,抹除掉这些恶趣味的玩意,就像抹掉路边的乱涂乱画一样简单。 本来对于元老院来说,就算红血族也是可以随意玩弄的生命,超长的生命和强健的体魄已经让他们不把自己和红血族、短生者看做同一种生物了。 人杀猪杀鸡能有什么情绪波动呢。 两个人目光接上的时候,对方似乎彻底活了过来,能看到瞳孔就像相机调焦一样,最后四目相对。 她好像,很好奇。 回答一来一往,进行得很顺利。 如果是人造生命的话,就算外表捏得很像,智力也有些障碍,她好像没这个问题。 而且……人类? 那是很古早的叫法了。 她很快反客为主,开始自己的提问。 有意思。 说实话,动起来以后就不那么像了,女王的基因改造是一个问题,陆秋脸上总是表情丰富,眼神也很灵动。 就算有时候没啥表情,也能看出她眼神里的嫌弃或是叱骂。 越看,越觉得可爱。 说到可以借钱给她的是满眼的纠结,甚至仿佛能看出她脑子里进行的计算和妥协。 和圣血族那群带着面具一样的家伙不一样。 一开始他的想法也非常简单。 她很有意思。 圣血族的生命是相当漫长的,即使是他这样不会太轻视生命的人,也偶尔会想要养点什么打发时间。 所以他借着巴别塔的手模糊了陆秋的来历。 不管她到底是哪来的,都没有人会追究。 克里昂从前觉得很奇怪,那些人好像都觉得他会喜欢女王。 甚至替他编排了一部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的大戏。 更是方便他浑水摸鱼。 虽然不想承认,但一开始他确实把陆秋当做一个玩具。 克里昂并不是个很粗暴的人,巴尔和元老院教会了他礼仪,哪怕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 他适龄期的时候可没有什么玩具。 所以即使玩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然后渐渐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和她一起做什么都很有意思,所以他愿意学那些早已失落的东西,愿意费尽力气给她找那些吃的。 她转变不成功,或者说她自认不成功也没关系,反正他会一辈子养着她的。 训练她的剑术也……纯粹是为了好玩。 看她一开始努力跟上他的步骤,然后越忙越乱,最后破罐子破摔。 这种打法是完全不行的,把自己都陷进去,就算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女王和西泽尔第一次来那次,他就知道他们心怀不轨。 他们总是这样,看着他有点什么好的都会抢走,或者毁掉。 不过陆秋和他以前那些小玩意都不一样。看到她把西泽尔打得不能还手的样子,克里昂是真惊了。 然后第一反应就是遮掩。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绝对不是黑市做的女王的仿品。 这样最好,她是不一样的,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还好西泽尔也就是个工具人,女王和元老院并没有过多追究。 或者说在衡量两个人的价值时,他赢了。 再后来,就是陆秋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他混有阿特拉蒂人的基因这件事,在元老院并不是秘密,但对其下的所有人都是保密的,而他也不想要别人知道这件事。 或许阿特拉蒂人本身并不是低贱的种族,但在帝国,他们总是和奴隶、试验品之类的词语练习起来。 就是庄园里也只有玛格丽特知道。 恢复理智以后他很害怕,怕她露出轻蔑或者恶心的表情,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就把自己和她隔离了开。 不敢看,不敢听,不敢问。 如果是一开始的话,他还能毫无心理障碍地把她清理掉。 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元老院也需要保持这个秘密,从小时候起,因为不小心看到他的秘密的,尸体大概都能垒成小山。 可不要是现在。 很喜欢和她一起看电影,一起练剑(单方面吊打),一起吃各种东西。 喜欢听她分享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 就连普普通通的日常原来也是有那么多不同的,可以让人吃惊的东西存在。哪怕她整天只能待在庄园里,也有分享不完的感受。 那就当做没有发生吧。 她就在那,是他没时间,没机会,没兴趣跟她说话。 反正她没有他也活不下去。 然后是一盘点心和随手就能打包走的行李。 他没跟什么人道过歉。 也不会做错事。 真的做错什么会有惩罚,而不是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但是这次他真的错了。 别别扭扭的讨好后,好像是挽救回来了。 但也有什么东西起了变化。 她有些时候真的非常迟钝,而且在意的点也很奇怪。可这也没什么不好。 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迹,在浩瀚宇宙的无数可能中来到他面前。 在经历过那次危急以后,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在这个年代说爱情什么的很奇怪——因为在转变以后大家就像被上了基因锁一样,再没有传承,所以现代人的关系非常松散,但他觉得自己似乎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奇遇。 她真的是很迟钝,且爱胡思乱想。 所以说清楚最好,免得西泽尔那种人总会不知死活地伸手试探。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完全不受控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意外的已经说不清了。 不过其实克里昂也并不意外。 帝国这个病态的集合体本来就是风雨飘摇。 大家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其实从元老院就能看出他们的分裂。 每个会都要开上很多天,最后还说不一定。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巴别塔——联邦发展得比他想象中更庞大。 也没想到陆秋的真实身份。 她才是莉莉丝。 在遇见他之前,她有着漫长的,跌宕起伏又刻骨铭心的半生。 而他,或许只是一个过去之人的幻影。 他不太清楚罗切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个姓氏和他到底有多像。 ——像到遗忘了一切,面对这样的怪胎还是能爱上吗。 他心底无数阴暗角落的恶念全部涌上来,几乎要把他吞没。 可他就在这啊,就在她面前,他是克里昂,不是别的任何人,就不能看看眼前的这个人吗? 但是不管他怎么折腾,他都是争不过死人的。 现在陆秋躺在这,他更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想起亚当问她做了什么梦的时候,她有些心虚的样子。 早上他叫她起床时,她恋恋不舍在梦里做些什么呢? 那里有她的挚爱罗切尔,所以不愿意醒来吗。 她还是看出他的不安,并且安慰了,真是个温柔的人。 亚当指挥着人把透析和各种监控体征的仪器抬进来,不得不说这里的机器设施相当完备,把这些东西弄到这间屋并不费事。 “你没事干能不能让开点。”他上仪器的时候没好气地拨开克里昂,没想到他真的被自己推开,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等一切仪器都接上以后,他让别人都下去,自己也坐在一边。 “她还会醒来吗。” 两个男人相对无言,不知道过了多久,克里昂先开口道。 “神经损伤问题不大,你也知道。”亚当很老实地解释。 “致幻对吗。”虽然他没说出来,但克里昂自己也查过。 致幻性才是这个毒气的制胜法门,神经损伤只是一个辅助手段,让人变得好攻破的手段。 最终还是要让人的欲望把自己拖进深渊。 “你也别把她看得太弱了,而且也不可能一直让她睡下去,她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你知道。到时候她不醒我也会出手的。” 两个人之前商量了一下,如果真醒不来,到时候把受损神经整个挖了重长。 他们俩的性格都是对自己最狠。 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好办法,但比起她永远醒不来,那还是这个法子强点。 克里昂再没说什么。 这个毒气对陆秋而言或许确实不是真的什么生死抉择。 但也能让人看清她的心。 梦里有她最重要的过去,七宗罪或许会让她做上一个美梦,弥补当年的一切遗憾。 如果有了罗切尔,那克里昂还重要吗? 等待总是难熬的。 亚当倒是习惯了等待,但陆秋睡过去的每一分钟对克里昂来说都是煎熬。 “现在也不是闲着的时候,你去看看战况布局吧,还有那个神莱斯特,我关在CN5禁闭室,除了毒气,你得问问他还有没有做别的什么。” 当时听到毒气,所有人都很吃惊,所以也没顾上考虑别的。 克里昂站了起来,好像找到了逃跑的方向一样离开。 亚当玩味地看着门口。 人与人的心或许真的很难互相理解。 其实他在这看着也没什么用,机器缓慢地作用着,帮她清理血液里的垃圾,就算是正常睡觉,也要八到十个小时,如果真那么想她早点起来的话,现在应该拿个盆在她耳朵边敲了。 现在房间里的窗帘都被拉得严丝合缝,一点光都投不进来,更别说还有床幔挡着。 这种环境就是没被毒也能美美睡一觉。 他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打算自己也睡一下。 终端忽然滴滴响了两声。 【Q】:你是不是回来了,巴尔卿动向有点奇怪。 【Q】:什么时候来接我,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他扯了扯嘴角,这老狐狸果然发现了。 虽然克里昂现在确实完全控制了伊尔曼,但这鬼地方大概有什么类似于断电保险的机制,他控制的时候消息也就发出去了。 之后不管控不控制,对方都已经知道了。 那现在可是真的不能休息。 他挠了挠头,站起来,来到床边。 “你这家伙还能好好睡着,真羡慕。”他轻轻弹了陆秋的脑门一下。 平时的话他大概已经收到十倍重的回报了。 但她现在睡得很安详。 安详到像假的,就如同当年他亲自将她流放。 “喂,你别吓我,现在睡一觉就算了,要好好醒来,我等不了你那么久了。” 他垂头站了很久,如同一场跨越时空的哀悼礼。 终端又响了一声,他转过头,也离开了房间。 “怎么样。”他先去了一趟作战室。 伊尔曼的范围是能接收到帝国信息的,这也大大方便了他们的情报收集。 “不太好。”接见他的是另外一个联邦的小将军,克里昂并不在这。 “那家伙跑哪去了。”他皱眉问道。 “萨麦尔少将吗?一直没见到。”对方回答道。 那就是一直没回来。 从他离开房间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小时了,他到底跑哪去了? 第九十三章 没长大的人 伊尔曼春末或许离开母星以后就不应该那么计算时间了,但如果把自转一圈的时间分成四份的话,那时候确实还是春天。 因为离本星系恒星稍远,所以伊尔曼最热的时候也不会多炎热,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冰雪覆盖,地广人稀加上大片的原始森林没有被开发过,总有人迷失在森林里,更别说是两个孩子。 “那我们就在这等吧。”莱斯特拂开一片被雪掩盖的石头,坐了下来:“反正过些时候他们会来找的。” 克里昂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星星的方向:“你愿意等就在这等吧。” “你那么急着回去干什么,papa还没回来。” 巴尔来这片森林找一种地苔,刚才有一只野兽跑过,据说是某种罕见兽类,他马上跟了上去,三两下就跑不见了。 最后似乎远远听到一句:“你们先回去。” 他们两现在的速度是跟不上一个完全体的圣血族的,追了一会彻底失去巴尔的踪迹,只能停在这。 从天亮等到天黑,巴尔一点要回来的迹象都没有。 因为是跟着巴尔出来的,所以他们俩都没有终端,也没有别的电子设备。 就算有也还没联网,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谁是下一个莱特维斯,他们都没有身份。 在这样的原始森林里,单靠视觉或者直觉,是很难找到出去的路的。 克里昂没有说话,只是裹紧了披风,朝之前决定的方向走去。 “呿,真无聊。”莱斯特翘起二郎腿。 痛觉让他浑身一颤,醒了过来。 克里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把他之前拧脱臼的胳膊稍微处理了一下。 现在两个人又回到了地下的实验室,他脸色苍白,一直往深处走去。 原来是梦。 莱斯特松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个身体了,他并不是当年的莱斯特,但居然,还会做这样的梦吗。 梦的结局是他谁也没等来。 巴尔临时起意,把这个外出变成一个测试,一去不回。 克里昂走了三天走出森林。 他一路上靠着捕捉动物生存,也没有让自己成为任何一种猛兽的食物,所以他是下一个莱特维斯。 而莱斯特被抛弃了。 失去理智之前,他看到克里昂回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裳,因为要同等的培养条件,所以他们两个的一应待遇从来都是一样的。 这一身可不适合在森林里走动啊,他是不是死了?现在自己也要死了,所以他来接自己? 莱斯特这么想着。 还是克里昂好心,在知道巴尔的测验以后,又把他捞了回去。 不然他大概就要和那个森林化为一体了。 “去过别的生活吧。”把他带回城堡以后,克里昂说道。 他从来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人,那好像是两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以后,他就是不存在的人,而克里昂,是万众瞩目的莱特维斯亲王。他回到塞勒斯,正式接受一个亲王应该接受的教育。 “现在这样,真不像你啊。”莱斯特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人,轻笑着说道:“是真的没有解药的,她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的人么,那我还真是荣幸。” “巴尔怎么会让你守在这里。” 他们来到一扇门前,这地方克里昂之前完全没注意到,因为特殊的处理方式,机器也没探测到这里有一个空间。 从外面看是和墙一样的,只有找到正确方式才会露出里面的空间。 如果不是莱斯特自己从里面出来,他们大概多久都发觉不了的。 这里是城堡的地下空间,所以完全不能从地上空间的外形判断这里的布局。 打开以后里面是另外一间实验室。 巴尔的实验室两个人现在都很熟,非要说的话其实和普通别的任何机构的实验室都没有区别,但只要曾经在里面待过,就能感觉到这普通的一切露出的某种恶意。 里面果然有很多罐子,其中一个是打开的。 很难想象巴尔到底做了多少违背天理的实验。 克里昂闭了闭眼,调整自己的情绪,他松开手,把莱斯特丢在一边。 陆秋问不出来的就是真问不出来,现在一直纠结这些没有用,他应该还有别的事能做。 “不然呢,还有比我更听话的狗么。”他蹒跚了两步,终于站稳,自嘲道。 克里昂抿着嘴,打开了这间实验室的电脑。 当年他拿到莱特维斯亲王的位置以后,就再没关心过莱斯特。 因为格兰特的叛乱,所以即使他坐上亲王之位之后也有很多限制,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亟待解决,这个人很快被他抛到脑后。 在克里昂的想象中,他们只是竞争亲王的位置,不管如何,莱斯特也是宝贵的莱特维斯家血脉。 他可以回到莱特维斯家的领地,普通的生活。 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 巴尔并没有把他销毁以后将胚胎送回去。 可能也送回去了,但留了一份在这。 在这些人眼里,生命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敬畏的存在了,所以他做出什么事都很正常。 “你醒来以后做过什么,通知他么。”他一边查看着电脑的一切,一边问道。 “你说呢。”莱斯特无所谓地笑笑。 现在真是很难跟他交流。 之前两个人见面的时候,莱斯特也是叫他叛徒,在他心里,自己大概是夺走他生命的希望,作弊赢得比赛,得到亲王的位置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这。”也不知道那之后他经历了什么。 之前陆秋问话的时候,也没有让他完整讲述自己的过去,只是从只言片语中判断,他的生命是断断续续的,而眼下的这一个莱斯特,就像一个预警一样,刚被孵化出来。 但他在这又能做什么呢,这样鬼鬼祟祟用毒,实话说其他人也能做,甚至能做得比他更好。 “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像当年那样可怜我,把我送去什么孤儿院吗。”他靠在一边,似乎连站立也有些吃力。 “我也不知道巴尔这样对待你。” 克里昂在电脑里翻到一个命名为莱斯特的文件夹。 打开以后只扫了一眼目录,他就沉默了。 他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任何人过,现在也不觉得。 因为如果当年他没有赢得巴尔的测试,被当做试验品、消耗品的就是他了。那别人的愧疚怜悯对他有什么用呢? 他不可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让自己代替他在这死去活来。 虽然如果让他留在这,他也不可能是莱斯特现在这种境遇就是了。 他又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小孩子是比成年人更难应对的存在。 他们心里没有什么利益权衡,自己认定的事就是难以改变的。 现在莱斯特怎么想他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眼下的问题。 巴尔如果已经接到他传出去的消息,或者他们早就触发了警报,那么在不远的将来,他就会回来的。 这和科尔特可不一样,这是元老的封地。 那么他们面对的大概是比当时他带去科尔特更强悍的兵力火力。 在这之前得先做好准备。 他接入电脑,果然这台电脑是独立于所有别的伊尔曼网络运行的,大概是有什么独立卫星传讯。 也许就是为了现在这样的境地准备的。 所以这台电脑的权限高过所有伊尔曼别的单位。 他深潜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莱斯特。 最终还是把他关到另外一间屋子。 “你这家伙还真没感情,我都现在这样了,还是不信任吗。”伊尔曼被扔进去以后,还不服气道:“你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克里昂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漠然关上门。 莱斯特的事之后再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看着门缓缓关上,落锁的声音传来,少年人脸上露出某种之前并不存在的阴霾。 亚当传讯的时候,克里昂只随便回了一句让他顶着。 现在有他的消息就好,反正对方过来还有点时间,他们后勤需要准备的事也有很多。 等亚当从杂物中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种战时忙起来还真有点没时间概念。 “我稍微休息一下,你们按照之前定好的方案准备就好。”就算是亚当这种超人,一直脑力工作也是会累的。 作战室传来答应声,他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 这才看了一眼私人终端上的时间。 “这么久了!”他有些着急地往楼上赶。 一开始没想到会在这耽搁花那么久的时间,陆秋那边都没安排人照顾。 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情况了。 但现在人没有活蹦乱跳出现在他面前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电梯咔的一声到了她房间的层数。 亚当快步走下来,急冲冲就往房间赶。 到了门口一推,才发现门是锁着的。 “奇怪,谁在里面!”虽然心里有一个猜测,但他还是大声问道。 克里昂这家伙,自己消失那么久,不至于一直守在这吧,现在可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时候。 见里面没动静,他又敲了敲门。 心忽然往下沉了沉。 这城堡里先前能冒出一个莱斯特,指不定还有什么东西。 “不管里面的是谁,开门!不然我不客气了!”他大声叫着,随即在终端上开始摇人。 他又喊了两声,门锁才咔哒一声响了。 门从里面打开,只露出一个小缝,里面还是黑得和吸血鬼的城堡一样。 克里昂露出半边脸,冷冷看着他:“干什么。” “干什么?你问我干什么?”一看他这死相,亚当的火蹭一下就冒了起来。 让陆秋跟着确实有他自己的想法。 虽然罗切尔可以说是他的恩师,但克里昂非常不可控。 他的能力确实很强,但情绪什么的完全不可控。 按照之前接触那几次来说,非常幼稚。 所以他需要一个可以控制他的人。 现在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如果陆秋醒着,她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而克里昂作为这次作战的总指挥,少将,三天,整整三天都没在作战室,也没有干别的。 就像这场战争和他无关。 到时候真打起来,歼星舰下众生平等。 “让开,她情况怎么样了。”他用力推门,但遇到了很强的阻力。 “还没醒。”他警惕地看着亚当,就是不退步。 “你让我看看!你又不是生物专业的,你守着有屁用!”也许平时他能好整以暇开玩笑,捉弄克里昂,但现在这个时候看到他是真的压不住的火。 克里昂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把门打开。 “你把透析机下了?”亚当几乎是冲进屋里。 虽然从亮处进到暗处,眼睛还不太适应,但就门开时照进来亮光的那一瞬间,他也看清了屋里的景象。 “没用。”克里昂还站在门口,也不开灯。 “你又知道了!”亚当现在几乎是怒火中烧,他打开机器,看这几天陆秋的各项指标。 在他忙着对比各项数据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背后人影的靠近。 他忽然叹了口气。 各项数据没有任何波动,从插上去开始,到被关掉,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透析机也是,这都三天了,她身体里的血已经被洗了很多道了。 现在急需插着确实没用。 “要看她自己了。”他没好气地关掉机器,转头看向克里昂。 “你怎么忽然离我那么近!”看到近在眼前的脸,把他吓了一跳。 “我看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他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半步。 “没什么要注意的。”亚当也站开一些。 一整间大屋里,只有他的终端待机界面发出微弱的光芒,在这光芒下照出的克里昂的脸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样,美则美矣,就算看着怪怪的。 “既然是白天,那就晒晒太阳,透透气。一直黑漆漆的,就是没事也能睡上三天。”虽然失望,但这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他早就想到的。 就算是生病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好起来。 他们有一个约定的期限,到时候她还不醒,才会启动别的方案。 这个星系的恒星是一颗年轻的星星,远远看去是淡黄色的,加上大气层更厚,所以滤下来是一种冰冷的颜色。 亚当眯了眯眼,推开窗户,享受着清新的空气。 却没有发现身后的克里昂,在他拉开窗帘的一瞬间竟然退到屋角的黑暗处去了。 第九十四章 狼人杀 亚当把克里昂捞回了作战室。 总不能陆秋不醒他就一直不干活吧。 这次的敌人是他的老熟人,所以让他来应该比亚当自己上好。 不知道是不是受陆秋影响,总觉得他看起来呆呆的,完全没有之前那种挥斥方遒。 “那个莱斯特被你带到哪去了?”亚当忽然想起这么个人。 虽然觉得他现在已经翻不出什么水花塞勒斯或者巴尔那边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他又混不进作战室,但保险起见还是问了一嘴。 “被关在地下室。”他看着全息星图,仔细研究着每一点的布防,淡然说道。 “好吧,随便你,但你要保证他不会再跑出来犯事。”他这次如果毒的是别人,大概现在已经应该准备那个人的葬礼了。 莱斯特作为敌方,本来是应该享受和所有伊尔曼一样的待遇的,但刚才的审问亚当也听了。 说实话,感觉他没什么价值。 只是巴尔豢养的家禽而已。 加上他是克里昂的故人。 礼法之外,尚有人情,就把他丢给两个人不做公开处理了。 但他做的事是杀人未遂,就算是陆秋,也不能轻松对待。 他还是相信克里昂的,至少对陆秋的忠诚这点。 “不会了。” 之前就布置得差不多了,只是战况瞬息万变,即使是最完美的计谋,都需要随着事态的发展改变。 克里昂在作战室,那些军方的家伙就像找到主心骨了一样,哪怕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在那待着。 可他自己都有几分心神不定。 他总是喜欢缩在某个角落,脸色阴沉地发呆。 没事的时候,他就回去看看陆秋,虽然她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他们就这么静待巴尔大军的到来。 从古就有以逸待劳这么个说法,现在他们就蹲在别人老家,等着对方上门,天时地利怎么说应该是都占了的。 再加上亚当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渠道。 虽然女王被困在千景城,但靠着光明之心,她还是能收集到很多消息。 他也想过让克里昂接手光明之心,但一是AI叛乱以后不知道帝国对这东西有没有什么禁制,不知道它还能发挥多少作用。 二来,光明之心似乎存有罗切尔,甚至是之后的几个人的记忆,他不太清楚当年格兰特叛乱的始终,他愿意为之造反的事现在到底是什么结果。 说白了,那么多年过去,如果把所有记忆都取回来。 那就不止是罗切尔也不止是克里昂。 在那段谁都不在的时光里,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有没有别的生死不忘、别的魂梦难平。 谁都说不准。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身体、记忆、人际关系,到底哪个才是真正决定你是你的标准呢? 他现在只希望陆秋赶紧醒来,这种形而上的问题想多少遍都没有意义。 但直到两边开打,她都还一直沉睡着。 再有不久就要到他们两个约定的期限了,但对方来势汹汹,不知为何,完全没有落入他们事先布置的埋伏陷阱。 这样的排布他和克里昂、军方的人们商量了很久,本以为知知己知彼,这安排就算不能达到百分之百的效果,也应该挫伤对方气势。 没想到他们居然避其锋芒,是一点也没发挥作用。 克里昂看着根据战局模拟出来的投影,紧锁眉头:“不应该,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就算怀疑有诈,也不应该连探索都没有就直接绕道。” “现在说这种事都晚了,赶紧布置下一步吧。”亚当输入参数,把现在的情况投影出来。 分析成败缘由是打完以后才该做的事,战场上可没时间让你慢慢想。 就算能分析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打输了也不会有让你改进的地方了。 克里昂犹豫了一下,还是转换了重心方向。 按理说这不应该是亚当提醒他才想起来做的。 重新布置好下一步棋以后,就是焦急地等待着战况发展。 有时候确实感觉天下局势如同博弈,你一步,对方一步,急不得一点。 “我去看看她。”克里昂推开面前的一堆情报,站了起来。 又来了。 亚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现在左右没事,他只是坐电梯上楼看一眼而已,随时能叫下来。 “快去快回。”但他还是觉得有股无名火在往上蹿。 “总觉得少将这段时间心不在焉的。” 等他走以后,亚当也去了茶水间,但留了个小麦克风在桌子 “我刚才看他转电笔呢,吃饭的时候还玩餐叉,也没吃多少东西,怎么和小孩儿一样。” “因为陆所长好像出了点事吧,听说被下毒了?” “啊?怪不得这两天没见到她。” “他也太脆弱了吧,一个大男人,之前传说他裙带关系难道” “嘘,别乱说,打伊尔曼的时候还挺厉害的不是吗,人也有感情吧,会担心爱人很正常。” “我知道,但是现在不是他忧郁的时候啊战况紧急,他现在的状况真的能指挥吗?好多事都是执政官” 亚当拐了出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局部的家伙们也低下头,专心致志干手里的活。 大战当前,军心至为重要,他现在的状态还真不好说,听到前线没有按照计划走,他甚至比亚当还吃惊。 这是一个前线将领应该表现出来的吗。 亚当忽然觉得克里昂似乎是真有点不对头。 很细微的感觉,没有由来。 人的感觉是某种潜伏于基因或者潜意识的本能,就算目前没有任何证据,也可以相信你的感觉。 是从多久开始的呢? 他仔细想着。 从莱斯特出现? 还是陆秋睡过去? 不,那时候虽然他情绪波动很大,但还是原来的感觉。 是从他让他先离开去作战室或者处理莱斯特。 两个人说了什么吗? 亚当蹭一下站了起来。 巴尔那种老狐狸,把偌大一个城堡托付给莱斯特这种连成体都不算的人,那是有什么后手吗。 几个正在整理前线信息的人被他吓了一跳。 “执政官怎么了么。” “你们几个,跟我来一下。”他点了几个人,又让通知另外一拨人来接班,转身就要走,临了又想起来嘱咐道:“你们几个,等克萨麦尔少将回来以后就说我也去休息了。”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忽然是要干嘛。 “是。” 但这是执政官的命令,作为军人,只要知道这点就行了。 “等他回来,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报告给我。” “是。” 去地下实验室的电梯是独立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进电梯面对面的尴尬场景。 亚当一边飞速调集着这座城堡的所有摄像头,确定克里昂是真的去了陆秋的房间。 如果他有问题,现在陆秋也很危险,但他们还没有暴露出什么,所以就假定他暂时不会对她出手。 他现在心跳得飞快,是以前遇到什么事也没有过的快。 如果开始怀疑,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包括对方的队伍完全没有任何探查就绕开他们精心准备的陷阱,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真的说不通。 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干? 难道那个什么莱斯特真的说动了他什么? 他始终不能像相信陆秋一样相信克里昂就是因为这个。 他已经在帝国侵染了太久,权利是可以腐化人的,在联邦,即使他以后混到议长甚至他这个位置,能享受的权利也比不上帝国一个小贵族。 如果之前被陆秋强行带走是无可奈何的话,现在确实是他返回帝国的好机会。 本来他被化为通缉犯,是亚当在中间耍的小手段。 这一战就是投名状! 他心里拔凉拔凉的,如果验证了他的猜想,一来这场战争的力量差距马上就变了,二来他居然有点担心陆秋。 克里昂始终不是罗切尔 折腾那么一圈,死去活来,还是这么个结局么。 那一楼的摄像头确实有拍到克里昂进入房间的镜头,他稍微放了点心不幸中的万幸他没有在这里,如果真的针锋相对,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克里昂。 电梯门打开,经过验证,他进入实验室。 这是陆秋睡之前给他的,她好像事前就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这个走廊依旧让他觉得不适,那些做成标本的生物仿佛正在看着他。 里面不乏一些人形或者接近人形的东西,但现在已经很难说是人形了,他心里的恐怖谷效应达到某种高潮。 身后的两个士兵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些奇怪的标本更是难以接受,他甚至能听到他们作呕的声音。 “这城堡居然还有这种地方,这里原来的主人是什么样的变态啊。”其中一人小声说道,仿佛生怕惊动了这些标本。 虽然上过战场,也见过战争中惨烈的景象,烧焦的、残缺不全的尸体也确实会让很多老兵有战后心理问题,但那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途中所造成的不幸。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纯粹是把生命当成某种饰品。 “嘘,保持警觉。”他命令道,声音在这个走廊上空空荡荡的。 他们来到之前莱斯特暴露出的暗门处,打开门。 这里和别的任何实验室都一样,除了那些器械,还有墙边令人怀疑的桶状装置,没有别的东西。 连莱斯特都没有。 亚当在里面转了两圈,甚至操作电脑把那几个桶状装置的外壳现象度调整到可以看清里面。 “呕!”其中一个士兵再也忍不住,发出干呕。 那一排五个桶,其中一个已经空了,应该是莱斯特之前在的地方。 而另外四个,其中两个是胎儿,另外两个,是隐约的人体器官,说不上具体是哪,但可以分辨得出来,毫无秩序地像一滩烂泥一样被置放在里面。 好在他们似乎并没有活力,其中一个桶里还有一只眼珠,实在让人觉得不舒服,他又把透明度调了回去。 “帝国的家伙真是变态啊!”一个人低声又激愤地说道:“他们根本没有对生命的尊重吧!” 亚当默不作声,打开实验室的监控。 这里的监控只有走廊上的。 在加快很多倍速以后,看到克里昂从一间屋里出来,然后再没有回来。 时间是,他去找陆秋把他捞到作战室那天。 那天以后他就真的没有跟莱斯特联系过? 这和他猜测有些不一样。 他把录像继续往前拉,看到他把莱斯特塞到另外一间实验室里。 打开那间实验室的门,他终于找到莱斯特。 只是他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亚当的心莫名悸动了一下。 不太对劲。 这时,他的终端响了一下,留守的人员报告,克里昂回到作战室了。 他一边压制住狂跳的心脏,一边靠近莱斯特,探查对方的生命气息。 陆秋已经让他转变了,所以摸到冰凉的皮肤时,亚当的心理更是游移不定。 再摸脉搏,翻眼皮,更是完全没有生命迹象。 就这么死了? 到这为止,他的一切猜测好像都失去了头绪。 克里昂把他丢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如果他没有痛下杀手的话,就算这么多天没水没粮也不应该死的。 他杀的? 如果杀了他,那克里昂是并没有叛变吗? 可他这段时间的异常又算什么?当真恋爱脑发作智力退化? 终端这时又传来消息,克里昂在打听他的消息。 他是这种人吗? 这家伙一个人就能顶住很多事,从前他完全是把亚当当做多余的。 他也起了怀疑了? 脑子里一时乱成一团麻,他愣了几秒。 “走!”他放下莱斯特的尸体,快速奔向电梯。 两个士兵在受到一波又一波冲击,已经快不能思考,听到他的命令本能就跟了上去。 电梯到达地表,又换了另外一个电梯,来到陆秋所在的楼层。 走在柔软的地毯上,他手脚都有些无力。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推开门的瞬间,他以前一片发花。 但又想不到会看到什么场景。 陆秋是不一样的,他从来没看到过她的惨状,她总是游刃有余地处理着任何事,就算在最绝望的时候,也会安排好一切,从容赴死。 屋里没有任何异常,窗帘拉了一半,打开窗户,床幔垂落下来,而大床里的睡美人面容和缓,就像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莉莉丝?”亚当走到床边,探了探陆秋的手腕。 还有温度,脉搏正常。 他松了一口气,哪怕现在一切危急都没解决。 她在就很好,哪怕什么忙都帮不上。 “执政官大人。” 叩叩两声,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他们说你去休息,你就是在这里休息的么?在别人妻子的房里。” 门口背着光,站着一个人。 光芒洒在他银色的长发上,仿佛给他镀了一层光圈。 亚当转头死死看着克里昂,茫然又警惕。 第九十五章 黑吃黑 亚当的本能觉得克里昂很奇怪。 但实际上又不知道是哪的问题。 人绝对还是原来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身体里别的基因,他比从前罗切尔更要美得惊心动魄。那双湖蓝色的眸子哪怕是在阿特拉蒂人中也是非常出众的。 就算同为男人加情敌,这点也是亚当不得不承认的。 而且他的身体素质毋庸置疑,别说那些大头兵,就是代数和他相同的亚当本人,也打不过他。 所以应该也不存在被偷袭放倒换了一人的情况。 克里昂斜靠在门口,带着一点挑衅看着他。 “我不能来看么。”他冷静下来,平静地说道:“你懂医疗吗。” “带着士兵来?你是不放心她还是不放心我。” 亚当的心紧了一下,但现在不是他退缩和稀泥的时候。 他站了起来:“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应该是指挥好战局,莉莉丝是我的挚友,她现在这个模样,我会负责。”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不需要你管。” “这可不是你一个外人应该说的话。”克里昂站直走过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发育,他长得高壮了不少,给人一种压迫感。而且真的很奇怪,就算之前克里昂甚至打算杀了他,但并不是嘴上能能说那么多话的人。 能动手他是真直接上啊! “怀疑我啊?”他轻笑起来,然后瞬间变脸:“我看你是这段时间忙昏头了,来人。” 随着他的话语声,门口真的出现一队卫兵。 “大战在即,你去地下室那种地方做什么,难道是知道那里的电脑有漏洞” 看着他嘴角露出的笑容,亚当睁大眼睛。 “好传信给帝国的家伙们吗。”克里昂变脸一样下令道:“在一切查清以前,先让执政官休息一下吧。” 虽然那些士兵是他的卫兵,但听到要抓联邦执政官,都面面相觑,下不了手。 “之前我们设下的计划败露,整个伊尔曼,只有你收到一条从塞勒斯传来的消息。”见他们不动,克里昂拿出证据,将光屏调到最大,要让在场每一个人看清楚。 是了,克里昂控制了伊尔曼所有的消息网络,他收到女王的消息他当然是知道的。 但他的线人是女王他也是知道的,怎么现在忽然发难。 但别人不知道这一层,铁证如山,就是他之前带的两个士兵也迷茫了。 “还不动手!”克里昂的最后通缉令下达,那些卫兵还在犹豫。 “这一直是个阴谋!你让我们来伊尔曼根本就是为了把我们送入虎口!”他指责道:“不然元老院那边怎么会发现那么快!” 听着他的无端指责,亚当非常莫名其妙。 当时开会的时候还是陆秋和他一起说服他的,现在居然反扣一顶帽子在他头上来了? “可,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人不理解。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权利?巴别塔才多少人,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到处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现在他不过是把我们卖了当投名状而已,抓住他!” 又是一声喝令。 现在亚当总算感觉到他的问题出在哪了。 他似乎根本不了解联邦,也不了解他们的关系,他不是克里昂。 亚当逃了。 那些士兵当然打不过他,但那可是他联邦的士兵。 难道他要痛下杀手或者和面前这个克里昂打起来吗? 这就是对方想看到的。 他想明白了,对方一开始的目标也许并不是克里昂,而是陆秋,但被他们发现,于是改换目标,克里昂什么时候变的,他猜测还是他在地下实验室的时候。 但具体是什么方法他确实不知道。 莱斯特的死必然和他有关。 甚至于他现在很怀疑,那个躯壳里的根本就是那个孩子而不是克里昂。 但他们是用的什么办法换进去的?或者说控制他? 亚当不怎么相信人在物质之外有什么灵魂之类的,能量是有的,但他活了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种见鬼了的感觉。 他坐在离城堡不远的森林思考了半天。 天黑以后外界的环境就变得有些冷,让他的身子冻得有些僵,虽然现在并不是物理意义上伊尔曼的冬天。 也或许是晦暗的前路让他生出了这种感觉。 终端传来消息,克里昂在整个指挥部散播他是叛徒,要把他们卖给帝国的消息,还发出了通缉令,给伊尔曼全境要追捕他。 反应过来以后,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跑,他跑了,有理也成没理,而且陆秋和那些军人就都落到了假克里昂手里。 他是有点昏头了,但他的本能就是跑,在联邦建立之前,这就是他的生活之道,遇事不决跑为上,不管多糟糕的情况,只有活着才能有未来。 他站了起来,腿脚僵得厉害。 现在的身体没什么伤病,也经历不了老,死倒是会死的,就是也挺麻烦,要遭大罪。 路过城堡下的湖时,他感觉到有视线在看着自己,大概是那些阿尔拉蒂人。 不至于连他们也知道了吧。 亚当嘴角抽了抽,但没什么闲心去管他们。 越靠近城堡,他心里越沉重。 现在他失了先机,要怎么对付一个掌握着联邦这次外派的所有军人加上他自己的克里昂。 不知道对方到底用的什么手段控制他,所以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少能力。 但亚当还是决定赌一下。 再不济,也得拖着陆秋一起跑,两个人商量总比一个人乱想好。 他当然不会直接从正门走,不过这城堡高度现代化,还是让他被发现得很快。 假克里昂当然也很快出现。 看到他的时候,对方眼角抽了抽:“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我当然敢,莱斯特,你这个冒牌货。”他已经把陆秋裹成一团,正准备带着她跑路。 对方听到他的称呼,脸上果然露出震惊的表情,瞳孔微缩,但很快被压了下去。 如果说之前只是他的猜测的话,现在已经确认得八九不离十。 果然是莱斯特吗,但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他也有莱特维斯家的基因,但旁支和罗切尔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加上克里昂独有的那一小段阿特拉蒂人基因。 “被拆穿然后开始说疯话了吗。”假克里昂笑了笑,动作优雅地摸索着自己的枪。 实际上是因为动作不熟练,所以故意放慢了速度。 亚当放下陆秋,忽然打算试一试。 那些士兵看到执政官,其实都有些难以下手,听到他俩的对话,更是茫然无措。 所以他需要考虑的只有假克里昂,或者说莱斯特。 “你们先出去。”亚当命令道:“我有话要跟上将阁下说。” “都站在这,这是命令!” 亚当咋舌。 对方似乎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该听谁的明白了吗!出去!”他大声吼道,然后扑向克里昂。 他俩的代数非常之低,当然,如果真的是克里昂的话,真的打起来速度完全不够别人反应的。所以他第一个动作是把那几个家伙踹了出去,猛关上门。 “你是不是太过分心了。”身后的声音和触感让人毛骨悚然。 “对你这种杂碎,不存在。”他一个闪身,还是被从太阳穴附近擦过去。 哪怕身体愈合的速度非常快,但是疼痛是真的。 他反手一挥,被对方一脚踹在后腰上,蹒跚了两步。 手上的东西也掉到地上。 “这种小把戏也想干掉我?” 一击不中,亚当拉开了距离,看对方捡起地上的抑制剂。 他身上带的东西不多,但好在去实验室找证据的时候,考虑到之后会不会有正面冲突,还是顺手带了些东西。 “哼,费尔索纳斯。”那人看清了药剂,轻哼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是怎么做的,真的克里昂现在在哪里!”太阳穴的伤口正在飞速愈合着,但他还是觉得那里一跳一跳的疼。 刚才假克里昂那一枪把枪都轰出一个洞,他脑袋上这是躲得快。 “你不是能猜吗?继续猜啊。”对方并不跟他废话,再次举起了枪。 里面乒乒乓乓了半天,外面的士兵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里面的三个人,一个执政官、一个少将、一个议员,可以说是这次远征三个坐镇指挥的人,结果现在全在里面。 一个昏睡,两个内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真出了什么事还是上层神仙打架的政治斗争? “萨麦尔少将真的怪怪的。”其中一人纳闷道:“为什么会忽然指责执政官叛国?” 要知道联邦是亚当一手打造的,别人就算了,亚当大概是帝国头号通缉犯,就算把联邦全拆了,也弥补不了他对帝国造成的伤害,被逮到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就算是真有从塞勒斯传来的消息,也可能是巴别塔的执行小组之类的间谍传回来的消息。 指责他卖国,多少有点牵强了。 而且他的用语是巴别塔,而不是联邦。 光卖巴别塔有什么意义呢?只要联邦不灭,巴别塔就不会消失。 只有一个可能,对方只知道巴别塔,而不知道背后的联邦。 但那可是联邦少将。 刚才亚当叫他上将的时候,他也没有反驳。 如果排除在什么时候执政官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给他进了衔,只能是对方也不知道他的军衔是少将而不是上将。 这个叫法是给他们听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那似乎不是他们熟识的萨麦尔少将了。 但那不是他又是谁? 这段时间他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并不是什么没见过面的神秘人物,他的一切都没有改变的情况下,说那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难道萨麦尔少将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之类的吗。 亚当喊的莱斯特又是谁? “去把”他们倒是想做点什么,但眼下的情况是神仙打架,他们连找个劝架的人都找不到。 “把维科尔上尉叫来吧。”想了想没办法,维科尔上尉大概是这次行动中仅次于他们三的官员,别管有没有用,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 “还有让大家进入战时警戒状态吧。”另一个人阴沉地补充道。 虽然他们几个都没有这个权限,但现在已经没办法让有这个权限的人下决定了。 怎么个事呢 假克里昂毫不吝啬地把这间屋子射成一个筛子。 有几次甚至都要射到陆秋了。 亚当不是武官,所以也不会随时随地带着武器,这就让他稍微落了下风。 不管对方身体素质怎么样,至少反应速度并不落他。 他现在被逼得跟刷猴戏一样,闪转腾挪,只能躲避对方的攻击,完全找不到还手之力。 他有些火大,血瞳都被逼了出来,刚才为了把陆秋拖出射击范围,他替她挡了一下,大腿被射穿。 大概是射倒大动脉,哪怕愈合很快,也流出了很多血。 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弱点,开始不对着他,而是对着陆秋射击。 这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克里昂。 “看来她真的很重要。”对方似乎被这场血腥的游戏逗乐了,也不伪装了:“你和他都很在乎她啊,她到底是什么人?有几分像女王,是她的替身么?让我想想” 他边说,边毫不留情扣下扳机。 这枪的弹药是能量,远比一般的枪弹药量更多。 亚当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又奋力躲开。 假克里昂只是站在那站桩输出,而他要带着另外个人躲避,就算一开始两个人的情况差不多,他的体力也会被先耗尽。 “啊,中了!”射中亚当躯体的时候,对方甚至有些惊喜地叫道,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快乐。 “真恶心。”虽然现在情况很糟糕,但此情此景,他也憋不住吐槽道。 “那又怎么样?不也是把你的生死握在手里。”对方笑嘻嘻地,露出克里昂绝对不会露出的表情。 “她到底是你们什么人呢?两个人争一个吗?给我说说,也许我心情好的话,就会把她留下来,反正永远也醒不过来了,用来当个装饰也挺好的。” 轰的一声,伴随着他语句的落音。 好像两件事是毫不相关的。 下最狠的手,说最恶心的话。 因为体力有些耗尽,亚当这次闪避不及,被一下轰掉手掌。 他痛苦地叫了一声,仿佛逗乐了对方。 “你们这些人,自己吃苦的时候也会表现出来的嘛。” 现在亚当的血几乎已经涂满了整间房,他手掌几乎是飙出血来。 血越来越多,然而并没有按照物理常识往外散去,一圈圈的涟漪,居然是往中间聚集的。 “她在吸你的血?”还是假克里昂发现得更快,下一秒,他就举起枪对象陆秋。 亚当狠狠心,用自己的大臂去接,果然被整个打断。 血液来不及流到地上,就被陆秋吸走。 “我怎么忘了”他虚弱地笑着:“难道她也忘了吗?” “不准喂她血!”假克里昂尖叫道,连续开了很多枪,都被亚当躬身挡住。 “恭,恭迎女王陛下。”他忽然立起身体,但仔细看却是被人推开的。 “真是的,你这家伙也太爱睡觉了吧。”他喃喃道,随即倒在一旁。 而他怀里的人如同一个蛹一样,忽然漂浮到空中。 第九十六章 赛博见鬼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悬空,只是被无数血液组成的丝线控制住一样,被扶在空中。 少女的双眸只是微微张开,就像睡迷糊了还没有完全醒来。 但从那双半睁不睁的眼睛中透出来的光芒,似乎氤氲着某种力量。 “早知道就不麻烦了,还透析我都忘了你是,咳。”亚当有些虚弱地咳出一口血,他身上的伤口本来应该愈合很快的,就算是断的那只手臂,也应该以能看到血肉构建的速度愈合。 但是因为某个人的影响,他身体里的原罪似乎放缓了修复的工作。就连之前脏器中枪受的伤的影响现在也显露出来了。 “快一点,好疼啊。”不知道她听不听得到,亚当还是催促道。 这样说有点冒犯,可她裹着被子悬停在空中的样子,莫名像油画里的受难基督。 虽然他才是受难的那一个。 “她到底是什东西!”假克里昂惊惧之下连发数枪,这个时候亚当已经没有精力去帮她挡了。每一枪都结实射在陆秋身上。 但,什么都没发生。 两个人极致的动态视觉还是能看到,当能量弹就要接触到陆秋身体的一刹那,好像出现了一个通道, 让能量直接穿了过去。 生物是由分子构成的,分子之间的引力决定构成你的细胞、结构、器官,你是你而不是松散的一团。 换言之,当这些结构出现问题,被破坏的话,这个生物体身上应该不会完好无损。 但她身体就是像水一样,能量弹穿过去打在墙上,而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她身上的被子和身后的建筑物或者家具就没那么好运了,被那些能量弹直接命中,轰得七零八碎。 假克里昂因为毫无限制的射击,现在枪里的能量弹已经用完了,他扣动着扳机,却再没有什么能将他的恐惧具象化为攻击。 他摸索着身上,却发现没有带替换弹匣。 “你啊真的演不像。”亚当缩到墙边,靠墙坐着:“明明地下那个实验室更恶心,这有什么好怕的,不觉得很美吗。” “闭嘴!这到底是什么!”他有点崩溃,似乎想破门而出,但有点犹豫。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其实这种性状到底是硅基生物的还是原罪,或者两者的混合物,亚当不太分得清。 不过现在也没差了。 看着自己的血被抽走,他却非常平静,那些血液带着丝丝微光,带着他的生命力去供养另外一个个体。 终于,那半睁不睁的眼睛完全睁开了。 那边的假克里昂做出一副警惕的样子,随时准备攻击她。 “你能不能换个样子,这样真的很别扭。”身上血液的汲取速度稍缓,亚当好过点了,单手撑着自己坐稳。 对方好像忽然想起他一样,瞬间冲过来挟持着亚当,把他当盾牌一样挡在自己身前。 虽然面对敌人这样做无可厚非,但他顶着这张脸这个身份就显得尤为猥琐奇怪。 亚当没说话,抱着自己受伤的一边胳膊,等着那一刻的降临。 以前也是这样,如果不是拿别人威胁她 但人质只有他一个人,没什么意义了。 “啊。”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他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茫然。 “他不太对劲。”亚当指了指身后的假克里昂:“但是最好别杀死了,还不知道真克里昂到底在哪。” 甚至,这身体到底是不是真克里昂的。 脖子上忽然传来窒息感,喉骨发出咯咯的声音,他需要修复的地方于是又多了一个。 “莉莉丝。”假克里昂拎着亚当站了起来:“他背叛了我们。” 捂着喉咙的亚当白了他一眼,这货是又想故技重施。 但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不知道。 虽然乖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传说莉莉丝的丈夫萨麦尔,但克里昂好像从来,没这么叫过陆秋。 身边的人们也只是叫她陆女士、议员什么的,这家伙大概是不敢问,自己看的名册。 名册上用的确实是她在联邦身份信息上的名字,所以是莉莉丝。 他很想笑,这种破绽百出的样子,其实真不像。 但谁会莫名怀疑一个亲近的人,在外表没有任何改变的情况下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呢。 “他为了把我们的信息都卖给了帝国。”有些信息多说多措,不说还能让人自己脑补。 血线收束,陆秋也站在地上。 她身上不幸被轰的衣服和被子凄惨地像是刚从难民营逃回来,这间房屋的装修也同样惨绝。 她茫然扫了几圈周围和自己,才看向两个男人。 “不要打架。” 亚当: 这样你死我活的争斗都能轻描淡写说得像是男大打架一样,真不知道她是神经太粗还是没睡清醒。 他非常应景地呕出一口血。 “他先动的手,我到这里以后发现他杀了几个士兵,正要对你下手。”假克里昂飞快往亚当身上泼着脏水。 反正别人不能说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是吧! 要不是她醒的时候已经看到他还活着,亚当毫不怀疑他能亲手把他干掉然后说成是自杀。 “克里昂。”陆秋伸出手:“过来。” 假克里昂看过刚才她那种非人的样子,当然会犹豫:“不先把他解决了吗?我怕他会再闹出什么乱子。”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狠,不过这样除了让亚当的喉咙气管反复骨折以外,并没有什么用。 “过来。” 放本人肯定屁颠儿就过去了,这家伙,好像真的有点害怕。 亚当一边疼得头晕一边观察。 其实他很想笑。 不管克里昂到底跑哪去了,他们两个大男人居然都栽在这个小鬼身上。 明明知道他来者不善,只要稍微下狠手但很不幸,虽然他们浪里来雨里去,但都不是心狠手辣到无差别杀戮的人。 “过来!”她的耐心是有限的,尤其面对的是 这次的命令是绝对的,没有任何人能抗拒。 等假克里昂回过神来,已经被掐着脖子按在地上,一颗脑袋埋在他脖颈上,尖利的刺痛让他慌张起来,手忙脚乱推着身上的人。 “身体好像还是他的。”陆秋并没有真的打算把他当菜,只是确认了一下身体的情况,起来舔了舔嘴角看向亚当。 “哦。”他捂着手臂,原先被轰掉的手臂已经长出半截了,咳了两声才虚弱地说道:“鬼上身?” 他一直想说这个词来着,但别人不一定能理解。 果然陆秋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以为演电影呢。” “那能怎么解释。” “这就要问他了。”她再次看向那双湖蓝色的眼睛,现在里面充斥着她从未见过的惊恐和厌恶。 “别用他的眼睛这样看我。” 金红色如同融化岩浆,小尖牙还没马上缩回去,明明毫无威胁的一张脸,却因为这些非人的元素令人感到恐惧。 不是因为她有多恐怖,而是这些元素代表的能力让人害怕。 “你相信他却不相信我?”但对方依旧克服心理障碍一样,有些危险地眯着眼:“我才应该是你的爱人,你最好想好应该怎么对我说话。” 这人多少是有点表演型人格在身上的。 “克里昂在哪。”陆秋没管他的抓马演出,直接沉声问道。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他的喉咙就像被锁住了一样,脑子里自动播放之前做过的事。 “他睡着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 “现在把他叫醒。” “不,不可能,他自己不醒过来,没人能让他醒。” “他也中了七宗罪吗?” “他进入了papa的陷阱,迷失在庞大的数据之海了。” 意识这种东西是玄之又玄的,罗切尔研究了一辈子也不能说自己的研究已经完美了。 到现在最高端的科技也就是造梦而已。 这已经是非常完善的技术,那么多年,和当年的研究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质变。 现在你说巴尔有这种技术真的能让一个人的意识电子信息化,然后困在互联网里,就连陆秋都要夸一句赛博见鬼。 “老实交代。”虽然语气很严厉,但她的动作并没有下狠手,毕竟,这应该还是克里昂的身体。 他甩了甩脑袋,似乎想夺回控制权,但这并不是缺氧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的头晕,这是从基因深处传来的畏惧和绝对控制。 “没,没办法,除非,除非” 这人之前嘴叨叨叨就像个说相声的,现在说到关键时刻还打起结巴了。 “要怎么让克里昂回来。”她重复问了一遍。 “除非他自己醒。” “他现在在哪。” “圣经密码里。” “圣经密码是什么玩意?” “papa的,的独立网络。” 陆秋: 说你们迷信么,用的又是这种超高科技方法整人,说你们先进么,一个个起这名字,就像恨不得演一出创世纪。 去地下实验室的过程里,陆秋听亚当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简述了一遍。 门口已经来了一拨人,都警惕地盯着里面,看他们两个拖着克里昂至少看上去是克里昂的人出来,所有人都有种大脑缺失的迷茫。 “这里没事了,都回去待命,不过作战方案可能需要改一下。”亚当安抚着众人情绪,然而就在刚才不久前,他刚被挂上通缉犯之名。 维科尔上尉一脸麻木地看着三个人,刚才他得到的消息乱七八糟的,一会是执政官叛变,一会是执政官逃亡,再来是执政官说指挥官不是指挥官反正说啥的都有。 来到事发当场,听里面的动静,怎么也是一场大战。 他左右看着,尽量想多掌握点视觉信息好让大脑处理得出一个结论。 议员控着少将,执政官身上衣服被染成深色就像死了一遍,屋里更是被拆得七零八碎。 这三人现在能完好出来也是挺奇迹的。 爱恨纠葛、家国情怀在他脑海里混合旋转。 结论就是他也没见过那么奇怪的情况所以大脑也拿不出主意。 “是。” “我马上回来。”亚当丢下这话就和陆秋一起带着假克里昂去了地下室。 徒留一群搞不清楚情况的人你看我我看你。 还是先动起来吧。 再高科技的网络也应该有个载体,所以他们很快找到了原型机。 但不信的是,他们两个人对电脑都不是很 亚当可能会拆了简单修理,但叫他爬代码之类的,有点困难。 陆秋就是货真价实的老古董,界面弄好了她可以操作,后台相关是一点玩不了。 以前这些都是克里昂来,电脑有的时候像他的外置器官一样,用起来毫不费劲。 两个人从假克里昂嘴里翘到密码开了机,然后得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桌面。 “现在还是战时,你先去指挥吧。”陆秋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实际上手放在QWER上面,半天啥也没敲出来。 “好。”亚当只犹豫了一下,虽然克里昂也很重要,能把他拉回来最好,但眼下前线不能没有指挥。 听到远处的关门声,陆秋回过头。 命令过一段时间就会失去控制的效果,这个假克里昂也不出所料,在琢磨突破身上的束缚了。 “这是他的身体,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本来我是不想这样做的。”她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是啊,这是他的身体,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对方露出了不怕死的挑衅微笑。 “小子,话不要说得那么满。”她打了一个响指,假克里昂只觉得身体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身上的某个部分如同不受他控制了一样。 那种恐惧又重回他的心头。 “本质上我觉得生命都是平等的,因为他们是这样教的。”她切开自己的手掌,这次是一股石油似的的东西从里面流出来。 “我看上的人,谁也不能抢。”就连她的眼白,也忽然变得奇怪,就像五彩斑斓的黑一样。 仔细看的话,恁观察到里面六边形的小小分界,无数的六边形很快覆盖了她的整个眼珠。 陆秋很快回到地面,亚当正在重新布置防线。 “怎么样?”看到克里昂没跟着一起回来,就应该知道情况不好,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问道。 “先打,我要巴尔。”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有目标是好的,最怕就是之前的无头苍蝇。 他强压下心里的不安,让出一点位置介绍现在的战况。 第九十七章 多挖坑,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没有了间谍的消息传递,对方的进军速度放慢了很多。 巴尔这个老狐狸并不是军事专业的,所以只能靠着开上帝视角占点便宜,现在两边联系断了,他大概是不敢贸然进攻的。 他也知道自己的伊尔曼有多易守难攻,大概也舍不得歼星舰级别的对轰,那就只有徐徐图之。 这就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正好重新布置。 “他怎么样,你又怎么样。”虽然看着很正常,但亚当还是有些担心,这个城堡就像电影里的闹鬼古宅,看着很正常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壳子里就换了个人,除了被鬼附身,找不到别的解释。 “我把他封在地下室了。” 听到地下室,亚当都本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之前就是假克里昂说把莱斯特关在地下室,然后一个‘死了’,一个‘被附身’。 他本能掐了陆秋一下。 “你干嘛!”她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搓了搓被掐的地方:“你最近太神经质了吧!” 他叹了口气:“之前我问他怎么处理的莱斯特,他也是这么说的。” 陆秋捂着手臂,挑眼看他。 “真奇怪啊,这世界上有太多了解不了的东西了。”亚当双手捂眼,把前额的头发都撩了上去。 “因为人是非常渺小的。”她转头看向模拟星图:“放心吧,我不会犯这种错的。” “克里昂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正色道。 现在作战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的人都领了任务下去执行。 战前变阵不是什么好事,但不变就等着被偷吧。 “我把他封住了。” 封这个字就用得很微妙, 关、锁,都是很明确的形态,而封就说不好了。 “怎么个封法?” “你不会想知道的。”陆秋轻看着面前的战况图,轻飘飘说道。 “暂时还……醒不来吗。”亚当轻轻叹了口气,尽量不把自己的失望表现出来。 但陆秋很明白他的想法。 现在正是他们需要人的时候,如果能用什么办法把克里昂弄醒,哪怕稍微付出点代价也好。 现在他一个人倒了,他们都得补上。 虽然她指挥必然不如克里昂,但好歹受过一点基本的训练,以前在地球上也是,后来在帝大也是。 帝大学生都是帝国预备役,大二的时候他们学过帝国作战的基本知识,加上亚当这么多年,赶鸭子上架也会了点指挥,好歹两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所以两个人加上另外几个军官,也能商量出一个对策。 但这是现代战争,他们人再多也是没用的,所有人心里都没什么底。 “我在想一个问题。”亚当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 “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是你说吧。” “你知道光明之心吗。” 陆秋转头看着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是在塞勒斯么。” “对,现在女王也在那。” 光明之心是一款算力强大的计算机,而且,载有罗切尔,甚至他之后几个人的记忆。 在之前的人工智能叛乱之中,这些鬼东西诞生出了自我意识,即使是没有出现问题的光明之心,也有一定的自我思考能力。再加上这东西里面的一切记忆——从方舟计划开始之前就开始记录,海量的数据加上超强的计算,人脑辅助矫正,总比他们现在纯脑计算强点。 所以现在说不定是光明之心是接手战局最好的考虑。 “我们控制得了么。”她当然知道那东西,甚至当时在千景城,还窥探到了其中记载的一些记忆。 但当时她还什么都不记得,只是一些模糊的碎片。 “而且要怎么连接过去,光明之心现在也受了很多限制吧。” 他们这边的计算机大手子现在根本帮不了任何忙。 他们需要光明之心代替克里昂,但连接上光明之心需要大手子帮忙接入。 可以说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死结。 “说不定……之前罗切尔应该也给了你的权限。”亚当摸着下巴说道。 他去婆罗洲回来以后,就再也没跟罗切尔私底下接触过,而罗切尔虽然醒来,但被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所以他是真把亚当当做叛徒。 之后两个人倒是见过面,但对方已经改变了身份,甚至容貌,在一群人里,被当做莱特维斯家的旁支,来参与方舟计划。 他平静的,带着恨意的眼神和某些若有若无的为难和谴责,让亚当很肯定是他。 本来陆秋以为计划失败,准备给这个世界做最后一件事,然后就跟着他一起离开的。 她给罗切尔决定的埋骨地是当年救她的那个村子的遗迹,她安排人把他送走,自己把她的团队的一切证据都销毁,决定慷慨面敌。 然而事有意外,罗切尔路上就醒了,还要感谢他们没事先把他火葬。 陆秋留下办事的人手忙脚乱,赶忙传消息并往回赶。 但那个村子本来就是非常难进去的地方,而且因为最后的居民消失,所以甚至连信号都很不好,消息发出去以后,当事人已经被捕,再也收不到了。 还好因为是密令,所以黑山羊也没有解读出消息的意思。 只有亚当在被抓之前得到了消息。 等罗切尔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 所以他同样也只能潜伏下来,甚至不能以他原本的身份。 两个活下来的人分道扬镳,一开始亚当也不知道罗切尔的情况。 但时间慢慢过去,等到两人从岔路口越走越远以后,反而能从另外一种角度知道对方的事。 是格兰特先联系上的亚当,或者说是巴别塔。 那是亚当故意留给他的线索,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当罗切尔的敌人。 就算是他的家族也不想。 如果能合作最好,不能的话那也是一条线,能知道他和帝国的情况。 格兰特先联系上他,似乎是想借他的手制造一些混乱。 但亚当不是傻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换了格兰特,他不太确定罗切尔和格兰特的关系。 虽然帝国据说是有自己的方法让记忆传承,但据他了解,那种方法并不靠谱。 他不觉得罗切尔会什么准备都没有,他们两个分道扬镳,如果算上流浪纪的话,有一万多年了。 一万年是什么概念,从天灾发生那年往回倒,一万年前的人类还算不上什么文明。 而这一万年,足够人从原始社会发展出飞机大炮核武器,然后把自己毁灭。 哪怕这一万年里大家醒来、碰面的机会都很少,长久的流浪和奔波让亚当非常谨慎,他没有立即答应对方的请求,而是自己小心调查着。 但这时候联邦内部也出现了一些事,所以他暂时离开了。 后来事情的结局大家也都知道。 格兰特叛乱,被元老院除掉,然后有了克里昂。 因为害怕再次出现那样的事,所以他们甚至不允许克里昂继承记忆。 至少格兰特还在的时候,光明之心虽然被限制住,但控制权还在他手上,所以当初谈条件的时候,两个人提到过这个东西。 有光明之心的帮助,联邦会大大增强建设规划能力,对发展是有好处的,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意,格兰特稍微让亚当试用了一下这台强大的计算机。 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了解到一些罗切尔的计划。 或许是他的离开让格兰特稍微理解了一点当时他的行为。 误会这种东西,结下简单,但解开,或许要无数年。 “我似乎是听他提过……计算机里可能有你的锁。”他不太确定地说道。 “我的锁?但我也没钥匙甚至不知道他设密码是多少啊?我们的生日吗?”陆秋知道亚当这段时间压力很大,但这次的点子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她仔细回忆着当时接触光明之心时的情况。 她并没有做任何事,就是这东西单向对她开启了一样。 那么大概是别的什么梗特殊的钥匙。 基因或者血脉之类的。 但亚当说现在女王就在光明之心,她和陆秋几乎是一样的基因,如果她能打开,那女王不也应该可以吗。 “她不行,我们试过了。”亚当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摇了摇头。 女王对比陆秋来说,完全不是同一种生物。 她大概是基因表达的不同最好的示范样本。 脾气古怪、任性骄蛮、想一出是一出。 这些性格对于合作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亚当一般和她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关系。 没她无所谓,有她也凑合。 她变数太大了,很容易成为一个计划的失败点。 而且……根据他后来的调查来看,格兰特很可能是被她害死的。 一开始格兰特的动机就很奇怪,他没必要那么早暴露,反正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现在再说什么赶时间,生死时速,就有点好笑了。 他似乎是因为女王才叛乱的。 至少她占了一部分因素。 可到底是什么,就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 格兰特已经作古。 而女王,按照惯例,应该也换了至少一个了。 “那现在……要试试吗?”话都说到这份上,再纠结也是浪费时间。 他们还是带了别的计算机专业人才的,虽然不像克里昂那样控制电脑就跟呼吸一样简单,但这种普通的网络连接什么的还是可以做的。 光明之心的网络没有和塞勒斯的通用网接在一起,但女王可以帮忙短暂地连接一下。 虽然帝国里有不少酒囊饭袋,不过这种事,怎么说都会有风险。 亚当努力了很久,才说服女王。 但代价是去将她接走。 现在虽然没开始打,但伊尔曼大概率被围成个桶,从这里去是绝无可能的。 而科尔特那边也被帝国监控得相当严实,虽然没人敢贸然去冲击,但也不会让一艘飞船大剌剌从那里面出来去塞勒斯接人。 别的兵员分布得太开,身上都有责任且人数也不多,去只能去很少的人。 但就那么点人,也不会有任何支援,被人发现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想破了头皮,可能还是只有伊尔曼派人去,要么现在从联邦摇人。 现在摇人连消息都要传好久,等人到了,菜都凉了。 “我记得之前克里昂给我说过在银闪那边遇到过一个熟人。”陆秋好心地提醒道。 “嗯,大伊万。”亚当对帝国这些将领比较了解,看到克里昂的报告也知道这个人。 伊万本来就是边将,为了限制克里昂才会摆到塞勒斯的卫星上。 他跑了,伊万自然也没用,加上边境战事吃紧,就把他调了过去。 但那个时候克里昂的军衔还不高,两边交手后又离开。 但据说他专门把伊万转变了。 这是一枚棋子。 “不然我去。”陆秋决定道。 “这要花多少时间啊。现在过去要一个多月!” 谁能保证巴尔那边这一个多月里绝对不攻击呢? 本来他们就已经少了一个克里昂,现在再少一个陆秋,那真是令人头大。 别到时候计划不成,两边着火。 “报告!”就在两个人互相想说服对方的时候,被夹在中间无视掉的,这次的计算机专员萨米忍不住开口了。 “说。”亚当冷静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个岁数居然和人吵架上头,真不像他。 “一直有一个接入请求,后台验证都正确,但……但是从塞勒斯传来的信号源!” 听他们两个争吵的内容,帝国那边应该还没有同意启动光明之心接入网络。 那这信号是从哪来的? 亚当愣了一下,他和女王联系一般就是模拟信号,然后正常发消息,她不是个多面手,应该不至于会这种操作。 而且两个人还没谈好,她可没那么好心,没有任何条件帮他做事。 “有安全通道吗?” “有。”萨米虽然手有些哆嗦,但做事还是很利索。 “开启安全通道让他接进来。” 屋里几个人安静地等待着,谁也不知道这信号是敌是友。 等信号链接的几十秒里,就连陆秋有人有些沉不住气。 数据都快加载完成时,一整个屋的电子屏幕,但凡是联网的,全都黑了。 他们的心如同这些黑过去的屏幕,不住往下沉。 “怎么回事!” 按理说在安全通道接入,对方不可能控制他们的后台。 “正在查找问题!”萨米已经快抖成颤音了。 等所有屏幕再亮起时,上面出现了一个如同笔记本的界面。 “……操作者回去重学《计算机入门》。”屏幕上的字是最刻薄的话语。 “秋,我回来了。” 下一句,则是温柔的安慰。 第九十八章 魂兮归来 所以互联网闹鬼这种事有一个好处,你连上他就来了。 “克里昂?”陆秋看着那行字彻底懵逼,大脑宕机。 不是来真的啊? 她不确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到底能不能听到她的话,挤开萨米坐在电脑前面。 电脑就和中了病毒一样没办法切出对话框,她盲打了一遍自己想说的话,屏幕上却直接显示—— “我可以听到,你直接说就好。” 真令人感动,还支持语音输入。 “你现在在哪!”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意识困在网络里了,身体……你没有给我销毁吧。”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甚至不怀疑亚当,因为这里能彻底把他撕吧烂的可能,只有陆秋。 “没有,我认出来了。”陆秋有些头疼地扶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解释一下吗。” 克里昂沉默了很久,之所以怀疑他沉默而不是正在打字,因为他有实体都能敲得飞快,现在意识直接寄生在电脑里,要想表达什么,几乎是瞬间的事。 沉默过后,电脑里出现了大段的文字,算是为他们这段时间的迷惑给出一个答案。 当时克里昂去地下室一方面是想探索那台独立电脑里有什么漏洞或者机密,二来确实也想反向潜入,试着链接光明之心,到时候把光明之心拿回来或者反向控制塞勒斯都是一个想法。 他当时把莱斯特丢在隔壁房间里,就是想到怕他干扰。 他深潜的时候分不了太多心,所以当然得排除干扰因素。 但他没想到的是,莱斯特不是干扰因素,干扰因素是那台电脑。 圣经密码这种鬼名字陆秋虽然吐槽很多遍,但他确实有些划时代的意义。 他是真的能承载生物意识——或者说生物电然后模拟一个世界让意识长存的。非要说的话,就像另一个世界,赛博世界。 跟他们想的没错,一开始莱斯特选择的人确实是陆秋,七宗罪如果在平时,作用自然鸡肋,但搭配着植入意识,那就是绝佳的良药。 先用七宗罪让他们想潜入的人意识陷入沉睡,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再植入他们想要的意识,就可以在原身不变的情况下控制这个人。 平常谁能想到,身体模样甚至更深层次的生物方向决定这个人是这个人的东西完全没有改变,但TA就真的已经不是TA了呢? 只靠莱斯特一个人当然是没用的,他只是一个被完全掌握的可怜蛋。 如果用更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说,大概就是巴尔养的小鬼。 克里昂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专心深潜,没想到就挨了他的道。 等他深潜的过程中,不知道触发了什么警戒,就被困在里面隔离了。 他知道自己在外界可能受到影响,但不太确定是什么影响。 反正意识肯定是没有,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被莱斯特控制了。 往后是退不出去,他一进来就像落锁一样被层层关在里面,所以他只能继续往前,看看有什么别的漏洞能出去。 然后钻来钻去,就链接上帝国的主网络了。 事已至此,他试着顺着网络连接上光明之心,本来只是不抱希望的一试,但没想到光明之心那边有微弱的信号源。 这就让他接上了。 然后再从那边反向链接。 就这么一波三折。 三个人听着,脑子险些被他绕糊涂。 “所以现在你在塞勒斯?”陆秋看着电脑屏幕认真问道。 黑漆漆的电脑屏幕上只有他的回答发着白光,真是有点诡异了。 “说不上,只是连接上这边和你们联系。” “那就是还在圣经密码里?” 这名字让克里昂有点沉默,他隔了一会才回答:“应该是吧。” “现在有什么方法能救你出来吗?” “暂时……现在能传输的数据有限,解开圣经密码估计需要很庞大的算力,如果能把光明之心取回来……” 百转千回,又回到原点。 陆秋和亚当互相对视了一眼,瞬间下了决定。 “那你现在可以保持连线状态吗?” “可以,你们搞一个备用机……”他快速吩咐着,屏幕上很快就是出现了一份报告似的说明。 “那就……按他说的来,我去准备。”陆秋转身离开前还想到一个问题:“光明之心有多大?” “本体的话其实就是个芯片,你应该见过吧,我听说你去过千景城,见过的话应该知道的。”亚当比划着。 想起自己拿着那个正方体当球一样砸巴别塔士兵的瞬间,陆秋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优雅的微笑,既然现在还能用,就代表当时没摔坏。 “能指挥一下现在的战局么?你那个发小……”亚当一边派人去找设备满足他的要求,一边提出自己的要求。 陆秋已经去准备出发去塞勒斯了。 三个人各自有需要做的事,就连道别都没有,如同当年他们对抗黑山羊,没有任何时间犹豫抒情便奔向自己的未来。 事情都安排好去实施时,亚当才稍微有点时间停下来说些别的。 “你那个青梅竹马……” 克里昂很快在屏幕上纠正,速度之快也验证他并不需要一个个打字。 “只是认识的人,你直接叫莱斯特就行。” “行吧,之后要怎么处置?” 莱斯特大概是身体和意识分离的第一人,他的意识常年保留在圣经密码里,而身体,只在有需要的时候迅速再造重生。 巴尔就是利用了这点,把他当成一条彻底的狗,需要的时候就放出来。 其实也没实施过多少次,这些也算他恶趣味的一环,伊尔曼在别人眼里铜墙铁壁,如果对方突破了那些防线,这种防护就跟小脚趾的保护套一样鸡肋,但为什么不呢? 伊尔曼对他来说本来就是身外之物,对每个元老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只有他们自己,领地什么的,同族什么的,都是可以更换的东西。 如果他的实验真的成功,莱斯特真的做到什么,受到伤害的也不是他。 而莱斯特为了摆脱现在的处境,不管他恨不恨巴尔,都得按照他设下的规定游戏。 他不想一直被困在这,就要找到能让他离开的身体,或者说身份。 不管怎么样,这都达到了巴尔原定的计划。 “我也不知道。” 克里昂这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对莱斯特的感情非常复杂,之前有一点愧疚,现在则是觉得有些麻烦。 说有多憎恨,也不尽然。 他这样意识和身体分离,意识常年寄居在电脑里,身体就像个一次性杯子一样可替换, 真的还算是活着吗? 他们分别后一年多他就变成这样了,而这一年多,他都是待在巴尔的实验室里的。 所以几乎可以说,当初决定出谁是莱特维斯以后,他就已经死了。 而这么多年,他就像一串错误代码或者病毒,永远保存在网络上,在需要用的时候下载下来。 “我们在” 克里昂又顿了很久:“那现在呢。” “不知道,莉莉丝说给你封在 “我回不去圣经密码。”克里昂淡淡地说道,要是能从源头退出来,他就不用费大劲从塞勒斯那边绕回来。 “那不如,我们去看看?” 提出这个提议,因为亚当自己也很在意陆秋到底是怎么封的。 别再给莱斯特一个机会。 俩个人——虽然表面上只有亚当一个,加上他终端的外接摄像头,下到地下室。 这里的令人不适不会随着时间的变化稍微减少。 走过长廊,来到那间实验室,他发现门居然是半掩着的,但打开门却要费很多劲。 就像门的轨道被什么垃圾堵住卡死了一样。 等他终于推开,发现这间屋子好像成了什么东西的巢穴一样。 克里昂——莱斯特正被什么网粘在墙上,他似乎还有意识,微微抬起眼皮看向他。 他眼里已经非常平静,就像被吓疯了那样平和安详。 嘴也被网封住了,不过亚当倒是觉得他现在应该说不出来什么废话。 他这辈子的san值大概都要在这个鬼地方掉完了。 “这是什么?怎么看着是从我身体里长出来的。”他的摄像头连接着电脑,所以克里昂也很快反应道。 “我不知道,当时我没在 把他固定在墙上的网就像蛛网一样,而且看位置,是从克里昂的腹腔里长出来的,黑色的主体,质感说不上来,看着非常结实,甚至能把这么个人挂在墙上。 亚当稍微凑近了些,那些黑色的东西似乎有活性一样,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变化着形态。 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东西是——异形。 他可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触碰,所以他只是看了看就撤了回来。 陆秋做的事,果然很让人放心。 “会死吗。” 终端通讯里,克里昂问道。 这样子实在不太妙。 “她不会让你死的。”亚当非常肯定地表示道。 如果能放手,当年就放手了,何来这纠缠挣扎的千年万年。 制定计划,准备出发,这些事只花了一天不到。 陆秋连夜离开了伊尔曼。 战争期间本来也不分什么白天黑天,不然你晚上睡大觉呢,敌人就打过来了。 他们要先绕远路去另外一个星系,运气好的话,中转另外两个行星就能抵达塞勒斯了。 之前离开塞勒斯的时候,也没想过要走那么久。 说她多喜欢塞勒斯,也不尽然,只是当时失去记忆,把塞勒斯当做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她本性中还是希望有一个可以归去的地方的。 当初被流放的时候黑山羊极力破坏了他们能破坏的部分,包括脑干,所以那次她没什么记忆,也就谈不上太痛苦。 而塞勒斯还种着她的树和蔬菜,走的时候,当然会想多久能回来。 现在居然以之前的敌对身份回来,谁能说这不是命运的玩弄呢。 她的小队只有十来个人,多了没用,还会增加潜入难度,只要能进塞勒斯,拿到光明之心,甚至能直接控制卫星,到时候就安全了。 他们又不是葫芦娃救爷爷,不需要那么多人来填。 这艘飞船不大,船上的人几乎都会驾驶这种简单的款式,所以分班是加上她两个人一组,每天三班倒。 刚出伊尔曼,她是第一班。 其实电脑可以在大多数时间控制飞船,人的存在只是要哦矫正途中出现的小问题或者应付突发情况,即使是八个小时也没有多辛苦。 她的搭档打了声招呼去了厕所,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盯着仪表盘发呆。 没有任何预兆地,主控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行字。 “还好吗?” 她当然不会傻到觉得是船上的什么人问的这个问题,只是稍微震惊了一下,就放下踩在椅子上的腿:“克里昂?你还能跟来?” 实际上,他的意识联通网络的意思是,有网的地方他就无处不在。 “我没事,只是有点无聊。” “我给你放录像?” “值班期间看这种东西不好吧。” 他链接上这边电脑,这边的情况就也在他的掌握中了,如果真出什么问题,大概她刚发现,克里昂就能快速修正。 “怎么不链接我的终端?” 这玩意好歹是公共的,不然他也不会等到没人的时候才出来。 “我之前设了拦截,你后台同意一下。” 陆秋:…… 怎么会有这种自己给自己设绊子的人。 而且他什么时候设下的拦截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小美人鱼】:谢谢。 等她后台开了许可以后,他终于连了上来。 【qiu】:好说。 【小美人鱼】:这次回去非常危险,你一定要小心,尤其是女王,必要时刻,直接把她击杀。 陆秋心里跳了一下,这家伙从来没有表现得那么残暴过,虽然也杀过不少人,但这么明晃晃的叮嘱和击杀命令,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qiu】:有必要吗?她现在又没什么能力,只能靠我们了。 女王是之前亚当特意叮嘱带回来的,他反复道歉,让陆秋忍忍她的性格和嘴臭,先带回来再说。 【小美人鱼】:她本质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怎么可能会在元老院眼皮子底下逃出来,而且我前任的死,应该跟她有关。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克里昂本质不算一个嗜杀的人。 脾气他本人觉得中规中矩,能留人一条活口不会随便动手。 除非是妨碍他的计划或者做的事触碰到他的底线。 女王再不是好人,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她已经被元老院抛弃,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这只能说多少带了一点私人恩怨。 qiu:到时候看情况吧。 她和女王基因相同,虽然她目前还没表现出来什么超常的能力,但也说不准。 如果到时候为了杀她节外生枝,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都这么说了,克里昂也不好继续跟她辩论。 他现在可以控制一部分光明之心,所以当然知道女王就在这。 也知道她在这干嘛。 一遍又一遍看那些录像。 其实录像之下还有一串加密消息,但她当然是打不开的。 那是这个东西的主人为自己设下的,破解很繁琐,他暂时还没能打开。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女王都很反常。 如果从他们脱离帝国算起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就算她一开始确实无力逃脱,这么久了,居然还不会自己离开,而是寄希望于别人来救。 就算她骄蛮任性,这也太过了,人都要死了还耍性子。 那死了活该。 克里昂确实对女王有点私人恩怨,她从前所做种种,要说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她在格兰特事件里的作用,对这样的人没好感的理所当然的。 他知道这对陆秋来说或许有点困难,这世上说得上是她亲人的人,大概就那么一个。 而女王也的的确确和她是一母同源。 qiu:你那边还好吗?只留亚当一个的话,你要帮忙看着。 实际上亚当活了那么多年,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抄她作业和报告的人,可她还是习惯为他担心考虑。 小美人鱼:你怎么醒的? 之前的情况比较紧急,所以什么都没能细说,包括陆秋什么时候醒的,他的身体又怎么样了,现在各自分头去执行任务,在旅途中,或许正是说这些的时候。 qiu:说来话长了。 之前她也让亚当解释了半天,大概总结了出来。 qiu:你失去意识以后莱斯特控制你的身体偷偷给巴尔那边传送消息,亚当发现不对劲以后他又污蔑亚当投敌。他先跑了又跑了回来,两个人打起来差点把他打死流血太多我就醒了。 她说得简单,当时是怎样的战况猜都能猜到。 两个仅次于陆秋的原罪结合者打起来,那必然是天崩地裂的。 但是莱斯特的行为稍微有点让他吃惊。 他居然还会污蔑亚当以夺取权利。 如果他们一直没发现的话,莱斯特是不是就能永远夺取他的身体了? 再和巴尔配合,他从前没有得到的这个位置,竟然还能以这种方式拿到。 小美人鱼:我知道了。 其实这里面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陆秋还是没有回答。 但他也不是会逼问人的人。 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那些过去、故人如果没有亚当的血,她还会醒么。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用了。 跟陆秋同班的人回来了,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仔细看着亚当给她的资料。 虽然准备了差不多一天,但这趟旅行还是太仓促了,很多准备得她在路上做好。 包括当地接头的人,甩掉追踪的办法之类的。 他们这边现实中赶路的过程里,克里昂也没闲着。 当初因为人工智能叛乱,光明之心虽然不在其列,但依旧被波及,关闭了多数功能权限和连接,陆秋那一小队来到塞勒斯,完全是羊入虎口。 不考虑女王的问题,他这边也要做好准备。 光明之心似乎知道他在这,但他试着用了以前那个格兰特的权限,它就这样对她敞开了。 女王倒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天到晚不是在看录像,就是看看新闻,和她以前在夏宫也没什么区别。 她一个人太久,有时候会不知不觉自言自语起来,等到光明之心回应,她又会很愤怒地让它闭嘴。 很精神分裂的表现。 “芙拉尔和色诺也打起来了啊,他们两个早有矛盾了。” “琴科杨是哪家来着?这么个小地方居然敢截了奥威亚的货。” “今天气温太热了吧,鸟叫也很吵,我很多天没有” 这句话听着像是问句,作为AI,光明之心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气温没有任何变化,是恒星偏角” “谁问你了!既然解决不了就闭嘴!” 如此往复。 如果光明之心是个人的话,这家伙大概就被丢出去了。 她身体里的原罪是有缺陷的,只要接触到紫外线,就会反噬她自己。 但光明之心只是很好脾气地将温度调低两度。 千景城原先是作为陪都之类的存在建的,塞勒斯人太多了,鱼龙混杂,光鲜亮丽和势力割据的阴影里那些乱七八糟由来已久,已经很难清理了,所以他们就想着重新建一座城市作为这颗星球,这个帝国的首都。 既然要建首都,就要完全具备现代化的特点,所以看上去有很多自然景观,看着非常原始,其实都是人为定制的,要比帝都城更为现代。 这里原本要设置一台比光明之心算力更强的计算机,以便随时调整城中的一切。 地势、气候人类已经觉得自己掌握的科技可以媲美上帝。 所以要有光。 但因为之前几个世纪时的人工智能叛乱,这个项目被完全搁置,光明之心被利用完摆平叛乱以后就丢在这,切网让它在这自生自灭。 也许还能稍微帮忙调教一下帝大的新生们。 只要事先调整好参数,就能让这里变成他们希望的样子。 因为克里昂现在在光明之心里,所以女王的唠叨不只是这个人工智能,就连他也要听着。 久而久之,光明之心没烦,他开始烦了。 他稍微压制了一点光明之心的优先级,把它的声卡关了,让它没有继续搭理女王。 光明之心的话虽然有时候挺毒舌的,但还没有出现过一天以上完全不搭理女王的情况。 到第二天,她照常抱怨这抱怨那,但还是没有回答。 光明之心坏了? 这是女王的第一个想法。 但她并不懂得修电脑,就是家用电脑都不太懂,更别说这么抬划时代的老古董。 光明之心的主体是那个看起来有点半透明的魔方,但它一般不会让她去触碰那个东西,所以她也没别的方法检查,只能加大音量喊。 当然不会有人理她。 周围的温度,环境都是一个比较适宜的区间,这让她并没有立即乱了阵脚。 接下来的日子里,女王终于开始四处探索。 她在这住了三年多,不分昼夜,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甚至很少踏出光明之心所在的高塔。 这是她那次连夜出逃以后,第一次在千景城转悠。 她结婚以后,她的丈夫其实和她也没什么私底下的接触。 只是需要用他们家族等待转变的候选人的细胞注入她的体内。 她就像一个孵化器一样,等到身体里的原罪和这个胚胎结合,组成一个晶核,她就没什么用了。 真正牺牲母体的繁殖方法。 而她作为原罪的结合者,却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就连身体素质也不如绝大多数人。 为什么?事情明明不应该这样。 难道当初的莉莉丝也是她这种情况,所以被当初的元老院剿灭。 但如果她能力平平,就可以直接控制她而不是自己。 不管怎么样,她不想步以前那些家伙的后尘。 她不想被掏空身体然后凄惨地死去。 她一直有一个噩梦,但她知道那并不只是一个噩梦。 从前某次,她醒来时,赤身裸体坐在一间实验室里,实验室有一面墙是巨大的玻璃,而玻璃后面似乎是一个水槽,水槽里是淡淡的橘粉色液体,无数个和她面目一模一样的人横七竖八漂浮在里面。 甚至还有残缺不全或者干枯得失去人形的东西。 在梦中,她们会睁开眼睛看着她,或者伸出手,似乎是邀请她加入。 而现实中,那是她人生的开始。 “您醒了。”似乎察觉到她意识的恢复,有人上来给她搭上一块毛巾,然后绕到她面前:“现在举起这边手臂试试。” 当时她意识朦朦胧胧的,虽然害怕,但还并不太清楚那些到底是什么,甚至因为太过恐怖扭曲,所以记忆还会自己美化修正。 但逐渐的,她所感受到、看到这个帝国的一切都让她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也明白了那天所看到的一切。 作为初代原罪的孕育者,她她们身体的每一点都非常重要。 那是女王的孵化池,也是女王的埋骨地。 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那都是他。 以前的她,以后的她。 她的无数种结局。 所以她在了解到有这么个反抗帝国的组织时,理所当然和他们连上线。 如果这个帝国,不,这个该死的元老院崩塌四散,也许她就不需要一遍一遍重复自己的命运了。 平时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娇蛮跋扈,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随意使唤所有人,给他们造成麻烦。 那些人也只会摇摇头,把事情解决。 毕竟谁会杀掉自己家下金蛋的母鸡呢。 大家互相利用,心知肚明。 这一点折腾只是她垂死挣扎的一个小颤动。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 不过也偶尔有人会真的对她言听计从,但也怀着这样那样的想法,就比如自诩她的骑士的某人。 他为的是自己的位置和他的家族。 如果要说有谁特别,大概只有克里昂。 莱特维斯的往事她总听人说起,无非是叛逆的悖乱者,最后只能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女王二十年左右一更换,换得太勤了容易让人看出来,所以她其实也不知道格兰特的事。 只是人们似乎有意把克里昂往她身边推。 当时他还是个小孩子,其实女王也没多大,只是她一诞生就是成体。 她不太喜欢这个有点阴郁的小孩子,直到那次看到他变成鱼身。 巴尔元老是他的暂时监护人,它非常迅速地清理了那些看到这个秘密的人。 女王载某个时刻也忽然心虚起来,怕他连自己一道清理。 但好在这似乎是她可以知道的事情。 她看着克里昂不能自理,有点不堪的样子,仿佛当年隔着玻璃看到自己的那些身体。 所以心理本能地厌恶。 当然,更厌恶元老院。 他们真的毫不把人当人,自己,克里昂,似乎都是他们的试验品。 不过他确实是很美的,一开始她还对克里昂有一点孩子一样的兴趣。 但巴尔言语之间,似乎透露出,他把克里昂弄成这样,是为了寻找能让血族繁衍生存的方法。 这又让女王更加不适。 但她不能对巴尔、元老院怎么样,所以只能对克里昂愈发恶劣,让他们最好断绝这个想法。 克里昂一开始或许也对她有那么点本能的好感,因为听说格兰特之前曾为了她的前代而死。 但经过天长时间的冷淡和不经意露出的厌烦表现,他也渐渐变得冷漠疏远。 即使从前他们两个有什么,现在也不应该再来一次了。 在这场地狱狂欢里,他们谁都救不了彼此。 她自愿成为巴别塔的内奸,帮助他们在这个表面上以自己为首领的国家到处捅刀,给元老院添些乱子。 最好能让他们内讧,彼此打起来。 不过事情当然没有那么快发展,对方磨磨蹭蹭的,做出的事也不能说完全没用,离她的目标还有很远。 等到她的命运终于降落到自己身上时,可能是巴别塔最帮到她的一次。 他们的手伸得比她想象中远,帮着她瞒天过海假孕,配合时间把帝国搅成一滩浑水,让她有机会逃跑。 但因为她的失踪,塞勒斯暂时封锁了进出,所以她只能暂时藏在这里,一藏就是这几年。 再来就是被引爆的科尔特,帝国现在各自为政,乱成一锅粥。 他们要做到的只是离开这里。 到时候去哪都好。 第一百章 女王和AI 千景城如果不知道其中的法门,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地方。 说普通也不对,哪家正常城市可以在一个地方兼具苔原、草原、雨林、沙丘等十几种地形地貌呢。 光明之心所在的塔楼,在城市的中心,一副失落雨林的样子。 这是它自己喜欢的场景。 以前的电影总有那种冒险小队深入南美热带雨林夺取失落秘境里的珍贵财宝的桥段。 它觉得自己足称宝物,所以捏了这么个场景。 千景城的每个地块把这里调整成任何想要的模样。 就像拼乐高一样。 这场景对运动能力不好的人比如女王,就不怎么方便了。 她住的地方在塔底,爬上高楼又出去,门口就是一个水坑,模拟的热带雨林降雨让这里的空气有种潮湿闷热的窒息感。 看着面前的水坑她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但光明之心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应过她了,她还是准备出去看看。 因为经久无人打理,所以石质的塔上长满了青苔,哪怕她再小心,也有失手失脚的时候。 一身浅色的裙子很快被摔成扎染的样式,她有些恼火。 但光明之心的核还要在最顶上。 这种关键的东西一般是放在最保险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光明之心的核居然是放在塔顶那种毫无防护的地方的。 她费了半天劲爬上去,总算找到那个空间。 金字塔形状的高塔最顶层,塔顶因为没有完全封严实,所以会漏光进来,这里当然是开了滤光器的,女王站在那一束光 虽然说起来很可笑,但在这的这段时间,是她心里最安然的时候。 并不是说她神经大条,完全感受不到危急,但她是死过一遍的人了,元老院那边因为内讧和战乱已经乱成一锅粥,并没有分多少人手来寻找她。 或者寻找的方向完全错了,反正这里完全没有人来打扰她。 不用一起床就面对那些谄媚或者讨好的脸。 不用和别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却像这桌上的主菜。 不用小心翼翼,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判断对自己有用没用,再传出去,隐藏自己和巴别塔的关系。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勉强算是活着,但也已经很好了。 她要的不就是活着吗。 光芒落在眼皮上,眼前一片红彤彤的,有种温暖的感觉。 光能本来是一切生物都需要的能量,而他们竟然畏惧这种能量,可即使是这样,所有人也依旧对这样畏缩的生命趋之若鹜。 她曾经听说过那些短生者,活个二三十年,不害怕光芒,还能繁育后代,这样不也很好吗? 如果可以选,她宁愿自己是短生者的一个,而不是这名为女王的囚徒。 她睁开眼,看着面前魔方一样光明之心,然后伸手碰了上去:“喂,你是不是坏了。” 她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听别人说过光明之心的核在这。 它本质是一台电脑,坏了的话,就应该来看看核心吧。 触碰的一瞬间,她有一种通电的感觉。 但这都第二帝国了,电脑漏电是不是太低能了。 那股电流一样的东西瞬间蹿遍她全身,然后 没有然后。 时间好像停滞了,反正女王的思维是停滞了一下,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拿着光明之心的核不知道过了多久。 “喂!你到底是什么问题啊!”她有些恼怒,但又不舍地用狠劲,只是摇了摇。 “没必要理她。”光明之心里,它一次次试着解开克里昂的限制。 克里昂只是一遍遍关掉它的申请,就像关掉一个无关痛痒的广告弹窗。 他在尽可能联通塞勒斯的卫星,它总是这样实在是有点碍事了。 “我又没有干扰她的生活环境,能不能至少安静到我连上卫星。” 电脑只是1和0,是、或、否的判断聚集而成,用这些简单的路径和大量的数据来架构一个虚拟的世界,但光明之心就像真的生出了人类的心理一样。 它没有再弹弹窗,只是开来了个小窗开始播放女王的录像。 看环境,都是在这里生活的录像。 虽然对于一个AI来说这个词好像不太合适,但它现在真的很像在祈求克里昂。 克里昂沉默着,试图忽略这些非理性的东西。 光明之心只是一台电脑,而女王的死活与他根本不相干。 它一直小窗播放着,就像一个被训斥了的孩子,在角落寂寞地玩着自己的玩具。 如果有他以前的那个账号就好了,他留了一个隐藏路径进维兰克。 但现在他的账号大概已经被封冻了,随便解封的话大概马上就会被帝国方追查到。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光明之心又是一个弹窗。 是他之前资料的备份,包括那些见不得人,被隐藏起来的小手段。 他有种一直被人窥视着的感觉,但他现在所有思考都是一串电流,光明之心作为电脑,大概比他自己理解更快。 “那单独给她开一个账户,声音别传进来。”他很知道光明之心到底想干嘛,有些无奈。 这可是电脑,怎么会有这种等价交换的概念。 在光明之心重新建了一个账户等他批准的时候,克里昂看着确定的按钮,半天还是按了下去。 他一直压抑着一个想法,但那个想法还是冒了出来。 如果真的要在这杀女王,光明之心可能会阻止他们。 就算它作为电脑,没有外接设备的话能做的东西有限,也能以罢工或者封锁之类的事威胁他们。 这不是莱特维斯人的家的电脑吗? 罗切尔不是那么爱陆秋的吗? 为什么这台拥有那么多他们行为逻辑的电脑会对女王生出感情? 难道格兰特是真的 他如果继承了前几任的记忆或者别的什么,为什么会为了女王这个冒牌货去死? 一瞬间他对格兰特和之前的莱特维斯从有些嫉妒和畏惧,变成了被背叛的愤怒感。 为了女王,让他变成这样,让他和莱斯特竞争这个位置。 凭什么?值得吗? 但他现在明显是缺少了什么,还不能完全控制光明之心,只是凭借之前亲王的许可进入控制。 在他心底不住生出杀心的时候,女王终于如愿听到了光明之心的声音。 这声音虽然是采样了几千个人模拟出来的,但很固执地觉得这是罗切尔的声音。 “女王陛下,有什么吩咐。” 这声音不像任何人,但又是无数人的合集。 “你没坏那装什么死。”她马上又恢复平时那种尖酸刻薄的感觉:“最近你什么声音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坏了。” “你让我闭嘴。” 克里昂的禁令不让光明之心透露出他的踪迹,如果让女王知道这事,还不知道她能干些什么, 它也不会说谎,所以选取了这个最合理的解释。 “你以前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了。”她还有些不习惯地说道,把光明之心的核放回台子上。 它的声音根本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说不定这一个整个塔都是它的外设。 “接受命令是电脑的本能。” “哼,当时顶嘴的时候没见你那么乖。”这时候她才觉得身上有些难受。 那些伤口当然是很快就愈合了,但裙子被弄得脏兮兮湿乎乎的感觉,让人不快,不知道是感觉还是真有什么虫子,还让她觉得痒痒的。 “不跟你说了。”她转身走出门去,又原路爬回地下她住的地方。 这地方的住宿条件其实并不好,大概类似那种平价小旅馆,她平时甚至不是什么干活的人,一双手最重只拿过结婚典礼上的捧花。 但在这里的期间她逐渐学会了一切。 为了防止光明之心偷看,她甚至不知道从哪弄来几块塑料布挡着,再加上这间房不太好的采光,就像被关在牢笼里一样。 但这种小房间却让他很安心。 以前夏宫的浴室有一个巨大的浴池,每次她洗澡的时候总觉得波光粼粼的水下会忽然冒出来什么。 那些从前的她,未来的她。 小浴缸连伸展直了躺在里面都困难,但这样就很好。 她躺在浴缸里,有一搭没一搭和光明之心说着话,完全没有意识到它这段时间的沉默有多反常。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光明之心每天只需要分很小一部分算力和她聊天,大部分都在帮克里昂这边链接上维兰克,它其实也很清楚不可能让女王一辈子待在这。 至于克里昂那些似是而非的念头,等到时候再说吧。 亚当那边姑且算是答应了来接她,所以女王最近心情也异常好,就连骂光明之心也很少了,一人一机偶尔还能有点对话。 而陆秋的小队换了好几个星球才摆脱掉盯梢的,顺便混淆了对方的视听,正在尽力全速赶来。 对过于长生的血族来说,几个月只能算一个短期旅行,所以打仗对峙个一年半载都很正常。 毕竟帝国不是处于战争中,就是还在战争。 陆秋一行惊心动魄,终于在开战之前赶到了塞勒斯。 这颗星球一直是美丽的。 即使上面承载了那么多肮脏的阴谋。 在看到塞勒斯的一瞬间,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初她来的时候,对这颗星球充满了好奇和期待,现在大概只有一点微妙的感觉。 说不上是怀念还是厌恶,也许都有。 “议员,明天就要降落了,我们将会降落在首都民用”有人给她介绍着塞勒斯的大概环境,一并确认他们明天的路线。 “嗯,按照计划来吧。”陆秋当然了解这里,只是淡淡说道。 虽然飞行的这段时间克里昂一直以一总电脑精灵的方式陪着陆秋,而实际上他的身体在无数光年之外的伊尔曼,但她现在却有种即将重逢的感觉。 小美人宜:明天的计划我都看过了,还有帝国卫兵的巡逻表我也对过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如果出了任何意外,你的首要任务都是保证自己的安全,明白了吗。 克里昂似乎也有种不安的感觉,他在光明之心那么久了,也摸清楚了帝国现在各人的动态。 但他就不是什么好运的人,每个计划也都会有意外。 没人想要意外,但意外一但出现,就要先分出优先级。 qiu:再看吧,见机行事。 她总是这样有点散漫,因为她的人生也总有各种意外。 有好有坏。 克里昂知道说多了陆秋也不会听,但还是很认真跟她重复了计划的要点。 小美人鱼:我已经连上了维克兰,但只有维克兰一颗,即使能驱动,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你至少要先离开近地轨道。 想到曾经在那颗卫星上发生的事,陆秋有点忍不住。 qiu:你又想卫星撞地球了? 小美人鱼:那不是地球。 小美人鱼:塞勒斯上都是敌人。 虽然元老院老巢就在那,一颗卫星丢下去确实能砸死一窝,但卫星上还有很多士兵,而塞勒斯也有很多普通人。 qiu:求你别乱来,听我安排。 她再强始终是血肉之躯,可克里昂又怎么愿意违背她的意愿呢? 小美人鱼:好。 塞勒斯的民用机场因为最近的战事,也变得非常严格。 但好在他们人很少,也搞到了正规的许可证,而且甚至没带什么可以的器具,所以出关的时候相当顺利。 保险起见,他们和所有来塞勒斯的人一样,先找了旅馆住下,千景城勉强也算一个军事基地,没人会一下飞船直接奔着那去。 塞勒斯的平民区陆秋其实没怎么来过,在政府机构和大学之类的公共设施之外,建筑风格简直不像在一个时代。 夜晚来临,是比白天还要喧嚣的灯红酒绿。 行动准则上一个小队至少要三个人行动,但这样分组也太明显了,所以她暂时住的单间。 陆秋靠在窗台边,看着外面霓虹变换着色彩,有点愣神。 楼下传来争吵声,好像是小混混在抢劫人。 她远远看着两边人马追逐远去,一方明显落了下风。 不管什么年代,恃强凌弱,总会出现,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门口传来笃笃的敲击声,她转过头去,听着对方敲出约定的信号。 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不出意外是会出意外的 “千景城外围有两个小队的守军,明天网络检修有三十分钟空档,更长就不行了,请务必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结束。” 联邦在外面的行动部队,除了正规军都叫巴别塔。 来接应他们的巴别塔成员是个女孩子,代号埃兰德,孤岛。 不知道为什么,陆秋第一眼看见她,觉得有点眼熟。 因为之前几次袭击,帝国已经把塞勒斯筛了一遍又一遍,能留下来的,不是在这里沉淀了很久,身份上几乎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就是本来就是被他们策反的。 但陆秋以前能见到的人还是比较有限的,她从同学和克里昂的下属里回忆了半天,也还是完全想不起有这么个人。 大概就是某种奇妙的似曾相识吧。 “关于突入,我有一些别的想法。”陆秋举手。 埃兰德蹙眉看着她:“这是最保险的方法,现在联邦在塞勒斯的人手本就不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从接近雷达范围内到城中心,取走光明之心再跑出来,三十分钟怎么说也有点”她还记得自己当初赶路赶了好几天呢。 而且只要取得光明之心的使用权限,克里昂能帮的忙就很多了。 包括但不限于控制叹息之壁。 而且两队守军二十多个人,虽然他们加起来才九个人,完全没有任何优势,但这不是人数多少的事。 “足够,我们的飞行器” 陆秋抬手示意她别说了:“做好接应工作就好,别的我自有安排。” 埃兰德看她一副奇怪的眼神,但还是没说什么。 她的安排就是干翻守军。 你打不过就算了打得过还那么畏首畏尾就像做游戏一样守规则到底是为了什么。 网络攻击和现实攻击重合,二十多人对陆秋一个人来说都不费吹灰之力,在克里昂的配合下,他们几乎是不法分子一样突破了千景城的外部防御所。 其实说是防御,这二十来个人根本啥也防御不了,只要光明之心配合,他们就像瞎了一样。 “这里拿两个人守着,我们进去。”陆秋看了一下时间,也就花了十分钟左右,她让克里昂把电脑开了,正常连接,以免不必要的怀疑。 在往光明之心所在的地方赶的时候,陆秋有种莫名心情复杂的感觉。 不管是因为上次来这里时发生的事,还是光明之心的存在。 这可以说是罗切尔的遗物。 说不追究前尘往事,但她始终并不是那么超脱的人。 越是靠近,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就越强烈。 可他已经不是罗切尔了。 她恍惚了一下,就已经能看到城中心了。 那地方这几年都没什么改变,或者说只要光明之心乐意,几百年都不会有改变。 飞行器稍微往下降了一点,可不是谁都是克里昂,那么高蹦极和喝水似的,那样大的冲击力即使身体受得了,也不会太舒服。 女王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当然也没有什么迎接。 两个人守在飞行器上,她为首三个人落地。 他们这队人确实太少了,这分两个那分两个,如果对方知道他们的全部计划逐个击破的话,除了她所在的这组,大概都是很简单的事。 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她看到了那个魔方一样的东西。 镂空穹顶落下来的光成柱状,显得放在那里的东西格外神圣。 “去找女王,别起冲突。” 她怕有什么漏网之鱼。 魔方外壳呈一种透明的蓝色,而里面就像有无数偏黄色的细碎闪片,明明灭灭如同含有一个星系。 她伸手不假思索就把光明之心取了下来。 那种触电一样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耳边似乎传来谁的叹息。 莉莉丝。 她端详着魔方,它其中的光闪快速变化着,就像在重组什么,无数碎片刹那塞满脑海。 上次实在是太匆忙了,其实光明之心什么都告诉她了。 只是这样的感觉如同一层蛛网落在表面,一切都是朦胧的。 而在想起一些的现在,这种感觉却像穿透了灵魂一般刺痛。 她不是莉莉丝,那也不是罗切尔已经很久了,很久了。 把他救回来又怎么样呢?让他怀着仇恨在没有她的世界里流浪千年。 到现在以这种面目相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种无力感彻底包围着陆秋,她垂下手,半天没有任何动作,只有终端在响个不停。 小美人鱼:可以离开了,我准备好了干扰程序。 小美人鱼:秋? 小美人鱼: 小美人鱼:先走吧,别的之后再说。 直到外面的人发出警示,陆秋才微微缓过神来。 “走,女王在哪,找到了吗。”她走到顶层空间的门口,看到底层对峙着的三人。 女王拿着一把什么武器,对着两个人,而他们记住陆秋别起冲突的要求,只是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听到声响,女王抬起头,正好看到陆秋。 “你还活着。”她微微眯着眼,就像不适应外面的光亮一样,看到她,女王似乎有几分意外,但很快想明白了。 她当时似乎是作为预备役上的战场,克里昂和西泽尔被她打成反贼,她大概是一起去了呀的那个那边。 面对这个同父同母的同胞,陆秋有种很难言说的感情。 “我是亚当派来接你的。”陆秋淡然表示,跳下高台落到她面前。 女王现在落魄得很明显,从前她见她的时候,都是礼服裙搭配着精致护理的长发和容貌,现在只是简单套了一条裙子,看起来和街上任何一个女孩儿穿的都差不多。 而陆秋现在一身简练的工装,实话说这比裙子更适合她,因为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娇贵的大小姐。 干练的劲装配合她神色间的凌厉果决,竟然让女王对她有几分畏惧。 “你”她看到陆秋手上的光明之心。 之前无数次她想把光明之心的核带到 她瞬间明白了,这才是真的莉莉丝。 “你居然还活着。” 之前是对陆秋说的。 而现在,则是对莉莉丝说的。 小美人鱼:别管她,快走。 看这样子,陆秋是不准备杀女王了,他只能劝说着。 不管他们的行动多迅速顺利,这都是敌方的地盘,多待在这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走吧。”她淡然道:“我想你应该收拾好行李了。” 女王一直以为亚当会亲自来接她,再差点也应该是那种特殊行动小队,看到陆秋,而且这只有三个人,她有点犹豫:“你可以吗?现在塞勒斯封锁得很厉害,就算你能混进来,也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小人物。”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黑市上现在就是以女王的脸为蓝本的宠物盛行,就是整容,也有不少人朝着她这个模板整,陆秋甚至不是和她最像的那一个,又是入关,关口的人根本不会在意。 但她要混出去就麻烦了,她可不想走出这地方立刻被抓。 “克里昂会干扰他们的电脑,还有卫星的干预,我们不会被抓的。”陆秋耐心解释道。 “克里昂?他在?” 看来女王是完全不知道克里昂就在光明之心里。 想想也是,克里昂讨厌女王已经到了小孩子一样幼稚又执着的程度,他当然不会让对方知道自己现在那么落魄。 他们这行的主要任务是带走光明之心,接女王反而是次要的,看她犹犹豫豫,陆秋转身,示意两个人走了:“我们的诚意带到了,至于不能履约是你的问题。” 虽然对不能完成执政官的任务有些忐忑,但这一趟陆秋是大头,天塌下来还有她顶着。 看他们真要走,女王有点傻眼了。 她任性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所有人都会惯着她,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完全不搭理她的人。 “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就来!”她尖叫着,赶紧去拿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她的东西已经完全失去过一次了,剩下那些也不过是两三件换洗衣服,当然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不过很小件。 得到他们的消息,飞行器马上往下落。 女王身体素质似乎不太行,看她一级一级往上爬,陆秋露出无奈的神色,下去一把拎着她的后领就提了上来。 坐上飞行器以后,她才捂着自己的脖子揉了揉。 刚才一下勒得她够呛,但现在没有任何人会听她的抱怨。 “按照计划A,先把她带去安全屋。” 陆秋吩咐道,这一趟太顺利了,就连女王都只是闹了一点小小的脾气而并非不合作。 她心里有点打鼓,总觉得忽视了很重要的东西。 但计划的每一步都完成得很好,只是第六感作祟。 他们才往外飞到守卫所,要把守在那的人一起接走,却发现早已有人守在那,他们的飞行器似乎被什么东西干扰,嘭一下掉在地上。 陆秋因为坐在门边,在落地之前就跳了出来。 看到对方,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才正常。 一个计划顺顺利利没有任何改动就能实行完,又不是写。 本来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她还觉得是他们的安全屋或者撤退路线出了问题。 但看清旁边那些人以后,就明白是一开始就出了问题。 她终于想起埃兰德到底像谁。 像之前她去研究所转变的时候,和她搭话的那个人。 而记忆中隐隐约约,似乎听辛西娅过说,那个计划是艾雅主导,而她的弟弟死在了里面。 这样啊。 “你认出我了?”对方扯了扯嘴角,看到陆秋这么淡定,甚至还有点恍然大悟的表情,也不像隐藏什么。 “刚才想起来了。”她坦白道:“你弟弟的事我很抱歉,不过当时他袭击研究所,是我的敌人,我依旧不会为此感到后悔。” 虽然理论上说她很难死,但她当时也记不得啊,就算很难死,难道还要留着让他们折磨吗。 对方咬了咬唇角,她身后的人越过她站了出来,这人陆秋也有点熟悉,好像是研究所事件后被克里昂踹了一脚的后勤部什么人。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后悔的。”对方开口:“不过去地狱里后悔吧。” 无数枪炮对准了她和她身后的飞行器残骸。 然而在他们扣下扳机或者开关之前,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而视线中,甚至连之前站在飞行器残骸前的人影都没有了。 “我不喜欢后悔,也不喜欢地狱。”被一股大力掀飞之前,菲尔特伯爵听到这一句话。 他作为圣血族,伯爵之位不但说明了他家族的权利,也说明了他本人的能力。 飞出去的瞬间,菲尔塔伯爵调整了姿势落地。 这种毫无还手之力被压着打的感觉,难道不应该 只出现在圣血族和红血族、短生者之间吗? 不可能他连一眼都没看见就出现这样的情况! 落地时,他身体一歪,发现自己下半身已经不受控制了。 下半身在离他十几米的地上,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只有半截了。 “你是你家原来是黑山羊里的谁来着?”虽然知道他们是敌人,但陆秋其实对黑山羊的董事会层面并不太清楚。 她悠然走到菲尔特伯爵面前,单手拎着他的头发把他上半身拎了起来。 他看到那双如同恒星一般灼目的眼睛。 “算了无所谓。” 对方笑了笑,用力把他上半身往地上一砸,一脚踹碎了他的头盖骨。 这种程度的伤就算是圣血族也没用了。 那些血液如同有生命一样,连成丝线往她的口鼻里钻。 女王从飞行器里爬出来以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比之前她看到的那个盛满了她自己的池子更可怕。 她呆呆看着陆秋隔空吸取着周围所有人所有伤口里流出的血液。 那些红血族士兵本来只是被砍断手阻止射击,但她这种吃法,他们离死也不远了。 “他们要死了”女王忽然低声说道。 陆秋好像真的听讲去了一样,那些血丝逐渐变细,断开。 这场血腥的进食才就此结束。 “他们刚才可是想要杀你,他们的身体里,流的是靠牺牲你得来的原罪。”陆秋回头看她,血瞳还没有消退。 那张脸平时是没什么攻击性的,第一次见面过后她还非常不屑,像她,又没她好看,有点不同人种的普通,而现在,女王却看得浑身一冷。 这场杀戮中唯一没有受到伤害的只有埃兰德,或者说艾雅。 她睁大眼看着这一切,就像石化了一样。 “他们要来杀我,被我反杀难道不正常吗。”陆秋看着她说道:“只此一次,但你的叛国行为军事法庭会代我审判。” 她打开终端,不管克里昂之前多疯狂敲她,只是开口道:“计划有变,你马上开始工作吧。” 第一百零二章 偷家 克里昂很想拒绝陆秋这种毫无道理的变卦,他们现在势单力薄,就她一个人能打又能怎么样,一个一个去把他们杀了吗。 但他现在毕竟身体都不在这,嘴上说两句她根本不会听。 她就是这种有点容易冲动的性格。 不然当初也不会做那种冒死的计划,用自己引开黑山羊。 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能劝说住她吗? 克里昂对着那道锁沉思起来。 那当然不是一个实物,锁和他现在一样都是电子信号。 就在陆秋之前把光明之心拿起来的一瞬间,锁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些。 以他的性格来说,很多事都会留一个后手,当然也包括锁后面的东西。 他能用自己的身份信息使用光明之心百分之九十的功能不假,但那一道锁让他非常在意。 就算是他这种人也很难打开,要知道他现在进入帝国的国库都并不困难,然而他这些天一直都在尝试解开这个锁,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他当然知道光明之心是罗切尔开发,之后渐渐完善的,没道理他们能做他破不开。 然而事实就是他真的开不了,直接找光明之心要权限也被无视了。 就在刚才,陆秋接触到光明之心的核时,那把纹丝不动的锁竟然打开了。 她只是拿了起来。 克里昂好像懂了这其中的原理。 应该是生物密码。 本来打算等她把东西带回伊尔曼,他身体恢复以后慢慢研究,但现在,可能等不到她回去了。 或者乐观一点,短时间内,她大概也不会回去,所以他得自己想办法。 他们要的只是光明之心的算力,从这里接上传输更快的网络也未尝不可,他可以自己回去。 但是在此之前 因为光明之心一直被陆秋拿着,所以一直为她开启着权限。 只要有缝隙,就能让他有机会钻进去。 计划的变更当然不能她脑袋一热,当联通伊尔曼的时候,亚当被她的计划惊呆了。 “不行,你先回来,现在我们在塞勒斯的人太少了。”他不算什么特别天资卓越的领导人,但经过那么多年的打磨,也知道什么事能做,就算有些事可以冒点风险,这风险的阈值又在哪里。 经过几次清缴,联邦在塞勒斯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别说现在还出现了一个叛徒,剩下的人能有多少可信度都得打个问号。 而且现在伊尔曼大军压境,是决计分不出兵力去帮他的。 也不可能完全不顾伊尔曼,去塞勒斯,这边还有那么多阿特拉蒂人,他们的盟约已经签订,他们现在也在帮着联邦做战前准备。 “我知道你分不出兵力,但不觉得很可惜吗。” 亚当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联邦帝国开战,兵锋当然是直指对方的心脏的。 就算伊尔曼赢了,还有许许多多那么多行星封地殖民地,如果能直接控制塞勒斯,说不定还能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 毕竟有的人其实并没有多热爱帝国,只是因为利益而拥护这个政体。 这种人可以慢慢谈条件,只要有利可图,他们才不愿意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克里昂长期在元老院,虽然万般不愿意,但他还是列了一个可以试着谈判的名单。 还有建议可以先夺取的几处要塞。 再加上莱特维斯的领地还有一些私兵,他们离这里可比离伊尔曼近,还有叹息之壁和三颗卫星,塞勒斯几乎是尽在掌握。 就是舆论,也还有女王可以帮忙挡着。 亚当沉默了,虽然看似可行性很高,但也很难说是一个绝佳的计划。 其实他知道陆秋倚仗的并不是叹息之壁或者莱特维斯的兵力,她就是想自己去杀那些元老们。 这个仇,已经一万多年了。 当初要不是黑山羊卑劣地挟持了无数人来逼她就范,其实那也不是必死之行。 而且她的投降也没有换来对方的饶恕,除了少数几个技术人员还得留着用,他们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所有帮助过他们的,朋友、战友、他们的亲人、家人。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不要想着违抗黑山羊。 现在他们可没有那么多人质了。 “我明白了。”最终,他只能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他听见了通讯那边传来的尖叫声。 她已经开始了。 “嗯,还有议会那边,我们的战果已经展现出来了,他们的诚意也得展现到。”陆秋挂断通讯,打开牢笼。 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对方看着她,露出匪夷所思,又瞬间顿悟的表情。 “嗨,我需要你们的帮忙。”陆秋露出一个微笑,朝罗温招呼道。 贵族的卫队这种东西虽然是吃国家饭,但私人性质非常重。 尤其是帝国这种鬼地方,军队待遇普遍看你的上级做不做人。 所以笼络人心都不需要刻意去做,好好当人就行了。 所以一般一个贵族倒台,他的亲信之类的也一样会遭殃。 克里昂当初是情况特殊,所有人都被打散了,不然不说百分之百,大概一半的人会跟着他走。 远征军因为败仗加上两个主将谋反,所以大多被带回塞勒斯,少数没什军衔的重编入伍,有点官职就被送上军事法庭了。 罗温这种二等兵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多加关注,但不巧的是她之前被克里昂单独任命过。 这就很值得怀疑了。 所以她的待遇比那些尉官们更惨淡。 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船上的重要实验是陆秋西泽尔做的,作战计划更是跟她毫无关系。 她多少能说出一点的,大概是陆秋的事。 但没人问这个啊! 那群大佬什么都问不出来,反而更加不安心,只能一直把她关起来防止她再给克里昂传消息。 本来她都快能退伍了,结果这几年活生生被关在这唱铁窗泪。 这地方并不是监狱,只是一个看守所,还有很多当时克里昂的卫队亲兵什么的,所以他们第一个攻破的地方就选了这里。 “我应该问点什么吗?”罗温哭笑不得,虽然完全不知道他们之后经历了什么,但就是感觉到发生了很多她难以想象的事。 她这几年为自己申辩了很多遍,都没有任何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现在既然人家找过来了,那她真的投敌也不是很过分吧? “都可以问。”陆秋说道:“不过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边做边说吧。” 一间看守所让他们人手增加了十倍不止,这是政治犯待的地方,所以完全不怕开到那种为非作歹的暴徒。 不过说实话就算开到了,也就是给她多加一餐而已。 “诸位都是职业军人和政客,多的话不用我说。元老背叛了人民,挑起无谓战争、控制转变技术并以此敛财,他们是在吸所有人的血”这种演讲陆秋向来不会的,只有两面一句话是她自己想说的。 只是开会前女王拟了一份演讲稿给她。 人心向背现在是最关键的。 “你都不能说服他们你让他们怎么跟你。”她一边写一边嫌弃陆秋简易版的发言稿。 反正不用她自己做,所以就任由她去了。 这里一大半是以前克里昂的亲兵,一小半是别的各种原因被丢进来的政治犯大多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或者被当做替罪羊,对元老院的怨念由来已久。 不反正她暂时要做的也只是把元老会铲了。 她尽量说得抑扬顿挫,但实在是没那个口才,中途还是被人打断了。 “道理我们都懂,阁下又是什么人?”说话的是一个带单边眼镜的男人,他原先好像是一个小勋爵,因为干事太不管不顾得罪了人被扔了进来。 他一打断,别的人也三言两语起来。 “就是,你别是什么脑子一热的劫匪。” “虽然我们在这也没什么自由但也不至于跟你一起去卖命。” 就连一直乖乖听话的,克里昂的亲兵们也探了个脑袋,似乎是想让她说一说。 陆秋一拍脑门子,她还以为联邦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但他们被关在这里,没有太多消息渠道,大概是不知道外面的事的。 她看向罗温,对方无奈出列开始解说。 一个说辞反反复复,她也不是什么太有耐心的人,所以当然需要一个传声筒。 一群人被关进来的时间比较靠后,一听说和巴别塔有关,一个个脸色开始变得姹紫嫣红。 “你,你们就是那个,那个硅基生物的那么多恐怖袭击”他顿了一下,理论上劫狱也属于恐怖袭击了,所以现在他们是被挟持的人质吗。 “说得很好,不过在看守所的诸位多少都见过面,那边的军人们除外,你的人手,似乎没有你说得那么多。”之前说话的勋爵继续问道。 现在大部队还在伊尔曼,要不然她能来劫狱呢。 陆秋翻了个白眼,这货被关不冤。 “正在赶来的路上。”她身后,布拉德上前一步解释道:“别的消息属于军事机密,我想我们并没有义务全部告诉阁下。” 他的声音冷肃,不会让人想要怀疑,再加上军人的凌冽气质,确实暂时把那些纷乱的杂声压了下去。 让她自己说的话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他得到了克里昂的消息要帮衬着陆秋,这种时候当然往前顶。 陆秋赞许地看了一眼布拉德,他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好人。 “可可那些人都和我们不是一个物种。”有人小声说道:“你们不知道,从前就是因为硅基生物入侵,所以人类才濒临灭绝的怎么能,怎么能和他们站在一起,是硅基生物又来入侵了吗?”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布拉德刚刚把众人的声音压下去,这问题尖细如同丝线一般直入人的脑海。 “硅基生物当年也并不是入侵不过你们现在这样也算不上人,有啥资格忆当年啊。”陆秋淡然说道:“不过如果是指联邦那种物种,非常不幸,诸位现在也已经和所谓的圣血族、红血族不一样了。” 她这话说得稍微有点绕,他们仔细思考了其中的含义以后,都看向自己面前的一杯营养剂。 没有人会在开会的时候喝这种东西。 但现在确实是用餐的时间了,所以那些人也没多想。 “你,你什么意思”之前提出问题的人现在声音更是像一个颤动的曲线。 “营养剂,很难喝吧。”陆秋歪着头,似笑非笑说道。 除了少数几个已经知道事情内幕的,比如罗温、布拉德,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们可以出去试试,去有阳光的地方。”见无人开口,她继续说道:“不过奉劝你们别乱跑,跑了以后,元老院会怎么对你们,不用我说吧。” 所以陆秋不是很喜欢这种演说,能直接解决的事情,干嘛要慢慢解释。 虽然还是有几个人接受不了现实,变得稍微有点神经错乱,不过好在大多数人服了。 “下一步是信息公司,怎么这种东西都能私人化的啊。”看着克里昂列出来的那些清单和详情,陆秋不仅吐槽道。 “也有国控的,不过大多是军事用途。”布拉德解释道,这部分有克里昂就够了,主要是民用的功率大,传输能力好,他们需要借助这个解放光明之心的算力。 说到这,陆秋才想起来克里昂好像已经挺久没说话了。 之前他恨不得她平安过个海关都说一句辛苦。 qiu:你在这里也会睡觉的吗?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联系上亚当那边报告进展,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常。 他们入侵的速度非常快,就连帝都的元老院都没有反应,更别说多少光年之外的巴尔和他的军队。 “克里昂呢?也没问题吗?” “那副样子是你做的你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亚当发了她一张图片,画面中是像被蜘蛛网一样固定的克里昂的身体。 “我当然知道他身体没事,他的意识呢,最后一次跟你联系是多久?这种赛博生命也会睡觉的吗?” 亚当似乎翻了一下记录,微微挑眉:“一天前了,大概是你重新制定计划的时候,他没在你那边吗?” 陆秋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你快去地下室看看他醒没醒。” 第一百零三章 失踪人口 “也没有回来。” 听陆秋说克里昂也一直没联系她,亚当就知道出事了。 他飞快赶去地下室查看克里昂的情况。 甚至忍着不适去扒拉了一下他的眼睛。 只是得到冷漠的一瞥。 那彻骨的恨意就让他知道现在还是莱斯特。 “那他到底去哪了?” 他都没和陆秋说,亚当这边当然也没交代。 现在作战计划都布置好了,加上巴尔那边也没任何动静,敌不动我不动,要不是陆秋问起,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克里昂的失踪。 “你别慌,可能他现在正在深潜。”虽然对IT不甚了解,不过还是知道他们如果把自己的神经连上网络做一些复杂的工作时,是很难有精力顾及外界的。 “不应该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吧”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 “先就这样吧,联系上他或者他联系你都说一声。” 亚当看她最后那一闪而过的表情,也想到了什么。 她能想到反打塞勒斯,到现在都那么顺利,少不了光明之心的帮助,这就是说她真的有控制光明之心的权限。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能开,靠着她的权限,那么克里昂也能进去。 亚当不太确定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过想想应该和罗切尔有关。 那这就不是需要他操心的事了。 他刚才一瞬间脑子里还冒出一个非常危险的想法。 现在克里昂的意识就是一串存在于虚拟网络世界的电流,如果载体出点什么问题 而且他也很好奇,到时候到底要怎么把莱斯特换出来他换回去,如果不成功不会人格分裂吗。 他看了一眼被贴在墙上克里昂的身体,和如同蛛网一样把他贴在上面的东西,想了想还是稍微采集了一点那玩意。 这东西好像是有生命的,被他弄下来以后,在试管里变化着形态。 他觉得自己的胃涌动了一下,而且也有一个大概猜测了。 有些事情也许不应该追究那么清楚。 他把试管塞上塞子收起来,回到作战室。 伊尔曼就像一个巨大的鬼城,总觉得大家来到这以后都变得怪怪的。 “执政官,阿特拉蒂人那边传来急讯,好像出了什么事。” 他刚坐下,马上就有人来找他。 对了,还有这些人。 之前是陆秋那边在管,好像也没出过什么事,他收下转过来的文件看了一眼。 他们失踪那段时间的事他只了解个大概,所以对这些人具体的情况都不太清楚,大概知道是一件杀人鱼案。 按照他们的约定,阿特拉蒂人的内部事件他们可以不管,但这次的嫌疑人和受害人一个是血族人类,一个是阿特拉蒂人,而且嫌疑人在行凶后还跑了。 真不知道现在这种社会犯了罪有什么跑的意义,又不是什么黑街之类的地方。 虽然现在战时人手很紧,但抓一个小朋友的人手还是有的。 接下来按照律法走就好了。 就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自投罗网,直接跑来城堡里找他们了。 “送去法庭啊这还要我管吗?”亚当听到通报非常莫名其妙。 “对方点名要见陆议员。”卫兵为难地说道。 亚当想了想,之前的传讯是有个备注来着。 “那带上来吧。” 那是一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少女。 亚当活了那么多年,对人类的美和丑早就已经没有了感觉,而且她就是之前阿特拉蒂人传讯的嫌疑人,但对方的样貌依旧让他残存的审美感到愉悦。 对方浑身脏兮兮的,看着像是经过一番搏斗或者落魄了一段时间,看到他以后,双眼马上氤出泪光。 “救救我!” 亚当还没开口,她就先扑了过来。 少女体态轻盈,本来应该是弱柳扶风往坐着的亚当怀里一倒。 结果他一个闪闪对方就扑进了他刚才坐着的椅子里。 会客室门口带她来的卫兵和亚当的临时秘书看到这一幕都憋不住笑了一声。 “有话直说。”他坐到了稍远一点,好整以暇看着对方。 不管她来意是什么,这行为已经让他非常厌恶了。 奥利菲亚愣了一下,楚楚可怜地看着亚当:“那个鱼人,他,他想害我。”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到法庭上说吧,我们有临时法庭,这件事也有证人,必然不会冤枉你。” 听到对方似乎毫不偏袒自己,奥利菲亚情绪更是激动了些,泪流如珠“不!你们得保护我,我是被拐到阿特拉蒂的啊!” 亚当沉默地看着她,那是阿特拉蒂的遗留任务,怎么也轮不到他管的。 “我是索莫斯家族的,又是血族,你们得帮我。” 亚当的态度似乎有点让她恼火,但还是尽力压制着火气微笑道:“我已经发消息给我家里人了,你们要是现在帮我,我还可以考虑给你们说点好话。或许说不好,还能让你加官进爵。” 亚当飞快搜了一下这个什么家族,发现是帝国做能源生意的,看某些表述,感觉是某位长老的白手套。 这位应该是把他当成了帝国的家伙们,也是,听陆秋之前说过他们在魔鬼海域的遭遇,这群人可能八百年没外界的消息过了。 “你大概是搞错了什么。”他勾了勾手指,门口的卫兵马上走近奥利菲亚。 “第一,我们不是帝国驻军;第二,杀人犯法;第三,你们把别的生物当成玩物,自己被骗了来这里”亚当站了起来,有点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我认为是活该。是傲慢到觉得自己在任何地方面对任何事都可以掌握,所以出了这样的事也是自食恶果。带下去吧。” 奥利菲亚这是真呆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过话,就是那些当初同在岛上的人们和别的阿特拉蒂人也没这样说过。 她被拖下去时候的骂声很难听,不过并不能对亚当造成任何伤害。 人总是要对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的,他们现在做这些事,一方面确实是为了联邦的发展,一方面也毋庸置疑,是在还债。 还当年他们天真的债。 “去让弗丽嘉管好他们的人,别节外生枝了。”他对卫兵补充了一句。 他们和阿特拉蒂人才结盟就出了这样的事,本来就是在危急关头匆忙决定,很多反对的声音在当时都被压了下去,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他想了想,还是给陆秋发了一份消息,虽然现在她大概率没什么时间管这件事。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不抱幻想,他们那边顺利的话,这边确实能省事很多。 但他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即使他绝对相信陆秋,但也不会完全不准备后手。 他回到作战室,叫来萨米:“之前让你做的事还能继续吗?” 陆秋这边挂断亚当的通讯以后,脸色有点沉重。 克里昂现在应该还在光明之心里,但没有任何消息,或许是在接受罗切尔的记忆。 就像她拿到光明之心时那种不能自己的感觉一样。 在她流放的这些年罗切尔的研究到底到什么程度了她也说不准。 她的意识在身体里尚且不能控制,克里昂现在就是一缕意识、一堆数字、一串电流,他会受到怎么样的影响? 他在这那么久都没有什么问题,她刚拿到光明之心克里昂就失联了,是,因为她么? 她还在看守所,这里暂时成为了他们的根据地,计划正在一步步推行,但她坐在这里,就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光明之心。”她呼唤道。 魔方就在她身上,已经连接上她的终端,等他们攻下信息公司,他们就会把总部换过去很荒唐的是作为一个私人公司,那里的防备居然比看守所还严格到时候连上适合的外设,有大功率传输消息的工具,光明之心才能真的展现出全部功能。 “我在。”有些空洞的机械音马上做出回应。 “克里昂呢?” 她静静等着,这种感觉很奇怪,确定一个人在不在还要依靠一台电脑。 “19:48:33,监测到攻击数据库行为。” 果然。 “能让我进去看看吗?”她其实不太理解意识传输什么的。 “权限请求。” 陆秋站起来打开门,布拉德正站在外面。 比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憔悴了很多,作为卫兵,他遭受的不比罗温少,甚至因为他是直接参与战斗计划分发的人。 当初把他们丢在那实在是无奈之举,她连自己怎么离开科尔特的都没意识。 但再看到她的时候,他只是稍微吃惊了一下。 “有什么事吗?”布拉德问道。 从前他是这样守着克里昂,现在是这样守着陆秋。 “我休息一下,暂时别让人进来,有什么意外情况立刻叫我。” “遵命。” 即使叮嘱过他,陆秋还是进到屋子的里间。 因为贵族们争权夺势都是一时的,谁也拿不准多少年以后又是什么个情况,所以看守所有一部分给这些贵族政治犯住的地方修得相当用心,她这间就是一个之前没人住的套间。 陆秋锁上门窗,希望不要花太多时间。 坐在床上,她这才拿出一只随身带着的光明之心晶核。 “要身份信息吗?哪个年代的?” “身份信息已确认图书馆开启” 还没等她做什么,这玩意自己就动了起来。 她静静等待着,直到光明之心射出有些刺目的光线。 一整间屋子好像浸入了数据的海洋,伸手其实什么都捞不到。 “要载入当前进度吗。” “载入。” 听起来很像打游戏的载入进度,不知道在IT专业术语里这意味着什么,但如果是罗切尔的脑回路,那大概就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晃神的一刹那,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不过并不是她熟悉的场景。 这地方看上去和莱特维斯家的别墅或者他们在大学里住的地方都不一样,大概已经是她流放以后的记忆。 身边忽然出现了两三个人把她吓了一跳,但又想起这是记忆,就站在一边看起来了。 也不能说站,这里没有她的实体,视角是附在一个人身上的。 这个人是谁,她大概知道了。 他们好像是在分配什么工作,罗切尔接受了指令之后去到一个机房。 好像是类似值班的工作,同组的还有另外几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来人替换他们,他又去了用餐室,路过某条路的时候,看到外面的星空,陆秋才反应过来,这好像已经是方舟计划开始以后了。 他在餐厅吃过东西,又回到一个棺材盒似的狭小空间闭上了眼。 接下来就是日复一日。 有时候日子会像加速了一样,大概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所以记忆也不会记得这些碎片。 只是她进来的那天也平平无奇,为什么会有那天的记忆呢? 他很少跟人说话,一沉默就是一整天,只是常常,常常在路过那条可以看到宇宙的走廊时会停留很久看着窗外。 他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就像一抹不属于这个空间的幽灵,只能无助地看着罗切尔就这么形单影只地过了许久。 有时候某些片段根本接不上之前的,大概是因为中间隔了很久。 她记得克里昂说过流浪纪是所有圣血族轮番值班,一觉能有几十甚至上百年。 即使记忆不能继承情绪,但她还是能很显着地感受到罗切尔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他找不到时间做什么手脚,而每一次入睡然后醒来,就离地球越来越远,离她也越来越远。 他吃的很少,很久很久不说话,不值班的时候也只会呆愣着,不然就是面对着电脑做些什么。 虽然非常痛苦,但他依旧在坚持。 坚持下去即使多少个小数点后也还有几率的,可放弃就只有零。 他还给自己录了很多录像,大概是害怕记忆也有不靠谱的一天。 这样的体验过于真实,远比听说的帝国那边看视频真实多了,陆秋的情绪几乎是随着他进入令人悲恸的无底深渊。 直到某天亚当的出现,才让她想起自己进来并不是为了看罗切尔的记忆,而是为了唤醒克里昂的。 第一百零四章 吃东西真的很幸福 这视角很奇怪,总感觉罗切尔像在偷窥。 他总是在暗地里,远远看着亚当。 原来他可不是这样的,亚当作为他的学生兼(自以为是的)情敌,罗切尔向来习惯把他呼来喝去,在权力范围内折腾别人。 现在两个人连个照面好像都没打过。 因为亚当的委曲求全,现在罗切尔大概是误会了他的。 不过亚当偷偷摸摸,借着职务之便做一些多余的事,罗切尔也没拆穿他。 他只是玩味地观察着。 他的工作总是有两个人以上守着,想做什么都很困难。 罗切尔的记忆中对亚当的跑路的情况也没有太清晰,因为两个人的苏醒期也不都是在一起的。 等他这一次再进入休眠期,陆秋不打算看下去了。 太过漫长而痛苦了,更痛苦的就是知道那就是他曾经的生活。 不管她现在做什么,都不能改变任何事。 但她不太确定要怎么唤醒克里昂。 她在这个记忆里并不真的存在,连个形体都没有。 她叫了两声,就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当然也触碰不到任何记忆中物体。 “光明之心。”她试着呼唤:“先让我出去。” 周围的一切如同滴入水里的墨一样逐渐褪色,泛起波澜,然后她就发现自己仰躺在床上。 没有意识的躯壳就是一个空壳,就连控制肌肉都不能。 不过看样子这记忆也不是强制全部接受完的。 她晃了晃脑袋,还有点迷糊。 “有什么办法能叫醒克里昂吗?强制退出可以吗?” “强制载入违背本人意识,可能造成意识损伤。” 电脑都可以强制关机了,这记忆居然不行。 “只能让他就那么看下去吗?”现在他们都还在飞船上,没有到达第二帝国的疆土,就算罗切尔大部分时间是睡过去的,那他后面这几位的记忆呢,到了帝国现在的地方以后还有两千多年。 她想了很久,才问出一个一直没敢问的事。 “罗切尔是怎么死的?” “新历392年,死于航行事故。”光明之心很快答道。 “人为么?” “事故。” “真的吗?人类离开地球以后航行了那么远都没有遇到所谓的事故。”虽然她当时安慰儿子要离开家的伽伽撒长老时也说过,太空航行的事故率只有0.175%,而且遇上了也不会绝对死亡。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能让罗齐尔死去。 “当时他收到一个不明信号,飞行得离巨型天体太近,飞船受不了重力失控,坠落而死。这是当时的黑匣子数据。” 光明之心将一堆数据和报告说明投影出来。 陆秋盯着那些字,脑子里却完全不理解。 不明信号。 是在,寻找她么。 屋里安静了很久,屋外的光芒射进窗框,却照不亮屋中的沉顿。 尽管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一种极致的窒息感也包围了她。 就在她调整好情绪要继续找办法让克里昂结束回忆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坚定的叩门声。 信息公司已经被攻克,让她过去准备链接光明之心。 陆秋有点意外:“现在过去多久了?” “二十一个小时。”布拉德答道,虽然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但就算是没有这个消息传来,他也要敲门看看她是不是出问题了。 虽然陆秋在记忆里过了很久,但里外不应该是同步的,怎么能过去那么多时间。 “怎么了吗?”见她神色不对,布拉德也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事,先去信息公司。” 眼下最重要是应该是先让光明之心接上外设,尽可能解放它的能力,两边现在都不能说绝对安稳。 因为塞勒斯上的人口远比承载力要低很多,首都城以外最不缺的就是地,很多建筑都是往大了建。 信息公司的总部在离塞勒斯几百公里的山区里。 整个公司就像一座城池,但这种高度依靠现代科技手段的地方,也能用同样的方法夺取。 因之生,也因之死, 只需要将这地方的‘大脑’控制住,大概就连住在里面的普通员工也不会发现什么,还能帮着他们维护设备运转。 这里完全看不出来经历过任何争斗,一切都平静正常,只有最里面的核心控制室控制权被他们褫夺。 看到她来,也是前克里昂亲兵的费尔南多行了个礼。 他们捞出来的政治犯里有之前和信息公司高管打交道的人,甚至对方的破绽,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进来,然后控制并转变的对方。 除了一个个控制据点,他们还会顺便把那些人一起转变了。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坏事,只是让他们站在元老院的对立面。 他们是临时组起来的草台班子,虽然说用人不疑,但也不至于掏心掏肺地信任,还是要备一手。 “放在这就行了吗。”费尔南多带着她进入核心控制室里面的一个房间,三面墙的大屏和中间插满数据线的庞然大物不用说也让人明白这间房到底是干嘛的。 中间巨大的设备其实堆放在 陈列着。 他们是现代的图书馆,里面储存的东西换到实体要比现在的占地空间多出数百倍。 “是的。”费尔南多押着一个穿着工装的人,推了她一下,对方回头直着脖子瞪视着费尔南多。 “礼貌些。”陆秋抬手制止他下一步动作。 那人看了一眼陆秋,微微挑眉,才不情不愿打开一个柜子似的东西,拽出一个插槽。 不用她命令,光明之心上面自动出现了一个适合接入的接头。 安装上以后,它发出了明亮的光芒。 被逼着合作的工作人员来到操作台前,本来打算做些什么,但大屏上飞速闪过的数字代表着这台庞大的机器不需要人的指令也在自己运行。 她本能试着停止,但她先被费尔南多拦下了。 “现在不需要你。”高大的军人即使现在穿着便服,也压迫感十足。 “你们这不会是人工智能叛乱前的产物吧!”对方却完全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中气十足地说道:“有第三律令限制吗!” 陆秋知道人工智能叛乱过一次,让人类死伤惨重,光明之心当然比那次战争更早。 “第三律令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让对方瞬间崩溃,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道:“不会吧!你们不会是人类的叛徒吧!” 这样子给费尔南多都吓了一跳,冷着脸说道:“少问和你不相干的事。” “不相干?什么叫不相干!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忽然闯进来控制了中控组,什么都没说明就把这个一看就……就!”她指着光明之心,结巴了半天。 “帝国的历史不会到此为止了吧……我不会是血族的罪人吧。”她满眼绝望地看着连接光明之心的插槽,然后视线甩向陆秋:“你能阻止对吧,你还能阻止吧!” 这一惊一乍的就像是被袭击后的ptSd,陆秋好声问道:“所以第三律令是什么东西,我想这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报出光明之心的名字:“应该不会叛变的。” 她是真没经历过人工智能叛乱,完全不能理解这种为人所用的东西真的有自己的意识。 就连光明之心,她也觉得不过是稍微多了一些数据以后,优化了计算结果得到的一种似是而非的情感表现。 而不是真的有什么自我意识。 “天真。”对方给了她一个麻木的白眼:“你根本不知道人工智能叛乱有多可怕,现在还有时间,把它撤下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陆秋果断选择pnb——让费尔南多把这人带了下去。 “怎么了?”罗温安排好守卫回到陆秋身边,看着破口大骂被拖走的人问道。 “她说这个没有第三律令,让我别用。”陆秋抬了抬下巴。 罗温是帝大毕业的,所以虽然没看过光明之心,但多少也猜到了。 “对啊,它好像确实不符合现在的安全条例。” “所以第三律令到底是什么。”刚才那人装神弄鬼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算是一个限制条例吧,限制电脑不能背叛人类的,我也不太了解。”她一个医学生,毕业那么久还能记得这些,就连她的授课老师都应该为此感动。 陆秋点点头。 懂了,机器人三大定律。 那罗切尔应该有后手准备。 想起罗切尔,她又想起现在还在光明之心的克里昂。 明明哭着对她说自己是克里昂不是别人,让她不要认错,现在依旧要去继承‘别人’的记忆,还做得偷偷摸摸的,他自己不矛盾吗? 这一座城,除了生活区,都可以算是一台电脑的外接设备,所以光明之心完全连接上花费了点时间。 等绕过帝国监管接通亚当的时候,他也少见地有些兴奋。 “你们成功了!” “还不算。”陆秋摇摇头,倒是比他平静很多。 现在远没有到危机完全解除。 他们偷天换日,一旦被元老院发现,对方还是有办法迅速反应,纠集兵力,加强卫星和叹息之壁的控制,把他们围困在这里。 看她的情绪,亚当也冷静了下来:“不要冒险好吗,我们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 陆秋笑了笑:“我尽量。” 她情绪不太对。 亚当忽然很后悔这次把她一起带来。 如果在联邦,远离这些过去的是非纷纭,对她来说会不会好一些。 或者如果她根本没有恢复记忆,她和克里昂,陆秋和克里昂,会不会比现在快乐。 这么多年前的事,对别人来说已经是历史书上的过往,他们现在却还要为此拼命。 他摇了摇头:“倒是有个好消息,联邦那边拉夫维夫将军为我们争取到了十万援兵,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一开始联邦给的就五万人,加上他们从科尔特抽了点,也没到十万人。 虽说现代战争不堪人数,但人少了做什么都捉襟见肘的。 “收到消息是昨天,不过他们已经出发一个多月了,不久就应该能到。” “这样就好。” 五万人真是相当为难人,尤其是现在他们从偷袭打成了守卫战,人再少点就算他们作战计划再天衣无缝,士兵自己大概也会有心理压力。 “对了,那个消息你看了吗。”快要切断联络的时候,亚当忽然提了一句。 “奥利菲亚?路上看了,你处理得没问题,本来我让别人多关注她的,还是出了这样的事。”陆秋从她捅了理查德的亲信开始就知道她不好惹。 现在这个结果只能说因果缠缠,已经说不上谁对谁错了。 血族捕捉阿特拉蒂人当做宠物,阿特拉蒂人欺骗血族回到故乡,而这途中又发生了谁也没想过的意外。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的,很难划分绝对的黑白是非。 只能说成年人的事得自己承担。 还能有法可依,已经是文明社会的优待。 结束了通话,陆秋又沉默地看着屏幕。 到了换班时间,罗温看她没什么事,自己先溜了下去,过了一会,带回来一盘糊糊。 “要不要吃一点。” 她还是很难把陆秋当做绝对的上级。 虽然能偶尔感受到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不过之前两个人相处的模式还是没有变。 而陆秋也没要求变,她是个懒人,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陆秋扫了一眼她拿过来的东西:“你们就不能找一个会做菜的。” “已经很不错了!”虽然红血族大多是短生者变的,而短生者是要吃东西的,现在为了追求成本,很多都是预制菜或者也是风味营养剂,自己做菜的少之又少。 就算有材料,找一个能不把菜炒成碳的人已经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外形什么的就不做要求了。 “你真的很挑食。”罗温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把东西吃了。 “什么感觉?”陆秋问道。 “营养剂确实难吃。”她皱眉想了一下:“不过这个也没好吃到哪去。” “那是你们做法的问题,克里昂做菜可好……吃了,还有很多物种都很好吃。” “想象不出来。” 从前短生者的时候感觉食物也就那回事,淡淡的,不好吃也不难吃,这个糊糊应该是咸的,还有另外一种很奇妙的感,她也说不上来,其实还挺有意思。 到现在,她总算有点理解这个地球人对食物吹毛求疵的追求了。 原来吃东西真的很幸福。 “过段时间吧。”陆秋看着眼前飞弹的界面,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自己说。 第一百零五章 祖先们 即使以光明之心的算力,突破另外两颗卫星也有点费力气。 单一颗就花了三四天,当然他们也没闲着,兵库该抢的抢,元老该杀的杀。 罗温从来没想过这么个应试教育狂居然是个天生的杀人机器。 她大多数时候非常讲道理,有耐心,但杀起人来比砍瓜切菜还要利落。 人一般会有一种同理心,和同情不一样,是构建人类关系的基础,这种感情对杀死自己的同类有一定的抗拒感。 大概是人类作为社会动物从远古基因中流传下来的片段。 所以很多上过战场,尤其是杀过人的士兵会有ptsd。 但她好像没有这个机制。 她能毫不犹豫,干净利落地杀掉一个人。 似乎完全没有思考过,只是遵从本能。 这让罗温觉得有些害怕。 一方面这些贵族们是红血族高不可攀的存在,他们是全方位高一等的生物,可在现在在陆秋手下就和虫豸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那么他们呢? 那天她来捞罗温的时候,虽然也是一路血海走进来,但毕竟没见到她动手。 现在她看得很清楚。 她心底有个声音,陆秋虽然有着和他们一样的外形,但她和他们绝对不是一种生物。 “不喜欢看这样的场景就在外面等着。”她拽了受害人家里一块窗帘擦着手,就像只是摸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用。”罗温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没道理你上司在里面撸袖子干活,你在外面刷新闻悠闲等待。 “这家叫……萨利安。”陆秋看了一眼之前克里昂列出来的名单,完全谈不了也没必要谈的老顽固,而且她有点印象,这家族之前似乎是黑山羊执行会的,不过当时的家主是个女人,看来他们的生命永续计划也没那么顺利。 她划掉这个名字:“接下来……” 终端忽然响了两声,是光明之心那边拿的链接,另一颗卫星也控制住了。 三个卫星现在已经拿到手两个,再攻下叹息之壁,就算元老院人在多也无济于事。 “先回去吧。”她丢开窗帘,吩咐罗温:“装一个报警器。” 不用她说,这是他们的固定流程。 现在帝都城元老院成员已经被他们暗杀掉几户,能隐藏在黑暗里的时间不多了。 信息公司,之前那个有点抽象的工作人员已经恢复冷静,或者说心如死灰。 看到她回来,只平静地转过头去。 虽然光明之心下了指令以后自己就能动,不过有人辅助的话当然更快。 现在眼下最合适的人还是她——艾丽莎,她原先就是技术处的主管,虽然上面还有个什么名义上的管理,不过技术处有什么问题都是她负责。 “运转得还好吗。” “当然好,什么限制都没有的电脑,当然快了。”对方死气沉沉,又阴阳怪气地说道。 陆秋不以为意,反正不管嘴上怎么说,干活她是一点没少干。 一边叹服光明之心的构架,一边叽叽歪歪他们没有第三律令的约束。 “叹息之壁连接上了吗?”她直接问光明之心道。 “正在为您连接……已攻破,百分之6.743%。”有点机械音的男声说道。 “好慢……”她走之前就已经有个位数了,虽然知道不是游戏加载,但现在这个进度比攻破卫星还慢,而且对方随时会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到时候要反抢叹息之壁的控制权,大概要花更多时间。 现在速度快一点,就能抢到更多的先机。 “本来就是多线运行了,你以为是平时下载什么吗。”这种时候对方又是向着光明之心说话,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现在算力已经最上限了吗?” “还差点,不过也快了。”艾丽莎看着光明之心,眼里是警惕和艳羡。 他们以前也负责过政府项目,见过这个国家最先进的国之重器,但都没有现在光明之心的效果。 除了没有加以第三律令限制让她觉得有点不适,这东西的底层逻辑和中层架构都相当令人惊艳,观念超前,绝对不是泛泛之辈编写的。 她斜眼看着陆秋,有点好奇这些人的身份。 如果他们全是这种高手的话,她大概要见证历史了。 陆秋也在斜眼看着她。 她问这个问题其实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去打断克里昂。 这都多少天了,难道他就要一直沉浸在回忆里吗?她都不纠结了不知道他干嘛这么在意。 但现在光明之心的算力就像他们的人手,腾不出来一点。 两个人各有心思,然后视线一对。 “你看我干嘛。”居然是艾丽莎先问的这话。 “你来。”陆秋单独把她叫到一边的机房,关上门。 艾丽莎自问没做错什么,也就坦然看着她。 陆秋组织了一下语言:“现在有没有能让人的意识直接控制电脑的技术。” “不就是意识直连吗。”对方怀疑地看着她,都有那么变态的电脑了还能问出这种水平的问题? “如果是完全脱离人体呢?” 艾丽莎这才稍微正经了一些:“理论上意识和身体是密不可分的。” 人的意识由大脑产生大脑控制,大脑甚至会欺骗人类。 意识连接电脑本质只是省略了那些外部动作,但其实还是大脑在控制。 所以才会有植物人这种说法。 身体还活着,心跳呼吸都正常,因为脑损伤导致失去意识,其实也和死了差不多,就是有小概率恢复意识,那时候才算是真的活了过来。 “没有吗?” 看到陆秋稍微有点失望的表情,艾丽莎居然有点怀疑起自己来。 “也许是有的吧,不过我们只是商人,这种技术至少没有到能大规模通行的时候。” “哦。”陆秋应了一声。 在找到长生的办法以后,人类对赛博世界的向往已经没有那么猛烈了,相应的也不会投入那么多人力用来研究,所以这方面的发展还没有之前快。 人在deadle面前的力量是无尽的。 “什么意思。”艾丽莎尽力在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错过什么新闻,但再怎么想都似乎没听说过意识完全脱离身体的事件。 “没事。” 那么这件事就不止是It专业的了。 陆秋多少有点烦躁,现在完全没精力分神去找他,不知道他还要在里面花多少时间。 罗切尔和后面那么多人的记忆,就连她看的那一段时间都过了快一整天。 这可是上万年,几代人。 看她不再开口,艾丽莎歪了歪头。 怎么忽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她淡淡说道。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她总觉得自己像被诅咒了一样。 一种无名的火气从心底蹿出来。 她推门离开那间机房,快步走出中央控制室。 换班守在门口的布拉德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现在要去哪么?” 之前的计划应该还不到实行的时候,至少今天不应该一直连轴转了。 “去杀人。” 她就扔下这么一句简单又震撼人心的话。 布拉德愣了一下,赶忙跟上去:“秋小姐?” “我一个人就行。”她加速,布拉德就连看到她的影子都有些困难。 恒星已经落下,夜间的帝都城流光溢彩,看起来比白天还要热闹,她在楼宇之间翻飞,根本不需要在意所谓道路。 她很清楚自己要去哪。 虽然这行为很像泄愤,但他们的死亡也是在她的清单上的。 所以说她大多数时间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但也有可以不讲道理的手段。 因为本质上,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克里昂期期艾艾但一直不敢问的问题她当然也知道。 她梦到了什么? 那当然是从前。 久远到……她还没出生的时候。 这段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哪方面影响到她了,或许是阿特拉蒂人,也有可能是七宗罪,她脑子里确实会冒出很多奇怪的影像。 有些时候不得不相信群体感应。 虽然人没有,甚至很难理解,但这宇宙里人能理解的实在是少数。 她梦到了祖先的往事。 那些硅基生命体,原本有自己的家园。 那颗星球也许是人类难以理解的形态,只有这样的生命构架才能在上面生存。 他们有时候没有固定的形态,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的繁衍全靠唯一的那个至高生物。 按照人类的喜好,一般管它叫女王。 他们当初来地球对人类来说母庸质疑是入侵,到哪对他们来说,那是一场生死攸关的迁徙。 女主从沉眠中被男主捡到并唤醒,发现自己来到两千多年后的未来。 人类已经因为“天灾”离开了地球,且分成了类似吸血鬼的红血族和保留人类特征但短寿的短生者,在此之上还有神秘的统治者圣血族。 因为短生者过于短命,女主选择了转变为红血族,然而叛军的袭击让转变失败,女主没有变成红血族,但依旧拥有一部分红血族的战斗力。 因为某种原因,所以男主暂时成为女主的监护人。 成为新世界公民的她进入帝国学院接受教育,在成长和结交新朋友的同时,她发现书上和自己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很大偏差,她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新世界的历史出现了问题。 而且她发现自己和帝国女皇长得很像,男主疑似因为爱慕女皇不得才成为她的监护人。 就在此时,某地出现叛乱,男主奉命前去征讨,学院的学生也同去协助。 女主发现叛军似乎和一个叫“迷失者”的组织有关,而他们似乎掌握了一部分过去的历史。 在男主追查叛军的同时,女主也在调查“迷失者”,两人并肩作战,互生情愫。某次两人深入叛军中调查时,发生意外,女主将计就计进入叛军基地。 在基地中,她认识了叛军头领,得以近距离接触所谓“迷失者”,他们掌控着失落的科技,从而知晓了真正的历史,也想起自己的记忆。 二十世纪美苏争霸制定出的星球计划真的寻找到外星人的存在,也引来了宇宙中的不速之客,导致地球被入侵陷入核战争,就是所谓天灾。天灾引起基因污染,人类大批死亡下,基因突变为短寿但繁殖力极强,也就是如今的短生者前身。 女主是天灾后专门繁育出研究人类出路的存在,在外星移民计划中,女主找到一种微生物,可以在与人类共存后改变人类的基因,让人类变成如今的圣血族,而圣血族又能将一部分短生者转变为红血族。 这项研究落入一些自私的人手中,他们觉得掌握这项科技,成为圣血族就能掌握整个人类,于是将女主囚禁,把控着技术控制着地球。 女主在朋友的帮助下逃出牢笼,公开技术,然后再次遭到逮捕,被秘密判处死刑并永远流放太空。 临死前她的朋友毁掉她的脑白质,抹除记忆,给她植入了一段没有核战的美梦。 然而女主作为第一批接触微生物的人类,因为当时技术不成熟,她转变成不同于圣血族和红血族的第三种存在,她并没有死去且一直在恢复,并在太空中飘荡了两千年,直到遇到男主将她唤醒。 在她死后,统治者用她的基因做了许多克隆人,在统治层担任吉祥物,以掩饰自己的罪行,也就是如今的女皇,她实际的权利被长老会架空。 然而因为留下的基因有缺陷,或者有反叛的心,克隆人每几十年就会自然死亡或者被处死,然后再克隆出来,继承前代没有问题的记忆。 女皇并不想当个玩偶,叛军和“迷失者”就是她控制的,她要推翻长老会,和所谓圣血族的帝国。 女主恢复记忆后,帮助叛军攻入帝国首都,杀死大部分统治者,然后遇到了领兵来抗的男主。 男主作为圣血族早已知道历史,他仰慕的一直是作为圣血族、红血族母亲的女主而不是女皇,知道她的选择后,当即投敌。 女皇在这次战争中重伤,死前表示自己不想再被克隆出来了,于是她迎来了真正的死亡。 女主和男主联手,推翻帝国,改为联邦,并且研究让短生者能活得更久的方法。 第一百零六章 memory 罗切尔的生命是相当漫长的。 但是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值得永恒纪念,大概只有在地球的那些年。 之后的若干年里,他就像行尸走肉一样。 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和别人一样,甚至是个比他开朗得多的人。 但其实在那天之后,他的心理就只有一件事。 自从从亚当嘴里知道罗切尔以后,克里昂就非常讨厌他。 可是在这段记忆里,越沉浸,他就越觉得自己和他没有区别。 自卑、懦弱、顽固又喜欢逃避。 看到罗切尔偷天换日的计划时,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真的很可笑,也很疲惫。 为什么他能把一切都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 陆秋很少跟他提起往事,但现在想起她的目光,和从前任何时候都能重叠。 哪怕是大脑损伤还没有完全修复,一点都记不住从前的时候。 不管多少次,她都会一遍又一遍爱上他。 他到底为什要纠结她到底是莉莉丝还是陆秋,而自己是罗切尔还是克里昂呢? 从前他的这些毛病就总是伤害到她,重来一遍也依旧难以避免。 他真是个蠢蛋。 克里昂已经经历完了罗切尔和之后几次重生的记忆,只是在要继续接受格兰特的记忆时停了下来。 以前的他做的所有事逻辑链和因果线他都能理解并看到。 唯独格兰特。 他到底为什么会为了女王去死? 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最重要的事么? 这万年来的经历让人疲惫,难道太过漫长的复仇和寻找已经成为了他的拖累,那一世他已经不想再做这些? 或者真的和别人说的一样,他爱上了女王? 克里昂些不敢接受。 这不是简单的旁观,而是真的取回自己曾经的经历,哪怕时间长到足以令人忘记很多细节,但这些一切依铸成了莱特维斯的信条,有了这些,他们的感情才不是空中楼阁,要做的事也有基础的动力。 他拿回这些记忆以后已经不是单纯的克里昂也不是单纯的罗切尔了。 所以格兰特如果经历了什么事件导致思想转变,也大概会同样影响他。 虽然很想说不可能,但人的思想就是很复杂的事。 他不知道格兰特到底和先代女王经历了什么,所以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在同样经历了那些事后,想法会完全不动摇。 那不是作为旁观者的视角,而是再经历一次曾经历过的事。 现在只是想一想有这个可能,他就觉得泛恶心。 哪怕他现在连身体都没有。 从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倒是很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现在有办法全方面复刻当时场景,他反而犹豫。 “光明之心。”他突然呼唤道。 “我在。” “现在启动莱特维斯星上的备用方案。”他报出了一串代码,这是激活他藏在莱特维斯封地的克隆体的代码。 当初是作为他的后路准备的。 如果元老院再对他实施一次对格兰特做的事,他还有办法逃脱。 他不能接受自己,哪怕是格兰特变心。 如果是这样,不如重新来过。 他备份了自己的记忆,到时候他会直接删除格兰特的记忆和这一段记忆。 如果不和外界接入,这里是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的,不知道等了多久,滴的一声,光明之心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好了一切。 那就看一看吧,他这一世到底经历了什么。 明特科男爵宅邸发生的事震惊了元老院,他们这才发现最近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帝都城一半以上已经不在他们的掌控中了。 后勤部,高官都死了。 看守所,已经被策反了。 军部,造反的就是军部。 信息被封锁了那么久他们才发现,因为信息公司也被敌人攻破了。 除了夏宫,好像哪里都说不上安全。 其实心里有点数的人都觉得这很正常,因为他们平时除了互相争斗,好像也没什么正事。 真搞正事的人已经被他们一脚踹了叛国,或者真的开始造反。 明特科男爵宅邸事件又至少死了五个元老会议员,他们惊恐地发现现在在塞勒斯,他们才是少数。 “什么感觉。” 电视上投放着女王发言,似乎是为了最近一系列事件做出安慰人心的举措,但这女王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感觉反应很慢。 占据了信息公司以后,他们就把总部暂时搬到这来了,这里的生活区能容纳几万人,现在也没有多余的人手送女王去伊尔曼,所以虽然她非常想离开塞勒斯,但依旧只能暂时待在这。 为了安全保障,他们占据了一整栋楼,吃饭的时候,在大厅看到这幅场景,陆秋有些玩味地问女王道。 其实不用问也能知道她觉得很恶心。 就连吃饭的手也停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人类的基因一样,也可能是夏宫的生活过惯了。这家伙对于吃的也有一定自己的追求,所以这段时间她渐渐试着接手大家的伙食。 虽然嘴上说着只是为了自己的兴趣,不过单纯为了兴趣天天下厨做大锅饭,也挺为难她的。 “吃饭的时候能不放这种东西么。”她厌恶地低下头,故意不去看画面上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样的人。 虽然从前就知道自己的定位,她只是一个招牌,和从前地球上的招贴画女郎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副皮囊,如果不是现在鉴AI能力非常强,他们大概会直接做一个AI影像代替她,而她,和无数个她,就只能永远关在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作为孕育原罪的机器,从出生到死亡。 她用力抓着手上的汤匙,微微颤抖了起来。 所以前几天知道陆秋把男爵府屠了的时候,她竟然有一丝畅快,甚至不由自主对她生出一丝好感。 很奇怪,她们两个本来也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吧。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王看到陆秋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和看到现在电视上这人也没差多少。 那些人畏惧的是帝国,或者具体说,是元老院或者某位贵族,维持着表面上的尊重已经很不错了,私底下对她的评价她已经不指望了。 但现在的生物科技非常发达,他们居然会自己捏出和她想象的生物。 很难想象他们拿那些东西来做什么,她还以为陆秋也是。 克里昂看起来是个老古板,但莱特维斯家的基因为能证明他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种人,而且因为一直在看罗切尔的记录,她一开始还对克里昂有点好感。 哪怕看到他就会想到自己,想到玻璃后面无数的,待宰的羔羊。 而一开始克里昂对她,至少应该也不是恶感。 他们两个都是可怜人,她以为克里昂可以理解她的。 所以看到陆秋的时候,她还以为克里昂也堕落了,第一反应有些生气,之后就想让西泽尔把她除掉,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没有按照她的预想。 现在想来,西泽尔大概是被陆秋弄死的,克里昂只是为她定罪。 再后来,她的婚期,也是死期将近,她就没再继续花精力在陆秋这边。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要靠她救。 而且如果陆秋是真的莉莉丝,她看自己的感觉,和自己看电视上这人的感觉也差不多吧。 她莫名觉得有点心虚。 舀着盘子里的东西,即使现在转变过后她也没有多厉害,怕疼、反应慢,哪怕按照他们的说法,现在她身上的原罪代数很低,她现在的能力杀两个融合率不好的元老问题不大。 但这种东西大概是天生的,哪怕对方这样对她了,就算面对面,她大概也只会跑。 真是没什么用的一个人。 陆秋看她陷入沉思,感觉逗小孩儿也没啥意思。 她站起来,连上大厅电视,投了部喜剧片上去。 这种年代的人都是直接全系模拟,很少看到这么古老的艺术形式了,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开去。 “好好吃饭吧。”陆秋把碗筷放到指定地点,轻飘飘说了一句就走了。 事情已经败露,现在攻破叹息之壁就是首要目标。 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们还是在中央控制室设了一个小作战部。 快到塞勒斯的半夜时,女王居然端了点小吃过来。 嘴上还是说着练习做多了,为了不浪费东西才给他们带来的。 真不知道这傲娇是她传染西泽尔还是西泽尔传染她。 她把东西分给作战部的家伙们,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陆秋旁边磨磨蹭蹭,看这个像在跟别人说话,其实完全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纠结。 就差一直盯着陆秋眨巴眼,眼睛里说‘快跟我说话了’。 两个人虽然同组基因,但基因在表达的过程中还是有不同表现的,再加上元老院还稍微重塑了一下女王的表现型,所以这种有点撒娇的表情陆秋做起来也许还好,但再女王脸上就多少有点…… “好了我知道了,你想说什么吗?”陆秋按着太阳穴,她有段时间没休息了,这边的几个兵营刚夺下来,她重新布防,花了不少时间,现在虽说是在这等叹息之壁的夺取结果,但实际上也是休息。 在她期期艾艾,欲语还休的眼神下,陆秋单独给她开了一间房。 这才开口道:“怎么了。” “你们……要去夏宫的话,到时候能不能带着我?” 她干不了什么活,杀个人都费劲,毕竟这些东西元老院也不愿意她学,一个招牌板,生蛋母鸡,学那么多东西干嘛? 反正她一辈子身边都会有人服侍,帮她做一切事。 一辈子,到死那天为止。 所以陆秋问了她没啥特长以后,就没把她安插在任何计划里。 没想到她还会主动提起要做什么? “怎么?你要当带路党?”她开玩笑道。 夏宫的防御措施也很全面,可以算元老院最后的避难所,据说底部有一个巨大的堡垒,就连叹息之壁都打不破。 而且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先机,所以夏宫大概会是他们最后拔掉的钉子。 说实话,那里就是一个王八壳,易守难攻,但也没办法反攻,所以陆秋的设想里,如果能直接围困死,那根本不用管他们。 费力不讨好。 女王不太明白她的玩笑,只是认真地看着她:“那里的地下室,我从那里诞生,如果不破坏到那个实验室里所有的……,那么元老院就还会做出无数个我,无数个圣血族和红血族。” 都被困在地下了,就算真爆兵千万,没有武器,多少人在大炮巨舰下都是肉泥。 “无数个你……”这个说法陆秋有些玩味。 “你知道的吧,他们需要我来孕育原罪和晶核。”女王拽着自己的领口说道。 就像一个交代做错事的孩子。 但知觉告诉她,现在给面前的人说,比她一个人埋在心底,到时候再去慢慢想办法要有用。 “你有之前那些人的记忆吗?”陆秋总算想起来点什么。 “有一些史官的记录。”那些人怎么会给她看完全的记忆,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吗? 就连现在的这些信息,都是她自己悄悄摸索出来的。 那些人把她当做待宰的羔羊,又把她养成一个废人,对她根本没有多少防备。 所以她从史料、他们的语言和行为中慢慢推测出来了现在的一切。 “莱特维斯家上一代到底是什么问题会叛乱,会被杀。” 以陆秋对罗切尔和克里昂的了解平均数,格兰特也不应该是一个冲动的人。 他们都花了那么多年时间蛰伏了,怎么会忽然动手,然后仓促失败。 女王抿了抿嘴唇:“我不知道,你怎么不问克里昂。” 陆秋看着她,就像在骂这是句废话。 克里昂不能接收前几代的记忆是元老院决定的,难道她一点不知道吗? 陆秋看着她,她只是垂着眼,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么对站了半天,刚才给她提条件的时候还挺欢乐的,怎么忽然就变哑巴了? “有这么难说吗?” “我不知道。” “算了,我们暂时还不打算攻入夏宫,那里易守难攻,先把别的地方打下来围困他们是最优解,到时候再说吧。” 女王点了点头,自己走出去了。 本来不是很重要的问题,现在搞得她都真的有点好奇了。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零七章 外援 随着时间一步步推移,元老院的优势越来越小。 不过他们一开始就没这个玩意。 最多就是卡着叹息之壁没让他们攻破。 在之前定好的据点全部夺下以后,由点连片,他们已经占领了塞勒斯的大多数地盘。 能控制军队的之前都杀了,在群龙无首的时候,女王从幕后被放到台前。 虽然她的作用和从前一样只是做做样子,但至少这次,是她自己的意愿。 她一露面,之前很多摇摆不定的家伙们就都往他们这边倒了。 军方的人看到女王和之前被判叛国的亲王殿下从前的亲兵们搞到一起去了,心中大概有了些猜想。 那么真正叛国的到底是谁? 元老院的家伙们气急败坏,明明自己才是正规军,大肆煽动自己的喉舌发表意见,但消息嘛,总得发出去大家才看得见,他们平时养来颠倒黑白、掩盖真相的媒体们在这个时候就像集体被卡住了喉咙一样,什么都发不出来,或者只能在一些小平台上叫嚷。 塞勒斯已经大半被掌握在他们的手里时,巴尔那边似乎才得到消息。 但与想象中相反的是,他居然反手就去攻占了另一个贵族的封地,而不是强求伊尔曼。 且还在塞勒斯的元老们竭尽全力在往外跑,至少要回到自己的封地。 整个帝国内部已经乱成一锅粥,亚当这才有点明白陆秋之前的意思。 他们现在就像开水烫了蟑螂窝一样,窝是干净了,蟑螂们全跑出来了,到时候要一个星球去收复的话,是很麻烦。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的危急暂时解除也是好事。 他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休息,现在女王那边也不会继续烦他,于是安排好一切以后先睡了个懒觉。 不得不说虽然巴尔是个变态,但对于享受方面倒是不亏待自己,他随便选的一间客房,比他在露西的官邸都要宽敞舒适,睡前最后确认了一次没有任何人任何消息,他才心安理得闭上眼。 他活得太久了,久到快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以前偶尔也会进入沉睡,尤其是联邦平稳发展的那段时间。 他埋下一颗种子,有时候也希望醒来的时候能看到一棵树。 不过长时间的沉眠只会给他带来断代的记忆,睡之前的人或老或死,老天也不会慈悲怜悯地降下什么奇迹。 但因为活得够久,他看到了普通人所看不到的,更多样的世界,所以他也不算后悔。 …… “谁告诉你别人睡觉的时候能随便进来的。” 亚当一个翻身,掐住在他床边探头探脑的人的脖子。 “大敌当前还能这么呼呼大睡,真不知道应该说你是心大还是蠢。” 这声音他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西泽尔?怎么会是你?” “不然你希望是谁。” 亚当放开手,屋里一片漆黑,就算是他也只能看到面前有一个人的轮廓,他揉了揉眼睛:“你是这次援军的统领?” “嗯哼。” 这轻率的回答让亚当有点头疼:“怎么会是你,你现在……恢复记忆了?” “一点点吧。” “不是说想开始新生活的吗。” 他沉默了一下:“是啊,如果没那么多事的话,确实是想慢慢来的。” 但那种明明前方大家都在拼命,但自己在后方悠闲生活的日子太难熬了。 明明自己可以做到些什么,就因为要轻松地生活,所以什么都不做。 虽然知道以后也许会后悔,但如果现在什么都不做,放任事情在自己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发展,以后大概更会后悔。 他自问不是一个非常极端的人,即使陆秋给他打过很多遍预防针,他们之前可能有些龃龉,甚至算不上关系很好。 但难道不能从现在算起吗? 他想要的只是现在能帮得上朋友,过去的一切已经不是现在的他要在意的了。 而且这件事还有一个契机。 “对了,你亲爱的海尔森议员企图谋划异常叛乱,已经被镇压了,就是稍微有点人员损伤。” “什么!”这件事才真正让亚当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脑子重新冷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之前的报告里没人给我说。” “当然,因为这件事被发现得很早,所以即使是议会里的很多人都不知道。” “那你……” “辛西娅发现的这件事,是她来找的我。” 因为陆秋走的时候托付辛西娅帮忙看着一点她捡来这些家伙,所以西泽尔诞生这种想法以后也给辛西娅提过。 虽然知道陆秋的希望是不想让西泽尔背负过去的,但当时情况紧急,亚当留下坐镇的拉夫维夫将军并不相信她的话,所以辛西娅也是有病乱投医。 两个人一拍即合,于是西泽尔就恢复了记忆。 他接受记忆以后还没来得及细想,海尔森议长就准备发难,只是被他先一步截住,所以没有把事情闹大。 现在执政官远征在外,内部有人叛乱,这毕竟不是个好事,所以大家商量着把事情镇压了下来。 虽然记忆里有一些事确实让他愤慨——比如眼前这个家伙,但从他新生以后,他和亚当作为同一个阵营的人的所有经历也不是假的。 他理解陆秋之前带他到处跑经历的那些事了,所以他现在还是选联邦。 亚当沉默地听着,刚才稍微放松了些的心情此刻再次揪了起来。 他这一生,有过最忠诚的战友。 有过最相知的朋友。 当然也遭遇过最惨烈的背叛。 自认有一套识人用人的法则。 但他真的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 海尔森作为三议长之一,差不多已经到顶了,他经常在外面跑,在联邦中他甚至可以说是权力最大的三人之一。 想做什么都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这还不够吗? 非要独断专绝说一不二吗? 人的欲望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上限么。 “你们这种活太久的,都容易陷入内耗。”看他陷入沉思,西泽尔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然呢。”亚当苦笑道,本来以为陆秋嘴已经停毒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想看看当时的审判吗。” “说这些话你肯定是看过的吧,能给我这个内耗老人简述一下吗。” “啧,别真在这倚老卖老。”西泽尔不爽地咋舌,但还是把当时的情形叙述了一下:“他是嫉妒秋和克里昂呢。” “这话从哪说起。”亚当有种被噎了一下的感觉。 明明两个人的话题还挺沉重的,他这一说就像跳到小言去了一样。 “联邦那么多人陪你那么多年,忽然莫名其妙来了两个人,跟你关系那么亲密,轻而易举就分走了大家的权利,你说他们嫉不嫉妒。” 亚当有点无语。 “你其实也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家伙呢。”看他好像不理解,西泽尔下定论道:“这是你一手建立的联邦,大家当然都会对你有超越领导者的期盼和感情。” 黑暗中半天都没有声音。 床忽然回弹了一点,西泽尔站了起来:“慢慢想吧,他们两个人呢?” “莉莉丝的话去塞勒斯了。” 至于克里昂,现在还不太好说。 自从那天陆秋给他说这家伙的意识不知道去哪以后,他就在没有消息。 不过对他来说,没消息是好消息。 不管克里昂怎么样了,前面还有一个陆秋顶着,只要不发消息回来让他准备出殡,那都是没事。 “怎么回事,不是说巴尔元老大军压境?你把她送到那边去干什么!” “拿光明之心,接女王。”这个倒是能说,联系上陆秋的话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还,活着?” “嗯,你和克里昂的叛国通缉令就是她一手促成的。” 知道这点以后,很多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算了,现在什么个情况,我留在这还是去塞勒斯支援?” 这次联邦排除援军,多少是有点破釜沉舟,不成便成仁的感觉。 不过也正好是救了急。 两个人一顿分析,确定现在伊尔曼确实没什么好着急的了。 巴尔占领的那个星球没什么特殊防卫,只是可以让士兵先歇一口气,再加上塞勒斯也乱了,不要最后搞成他们两不沾,只能在宇宙里飘着就惨了。 人家顺道帮个忙,给自己领地帮没了。 也正是表现出帝国的贵族们根本不是一条心的。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自己这一代的利益,根本没什么长远考虑。 所以西泽尔的想法是趁对方没站稳脚跟加上实力有所损耗,赶紧把他们的地盘也占下来。 有一个清楚帝国这些关系网的人,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天大好事,再加上补充的兵力,他们成功从守转攻。 “奇怪了,这种事克里昂应该明白,就算他现在重心在塞勒斯那边,也不应该完全不管这边了吧?” 西泽尔点出几个亚当之前的盲点以后,有些怀疑地说道。 亚当看着全息星图,默默标着他们需要进攻的方位。 【Cesare】:他出什么事了? 因为作战室还有人,所以这句话是他从终端上发的。 西泽尔现在看上去是帮他们的,但亚当还是有些不敢把那件事告诉他。 可不告诉他,他也会自己猜。 【Cesare】:死了? 【Cesare】:那可太好了,这边打下来我就去塞勒斯那边。 这家伙真的一点都不敢让人多相信。 【Ada】:没有,只是稍微有点事不在这。 【Cesare】:真让人遗憾,但这家伙也太靠不住了吧,而且我记得他莱特维斯应该也有一些兵力,怎么就让你们在这挡着?真不是男人。 有时候感觉西泽尔欠欠的,也不怪陆秋之前把他锤了几次。 就是被锤了那么多次还喜欢上别人,更一步印证他欠的事实。 【Ada】:你不是也没把自己家族的私兵带来。 【Cesare】:我已经通知过,大概快来了,不过他们来了也帮不了你们太多。 没想到他真把自己人叫来了,亚当无声看了他一眼,得到亚当有点恶劣的笑容。 也许可以说给他听? 毕竟现在克里昂意识在光明之心里,而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要物理消灭,还是需要不少力气的。 【Ada】:你知道伊尔曼的意识分离实验吗? 西泽尔是一个全面形人才,主要是因为他继承了很多辈的记忆。 说是记忆也不尽然,他不太觉得自己和之前的那些是同一个人,只是能快速掌握他们曾经学过的技能,这样还挺方便的。 所以不管是生物学还是IT,他都略懂。 听亚当解释了半天,他多少有点难以置信。 【Cesare】:你说的是那个什么莱斯特的意识一直存在于网上?然后在需要的时候才会重孕身体,然后嵌入意识? 他重新复述了一遍。 【Ada】:对。 【Cesare】:哈? 亚当就知道这种事很难理解。 【Cesare】:首先,我醒来的时候,这个身体就有意识了。 西泽尔也是死过一遍的人了,他在亚玛兰醒来的时候,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醒来看到那些研究员和陆秋,他马上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他,哪怕接受了帝国的西泽尔的记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 按照亚当的这个说法,这个人就像是有了一个空壳的身体,然后把意识上传上去,这才算万全活过来。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只要这个人的脑子没问题,就应该有自己的意识了。 而且因为这个人,克里昂现在的情况也很诡异。 他的脑子是没问题的,但意识被单独分离开,然后也被上传到电脑里去了。 这难道他的大脑不会再产生意识吗? 到时候他电脑上的意识回归,不会精神分裂吧。 【Ada】:所以我们现在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会给你说。 他还是隐瞒了克里昂现在在光明之心里的意识也失去联系的事实。 不然他真的觉得西泽尔会铤而走险干什么。 【Cesare】:换一种说法,他现在意识独立在电脑上,就不能重新孕育一个身体,再把意识嵌进去吗?反正他也不太喜欢自己的血统吧。 不得不说,新脑子就是好用。 这个想法陆秋和克里昂自己未必想不到,但既然都没有提出来,那应该还是希望时候身体回归原主吧。 见他没回答,西泽尔默认是否定了这个做法。 【Cesare】:那你带我去看看这个电脑吧,到底是什么神奇的玩意,我也带看了再下定论。 作战室的所有人就看到执政官和新来的指挥互相看着沉默了半天,表情变化就像演了一部戏,然后一起站了起来。 “我们有些事要商量,你们照常监控。”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第一百零八章 逝者如斯夫 亚当活了很久,虽然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但总没一个闲下来的时候。 时间过得越久,他就越像一个大家长。 明明从前他是年轻的,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名门幼子。 现在就像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家长。 从前的所有朋友、战友都在时间的流逝下离他而去。 每见到一个人,他都会不自觉在脑子里思考,这个人能陪他多久。 看着他们度过人生的每个阶段,他就像被停止在某时某刻,看着别人生老病死,贪嗔痴念,他要思考的只是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如果不去想这些,安排这些事,无尽的空虚就会吞没他。 那么多年过去,爱和恨都被无限拉扯冲淡。 迟来的正义、胜负,真的还有意义吗。 如果他相信鬼神之说,过去离开那些人或许已经经历了无数轮回。 而他自己反而像驻留在世上的伥鬼,要把无数人带入从前他们的命途。 不过这样有一点好处,就是大家遇到问题也都会来找他。 在感情衡量不了的时候,理智能做出最合适的决定。 人的关系是相互的,有时候那些帮助决定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一件工作,但对别人来说,或许就是铭记一生的重要时刻。 对辛西娅来说,这个时刻就是亚当带她离开地下钱庄的时候。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生,这些年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寻找什么。 不管她以前的人生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从那天以后,就都不重要了。 不过这种事对亚当来说好像是家常便饭,虽然辛西娅努力让自己在他身边变得有用,但没过多久,她就被亚当带回露西,丢到孤儿院去了。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再也没出现,就像把她完全忘了一样。 知道了亚当的身份以后,她就一直在让自己成为一个能帮得上他的人。 直到研究生毕业,进入联邦财政部实习,她才再次在此见到亚当。 本来以为他已经不记得了,但他稍微恍惚了一下,也就想了起来:“啊你是那个……那个小葛朗台。” 亚当很喜欢以前的那些文学,有时候他的比喻谁都听不懂,不过这个名词她还是专门问过的。 “我叫辛西娅,而且我只是为了老板工作,并不是个守财奴。”她作为优秀新人,仰着脑袋看着亚当。 从前他在辛西娅的面前总是非常高大,说话都要蹲下来低头才能和她平视。他的眼神很温柔,但带着不属于外表的疲惫和沧桑。 而现在,只用稍稍抬着头,就能看到他的脸。 他一点都没有变化,时间似乎遗忘了他的存在。 他在岁月的河流中驻足,试图打捞往昔的碎片,在他身边,无数人无数事已经成为过往,甚至遥远到可以成为历史。 “嗯,好好干。”他只是浅笑了一下,就看向下一个优秀新人。 还不够,还不够让他看到自己。 即使财政部都是些疯子,她在里面也尤为突出。 从新人,到可以独当一面的老手,再到可以控制大局的财政部巨头,辛西娅只用了十几年。 等她终于能优秀到进入议会,她才明白自己从前是多么幼稚。 只是做做算数,敲敲电脑,就想让亚当这个日理万机的执政官看到自己。 她作为财政部的头头已经很忙,但亚当手下这样的部门有十几个。而他的目标远不止眼前这个并不算广阔的国家那么简单。 辛西娅了解越多,心理越是平静。 如果能一直陪着他,再能帮到他一点忙,那就已经很好了。 她不需要什么回报,不需要约定,甚至不需要他回头。 在他浸泡在刺骨的岁月之河时,如果打捞到她那一份碎片时是带着微笑的,她就知足了。 “啊!” 寂静的地下实验室,只有电脑风扇微弱又规律的声音,亚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他谁得一条手臂都有点麻。 西泽尔看了他一眼:“做梦了?” “嗯,梦到很久以前……” “老年人就是希望梦到过去。” 亚当按摩着自己的手臂,手掌手指都酥酥麻麻的,就像被人握久了一样。 他这种身体居然还有血液循环不畅的情况。 “你这人怎么说话跟她一样嘴毒。” “毒吗?事实。”西泽尔手上飞快动作着,声音不是很大。 他还没有弄内置终端,所以只能慢慢敲。 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谁传染的谁,还是说他是真的上年纪了,听不得那些话。 “辛西娅还好吗?” 有节奏的敲击声停顿了一会,才重新响起:“怎么,想家了?” “你这家伙哪来那么多话。”亚当无这才有点感受到陆秋的无奈。 之前他们还在帝大的时候西泽尔骚她一下就是一拳,他还觉得她是不是性格变了。 脾气再好的人遇到这家伙大概也是会暴躁的。 “你这才出来多久,眼前一大堆事要办,居然还能悠闲在这做梦想家,啧啧。” 亚当站起来,给了西泽尔后脑勺一巴掌:“又没什么我能干的,而且我也挺久没睡觉了。现在进度如何?” “巴尔这老东西,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西泽尔目不转睛,嘴上不停地念叨着,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他刚才的失态。 海尔森的阴谋是辛西娅最早发现的,所以事情败露,首当其冲的就是辛西娅。 即使是联邦,各种关系网也错综复杂,他一个新手能做到的事情相当有限。 辛西娅大概知道自己的命运,事前就给他留了消息,当然还有给亚当的信。 但不是现在。 说好了这件事得暂时瞒下来,最近的事太多了,几件事加在一起,辛西娅怕亚当受不了。 每一件单独放出来,对亚当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但堆在一起即使是他大概也会有种重重压住,难以喘息的感觉。 西泽尔这辈子做过最多的事,大概就是实现别人的遗愿。 他和辛西娅只是暂时一拍即合站在统一战线,说多少感情是没有的。 只是他到现在依旧很难面对遗属的感情。 见亚当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世界上要有那么多阴谋争斗呢。 塞勒斯这边得到了伊尔曼的消息,就连夏宫部分都开始准备和谈。 跑又跑不掉,打也打不过,那还是看看能捞多少利益比较现实。 有女王压阵,他们也不至于被谁坑了。 就是时间拖得越久,大家越是发现这里面的空缺。 莱特维斯亲王到底去哪了? 伊尔曼那边还好说,帝国这边相比起招牌一样的表面象征女王,还是手握实权——至少以前是手握实权的亲王大人更能让人信服。 何况他们还是以克里昂的名义控制的那些兵营。 虽然帝国确实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庞然大物,但真一脚踹塌了,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克里昂到底去哪了? 罗温和布拉德这种亲兵知道亲王殿下做什么都有自己的安排,他们既然得到命令,当然不会问太多。 而女王,和之前谈下来的一些贵族们就多少有点躁动。 女王还好,她现在的倚仗并不是克里昂,而那些贵族们,都是一些趋利避害的胆小鬼,他们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生怕是他们接着克里昂的名义把他们骗在一起。 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见’过莱特维斯亲王殿下。 如果他们真是以克里昂的名义行诈骗的事实,那他们不就莫名奇妙成叛国的了? 毕竟现在他们手上的兵力根本都是就地取材,一点都没见过他们嘴里的数万大军。 到时候他贵族们打回来,势力重新划分,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至于女王,只能骗骗百姓,和一些低位贵族,元老院上层都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出现了。 贵族们要求见克里昂,这样才能继续合作。 如果克里昂是真的,那么以后发生什么事都有他顶着。 就像格兰特那次一样,大不了就是把他推出去送死。 他们的算盘可太响亮了,不管和哪边合作,都能说是迫于无奈,然后看到势头不对,就可以像墙头草一样归顺到大势那边。 “说真的,克里昂到底出了什么事么。” 女王虽然知道不该问的少问,但她多少也是有些忐忑的。 听亚当的点子把克里昂和西泽尔送到联邦那边,就是为了也给自己一条退路。 在她心里虽然西泽尔对她百依百顺,但其实她更信赖克里昂。 现在西泽尔带兵支援伊尔曼,反而是克里昂在这玩消失? 是死是活也应该有个消息。 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需要他现在隐藏着身份去做? “不知道。”陆秋要么是默不作声,要么就是给出这么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她甚至有克里昂的权限和计划书,现在说这种话就像在赌气一样。 “说真的,你们有什么计划都可以稍微延后一些,这些老东西们心思活络着,如果不能用力弹压的话,小心会被他们反噬。” 在一次晚饭后,女王单独叫了她,尽量好声好气地劝着。 “那就把他们都杀了。”陆秋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真的,但女王知道这家伙是真的做得出来而且不费劲。 “开玩笑的。”看到对方一瞬间变色的脸,陆秋往后靠在墙上:“如果我真拿不出一个克里昂,是不是现在所有人都会成为我的敌人。” “那倒不会……”至少她不会,但其他人真的不好说。 陆秋一开始只带了那几个人,塞勒斯的巴别塔里还有叛徒,如果克里昂真不存在,现在的一切基本上都是她诈出来的。 她沉默了一会,才严肃且沉重地说道“你要跑路的话,带我一起。” 陆秋噗地笑出了声。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感觉自己还是理解女王的基本逻辑的。 也明白为什么克里昂讨厌她。 “再说吧。” 女王不是第一个来说这种软话的人。 但要她怎么说,克里昂被困在从前的回忆里出不来了吗? 之前是光明之心算力不够,现在是她想看看这家伙还要在里面泡多久。 一开始她确实是想把元老院整个端了的, 后来商量的时候觉得还是需要点能干事的人,而且人民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这样一来就无差乱杀,和以前的巴别塔没有区别。 他们现在是地下转地面,比以前要在乎名声些了。 在亚当的谆谆教诲下,陆秋暂且留了他们一条狗命,但并不是说就永葆平安了。 她闭上眼在没人的走廊里站了半天。 现在一切看着都在往好的发展——他们在各地都掌握了主动权,控制的疆土越来越多,剩下的,慢慢改就是了。 一切都很好,除了克里昂。 怎么每次都是这样的情况。 “秋小姐,卫星那边监测到有不明信号源正向塞勒斯飞来。”布拉德敲了敲门,在门外说道。尽管这地方是公共空间,他也没有马上推门进来。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往外走去。 讽刺的是莱特维斯的援兵比克里昂还到得早。 而且他给了陆秋几乎所有权限,也就是说哪怕帝国的家伙们变卦,这些人也能护着陆秋或退或打。 “亲王殿下说一切听陆小姐安排。”带他们来的据说是莱特维斯家的远亲,叫罗伯特,虽然都是一个血脉,但完全看不出来他和克里昂或是罗切尔的相似,大概在街上都是她不会多看一眼的类型。 “行。”面对着忽如其来的援兵,陆秋并没有多高兴,只是淡淡接下这份权利。 这些士兵的到来暂时让塞勒斯这群不安分的贵族们稍微冷静了些,本来以为又是一波腥风血雨,但在大刀阔斧对塞勒斯进行控制以后,她好像就停了下来,就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一样,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和平氛围。 又的人天生就是赌徒,比如塞勒斯这群该死的贵族们。 看到陆秋什么都不做,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异形 “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吗。” 即使是身边的人也不太能理解陆秋的做法。 但再次开口的还是女王。 前天佛勒曼伯爵勾结机场看守试图外逃,陆秋只是把她关了起来,但也没走什么正常流程。 另外,有些人已经发现虽然没有起任何冲突,但塞勒斯的人一天比一天少。 除此之外就是红血族们还要接受登记,和再次转变。 这次是免费的,就连短生者都可以申请,不过鉴于塞勒斯本来就没多少短生者,所以这项举措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什么?”陆秋的心不在焉已经非常明显,她这两天都浑浑噩噩的,坐在那就是一天,也不会下达什么指令。 只是让联系伊尔曼那边,看联邦下一步要怎么做。 “你觉得现在应该做什么?把他们全杀光吗。”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日子还是得过,等他们过来,哈,重新选举、重新安排几个星球的治理、修宪……我们现在人太少了,也没有专业人才,被坑了都,不知道。” 这不是还有想法吗?现在就留着以前的班子,那群老东西们眼看不动他们,他们可就动起来了。 “你是不是……”女王看她完全没有精神的样子,目光怀疑地落在她肚子上。 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她记得亚当曾经说过正常转变的人,是可以繁衍的。 她脸上是一种奇特的神情,惊讶、好奇、艳羡……毕竟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只有原罪。 “你想得还真多。”陆秋往后靠了靠:“不过可惜。” 之前夏宫和平解放的时候,按照约定,陆秋带着她过去,然后看到那一池子的她。 她们。 女王将里面维持细胞活性的液体抽干,将一切付之一炬,然后将地下实验室永远封存。 其实陆秋还挺想要这些实验的数据的,不过他们这种没心的老家伙,还是要顾及一下年轻人。 看着烈烈雄火,女王并没有很痛快,她甚至有些哀愁。 “舍不得吗?”那些身体好像并没有活性,只是被烧灼时因为肌肉收缩,所以看起来就像在挣扎一样,女王有些不忍地转过头去。 她摇摇头:“只是觉得,解脱了。” 她,她们都解脱了。 之前的方舟已经被亚当毁了,现在这里再被她毁掉。 根据她那么多年的调查,元老们应该没有在一个地方储存她的克隆体。 这样,就算再次落到他们的手上,只要不留给他们活体细胞就好了。 她已经准备好了毒药,可以保证自己在被做些什么的时候,即使做不到别的什么,也能主动决定自己的生死。 脂肪和蛋白被烧灼的味道让她有点作呕,她先一步走到外面的空旷空间。 地下空间也是被分隔成很多部分的,这间屋子的消防系统已经被破坏,通风系统还好,能保证完全燃烧,也不影响别的地方。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样你不是可以一次又一次重生吗?现在死了的话,就是结局了。”陆秋跟在她后面走了出来。 现在这里就她们两个人,之前那些家伙还想做垂死挣扎,不过被逐个分化瓦解。 这群人从来都是利益的耦合体,只要利益分配不均就能撬动。 陆秋忽然想起那些贵族,不敢跟她硬拼,大概也因为现在方舟被毁,死了就是真死了。 要在死前提取保留活细胞,然后才能再拿去做克隆体,这种概率还是不赌为好。 “你以为一直这样很快乐吗。”女王转头看着她,神色中的厌恶和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我是她们,也不是她们,可她们根本不是我。” 这颇具哲学色彩的说辞把陆秋弄得有点绕。 每个人对‘我’的定义都是不一样的,没必要和她辩论这些形而上的东西。 “那你现在是独一无二的了么。” 女王愣了一下,看着陆秋。 即使她不说话她也懂:“我不觉得我们有哪里一样,你我的经历从来不一样,即使你知道所有莉莉丝的过去,你也不是莉莉丝。” “那……”这件事早晚要说的,不如现在说清楚:“你才是真的莉莉丝,我又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生的时候我都被流放了。” 女王噎了一下。 她原先是很讨厌真莉莉丝的。 哪怕无数次在心底给自己说,自己就是莉莉丝,总有一天这些苦难都会结束,但深层的意识中,她真的非常憎恨给自己带来这一切苦难的人。 ——为什么这些磨难不是她自己来承担? ——如果没有莉莉丝做过的那些事,她现在又怎么会这样。 然后认识到陆秋就是莉莉丝,她忽然动摇了。 她看着过得并不好,也不是占了所有好处,让她吃苦的那个人。 现在听到她这话,女王才有些反应过来。 是元老院黑山羊需要她来当‘莉莉丝’,那是因为他们得不到也控制不了真莉莉丝。 她的存在与否,和真的莉莉丝没有关系。 “我……” “别叫夏娃或者玛利亚就行了。”陆秋现在真是对圣经过敏。 “不会的。”总觉得每个人的名字都有一种奇怪的魔咒一样。 “那就叫,零吧。” 她想了很久,才开口道。 “一无所有,也是从头开始,”她解释道。 “随你。” 这名字是她从前看过的一部作品里主人公的名字,她一直很喜欢,但从没和任何人说过,生怕别人嘲笑她的幼稚。 陆秋的冷淡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不需要解释,因为这是她的自由。 火焰将一切都烧了干净,那一间房的墙壁都被烧到剥脱,新型的燃料可以达到900℃,那些身体合着实验室里不耐高温的一切,都成为一地灰烬。 后续的工作是机器人来做的,整个夏宫地下部分被搬空以后,用填料填了起来。 整个空间都成为一个巨大的坟墓。 埋葬了从前无数代的女王。 “真可惜。”在确定完全打不开以后,陆秋还是感叹了一句。 零白了她一眼,这种偶尔浮现的没什么人情味的感觉也是这个人的特色之一。 “回去做烧烤吧,我记得格兰特庄园有香料。” 真的服了,面对刚才那种炼狱一样的场景,竟然还能激发出她的食欲。 “要做你自己做。”她一点点伤感全被这家伙弄没了。 “我觉得你还挺有厨艺天赋的,试试嘛零。” 零顿了一下,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做。” 当时还以为那是一切的开始,现在发现陆秋好像到那为止是做完某个任务然后摆烂了一样。 “你到底要怎么样?别给我说你是没了男人就没办法活的人。”零厉声质问道。 不管克里昂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她都已经当他死了。 但大家都还活着,还有很多事能做,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她不是一直朝前看的吗。 “嗯,和他没关系。”陆秋眨眼的频率这段时间好像变快了很多。 塞勒斯并不是那种干燥让人难受的环境,频繁眨眼还有一个原因——困了。 可她这几天都是早起早睡,并没有熬夜做什么。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现在你一个人身上可不止肩负着你自己的命。”她留下这句话就跑了。 陆秋这才能闭着眼,缓了一会。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她早就知道了。 “能不能为自己活啊……” 零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她和元老院的家伙们待了那么久,自然也耳濡目染学会了一些东西。 比如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 她不在催促些什么,而是暗地里观察起陆秋。 陆秋的感觉都比她高出无数层次,她自己去看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所以她稍微动用了一点小人脉关系。 光明之心。 电脑这种东西,你有多少权限做多少事,没有权限你会自己黑进去也行,不过信息公司那么多摄像头,总有不怎么需要高阶权限的。 而陆秋也确实没想到有人会通过光明之心监控自己。 所以被零发现她呕吐并且抓到现场的时候,她莫名其妙扫视了一圈周围,找到摄像头,然后和摄像头互相瞪视了起来。 自己的帮手被发现,零稍微有些着急,如果她真的把光明之心这些权限全面升级,下次她还要找谁帮忙,于是赶紧试图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喂喂喂!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生病了都不给我们说呢?”她手足无措不光是一下就被陆秋发现了她的手段,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现在看起来可不太好。 地上一滩黑色的东西,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如果在平时,大概也就当做不起眼的污迹,可这东西,是刚才陆秋从嘴里吐出来的。 就算是血可能也没现在那么糟糕。 黑色从人类色谱上定性那一天起,就代表着不祥。 也没人说过她和他们连血都不一样把! 如果这不是血,那还能是什么? 零又想扶着陆秋,又想去看看那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别跟别人说。”但她自己好像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抽出一条手绢——这玩意在这个年代真是相当少见了——擦了擦嘴角。 浅色手绢上就算平涂开来,也是黑色的。 “我,我可以不给别人说,但你要给我解释这到底是什么!”零最终还是选择了扶住她。 接触的一瞬间,她皮肤的冷意让她缩了一下。 这家伙以前身上也是有温度的吧! “我吃了太多东西,积攒了不少能量。”陆秋嘴角露出一抹笑,牙齿间还有那个东西的颜色,看起来甚至有些像一个恶鬼:“我确实怀孕了,不过不是任何人的孩子。” 说着,她再次呕吐了一口。 这次零看得切实,那些黑色的液体就像有生命一样,被吐出来以后居然违背重力地往上蛄蛹了几下,然后快速变质一样,浸入地下。 她的种族,就要借由她的身体再次诞生了。 知道这件事以后,零反而不慌了。 不是色令智昏,要死了而已嘛,谁都会死的。 她飞快安排着一切事宜,她镇不了的贵族先杀了,往亚当那边要援军,往政府部门安插自己,或者说克里昂的人手。 零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懂得很多事的。 以前就算只是听过,这些年判断谁和谁有仇可以挑拨,谁和谁有利益往来,还是弄明白了帝国的很多事的。 但同时她并没有放弃陆秋,只是从监狱里提了几个人出来,那些是从前参与过她的克隆计划和孕育晶核计划的人,她有些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因为怨恨把他们全杀了。 女主是天灾后专门繁育出研究人类出路的存在,在外星移民计划中,女主找到一种微生物,可以在与人类共存后改变人类的基因,让人类变成如今的圣血族,而圣血族又能将一部分短生者转变为红血族。 这项研究落入一些自私的人手中,他们觉得掌握这项科技,成为圣血族就能掌握整个人类,于是将女主囚禁,把控着技术控制着地球,核战后污染的世界让他短生者人类大片死去。 女主在朋友的帮助下逃出牢笼,公开技术,然后再次遭到逮捕,被秘密判处太空流放的死刑。 临死前她的朋友毁掉她的脑白质,抹除记忆,给她植入了一段没有核战的美梦。 然而女主作为第一批接触微生物的人类,因为当时技术不成熟,她转变成不同于圣血族和红血族的第三种存在,她并没有死去,并在太空中飘荡了两千年,直到遇到男主将她唤醒。 在她死后,统治者用她的基因做了许多克隆人,在统治层担任吉祥物,以掩饰自己的罪行,也就是如今的女皇,她实际的权利被长老会架空。 然而因为留下的基因有缺陷,或者有反叛的心,克隆人每几十年就会自然死亡或者被处死,然后再克隆出来,继承前代没有问题的记忆。 女皇并不想当个玩偶,叛军和“迷失者”就是她控制的,她要推翻长老会,和所谓圣血族的帝国。 女主恢复记忆后,帮助叛军攻入帝国首都,杀死大部分统治者,然后遇到了领兵来抗的男主。 男主作为圣血族早已知道历史,他仰慕的一直是作为圣血族、红血族母亲的女主而不是女皇,知道她的选择后,当即投敌。 女皇在这次战争中重伤,死前表示自己不想再被克隆出来了,于是她迎来了真正的死亡。 女主和男主联手,推翻帝国,改为联邦,并且研究让短生者能活得更久的方法。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的朋友在我手上(物理) 等陆秋意识到自己做错的时候已经晚了。 出来了那个梦,她从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这一部分的秘密。 一开始也许只是某种冲动。 食欲和嗜杀都有些上升,她还以为是自己知道从前的一切以后的复仇欲。 基因这种东西,就是可以从最底层的地方改变一个人。 表面上表现出征兆,是从眼睛开始。 如果仔细看的话,现在她的瞳孔的黑色部分已经是六边形组成的一片了,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扩散到眼白的部分,让整个眼球都变成被六边形覆盖的黑色。 在看什么都和做人的时候不太一样。 所以偶尔她看着呆呆的,因为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不是人类可以理解的东西了。 哪个梦就像是给她的指示,现在她比之前在阿特拉蒂时更清楚自己会怎么样,应该做什么。 它们在她身体里蛰伏那么多年,现在大概是觉得外界环境已经适宜居住,加上营养丰富,所以开始增殖。 她多少是有点矛盾的。 一方面,她本能在要求她做一个好母体。 另一方面,两个物种即使冰释前嫌,也会在之后的资源争夺中闹起来。 因为他们在生态位上都是掠食者,一个生态链很难容下两个顶级掠食者。 这个过程也许不会马上到来,但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动辄几百年的生命,似乎也并不遥远。 她现在每一次运动,摄入能量都会加剧她体内的硅基生命体增殖。 所以她尽力保持着少动少吃的状态,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真奇怪,她为了别人都可以拼尽全力做些什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好像只能这样消极等待。 不,她也没有等待。 只是有点累了,停下来以后才发现一路横冲直撞,以为做好了某件事,到头来还是那么身不由己。 她的初衷,只是想再次和某个人一起过平凡的生活而已。 现在克里昂人不人鬼不鬼,她自己眼看着也要变成另一个存在。 何必呢,也许当时在地球上,就那么结束也是很好的。 零咬着唇角:“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他们没有让我看那一段记忆。” 她这个表情不太像一点都不知道的。 “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陆秋转过头,看向窗外。 她其实根本看不见什么景色,只是能感觉到风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我也再问一遍,克里昂现在在哪。”零有些气急败坏。 “我也不知道。” 陆秋是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呢?那个人的记忆那么漫长,这辈子又去过多少她不知道的地方。 “你们吵架了吗。”零拧着眉问。 “没有。” 他们两个都是不会吵架的类型。 只是容易掩饰太平,然后一直结成一个结。 “我不管你了!”零愤然夺门。 然后告小状。 【Q】她要死了,如果不想让她死的话,把你们那摊子烂事先放下。 这类似于威胁一样的话语让亚当摸不着头脑。 他们这边乘胜追击,形式一片大好,以伊尔曼和阿特拉蒂为中心,已经控制了周围的几个星系。 而且不是说塞勒斯这边也很顺利么,这忽然来一句,让亚当摸不着头脑。 “这个Q是谁,神犬小Q?” 难得西泽尔也会开这种玩笑,亚当看了他一眼:“是女王。” 然后又点进她的备注里,改了个名字。 西泽尔看着他把Q改成零:“她这话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他和零也就是个狼狈为奸,各取所需的关系,相比起来西泽尔更像她的家臣。 但据本人说,现在的西泽尔和以前的那个也不能算一个,所以两个臭皮匠对着这句话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想出来。 “莉莉丝总不会打不过她吧。” 倒也不是两个人心大,实在是因为女王的实力,在有陆秋的情况下说这种话,实在像是个玩笑。 就连他都想象不到陆秋会怎么死。 这可是一万年的流放啊。 就连他这些年都是死死活活。 “你问问吧,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西泽尔看了半天,根据自己的记忆想了一下,虽然女王的嘴是够毒的,不过也不至于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Ada】:出什么事了。 【Ada】:你们两吵架了吗? 【Ada】:你别气她,她脾气不好。 两个人之所以没脑子一样乐观,除了最近的战事一推千里,还有就是西泽尔对巴尔那台秘密电脑鼓捣出点头绪了。 虽然还是很慢,但至少有点进展了。 【zero】:我没开玩笑,她真要死了。 【zero】:图片 亚当把那张图片点开放大,那是一张视屏截图,上面一个人弯着腰,捂着嘴,但依旧有什么从嘴里流出来。 虽然像素没有多高,但依旧能看出这个人的情况不太好。 亚当本来还嘻嘻哈哈的,看到那人脸的瞬间,愣住了。 他放大图片,找各种角度试图证明那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人。 但这张图是零专门挑出来的,人物和所发生的事件都很明显。 毋庸置疑,那就是陆秋。 【Ada】:她怎么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现在人类已经进化至此,连生病的都少了很多,除了战场上那种战舰大炮激光枪互轰,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人吐血……那也不是血,看着像石油,但肯定不是。 漆黑的颜色好像任何光照上去都会被吸收一样。 看着就非常不详。 【Ada】:那是什么!她到底怎么了! 等不及零回答,亚当直接一个通讯播了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通讯刚接通,他就像吵架一样问道。 “你现在知道紧张了。”那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她也没告诉过我!”他有些激动的顾不上声音大小。 “第一次看你那么紧张。” “快说到底是什么问题!”亚当催促着。 “我也不知道。”零平静地说道。 她现在非常讨厌这句话,但事实就是,她也确实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秋到底是什么毛病。 格兰特和前任女王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她就是那么无力的一个人。 “反正你们尽量来吧,还有克里昂。”她顿了顿:“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但如果还想见她最后一面的话,最好现在就过来吧。” 她从前还觉得克里昂和罗切尔至少是相似的,现在却非常失望。 怎么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呢? 得到了这个消息,亚当就像被炸了屁股一样。 周围的这些小行星也不打了,丢给从联邦来的那些援军,反正现在大部分已经被打下来,暂时不会有什么变化。 而且搬到塞勒斯也是他们计划里的一步。 毕竟那里才是帝国的首都。 西泽尔肯定也是不会留在这的,他本来就是来帮忙的,但眼下他还需要巴尔的电脑破解这边的密码。 他想了一下,把整台电脑都搬到了飞船上,当然,一起带走的还有克里昂。 他身上的那些东西就像枯萎了一样,似乎失去了生命活力,他们每天都下来一趟看看,莱斯特似乎也习惯了,只是抬眼皮看了他们一眼。 “这家伙怎么还没走。”西泽尔有些 大纲: 女主从沉眠中被男主捡到并唤醒,发现自己来到两千多年后的未来。 人类已经因为“天灾”离开了地球,且分成了类似吸血鬼的红血族和保留人类特征但短寿的短生者,在此之上还有神秘的统治者圣血族。 因为短生者过于短命,女主选择了转变为红血族,然而叛军的袭击让转变失败,女主没有变成红血族,但依旧拥有一部分红血族的战斗力。 因为某种原因,所以男主暂时成为女主的监护人。 成为新世界公民的她进入帝国学院接受教育,在成长和结交新朋友的同时,她发现书上和自己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很大偏差,她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新世界的历史出现了问题。 而且她发现自己和帝国女皇长得很像,男主疑似因为爱慕女皇不得才成为她的监护人。 就在此时,某地出现叛乱,男主奉命前去征讨,学院的学生也同去协助。 女主发现叛军似乎和一个叫“迷失者”的组织有关,而他们似乎掌握了一部分过去的历史。 在男主追查叛军的同时,女主也在调查“迷失者”,两人并肩作战,互生情愫。某次两人深入叛军中调查时,发生意外,女主被劫入叛军基地。 在基地中,她认识了叛军头领,得以近距离接触所谓“迷失者”,他们掌控着失落的科技,从而知晓了真正的历史,也想起自己的记忆。 当年美苏争霸制定出的星球计划真的寻找到外星人的存在,也引来了宇宙中的不速之客,导致地球被入侵就是所谓“天灾”,导致人类陷入核战争,引起基因污染,也就是如今的短生者前身。 女主是天灾后专门繁育出研究人类出路的存在,在外星移民计划中,女主找到一种微生物,可以在与人类共存后改变人类的基因,让人类变成如今的圣血族,而圣血族又能将一部分短生者转变为红血族。 这项研究落入一些自私的人手中,他们觉得掌握这项科技,成为圣血族就能掌握整个人类,于是将女主囚禁,把控着技术控制着地球,核战后污染的世界让他短生者人类大片死去。 女主在朋友的帮助下逃出牢笼,公开技术,然后再次遭到逮捕,被秘密判处太空流放的死刑。 临死前她的朋友毁掉她的脑白质,抹除记忆,给她植入了一段没有核战的美梦。 然而女主作为第一批接触微生物的人类,因为当时技术不成熟,她转变成不同于圣血族和红血族的第三种存在,她并没有死去,并在太空中飘荡了两千年,直到遇到男主将她唤醒。 在她死后,统治者用她的基因做了许多克隆人,在统治层担任吉祥物,以掩饰自己的罪行,也就是如今的女皇,她实际的权利被长老会架空。 然而因为留下的基因有缺陷,或者有反叛的心,克隆人每几十年就会自然死亡或者被处死,然后再克隆出来,继承前代没有问题的记忆。 女皇并不想当个玩偶,叛军和“迷失者”就是她控制的,她要推翻长老会,和所谓圣血族的帝国。 女主恢复记忆后,帮助叛军攻入帝国首都,杀死大部分统治者,然后遇到了领兵来抗的男主。 男主作为圣血族早已知道历史,他仰慕的一直是作为圣血族、红血族母亲的女主而不是女皇,知道她的选择后,当即投敌。 女皇在这次战争中重伤,死前表示自己不想再被克隆出来了,于是她迎来了真正的死亡。 女主和男主联手,推翻帝国,改为联邦,并且研究让短生者能活得更久的方法。 陆秋在一艘飞船上醒来,失去了大半记忆不说,还发现自己睡过去了两千年,地球没了,人类没了。这里是星际时代马尔斯第二帝国,她是柔弱不堪的古帝国公民。 摆在她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一、就这么活着不知道多久病死或者三十来岁寿终正寝。 二、接受转变成为光荣的“红血族”,也就是吸血鬼。 活着才有输出,她选择成为红血族,然而转变因为一场袭击失败,她成了既不是人类又不是红血族的存在。 好在能吃能打,问题不大。 唯一的问题是,转变的手术费好像有点高,而且作为外来者,正式通过考核成为公民前,她需要一个监护人。 克大冤种里宇宙社畜昂,作为陆秋生存舱的捕获者,义不容辞承担了这项职责。 相处中,陆秋发现他当自己的监护人,好像也不完全是因为好心。 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女皇,被篡改遮盖的历史,她失去的记忆,所有疑问逐渐串成一线。 我若归来,所有的恶都当受惩罚,所有的善都当受褒奖。 女主:恢复记忆前比较乐子人吐槽役。恢复记忆以后杀伐果断,做事从自己研究结果出发,混乱中立,比较自主,所以害死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因为本身是为了星际移民计划培养出来的专精人才,学习能力极强。 男主:看起来冰山其实纯情男大,武力值强,爱国(文明和百姓)奉献,所以到处收拾烂摊子。女主莫名其妙的死忠迷弟。 第一百一十一章 命途 有些人对别人的防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如果换位思考,他就会这样对别人。 他们通敌,所以觉得别人也会通敌。 他们背叛,所以觉得别人也会背叛。 最初接触时,没人想到那会演变成一场劫难。 硅基生物最开始并没有想侵略地球,战争对双方都是极大的打击,所以他们选择了交换,用一种能源转换的方法,换取他们的帮助。 完全适合硅基生命体的环境已经很难找到了,所以他们决定自信进化,以适应环境。 信任游戏这种事,就是有一定概率会被欺诈。 非常不幸,它们最开始接触的家伙们,就是这种玩游戏不想守规则的家伙。 在意识到自己受到欺骗以后,它们才开始进行强夺。 所以这场战争一开始是没有必要的。 但既然开打了,那么在一方得到想要的结果前,没人会先停手。 那些家伙以为是从前和人打交道,让对方吃亏了也就吃了哑巴亏,对方太讲道理,所以低估了他们的战斗力,直到真的打起来,才发现自己捅了大篓子。 人类现有的战斗力完全被锁死在地球上,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但以对方的战斗力,居然没有完全把他们歼灭,而是将人类握在掌心,慢慢折磨。 思维、语言、感觉方式……一切的一切都完全不一样,即使有机会没被对方一波平推,也很难以现在的科技捞到什么好处。 人类的军火水平确实能把自己毁灭,但毁灭对方还是差了点感觉。 但长久以来,他们发现了对方的一个弱点。 现在看起来也许这弱点都完全是它们先让人类知道的,两边接触的时间远比大多数人知道的要久远,所以那些硅基生命体也学会了一些属于人类的狡诈。 总之,人类发现它们分辨敌我,不是靠的视觉嗅觉之类的,它们好像靠的是更本能的东西。 在多次实验和牺牲的证实下,人类发现它们辨认敌我,靠的是基因里带的东西。 死的不幸,再细分也不行。 所以混血展示的计划就被提上议程。 虽然现在看有些马后炮,但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思考,如果一早那些人能守着信任,不搞那些把戏,说不定那场战争根本不会爆发,人类也还能继续生活在地球上,慢慢探索宇宙。 虽然也许要用上成百上千年的时间,才能达到那几十年中汲取外星来客的科学进展。 但好歹不会把自己的故土搞成那种废墟的模样。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总之,在融合了对方的基因制造出混血战士以后,战事好像真的向他们倾斜,再然后,人类‘赢得了’战争,硅基生命体某天就忽然离开近地轨道,不知往哪去了。 之后的一切就和亚当知道的部分差不多了。 里面确实有一部分当初研究硅基生命体的记载。 也有对它们社会习性的分析。 一部分都是在战前的,他们甚至在一开始就在考虑坑对方了。 真是,死性不改。 亚当看资料的速度本来很快,但面对这份特殊的资料,他只能慢慢的,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看下去。 看久了,甚至会觉得眼睛酸胀。 “他们怎么能……”西泽尔一开始还不太明白这些资料意味着什么,直到翻到后面,关于当时所有记录在案的,混血士兵的名单,只能目瞪口呆地喃喃道:“怎么能……” 亚当虽然看得慢,但这些他大致都是知道的,所以完全没有西泽尔来得震撼。 他平静地一页又一页翻看着,试图找到如今这个情况的相关资料。 那些家伙对硅基生命体的了解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多,比如对方的社会结构,关于繁衍之类的一应资料。 这和亚当当时知道的可完全不一样。 在政府的宣传里,是对方无缘无故开始攻击。 它们是无力狂暴的入侵者,这是人类文明所遇到的一大挑战。 可完全没谁说过,是人类背信弃义在先。 “把这份资料拷出来吧,分头工作。”他看了一下资料的分量,淡然吩咐西泽尔道。 “对,应该这样。”如果现在还有什么人能帮他们就好了。 但显然这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消息,而且普通人看了这些资料,也分不清那些是有用的,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可以帮忙的人手。 除了…… 但他现在还是一个需要别人救的阶段。 零联系以后本来以为亚当会尽快赶来,没想到连同西泽尔都被跘住脚步,窝在伊尔曼不知干什么。 没消息的人也还是没有消息。 不配合的人也还是不配合。 只有她一个人焦头烂额,只恨不得分十个自己去做些什么。 由此她得出一个结论——男人,真的靠不住。 偌大一个帝制国家,马上普选是不可能的,而且鉴于陆秋干掉了非常多的人,所以她紧急从帝大抽调了一部分人手。 这个象牙塔一样的大学,总算是发挥了不辜负自己名字的作用。 校长拉文也是零少数现在还能信赖的人之一。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身份。”看到陆秋的时候,相貌过于年轻的老贵族态度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 “什么身份……我那个时候确实是帝大的学生没有问题。”虽然本人很像装得无事发生,但时间渐渐过去,那些东西也影响着她的身体。 最外显的是瞳孔部分,原本棕褐色的眼睛现在是一片死寂的黑色,细看能看到其他不太一样的东西,就像是宇宙最深处的诅咒。 “他们都还好吗。”陆秋并不想把话题放在自己身上,循着声音的方向扭动脑袋,假装在看着对方。 “你的同届的话,阵亡率3765。”拉文并不知道哪些人是她的朋友,只说出了一个绝对公允的数据。 陆秋嗤笑了出来,不用说任何话都能表明她的不满。 “你又知道多少事。” 只隔了数年,对圣血族,甚至红血族来说都并不是一个漫长的时间,但拉文却感觉面前的这个人就像忽然成长了无数年一样。 零也没有具体解释过这件事,所以她一知半解的。 但面对对方这样优点没礼貌的诘问,她有些生不起气来,也拿不出以前压小辈的气势。 “我并不知道具体的安排,这方面我是插不上嘴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为自己辩解着。 “你不要再用这种口气。” 还是零开口,陆秋才发现自己好像用了之前强制命令的口吻。 “没忍住。”她轻描淡写说道。 送走拉文以后,零在她旁边戳着终端似乎试图联系谁,但对方的表现或者是回话让她她有点恼火,用力地敲击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你知道吗,克里昂很讨厌你。”她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嗯?”零抬头,虽然两个人脸孔相对,但她知道陆秋现在并不是用眼睛视物的。 “哦,我知道。”仔细看能看到黑色的眼瞳里奇怪的分界线。 非人的样貌让零感觉到不快,转开眼去。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前代女王的事她非要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至少这事是她自己做的吧。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他讨厌我,我讨厌他不是很正常。” “别那么别扭了,你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吧。” 真讨厌一个人是不会对对方抱有希望的,她现在怨念那么大,很大原因是克里昂一直没有露面。 这话像戳了零的痛点:“你,你又知道了!” “至少对你们这些傲娇别扭怪我还是有一手的。” 陆秋撑着脑袋微笑道:“好好道歉吧,有机会的话,他怎么说都算你姐夫呢。” 零瞪大眼睛看着她,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她也紧绷着脸,不想让自己露出难堪的表情。 “我讨厌他,也不会道歉的,他就是个没用的家伙!我连罗切尔也很讨厌!” 当然,也讨厌自己。 这个无能弱小的自己。 为什么总想着让别人帮忙,为什么什么都做不好,如果以前能做稍微多一些事,多一些了解…… 听着努力抽鼻子的声音,陆秋往后靠了靠。 现在她作为人类的瞳孔已经没什么用了,睁开眼,视野里的东西也是大脑不能处理的成像,她都有点习惯了。 原来残疾人的生活真的那么困难。 到现在她反而有些理解当初罗切尔的怪脾气,生活里总被人特殊看待,就像你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一样。 她的笨手笨脚和偶尔露出的示弱反而让两个人的关系在某一瞬间平等起来,至少让他觉得自己不是缺了人照顾就完全没有用的人一个。 男人的自尊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到后来克里昂不高兴被她看到自己的鱼尾,大概也是这种想法。 不管是罗切尔莉莉丝。 还是克里昂陆秋。 他们的关系都总也算不上健康。 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和谐良好的感情呢。 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就是扭曲,开出现在这种泥泞之花也很正常。 也许人的一生真的有所谓命运一说。 再怎么挣扎,让结局来得慢一些,艰难一些,已经决定好的东西在某天依旧会如同天幕一样陷落,把人紧紧压在既定的事实里。 她已经做了很多,也许如今该认命了。 在所有人都在没头苍蝇一样忙碌时,她悄悄给自己决定了未来。 虽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多少有些影响行动,但她还有光明之心帮忙。 这件事不用多正式盛大,每一条生命的流逝只对亲友来说如同地陷,在时间和历史的长河里,就像滴入一滴水一样。 她还是不想让硅基生命体再次诞世。 虽然那是她的一部分母体,但她的自我认同,是基于人类的。 嘴上总说自己不是人,可她并没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人和人之间都有那么多差别,她不过是差得有点多。 但让现在这些人类完全变成她梦里的那样,她觉得还是算了吧。 她需要的只是一小艘飞船,力量要强劲,只要将她带到足够远的地方就好。 在某个清晨——现在塞勒斯所有人的生物钟都正常了很多,曾经的帝国女王,塞勒斯的女主人,在夏宫里发出一声尖叫。 本来这声音也常见,她看到一只虫,或是不满今天的早餐,都会愤怒地叫起来。 但夏宫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声音了。 守卫慌忙赶到,只看到碎在地上的餐具,和倒了一地的食物。 如果放在以前,还应该有地上诚惶诚恐的红血族,现在这间房空荡荡的,找不到另一个人。 问题也出在找不到另一个人身上。 “你们去,给我找!”她马上恢复冷静,按下自己狂跳的心脏,咬牙切齿发出指令。 “找到陆秋!”见士兵们互相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她飞快晚膳了命令,并且立刻联通光明之心:“调集一切录像,给我找到她。” 向来都会马上答应她哪怕最无理要求的人工智能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抱歉,您没有这个权限。” 零又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 这事看来是有备而来。 “封锁帝都城和一切机场车站!我说的!你不是人工智能吗?你不是罗切尔做的吗?现在她要死了!你不帮我找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工智能又陷入短暂的沉默:“抱歉……” “闭嘴!”她看上去又要无能狂怒了,但看上去远没有以前那么让人害怕和厌恶。 “给我连线……” 现在还能连线谁? 零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完全不了解陆秋,哪怕她们作为人的基因组是完全一样的。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不知是向谁祈求道:“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想一想,想一想她到底会怎么做,会去哪。 “你们先去控制机场车站吧。”屋外有人循声而来,对不知所措的士兵们说道。 零看向来人,不知何时脸已经哭花做一团。 拉文正在门口。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听到了零之前的命令。 零少有这么慌张狼狈的时候。 就连她也有些受影响。 “人工智能还控制不了人类的,别担心,她应该跑不远的不是吗。”她扶起零,柔声说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零有些崩溃,抓着拉文:“我不想她死。” 拉文也不敢在这件事上打包票,只是扶着女王,看着窗外的晨曦。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正的真相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完全是被动的。 因为主人的离开,格兰特庄园也被封起来,庄园后院最顶层主卧精巧的浴室现在只有一个干枯的池子。 倒是也没有年久失修那种凄凉,只是什么都没有。 陆秋根据光明之心的指令摸索着开关的位置,要把浴池先灌满,通往地下的水道才会出现。 等待水池充满的过程中,她坐在池边,恍惚又想起当年。 她总说亚当上岁数了才会喜欢忆当年,大概她也有点上岁数了吧。 有时候克里昂生气觉得她把他当替身,她当时还能一笑了之。到现在她大概确实不太能分得清两个人了。 也因为两个人越来越像,就连命运也一样。 其实是谁都好,她看着的是眼前的人——虽然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并没有总是抓着过往的幻影。 说移情别恋也好,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办法一直看着过去。 不管她怎么努力,过去都是抓不住的,如果一直埋头在这上面,等到发现时,就连当时都是过去了。 水渐渐蔓延到她的脚尖,因为没有刻意调节温度,冷得她激灵了一下。 她把脚收了回来,蜷缩在池边。 “好冷。” 浴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水流和偶尔冒泡泡的声音。 进水的时候没有她想得那么难受,光明之心现在代替了她的眼睛。 其实她并不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只是看到的图像作为人类的大脑不太能处理,静态现在相对适应了可以分辨,但动态视力就差点。 所以她偶尔撞上什么东西,零就大惊小怪以为她真瞎了。 事实上如果从信息量来说,她现在能看到的东西远比人类的肉眼能看到得更多。 就比如说能量的虚影,热能、电波之类的东西,就是因为太杂了,所以单核大脑处理不了。 钻出水底,才发现之前光顾着惊讶这水不会落下来,没想过一个问题。 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这地方竟然没有变得四处青苔,霉气十足,周围金属的墙壁也没有锈迹斑驳。 她慢慢上岸,按着指示来到房间角落,将手放在一个展示柜台上。 这里有很多标本,动植物都有,不过并不像巴尔的实验室那样可怕,它们栩栩如生,仿佛还在故土,只是有神奇的摄影师暂时为他们按下了暂停键记录下这一刻,下一秒就会飞鸟翔,鱼鳞潜。 眼前的光线似乎稍微闪动了一下,本来透明的标本箱忽然变了一个模样,然后开始飞快录入信息。 面前的墙壁真如铁幕一般缓缓向两边退开。 如果可以看到,她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屏幕。 其实这个破地方冒出任何不符合常识的东西都很正常,毕竟这出口就已经很不符合正常人的认知了。 耳边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大概是年代久远,这东西的开机程序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飞船。”闲暇的空档,她问光明之心。 其实想也知道,不管是哪个,莱特维斯家至少这一只血脉都是相当谨慎且警惕的。 不管怎么时候,他都不可能完全相信黑山羊元老院,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再正常不过。 “这是格兰特莱特维斯亲王主建的紧急逃生机制。” 光明之心的答案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可为什么他到最后也没有离开。”她静静感受着周围细微的变化。 不知道因为这个问题是绝密,还是这不算个问题,光明之心没有作答。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等待面前的屏幕完全亮起的时候,整个空间都变得轻微颤动。 “光明之心,代我控制这个……” 她要求了一艘飞船,光明之心就把她带到这里,这玩意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不太清楚。 “根据格兰特亲王自己所定,这艘飞船叫瓦尔登。” 好歹不是圣经典故了,真令人感动。 “那就代我驾驶瓦尔登,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吧。” “请定义——无人。” “去星系边缘,缺少恒星、行星的地方。” “已接收指令。” 作为人工智能,陆秋要庆幸光明之心没有第三定律的约束。 要不然这种等同于自杀的行为它一定是不会执行的。 她也不想死。 不想一个人去那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但如果留在塞勒斯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她总有一天很难控制自己身体里的硅基生命体们,到那一天,她是死是活还不好说,但那些东西大概会侵蚀它们能够着的一切。 最先遭殃的,就是她身边的人。 身周的颤动越来越剧烈,真希望这东西别先散架了。 克里昂都没跟她说过这东西,他知不知道这玩意还两说,就更别说检修之类的维护保养了。 在她没看到的角落里,一个进度条此时读到了头。 在猛烈地震了一下以后,什么动静都消失了。 陆秋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飞船升空的推力之类的,即使是最高科技的飞船、飞行器,对改变运动时对人体造成的影响都是难以避免的。 它要真升空了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会坏了吧……”她有些疑惑地叫道:“光明之心,检查瓦尔登号状态。” “……莉莉斯。”回答她的,却是另外一个声音。 这空间的设计理念陆秋不是很了解。 作为中控,它太大了,而且有那么多没必要的设施装备。 人说话声音大一些,都会有回音。 她犹豫了很久,没有接对方的话。 但他自顾说了起来。 “你要用到这个东西的话,是想去哪,我想想。” 这声音自言自语一样,根本不用她回答:“又想逃了?你就是这样,不管不顾一通努力,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会开始乱来,还不喜欢别人说你。”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嘛。”哪怕知道对方听不到,她也小小声为自己辩解着。 她这辈子,从开局就是一团糟,如果等到一切都准备好,再开始做什么,那是永远也凑不齐条件的。 所以只能尽自己的努力,最后做成什么样,她都能接受。 “你是谁呢,罗切尔?格兰特?还是中间那我没见过的所有人?”她也开始自言自语。 “我是不是很傻。”对方也自己说着自己的话,两个人看着像是对话,其实话题根本不搭噶。 “我怎么还会录这种东西。”说着,他甚至哽咽了一下:“嗯,说到哪了。” 模拟的说话对象换了一个,他的口气也骤然变化:“用到这东西大概是元老院那边又发疯了,真是……” 他现在的话语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奈:“那就逃吧,去哪都好,回地球也行,反正那里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去找她吧,不计后果地找她,哪怕……会和她一起死。” 他又说了很多话,但陆秋都有些听不进去。 这里面的TA应该不做他想,但为什么说‘哪怕会和她一起死’? 如果不发生那么多事的话,克里昂应该可以活很久,不会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个人怎么就意料到他们一定会出事? 他叮嘱了很多事,包括自己定好的几个安全点,到最后才幽幽转回话题:“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我,大概是懦夫……叛徒之类的吧。” 说这话,应该是格兰特无疑。 “可我真的不能……这是她宁愿花出性命拯救的同族,我想见她,但是我不能,不能拿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 他又有些哽咽:“为什么他们当初要做那种实验,为什么要是她?” 陆秋听得断断续续,脑子里冒出无数的疑惑。 “去找她吧,然后和她一起,能过多久过多久。”格兰特最后声音又恢复平静:“不用在意任何事,你不欠任何人。” 十秒。 十分钟。 再没有任何声音。 “光明之心?”陆秋叫了起来:“这是格兰特?他到底在说什么?” “权限请求。”机械音冷冰冰地说道。 “允许。” 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先离开,格兰特说什么都是过去式了,不影响现在的危机。 但她总觉得格兰特到底经历过什么非常重要。 四周再次充满了数据之海的感觉,这是直连意识的,所以她就像失明以后又能看到了一样,重新获得了视力。 她出现在格兰特出生以后。 他和罗切尔克里昂看着稍微有点不一样,这大概是罗切尔冻入那些胚胎之前做的一些改动。 不然一家人就算像,长得一模一样也太诡异了。 他的童年远比克里昂过得好,她第一次借格兰特的眼睛看到莱特维斯。 那地方看起来很冷,水很多,地势平坦,虽然说不上什么风景秀美,但也安然让他度过了童年。 然后去到塞勒斯上学的期间,他理所当然继承了前几代的意义。 像所有少年人一样,那些记忆虽然沉重,但也让他有些心向往之。 排除其中的黑暗争斗,这还是一个很浪漫故事吧。 遥远的太空中,他的睡美人正等待着他的拯救。 所以他一边学习,一边与元老院虚与委蛇,秘密委托第三方帮他寻找有可能是‘莉莉丝的飞船’的东西,虽然大多数时候捞回来都是没用的垃圾和死人棺材,但他从没放弃。 当年的女王对他还是很好的,他和克里昂不一样,是真正血统高贵纯正的莱特维斯亲王,加上对军方和塞勒斯各种设施的控制,完全可以说权倾一方。 所以女王示好,卖惨,用各种理由试图拉拢他。 格兰特或许是某个平行宇宙里,没有残疾的罗切尔,或者是没有被做实验的克里昂,他有些孤傲,但依旧能表现得彬彬有礼。 一再的拒绝和冷漠有些惹恼女王。 她有多欣赏格兰特,就有多恨他不能为自己所用。 有些人的思想比较极端,对于自己得不到的好东西,毁掉也不让别人得到当然是第一选择。 不过就像之前说的,对元老院来说,招牌和骨干当然是骨干比较重要,毕竟招牌可以换,但他们还需要骨干来帮忙干这干那。 所以女王一时的诋毁并不能动摇格兰特分毫。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格兰特布置好目前的局面,准备离开塞勒斯,自己去寻找。 他要是真离开,那就海阔凭鱼跃了。 女王情急之下,供出了元老院一直以来的秘密。 她不知从哪知道了黑山羊从前引起战争的真相。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背信忘义。 这很难让人相信,格兰特去确定这件事的时候,两边拉扯,阴差阳错,让局势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了一场所谓的‘叛乱’。 在格兰特这代,莱特维斯家的权利几乎到达了巅峰,即使演变成战争,他也一路攻城略地,几乎要控制住塞勒斯。 元老院们看他势不可挡,推出几个替罪羊,还有一个消息,想要和他交换和平 是关于当初莉莉丝的。 时间和空间都已经隔了太远,所以格兰特确实迫切需要这个消息。 所以哪怕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所以他还是答应了。 谈判的那天,他非常忐忑。 从以前开始这就像他一个人的梦一样。 因为一切都指出莉莉丝就是夏宫中至高无上的女王。 但也不知道莱特维斯家的基因和女王一脉的基因哪里犯冲,虽然没克里昂严重,但他也很讨厌女王。 尤其是他精心培育的莉莉安花被别人说成是献给女王的礼物时。 那种食肉的花美丽又凶残,女王那种一折就断的草根要怎么和莉莉丝相比。 看到这陆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怕周围的环境那么紧张,而这大概也是格兰特的殒命之所。 她觉得两个人犯冲大概是傲娇不相容。 在元老院的嘴里——出现的这几个家伙大概才是元老院真正的掌控者,比广义上的元老院要少至少百分之九十人——他得知了一个真相。 当初考虑流放而不是别的方法来对待莉莉丝,一方面是因为她太难控制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时她身体里,已经有另一种生命在增殖。 第一百一十三章 提桶跑路 这事对格兰特的震撼大概比对陆秋的大。 毕竟不是她自己的记忆,所以她接受起来只有一种感觉。 ——恍然大悟。 到现在一切都合理起来。 人类在战争中得出一个结论——硅基生命体非常难完全消灭。 它们和脆弱的碳基生命完全不一样,要变质70%以上才符合人类对于死亡的定义。 而变质,也需要非常大的能量参与。 只是简单结合的话倒还好,随着他们属于人类的部分死去,硅基部分独木难支,也会就此沉寂。 但和原罪的意外融合,让她体内的硅基生命体部分有了脱离母体的可能。 本来它们就是一种可以和别的生物结合的怪物,相比起脆弱的人类,当然是神奇的原罪来得合适。 用她的原罪感染的人还好,因为体内的纯度很低,什么东西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是耍流氓。 而她自己根本就是一半人类一半硅基,她本来就是这些生命体用来延续未来的‘女王’,所以哪怕别人可以相安无事,对她来说也不可能。 要不然就是保持着一个极低的生命状态,让这些生命体不生不死。 以当时地球上的力量已经没有力量将她杀死,所以他们选择了这个有些荒诞,但性价比十足的方案。 ——太空流放。 这件事关系到这场战争何以开始,何以想到用硅基生命体来和人类结合。 所以哪怕这件事看起来那么不合理,他们也按下了事情的真相,用无数谎言借口编织和平。 其实有人猜到了莉莉丝能完美融合而零不能,是因为两者虽然人类基因完全一样,但大概在硅基生命体里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等级。 但他们也不敢再如法炮制另一个同等级的莉莉丝出来。 谁知道再做出来一个,又能惹出什么事,零这样的半成品就很好。 得知了这件事的格兰特迷茫了。 他是讨厌女王,憎恶元老院,但如果他们所言是真,那么他的睡美人根本就是一头沉睡的尼德霍格,等她醒来,将要咬断世界树的根,让世界走向末日。 凭良心说,他对这个世界也有诸多不满,但也遇到了很多好人。 他可以和元老院开战,不死不休。 可以干掉女王,哪怕她成天除了煽风点火,也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但做不到拿现在帝国范围内所有人、所有生物去冒这个险。 他很想对方的话是假的,拿来骗他谈和或者施展阴谋的。 但一切都非常合理,严丝合缝,就连一切的实验记录都找不到作假的痕迹。 格兰特非常痛苦。 他这辈子从记忆融合以后就在期盼。 他是旁人公认的优秀,现在的科技发展也远比之前好很多,所以他觉得自己是最有可能找到莉莉丝的人。 万年的思念啊,他以为在自己这一代一定能做到什么。 他可以失败,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结果。 看着陷入沉思的格兰特,元老院松了一口气,但也开始了新的密谋。 他们当然不会甘愿自己的性命就这么简单被人随意掌控。 本来这场和谈就是他们的缓兵之计,见格兰特真的被他们的消息搞动摇了,他们立刻趁机发难。 不过格兰特当时并没有被被抓住。 但他非常明白,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从前了。 原本他想拿到消息一击脱离的,但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让他失去先机。 现在一切都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他能做的,大概只有尽量给未来铺垫希望。 他尽可能将几个该死的家伙解决,把和这次事件有关的,他身边的人,用各种方式送出去,隐姓埋名。 格兰德庄园地下的这个飞船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他和每一个莱特维斯一样不信任元老院。他小心留下线索,做了引导,让之后的人能找到这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庄园能避过那么多次搜刮似的搜索,什么都找不到,但克里昂能寻到这里,这本来就是为了他们有一天走投无路时建的避难所。不过他应该还没有完全发现这地方的用途。 现在想想她就明白了,中间那段水路大概是接驳之类的空间,强大的压力让水可以停在那一截空间里而不随着重力流下来。 寻常的飞船都有这个设施,不过一般不会有水。 格兰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追求那场遗憾。 他在和平的年代太久了,没有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为一个人,牺牲所有人。 就把一切,留给未来吧。 格兰特最后是有些自暴自弃才被抓到的。 他想跑的话完全可以用瓦尔登号出逃,但他没有。 局面正在扩大,他选择牺牲自己结束这一切。 女王一开始只是想让他和元老院闹掰,然后自己从中牟利的。 不管是什么,都好过他们一块铁板,拿自己开刀。 万万没想过最后是这个结局。 即使格兰特不说,元老院事后也必然会追查一开始格兰特到底是为什么挑的事。 他是怎么知道当年是他们掀起了战争。 但事已至此,她连发表意见,或者从舆论方面做些什么都没办法。 只能看着他们把这件事谣传成一个凄美又疯狂的爱情故事,然后把两个人都收拾掉。 他们惯于用各种故事谣言来粉饰真实,没人会去追究其中的不合理,因为他们编的故事噱头十足,老百姓们永远不会知道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掌握话语权,就是那么可怕。 格兰特的故事到此为止,他的一生甚至没有多长,多波澜壮阔。 到最后,一场阴谋甚至为他的结局蒙上神秘的面纱。 他的抗争变成了造反,艰难的取舍变成了恋爱脑发作。 最终他还是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再没有人知道他当时到底为什么而抗争,为什么而放弃。 ——记忆结束。 陆秋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和元老院黑山羊的秉性,所以好像也没多吃惊。 只是一开始他们的行为导致了战争,还是让她多少有些不爽。 一开始里面的几个家族还包括伊尔曼和其他几个没被她清理干净。 可她现在也和当初的格兰特一样,没什么时间了。 但是,为什么瓦尔登号不动? “光明之心,瓦尔登号起飞了吗?”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她还是再次确认了一下。 “控制系统,正常;电力系统,正常……”它似乎一个个系统检测过去,最后得到的系统是一切正常,但这玩意就是没起飞。 过了那么多年,难道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赶紧再找一艘吧,晚点被零他们发现就麻烦了。”指望她来修这东西,还不如想着让她徒手搓一艘新的出来,成功率都是零。 她当年学的那点飞船检测维修,已经是太过古老的版本了。 光明之心沉默了起来,陆秋也等着它给自己一个答案。 一分钟过去。 三分钟过去。 整整十分钟过去,它一点响应的征兆都没有。 “喂,不会是你也宕机了吧。”给她推荐瓦尔登号的时候这家伙半分钟就拿出了方案。 就算找不到,也不应该这么一直沉默着吧。 “正在……搜索计算,同时尝试重启瓦尔登号。” 这也是个方法,不过她觉得可能性不大就是了。 她又安静地等着,面前的屏幕好像黑了,她能感觉到空间里的能量少了一些,然后又开了。 没想到这个时代这种高精尖仪器遇到问题,还是先‘重启试试’。 比光明之心答案更快的是周围空间的震颤。 没想到重启还真有用了? 震感越来越强烈,就连她也有些站不稳,只能稍微扶着身前的录入器。 在摇晃中不知道是碰到了哪,周围发出了不同的响动。 坏事。 陆秋想着。 “光明之心,我刚才动到哪了么。” “信号器,已为您关闭。” 还好问题不大。 陆秋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感受才更接近她平时坐飞船时的体感。 推力逐渐变大,飞船反推力装置启动后,一下子身体的所有压感都消失了。 等听到瓦尔登号已经离开塞勒斯的大气层后,她松了一口气,这才算是跑掉了。 “你设置好航向以后也断开连接吧。” 随着飞船的距离越来越远,连接处于塞勒斯上的光明之心就需要更大功率的信号传输,那样他们也就更容易发现她。 塞勒斯毕竟处于帝国中心,即使从塞勒斯起飞来不及,计算她的航线以后从别的星球派出飞船拦截还是来得及的。 “明白。” 作为一艘不新不旧的飞船,这上面单独搭载了人工智能。 她鼓捣了半天,让光明之心把这东西启动了。 “喂喂?瓦尔登的人工智能吗?我应该叫你什么?” “萨麦尔。” 这声音一出,陆秋就愣住了,但想想其实也正常,毕竟这东西是格兰特弄的,格兰特又是罗切尔的IPS细胞诱导胚胎,所以他们——罗切尔、克里昂、格兰特的声音像是很正常的。 不过不得不感慨当时的技术,就连光明之心的声音也有一点机械感,这人工智能的声音居然还挺有感情的。 也不能说是有感情,反正听着挺像人的。 而且这名字,真不愧一脉相传,脑回路都一模一样。 “好吧,萨麦尔,能给我介绍一下瓦尔登号上的设施么。” “给我终端进入许可。” 克里昂这一手是真的害人害己。 她现在实体都不太能看见,终端投影在她眼里更是大马士革地毯的反面一样,只能一边靠光明之心辅助,一边给萨麦尔开启权限。 搞了半天才弄好许可,就连她都有点没耐心了。 又一次体会到残疾人的不容易。 “谢谢。” “你还挺有礼貌。” 萨麦尔顿了一瞬,才忽略这个大概对他的问答数据库造成些许麻烦的感叹。 陆秋听到自己右手边有东西划过的声音。 “往后退三步,往左转九十度。”萨麦尔发出指令道。 这还要亲身体验啊。 她明显眼神不太好,居然还要她自己移动,这人工智能也太不体贴了。 她这辈子睡了太多时候,稍微运动一下也不是不行。 陆秋跟着萨麦尔的指令,走出这个空间。 这艘飞船没有审判者号或是联邦做旋臂旅行的大,不过对于现在的陆秋来说这不是个缺点。 她听着萨麦尔的介绍,四处探索。 它比一般的人工智能似乎更有感情些,介绍东西的方式更从她的角度出发,让她脑子里能完全出现哪些东西的形象方位。 她甚至能想象出格兰特当年一样样往这里面塞东西时的样子。 他是没有吃过任何苦,没有遇见她的罗切尔。 在外人看是尊容优雅的贵公子,其实自己心里有很多小心思,会给喜欢的人做很多事,准备很多东西,别的情侣有的东西,哪怕他看的时候嗤之以鼻,也会悄悄准备,还担心心爱的人喜不喜欢。 他专门备了一个房间,根据萨麦尔的描述和她自己的触觉感觉,是个粉嫩嫩到有点傻的屋子,是她的房间。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用天鹅绒的垫子把她围起来,用珍珠缎带装饰,再用无数爱意填充。 哪怕对方是一个足以媲美生化武器的怪物。 她没有继续往下走,而是在这个房间停了下来。 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手放在上面就被毛绒淹没,厚实到即使直接躺在上面也感觉不到地板的坚硬。 据萨麦尔说,房间的一个角落还有很多玩偶,这房间还有全息投影,和单独的环境调节器,以及香氛调节器,可以把这里变成任何一种她喜欢的模样。 “他知道我是怪物以后,大概很失望吧。”陆秋坐在地上,随手摸到一个玩偶,抱在怀里摆弄着。 任谁想象中的睡美人变成哥斯拉都会被吓到下半生和下半身都有阴影吧。 “并没有。”萨麦尔很快反驳道:“他只是后悔没有早就发现他们的阴谋。” 阴谋……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是阴谋了。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是社会性动物,没有一个人能不喝任何人有牵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i,robo 瓦尔登号没遇到什么麻烦就离开了塞勒斯所在的星系。 虽然陆秋庆幸的同时,还有一些落寞。 没有好好跟任何一个人道别过,只是留了很多消息给他们。 安排身后事这种行为跟她天生就不相称,她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怎么死亡,就是当年对冲黑山羊,也没考虑过任何后果。 她的人生总是这样匆忙,来不及细想就要做出选择,就像被逼迫着往前走一样。 别回头,后面是万丈深渊,一直往前走。 有时候想想不知道这到底是硅基生命体的基因指令,还是她自己的想法。 因为它们需要她跨越时间降临,如果选那种多愁善感的,遇到过不去的坎就死得透透的,还怎么复活。 她就待在那间房里,人工智能比现在的她更能处理好目前的情况。 格兰特往这里面塞了很多东西,当然吃的东西没什么,一堆营养剂感觉到时间尽头都不会过期,也不会变得好吃。 不过还有游戏机和各种小玩具。 电子游戏就算了,那些益智玩具就像是把她当小孩儿一样。 靠着触摸她还是能玩其中的一些,萨麦尔就默默看着她玩,有时候稍微指点一下。 某天她忽然摸到一盒围棋。 棋牌类游戏作为最基础,最简单但也最耐玩的游戏项目,而且一个人两个人都有玩法。 不过也因为形式的可代替性,她也很多年没玩过实体的了。 陆秋摸着棋子,石质打磨得相当光滑温润,重量大小都相当趁手,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其品质优异。 两种棋子一个磨砂一个光面,倒是很适合现在的她玩。 “萨麦尔,你有辅助机械臂吗?” 这种飞船必备的东西上她不信格兰特会忘记。 很多不适合人去的环境都需要机械臂工作。 萨麦尔顿了一下,好像在库里寻找到底有没有这个外接设备,半天才回答:“在CW182。” 很多时候陆秋都有点怀疑这个人工智能也太不智能了,比如问它问题的时候经常出现的卡顿,还有不太规范的回答。 到现在居然要让她自己去给他找外接设备。 要知道光明之心这个可以说是老古董的人工智能都不会有这种问题。 在这种钢铁巨兽的体内,这里的一切设计,设计师都应该考虑到人力所不能为的一天,这种时候人工智能就需要接替人类维持飞船的运作。 但它竟然不能自己想办法拿机械臂过来。 不过也确实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这东西格兰特准备的时候可能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毕竟别说圣血族,就是红血族里残疾人也很少。 她没办法,站了起来,根据提示出门去找机械臂。 这艘飞船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更显得过于安静。 她不自觉尽量放轻脚步,但她的听力依旧把周围的回响信息传了回来。 她脑子里自然就出现了周围空间的大致分布。 这能力不能说不好,但在人身上出现就怪怪的。 这确实帮了她很大忙,视觉的变化很大影响了她大脑的平衡系统,现在逐渐适应这种能力,她走路比原来顺当多了,也不会太磕碰,如果能早点适应,能装得更像,大概不会那么快被零抓包。 但不管怎么样她最后都是要离开的,早点晚点,差别就像长痛短痛。 来到CW182,她试了半天,才把机械臂连上飞船,开始启用。 站起来的时候,她只是平衡不太好晃了一下,机械臂就马上搀住了她。 “谢谢。”她本能说道。 “不用。” 很奇怪的交流。 人工智能虽然是依靠大数据堆叠出来的,但多少,还是会被设计者的性格感染吧。 “上来吧,我带你。”关上CW182的房门,萨麦尔说道。 有了实体就是不一样,根据本智能描述和她的摸索,这个机械臂除了工作部分,确实自带移动底座。 那就却之不恭了。 她按照提示,踩上机械臂的移动底座。 稍微有那么一点挤,不过还好有地方能让她抱着保持平衡。 “出发!”她站稳以后,发出指令。 机械臂仿佛是担心她没站好,也可能是指令延迟,在原地又等了几秒才运行起来。 它速度比陆秋自己走当然快多了,所以她甚至感觉到有风扑在脸上。 一瞬间好像回到从前踩着罗切尔轮椅飙车的时候。 也许她不应该那么执着,万物有尽时,就连星球和宇宙都有尽头,再怎么努力,谁又能让时间回头。 唯一有什么事是值得的,大概也只有和克里昂相处的这一段。 就好像是命运看到她惨淡人生,奖励给她的幻梦。 “到了。”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萨麦尔出声道。 她小心落地,脚下柔软的感觉告诉她已经在房间里了。 “谢谢。” 她坐在地上,找了个舒服的角落,抱膝安静坐在那。 “不下棋了吗。” 比起一个人时候的安静,机械的动作总是有些细微的声音,它好像把之前的棋盘和棋子拿了过来,摆在她面前。 “不想下了。” 陆秋闭上眼,放空大脑。 她不是不怕。 所以目标是宇宙的空隙,而不是就近奔着哪个恒星或者黑洞就去了。 说白了这是她对自己的二次流放。 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科技再发展无数年,也许有办法让她不死,大家也都不要死。 她在留下的消息里有一条告诉亚当自己在阿特拉蒂做的事。 当初她懵懵懂懂在那里留下的东西,这大概是她留下的唯一隐患。 量非常少,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也能尽快消除。 对两方来说,她都不能完全算作自己人,当然她做的这些事也确实不辜负他们的看法就是了。 这艘飞船上没有设置定时作息的系统,所以她也不管白天黑夜,自己玩一会,累了到头就是睡。 她安静了一会,不知道多久睡过去了。 现在的情况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到目的地,她不能吃太多东西,这样会帮助她体内的硅基生命体积蓄能量繁殖。 但它们切切实实在消耗她的体能。 所以她现在有点像癌症病人的感觉,又需要营养,又不能有太多营养。 真矛盾啊。 “萨麦尔。”她叫了一声:“光明之心走了吗?” 问一个人工智能另外一个人工智能走没走多少有点抽象,不过她还是得确认一下。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塞勒斯有一段距离了,还能支持光明之心的算力的话,需要非常大功率的信号收发,而且这段时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办法攻克光明之心的权限,到时候她的计划就都知道了。 瓦尔登号是有点过时的小飞船,如果用现在最快的那种,还是能赶上她的。 还没到无人区的话,就近找一个星球落脚,等大部队赶上就是。 所以她跑了,但不完全跑脱。 “走了。”萨麦尔半天才有回音。 她都有点担心未来只靠萨麦尔的话,她能不能顺利到达指定地点。 不过她已经让光明之心设置好了航行参数,萨麦尔要是出问题,大概也就是她过得比较惨吧。 “吃的。”有什么东西被放在她面前。 “我现在不想吃。”她并没有给萨麦尔布置这个任务,就算是人工智能,也不是她的随身管家,怎么可能在她生命体征没出现异常之前做这种事。 格兰特到底给这东西加了什么设定啊。 “上次进食已经是四十八小时前。” 而且听了她的拒绝,萨麦尔居然没有放弃,还是固执地发表着自己的建议。 它从营养剂的能量供给和她这两天的能量消耗计算,试图说明她确实需要补充能量了。 “够了,我不饿。”陆秋打断它的摆数据讲道理:“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它安静了一会儿,她还以为它理解了,但它又开始重复上述操作,试图劝说她进食。 “好吵。”听了一会,就连她也觉得心烦了,直接关掉了终端。 耳边骤然清静,只有机械动作的细微噪音。 这玩意总不能直接把营养剂塞她嘴里吧。 陆秋回忆着之前看的第三律令,不确定它会不会这样做。 她再弱,也不是能随便任人拿捏的。 等了半天,头上似乎落下了什么东西。 机械臂有很多不一样的工作头,最精细的那种甚至可以用激光做几微米的操作,但她现在需要的只是普通的功能,所以之前选了一个模拟人手的工作头。 机械的骨骼外包裹的是当时最新的材料,柔软有弹性,没有温度,但也不是冰冷的摸起来和人的皮肤有九分相似。 她伸手摸到自己脑袋上的就是这种感觉。 用力一挥,手背打在机械臂上,钻心的疼痛传来,力道足以让这东西侧翻——根据介绍,整个机体三百公斤左右。 哪怕有厚实的地毯垫着,也能听到重物翻倒的声音。 “我不管你到底被设定成什么样子,现在只需要听我的命令,不要多做任何事。” 作为人工智能,整个飞船上它理论上无处不在,所以陆秋也不担心它听不到。 收回手继续抱腿坐在角落闭目养神,手背的痛感已经是残留。 空气中却还有一种淡淡的腥味。 应该是哪里挂到锋利的部件上划出血了。 现在她自己都有些奇怪,刚才一瞬间她的火气怎么如此之大, 归根究底她不是什么很亲善的人,也不喜欢别人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脾气是挺差的。 机械咔咔的声音传来,刚才那一下应该多少把机械臂的一些部件打损伤了一些,但大概不影响使用。 大概吧。 咔嚓咔嚓的响声就像人的痛苦呻吟,到现在她才真实后悔。 这船上就她一个人,要是后续还得用到萨麦尔的话,她还得自己去修。 就像在自家吵架摔盘子,最后打扫的也是自己。 她摁了半天把终端打开:“你没事就出去自己修。” 萨麦尔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吓到了,又是许久才回应:“我一会就好。” 听到这个声音,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对克里昂不是没有怨气的。 非要去追究什么记忆,结果又让她一个人。 又是一个人。 这个事实让她情绪有点激动起来。 “出去。” 机械音停了一会,但没有开关门的声音。 过了一会,那种细微的噪音再次响起来。 “我叫你出去!” “一会儿……” “切换语音库!”她腾一下站了起来,顺手摸了一下,成功摸到机械臂把它拎了起来。 “没有其他语音。” 这声音并不难听,低沉的男音,尽量压制着情绪,平淡地述说着一切,罗切尔是,克里昂也是这种音调。 但她现在听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火大。 一个死人,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从来不会听她的话。 脾气差又小肚鸡肠,总是闹别扭总是要她哄。 虽然提起来轻而易举,但不知道它现在是什么形状,往前走的时候稍微绊了她一下,让陆秋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不痛,却被重物压住了。 哪个都那么喜欢压她! 她手脚并用,把机械臂推开。 既然它不出去,那她能出去吧! 她气冲冲往屋外走,反手还把门关上了。 没有了辅助,她走路是有点奇怪,好在飞船建设不会搞那么逗艺术创造,道路笔直或者是有规律的弯,扶着墙也不难走。 她走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有点迷路。 之前她走到那间房就没有继续探索整艘飞船,她走的这部分就是她来不及熟悉的区域。 迷不迷路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她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坐着。 过一段时间,飞船的温控系统会停止运作,这样能最大限度保持飞船的能量,在空寂的太空中,远离恒星的地方,温度会降到一个可怕的数值。 这个数值远比任何生存舱更能让她陷入沉眠。 她,和她身体里的东西。 现在睡或者晚点睡都没区别。 这样想着,她依靠着背后的金属墙壁——即使在恒温的现在,金属的温度依旧冰冷。 下次醒来……如果能醒来的话,其实不醒也没关系。 就这样,结束吧。 结束了吗……? “秋,你这个人,有时候脾气真的很大。”她耳边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但大脑已经很难分辨,她不想管了,已经很累了。 “你不是说没有允许我不能死吗?我也没有允许你死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the greatest show on earth ——滴。 画面载入,出现在屏幕上的人一开始微微垂着头,似乎在摆弄着什么。 恍然抬头,眼睛里奇怪的六边形分割还不是很明显。 确认开始录屏以后,她坐回离摄像头有些距离的椅子上,反而有些不自在,眼神稍微飘忽了一下,还碎碎念道:“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能完全无障碍录那么多东西的。”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抿了抿嘴角,这才正式开始说话:“看到这条信息的话,证明我已经成功离开了。” “不管你是谁,都不用觉得太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不用试着来追,没有必要。” 她大概也没想好到底要说什么,说一会又断一会。 和罗切尔录给以后的自己看的不一样,这是给别人看的,而且关系更亲密的人她都单独录了视频,所以这大概就是可以公开给她没时间或者没必要单独告别的人的话。 她一边想,一边说,尽量把这次醒来以后所有人都告别过了,帝国的,联邦的,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 罗温、布拉德、奥奥尔滨、弗丽嘉、辛西娅…… 她发现自己醒来的时间虽然说不上长,但还遇见了挺多人。 “那就这样吧。”说完这句,她伸手结束了这段视频。 ——滴。 画面载入,这次陆秋明显熟练很多,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塔雅?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们会走那么久,连你的婚礼都没能参加。希望你的一切都还好。” “还是不能回去我很抱歉……” “嗯,希望你的未来一切都好。” 她似乎尽量不想把这条视频录成一条绝命书,所以一直都笑着,但熟悉的人完全能看出来她笑容中的落寞。 ——滴。 “西泽尔,你这家伙其实我没什么话要给你说,我总觉得你在某时某刻会恢复记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生存方式,只希望你不要后悔就好。” “不过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忘记在联邦的时候……坏是真的,好也是真的,放弃从前……我说起来没什么信服力,但现在我才明白,也许适时的放弃才是更高明的方式。不过也不是说我后悔了现在的选择——也许是有点,你不能指望一个人一条路走到黑完全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别什么事都用命去拼了,你的命也很重要。” ——滴。 “亚当。” 只叫了一个名字,她就开始沉默。 对这个朋友,她歉意有之、愧疚有之,但这些心情都很难用语言表述。 说多少遍谢谢或是对不起都没有用。 从遇见的一瞬间开始,两个人的命运就开始纠缠。 大概已经不是普通的‘朋友’可以形容的,是可以把命运托付的生死之交。她知道他为的是什么,但她也确实没有办法回应。 就连一点点甜头都不能给他。 比起陆秋自己,他是更固执的家伙。就算他没仔细说过,从他身上感受的变化,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沧桑,都让她认识到,自己缺席这些年,他一个人经历了什么。 站在亚当的角度来说,好像碰到她就没什么好事。 简直就像离家出走的大小姐碰到小混混然后被带上歧路了一样。 希望你不要后悔这句话,她对亚当轻易说不出来。 “不要来找我,不是说眼前这件事。”她张了张嘴,非常难说出口:“我们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我不爱你。” 她顿了顿,又狡黠地笑了起来。 “而且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挺倒霉的吗?华夏人把这叫做八字不合。你已经有新的生活了,那么多人都看着你呢,看看自己周围吧,别总注视着过去的镜花水月了。” 她絮絮叨叨又交代了很多自己应该做,想做还没有做的事,虽然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但她确定亚当会看到这里,然后谨遵她的意思去把那些事办好。 他们就是有这种互相守望的默契。 “我在格兰特的记忆里看到了一些事,关于当初的战争和我的身体。” 她简单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介绍了一下,然后贴心地留给亚当一点思考的时间:“当初流放确实是他们和我最好的选择。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别来找了。” 她又交代了制备原罪的方式,虽然她有问题,但她制备的原罪倒是还能用,她留下了足够的量,不过也仅此而已。 因为制备的方式在没有她以后就很难继续了。 制造一个高压高温的条件让硅基生命体恢复活性,它们的基础组成部分本来就为了二次进化很不稳定,和原罪的结合就非常理所当然了。 这种方法元老院当然也想过,但唯一的不同是零并不是硅基生命体中作为繁殖者女王的那一个。 她控制不了硅基生命体的一部分,所以当然会有各种失败。 但好在用她的原罪感染的人类可以繁殖,这就意味着基因会在遗传中产生变异。 一开始人类还不是人类的时候,因为地球当时恶劣的环境,每一次巨大的变动都会死半数以上的物种。 而人类凭借着变异——适应,这样一代代存活下来,进化成了如今的模样。 不能改造大环境,那就试着和大环境一起变化。 人类之所以会是现在这幅模样,都是因为适配环境所做出的进化。 那就再进化吧,为了生存,不能改变环境,就是被环境改变。 基因锁已经被解开,伟大的进化应该再次上演! ——滴。 “零,你好。” “你到底是在光明之心里看了多少动画游戏。” “你最好小心点,克里昂也可讨厌你了。” 她好像告了小状的坏人一样,窃笑了起来。 “不过你们两最好好好相处,别再惹什么事了,现在帝国和联邦的乱子已经够多了。” “我已经知道上一任女王和格兰特的事了,你不用那么在意,不过不得不说你们的思维方式还真像。” 挑拨别人内斗,从而浑水摸鱼。 但她在那个位置,也做不到什么别的事。 她就像元老院养在夏宫的漂亮金丝雀,除了在节庆日或者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出现,在百姓面前讲漂亮话,其实也没什么用。 就连亲卫队之类的都被别人控制。 别的皇族是被架空,她是别人搭好的台子,放了她一个展品在上面。 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是审视监视,别说实权了,就连话语权都没有。 能联系上亚当都不知道应该夸他们两哪一个特别努力。 “相信你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想去见识的地方。不过还请你先帮帮我们,度过这段权力真空期。过两年,就让亚当放你走,不过希望如果有人想和你一起去的话,你不要拒绝。” “零,如果在普通人家,你应该是我的妹妹吧,但你这家伙挺讨厌的,我也不是什么喜欢抒情的人,就不跟你说这个了。” “未来再不要背负上什么恩怨,你是自由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后来啊 ——滴。 这次的偏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像是一部默片,或者让人觉得是不是卡了。 仔细观察,画面中的人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身躯,才让人意识到这是个活人。 “克里昂。”这三个字好像过于沉重,每一个音节都和前一个音断开。 “到了你这里,我好像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想想两人最后一次对话,人机的话,好像是克里昂把帝都城需要攻克的地方和整体计划给她。 她夸了两句不愧是职业军人之类的废话。 如果是肉身对肉身的,还是在伊尔曼,她中了七宗罪,马上就要睡不知道多久,她和亚当手忙脚乱地想办法。 她抱了抱克里昂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很快就会醒来。 然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意识完整地面对面过。 无论她再怎么否认,这也依旧让她想起她把罗切尔冷冻以后的日子。 “跟你这种人谈恋爱真的特别累,要做什么都悄无声息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出问题了。” 她扶着脑袋:“不知道你在莱特维斯数据库到底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感受,希望亚当他们和光明之心能成功把你捞出来。” “捞不出来也没办法,你选的嘛。” 她小恶魔一样笑了笑:“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也消失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凭什么只有你背着我去做那些事,我也有很多事要做的,这次就不等你,也不哄你了。”她收起笑脸:“我知道你不喜欢零他们,不过给她一个机会好么。如果你看了格兰特的记忆,也能明白你们并不是敌人,这件事还远没有结束。” “我说这种话好像有点慷他人之慨,但纷争已经很多了不是吗。我想你也知道零是一堆克隆体的事,她把自己所有克隆体都烧毁,再没有以后了,就让一切恩怨在这一代结束吧。”她挑挑眉:“不过你想揍她的话我不会拦着的。” 这显然是个玩笑,她熟悉的克里昂并不会这么做。 虽然他讨厌零到劝她先下手为强,不过她感觉这也许更像战略警示。 毕竟在克里昂看,零确实不是什么好合作对象。 就不说之前那一代的事,克里昂是军方的人,她和亚当合作卖军方的消息,虽然现在大家立场和以前都不一样了,但对他来说依旧是很大的危机。 当然,危机带来的一切后续是好是坏另说。 还有陆秋出现以后她干的,和想干的那些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很难评说。 只是眼下有另外的敌人,而且国家也不安定。 如果现在内部出现分裂,那么敌人和他们现在的‘盟友’都有可能倒戈一击。 帝国崩溃那么快,现在想想也让人吃惊。 就像你为报仇苦练十年,结果剑都没拔对方就被你吓死了。 所以这个国家的问题大概比他们现在知道的还要多。 以后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只想和我的朋友、我爱的人一起,过上普通的生活,哪怕这种幻想中一样的生活需要越过千万人的尸首才能达到,现在我发现我还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山川风月,舍不得大千世界,舍不得世上所有的爱恨情仇。 人类这种生物,即使对自己种群无益的事居然也会做。 接纳她这种外来人并且一视同仁。 为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目标放弃唾手可得的轻松生活。 喜欢上……作为侵略者的,不同物种的生物。 人和人之间永远不能毫无障碍地了解彼此,通天之塔遭遇的神罚,或者是受本能驱使的欲望会让世上永远没有一个安宁之日。 但只要还活着,一切就都没有结束。 还会有新的相遇、新的爱、新的未来。 “你知道吗,华夏一个哲学家曾经计算过,世界上的事物将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完全重现。也就是说,十二万九千五百九十五年后,同一个地方,我还会遇见你。”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久久没有再开口。 久到让人觉得她已经说完了,或者视频卡在这了。 “我并不后悔遇见你,至少陆秋是真的喜欢克里昂的。” ——滴。 视频到这就结束了。 “后来呢。” “后来……”一个深色头发的年轻人在树下伸展着四肢,因为坐了太长时间,他浑身的关节都有些僵硬了。 一群孩子围着他,大多数心不在焉,只有两三个正认真听他讲述。 “后来罗密欧拦下了殉情的朱丽叶,他们两个在一起,离开了故土,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假的吧,你说这故事我听过!不就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是个悲剧啊,朱丽叶以为罗密欧死了以后殉情,而醒来后看到朱丽叶死亡的罗密欧也一起殉情了。”一个短发孩子很严肃地指正了故事的来源和真实结局:“而且中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铁血战士朱丽叶是什么东西啊!太离谱了!” “可我这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啊,只是名字一样嘛,而且是你们让我讲故事的。”年轻人无辜地摊手。 “是叫你讲之前联邦大战帝国的故事的!听说还有机器人大军和特种部队参与,一度点燃整个星系!谁叫你讲什么爱情故事了!”一个已经分神半天的孩子忽然回神,愤愤道。 “战争为什么不能有爱情故事,《卡萨布兰卡》、《乱世佳人》没看过吗。” 他说的这些电影太老,导致现场真没什么人回答他。 他只能有点不忿地说道:“算了,小屁孩儿,玩儿去吧,到时候如果真喜欢,自己上历史课留意不就行了。” “历史课?这不是前年发生的事么?” “我们所经历过的每个过去都是历史,只是有的值得大书特书,有的就只是大脑里都不会占太多空间的平常。”年轻人说起这话,有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沧桑和慈祥。 孩子们愣愣看着他,互相对视一眼。 这话对他们来说还太难理解了。 “算了,没指望你们懂,去玩儿去吧。”年轻人挥挥手,那些不太耐烦的孩子们一哄而散。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两个孩子离开之前还继续追问着。 “当然,当然。” “要我说就不该再在一起!”女孩子忽然有些生气地说道:“当一个战士不好吗!战士保家卫国,是最英勇的人,别人怎么看关她什么事!身患重病又怎么样!现在科技很发达了,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啊!” “额,这个,人也会想要可以理解自己的同伴吧。”年轻人开始回想自己是哪里引导失败了。 “只要你够强,别人都会去理解你的!”女孩儿的话语让年轻人汗颜。 “行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亚马尔带你妹妹去玩吧。”另一个金发年轻人阻止了这场诘问。 “后生可畏。”深色头发的年轻人咋舌。 “他们都是烈士遗孤当然会有这种想法。” “那可要好好培养,别成好战份子了,毕竟现在,可没那么多仗给他们打。” “切,小孩子,过几年作业多点就老实了。”金发年轻人说道:“你总在这待着,把事都交给我们算怎么回事。” “体谅一下空巢老人吧。”他笑了笑。 金发年轻人语塞,转过头去:“人都有生有死,我们不过活得长一些,所以遇到的事会更多。” “不,我只是在想,以前怎么没多陪陪她。”他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眯着眼不知道究竟看到的是谁:“辛西娅,她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这里环境很好了,所有措施都齐全,我很满意。” “不满意也没办法。” 金发年轻人默默哼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小声问:“回去吗?” “回去吧。”年轻人起身。 后来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再见亦是重逢 飞船降落在莱特维斯,这个以最初领主姓氏命名的地方。 这个季节正是莱特维斯的春夏之交,星球上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奇怪的小飞虫带着星点光芒飞来飞去,空气中氧气充,美中不足的是虽然是夏天,也还是不算暖和。 毕竟这些地方都不是地球,即使能用以前的日历,也不怎么适合现在的节气。 莱特维斯作为私人领地,并不算非常繁华,不过这里的地理位置非常适合做中转或者驳岸,所以上面的人大多从事着这种第三产业。 再加上农业和资源差不多可以自给自足,人口也不多,这里的人们日子相对比别的星球没什么一夜暴富的可能,不过也算平静祥和。 水大鱼大,平静的生活注定只会出庸人,但英雄辈出的年代未必就是好的。 这里的一切就像是一张流程图,因为主人的性格,所有事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任何可以想到的意外都安排了解决的方案。 就连领主死后的事,也一应安排好了。 莱特维斯并不完全服从于帝国的安排,它有着自己的一套运转法则。 比塞勒斯和伊尔曼的机械建设更现代化,而且不断改进着底层漏洞。 可以说现在这地方即使没人,也可以继续按照主人的想法运转。 至于主人到底是哪个,就要看上一个能控制莱特维斯的人留下的判定法则。 规律到能精准到毫秒的港口,今天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命令的发布相当紧急,不过正如之前所言,这里有一套自己的运行法则,即使是毫无准备的事也能尽快安排好。 这个客人有些特殊,迎接的人并不多,但从侍从到士兵都荷枪实弹。 事实上莱特维斯受到攻击的可能性非常小,因为这里早就建成比塞勒斯叹息之壁更强悍的防卫武器。 而且那些人身上还穿了生化防护服,仿佛不是害怕从外部来的攻击,而是怕这位客人似的。 飞船停妥以后,第一批上船的人非常小心,他们想象中的外形触手、藤蔓、飞虫之类的攻击都没有。 这飞船不算最新款式,从外表来看也有些年头。 不过和他们之前执行的一个任务中经常打交道的老古董比起来,还是要强些。 外部电脑连接上以后,就可以实时监控这艘飞船和上面所有活物的状态了。 热感显示,里面的活物只有一个,而且现在生命体征非常低。 在确定里面的环境稳定以后,后面的部队稍微放松了一些,正要按照流程控制飞船,就有人等不及冲了上去。 “亲王殿下!”机场安全队长莱格拉斯赶忙叫道,但已经难以让那人停下来。 他什么防护服都没穿,而且也没带武器,瞬间就跑得不见踪影。 卫兵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之前接到指令要接收这一艘飞船的时候,莱特维斯亲王甚至让接受地附近十公里的人群疏散,不过这里本来就是郊区的备用机场,影响并不大。 然后他们的防护服也是他命令穿的。 这是很罕见的指令,至少是三级生物防治的规格。 这在整个莱特维斯的历史上都是没有的。 所以他们都非常谨慎,和帝国那些松懈的蠢蛋不一样,莱特维斯的一切都有法可寻,每次事件都能精确追责到个人。 至莱戈拉斯上任以来,机场从没出过一次事故,这是他的荣耀。 本来以为这飞船有什么难以控制的生物威胁,但莱特维斯亲王这幅样子,就像里面放着什么他渴求了半生的宝物。 “队长,怎么办?”走在他后面的人茫然道。 “按照计划推进。”他沉思了片刻答道。 计划本来至少是要消杀以后,才会让人无防护登船的。 亲王殿下不守规则,大概有他自己的想法。 但他们的控制和消杀工作也不能松懈。 这艘飞船不大是相比起那些歼星舰的,实际上深入船舱后,一个人走在金属的走道上,只有脚步发出冷冰冰的回响,或许还有心跳声,更显得这地方的广阔。 而船舱之外,无垠的宇宙更让人觉得渺小虚无。 这里面的温度非常低,所以唯一的热源锁定得非常快。 而不需要锁定热源,克里昂就能找到那个人的所在。 她缩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里,双眸紧闭,面色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在原计划中,她确实应该睡着了,带着身体里的所有正在增殖的硅基生命体。 看到人形并且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陆秋,他松了口气。 还不晚,朱丽叶还没有真的以爱自刎。 来不及细细端详,他抱起陆秋。 软绵的身体因为一段时间来的能量摄入控制,大概已经比她刚醒的时候还轻。 克里昂有些手足无措。 他怀里的人就像由一层薄薄的蝉翼组成,稍不小心碰坏了,就再也没有挽救的机会。 她旁边有一个半损毁的机械臂,拿着一支已经打空的针管。 他只是用脚把拿东西推开。 见身后迟迟没人跟上来,他有些恼火地在通讯频道里问道:“生存舱呢。” “正根据安排推进。”那边的回答理所当然但令人火大。 然而这些规定都是他定下的,他将莱特维斯围成一个规矩之城,所有人都根据他给下的规矩生活,对这种意外中的意外自然是没什么应急能力的。 他飞快往来处走。 即使是以他最极致的速度,这段路也让他感到漫长。 其实陆秋选择低温沉眠,也确实是给了自己一个生存的机会。 极度的寒冷会让她的活力降低,当然也会让她身体里的硅基生命体的增殖速度放缓甚至暂停。 这就让他们有了一个机会寻找破解的方法。 即使她的计划是别的什么,事情的最终走向大概也和现在没有区别。 她睡着的时候,克里昂操控着机械臂给她注射了一些维持身体情况稳定的药剂,直到温度超过原罪活跃的临界值。 温度太低她的身体也会有些变化,所以不敢继续注射。 这段时间她都只能维持在莱特维斯的远端轨道上运行,而且要计算好角度,尽量不受星系恒星的照射。 没见面之前他都非常忐忑,生怕她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但是还好。 有了他的命令,卫兵们自然赶忙将特质的生存舱抬了过来。 合上生存舱盖的一瞬间,他似乎体会到当年亚当送别她的痛苦。 但这不是分别,是重逢的开始。 “带去实验室。”他决绝地扣上安全阀,转向运输飞行器。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所谓命运 除了罗切尔的千年孤独,其实莱特维斯的记忆传承都并不长。 他们的记忆再好,也不会记得重生以后在军营里训练流汗的平常一天,只有要做什么重要事件的时候,才会有完整的记忆。 格兰特的回忆也并不长,所以克里昂很快就接收完了。 他可以理解格兰特的顾虑,但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就像是每一个莱特维斯的懦弱的集合。 因为养尊处优,生活平静稳定,每一个记忆对他来说大概都是遥远又虚无。 格兰特从感情上来说其实并不算背叛,只是被真相打击以后的退缩。 克里昂并不会完全否定他,即使是真的换陆秋来选择,她大概率 而且他太过天真,虽然做了很多后手准备,但依旧没有猜到元老院的险恶。 克里昂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随着这次深入回忆解开了。 真相非常残酷,但并没有到完全没法挽回的时候。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结束访问后,在赛博空间里,他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正在介入。 按理说光明之心这边不可能让普通访客那么深入,而伊尔曼的独立计算机那边是上了锁的。 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于是查看了访客记录。 果然是从伊尔曼那边来的访问攻击。 亚当那边的工程师大概率做不出这种手笔,而且他觉得这种手法非常熟悉。 于是配合对方攻破了伊尔曼那边计算机的锁。 【访客1】:谢天谢地!克里昂你在吗? 对方当然也能感觉到他的帮助,所以第一时间问道。 【0】:西泽尔? 【访客1】:这都能让你猜出来,没事吧你,居然能在这里面被困那么久。 这边的程序本来就是只能进不能出的,虽然确实是他不小心,但被这家伙说出来,还是感觉有点不爽。 不过现在不是较真的时候。 如果那些家伙说得没错,那么陆秋醒来已经有段时间,完全不用忍耐饥饿也有些时候了,这就意味着她身体里的那些生物已经开始增殖。 虽然现在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症状,但总归那是不属于她身体的部分。 就按照癌症理解也没问题。 【0】:那边的设备准备好了吗。 【访客1】:如果亚当那家伙没弄错的话。 西泽尔折腾计算机的时候,亚当的工作就是搞清楚这个该死的实验室里到底有哪些他们应该不应该知道的惊喜。 在翻遍了实验室,加上西泽尔破解出来的实验资料,他发现其实问题就出现在克里昂当时直接用自己的终端连接这台电脑上。 虽然他现在的终端并不像以前那样可以脑控,但为了方便操作,权限还是给得相当大。 通俗理解来说,就是中电脑病毒了。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仪器,真就是一串生物电流。 和罗切尔当初的研究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或者说是从他当初公布的实验数据基础上继续研究得来。 也算是自己害自己了。 克里昂沉默了一下,脑子里转了一圈,大概确定了这件事的可能性。 【访客1】:先出来吧,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虽然这段话在克里昂眼里只是一串没有任何情绪的代码,但他现在本能对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很敏感。 现在能出什么事呢?对他来说也重要的事。 亚当和西泽尔盯着电脑屏幕,看着下载量到100%的时候,精神越发紧绷。 所以克里昂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两个大头。 “醒了,居然真的醒了。”西泽尔非常复杂地喃喃道。 哪怕知道从前的赛博生命计划,但因为早就结束了,而且在别的分支上已经被玩出花,反而没人在意它原本的功能。 克里昂大概是人类的技术跟上这个破计划以后第一个真的体验到意识上传的人。 不,好像也不是第一个。 “……呢。”不知道那些控制住他的物质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现在都干枯了,克里昂一开始醒来还有些虚弱,正在用手扒拉着那些像老树皮一样贴在他身上的东西。 “什么?”西泽尔傻乎乎重复。 “先喝口水。”亚当不知道从哪变出一个杯子,非常熟练地给他喂水。 克里昂低头看了看水杯,无力地抬了抬眼皮,还是就着他的手喝了。 “现在你到底是谁。” 喂完水,亚当抱住手臂靠在桌子上。 温柔下隐藏的是另外一把刀子。 “……什么意思。”这水好像是什么冲剂,克里昂感觉到体力正在慢慢恢复。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你们两在说什么。”西泽尔在这段时间忙得就没怎么合过眼,现在却好像忽然成了局外人。 “你也怀疑格兰特?”他微微眯起眼。 “当然,他差点让罗切尔的计划功亏一篑。”亚当的脸上虽然平静,但气势丝毫不输。 “哦,这件事,你们两个能不能先说点有用的,秋要死了啊!” 一句话,让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同时甩了一把眼刀给他。 “什么情况。”这下克里昂也不装了:“我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疑问,你可以把我当做克里昂,也可以当做罗切尔,格兰特的事我之后可以解释,总之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 亚当把当时零发来的视频给他看。 克里昂静静看着自己最担心的事就那么发生了。 “我猜测应该是她体内的硅基生命体开始增殖了。” 这句话原本也应该是他说的。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要救她。” “不用你说。”克里昂的眼神又变得有些凶戾。 他真是个蠢蛋,如果再在里面待一段时间,他就又要错过爱人的苦难。 为什么总是这样,难道他们真的是华夏人嘴里的有缘无分吗。 “我说你们两个不用在这种事上呛起来吧。”西泽尔看着他俩情敌相遇分外眼红,叹了口气插在两个中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这些资料分析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吗。” “先出发,资料可以路上看。”克里昂站了起来,身手完全不像瘫了那么久的人。 就在这时,亚当的终端响了两声,他接起来,看到是零的通讯请求。 “她跑了!”接通以后,零的尖叫回荡在实验室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理想主义者 其实算算时间,他们得知这个阴谋的时间都相差无几。 虽然在赛博世界里看似过了很久,但电的速度是非常快的,所以接收格兰特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用多久。 只是陆秋比他们做出决定更早更快。 她从来都是这么果决的人,哪怕冲动到有点蠢。 克里昂沉思了片刻,立刻连接上光明之心。 她是在塞勒斯生活过一段时间没错,但也没熟悉到可以从不知哪里搞到一艘飞船跑路。 唯一能帮她安排这些的,只有那台电脑。 他给了她等同于自己的权限,如果是单独的命令,电脑也不能判断出你到底是想通过这件事做什么,所以当然也不会阻止你。 他很快查到了寻找指令,并且在陆秋之前就连接上瓦尔登号。 这名字,真是理想主义。 可惜在这个群狼环伺的世界里,有理想不是坏事,但也要有能力护住理想。 如果换做现在的克里昂面对当时同等的境遇,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先把元老院的人或杀或关。 做都做了,别管什么原因,只要你输了,你之前所得到的一切成果都会烟消云散,就连事情的原样都会被捏造成胜利者希望别人看到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人的性格跟经历的事密不可分。 罗切尔那时候,哪怕经历巨变,性格大变,但本质还是个富家公子,搞搞家族内斗可以,但让他猜测这样险恶的人心,还是有些困难了。 “找到了吗?”亚当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本来以为克里昂恢复以后能帮着做些什么,没想到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克里昂飞快控制并检查着瓦尔登号上的一切。 “还在塞勒斯……”看到光明之心为她计算的目的地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无人的深空,孤独的流浪。 难道一切又要重演吗。 不,这次不会了。 于是在陆秋安心把计划交给光明之心的时候,目的已经被克里昂篡改。 目的地:莱特维斯。 这是中间位置,而且他自己的领地,一切都更有准备。 在飞船飞行的过程中,他静静看着她一个人在瓦尔登号上生活。 从这段时间的表现来说,甚至看不出她原本给自己定下的是死亡之旅。 她并不消沉,甚至努力逗自己开心,打发时间。除了很极限地维护着自己的行动能力。 隔着屏幕,克里昂贪婪且无望地看着她。 为了相遇,她已经拼尽全力。 不管是罗切尔还是克里昂,都有她如此厚爱。 他忽然想到很多年以前,她刚到莱特维斯家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安静地缩在角落里,像个没人要的玩具娃娃一样。 格兰特布置的这间房间粉嫩到有点蠢,就像他的理想一样,泛着七彩的泡泡。 但却……莫名适合她。 她可以是战士,可以是科学家,可以是政客,可以是反叛者。 可她也是他的爱人。 哪怕知道不需要,也应该用爱包裹好,也应该挡在她面前。 可他这些年一直在意着遥远的过去和无用的真实,究竟让她一个人承担了多少。 克里昂咬住下唇,力道之大,几乎把皮肤都咬破。 他试着让她稍微运动一下,这样可能撑不了多久她的身体就会更衰弱。 这是非常矛盾的,她的身体好,硅基生命体增殖更快,她身体差,固然增殖得慢些,但她自己也会很难过。 但她也都糊弄过了。 直到那天她忽然摸到一盘棋,然后想要和他下棋。 他们以前也下过,不过很多时候就是一张纸或者直接终端互联。 他总算找到机会让她多动一下,然后不知道怎么,她忽然又不高兴了。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摄入能量,这样是不行的。 好在他接入机械臂以后,能做到的事比之前多了些,所以他准备了吃的给她。 在多次拒绝以后,他非常无奈,只是习惯性地想安慰她。 然后她就像忽然被扎破的,装满水的气球。 这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发火,他知道。 因为陆秋看着总是情绪稳定,过于稳定。 她受过很严苛的训练,哪怕之后自由的时间远比那段时间长,那段经历也在她的生命里刻下难以改变的痕迹。 她知道发火很多时候都是无用功,情绪也只是让别人找到你弱点的途径。 虽然现在在她的认知里这里并没有另一个人。 那发火就更没用了。 克里昂很清楚,这是对他发的。 或许还有罗切尔。 但他现在只能看着她跌跌撞撞离开房间。 机械臂的自我维修不太顺利,失去这个外接设备,他能做的事愈发少。 而陆秋的情况,看着也越来越差。 所以他只能让她先睡过去。 太空的低温是最好的保存方法。 之前地球送出去的那些生存舱其实不泄露、不被碎片砸、不被恒星和小行星吸引坠落的话,里面的人确实是能复苏的。 “这样……”亚当知道他的选择以后,沉默了一会,也表示接受。 他们现在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能救她。 带回来,也只是在超低温的情况下保存。 最多是能有事没事看两眼。 可这对她来说有什么用呢。 他们最终小心将瓦尔登号驳停在莱特维斯的外轨道上,在行星的阴影中,保持飞船的温度。 然后就是他们的时间。 陆秋都做不到的事,其实所有人都很没有把握。 好在他们还有当初黑山羊留下的实验数据。 之后还抓到了巴尔和他的朋友们。 虽然这老东西不得不防,但他的变态实验确实有点想法。 在没告诉他目的和给他栓好项圈的情况下,他也被加入这个秘密研究中来。 零知道他们截停了陆秋的飞船,多少是松了口气,在被陆秋干掉一大波人和莱特维斯的私兵驻守的情况下,她第一次真正控制了这颗星球。 后续联邦的人手赶来,以这里为中心,彻底瓦解了帝国千年的统治。 在所有人都并不意外,也不怎么开心的情况下,第二帝国迎来了灭亡,开启第二共和国时代。 亚当也差不多就在那时知道了辛西娅的死讯。 他这辈子经历了太多挚爱亲朋的离世,所以得到这个消息最初只是稍微有些恍惚。 “你不要憋着,难受我可以陪你……喝酒。”西泽尔作为报信人,非常担心地看着他。 “其实没什么的。”他叹了口气:“因为我已经……” 麻木了。 可他其实并没有。 死亡对于活人来说,是更漫长的别离。 辛西娅对他来说并不是爱人,不是最长久的那个,也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可是现在他的心肝依旧像被一只大手抓住一样。 也许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前缘了断 虽然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 但人类对自身的了解依旧非常局限。 而且因为实验的特殊性,人体的很多极限数据都是继承了某些肮脏的遗产。 所以如果没有那些特殊的‘实验’,想要在这方面更进一步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哪怕有巴尔这个变态的加持,他们能得到的成果也相当有限。 而且因为政坛的动荡,最主要的这几个人都不得不分心去忙其他的事。 所以搞学术的多半和政客,甚至和人事之类的后勤讲不到一起去,就是因为他们要顾及的事太多了,而你搞学术是很难一心二用的,在某个程度以后死用功对于突破完全没用。 某些时候的灵光一闪,就如同这个世界的意识在那刻眷顾了你,以前想不通的很多东西瞬间想通了。 而这个时候如果你在跟人谈事,应酬,或者干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这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就会像草上的朝露一样马上就消失无踪。 所以亚当和西泽尔起到的帮助可以说越来越少。 有时候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克里昂会恍惚觉得这是不是一个长梦。 他只是一个nerd,在实验室里做了一天实验以后,潜意识给他编造了这样一个故事。 远道而来的外星女王什么的,应该在一束白光里降临。按照电影剧情,也许她因为什么事情需要求助地球人,然后两个人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互生好感,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事实上,外太空来的不只有爱人,还有侵略者。 而人类也绝不是能让人安心的生物。 在漫长的挣扎以后,即使许诺如果能找到压制硅基生命体增殖的办法后可以免去巴尔的惩罚,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办法了。 他研究的那些东西完全是基于对碳基生物的了解。 不一样的生命体,别说更深层次的研究,就连他们的生命逻辑都很难理解。 要不然按照人类现在甚至能凭空再造出一个人的科技,也不会还研究不出来第二种长生的方法。 其实巴尔提出过一个方案,基于他的意识上传技术,把陆秋的整个意识抽出来,然后重塑身体。 零的基因就很好,虽然没有她现在身体的强度了,但也能活很久。 对于现在和过去的人类都是很长的时间了。 人生本来就应该是有尽头的。 “开什么玩笑。”听到巴尔玩笑似的提出这个方案,克里昂一下脸就黑了。 “并不是玩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巴尔优雅而温和地微笑着,哪怕现在已经作为生死不由己的阶下囚,他其实也没表现出多狼狈。 很符合他身为神经病反派的人设。 “身体真的还是必要的吗?你看莱斯特不也好好的。”对这种疯子来说,自己的命都未必重要,当然也不会在意别人的情况。 “不一样。”克里昂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这种人面前暴露自己,只会让他抓住弱点,然后加以利用:“而且莱斯特也并不好。” 当初他回到自己身体之前,亚当和西泽尔再次上传了莱斯特的意识,主要是想试试原理,要不然他的意识再回来,一个身体两个意识,那不是精神分裂么。 结果真的成功了。 而且非常顺利。 在这个基础上,西泽尔也大胆地试了一下。 毕竟这种堪比神迹的东西放在面前,他也是相关从事的,不可能不心动。 虽然不太确定克里昂当时是什么情况,但比起莱斯特意识上传的速度,他这跟卡了一样,按照这速度推算,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传完。 所以两个人推测,巴尔之前应该也给克里昂做了什么特殊处理,因为当时他并没有失联那么长的时间。 两人没有纠结那么多,至少到现在为止,这项技术还不适合大量使用。 而莱斯特被上传以后,就像泥牛入海一样,没了声响。 虽然能找到他数据的相关文件,但他一点回应都没有,就像这段时间的种种都是他们的臆想。 克里昂只是因为某种神秘原因失去意识,而莱斯特只是一个早逝的亡魂,并没有真的存在于此。 让没经历过这件事的人相信现在人类的意识已经可以脱离身体单独存在,大概根本不可能,就连亲历者都觉得难以置信。 克里昂恢复以后,曾经也考虑过把莱斯特的数据删了。 虽然可惜,但他确实早就应该死了。 在数字构成的世界,他真的还算活着吗。 但到底是心里愧疚——哪怕他坑了大家一圈,其实现在想来,有些事该发生还是会发生。他不做这些事,他也迟早要面对过去的记忆,而陆秋身体里的那些东西更是早就开始增殖。 所以他暂时放下这件事。 那么多年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 “他只是按照系统设定进入了沉睡。”抓到巴尔以后,他居然好心问了一下莱斯特的下场,不过语气就像问自己的实验成果一样。 “身体……当然是销毁了,元老院收了回去,至于最后怎么样,只有方舟的管理者知道。”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方舟几年前就被亚当给炸毁了,即使元老院让他回到胚胎时期继续冷冻,现在也已经没有了。 而原本留在这的那些东西,也被亚当西泽尔两个人预防性销毁。 谁知道会不会再从里面蹦出来另外的斯特。 他们的身体好像只有使用权,生前身后都不属于自己。 “克里昂,其实比起莱斯特,你要更善良,更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巴尔笑道:“所以我选择了你。” 这句话虽然没什攻击性,但着实让人觉得吃了苍蝇。 仿佛在提醒克里昂,他和莱斯特一样,都是巴尔的试验品。 只是作为对照组,培养方式不同。 但那时候他还需要巴尔帮忙,所以没有发作。 身不由己,人活着就身不由己。 到现在巴尔给出这么个方案,他当然不能接受。 这段时间通过实验内容,巴尔推断出了一些真相,所以现在明里暗里试探。 看着对方温和的笑脸,克里昂不禁想起过去那些年,一直以为至少他和元老院的家伙们多少不一样。 现在发现他确实不一样,他更恶心。 从那天起,巴尔就被调离实验小组了。 他自己好像也料到了这个下场,他离开前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意识上传了。 仅仅用他的终端而已。 看着倒在地上的身体,克里昂不紧不慢,开始下载一份数据,等数据完全下好以后,让光明之心彻底将巴尔的那台电脑格式了一遍。 当然,重要的数据他已经拷贝过了。 在‘巴尔’慢慢爬起来的时候,电脑屏幕上一遍又一遍显示着有不明来源的攻击想要阻止电脑的格式。 “你为什么。”‘巴尔’爬起来以后,看着他和电脑屏幕问道。 克里昂最近配了一个眼睛外观的仪器,方便眼球控制,电脑上的光照在眼镜上,完全看不清后面的眼睛和他的神情:“这不是他自己选的么。” 巴尔作为一个在押犯人,要经过多少道拦截才能在没人的情况下接触到这台电脑。 克里昂常年在元老院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地方要多加防备。 “我不喜欢这身体。”‘巴尔’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想死想活都随你。”他转过身,又专心地盯着自己的实验数据。 这件事最终有了个至少在预设中可以成型的想法,还是一年以后,从联邦发来的一封邮件。 第一百五十章 意想不到的帮助 也许在前线感觉不到,因为每天都很忙,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八瓣用。 但实际上现在离他们离开已经过了很久了。 久到足够一个孩子长大。 奥斯顿的孩子逐渐长大了。 他和安其拉一开始养孩子倒是其乐融融——虽然他们的一些育儿行为人类是看不懂,但鉴于这人完全是个恋爱脑,想必应该不会做什么伤害孩子的事。 但等到后来,那个孩子开始探索除了住所和父母外的世界以后,问题来了。 这些年得益于联邦开的各种绿灯,这三个银闪星人的存在逐渐为更多人知晓。 所以这孩子的活动范围并不算小,在孩子的大胆探索过程中,出现了无数个问题,但总结起来其实就一个关键。 ——为什么我们不一样。 虽然人类高矮胖瘦、发色不同,甚至还有某些混血,但银闪星人是更特殊的存在。 议长们好心让这孩子和普通孩子接触过,那些孩子也都被教好要和他和平相处。但即使从小就生活在露西,他的某种本质还是银闪人,两边都很努力,也还是玩不到一块去。 越长大,越郁郁寡欢。 这时候奥斯顿开始回想起陆秋当年的话。 比起人类,他们更是社会性动物。 虽然彼此之间的关系也许在人类看来并不健康,却依旧逃离不了这个体系。 这么多年安其拉不说,但奥斯顿并不是没感觉到。 她也不习惯这里。 或许爱能止痛,但孩子是无辜的。 这句被用烂了的话,在这一刻却无比切合。 他想了很长时间,希望找到一个pnB,不说安其拉,即使是他回去,也会受到很大的惩罚。而且还要和家人分离。改变银闪帝国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终其一生所做,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一个结果。 但陆秋的话就是萦绕在他脑海里。 真的没有pnB,自己的国家,自己都不去做出改变,难道还能指望别人帮你吗? 这次联邦出征的目的他知道,到时候不管谁死谁活,人家两个是一家了,还需要用你去帮忙打压谁么。 而且战后他们必然会休息非常长的时间,至少在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帮他做什么。 算下来他当时私奔的时候,大概是这些年里最轻松的时候。 不去考虑那么多,只要带着爱人一直跑,小心不被抓住就好了。 这一场出逃,似乎就要到此为止了。 在万般无奈下,他还真的给陆秋去了一封邮件。 不过他并没有私人通讯,走的是外宾渠道,最后传给亚当。 亚当一拍脑子,好像才想起联邦还有这么个人。 之前说过,人的思维是有基因惯性的,就像人的眼睛只能看见有限的光谱,然后传递给大脑,大脑处理以后才能理解。 其实很多东西眼睛根本看不到但也确实存在。 他赶紧把人摇了过来。 虽然奥斯顿完全不会生物学,但现在他们是病急乱投医。 而且他也和人类不是同种生物,说不定能有什么独到的想法。 奥斯顿本来一心想着赶紧回国的,不过他要做的事也不是早几天就能做完的,所以在亚当的极力劝说(忽悠)下,先来了一趟莱特维斯。 到了以后就被克里昂抓着采了几管血。 如果说罗切尔的记忆给他带来了什么好处的话,这些他自己没学的东西大概算是一个。 漫长的人生就代表了漫长的经历,虽然对人类意识数据化有着不小的贡献,看着像个搞IT的,但罗切尔本质也是研究生物学的。 以前他只能看着陆秋和西泽尔忙碌,现在他能帮上忙了,但没有人能帮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虽然已经足够小心,但银闪人和人类毕竟不一样,在正常压强下,奥斯顿的采血孔废了一点劲才不继续流血。 他的身体明显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所以显得格外羸弱。 不过他本身就不是擅长战斗的身体,再加上这次没有带安其拉,因为他来这还有更重要的事商量。 做了母亲以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安其拉的战斗力下降了很多。 因为生命由母体传承,在不能自己摄食以前,一切的营养供给都需要母体承担。 所以地球一些科学家也有一种说法——胚胎是一种寄生虫。 他要做的事现在前途未卜,两个人未必好过一个人。 虽然明白他们叫自己来一定是有重要到连他这种不算可能的可能都要考虑上,但任谁也不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任他们宰割。 他身体的大概数据当初亚当和陆秋已经测定过,克里昂比对着这些数据,安排着一样样实验,头也没回:“你们对硅基生命体有什么研究么。” 本来只是不抱希望的问询,奥斯顿沉默了一会:“从前的记载中好像有提到过。” 他没有看清克里昂是怎么行动的,只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什么记载。” 他们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银闪星人进入太空时代其实比人类久,不过比起人类的大迁徙,其实他们算比较保守的那种。 不太喜欢和别的文明太多接触,所以当初其实和硅基生命体有着一定范围的接触。 不过那边好像也不喜欢他们,所以一拍两散。 这是很古老以前的事了,奥斯顿是皇族所以稍微知道一点。 更详细的,说不上来。 “所以现在可以谈谈我的事了么。”忽然意识到自己掌握了谈判主动权的时候,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好像自己已经掌握了一条性命的生死。 然后顺理成章的,他的事被放到最优先的位置。 策划一场颠覆,很不幸的是这对帝国和联邦来说都是驾轻就熟的,而且联邦也确实还有人在银闪帝国那边作为接头人。 而奥斯顿那么多年在国内,也有一些能派上用场的人手。 计划开始。 他们打开方便之门,几乎是把奥斯顿丢了回去。 “你们要保证安其拉和西福斯。”离开前者是他唯一的叮嘱。 至于他本身,车到山前必有路。 “要做什么我们早做了。”亚当安慰着:“一开始你并不是个有利用价值的人不是吗。” 虽然陆秋在说,但如果他不回去,他们也不能把他绑了扔回去,这样他就一辈子需要联邦,或者管他什么养着。 这话也没错。 这是另一场信任游戏,游戏的双方都遵守了规则。 从帝国去银闪帝国比从联邦出发更快,虽然也是以年计的。 大概只有在玩脑子方面,人类已经是nextlevel。 奥斯顿的资料传回来,这个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让她生! 那是一艘飞船。 古老到可以放进博物馆那种。 但和所有人类的科技,和至少人类见过的科技相比,它都完全不一样。 内部结构看起来更像什么生物的遗骸,完全不符合任何一种已知的设计美学。 但令人吃惊的是,现在它还能自主航行,而且撑过了半个星系那么远的路程。 这是奥斯特从银闪帝国送来的东西,尽管他的前路依旧坎坷,但还是遵守了承诺,将当初和硅基生命体接触时得到的资料送了过来。 本来还以为是直传资料什么的,没想到是一艘飞船。 这比他们之前的预测都要强。 如果能接触文明本身,当然远比别人的叙述记载要好。 “这就是,当初侵略……来地球的那些东西。”即使是亚当这种老古董,也不由为这样的风格震撼。 人类在战后并没有刨根究底研究反思,毕竟也确实没办法反思,直到前不久,他们才知道这件被捂了上万年的肮脏秘密。 克里昂没有说话,只是坚决地踏进了飞船。 这并不符合生物防治标准,但在这里没有人会说他。 亚当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这艘飞船一开始并不是停在银闪帝国的,据说是路途上修整,那时那个地方还不是银闪的地盘。 等到几百上千年,他们外扩到那里,才发现这位没有离开的客人。 一开始他们很紧张,但对方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生命活动痕迹和攻击性。 一检查之下才发现上面已经没有可以称之为生命体的东西。 这玩意的科技并不领先于银闪人,所以他们就任由其在一颗死星的卫星轨道上自生自灭,现在调动给他们,其实并不需要多少权利。 这里面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任何生命的样子,就连细菌之类的微生物似乎也不存在。 不过他们还是小心穿上了防护服。 转了一圈以后,两个人目的明确地进入了中控室。 如果要有什么的话,一定会藏在飞船的‘心脏’。 但尽管答案就在眼前,他们也完全,打开不了任何东西。 电脑?主机?控制器? 那是人类的玩意。 毕竟生物最基本的构成都不一样,他们完全理解不了对方的一点逻辑和脑回路。 奥斯顿随船附带的资料上也说过,当初他们商量了很久,就是因为觉得研究飞船并不划算,所以银闪人也没有管。 然后接触的记载少且没什么用。 按照时间线,他们停在这是在去地球之前的事,好像就……更没用了。 虽然事先也有心理准备,但也还是很让人失望。 亚当斜着眼睛,看了克里昂一眼,他还在捣鼓那堆看不懂的东西。 那些东西更像生物的内脏之类的,他活了那么久也没见过这种东西,想下手也毫无办法。 “不用看我,你没想法就忙你的去。”在他开口以前,克里昂就说道。 虽然不想说,这家伙……越来越像罗切尔了。 从基因角度来说本来就是一个人,但不同的生长环境会造就不同的性格。 罗切尔虽然后来残疾了,还是当了十几年贵公子,教养好以外,脾气是一点不少。 有时候嘴上挺刻薄的。 而克里昂从小敬小慎微,能少说话尽量少说,俗称能动手尽量不比比。 “你现在……” “我对自己的身份没有疑惑,罗切尔只是一段曾经的经历而已。”他又在亚当开口之前说道。 “哦。”至少他觉得自己一下回到很多年以前,作为一个研究生聆听伟大的罗切尔博士的教诲。 国家逐渐稳定,不管怎么看,联邦都比帝国要强,所以他们并没有遇到百姓的过多抵抗。 亚当尽量腾了足够的人手来帮忙,其中不乏陆秋的熟人们——联邦的研究员、亚玛兰的研究员、帝大的教授和助手们。 这是从前完全没有任何人研究的项目,即使有点资料,也很难办。 而且他们课题还很复杂,在对人体无害化的情况下抑制这些东西增殖? 但这人基因里就有相似的结构,要死就一起死了。 再加上战后对零的处理,即使不说,学过点生物史学的人也渐渐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脑子很灵光地想到了关联问题——硅基生命体会不会借由原罪在别人身体里增殖什么的,但联邦的家伙们现在还没灭绝就很能说明一切了。 而且在二次转变以后,所有人的生活质量几乎是有质的提高。 真是讽刺,让大家活下来的那个人,却在一步一步接近死亡。 “那不如,就让她生下来。”某天开组会的时候,西泽尔提出道。 他现在整个生活分为两部分,一半政客,一半生物学家,两个身份绝不互相干扰,虽然能帮到的忙非常有限,但好歹也是出一份力。 所有人都傻子一样看着他。 但鉴于能在这开组会就至少是专业方向的,没人开口嘲笑。 “在不知道什么东西诞生以前,他们需要的能量就会让母体崩溃。”原先的亚玛兰研究员乌玛好心解释道。 “那就供给他们和母体都足够的能量,反正现在左右没有方法,为什么不赌一下。” “赌至少要有一些胜算。”克里昂有些头疼地按着太阳穴,他已经很久没睡觉了:“而不是想当然的梭哈。” “它们能延续那么久,也不至于生一次死一个女王吧。”他毫不避讳。 这倒是点醒了克里昂,之前黑山羊的研究里只说了他们靠一个母体——姑且这么叫——繁育,但也没说过繁殖以后母体就会死。 “是吧!”看克里昂犹豫,西泽尔更坚信自己的想法。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但当然也是有人打退堂鼓的。 “也没证据表明不行。”他看向克里昂:“哪怕你真的能搞懂那个飞船,上面就一定有救她的办法吗。” 克里昂更加沉默。 生物学的进步不是一个人一拍脑子——虽然也有这种特例——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里,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是毫无进展的,而现在也遇到了瓶颈。 指望生物学发展要多少年呢? 几十年他也可以等,几百年也勉强。 如果是上千年上万年,还毫无止境的等待,他真的等得下去吗。 像他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只是怀揣着微弱的希望。 太空真的还会再次降下这如同神迹的机遇么。 “……我想想。” 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只有克里昂。 亚当倒是想负责,但他哪辈子都够不上。 在不眠不休思考了很久以后,克里昂拍板,决定了最终方案,当然,还是要先解冻让陆秋把意识上传的。 虽然这事她和他也许都不情愿,但至少能做一个兜底。 不至于失败以后什么都没有。 于是在外空间漂浮了快一千天,也沉眠了一千天的人,终于醒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 对于人类来说,生命的延续需要父本母本,而父本母本也需要各自的父本母本,往上延溯,你会有两个父母,四个祖父母,八个曾祖父母,十六个曾曾祖父母……并且他们都没有在让自己的基因得以延续前死去。 可以说,现在的你,是万千爱的合集,是他们曾经幻想过的未来。 而反过来说,基因的奇妙组合是无穷尽的,你是从无数种可能中诞生的。 人的生命注定以这种方式延续,在基因遗传的微小概率中变异,然后在环境的筛选中得到更适合的进化方向。 也就是所谓的适者生存。 然而在有一定改变环境的能力后,人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化过了。 虽然位于地球的生物链顶端,但并不意味着他们适合在太空中进行其他活动。 地球被称为人类的摇篮,而人总有一天是要离开摇篮的。 从基因层面来说,原罪也许并不是一个好的方向,但就结果层面来说,这已经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细究起来,当初的原罪到底是和人类共生,还是和某个人身体里的另一种基因共生,其实有点难说,因为零和她一系列的克隆体孕育出的原罪效果甚至是难说差强人意。 没有被原罪感染的人情况很清楚,就是现在的短生者。 孱弱的身体,短暂的寿命。 理论上他们才是最纯粹的‘人类’,别的什么联邦红血族圣血族,都是基因被污染的产物。 如果失去能控制原罪的力量,人类又要回到帝国时代,或是更早的‘第一帝国’时代。 在尝试过这种外星生物带来的甜头以后,人类真的能再回去过那种苦日子吗。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也是人类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未来,就交给未来的人的智慧吧。” 一片切好的水果被小餐叉插着递到陆秋嘴边。 看着在床边坐得板正的人,她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我只是说一下以后的研究方向。” “这还不是你需要操心的。”克里昂换了一种水果继续递到她嘴边:“总是想着别人怎么样,难道他们自己不会想。” “别闹,你知道我的意思。”陆秋靠在床头,脸色虽然虚弱,但平静和缓。 并不像要死的样子。 西泽尔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让她生,其实没有任何人知道要怎么才能让那些硅基生命体在不把母体破坏殆尽的情况下取出。 也没有任何别的相同情况的个体能让他们做实验。 一些人体实验只能是用零取样来做,但她们两个的差别,大概和她跟任何一个人的差别都一样。 这之间,他们还唤醒过陆秋一次。 哪怕她的眼睛并不能识别眼前的到底谁是谁,但好在听力更好了。 “克里昂,你没事么。”她打断了面前家伙们的喋喋不休,轻轻说道。 如同说了句你好。 所有人一时都静下来。 其实也没几个人,三个帮忙的实验小组人员,还有克里昂和西泽尔。 喋喋不休的,自然也是西泽尔。 他愣了一下,继续训斥道:“我刚才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说你,遇到事就会逃避吗!现在又在这装作无事发生?” 但大概在情侣眼里,周围的环境也都是很容易忽略的,就他这种闹法,两个人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嗯。”克里昂也轻轻回应道。 “大家都好吗。”虽然没人提到,但她本能觉得自己睡过去的时间并不短。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克里昂并不确定她到底想问谁,现在情况最不好的难道不是她自己么。 “那有什么别的事么。” 这一瞬间,克里昂忽然就明白了她一开口就问别人的意思。 “现在没有人需要你去救!”他胸口起伏了几下,但还是抑制不住大吼出声。 这忽然的一句把西泽尔都吓了一跳。 陆秋更是愣愣望向他的方向。 这样能明显看出覆盖住她眼睛的,类似复眼的结构。 “你以为你是神么。”克里昂忽然抓住她的下巴:“你以为现在还有谁比你情况更差!” 她默然不语,只是安静地抬着头。 “你凭什么一个人决定自己要去死,我也没有准你死!” 陆秋的嘴唇嗫嚅着,一个名字如同在嘴边,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有温热的东西落在她唇边,克里昂这个人就是这样,别扭又一根筋,陆秋无数次想过,就他这臭脾气,换别人也许都忍不了。 “我以为等不到你了。”这话不知道是向谁说的,也许两个人都有。 等不到的罗切尔,没等到的克里昂,她这辈子都充满了错过。 “……对不对,对不起。”拥抱温暖而扎实,仿佛能驱散浩瀚宇宙的无边寒寂:“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这中间隔着万年的思念,经年的痛苦,无数代人的传承。 “嗯,我原谅你了。”她就是这么好哄。 “我……受不了,那家伙是怎么扛住你们两个这种粉色泡泡守了那么多年的。”西泽尔捂着嘴,嫌弃又无语。 “说正事吧。”陆秋放手,她一直都是这样冷静到有些冷血的人:“我相信你们现在也知道我的情况了,冷冻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莫非你们现在有什么别的办法么。” “哦。”西泽尔听到这话,很温顺地低头翻看手上的报告,然后把他们的计划说给陆秋听。 “他们的飞船?”听到他简略带过的这个关键信息,陆秋忽然有些激动,后面的计划也不听了:“带我去看看。” 西泽尔看着克里昂,征求他的意见。 “有什么用么。”克里昂问道。 那艘飞船他研究了很久也没什么结果,而且那样的外貌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 再加上陆秋的情况,他实在是对这个文明的一切东西好感不起来。 “我还不确定。”陆秋不自觉抓着被子:“但我觉得应该有。” 话都到这份上了,他也没办法。 有些东西哪怕没见过,也能通过基因传承。 就像人对某些事物的恐惧——哪怕现在这些东西并不会伤害他们——都是来自远古祖先的警告。 陆秋登上飞船,明明是行动不便的视觉,忽然就灵活了起来。 甚至成功启动飞船。 这东西根本没有任何人所知的交互设备,所以他再怎么研究都没个结果。 而陆秋与其说是控制,不如说是在和这艘飞船交流。 那是他完全不熟悉的,她的另外一部分。 “这样啊。”她忽然自言自语道。 “好了。”最后,他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只听到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