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修仙:我以规则异能成神》 第1章 金丹入腹 半粒金丹吞入腹 始知我命不由天 “言师弟的金丹呢?” “已经分了。” 卧在蓝玉榻上的女子低声浅笑,淡雅的脸上尽是餍足神色,一身蓝色流苏绸缎,素手轻摇,徒增了几分惹人怜爱之意。 “师尊一半,我一半。” “言师弟对柳师妹如此真心实意,师妹真是好狠的一颗心呐。” 男子话未说完,一手探入绸缎之内,柔顺之中带着别样的温软。 “那不都怪孔师兄心急吗?” 柳芳甸半推半就的拦着,拂袖起身,倚栏望着相距甚远的斩仙台,眼中透出一抹担忧。 “师妹这难道是在担忧言师弟安危?大可放心下来,师弟保准死无葬身之地。” “哪有。” 柳芳甸嗔怪一声,道: “只是担心他那一身宝贝有无遗漏,莫要陪他送葬去了。” 隐隐之中,她总觉得言安身上藏着秘密,无论是平日言语,还是行事作风,都与万类宗的??师兄弟们略有差异…… “哈哈,原来如此,那师兄我便走一趟,替师妹安一安心。” 孔悠悠也是起身,往柳芳甸身后搂去。 他虽然一副儒生模样,却是个元婴期的老鬼,柳芳甸就算心有不满,也不得不忍着这个登徒子,毕竟自己的金丹也多亏他才能如此轻易凝炼。 “师妹刚入金丹初期,念头可必须通达清明,日后修仙路,莫要为了某个孤魂野鬼牵挂阻绊。” …… 烛阳国 边城 囚仙牢 “言弟游历四方,必知世间大能,以你我当下囚禁仙牢、明日处刑的困境,谁人可破?” 言安思索片刻,开口道: “道剑真人玉无缺,无本命剑却以剑道闻名天下,独步金丹同境,可破困境。” “哎——玉无缺远远不行。” 开口者是言安对位之人,一身锦衣华服,神色之间不见半分畏缩,侃侃而谈: “这道剑真人早年名号玉剑无缺,本命剑如玉通透得名,比武时被一使宽刀的矮子碎了本命玉剑,只能以剑气入道,那宽刀矮子就在此牢中服刑。” “那王兄常谈的妙音坊头牌解语娘子,年芳十八,力压群芳绝艳,把握烛阳高官尊爵的机密利害,以此为要挟,困境不解自破。” 王闲笑着摇头,回道: “巧了,妙音坊之主——妙音娘子,年前刚进来。” “还有一位……” 言安似乎想起来什么趣事一般,笑道: “万类宗高徒孔悠悠,以山河水墨画结成元婴,对待妖鬼邪修铁面无私,斩尽杀绝。” “你也知道是高徒,教他山水道意的师傅就在我右手,最里边那间。” 言安这会真是无话可说了,慨叹道: “在囚仙牢里个个都是人才啊,说话也好听。” “那当然,要我看,这天下英雄唯言弟与闲尔。” 王闲小扇一摇,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却被一声雄浑呵斥止住了: “王闲,你莫要太过分了!囚仙大牢岂是尔等谈天说地的地方?!” “好的官爷,是的官爷。” 王闲一脸知错就改的模样,将那狱卒哄走后,又啐了一口: “呸,你这小庙还容不下我这尊大佛呢。” “王兄,你表兄何时来保你啊。” 王闲见言安发问,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随后又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道: “快了,表兄只是离这仙囚比较远,明日必然……一定能来了。” 话里有种太监想帮寡妇忙的无力感。 王闲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但转念一想,言安金丹被剖都如此风轻云淡,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真不愧是有大魄力之人。 言安挑了挑眉,只道: “王兄可得悠着点,这仙囚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乱了。” 言安也大抵猜出了王闲为何在此,一身锦衣玉带不说,就连落到了仙牢死囚也丝毫不见害怕,反倒言语之间透露着逃出大牢之后的忌惮。 显然是利用斩仙台与仙囚咒法压制修为这一点,来逃脱不知是何人的追杀,有时笼子里面会比外面更安全。 念及此,言安不由得眼神一黯。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年,他的修为就达到了金丹境,更得到了宗门世代传承的法器——神柯。 下山历练之前,手握如此天命剧本,自以为日后肯定红尘来去,证道成仙! 然而不过短短半年,天翻地覆。 不仅被害得自剖金丹,更是背上强暴小师妹柳芳甸,判通邪修的罪名。 他百口莫辩,成了仙牢的死囚。 明日午时,即刻行刑。 若是再无变数,言安便要成为仙牢中无数冤魂的一员。 他不想被天命掌控,更不想死,言安眼中恨意刻骨,面色阴沉如水。 他要手刃柳芳甸!覆灭万类宗,鸡犬不留!挫骨扬灰! 哪怕金丹不在,修为尽废,但只要神柯还在,便有破困之法! 言安五指相握,手中澄光隐现,一道浅浅的光迹没入了身体。 仙牢最深处,满壁囚仙咒法的牢房,灰眉老者蓦然睁眼,目光穿透数十障壁,陡然看向言安。 次日 斩仙台 言安双目无神,似乎还未清楚情况,就这么被押上斩仙台。 “这是何人呐?” “万类宗言安,判通妖鬼,还仗着金丹期修为强暴小师妹,听说此前就自剖金丹谢罪了。” “那万类宗本身就是牛鬼蛇神齐聚,再说处刑之前为什么要自剖金丹,听说那柳芳甸不久前才结了金丹,未免太过凑巧?” “欸,莫要多嘴了,心知肚明就好,只是可惜了这么个俊俏的小郎君,二十岁的金丹,若是能留些种,估计也是仙家苗子。” “你倒是想,不怕仙官怪罪。” “怪不怪罪又如何,说不定某日就被仙官哄骗去祭日了,不如做一时神仙,说不定还能攀上仙家因果。” “啧啧,我看你是真不怕死了……” 台下的人群见此有些骚动,不住的在议论着什么,李判官脸色也有些难看。 言安死了他脸上挂不住,可言安不死就是他的项上人头挂不住了。 “邪修言安,判通妖诡,处以绝灵极刑,即刻行刑!” 李判官祭出数道符箓,斩仙台上的阵法被逐一激活,磅礴的威压逐渐成型。 绝灵阵,先断除修士灵根,再斩灭生息,哪怕侥幸逃脱,也再无入道的可能,这是对修士最高的敬意。 轰隆! 正当绝灵阵法凝聚之际,异象突生,天穹之上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只觉得头顶烈日愈发灼热,日光逐渐汇聚成点,炽烈的火元极速凝聚——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九儒脸色一变,立刻下令道: “快运转护牢大阵!” 李九儒能稳坐判官之位多年,并非没有原因。 有人劫狱! 一声令下,大牢中的阵师齐出,手上魂法齐动,同时运转护牢大阵。 护牢大阵乃是六转大阵,哪怕元婴修士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想要劫狱,也得掂量掂量破阵之后的援兵。 大阵即成,如同玄武龟甲屹立,将整个仙牢全部护在其中。 崇!隆! 一道精纯无比的灵元光柱,由天至地,将斩仙台一线洞穿! 护牢大阵甚至撑不住半刻,眨眼间就被光柱直接击碎,威势毫不停息,朝着斩仙台上的言安轰去。 一击之下,言安元神震颤,哪怕是金丹期的元魂也只能任由这光柱肆虐。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天穹上的光芒还是没有消去,一道威势更加的光柱正在凝聚…… 轰隆隆! 几息之间,整整十三道光柱轰下,斩仙台彻底云消雨散,日月无光。 “怎么……回事?” 半晌,李九儒才缓过神来,本以为这是来破阵救人的,未曾想这么大的阵仗,好似只为了磨灭言安,难道他当真做了什么天地难容的恶事? 这言安身上,莫非还有辛密? 待到烟尘散去,却见其中唯有一道单薄人形站着,那是言安,而押送行刑的几人就这么消失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该死,这妖邪! 李九儒惊怒不已,抬手祭出全部判令,以令化刃,朝着言安首级疾速斩去! 出乎意料的干脆利落,一剑枭首,人头落地。 第2章 界碑 李判官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盯着言安毫无血迹迸出的尸首,旋即甩出一道探息的法术。 的确是死了。 李判官也愣住了,似乎没想到闹出这么大阵仗的言安,就这么死了。 呼~ 愣神之际,一缕寒冷的风掠过鼻间,李判官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拢紧衣袖,却发现自己的修为早已无需御寒,旋即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远处的天空渐渐变得昏暗,寒冷的风似乎连灵力都冲淡了不少,颇有风雨欲来之感。 天地暗淡,皓日消隐,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逐渐弥漫开来,低沉的呓语在每个人耳边回荡,仿佛潮声暗涌。 “是黑潮!” 慌乱的呼喊,如石子惊动了鱼群,方才还围观着行刑的众人,此刻仿佛死到临头一般四散奔逃,声嘶力竭地尖叫着,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就连护刑侍卫也大惊失色,若不是李判官还在,怕是早已跑出十里地。 动乱之际,围观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团血雾,浓郁的生机蔓延开,众多凡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无比诡异的盯着那满地的残肢,眼中露出贪婪与垂涎。 嘎吱…… 嘎吱…… 随即,徒手争抢,血肉入腹,口中长满了无数根血红手指,筋脉化作红树开花,诡怪如狱。 言安心底暗道不妙,神柯再度运转,早已凉透的身体忽然一颤,眼睛一睁,双手开始四处摸索滚落在地的头颅。 李判官死死的盯着眼前一幕,拼尽全力克制内心极度的渴望,转头就看见言安轻车熟路的接上了头颅。 心中震颤不已,双腿颤抖的站起身,古怪的呓语充满了脑海,他强迫自己运法,一道符箓扔出,身形开始消失。 看到李判官等人仓皇离去,言安也运转神柯准备逃离黑潮,余光却看见几道凌厉剑气横飞而来。 言安险之又险的避过,发丝都被削断几根,他现在金丹被废,比起凡人强不了多少,若是有修士刻意针对,怕是真逃不出这黑潮。 “温含章,你真要拼个生死不成?!” 言安循声望去,只见一青衣女子,手中碧色长剑舞动如水,玄秘术法如同春风一般自如游走。 被追杀者,一身华贵衣裳,运法之时道道金色灵力环绕自身,金气化作的细虫不时缠住女子水袖,妄图侵占,本体只能勉强的抵挡女子的剑招。 言安认出了被追杀的正是王闲,但他显然不想插手,身形一轻,背离黑潮与二人,朝仙牢而去。 谁知王闲眼前一亮,朝言安而来,甚至还叫嚷道: “言弟救我!言弟救我!” 言安满脸黑线,头也不回的加快步伐,几里便要越过仙牢,将黑潮甩掉。 轰!轰轰! 仙牢之中天地震响,一股庞大的灵力激荡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哪怕是刻满囚禁修士咒法的牢狱,此时也被这股灵力震塌,残存的激荡足以将低阶修士直接镇压。 言安的行动被彻底打断,整个人也被激荡冲倒在仙牢废墟中…… 一缕阴冷的气息掠过,迷蒙的黑色雨雾已经将仙牢废墟笼罩,言安的四肢百骸缓缓滋生出滞涩之感,稍一抬手都要比平日多花上两倍有余的力气。 嘶…… 言安心中暗道不妙,心念一动,操控神柯将灵力裹挟,身体暂时变为了凡人,滞涩感顿时消失不见,终于可以站起身来。 果真如此吗…… 黑潮如同前世一般,只对“异类”有压制效果,前世的“异类”是异能者,这一世的异类却是“修士”,不过相比于凡人,修士确实如同异能者一般特殊。 王闲与温含章也从灵力激荡中回神,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 温含章抬剑便是一招,却发现一身灵力没有了丝毫动静,长剑也比平时沉重许多。 王闲脸色很难看,并没有继续运法,只是慢慢的远离着温含章。 言安环顾四周,除了王闲与那青衣女子外还有几道人影,方才的灵力激荡至少是元婴修士才能做到的,这些人中或许就有元婴期大能。 没有了金丹,言安根本察觉不出那些修士的方位,仙牢死囚关押的,哪个不是穷凶极恶之辈? 更何况,元婴之境远非他所能揣测的。 哪怕是王闲,看起来人畜无害,方才与那青衣女子斗法之时,却丝毫没有留情,出手必是杀招。 言安蹙眉不语,只能保持警觉。 对他而言,相比于黑潮的诡异,修士难以防备的手段更让他不安。 ??飘忽不定的艳红水袖 身负重刃的低矮身形 流如水墨的书生小冠 …… 随着黑雾愈发浓郁,那几道人影便全部隐没在黑雾之中,没了踪迹。 温含章方欲继续追杀王闲,却被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忽然出手拦下。 “含章仙子莫急。” 眼下情况,言安不介意说些好听的话,他也不想出手,但形势所迫,他需要王闲和温含章的协助。 温含章柳眉微皱,剑锋骤然指向来者: “你是何人?” “在下言安,姑娘在这黑潮之中越是运法,越会被黑潮加快侵蚀。” 仿佛为了印证言安所说,温含章的一缕青丝已被黑色雨雾蚀断,在雨雾之中化作黑烟消散殆尽。 温含章眸光一凝,毫不犹豫的削断发丝,延缓了黑雾继续侵蚀。 “方才袭击含章仙子者,极有可能是从仙牢死囚中逃出之人,仙子应当知晓其至少是位元婴大能,此时含章仙子若是继续动手,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经言安这一番话,温含章并未收起剑,她也不是傻子,但她仍然难以就这么放过王闲,冷声道: “你一介凡人,我凭何听你所言?” 这些修士果然没有省油的灯,言安思索片刻,附耳低言几句。 随后温含章深深看了言安一眼,在王闲震惊的目光中,收起了剑。 这女魔头不杀了??? 也不管他目瞪口呆的模样,言安伸手道: “复元丹,兴许我还能带你们出去。” 王闲犹豫片刻,抛出一枚白色丹药,言安信手接住,掂量一下抛入口中。 他也不是完全信得过言安,只不过如果能有办法出去,王闲也不会用那样东西。 言安回复了些许灵力,身旁的温含章从袖中取出一枚流水似的令牌,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说话。 “传音?” 王闲见状,嗤笑一声: “在黑潮之中还想传音,简直痴心妄想,莫说你的飞书信音了,哪怕是一个飞虫也逃不出黑潮。” “……” 温含章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搭在剑上,吓得王闲立马缩到了言安身后。 “含章仙子莫气,这人不值当。” 言安打着圆场,之所以维护王闲,甚至不计较之前他祸水东引。 只因为王闲大富大贵之人,以言安目前的处境,逃出黑潮后想活下去,还得先解决银钱。 言安有充足的把握逃出黑潮,少说八成,毕竟在这黑潮之中,没人敢大言不惭说全身而退。 温含章没有再管王闲,手中灵力汇聚化作一条蓝色鱼儿,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王闲见状,心中稍稍安定,又贫嘴道: “啧啧,没想到言弟这小小年纪,就如此油嘴滑舌。” 言安瞥了王闲一眼,没好气道: “仁兄贵庚?” “啊这……哈哈。” 王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再说什么。 “言安,你不是说你有办法脱离黑潮吗?” 温含章言语中有些严肃和急切,言安知道温含章大抵是收不回那蓝色鱼儿了,哪怕金丹也抵挡不住多久黑雾的侵蚀。 言安点点头,神柯再动,身上散发出一股与黑雾截然相反的气息,隐隐指向某一处,随即沉声道: “随我来。” 言安一动身,王闲立马紧紧跟上,温含章也随之而去,他们知道言安在寻找黑潮的界碑。 不过以前世来说,言安在寻找现世在黑潮中的锚点,事必有两面,有进亦有出。 正如神柯之意:有无相生,难易相成。 愈发深入黑雾之中,愈是恐怖。 天空灰暗却刺眼,乌云扭曲,日光撕裂。 古怪的建筑随着灰色道路绵延不绝,远远望去还有道道奇特的建筑耸立在黑雾中,琉璃一般的光滑表面,闪烁着零落的灰色光迹,刺目难忍。 耳边传来聒噪无比的蝉鸣,阴冷的黑雾却让内心愈发燥热,??尘封已久的气息弥漫在这个世界,所有一切都被做旧。 难以言说的不安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强烈的割裂感让人胸腔乏闷,言安却感觉似曾相识,愈发深入,一股熟悉到极致的恐慌便在他心底翻腾愈烈。 “言弟,你瞧那是何物?” 王闲肘了一下言安,言语中难掩惊惧。 言安循声看去,却见万千林立铁树之中,一道如高峰般的镜山铁塔,孤独耸立,如死一般沉寂着。 当目光触及建筑顶端那奇特的弧形标志,言安瞳孔骤然紧缩,心中恐慌达到顶峰。 他怎么可能忘记这里…… 万万人类的根基…… 黑潮之中的唯一灯塔…… 异能者总部! 可总部怎么会出现在黑潮之中?! 第3章 春色满园关不住 言安骇然后退,掌心一片冷汗,心中有一个可怖的真相,他不敢细想。 “你莫非是撑不住了?” 温含章见他脸色不太好,目光微动。 潮汐之声有乱人心神的怪力,据她所知,还未有什么功法可以彻底隔绝潮汐的影响,哪怕修为再强,也只能硬守心神。 “无妨。” 言安稍稍平息了一下,继续循着神柯的指引往更深处走去。 “言弟,这黑雾愈发浓郁了,你确定没走错?” 四周黑雾愈发迷蒙,耳边若有若无的潮汐声愈发清晰,王闲心底有点不安,只是眼下还未到使用底牌的时候,只能跟着言安走下去。 言安闻言,只是不紧不慢的回道: “界碑鲜有在黑雾浅薄处,王兄若是不信,另寻他法便是了,不过那复元丹我可还不了。” “也罢……” 三人默默走了一路,都没有说话,周遭一些金丹甚至元婴修士的气息还未显露,此时不露面,想必别有用心。 一晃眼,眼前现出几缕柔和清亮的光来。 那是一盏别致的游园灯,提在一个白衣女子的手中,灯下绘影,白色光迹中,几道并肩同行的身形缓缓走过,又渐渐消散。 随着几人的走近,耳边幽幽的潮汐声也消退了不少,女人侧脸隐在白色暖光中,眼中藏了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两人只看见言安走近了一些,不知说了什么,女子依然无动于衷,言安有些无奈,转身离去。 “你还好吗?” 言安步伐一顿,点头,女子沉默着盯着灯下身影,又道: “你不走吗?” “我也在等。” 女子闻言,微微偏脸,静静的看着言安,随后从衣中取出一枚圆形的奇怪物件递给他。 地铁票? 言安抬头看了女子一眼,见她仍然是怔怔的看着提灯,道了谢,转身离开。 王闲却像是钉在原地了一般,直勾勾的盯着提灯,双眼发亮,就连被黑潮压抑许久的财气都活络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提灯绝对是件宝物,那白光绘出的影形,甚至有几分魂魄的气息! “言弟,这灯笼定是个好东西!” 王闲说着就要伸手试探一番,言安还未来得及出声,一堵宽刀豁然荡开黑雾,横插入地,硬生生将王闲动作制住: “小子,这可不兴乱动。” 来人身高不过六尺的模样,低矮得与那黑色重剑格格不入,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王闲眉头一皱,不悦道: “我有飞龙探云手,如何动不得?” “王道友是烛阳国以财气入道的世家,不过自恃有探宝秘法,已然这般随心所欲了吗?” 借重剑之风,来人笑将额前乱发一捋: “在下裘盛,来求道生路。” 这话却是向言安说的,一路跟过来,裘盛也看出来了,这言安才是真有法子出去的,方才也恰好捡了个机会现身。 言安看了裘盛一眼,心中也有了计较: 这人大抵也是金丹修为,不过论对气息的把控显然比王闲与温含章更好,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换而言之,裘盛亦是一大助力。 “王兄,这提灯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言安没有多做解释,王闲也缓缓收手,只是恋恋不忘的看了一眼那提灯。 不得不说,王闲虽然贪财了些,但还是听得进人言的,免去了不少麻烦。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言安知道,这个提灯女人想杀他们,绝对不用三息。 “我看三位皆不是体修,在下力气足,便由我替言小友看着道,如何?” 温含章闻言眉头一皱,旋即看向言安,言安只是颔首,默许了裘盛跟随。 “言弟,观你与这女子交情不浅,能在这黑潮之中长久不离,可是哪位前辈高人?” “只是个停驻等待的人罢了,若是日后再见,你只需记住七字:春色满园关不住。” 春色满园关不住? 温含章也听到了,心中默默咀嚼,却品不出意味。 几人走出几里远后,一书生玉面之人悄然显现,手中一股凝实无比的墨色灵力,轰然袭向那灯盏! 咚~ 一阵古怪的声音响起,灯盏分毫未动,女子僵硬的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看向那小冠书生: “你是谁?” “口吐人言?你这潮诡倒是稀奇。” 书生纸扇一展,将黑雾隔绝一瞬: “在下孔悠悠,特来借姑娘宝物一用!” …… 裘盛拖刀在前,却并未发出声响,刀刃好似陷入泥沼般无声无息。 言安摊开手,五指已经有些模糊,他不能将自身同化成界碑太久,否则他会完全失去灵力,彻底成为黑潮的一处界碑。 不过也足够了。 眼前,一道方方正正的无门之户,悄然在几人身前显现,这次的界碑果然是地铁。 其内明晃晃的灯光,在此刻并没有让人显得心安,反倒显得十分诡异。 言安看着地铁入口处刺眼的红光,若有所思,身后几人警惕的审视着这怪异的门户。 言安打量了一眼,只觉得这个站口有些眼熟,却因为魂元受损暂时记不起来,只能先进去再说。 见言安踏入其中,裘盛与王闲也紧随其后,温含章见无事发生,便运法跟上,只是这么一搅,黑雾中却悄然荡起了一道隐秘的波纹。 踏入地铁站,一股阴冷气息迎面扑来,并没有如同记忆一般的吵闹与拥挤,反倒是异常的寂静与空旷。 到站信息仍然显示,却看不清楚站名,老旧无比,让他怎么也看不出似曾相识的文字。 这是黑潮的第一特性:退化。 作用在死物之上,能让其像被做旧一般,逐渐老化破败。 相对而言的,还有一个特性:蜕化 一旁的王闲正打量着一台异物,四四方方打模样,琉璃一般的镜面散发着光泽,看做工好似出自万华城的手笔…… 一张车票,四个人。 还差三张。 能「逃票」吗? 言安向检票口走去,闸口表漆剥落,金属边框也已经生锈。 放上车票,毫无动静。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检票闸口已经被黑潮“做旧”了。 那就只能“人工检票”了,言安看向一旁面容模糊的,只能依稀辨认人形的东西,这潮诡目前还算安分,并没有无差别攻击的迹象。 人工检票没有「逃票」的可能,得想办法弄到三张车票。 希望自助取票机还没有“退化”,言安随即来到王闲身旁: “黑潮之物极有可能沾染了咒源,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王闲闻言立刻收回了手,回道: “言弟可是找到界碑了?” 言安颔首,又道: “此地便是界碑,过了那道关口,就是出去的路。” “如此吗……那这界碑也忒大了。” 裘盛感叹道,随即提起宽刀,提前运转了体内的功法。 “这关口,是需要信物的,也就是这个。” 言安也不掩饰,将手中车票呈现在三人面前,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没说这车票要怎么用: “方才你们也看到了,那无人把守的关口已经被黑潮侵蚀毁坏,唯有那道潮诡把守的关口可以通过,这一个信物只能过一个人,余下的只能从这物件里取出。” “言弟的意思是这里头有信物?” 王闲手中灵光隐现,跃跃欲试道: “那让我这飞龙探云手会会它如何?” 言安摇头,一口否决: “这种器物一般设有术法防人偷盗,哪怕是要试,也是我来试,我修为最低,若是这东西有什么诡异,也有三位照应。” 言安此言一出,三人皆是有些意料之外,不过细细想来,的确如此。 言罢,他将双手暂时退化,准备操作这台取票机。 三人只看到言安双手仅几息之间,就从年轻细腻的模样变得苍老褶皱,随后触上那闪着奇异光泽的器物。 叮…… 怪异无比的声音响起,言安如遭雷击,双手上的皱纹迅速向手臂蔓延! 第4章 分外眼红 离他最近的温含章与王闲同时抬手,两股金丹期的灵力瞬间爆发,将黑潮咒怨硬生生逼回了手臂,裘盛则是一掌拍向言安额前。 清明回复,言安如梦初醒,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只是平复了片刻道: “多谢无用,我便再来一次罢。” 既然不是退化,那便只能是蜕化了,这取票机居然是活物?! 言安没有浪费时间多想,再度动用神柯,这次他的双手没有老化,而是散发出愈发浓郁的生机来,一指甚至比寻常修士还要强烈。 手指的骨节在诡异的蠕动着,皮肤也如同老树脱皮一般纷纷剥落,言安的呼吸愈发沉重,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着。 甚至,五指关节也开始错落的翻转,而每一个翻转过来的指节,上面都长了一颗漆黑的眼睛。 十颗眼睛都在毫无人性的扭动着,最后齐齐看向温含章。 “嚯……” 王闲也同时看向温含章,莫说被十二个眼睛盯着,千万人瞩目温含章也不是未曾有。 但如今随着那眼珠的注视,温含章却有一种强烈的厌恶感,不由得蹙起眉来。 王闲见状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下。 强忍着莫大的痛楚,五双眼睛合拢,言安再次触碰到了取票机,这次并没有什么意外,言安成功的开启界面。 偌大的屏幕只有三个站点: 「仙牢」「斩仙台」「暗渊」 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斩仙台,只不过斩仙台如今已经被半同化成黑潮的一部分,仙牢得以留存,大抵是因为一部分没损坏的禁忌起了效果。 至于这暗渊…… 言安皱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车票需要用货币兑换,言安不会蠢到真的用银票或者金锭去换, 要说黑潮中的货币是什么,那只有一样了。 灵气! 十指十眼齐刷刷的看向投币口,言安随即将灵气传入其内。 石沉大海,毫无动静。 “复元丹。” 言安伸手就要,王闲直说胡闹。 “莫要多言。” 看言安板着脸,无奈叹气,王闲伸手又掏了一颗复元丹。 “多了没了啊!” 权当耳旁风,言安一口吞下复元丹,将灵力再度灌入取票机中。 这回,取票机终于响了起来,粘腻的声音伴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搅动,随后一枚湿润的车票,哐当一声,砸在了挡板上。 言安捡起车票,与自己手中的相差无几,只是这车票好像烙上了自己的气息,为确保万无一失,三人各自输入灵力取了票。 王闲端详着手中的小物件,这做工越瞧越像万华城的。 不知有没有机会带走。 有惊无险的通过关口,踏入更深一层,不出言安所料,这地铁站不止一个方向,赤红色的光轨在左右两侧,分别照亮两道深邃的空间。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方向,只有其中之一是活路。 看不出任何通向生存的蛛丝马迹,这是要他们赌了。 “左右,只有一条是活路。” 言安开口,感觉到三人投来等候的目光,摊手道: “在下技穷,三位各显神通罢。” “言弟不行啊。” 王闲轻拍了拍言安肩膀,又道: “左右不过二选一罢了,鄙人向来运势不错,便选……这儿!” 王闲站到右边,又给言安递了个眼神,言安本想着前世男左女右选左边,但看王闲这么个说法,随即心下一动,回头站定。 “性命交关,两位如此随意?” 裘盛不敢托大,但折腾了一番后,也只能选择与二人同行。 温含章则是默不作声的跟着,索性四人都选择了左向。 呜…… 偌大的站台只有四人,列车笛声的呜咽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让言安有种回到蓝星的恍惚。 右侧的列车先到站,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密密麻麻的人头,拥挤不堪。 待看清楚来人,言安呼吸骤然一滞。 罗树?! 眼前人面目扭曲,五官颠倒,一对漆黑的瞳孔漫无目的转动,唯有一身异能者制服和铭牌可以认出身份。 仿佛为了印证言安内心那可怖的猜想,随后一个接着一个,言安曾经熟识、陌生、交好、结仇…… 他们逐一下车,以潮诡的身份,游荡在站台上。 不行!不行!不可以! 言安呼吸愈发急促,双手死死握住车票,指间溢出道道鲜血,死死盯着车门,他必须上这趟车! “言弟,你做甚?!” 王闲看着言安直往潮诡堆中冲去,伸手便想要拦住。 “啊!!!” 王闲的手臂被“罗树”直接撕裂,言安只感觉脸上一抹滚烫,心下一惊,手下法术随即成型。 神工·雷甲! 一股迅雷即刻覆盖全身,蓝白雷甲将潮诡的攻击抵挡下来,但相比金丹修为凝结的雷甲,言安如今的修为显然不够看。 嗤。 臂膀霎时被扯下一道血淋淋的裂口,深可见骨,言安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凛冽刀风呼啸而来,漆黑宽刀猛然砸在“罗树”的躯体上,刀刃却是深陷其中,宛如泥沼。 温含章眸光一寒,身形如雨燕飞出,利剑似狂风般在潮诡身上撕裂,而下一刻,潮诡的身体又恢复了手脚,甚至连面容也在逐渐变化——那是温含章的五官。 潮诡不会主动攻击,除非违反他的法则,绝不可能是王闲多手,这附近还隐匿着其它修士! 言安手中魂法齐动,灵力瞬间被抽空,温含章还想将那潮诡斩杀,余光只见一道漆黑笔墨向命门刺来,逼得温含章飞身退去。 眼前,染血的书生小冠,腹下空洞,一枝红杏在血肉中蠕动,骇人异常。 “在下孔悠悠,来借两位金丹一用!” 四目相对,神色各异,言安强压心中悲愤,思绪飞转。 叮…… 列车再度发动,车门徐徐关闭: “这是生门!快拦住他!” 孔悠悠闻言脸色一变,他元婴大伤本要取了人金丹吞服内疗,可眼下却是黑潮生门当前。 当即,孔悠悠一笔横墨画出,水墨化作的大山将四人直接隔断,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门关闭,地铁载着孔悠悠呼啸远去。 神柯的光迹,在言安眼中逐渐远去,可他眼中火焰却愈发灼热。 他日若有出头时,杀尽尔等鸡犬氏。 王闲脸色煞白,颤声问道: “言安……你刚才说,那是生门……?” 言安平复心情,只是摇头道: “在下不知。” “那方才?” “急中生智罢了,那孔悠悠摆明了要取你我性命,至于那到底是不是生门,我亦不知。” 不知不觉间,四人的周围已经被一层漆黑透彻的“潮水”给包围,重重叠叠的潮诡充斥着站台,他们已经彻底没入了黑潮之中。 可潮诡却仍旧呆呆的站着,就连刚才异动的罗树,也安静了下来,只是五官仍然维持着一半温含章的模样,雌雄同脸,哪怕余光掠过也无比惊悚。 别来春半驻庭盼 请君入我游止园 温酒未怯迎冬暖 新人莫俱倒春寒 婉转低幽的吟唱,宛如月下林间流淌而过的潺潺月光,万分沉醉。 异能序号55:歌唱家/乐师 明明相隔甚远,却能听清楚吟唱中的每个字,言安立刻运法护住了心神。 一身流云红袖,目若缠柳,身段娇丽,此等美艳,我见犹怜。 这般女子,竟又是一位元婴修士。 “多谢道友出手相救,敢问尊姓大名?” “名姓倒是不必了。” 红衣女子掩唇浅笑,步履摇曳生姿,一缕柔顺红袖,轻佻的拂过言安脸颊: “能在这地方见到诸位,实是小女子有幸。” 言安不敢动作,这种情况,元婴修士想要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女子眉眼风情,轻轻瞧上言安一眼,又是掩唇轻笑,好似颇为感慨道: “这天地间,果真有万般神奇。” 吟唱又起,黑潮逐渐往回褪去,这一次左右两侧的列车同时抵达,女子却是带着潮诡往左侧去。 言安按耐不住内心种种,不由开口道: “你要带他们去下一站?” “这儿有下一站吗?” 女人摇头轻笑,下一句话,让言安打住了一问究竟的势头: “女人说出口的秘密,或许还是秘密。” 的确,在这黑潮之中突然冒出来的人,她似乎知道下一站「暗渊」意味着什么,话语间还带着蓝星的影子。 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正如她悄然出现一般悄然消失。 第5章 默雨之迹 列车空荡如也,突然出现的言安,好像在平平常常的工作日,请了假,意外的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位置。 新奇,新奇到有点恐慌。 几人都没有坐下,警惕的打量四周。 海浪的声音透过车窗,悠悠回荡在这片漆黑的世界,诡异的雨点闪耀着灰色的光泽,破碎的天际投下残喘的余晖,宛如天地初诞。 一道身影踩着每一滴黑潮之雨,缓缓步入言安的视野中。 不,这并非是雨,而是自下而上,直入天际的黑色流鸿。 那每一滴流鸿中都能照映四面八方,却根本照不出可怖的身影的面容,言安动弹不得,甚至无法转移视线,就连神柯也无法动用。 怎么回事?! 他好像完全变为了一个普通人,什么修为,什么异能,统统消失。 随着那人的接近,一种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耳边的潮汐带来一句话: “言安,时日无多了。” 什么意思,时日无多,这是死路?! “这不是死路,这是唯一的「生」,如同他的选择一样。” 他?他是谁? “他是演化所诞生的必然,他是你们所选择的选择,他是你们的队长。” 荒谬,队长绝不会这样,什么是我们的选择?我怎么不知道?!这鬼东西也是选择的结果? “世界需要一场海啸,黑潮应运而生,生命也应黑潮而生。” 什么意思?生命的诞生为什么需要湮灭其它个体甚至其它生命? “不,生命的诞生不需要,文明需要。” 你?! 嘭! 列车门被巨力冲破,黑潮好似永无休止一般涌入车厢。 在黑潮中溺水,不仅仅是喘不上气,就连精神也被撕扯扯蹂躏,哪怕言安的元魂还维持在金丹,但也只能麻木的沉眠,那人却在静默雨滴中缓缓飞升。 “我会等你觉悟,或者绝望……” 日光乍现,由明坠暗。 身下一片冰冷,言安正倚靠着地铁座椅,他居然坐着入睡了? 什么时候?! 言安惊醒,猛地站起身来,然而此前的一切如此清晰,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断点有入睡的迹象。 激昂的情绪瞬间回笼,脑中愈发清晰的??对话也在提醒着他,他的确入睡过了。 序号33:白日梦/黄粱客 再度望向窗外,依旧是光怪陆离的世界,只是那自下而上的黑色雨流中,没有了那道令人心悸的身影。 连续不断的冲击,言安的神识已经无比疲惫,就连一身灵力都已经滞涩不已,可他的脑子依旧在告诉他: 还有一位大能未现身,就是那冲破仙牢之人。 足以摧毁仙牢的元神灵荡,至少是化神期的修为。 或许他/她早已脱离黑潮?抑或是区区黑潮根本无法留住化神期修士,毕竟化神已然是地界巅峰,千百年都难出一位的大能。 言安不敢想,元婴初期尚且只能周旋一二,半步化神便已然难逃其掌,若真被一尊化神大能盯上,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蚍蜉怎可撼青天? 只期望这趟列车能带他逃出黑潮,这样或许还能向山门求援。 雨幕之中,一道模糊光点凭空而现,下一刻,将醒未醒的三人悚然而起。 呜—— 神光如霆,稍纵即逝,尖锐的铁啸声在天地间震荡,列车被直接切断! 金山玉壁! 神工·青山嶂! 言安与王闲同时发力,激涌而来的余荡如破纱帐一般削过青山嶂,随后将金山玉壁直接粉碎! 裘盛一惊,扛着宽刀踏步而前,一身气息骤然暴涨……金丹后期?! 一直隐藏的修为完全显露,厚重无比的宽刀宛如巨甲玄武将两人护在身后,温含章祭出宝剑,一股柔和水意同时涌出。 铛! 宽刀破碎,宝剑折断! 裘盛首当其冲,被轰飞至黑雾之中,生死不明,仅此一击,三人已然溃败。 甚至难以言败,毕竟渊海不以纤埃为碍,仙人不以虫鼠为害。 无力感如跗骨之蛆,爬上每个人的心头,正当王闲手中神光隐现之际,那灵荡却突然消散退去了,好似凶悍的虎犬突然被扯了缰绳。 黑雨愈发嘈杂,漆黑幕布中,雷声震震,光暗交错之间,好似有什么可怖之物正在接近。 电闪霆移 紫光一闪 雷声一震 那道身形便近一分 耳边三声轰鸣雷声方落,一顶黑色斗笠已然来到身前。 言安身体僵硬,只觉口干舌燥,那可怖到窒息的实力,还不等动手,便已然失了求生的欲念。 只是这化神境周身威压,毫无杀气可言,就好似无意碾死虫蚁一般,不置半眼。 那黑色斗笠遮住了黑雨,留下一线天地,直直来到言安身前,久久站立,斗笠下却是看不清面目的一道身形。 片刻后,斗笠微微往前一倾,似乎点了点头,随后便消失不见。 “他走了?” 王闲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并非第一次面对化神境大能,索性最快从威压中回复: “裘盛呢?” 言安闻言顿感不妙,看向黑色雨幕之中。 “救救我!”?? “救救我!” 拙劣的口语,沙哑且诡异,一半裘盛一半熊类的低吼声,含糊不清中,还夹杂着阵阵骨头粉碎与咀嚼血肉的声音。 如同十指短甲刮擦石板,胆颤心惊。 一头黑色的巨熊类,熊头已全然化作裘盛的模样,只是仍旧保留着熊头的隆起,身躯依旧如同小山一般庞大,“裘盛”脸上的神情还残留着恐惧与害怕。 甚至那喉间,还有吞咽的起伏。 “好痛……救救我……” 王闲大惊失色,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自小风调雨顺,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哪怕见过草菅人命者,也没有这般野性可怖者。 只能依靠本能的奔逃,不知多久,直到听不见身后的低吼,方才停歇。 但那黑熊并非是疲于追赶,而是因为眼前又出现了异物才停下。 两眼凄红似樱,淌出几道红色泪痕,眼中空洞无物,皮薄而透。 王闲方欲逃离,却听见言安低喝道: “别动!这是皮猫,无血无肉,只有皮相,你若是妄动,皮相会被剥去!” 王闲身子一僵,不敢再动。 皮猫歪着脑袋,空洞的眼眶看不出神情,却能感觉到几分打量的意味,审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王闲被盯得难受,刚想说什么,却见那皮猫轻轻一跃,小小的一团黑色已经出现在几里开外。 “跟上。” “跟上?” 见言安并没有解释,温含章也默默紧随,王闲一跺脚,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皮猫似乎在沿着特定的道路走着,言安能感觉到眼前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愈来愈近,但皮猫不会害人,「救人」似乎是「他们」的本能。 苍老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愈是靠近,愈发感觉荒凉,悲苦凄迷无由滋生。 山 灰色的高山 三人刚踏足灰山,只感觉一阵恍惚,身后已然变成了才踏足的大地,纵横交换,本应该是攀登灰山,一瞬间却变成了下山。 彼时山巅,此刻山脚。 一堵漆黑石碑,孤独的耸立在山巅上,静默无声,好似千百年间,永永如此。 石碑上镌刻着奇异的纹路,当双目触及,立刻化作了来者能看懂的文字。 远视苍灵的不息之明日 恳求降下的又一场恶诞 当您醒于未梦之梦 雷霆将栖息于您的臂弯 盲尘之主致以永远思念 荒谬将会旷日审视真义 历历如绘 惶惶终日 解释世界或是改变世界 您的判断 将使人性得到救赎 生者长远对您致敬 死者缄默为您赞颂——仰光·绘神司 言安蹙眉不语,他见过这诗,或者说他对这诗再熟悉不过。 黑潮的狂热信徒——仰光神教,他们坚信黑潮即是神相,潮汐回荡乃是神谕,黑潮雨迹便是圣经。 黑潮,即是永死之生。 第6章 山海行舟 温含章沉吟片刻,心中不由惊异,见言安察觉,旋即低垂眼眉,一言不发。 皮猫微眯着眼,随后躲进石碑后,再也没了踪迹。 “这是界碑?” 言安颔首,王闲心下一松道: “那还等什么,速速离开罢。” 旋即手中运法,就要同界碑共鸣脱界。 “三位小友,莫要如此心急,来陪老夫我多聊几句。”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温含章与王闲如临大敌,运法护体,反倒是言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脚下的黑潮已经被完全遏制了,甚至运法的滞涩感也消失不见。 “不用运法了,我们已经在他的魂域里,省些气力罢。” “呵,小友果然不凡。” 一道戴着斗笠的苍老身影在黑雾中显现,三人脚下延伸的黑潮也被一股灰色剥离,灰眉老者看向言安,眼中露出几分赞赏,又看向温含章与王闲道: “财道世子,御川仙境继承者,没想到这小小仙牢竟有如此之多的后起之秀。” “原来你是御川仙境继承者?!” 王闲惊呼一声,旋即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 “难怪你也需要……” 温含章的杀气止住了王闲的嘴,言安神色自若,只道: “老前辈既不杀我们,想必也是留了一条生路罢?” 言安能感应到界碑和潮诡还在附近,应该是被眼前的灰眉老者用魂域限制了。 “当然,当然,哈哈,妙哉,妙哉!” 灰眉老者不住的笑着,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老夫王行舟,言小友可要记好了。” “嗯?” 哪怕内心敬畏交加,言安一时也被搞糊涂了,王行舟此话怎么透露出一股交代后事的意味。 王行舟只是往前一步,瞬间便出现在言安面前,言安手上一颤,没有用神柯做无谓的挣扎。 “既然如此,老夫便得罪了!” 王行舟手中魂法齐动,猛然伸手,竟直接探入了言安的身体。 言安脸色一白,下意识的便要催动神柯,哪知王舟的手一触及神柯,立马便收了回去,好似被烫着一般。 再看王行舟的手,已然血肉模糊,言安却是毫发无损,一个少说元婴的修士竟被碎丹所伤? 感觉到荒谬至极的同时,也看出了言安定然身怀至宝。 王行舟不怒反喜,愈发激动,混浊许久的眼中淌下两行清泪,喃喃道: “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王行舟双手一握,王闲与温含章瞬间如遭雷击,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王闲甚至直接匍匐在地。 “汝二人,速速以道心起誓,日后千秋万载,不得对言安不利!” 两人皆是一颤,难以置信的看向言安,谁知王行舟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手中魂法愈发汹涌。 噗! 温含章吐出一口鲜血,却是王闲先行开口立誓道: “我王闲以道心起誓,若能逃出黑潮,日后千秋万载,绝不对言安有半分为害之心,如违此誓,天地共诛!” “……我温含章以道心起誓……” 温含章颤声随之而起: “若日后对言安不利,天地共诛……” “好……好!” 王行舟做完这一切,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的气势瞬间跌至金丹境界,温含章见状立刻拔出长剑,一股复苏之息,极速凝聚,当即就要斩了王行舟。 “且慢,潮诡和界碑还在!” 言安连忙拦住温含章,温含章满目怒意,两道柳眉也敛不住半分: “鬼话连篇!你与这老贼是一丘之貉!” 言安没有选择辩解,沉声道: “你若杀了他,魂域崩塌,莫说潮诡还在外面守着,连界碑我们都留不住,更何况逃出黑潮。” 温含章怒意上头,二话不说便是一计杀招刺向王舟,哪怕她杀不了言安,也不能留着王舟老贼! 铛! 千钧一发之际,居然是王闲挡下了温含章这一剑。 “你?!” 温含章柳眉剔竖,王闲不避不让: “言安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我也有同你一决生死的资本!” “呵呵,后生可畏呐。” 不知为何,王行舟哪怕是强弩之末也丝毫不惧,只欣慰一笑道: “言安,此物便交予你了。” 言安从王行舟手中接过染血的魂戒,却发现发梢一沉,原来是王行舟亲手将那顶斗笠戴在了自己头上。 下一刻,王行舟的气息再次跌落,只能堪堪维持着金丹初期的气息。 相反的是,言安发觉侵蚀自身的黑雾已然退散,就连自己处于锚点状态太久而被同化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 王行舟再也维持不住自身领域,灰色褪去的一瞬间,潮诡与界碑同时出现。 “穹光十三重,潮天自此同!哈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王行舟仰天大笑,毫不在意眼前愈发可怖的潮诡: “小子,你信天吗?” “……” 言安还未来得及回话,便看到王行舟浑身抖擞,一身气势陡然攀升,就连容颜也变得愈发年轻。 绝地通天! “今日,老夫便与天搏一搏!” 磅礴的元魂领域陡然展现,化神境修为在此刻显露无遗,虚幻的海浪硬撼漫天黑潮,潮浪之巅,一尾金色小舟承载着界碑,傲然屹立! 元魂神象:山海行舟! (异能序号14:灵魂领域) 界碑已然出现在言安面前,百千潮诡正被王行舟牢牢桎梏! 霎时,黑潮的侵蚀与界碑的崩坏同时停止。 来不及多想,言安毫不犹豫的驭使体内仅存的灵力催动神柯,那漆黑石碑一道澄澈蓝光骤然亮起。 崇! 一道澄澈的赤色光柱拔地而起,将黑雾由地至天,一线洞穿! “走!” 言安低喝一声,身形隐入光柱中,王闲与温含章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没入光柱之中。 一道水色光幕,斩断了王行舟的退路,可王行舟没有半分想要离去的意思,只是稳稳制住狰狞潮诡,满含笑意的看着言安离去,直至被黑潮彻底吞噬。 言安,你是这天地的一次钻木取火,也必将会在这黑潮之中烧起凌云火海…… …… 晓光消隐,旭日初升 和煦春风,满目山川 言安怔怔的看着眼前一切,眼眶一红,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活着真好! 噌! 刀剑出鞘,寒剑利刃映射出王闲心有余悸的脸。 “你要做甚?!” 王闲慌张的退后几步,现在是温含章与他算旧账的时候了。 言安不紧不慢的收起斗笠,温含章道: “按此前约定,我要他性命,你取他法宝,动手吧!” 王闲闻言瞪大了眼睛,他不傻,这里就三个人,他自然知道温含章这句话是说给言安的。 难怪言安三言两语就稳住了温含章,王闲咬牙切齿道: “好你个言安,我方救你,你却害我?!” 言安只是笑笑,并未动手。 温含章也察觉出不对劲,循着言安的目光看向远处,只见一道仙舟疾驰而来,甚至在空中碾出了两道金色涟漪。 王闲表兄来了! 温含章只是看着他,冷冷道: “王闲,今日暂且放过你,来日若是让我遇见,我必取你……” 温含章话未说完,仙舟上一道雷法便激射而来,只能仓皇御剑离去。 王闲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换了一副面容,有些讨好的笑道: “贤弟深谋远虑,是愚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日已晚,不妨与我表兄一起回府作客,歇息几日如何?” 王闲这模样,俨然一副仙官做派,不过言安此番下山历练,有些倚仗倒是不错。 王闲表兄下了仙舟,却是一副下属的模样被王闲训斥了几句,旋即他又笑眯眯的看向言安: “不知言弟何门何派?师从哪位仙尊?” 言安想了想,觉得自己这小宗门没必要藏着掖着,便随意道: “神匠山门,诏山峰诏山道人关门弟子。” 王闲的笑脸僵在了脸上,就连王闲表兄的脸色也有点不对劲。 言安蹙眉,心中低估:莫非王家与神匠山有世仇? 言安思索良久不解,迎着王闲那仿佛看鬼一样的眼神,只听其颤声道: “神匠山……不是五百年前就被灭门了吗?!” 第7章 大石碎胸口 言安发去宗门的传音,无一例外,皆是石沉大海。 神匠山除了名字以外的存在,好像被完全抹去了一般,自己下山以来一直被当作异类,引得各路修士针锋相对,除了宗门的原因,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难道宗门用了什么秘法隐匿了自身?或是王家听信了刻意散播的谣言?抑或是…… 言安隐隐察觉不止这么简单,这些人身后必有皇朝势力想阻止自己,才能动用如此多的官府修士在烛阳国内大肆抓捕,可又并未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冥冥之中,好似有人在搅弄风云。 还有一种可能在言安心底盘旋,但是他不信,或者说是不敢信。 神匠山门虽小,可其中底蕴,言安无比清楚,绝不可能这么突然的消隐。 敌暗我明,言安要重新掌握主动权。 只是如今金丹被废,修为大跌,贸然回宗只怕是险象环生,毕竟那股仙官势力指不定留了多少手段等自己。 罢了,如今修为低微,想再多也是没用,先找王闲要个重修金丹的办法。 言安看向那枚魂戒和斗笠,叹了口气。 以他现在练气期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打开这魂戒。 或许金丹期的王闲可以解开禁忌,言安思索片刻,还是否决了这个选择,哪怕王闲立下了心魔誓,也难保有没有他种办法绕过这心魔誓,何况王家修财气,法宝之于王氏一族更有裨益。 不过那顶黑色斗笠,却能隐隐感觉到其与神柯有一丝联系,也是黑潮之中,王舟为言安戴上斗笠之后,体内的崩坏也停止了。 但黑潮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他的体内已经沾染了黑潮之息,那股黑雾犹如幽灵一般潜伏在言安的经脉之中,隐隐有占据他破碎的金丹丹田的趋势。 此时此刻,黑潮之息正贪婪无比的吸收着天地间的灵元,自身也在慢慢壮大,以至于愈发肆无忌惮,甚至侵蚀本体的经脉。 阴冷如同跗骨之蛆,渐渐涌上心头,从脊骨窜入关窍中,言安不禁打了个寒颤,却丝毫缓解不了这种来自深层的阴寒。 但言安并没有阻止体内发生的一切,只因他发现,这潮息聚拢的灵气,居然让自己的修为再度步入了练气后期! 并且吸纳灵气的速度,远超平日修行吐纳之时,比一些寻常修仙宝地犹有过之! 但言安清楚,再这么放任下去,自己的身体就会被黑雾完全侵蚀,彻底失去意识,沦为黑潮潮诡。 言安念及此, 取来斗笠,入手只是一般质感,横竖看去都是平平无奇的模样,可体内的潮息却立刻老实了,只是默默的盘踞在丹田之中,但依旧吸纳着灵气。 言安收起斗笠,起身往王闲书房去,可一踏出门槛,却是一怔。 王闲表兄的府邸,貌似太大了点…… 雕梁画栋,勾心斗角的。 他前世就是个路痴,东西南北都少有脱口而出的时候,真是为难他了,言安摇摇头,信步而行。 与此同时 书房处 “该死!” 王闲满头大汗,从吐纳中惊醒,神色有些恐慌,骇人的是,他腹下丹田处竟有缕缕黑气缓缓溢出,无比突兀。 方才运气修炼,王闲便察觉到了,这股黑气就是黑潮之息,不仅侵入了经脉之中,甚至盘旋在他的丹田中,隐隐要吞噬金丹! 若是在族中,王闲大可借净体灵池洗脱身上的潮息,这边城山茂水深,它偏偏独缺净体灵池! 唉! 王闲思索半晌,还是不愿用仅剩的一次机会,索性让言安一起商讨对策。 …… “你是何人,在府里晃悠做什么?” 言安看向来人,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是在他人的地盘,并不想惹是生非,只是转身离去。 “你是来府上当差的吧?” 李平见言安气息不过练气初期,浑身上下没有半分贵气,甚至还带着一顶破斗笠,想必是来当差走错路的。 言安并没有理会他,转而向一旁的人询问着什么,李平心中有些愠怒,几步走到言安身前抬手便要抓住言安肩膀。 可却落了空,言安避开了,不解道: “谁跟你说我是来当差的?” 李平扫了言安一眼,继续道: “不是来当差的?那便是来求事的罢?二十灵石先交上来罢。” 身旁的几个仆从只看了一眼,没有上前阻拦李平,也没有对言安落井下石的。 “我倒真是来办事的。” 言安不怒,反而笑道: “二十灵石是个不小的数目,敢问阁下是府上管事的吗?不过看你这模样,是个杂役罢?” “是不是管事又如何,你今日若不交这二十灵石出来,便见不到主事。” 李平冷哼一声,似乎胸有成竹,看这架势,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如此说来,阁下是吃定我了?” 李平闻言一愣,明白自己是非要教训不可了,这种不吃痛不长记性的,他见多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平一记冲拳直抵言安面门,言安并没有如同方才一样避让,只是伸出剑指…… 傻子一个! 李平怒极反笑,以他练气后期的实力,这言安竟敢如此小瞧 拳头直接砸向言安两指,下一刻,一股剧痛便占据了他的全身! 砰! “啊啊啊啊!” 李平哀嚎不已,挥拳的五指全部断裂,软绵绵的吊着,言安弹落指间血迹,淡淡道: “阁下这是自取其咎,可怪不得我。” 言安确实没动,只是用神柯固定了他的剑指,这种状态下,别说一个拳头了,就算刀劈剑砍也不会移动分毫,李平纯属自己撞上了刀刃。 李平作威作福惯了,媚上欺下,只是他背靠官府,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可谓是出了口恶气。 本以为李平还会不依不饶,未曾想喘息声渐渐停止,言安余光只见李平露出一模狞笑,一身气息骤然突破练气,攀升至筑基初期! “妖邪!今日定要除你!” 李平狂笑不已,手中传音符悄然飞离。 哪怕今日除不掉这渎神妖邪,日后也要让他毫无察觉的死去! 事已至此,众人都察觉出不对劲,方才打抱不平那人见事不妙,立刻准备通风报信,只是刚踏出一步,浑身突然一震,胸口已经被压塌爆碎。 言安立刻反应过来,神柯护住心房! 嘭!胸腔猛然一震,嘴边还是的溢出道道鲜血,好似他也被压塌了胸膛一般。 李平见状大笑,这般攻势,显然比直接攻击妖邪护体的言安管用。 序号46:隔山打牛/百步神拳 序号50:大石碎胸口 “你能护到几时?!认清现实吧!” 第8章 胸口碎大石 敢言胸口碎大石,狂妄年轻 而今大石碎胸口,早该认清 隔山打牛传递的伤害,就好似言安本来就是个伤残之人一般,由内至外,除非他言安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每一步都预先防范。 不过以他目前修为,只能做到用神柯护持心脉。 长此以往,必死无疑。 即便如此,李平也丝毫不会大意,毫无人性的屠戮和转移之下,言安不过练气初期的修为,几息之内就能让他丧命。 本以为言安会出手阻断,李平也在等这个机会一举击溃他那护体妖术,可言安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是硬抗着隔山打牛,运转了体内魂法。 鬼斧·阴息 李平手上动作一顿,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不对。 言安的气息变得无比微弱,泛着一股阴冷的潮息,他似乎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确实吊住了一口气。 哪怕李平杀到无物可杀,扼住咽喉,一拳一拳的砸进尸体骨肉之中,哪怕言安浑身浴血,气息却仍在死死吊着。 言安没有运法反击,他知道大石碎胸口的作用范围,唯一的生机就在几步之外。 喘息只有片刻,他瞬息榨干体内灵力,一股蓬勃生命力随之迸发。 神工·藤虎 绿腾虎口紧紧咬住李平双足双手,哪怕这一息不到的迟顿,也足够言安把握机会。 鬼斧·勾魂索! 赤红钩锁急射而出,幽蓝的火舌只在视线中划出一道细小光轨,李平一阵毛骨悚然,本能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猛然发力挣脱了绿藤,却根本来不及躲避。 赤红锁链陡然刺穿天庭! 一瞬间,天地静谧得好似无声。 没有疼痛,也无鲜血,李平只是觉得一阵分神,已然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被刺穿的那一瞬间,时间已然不属于他自己。 随后,浑身乏力,困意上涌,自己再也没了支撑身体的气力,噗通倒地。 言安濒死一般喘息着,气血狂涌,撤去神柯之后更是浑身迸血,惨烈如是。 勾魂索,按师尊的话来说,就是最蠢最蠢的法子,甚至算不得正经招式。 自损八百也难伤敌一千,若是落空,便是砧板鱼肉。 对付筑基期的修士,哪怕足以毙命,也必须在其无法防备之下。 但这是他如今练气修为,唯一可以击穿元魂的招式,正如其名,勾魂索命。 以命相搏 一击决胜 只李平倒地之际,王闲已然赶到,现场只剩毫发无损却没有动弹的李平,气若游丝的言安则躺在遍地胸膛破洞的尸体之间。 此间并非无人赶来,而是来者都被李平一手擒杀了。 饶是见多识广如王闲,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无比悚然。 “起火。” 言安艰难吐出一句,便没了知觉倒去,王闲步法一动,稳稳的扶住了言安,抬手就往他口中塞了一粒丹药。 若不是潮息,他早该赶到。 速速安顿好言安后,王闲抬眼看去,便知李平已经没了生息。 只是这毫发未伤,魂元尽失,何种狠戾的手段能做到这般程度。 王闲一想便知其死因,遂命人火化了遍地残躯,免得被黑潮吞去做了潮诡。 醒来已是晌午,胸中郁气一口吐出,浑身并无半点疼痛不适,好似静养了月余。 唯一不妙的是,手心冰冷刺骨,掌心好似有活物在其中活动,几欲挣裂皮肉,言安立刻取出斗笠罩下,方才缓解。 这潮息已经不是简单的扰乱经脉了,已然有了将他同化为潮诡的意思,若非体内有固源丹护持,怕是早已化为诡物。 更何况李平传音令发出,身后之人怕是已然知晓,这王府更是不能久留了。 念及此,言安立刻动身,临走前,还有一事需讨教王闲。 “言弟,恢复得如何了?” 王闲笑着迎上来,言安微微点头: “承蒙王兄照拂,已无大碍。” “呵呵……看茶罢。” 近侍替两人倒上温茶,王闲浅抿一口,借着这会功夫,已经上下打量了一番言安,发现他不仅气息平稳,就连身上修为都再次步入了练气中期。 血战一场,不退反进? 王闲心中一震,转而便想到了言安身上或许有何法宝可化除潮息,难道是因为言安身上那样东西? 王闲念头稍起,忽然心中一梗,皱起眉来。 方才,他的贪念只是略微浮现,心中便产生一股巨大的后怕和悔恨之感,道心誓言若是违背,心魔必生。 “怎么了?” 念头被言安开口打断,王闲只是摆摆手: “无妨,只是从黑潮中脱逃,有些遗症。” 言安思索片刻,直言道: “是因为黑潮之息吗?” 王闲一怔,旋即点头说道: “潮息本可以浸体灵池化解,只是这边城方圆土地内却是丝毫没有,不过言弟既然无事,想必是有破解之法?” “有,不过……” 言安思索片刻,也不掩饰道: “我替你解决黑潮之息,你告诉我重塑金丹的办法。” 如今情形,不容多言,加上王闲受制于道心誓,也不必多疑下套。 不过即便如此,言安也没有让王闲帮助自己重塑金丹,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对等的条件。 言安知道,王闲只是暂时受制于潮息,倘若他想,他会有很多方法解决潮息。 见他点头,言安便抬手示意,王闲知道这是要引渡的意思,纵然如此,还是忍不住问道: “言弟这是要接引潮息入体?” 言安颔首,并未多言,王闲也只能依此。 片刻后,言安掌心一团黑色雾气沉入脉搏之中,潜藏了起来。 “既如此,在下便知无不言了。” 言安压下要打冷颤的势头,侧耳恭听。 “修复金丹倒是不难,只是难在这修复金丹之法需借一物。” “何物?” “镜玄仙境之中的照夜清。” “镜玄仙境?” “仙境之中皆有萤,镜玄仙境中的萤却是最为奇特的,可照人浊气,聚清凝灵,若用在丹田之中,可复映碎丹修士的金丹,也因此被称为照夜清。” 王闲放下茶盏,又道: “恰好这镜玄仙境三日后会开启,届时言弟尽可入内取用。” “仙境之中大有机遇,难免会有前辈修士前来探查,这镜玄仙境怕是狼多肉少。” “非也……” 王闲摇头,又附耳对言安说了几句,言安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原来如此,那这镜玄仙境便大可一去了,我现在便去准备一二。” 言安起身欲走,身后又传来王闲的声音: “言弟留步!” 衡量再三,王闲还是将手中一块浊黄小巧的玉牌赠予了言安: “这是太殊千机策——黄阶策令,言弟若是在仙境之中遇险,可用之。” 言安自然听说过太殊千机策的名头,天地玄黄四品阶,哪怕黄阶策令,其中道法也不可谓不玄妙。 “只是去取一个萤虫,此物我受之……” “不然,言弟此去镜玄仙境,我也有一事所托……” 俩人言罢,王闲送言安至府外,还毫不吝啬赠了许多灵石傍身。 王闲表兄看着言安远去的身影,终究忍不住问道: “贤弟,这黄阶策令这么容易便给他了?家主说过,策令只能予以深交得利之辈,这言安不知是那里的深山野派,竟还冒充五百年前就灭门的神匠山弟子……” “你也不必拿家主压我。” 王闲打断他的话,只道: “本家是以何起家的?是商财之气,为商为市者,除却营本筑基,还有投股得利,这言安便是我看好的商股,投些本钱又如何?” “这……” “你虽生于王家,却并不适合修行财气,此道虽重心性,更重心眼。” 王闲虽比自己表兄年幼,此刻却如同前辈一般训话: “非吾敌者,尽皆吾友……罢了,言尽于此,看你悟性。” 王闲感受着自身财气的起伏,身怀大机遇者才能引动财气眷顾,他只是与言安产生了些许因果纠葛,自身财气便更上一层楼。 言安此等人,是拦不住的,不过身怀大机遇之时,往往也意味着险象环生之际。 此去镜玄仙境,怕是凶多吉少。 第9章 靳叁角 言安出了太叔府,立刻买了马匹,换了一身行头,带上斗笠往边城黑市去。 边城地处烛阳东南,毗邻南疆、东越、涡阳诸多大小凡国,边城虽是军机重地,可其辖地竟出了三大黑市之一的“靳叁角”。 “要买的东西,在靳叁角外围。” 言安看了一眼地图,旋即翻身下马。 靳三角单论占地不过三座城池大小,可这就是这么个地方,其中却有着能抗衡烛阳这般传承百代仙国的力量。 靳叁角巨擘,坤仪仙境之主——玉虚真君 玉虚真君的称号颇多,无外乎溢美之词,最有份量的当属坤仪仙境境主之名,这意味着玉虚真君将会是凡界屈指可数的化神之境。 不过玉虚真君鲜少露面,也有传言其早已仙逝坐化,不过几大国从未敢轻举妄动。 “这黑市倒是热闹。” 金枝玉兰,安眠的忘忧草,养颜的德心花,还有心悦欢愉的三千水,稀罕玩意不少,就连阵图法器也是明码标价的。 甚至,一些诡异咒物也有,百人吊,是一百个小人头连成的头绳。 言安只是眼睛扫过,摊贩立刻扬起谄媚的笑容介绍起来: “客官,这是百人吊,佩戴者会有百人的智慧,可谓是逢考必用的好东西。” 还有一百人杂乱的思绪,言安倒是知道这件咒物的利弊。 人皮靴,还能看到五官的形状。 “穿上人皮靴,客官就可以踏上黄泉路。” 能不能回来是个问题。 存生囊,随机开出百姓碎片。 “存储生灵的囊袋,只有特别的用处。” 杀人越货的用处。 最后一件,招财猫? 言安看着那机械晃动着人手的木猫,那令人不安的妆容和人手,言安不确定这是否是前世那种招财猫。 “客官,这是招灾猫,物如其名,若是客官想买,买其它如何一样,我便将这招灾猫赠予客官,如何?” 招灾的东西……言安斟酌了一番,挑了三千水带走了招灾猫。 其上禁制还没解开,这招灾猫暂时不会惹祸上身,至于阵图法宝,言安也没必要去赌这一把。 “若是运气好,能碰见复元丹这等稀罕物自然是可以博上一博的。” 又走了一遭,忽而看到一小贩,摆着的物件不过两三,倒是旁边立了个招牌:破禁解忌,真假不替。 “破禁,魂戒上的禁忌可以破吗?” “寻常禁忌五块灵石,修为禁忌需按境界来谈价。” 摊贩瞧了言安一眼,黑色斗笠,披衣遮脸,边城再普通不过的行头: “客官要破魂戒禁忌?若是各国仙官的魂戒就免谈哈。” “不是。” “那就好说。” 摊贩伸手向他讨要魂戒,言安只道: “这魂戒不便假于他人之手。” “你这不让我摸,总得让我瞧上一瞧罢?” 言安闻言也并未多说什么,摸出了魂戒,让摊贩仔细看了一番。 “这魂戒依我看来至少有三层禁忌,第一层便是筑基期才能解去,这与废铁何异?” 这魂戒虽然古朴,可细观之下,每一道雕文居然首尾呼应,隐隐有成阵法之势,虽说禁忌重重,可哪怕没有入手,也能感受其牵引着四周灵气的波动,绝非凡物。 那摊贩瞥了言安一眼,又道: “或许费尽力气解开的只是《烛阳民谣三百集》,也并非不可能,这样,五块灵石,我收了。” 话音刚落,那摊贩伸手便要夺过魂戒,言安蹙眉,立刻挡开。 “怎的?强买强卖?” “说什么呢……”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神色,话锋一转忽而高声道: “这本来便是在下的货物,假于客官验看,客官这是要强买强卖不成?” “嗯?” 言安闻言,立刻收起了魂戒,但摊贩的叫嚷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不乏早已入道的修士。 找死! 言安站起身,阴影顿时笼罩了眼前之人,一股莫名的寒意让摊主打了个冷战,嘴上却是不见半点心虚: “客官这是要客大欺店不成?生意不成还要劫货?惹是生非也不看什么地方,若是惊动了仙人,你怕是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各位!快来看了啊,有人想在咱靳叁角闹事!” 周遭众人逼近,言安只冷笑一声: “噢?何物是你的,你又怎么证明是你的?况且我观你印堂发黑,四肢不协调,你这摊还是破禁解忌的,怕不是藏了潮诡肢体?!想串通潮诡?!” “我……你……” 他哪能想到,言安一番话不仅没有自证,反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甚至还是最为棘手的潮诡之事,要知道烛阳举国上下都在抵御黑潮,若是发现半点潮息,毁尸灭迹也不为过。 更为不妙的是,他的右脚好似比往日沉重了十数倍,方欲挣脱束缚,反而一个踉跄,好似坐实了什么。 言安目光渐冷,低声道: “此物,阁下怕是消受不起。” 摊贩一征,被言安吓了一跳,嘴上却依旧要反咬一口道: “闲话跟我两位弟兄说去!” 两个练气的修士,在靳叁角外围,这已然算是个不错的倚仗了。 见言安不为所动,摊贩以为是将他震住了,不由道: “识相的就赶紧交还小店的东西,还有赔我五十灵石作为补偿,我也就可以勉为其难的不上报仙官面前。” 两个练气中期,还不足以成为他为所欲为的资本。 言安掌心运起灵力,甚至不用多想,方才拿出的魂戒,若是被有心之人从他口中追寻到蛛丝马迹,也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杀之而后快! 言安眼神一利,两指成剑,直刺摊贩面门。 咚! 本以为能轻松挡住言安的修士,拳头被言安直接洞穿,却给了摊贩反应时间,让他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言安杀招。 “你不过练气初期,真当无法无天不成!” “各位都看到了,这人不仅抢我东西!还要杀人灭口!” 一呼无人应,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反而都躲得远远的。 言安缓缓甩掉手上血迹,哪怕他金丹破碎修为被废,这曾经金丹初期的元魂,也绝非外围这些练气修士可以抵抗的。 两个练气修士,不过两招的功夫就昏死在地,这摊贩一介凡人,更是在魂压之下双腿发软,只能跪地求饶: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仙人饶命!小人上有卧病二老,下有学堂稚小,发妻尚且……” 不过一击不成,言安也没打算纠缠到底,倒是听得有些烦了。 “利欲熏心,吃人骨血,今日我无意杀你这无良奸商,但你若是多嘴了,我便叫你死无全尸!” 说完,言安骑上马匹离去,独留满地狼藉和三两看笑话的人。 那摊贩咬牙切齿,气得发抖。若不是靳叁角根本不对他们这些外围商贾设防,今日怎么会轮到这人放肆! 本来还留了不少灵石准备打点关系,如今看来,他必须得揪出此人,否则日后他还怎么在这靳叁角做生意。 打定主意,这奸商即刻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中取出老本出口恶气。 “哟,今天收摊这么早?” “别提了,晦气得要死,摊子被一个练气的修士砸了,那两货真是吃白饭的!” “那你这急匆匆的回来是要做甚?” “还能做什么?!” 奸商冷冷一笑: “有财能使鬼推磨,我要见他人头!还有他手中那魂……东西定然是个值钱玩意,说不定我还能大赚一笔……”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激动,甚至已经开始盘算,那魂戒禁忌破开后有多少灵石了。 “看来,实在是我太过心慈手软了……” 话音未落,红光四起,摊贩瞪大了眼睛,眼见着言安解开神柯的易容,瘫软的躯体还未倒在地上,就被言安一把煅火烧成了灰。 哐当~ 听声音好似有什么琉璃之类的东西砸落,言安伸手拨开灰烬,只看见一面黑漆漆的扁圆之物躺在其中。 入手一边冰凉,表面光滑却并不透亮,寻常金铁在煅火不到半刻都得融化,这东西竟然连煅火也烧不化。 不过依稀能照出街道的模样,房屋林立,墙砖石瓦,还有一位长发过肩的二八女郎。 等等?! 言安汗毛直立,立刻一掌轰向身后: “谁?!” 然而四周寂静无声,好似刚才只是言安的幻觉,言安定了定心神,说不定只是这圆镜的污秽。 可下一刻,一股冷香袭来,那圆镜中,一缕乌黑发丝已然落在言安肩上。 第10章 截杀 “人类修士你好啊,我叫程月归,你看得到我吗?” 温柔婉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言安不敢做出回应,空无一人的巷子中,这镜子居然照出了一名长发弯眉的女子。 程月归眼中带着几分期许,小心翼翼的看着言安的脸,又好奇的在他眼前招了招手,见言安久久不应,轻抿着唇,单薄的双肩渐渐耷拉下来,低垂着眼,万分失落。 “也好……” 女子低声呜咽着,言安却不敢展露半分怜惜,他见过太多利用人性的诡怪了,露出同情心的下场,就是沦为它的口中食粮。 遂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程月归依旧是眼巴巴跟着言安,甚至小跑着拦在言安跟前,在巷子尽头,蹲下望他。 双瞳剪水,真是我见犹怜。 只这一刻,言安也不禁动作一滞,向她伸出手来。 “终于……终于……终于上当了!” 薄唇瞬息化作的猩红裂嘴,如同深渊,狰狞的獠牙顷刻之间抵住言安的脖颈,美妙绝伦的滋味即将再度涌入口腔之中! 耳边的狞笑声几欲撕裂耳膜,可预想中四处飞溅的鲜甜并没有出现,言安面色如常,弯腰拾起了地上掉落的一块灵石。 程月归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言安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一般,将灵石收入囊中,随后快速隐匿退去。 …… 该死! 言安伸手抹去脖颈的血迹,方才他只是试探一番那个女诡,可就算自己早已用神柯护住要害,那一刹那的危机还是让他心神震荡。 她的獠牙并不锐利,反而是自身的血肉几欲破体而出,若非早已准备好的手段,他根本无法抵御这种袭击。 本以为经将那女诡甩掉了,摸出圆镜查看,却见一缕乌黑发丝仍然留在肩头,言安呼吸一滞,甚至不敢抬眼看去,若是四目相对,他怕是再难逃脱。 当下不是解决她的时候,只能眼不见为净。 言安收起圆镜,正欲翻身上马,忽而脸色一变,急速退去。 破空声在下一刻响起。 马匹直接被几道黑色墨水绞成碎肉,嘶鸣都来不及发出。 孔悠悠?!不,不是他,哪怕孔悠悠身受重伤,若想一击毙命,也绝不是自己堪堪金丹期的元魂可以察觉的。 判官李九儒? 大抵是李平发去的传音招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靳叁角了。 “李判官,既已出手,还不现身?难道堂堂烛阳判官就偏偏热衷于暗箭伤人?” “尔等妖邪手段层出不穷,我又何须光明正大。” 李九儒从暗处现身,手中判官笔又是一记杀招: “在下奉烛明仙官命,诛恶除邪!” 话音未落,判官笔横而几画,“杀”字已然袭至言安面门。 神工·雷甲 蓝色雷线直落言安身躯,墨影随后而至,轰隆震响,地面塌陷成棱角分明的“杀”字,而言安所立之处,同他一般完好无损。 “李判官,我知你只是奉命行事,可如今斩仙台毁,仙牢不复,你大可当言某已在其中身死道消,何必对诸多重犯视若无睹,独独对我一介碎丹之人’青眼’有加?” “无他,自古正邪不两立,天命使然尔。” 好一个正邪不两立,好一个天命使然。 言安嗤笑一声,不去辩解,只道: “今日你若能杀我,我便认下这个邪字。” 呼~ 一股炙热气息由丹田涌出,沉寂多时的潮息贪婪的攀附其上,随之一起长长吐出。 “神匠吾道,煅浊溯清,铸晦成明。” 言安右手,几道赤金色煅痕显现,形如金龙盘绕,流如江河写意。 “神匠山门,诏山道人弟子——言安,请赐教。” “神匠山?从未听说过,万类宗都是些百家败絮。” 李九儒丝毫不将言安放在眼底,一笔横出,黑墨幻化成一阵烈风,带起沙石向言安狂卷而去。 草折树断,飞沙走石。 言安面不改色,右手陡然烧起三道煅痕,一股浑厚的元魂波动随之涌现,竟然徒手接下了黑墨龙卷,随后单手推拢,以太极之势将龙卷彻底化去。 “筑基中期,还杀不了我。” “你是……假丹境?” “真假与否,杀你足以。” “碎丹重修罢了,一身灵力不过练气中期,我未必杀不得你。” 李九儒眼中透出几分凝重,但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反而杀意愈深。 言安不语,神工之力成型,煅手之中,一柄熔火长刀已然浮现,随后脚下步伐一动,身形向李九儒极速靠近,李九儒只来得及提笔挡下。 铛! 一击未果,身侧又传来皮肉发麻的感觉,雷甲凝成的尖刀直指脖颈大脉,李九儒亡魂直冒,一张符纸随之出现,符纸被电刃烧成飞灰之际,李九儒也瞬间消失在原地。 移形符吗…… 言安看着十步之外的李九儒,看这速度,至少是中品符箓,不过以这移动距离来算,也远远没有达到上品。 那便好。 言安思绪万千,熔火长刀却没有丝毫迟疑,侧步转身又袭向李九儒,刀刃迎面撞向墨水,发出铿锵金鸣。 水墨四散,言安立刻侧步一踏,将藏在水墨里的黑色飞刀尽数躲避。 李九儒此刻才意识到,言安从未想过和他比拼灵力,而是要以元魂和武力取胜。 言安从头到尾只动用了两次术法,反观李九儒,几次杀招未果,已然后劲不足。 然而,事实却和李九儒所想完全相反,言安身受潮息限制,两次动用灵力,四肢百骸已然被阴冷气息完全侵占,再这么下去,就算有神柯强撑着将李九儒拼杀,他的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言安调整内息,李九儒回复灵力,两人默契得有些诡异,连空气都酝酿着暴动。 风吹草动,言安身形模糊,熔火长刀只在视线中拖出一道红色轨迹,人影已然不在原地。 李九儒大惊失色,他根本没想到言安会突然迸发出如此惊人的一击,按理来说,言安不应该硬生生将他磨耗而死吗?! 李九儒此前蓄势良久,也是因为心中断定了言安此刻不会拼尽全力,这一击却彻底打乱了他的算盘。 容不得多想,长刀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已然劈至李九儒面门! 第11章 马良墨法 异能序号21:马良神笔/马良墨法 一团圆形水墨裹住了熔火长刀,明明刀刃在李九儒头顶不过三指距离,甚至连发丝都烧断几根,可就算言安再如何奋力前压,都被黑色水墨牢牢钳制,再难寸进半分。 这水墨仿佛泥沼,难以抽离,无法深入。 言安当即舍弃熔火长刀,任由墨团把长刀吞没,煅手火势随风急窜,周遭攀附雷甲紫电,拳劲暴涨,毫不迟疑的轰向黑色水墨团,那水墨团竟如同活人血肉一般,开始剧烈的挣扎蠕动,好似遭受了莫大的痛楚。 李九儒脸色惨白,这招马良墨法虽可创造如活人的怪物,却已然消耗他所剩无几的灵力,若是再没办法扭转战局,恐怕今日就要交代在此。 反观言安面色如水,若不是他果断的放弃了熔火长刀,李九儒早已用水墨将言安困住,之后想要杀他不过手起刀落。 嗤…… 煅手已然将墨团洞穿,赤红铁拳长驱直入,李九儒半个身子被轰得血肉模糊,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顿时弥漫开来,李九儒本想故技重施,一道符箓再次飞到面前。 言安眸光如鹰,一手擒住符箓,在李九儒大惊失色的眼下,化作一团纸糊。 神匠山煅手熔化万物,区区中品符箓自然不在话下。 符箓未被解开,其中术法根本无法释放,李九儒眼中浮现出绝望神色,心中念头千转百回,度过了无数日夜都难以解开的心结,却在眼下短短一瞬,如梦初醒。 下一刻,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仿佛下定了某种不死不休的决心。 “还想传音?” 言安魂识全开,立刻捕捉到了李九儒的动作,一把将李九儒的五指掰断,却不见其掌中有传音符,掌心唯有一道诡异的黑色雾气,融入血脉中。 “呃啊……哈哈哈哈!” 李九儒因为五指连心之痛面目扭曲,依然狞笑不止,状若癫狂: “尔等亵渎神明的蛆虫,何德何能惊动诸位大人,今日我若留不下你,也要让你永远刻骨铭心!” 言安脸色一变,脚下猛踏,青石板碎成飞石,身形即刻倒飞出几丈远,眼前马良墨法形成的黑色墨团急速膨胀,将李九儒全部躯体吞没,李九儒并没有挣扎,神色安详如同睡去,双眼慢慢涣散,四肢无力的垂下。 骇人的是,那墨团逐渐形成人型,长出无数张尖锐长嘴,一齐插入血肉中,好像从李九儒身上吮吸着什么,人皮被撕扯剥落,鲜血淋漓,哪怕他早已死去,身体仍然是无意识的抽动颤抖着。 李九儒身死无疑,相反的是,那黑色墨团生机愈发浓郁,已然超越了筑基期寿元所能展现出来的气息。 难道这李九儒是用了什么献祭秘法?不可能,普天之下,从未听说过何种秘法的生机可越过自身寿元,哪怕是妖修秘法,也会在巅峰一刻急速衰退。 可这墨团不仅越过了李九儒本身筑基中期的气息,甚至还在攀升,直到筑基后期才堪堪止住。 不退反进?! 言安方稳住心神,墨团已然将李九儒拆吃入腹,仅仅留下森森白骨。 不对……这是“蜕化”的气息! 言安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吞下王闲给的复元丹,步法运到极致,几息之间便与墨团拉开了距离。 庆幸的是,那墨团留在了原地,并没有追杀言安,但是其中不时有人型的面容和肢体浮现,仿佛在孕育什么前所未有的生物,不安的种子已然落地生根。 轰隆隆! 乌云密布,瓢泼大雨说下就下。 烛阳仙官的种种怪异迹象都指向黑潮,难道烛阳仙官中有人在探究黑潮? 如今看来,除了仰光神教外,烛阳的修仙者很有可能已经丧心病狂,甚至已经将修士与黑潮嫁接共生。 这条路走不通,言安很清楚,黑潮会吞噬人性,造出来的怪物,不过是更为可怖的潮诡,异能者总部已经有了许多血淋淋的例子。 言安不再久留,打算买了马匹离开靳叁角,只可惜这一战未能套出真相,反倒出现了更多疑问,此方世界的真相愈发扑朔迷离。 噗嗤! 呃…… “言……” 没有半分防备,一只黑色的手掌陡然洞穿了言安胸膛,血涌如注,巨大的痛楚席卷全身,言安艰难的转身,难以置信的看向。 黑色墨团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化作“李九儒”,他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静静的看着言安 “李九儒”身上既无半点灵力波动,也没有魂力涌现的迹象,与潮诡别无二致! “安……” 言安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伤口处传来,浑身灵力止不住的向其涌去,宛如黑洞,只是眨眼间复元丹已经被吞吃殆尽。 神工·雷甲! 雷电尚未成型,便已经自行涣散,以他炼气期的灵力根本难以支撑雷甲再次成型。 喉间血腥弥漫,无力感油然而生,言安的思绪逐渐飘飞,仿佛就要回光返照。 生死一线,魂戒白芒闪过,一顶灰黑斗笠掉落。 言安紧紧抓住斗笠,往“李九儒”身上扣下! “李九儒”浑身一僵,仿佛臣子遇见君主,眼中居然透露出不该有的惶恐神情,随后猛地把手抽离出言安身体。 下一刻,言安与“李九儒”同时倒地,“李九儒”的五官再慢慢融化,随后四肢,最后全身都变回了黑色墨团,急速缩小,将全部灵力贯入斗笠,被其全部掩盖。 言安不住的喘息着,一口将补血丹服下,手上运转所剩不多的灵力疗愈伤口。 待气息平复,那顶斗笠静静的躺在地上,仿佛无事发生,只有言安腹间狰狞的疤痕记得方才的惊心动魄。 倘若死去,无人铭记,山间孤坟,风中野鬼。 言安心中仿佛刮过无数场风暴,哪怕疲惫不堪,却仍有一簇熊熊燃烧的火,万类宗夺丹之仇,神匠山消失之迷。 宁含恨苟生,不含冤枉死。 戴上斗笠后,一股浓郁的灵力由头顶倒灌进身体,言安有些意外,大抵是复元丹被化解出来的灵力全部回来了。 算是因祸得福,这么误打误撞的又解开了这斗笠的一层隐秘。 夜色蒙蒙,月光几许。 他裹紧蓑衣,戴上斗笠,消失在雨幕之中。 第12章 六符门新题 鬼斧与神工乃是神匠山独门功法,虽然人人皆修的两种入门功法,却是世间极其罕见的双法同脉,相辅相成,两法合二为一远大于二者独一。 神匠山门中,无论鬼斧抑或神工,都是以字令分品级。 二字令最低,譬如神工·雷甲、神工·藤虎、鬼斧·阴息此类,是人人皆可修习的入门术法,二字令中,鬼斧与神工二法各自为政,并无交集。 三字令,譬如鬼斧·勾魂索,这是鬼斧与神工的各自独特之处,也是言安目前练气修为、金丹元魂,所能动用的最高等级。 寻常来说,三字令已是内门弟子才可研习传承的术法,不过神匠山门出了言安这么个特例。 言安当初在外门修习术法,不过练气期就掌握了全部二字令,深有心得,诏山道人见猎心喜,破格传于言安三字令,言安也成了还未入内门就修习三字令的外门弟子。 后来,言安也因此顺理成章的拜入诏山道人内门。 四字令,已然是神匠山长老才能掌握的神机术法,乃是神工与鬼斧结合的产物,以言安所记,这四字令正如前世那般,异能两两叠加,有着远超任何单一异能或者说功法的威力。 而五字令…… 听宗门师兄弟口口相传,五字令出,如口谕命天,言出即天定,并非是言出法随,而是天地注定、天生注定之事,在此刻便是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言安的师尊,诏山道人,就掌握了一道五字令。 可如今潮息入体,虽然吸纳灵气速度更快,可无论言安如何的打坐修炼,也迟迟无法突破到练气后期,也就无法掌握更多的三字令。 冥冥之中,天道好似并不允许他这沾染了黑潮的身体存储太多灵气,以至于现在难以突破瓶颈。 言安叹了口气,水再多,只有一个瓶子也装不了多少。 索性起身收拾行装,准备重塑金丹。 镜玄仙境自有人发掘以来,已经开启了百年有余,却仍旧是金丹及以下诸多修士趋之若鹜之地。 之所以不是元婴的选地,是因为镜玄仙境独有打特性,也是其作为长盛不衰的仙境最大的原因。 镜玄映照之物,一可生二,二可生四。 哪怕是修士,也会化出一位知根知底的相同之人,不仅融会贯通你的所有法术,更知道你的所有隐秘。 里里外外,好似本来就是同一人,不过却有一点致命的反转。 凡有灵智者,得天独厚,只可存一。 也就意味着,进入了镜玄仙境,就必须与自身为敌,只有一人能走出镜玄仙境。 而修士的修为愈高,那便意味着愈难杀死,也就意味着镜象也难以杀死,元婴修士已经不惧肉体毁灭,哪怕身死,也能化婴免害,逃逸之速远超寻常遁术。 言安只是练气修士,镜像修为自然也是练气期,不过在这镜玄仙境之中,自己杀死自己,谁又能迈出去这道坎。 遑论最后出仙境者,多少是本人,又有多少是镜像。 不过瑕不掩瑜,就以修士聚集程度而言,镜玄仙境是仙境之最。 甚至以仙境开启为中心,已有了不少的定居之人,屋舍俨然,茶楼酒馆皆有,敛息藏气的修士络绎不绝。 不过有许多人围着一处奇异法坛上,那半人高的法坛之上,有众多下品与中品的符箓上下翻飞,却并未释放其中术法。 “六符门新题,破题者可入内阁修行,或换取丹药法宝!” 言安向法坛看去,只见一行鎏金古体大字在坛中写道: 添画符箓主脉,升品获赏。 下品升中品,可得入阁修习令牌 中品升上品,可得复元丹、固源丹…… 丹药吗…… 言安心动了,眼下王闲给的丹药经过与李九儒一战,已然所剩无几,本是为了在仙境之中以防不测的。 有必要会一会了,不过这六符个的修习令牌倒是没必要取的,大抵只是招揽人心的噱头罢了。 索性,言安向旁人问道: “道友可知这下品符箓升了上品,可否多换取些丹药?” 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道友莫要开玩笑,此乃六符阁设法坛论符箓大道,岂是你口出狂言之地。” 说罢便撂下言安不管了,碰了一鼻子灰,言安也不介意,刚想直接上法坛请示,却见身旁传来一道声音: “在下张易,可否结识道友一二?” 来者是个儒生打扮的修士,虽然衣着朴素,可却带了许多论符书籍,一把配剑贴满了符箓,眼中满是好奇,妥妥的一位符修。 烛阳仙官大抵通缉还在,言安此刻虽然改易了容貌,但还是有必要换名: “眉枫落尽方留年,十载书剑总堪怜。” “在下,方留年。” “方兄才情甚高,哈哈。” 张易奉承了一句,随后又道: “方兄可是来自南乡的?毕竟这眉枫叶如美人眉,唯有南方几处才有。” 方留年颔首,又道: “眉枫赠美人,手亦留余香。” 张易客套了几句,随后便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忙问道: “不知方兄刚才所言,下品符箓升上品符箓可是当真?” “当真,只是并非每一张符都可以。” “无妨无妨,方兄第一次来罢?由我引荐一番如何,省去一些麻烦事。” 见张易喜出望外,方留年也难却盛情,刚答应就被拉上了法坛。 “哟,张易,又来了?” 接引的符师见到张易,一副老熟人模样,张易笑着颔首: “王兄呐,这位是方留年,方符师。” 张易满脸兴致勃勃,随后左右看了看,在那王姓符师耳旁说了几句。 那符师本来不甚在意的模样,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转头看向方留年,一身不过练气中期的修为,眼中难免透露出些许疑惑和不屑来。 “方符师可真有此等神技?” 方留年不卑不亢道: “并无虚言。” “那便好,只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还得知会阁中长老。” 符师说完,转身向张易道: “张易啊张易,要我看,这极有可能是同以前一样,坑蒙拐骗的水货,他这练气中期哪来的如此本事。” 符师的话不高不低,恰好都能听到。 不远处的方留年脸色如常,张易却是摇头道: “你只观其修为,却不知方道友在诸多筑基修士之间气息如常,行路四平八稳,这魂力更是捉摸不透。” 第13章 六符门生 张易在六符门显然有话语权,好话说完,那符师脸上表情稍稍缓和了些,不过依旧是半信半疑的模样。 “那便先测测魂力如何?” 王姓符师此话说完,方留年心中一惊,他是碎丹重修,何况体内还有两股潮息,若是被什么手段查出来,岂非得不偿失。 念及此,方留年打算婉拒了,却不想张易先开了口: “哎……何必如此麻烦,方才那不是有一道残缺的下品碎岩符吗?且拿来给方道友试试手如何?” 言罢,张易也不管符师如何,自己抬手一指,将那法坛上飞舞的一道黄色符箓招了过来。 这符箓灵光黯淡,画出的脉络也是残缺不全,不过从其中蕴含的灵力来看,的的确确是一道下品的符箓。 “也罢。” 符师看张易如此,碍于颜面,也不好再开口阻拦,妥协道: “阁下便在此一试罢。” 张易将符箓交予方留年,笑道: “道友不必多虑,只管做便是。” 符箓入手,方留年也是点头致意,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张易的恩情,随后心神沉入符箓脉络之中。 符师见状,皱眉道: “这是何意?没看到法坛上的符师都是盘坐护法吗,他能在这站着把事办了不成?” “也是,毕竟这就算是下品符箓也需时间画符。” 张易说完,抬手招来一块蒲团,刚想开口让言安打坐护法,却见那道下品符箓的灵光愈发浓郁,只是悬在方留年手中,便引动周遭灵力如漩涡汇聚。 张易目瞪口呆,蒲团都砸在了符师身上,但那符师也是一动不动,只因为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于震撼,已然颠覆了他长久以来固有的认知。 只是几息的功夫,不仅将下品符箓的脉络全部修复,甚至将其升到了中品,而且不仅带着碎岩法术的气息,还有化石法术的气息,两者颇有相辅相成之势,可谓中品之上。 只是比起上品,还稍微欠缺几分,不过这也足以说明许多了。 方留年睁开眼,张易迅速捡回下巴,随后眼中满是欣赏敬佩道: “方兄果然深藏不露!” 那符师也附和道: “小人眼拙,不识高人,不知方符师家师尊号,师承何门何派?” 方留年摆摆手在,回道: “山野小门,不足道也。” 方留年碍于不能透露神匠山门,以免被查出言安的身份,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不过说者无意,两位听者可就有心了。 张易心中暗道:世外高人,出门历练。 符师心中暗道:隐世大宗,招惹不起。 两人四目相对,仿佛同样确认了心中想法,看似一致,实际心思各异。 “在下即刻传音门中长老,方符师还请稍候一二。” 王姓符师手中现出一道传音符,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捻出一丝火将传音符烧尽,白光化作流虹消失在视线中。 “方符师如此大才,实在难得。” 王符师又恭维了一句,张易反倒感觉脸上有光: “那是,在下眼光向来不错!” 王姓符师鄙夷的瞧了张易一眼,这家伙扬眉吐气一回,此前白费的功夫、白搭进去的银子倒是只字不提了。 所谓真性情,得意就忘形。 片刻后,一位白发黑眸的女子,身着六符门的蓝紫道袍,架着一盏珠玉宝莲,自天际边而来,缓缓落地。 王姓符师立刻恭恭敬敬的迎上,作揖道: “玉莲长老。” 坐下玉莲随着落地,化为一掌大小,常玉莲扫了一眼几人,皱眉道: “那符师呢,莫非没有留下?还是让人瞧不起了?” 张易闻言,连忙示意道: “玉莲师姐,这位方留年方符师就是。” 常玉莲瞥了一眼方留年,“啧”了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道: “呵,什么时候练气修士也能出来招摇撞骗了?” 随即不管张易与王符师脸色大变,训斥道: “张易,我与你说了多少遍,这些蠢事少做!还有王已,此次你报假信浪费了我多少心神?罚你半月俸禄,下不为例!真是枉修了十几年符道。” 王已一阵汗颜,传音的时候他未报方留年的修为,怕的就是常玉莲不以为意,错过了能与方留年甚至其身后隐世大宗交好的机会。 没想到弄巧成拙,常玉莲反倒也因为修为误会了方符师。 常玉莲在六符门,那是出了名的势利,这下真是有口难辩了。 就怕她逞口舌之力,得罪了方符师。 念及此,王已忙不迭解释道: “玉莲长老,方符师虽然修为不过练气期,但是的确将下品碎岩符箓脉络修补,甚至一举融合了化石术法,将下品符箓提升到了中品。” 说完,王已将那中品符箓递到常玉莲手中。 “啧,区区练气修士,能做到吾等筑基几十载也难成之事?王已,你真是……” 常玉莲的话语戛然而止,那道中品符箓的确蕴含了碎岩和化石两种气息,并且其中精妙无比的脉络,不仅没有让两种术法相互冲突,反倒是相得益彰,更上一层楼。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肯定是偷换了符箓,王已和张易居然和这个外人串通一气! 常玉莲一口咬定这是做伪的,不过眼中闪过的一抹震惊神色还是被三人看在眼里,本以为能解开误会,没想到常玉莲更加刻薄尖利道: “好你个张易!好你个王已!居然串通外人蒙骗于我!你可知蒙骗长老是何罪!何况这外人一旦是觊觎我六符门术法,尔等便是引贼入室!背叛宗门!” 王已浑身一震,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解释道: “玉莲长老,在下传音所言绝无半字虚假,也万万不敢有背叛宗门的心思啊!” 如此这般,张易心中也有了怒意:方符师此等画符技艺,还会觊觎六符门? “玉莲师姐,方兄画符技艺莫说你我,哪怕半步金丹的长老亦是不及,又何必费如此心思骗入宗门,何况这新题本来就是为了吸纳人才、结交各门,本就是长老职责所在,师姐怎能这般无理取闹!” 常玉莲柳眉剔竖,伸指道: “张易!你怎么跟我说话的!竟敢不敬长老!莫非你是嫉妒我先升长老,因此串通了王已,准备自卖自夸,以这件假功劳再压我一头!好啊,我算是明白了!你们真是唱的一出好戏!” “你!!” 张易平日只顾专研符箓一道,本就不善与人争辩,况且那长老之位是他嫌条例太多,这才主动让与常玉莲的,没想到她不怀感恩也罢,竟然如此歹毒,恶意揣测,甚至反咬一口! 第14章 孤月之意 “即如此,你我比上一比如何。” 开口者,正是方留年。 从头至尾,方留年神色淡然自若,仿佛常玉莲含沙射影辱骂的并非他自己。 “就你?一个练气中期修士,也敢在此口出狂言?!” 常玉莲脸色愠怒,似乎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言语之中不乏尖酸刻薄之意。 “好啊,王已,立刻传音让门中大长老来作证。” 王已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敢问是哪位大长老?” 常玉莲不耐烦道: “还能是哪位,孤月长老!” 还真是。 王已心里一沉,并非是因为这孤月长老有何怪脾气请不动,而是因为孤月长老,乃是常玉莲和张易二人的同门师尊。 常玉莲此时将孤月长老唤出,若是方留年失利,说不定就会怪罪到张易头上,此后这六符门新题也不好办了。 毕竟这新题乃是张易一直以来推崇的,他也是借此才能入六符门混个差事,此回方留年若是败了,说不好他这职位也会受牵连一并撤去。 还不如让方留年弃了,自己不过折损些许供奉,事后再咬咬牙,赔常玉莲一些贵重法器也罢! 想到这,王已向方留年开口道: “方符师,我看还是不要比了,玉莲长老炼符一道绝非尔等练气修士可比,莫说在灵力方面,这元魂层次的较量,筑基修士也绝非你一个练气修士可以对上的。” 闻言,方留年并不意外,王已做不了主,他只是看向常玉莲,淡然道: “六符门长老既答应了在下的比试,又岂会反悔不成?” 常玉莲嗤笑一声: “你当我怕你不成,练气小辈?” 张易眼见形势不对,开口劝了一句: “方道友,此次比试也不必勉强,大不了我回头向师姐赔罪便是了……” 张易话未说完,就被常玉莲冷冷打断: “张易,莫要让我再重申,我如今已是玉莲长老!” “好,玉莲长老!” 一而再再而三,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张易也不由得一怒。 他并不是担心自己掉了面子,而是念在多年同门的情分上,并不想让常玉莲输得太惨,虽然他清楚常玉莲炼符实力如何,但毕竟也是六符门一介长老。 谁知常玉莲并不领情: “怎么?你是不耐烦了?果真是嫉妒我得长老之位,呵。” 言罢,也不等王已,自己便飞出一道中品传音符,如蓝雷划过天际,显然比王已方才用的高明不少。 张易眉头一皱,这是遇敌时才用的迅雷传音符箓,哪怕是六符门也是极少的,这常玉莲竟用在如此之事上。 迅雷传音祭出,不过几息之间,远处天空便撒下一道清辉,撕开了云朵,硬生生在白昼之中画出夜月之景。 这是孤月长老的遁术,王已心中欲哭无泪,张易面沉如水。 方留年只感觉一股金丹期的魂压极速靠近,旋即好像是感觉到几人并无大碍,迅速收殓了魂力,化作一道清辉照在法坛上。 如月之恒,如夜初明。 纯白水纱点缀星月之辉,腰侧虚挂一盏满月模样小灯,胸前两道弯月隆起,月牙簪起乌黑长发。 美目轻移,素手一点,万分温雅风情。 此刻,孤月只是轻蹙眉头: “常玉莲,迅雷传音符乃是遇敌保命才可用之,此地并无灵力激荡残留,也无打斗迹象,你为何要用迅雷传音?” 常玉莲可未挑剔长老名讳了,半撒娇半责怪道: “师尊~这不是有外人吗?就是张易又招来了一些酒囊饭袋,叫方什么来着,这人还大言不惭的要和我比试呢,他一个练气修士也配?” 常玉莲说着,撇了撇嘴,毫不在意张易眼睛要喷火的神色。 好在,孤月并没有听常玉莲一面之词,而是向王已与张易询问道: “可是有人来解新题了?” 见到自家师尊,张易怒气都收敛了几分,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师尊,徒儿在法坛前偶遇方留年方道友,其虽然只有练气中期修为,但一身魂力深不可测,并且方才出手,仅仅是几息之间就将下品碎岩符箓脉络修补,甚至一举融合了化石术法,将下品符箓提升到了中品。” 张易顿了顿,见孤月看向方留年,眼中露出几分兴致,继续道: “并且两种术法没有冲突,反而是相辅相成,脉络贯通融会,已然是中品之中的上品。” “如此吗……” 孤月目光流转,若有所思,随后道: “将那符箓与我瞧上一瞧。” 王已拱手示意道: “已交予常玉莲长老了。” 常玉莲闻言,不以为意: “方才扔掉了,不过是作假之物。” 孤月不语,只是侧目而视。 常玉莲脸色一僵,本来她还想独吞了这道符箓,说不定还能借机参透,这人不知从那盗来的高人技艺,说不定还能借机再升至大长老。 可这小伎俩怎能糊弄孤月。 “徒儿的确不知遗漏在何处了……” 常玉莲还怀有侥幸心理,却见孤月只是轻轻开口: “是吗?” 常玉莲浑身一震,连忙道: “徒儿记起来了,应当是留在……” 说话之间,还装模作样道找了一番,随即不情不愿的,将那中品符箓交予孤月。 入手既知不凡,饶是见多识广如六符门孤月长老,眼中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只不过稍纵即逝。 常玉莲学艺不精,尚且知道这符箓不凡,张易略有所成,也明白其中非凡,唯有孤月这般四品符师,才能参悟其中大部分远超六符门的技艺。 孤月稍稍平复了心情,随后看向一旁波澜不惊的修士,神识几番探查,的确是练气中期无疑。 这…… 要说练气修士能祭炼此等符箓,孤月此前上百年岁月,都是闻所未闻。 中品也罢了,竟还将两种术法叠加。 孤月再三确认,符箓上并无骗人神识的禁忌,甚至能看出修补的脉络。 “阁下便是方留年方符师?” 孤月并没有确认这符箓就是出自方留年之手,言语之中却不乏尊重,一旁的常玉莲登时感觉不快。 王已只感觉俩人两相对比,高下立判,不由得感叹六符门还未到朽木之期,至少有孤月长老这般大胸襟的修士。 “玉莲,你方才传音,可是要与方符师比试这炼符?” 常玉莲闻言,一脸傲然: “当然,只不过这一介外人,到时将六符门的技艺临摹去了,张易可得担着。” “好!” 张易毫不犹豫,他比常玉莲看得清。 孤月看向方留年,方留年微微颔首。 “那便在这法坛之上斗法,也可看看这段时间玉莲长老有无长进。” 孤月此举,不仅是要验验常玉莲,更是要看看方留年的底蕴。 眼看方留年成竹在胸的模样,孤月也不禁青眼相看。 第15章 神匠技艺 “什么事啊,如此热闹。” “听说是有人要解六符门新题。” “这不常有的事吗。” “是个练气修士!还要斗法!” “什么?!” “六符门新题,有个练气期的修士要和玉莲长老斗法一场,哈哈哈!” “真是这一阵子听过最大的笑话了。” 法坛之下,众多嘲笑言语,不过也有极少符修,看出了台上那练气修士的不凡。 “你看此人,气息五进三出,吐息绵长平稳,显然灵气内蕴许久,修为虽然不过练气,却在不停聚拢四方灵力,魂力也查探不出深浅,总觉得大有可为。” “那又如何,常玉莲乃是六符门的新晋长老,更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人家几十年岁专研炼符一道,可是寻常散修分心修炼可比的?” “此话言之有理,不过天资卓越之辈也不乏其人,事既未成,谁能下定论。” “岂是定论?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就是对的吗。 方留年从千百道符箓中,细细甄寻着合适的符箓。 斗法如弯弓搭箭,没有回头一说,哪怕台下众人唱衰叫退,他依旧有条不紊。 片刻后,常玉莲已然选好符箓,乃是下品的赠风符,也是她最擅长的风道。 而言安周身流光溢彩,众多符箓还在翻飞不止,只待挑出。 常玉莲不由讥笑: “阁下挑个符箓都要耗费如此心神,莫不是在想着待会找什么借口圆场?” 方留年不语,只是抬手,从法坛中招来一枚复元丹。 这复元丹是孤月特许用的,为的就是尽量减小,筑基与练气之间的灵力差距,不过这元魂与技艺的鸿沟,无外物可以填补。 常玉莲可不认为如此,见方留年吞了一颗复元丹,好似怕漏了什么便宜似的,也招来一颗复元丹收入囊中。 哪怕她方才用去的灵力,此刻已然全部恢复。 正当常玉莲不耐烦,又要抱怨时,方留年身边的符箓纷纷悬停,唯有一道散发着微弱术法波动的符箓留在掌心。 下品:风玄符 方留年竟然与常玉莲同选了风道符箓,只不过这风玄符远比赠风符有用,其中术法也是更为精妙,符箓脉络也是如此。 “他这是要做什么……” “常玉莲乃是风符道筑基,最为擅长的就是风灵术法。” “我看他是魔怔了,为之后败下阵来找借口,可以说不擅长此道,以此找回些许颜面。” “我观不然,未必不是艺高人胆大。” “赌十块灵石!” “……” “不敢了?” “来便是。” 坛下议论纷纷,坛上二人已然开始运法炼符。 常玉莲极为娴熟的祭出符箓,元魂与灵力同时化出,凝实的蓝色弧线,极为婉丽的修出道道脉络。 孤月一看,不由点头,虽说常玉莲心性不足,可在炼符一道,还是极有天赋的,在这六符门,冠以“天才”之名,也是毫不过分的。 反观方留年,并无花里胡哨的术法,只是凝神专注,指间一道赤红弧光,游走在符箓脉络之间,犹如老农走田。 他是练气期的灵力,要想赢过筑基期的常玉莲,就必须专心致志,所以在灵力消耗这方面,不能有半分马虎。 若是在半路灵力枯竭,哪怕再次服下复元丹,也会误了时机,坏了心境。 此刻,他全身心沉浸其中,不由得缓缓闭上双眼。 “?!” “他疯了吗?!炼符不观脉,真以为自己是金丹的炼符大师吗?” 常玉莲心中冷然一笑,只看这方留年真是不自量力,若是他选其它道法符箓还好,居然自己撞上她的内行来了! 还炼符不观脉,与寻死何异? 常玉莲一分心神,符箓的脉络直接出了岔子,赶忙补救了一番。 张易看到这方留年闭眼,心中也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要说炼符不观脉的本事,哪怕是他的师尊孤月长老,也只有进入心流状态才行。 而这开坛不过半个时辰,剔除选符,方留年不过一刻钟,这就闭上眼了? 孤月道人见此,细细观摩着那道风玄符箓,但是看不出多少端倪,只是那道游走的赤红魂法,极为凝炼,那是金丹期元魂才能做到的魂法掌控。 这方留年,莫非真有几分本事,但是此回选的也不太好,撞上了常玉莲的风道。 众人心思各异。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为动。 方留年脑海中忆起两道身影,一人魁梧如山,蒲扇似的大手拍着他的肩膀,瓮声瓮气道: “小师弟啊,这符箓的主脉呢,最重要的是百汇,江河百汇可如瀚海,灵气百汇可如天法,这符箓……” 另一人青衣水袖,身姿如扶风细柳,也不等壮汉说教完,伸手便将自家小师弟言安“夺”了过来,含笑道: “呸呸呸,别听你师兄的,画符一道,他不过小七品宗师,师姐我呀,可是正七品宗师,要我说这符箓还是得以万通为主脉,万法通可解万难,万灵通则知万秘,这上中下三品符箓,便是由这通法程度划分的,上品可以发挥八成以上的原术法威力。” “你就仗着比我早入山门几十年!” “就仗着了,怎么着吧!” 眼看师兄师姐七嘴八舌的,言安也没了法子,看向自家师尊求教,诏山道人只是一弹指。 只是这一弹指,瀚海拔高了千万尺、千万丈,瀚海化作了天湖与地河,天湖与地河之间,是无数的脉络交错纵横,脉络之间又各自相通,万道相通,仿佛人体的经脉一般自然如天生。 …… 方留年入神之际,常玉莲已经先一步将赠风符练成了中品。 此刻她得意忘形,脸上全是志在必赢的神色,她练出的中品赠风符,也算是中品中的上品,就算那方留年又偷偷换出了刚才那道品质的中品符箓,也是她胜。 因为她比方留年先一步练出,况且看方留年目前的魂法祭炼,并没有出现两种术法的波动。 方留年,必输无疑。 “师尊,可以宣布我胜了!” 常玉莲满脸得意,却迟迟没有听到孤月的宣判,坛下也是寂静无比。 常玉莲顿感不妙,却见方留年手中那道风玄符已然达到了中品的气息,甚至还在不断攀升,犹如破阶晋升,直至中品巅峰! 孤月美目紧盯方留年,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致技法。 张易也是释然一笑,哪怕不成上品,此次方道友也是无碍了。 王已不由抹泪,差事也算保住了。 就当众人以为,方留年炼成中品巅峰风玄符之时。 一道七彩流虹自天穹撒下,仿佛在为什么事物赋予灵格。 此刻,法坛又是一寂。 七彩流虹落入风玄符中,方留年蓦然睁眼,双目之中神光流转。 上品:风玄符,成! 神匠山千百年传承,汝等见此,应如一粟见沧海。 第16章 尘埃落定 没想到,这练气小辈果然身怀绝技。 此番观摩方道友斗法,颇有感悟! 对了,还有那十块灵石。 ……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常玉莲,满脸的惊惶不安,眼中甚有几分怨毒畏惧,以至于面容扭曲,不复此前傲然清高模样。 她可是六符门长老,怎么能败给一个练气修士,这绝不可能! “胡闹。” 孤月只是轻轻吐出两字,常玉莲立刻被封住了口舌,只能满眼屈辱的看向孤月,哪知孤月根本没用正眼看她,反而是化作一道清辉落在法坛上。 孤月来到方留年身前,目中映出这年轻符师的模样,不知怎的,多了一分俊逸: “逆徒唐突,实乃在下不教之过,既然阁下又解了六符门新题,除却复元丹药和修习令牌,其它孤月可做主者,只等阁下开口。” 言罢,孤月将三枚复元丹和一道刻满了法咒的鎏金令牌,一并交予方留年。 方留年一一收下,无利不起早,他来此本就是为了丹药,至于这修习令牌,貌似和法坛寻常令牌不太一样。 常玉莲看在眼中,如被刮肉穿心,脸上羞愤耻辱,五颜六色,几欲以头抢地。 法坛之下笑语不断,讥讽纷纷。 “哈哈,没想到这常玉莲也有今日。” “本就是个不入流的,不知孤月仙子怎么会看走眼,收了她,啧啧……” “十块灵石!交来!” “咳咳……戏言耳,戏言耳……” 张易一脸的沾沾自喜,狠狠地拍了拍王已的肩膀,扬眉吐气道: “张易选品,必属上品!” 王已却是脸色不太好看,心中怕极了常玉莲秋后算账。 不过一直畏首畏尾也不行,王已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神色,必须得想个办法,废了这常玉莲,再不济也得把她拉下长老之位。 孤月见方留年肯收下,知道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遂温声道: “敢问方符师师从何门何派,日后孤月也可带逆徒登门致歉。” 孤月道人这一番话,面上看来是为方留年赔罪,也给足了面子,实际是为大事化小,也有袒护常玉莲,当其靠山之意,毕竟事关六符门颜面一事。 六符门长老炼符斗法,居然败给一个练气小辈,日后若是传出去了,谁人还会来这六符门学艺?那些心不在此的长老,说不定也要另谋高就了。 方留年也清楚,倘若自己搬出一尊资格足够的势力,那孤月便会严惩常玉莲一番,甚至废其修为,逐出六符门也不为过。 此前,孤月封住常玉莲口舌,就是最好的证明,常玉莲开不了口,百般刑法,她便只能默许。 不过方留年有意缓和,毕竟孤月道人留足了台阶,话中意也表示,他若是原意大事化小,那也大有可得。 当然,另一方面是因为,方留年不能搬出神匠山。 “山门野派罢了,常玉莲之事我本就不甚在意,只是为解新题获取复元丹,此乃六符门家事,相信孤月长老心中自有定夺。” 方留年此话说罢,孤月松了一口气,练气修为,能祭炼出上品符箓的,怕是那些不入世的大宗所培养的弟子才有。 毕竟这上品符箓,符成即可引动一丝纯粹的天地灵气入内,继而得到灵性。 这也是上品符箓无需自毁,即可根据持有者的心念触发,也可主动引发符内术法的原因,比起中品下品之流,天生高一等。 也因上品符箓本身具有灵性,还可被金丹修士纳入丹田之中,不必忧虑他人偷盗亦或无故损坏。 在对敌紧要关头,面对烈火极寒等诸多环境的严苛情形,上品符箓,自古以来皆是诸多修士的不二之选。 不过,这上品符箓有市无价,唯有五品以上的炼符大师才能炼制,整个烛阳国,说得上名号的五品符师,也不过两手之数。 这也就意味着,方留年如此年纪,如此修为,便已经是五品符师了。 此等天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常玉莲在其眼中,从头到尾,不过作戏的丑角。 哪怕是她这金丹期修士到场,是为常玉莲而来,也不见方留年露怯,从始至终,风轻云淡,身外事,皆在掌握之中。 甚至,常玉莲连丑角也算不上,不过是偶然拂过眼前的一粒尘土,只会碍了眼。 “方符师所言甚是,六符门定会依门规惩治常玉莲之过,只是……” “只是什么?” 方留年眼中带上些许疑惑,他已然顺了孤月的意了,莫非她还想设计我。 方留年心中警铃大作,眼中不由得带了几分戒备,语气也忽然有些疏远。 “只是孤月还有个不情之请,方才那道令牌,是在下的内门长老令牌,方符师若是想,可凭这令牌自由出入六符门。” 孤月也不知方留年为何突然疏离,但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温雅的脸上,染上一抹微不可觉的羞红。 原来如此,方留年松了口气,若是一位金丹期修士向对他不利,他怕是有九条命也难活下去。 方留年语气缓和了几分,作揖回礼道: “方某记下了。” 见事情有了结果,孤月心中大定,旋即解开了常玉莲的口禁。 常玉莲还要争辩,却见孤月一双冰冷紫眸毫无波澜的看了自己一眼,顿时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与方符师赔不是。” 孤月此话甚至带上了几分术法气息,常玉莲满眼怨毒的看向方留年,在心中死死刻下这副面孔。 “小人常玉莲,有眼无珠,万望方道友见谅!” 方留年不为所动,转身离去,心中默默想好了常玉莲的死法。 卧狼之态,不怀好意,真假必诛。 “你……!” 常玉莲的话被孤月抬手封禁。 张易喜滋滋的凑到方留年身旁,颇为熟络道: “我就说方道友玉树临风,定然身怀绝技,嘿嘿,在下果真没有看错。” “不敢当,只是略有所成。” “哎,方道友实在太过谦虚了,我看今日天色已晚,道友赏脸,何不与我去留香阁小酌畅谈一番?” 张易话没说完,就已经拉着方留年走进一间极为雅致的楼阁中,雕梁画栋,飞阁流丹,怕是镜玄仙境附近最为气派的酒楼了。 “老板!两间地字号房,再备些酒菜送上去,要上好的过海牛的牛犊肉。” “好嘞,是张常客呐,小人速办。” 虽说张易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不过待友这方面,算是极为厚道的,方留年也不推拒,承了张易这份情。 “也好,本来便是去镜玄仙境一趟,也不好离此地太远,延误了行程。” “噢,方兄也是是要去那镜玄仙境探宝的?” 张易被挑起了兴致,小酌小饮,准备与方留年细细说道一番。 “这镜玄仙境,地面其实是个无边无际的镜门,其中奇物异宝,多不胜数……” 第17章 镜玄仙境 明镜通灵照妖鬼,昼夜分明断七煞 冥境通灵招爻诡,阴阳两虚乱八卦 ——《镜玄密要》 那道上品风玄符,由焦孤月做主,交予了方留年,虽说是顺水人情,不过焦孤月一番说辞倒是让方留年心中舒坦。 大抵是说,日后也不必因此被六符门利益掣肘,权当是她焦孤月一人心意。 只不过,方留年没有注意到焦孤月说这话时,那欲言又止的神色。 今日,镜玄仙境开,万国仙人来。 阵旗随风飞舞,虹光溢彩,百十修士踏剑御物,翩然而至。 “啧,开阳宗,乘风门,玉露阁……怎的这回如此多人,来得真不是时候。” 张易小声抱怨一句,方留年闻言,不由得问道: “这次开仙境,比以往多出许多?” “是啊,多了半数有余。” “这镜玄仙境可是烛阳的一大倚仗,也算是门槛最低的仙境,练气可入,并且运气再差,也能收获一身两份的法宝——只要不在与镜像拼杀时用去,以此,烛阳国将仙境入场的赋税,定得极高。” 张易伸出五指,见方留年猜测对,点头说道: “整整五十灵石,寻常情况,五十灵石足够散修筑基了,况且也有可能血本无亏,毕竟出来的是不是自己还未可知,所以散修倒是极少来的,如今放眼望去,怕是这赋税都能收万余灵石了。” 张易又顿了顿,饶有兴致道: “对了,镜像与我们不同,它们是随机出现,并不会伴随本人,也就是说,修士本身就可以结伴同行,镜像则分散各地,极有可能各自为伍。” 见张易笑嘻嘻的凑到身旁,方留年挑了挑眉,并不抗拒,张易算是他目前唯一信得过的,结伴而行也无不可。 不过此次鱼龙混杂,方留年下意识的感觉,此行怕是不会无聊了。 镜玄仙境入口,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澄澈湖面,倒映着可见的万物,包括踏上湖面的修士。 镜湖周遭,全是玄紫色阵旗,足足有七七四十九道,看这般阵势,至少是七重七转的大阵 镜湖足以容纳众多修士,不过踏上湖面之时,竟然没有溅起半点水花,波澜不惊的湖面倒映出每个人的样貌,分毫不差,不少人都感到惊奇不已。 方留年有些诧异,张易见状,笑道: “方兄只管站着便是,待会便有烛阳仙官来启动镜花水月大阵了。” 话音未落,嘈杂的众人同时一寂。 四十九道玄紫阵旗,一同飞舞,一股庞大浑厚的灵力正在缓缓凝聚,万物逐渐消去颜色,日光也开始扭曲。 磅礴的阵轨,如同万星轨迹,展现在每一个眼中,哪怕如此,也无人能复刻。 方留年正在观摩阵轨,忽然感觉魂识之中一道柔和魂力正在“敲门”,这是最常用的传音术法,方留年索性放开元魂,只听见一道温和熟悉的声音响起,竟是焦孤月: “守息凝神,心元化镜。” “心镜下沉,映入水湖。” “物类倒转,翻天覆地。” “天初地始,万潮仰光。” 仰光?!仰光神教?! 方留年心中一凛,猛然睁开双眼,周遭的世界好似没有任何变化,镜湖之水却泛起了一丝波澜。 不止方留年,每一个修士,脚下都漾起了一抹涟漪,独独方留年脚下的涟漪,经久不息,愈发激烈,竟有成滔天巨浪之势。 不好! 眼见张易还未醒来,方留年急忙将他带出镜湖范围。 只这短短几息的功夫,那一圈小小的涟漪,已经在镜湖上掀起了百丈巨浪,几十名未来得及睁眼的修士,竟如同脆弱不堪的镜子一般,被巨浪冲得七零八碎。 一名开阳宗的长老,仗着金丹期修为,想要多援救宗内几位弟子,居然硬生生的抗住了两三次巨浪打拍打,哪怕身上出现了道道裂痕,还是勉力再救了一人。 正欲离开镜湖之际,却被玉露阁一名同样金丹期的长老出手拦住,只是片刻停留,那位长老便连带着金丹,一并被巨浪给拍得粉碎,浓郁的灵力随之逸散在天地间。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张易脸色惨白,显然也看到方才那惊悚不已的画面。 方留年蹙眉,问道: “方才张道友进入仙境,听到的最后八字魂音,可是‘天初地始,万潮仰光’?” 张易摇头,却道: “镜玄仙境入内心诀,一直以来都只有六句二十四字,最后八字都是:物类倒转,翻天覆地。” 方留年呼吸一滞,熟悉的脱轨与怪异之感再次笼罩心头。 汹涌的镜湖,再次恢复平静,只不过湖面不再澄澈,湖面下混浊不堪,充满了破碎如琉璃的肢体,就好似…… 黑潮。 张易的思绪如同一团浆糊,饶是经验丰富如他,此刻也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方留年那八字,如同回音一样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 天初地始,万潮仰光?! 这到底是何意,张易狠狠地掰断了自己的小指,剧痛顿时让那八字沉静不少。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得赶紧带着方道友离开仙境。 “方道友,眼下这镜玄仙境怕是不宜久留了,此前出入仙境,都是依靠这镜湖,眼下镜湖是如何也去不得了,我们得赶快想办法脱离仙境。” “如此吗,不能出入仙境,那只能硬破开了,只是仙境之中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丹期修士,方才那镜湖都碾碎了一位,怕是不能靠蛮力破开仙境了,得想办法找到仙境之主,亦或者找到镜子的缺口。” 方留年细细思索着,张易见他如此镇定自若,也不由得感到安心,也循着往日的经历试图找出脱困之法。 依张易所言,镜玄仙境之中,万物都与外界毫无二致,并且张易口中的仙境,竟与他前世某个想法居然不谋而合。 可自从方留年听到最后八字之后,强烈的违和感一直在魂识中盘旋不去。 是神柯的感觉,方留年心念一动,将神柯游离周身,却发现了熟悉的气息。 锚点?亦或者说是界碑。 他居然身在黑潮之中?! 第18章 镜玄险境 毫无人影的街道,失去灵气的死物。 只是离镜湖不远处,方留年就看到了进入黑潮时,一模一样的景象。 尽管通过张易所言,此前的仙境也是这般模样,但方留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方留年的神柯一直在指引着某处,并且是以几乎与他相同的引力。 这镜玄仙境异象频生,方留年也不准备久留了,若是路上能收到照夜清,抑或帮王闲探查到那事真假,也算不虚此行。 俩人循着指引的方向疾步如飞,张易虽是筑基后期,但论步法,竟然只能勉强跟上方留年。 左右急转,俩人已经看到许多人与自己镜像斗法,甚至都是呈单方虐打之势。 更为诡异的是,除了落单的修士,那些报团的宗门弟子,居然也遇到了一一对应的镜像。 处处都透露着反常,不安的气息悄然在俩人身旁弥漫,方留年已然分不清是镜像被做了手脚,还是仙境之主刻意刁难。 张易也觉得甚是奇怪,这镜玄仙境,多年来都是任由诸多修士出入寻宝,怎么今次仙境之主就心生不满了。 难不成,这次入境的修士中,混入了奇怪的东西? “小心!” 飞梭的符箓打断了思绪,却见余光之中一团纸灰之中,庞大的火焰如噬人妖鬼一般张开了无数火舌。 张易汗毛倒竖,立刻运用魂法,极力挡下来这一击。 哪怕方留年提醒及时,张易一半身体也被火焰燎得焦黑,已经没有几处好皮。 镜像张易,出现了。 神工·雷甲! 一道紫雷轰下,方留年再次将雷甲凝聚在手中,却见雷光袭至镜像张易面门,他仍旧不为所动。 中品移形符,发动了。 镜像张易的身形转眼间消失,下一刻,镜像张易,带着十数道杀伐符箓,同时出现在半焦的张易身旁。 竟然是全是中品符箓,张易亡魂大冒,他手中何时有如此多的中品符箓,哪怕是加镜像复制,也不会超过十数。 眼下性命攸关,张易也不再犹豫,将压箱底的中品龟甲符,中品化灾符,中品铁壁符齐齐用出,只为了挡下此一击。 轰隆隆! 烟尘散去,镜像张易好似也被余波伤得不轻,竟然与张易赤身肉搏起来。 拳脚相加,踢裆护蛋。 鼻青脸肿,皮开肉绽。 俩人把对方当作死敌,还哪里管得上招数下作与否。 眼见俩人打得难舍难分,方留年一咬牙,从魂戒之中取出一瓢水,直接往两人身上一泼! 这是三千水,能让被同一瓢淋洒之人互生好感,方留年也只是一试,本打算用于解决自己与镜像之间的敌意。 没想到用在了张易身上,良久,二人不在扭打,眼神逐渐从仇视变为茫然,镜像张易此刻与张易颇为不解的看向对方,仿佛都在质问为何袭击自己。 这三千水,居然将那多出来的敌意给抵消去了。 “方道友救命之恩,在下此生不忘!” 张易拱手作揖,虽然肿胀的脸,已经看不出任何神色,但还是能从言语之中,听出满满的感激之情。 “免了,不过倒有许多话要问问你,补,是你俩。” 镜像张易此刻好似大梦初醒,呆呆的看着方留年。 “张道友,方才镜像攻杀你时,用了足足十五道中品符箓,你身上可有如此多的中品符箓?” “绝无,在下浑身上下,仅仅有六道中品符箓随身携带,都是压箱底宝贝。” “你身上的符箓哪来的?” 这句话是对镜像张易说的,镜像张易的目光慢慢汇聚到方留年身上,好半晌才开口道: “镜主予我的。” 这镜玄仙境果有其主。 “那你为何对他抱有如此杀意?” “……” 方留年此话一出,好似激活了镜像潜藏深处的意识,他怒目圆睁,转瞬间就破除了三千水的影响。 噗! 方留年早已准备好的煅刀,在这一刻直接削去了镜像张易的头颅,可他并未如同镜像一样碎去,而是鲜血狂涌,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方留年心中一惊,难道错杀了?! 此刻,张易眼中满是荒诞之感,看着自己在眼前被杀去,莫大的冲击让他短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 方留年心中疑问愈发深重,眼前的张易也在流血,难道是要真正杀死,才能分辨出是镜像还是本体? 眼下难题没能解去,方才十数道符箓炸出的坑洞之中,一团幽蓝荧光慢慢升起。 这是?照夜清…… 修复金丹,本来就是方留年此行的最终目的,只是此地打斗引发的骚乱,已经引起了不少修士的注意,其中不乏金丹期强者。 于情于理,他也不该再留。 这…… 面对修复金丹的诱惑,方留年终究是动摇了,没有过多踌躇,一个踏步,身形已经朝着那团照夜清飞跃而去。 魂戒闪光,化出一灰色罩袍。 灰色罩袍朝萤光扑去,却被阴冷吐息碎成冰渣,随后一个六眼八腿的怪蛛,将那照夜清全部吸入了口器内。 “方道友,小心!” 张易的呼喊让方留年即刻回神。 “练气小辈也想与我争抢?找死!” 一股无比阴冷的吐息,朝着方留年蔓延开来,金丹前期对练气期动杀心,好比车驾碾碎挡路枯叶一般轻易。 方留年毛骨悚然,更为不妙的是,那蜘蛛吞食了照夜清,居然又盯上了自己。 已然顾不得许多,方留年将黄玉令牌直接捏碎。 这是,太殊千机策? 那金丹修士认出了这策令,居然是北镜太叔世家的策令。 虽然只是一道黄阶策令,但也足以号称,令出解万难了。 随着策令发出,另一边的天穹,一个泛着耀眼金光的“黄”字疾速下坠,径直穿越镜湖的水面,折射进镜玄仙境。 方留年眼见那金光“黄”字飞来,伸手就想把握那个字,却见那字飞入了自己的魂戒之中,好似与某物融在了一起。 登时,橙黄光柱拔地而起,方留年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完全笼罩其中。 待黄光散去,策令竟然将招灾猫化作了万祸虎,硬生生拦住了那六眼蜘蛛。 然而,那阴冷吐息也杀到了面前,方留年心念一动,身上青绿光芒骤然绽放。 上品风玄符! 顿时周遭狂风大起,不仅勉力化解了那金丹修士的一击,还将方留年瞬息送到了坑洞深处中。 电光火石,风云突变。 张易甚至来不及做什么,只能看着言安坠入洞中。 不停的下坠,洞口光点消失不见。 身下的辉光却愈发明亮,言安强撑着睁开双眼,璀璨光芒充斥双眼。 这地底下,居然是一座恢宏壮观的琉璃镜宫。 方留年轰然砸在琉璃镜宫前,浑身好似散架一样,疼痛刺骨。 吞下一枚复元丹,运法疗伤。 方才用出了太殊千机策,那金丹修士定然想要杀人灭口。 巧合的是,体内神柯指引的终点,就是这台阶的顶峰。 没有喘息之机,强忍着伤痛,方留年抬头望着这庞大仙宫的台阶,朝着顶峰,拾级而上。 一步一阶 越是靠近顶峰,神柯的呼应感就越是发激烈。 是仙境之主?还是界碑? “你来了。” 方留年步伐一顿,循声抬头,瞳孔骤然紧缩,说话者,竟是他自己。 并非镜像方留年,而是…… 言安 第19章 钻木取火 言安静静的看着方留年,眼中却不像张易描述的镜像那般,对本体充满敌意。 他目光如炬,锐利似箭,仿佛一柄穿透了岁月长河的银刃,不仅没有随着时间被腐蚀得锈迹斑斑,反而愈发寒光凛然,要将世间一切障碍,豁然贯通。 这根本不是言安,更不是方留年,可眼前人浑身上下,无论容貌,乃至元魂都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 只是眼中深处,藏了千言万语。好似经历了无数个没有黎明的黑夜,无法述说的、太多的隐秘,在深处汹涌澎湃着。 他不再压抑自己的野性,拼死去酝酿着一场席卷整个时代、乃至整个世界的风暴。 还未等方留年询问,言安已然开口: “看来,队长他们成功了。” 话音落地,如同一颗种子落在方留年心中,极速生根发芽。 方留年急忙追问道: “什么意思?什么成功了?” 言安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继续道: “抱歉,接下来我所说的话,需要你选择全部相信。” 同样的语气,毫无二致的声音,但方留年却完全没有办法把眼前人看作自己。 “现在,我没有时间同你解释太多,不过的确是我,指引你体内神柯,制造了一些意外,最后将你带领到这里,我也的确是镜玄仙境之主,或者说你也是。” “你是镜玄仙境之主?” 仙境之主,那就意味着化神境修为,可他此前最高不过金丹修为,镜像的言安是怎么达到化神期的。 还是说,他根本不是镜像,自己才是。 言安点头,似乎同意了他的想法,但是又否认道: “不必妄自菲薄,他们口中的镜像与本体,其实是谬论,你我都是言安,都是活生生的人,之所以会产生敌意,是因为我的控制,这样能省去许多麻烦。” “也就是说?他们拼命杀掉的,就是他们自己。” 那张易呢,他们一死一伤,还能离开镜玄仙境吗。 “可以这么说,镜玄仙境其实只是一个缩影,来自一个疯子想出的疯狂计划,你心中应该也有猜测了,不是吗?” 方留年口干舌燥,干咽了一口,不过总算慢慢在接受着: “棱镜世界计划吗?你成功了?” “准确的来说,是我们成功了,毕竟我也是继承了你的遗志。” 棱镜世界,这个疯狂的计划,居然成功了吗? 方留年激动得难以呼吸,他甚至几度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也没有怀疑这个计划,这个完美又疯狂的计划,果然成功了。 异能序列3:镜子世界 掌握镜子里的世界 异能序列13:神圣几何 改变任何物体的形状,与镜子世界创造出各种镜体 异能序列23:超载 透支生命力,无限放大异能,甚至突破异能的部分限制 异能序列33:白日梦 将肉体与灵魂,拉进梦境之中,包括神圣几何联合镜子世界创造的——梦镜。 无数的宇宙,无限叠加的镜子。 棱镜分解、对镜映照、全息镜图…… 一个宇宙就能分解成无数个宇宙,而这无数个世界又有无数个可能。 拿无数人的生命,无数人的意志,去赌无数分之一。 队长无法阻止自己,不,以队长的异能等级和实力,应该是他本身也默许了棱镜世界计划吧,作为人类的最后手段。 毕竟无数个量级的叠加,没有队长那样同样可以叠加的异能实力,根本没法找到这唯一的可能。 “你到过斩仙台了吧?那个地铁站肯定也去过了,你体内有潮息,王行舟的普罗斗笠和魂戒,你也得到了。” “……嗯” “王行舟,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位贵人,记住他的名字,就当帮我,我恐怕是没法记住了。” 王行舟? 恐怕是没法记住了? 此刻,方留年清楚的意识到,言安他绝对洞察抑或知晓许多,可是言安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要消失了。 方留年急切的想要验证心中那个猜测,自从去过斩仙台后,一直萦绕在他脑中: “罗树他们,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异能者总部的每一位已经全部牺牲,当然,也因此,现实世界被黑潮吞噬殆尽了,罗树,啊梦,小希,大鹏,他们全部都蜕化了,成为了毫无人性、也无法杀死的潮诡。” 亲朋好友,全部失去。 “那个站台的取票机,就是小希。” 异能序列32:电子身份证 模拟成任何电子器械 小希…… 原来,她蜕化了,所以当初自己用退化去模拟取票,才会失败。 因为小希是活生生的人,一个曾经鲜活生动的人。 方留年浑身一震,呼吸急促,手指难以克制的颤抖起来。 “你回不去了,放弃无用的念想,以及多余的感情。” 无用念想,一刀两断。 难道连队长……也被侵蚀了? 方留年惊惧交加,难以置信的看向言安,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复,后者只是淡淡的说道: “是的,包括队长。” 仿佛被刽子手一刀一刀活剐着身体,乃至于灵魂都在被凌迟。 “我们经历了一段近乎绝望的抗争,最后迎来了彻底绝望的结果。” 言安依旧淡漠的陈述着: “黑潮已经完全侵蚀了世界,它想修改并且覆盖我们世界存在的事实,队长他们哪怕不择手段,哪怕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也没能阻止黑潮改写事实,所以他们失败了,一败涂地,但是却也成功了。” 人类最后,一败涂地。 “你,就是我们世界所做的,最后的,垂死挣扎。” 所做一切,垂死挣扎。 言安字字锥心,他同样经历过现实世界的一切,如今却说得如此沉着冷静,仿佛只是在阐述路人无关紧要的一生。 往日伤疤,已成今时良药。 “你是我们世界所有人的火种,说是垂死挣扎不太好听,应该说,钻木取火,这样更加贴切一些。” 说到这,言安脸上终于不再是那种疲惫不堪的神色,终于透露出一丝希望。 “天道道痕虽然沉寂,但是还在你的体内,不日就会苏醒,但你无需诚惶诚恐,也不需要对它避之不及,你可以选择接受它的机遇和馈赠,甚至因果,但是我不希望你完全被它左右。” “十三道穹光遮蔽天机,现在的你暂时离开了天道的视线,所以我出现在这里,但天道的诸多棋子依旧围着你,监视你,等着彻底奴役你。” “现在,让神柯与我,合二为一。” “什么?” 还未等方留年反应过来,眼前的言安便如同一面镜子一样分崩离析,他的元魂,与一道和神柯毫无二致的气息,化作澄澈无比的光芒,瞬息敛入了方留年的体内。 “你会知晓一切,哪怕我现在没有时间给你解答,但是,我会以你最熟悉的方式继续存在,并为你解答世界。” “大局未定,让我们,扭转乾坤!” 两道神柯的气息夹杂着言安的元魂,不停的交错混杂,哪怕其中冲突不止,却如同分久必合一般,哪怕缓慢,依旧是坚定不移的,相互融合。 熟悉到极致,甚至狗血的声音响起。 【叮!】 【狗血剧情系统,激活成功!】 第20章 系统激活 【叮!】 【狗血剧情系统已激活,绑定宿主:言安,剩余剧情分:1分】 【反转剧情:1】 【探索剧情:未开启】 【异能序列:未开启】 …… 方留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倒在棱镜高座之前,喘息未定。 两道神柯融合的一瞬间,方留年只感觉那平日里潜藏极深的神柯,忽然化作了炙手可热的异物,在体内横冲直撞。 明明是同种事物,却水火难容一般,把元魂当作了主战场,仅仅是余威就需要方留年全力抵挡。 而言安的元魂,一直挡在方留年前,默默的承受着神柯的涤荡和撕裂。 方留年甚至看到了许多的元魂残片,那是言安的记忆,也是他自己的。 从一开始的前世琐事,再到与异能者总部各位的结识,再到认识小希和队长他们。 从一开始的淡漠,再到逐渐敞开心扉,再到相交匪浅,最后他提出棱镜世界计划,反目成仇。 言安的记忆如同洋葱一般,被神柯不断的剥离出元魂,他逐渐忘记,却仍凭借着灵魂深处的本能,驱使着神柯融合。 记忆的剥离,停在了言安用镜子世界分离出镜像体的那一刻。 到此,仿佛触及了言安最后的底线,神柯再也无法剥离他的记忆。 他的元魂仿佛一团压缩到极致的墨,不在被动防守,而是吞没了想要进犯的神柯。 不停的撕扯吞咽,残忍又野性。 这一幕重复的发生,仿佛要要告诉方留年什么,牢牢的镌刻进他的元魂深处。 或许是片刻,或许过了很久,除却最后的执念,言安的元魂已经完全磨灭,神柯也已经完全化作了那个触手可及、无比熟悉的事物。 【狗血剧情系统】 虽然名字挺奇怪的,但的确与方留年记忆中的系统一般,机械而冰冷。 【……】 一连串的字符介绍在眼前出现,方留年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呼唤着: “言安?” 庞大而空荡的棱镜仙宫中,只有方留年一人的声音在回荡,自己呼喊自己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不知怎的,方留年有些失魂落魄,觉得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永远的失去了。 魂识之中,只留下那冰冷的系统。 “系统,你是言安吗?” 【系统无法解答宿主该疑问】 “那你是神柯吗?” 【系统无法解答宿主该疑问】 方留年涩然一笑,心中不再抱有希望,最后问道: “我还是自己吗?” 【你是,我们】 方留年一怔,良久之后,站起身来。 他五指相握,整个仙宫随之震颤,心念一动,镜面之中,便映出了镜玄仙境之中的所有人。 言安走后,方留年继承了镜玄仙境,二主化一人,本该比言安掌握得更加完全,却因为练气修为和金丹元魂的限制,难以动用出仙境的全部力量。 不过这琉璃镜宫,应该是言安特意为方留年留下的,哪怕他如今的修为,也足以掌握整座镜宫。 既然如此,先看看张易现在如何了,虽然万祸虎留住了六眼蛛,不过方才那金丹修士的吐息,也绝不是张易可以抵挡的。 魂识之中,出现了一幅画面,受伤逃逸的张易,身后追着行动鬼魅的金丹老道…… 冥蛛老鬼! 张易一眼就认出了这六眼蛛的主人,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全身散发着阴黑气息的老者。 “方道友,小心!” 张易只来得及喊出一句,他不去管这一举动是否会激怒冥蛛老鬼,方道友绝对不能有闪失。 方留年也是反应及时,在冥蛛老鬼发出阴寒吐息之前,就用出了一道策令。 张易不清楚这道策令有何种神力,却见一个金色的“黄”掠过头顶,朝着方留年疾驰而去。 在六眼蛛尖利的怪牙抵达前,化作一道宏伟神光,将那六眼蛛震的倒飞出去。 随后,一头几人高的纸作老虎,将六眼蛛镇压在虎掌之下。 再一转眼,方留年已经用出了上品风玄符,将那阴冷吐息吹散,自己也坠入了坑洞之中,再也没有出来。 张易咬咬牙,正准备随着方留年一起跳进坑洞之中,却感觉到一股毫不掩饰的冷冽杀意,就在身侧。 “六符门的小子,你太过多嘴了!” 冥蛛老鬼果然盯上他了! 张易咬牙,手中立刻丢出一道中品防身符箓,绿得发寒的蛛毛针只是停滞了片刻,就将符箓化出的屏障击碎。 不过这片刻功夫,也完全足够张易躲开这蛛毛针了。 “冥蛛老鬼!你要得罪我六符门不成,你就不怕我孤月师尊寻仇!” 冥蛛老鬼眉头一皱,手上术法稍微停顿一下,又开始极速凝聚。 “孤月我纵然忌惮,可你如今看到了不该看的,你就怪自己不该多嘴吧!” 十数枚幽绿蛛毛针,向张易齐射而去! 该死!他张易看到什么了,看你老鬼的道侣洗澡了?! 正欲使用移形符躲避之际,却见一堵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虎掌将那十数枚蛛毛针尽数拍散。 冥蛛老鬼瞪大了眼睛,猛然吐出一口心头血来,却见自己的血宠六眼冥蛛,已然被拍得支离破碎,一截蛛腿还在一抽一抽的颤动着。 这孽畜! 冥蛛老鬼目眦欲裂,他这六眼冥蛛一只便相当于筑基后期的战力,不仅要每日喂以心头血和灵兽,还要布置血网捕猎有灵智的活物。 如今,居然被一头练气小辈召出来的老虎灭杀了,这让他如何不气恼! 今日,他必须斩尽杀绝,得罪了北镜太叔世家,若是传出去,他怕是出仙境不到半刻,就要被灭杀神魂,碾碎金丹。 “孽畜受死!” 咚! 虎掌竟牢牢接下了冥蛛这一击,居然比方才又强上了一分。 张易思绪一转,既然是纸做的纸老虎,想必就是要虚张声势,于是大声喊道: “师尊,你怎么来了!” 冥蛛老鬼心境动摇,恐惧滋生,被力量陡然增高的万祸虎狠狠地拍在地上,激起阵阵烟尘。 张易方欲借机逃离,却见满天阴影遮天蔽日,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居然是无数的飞蝇死蝶。 “小子,竟想用纸老虎唬住我,真是狡猾如斯。” 当冥蛛老鬼认出这是纸老虎,而远不是万祸虎的时候,这纸老虎也就没有了丝毫的威胁,毫不意外的被飞蝇死蝶撕碎了。 冥蛛老鬼五指化爪,魂压全开,向张易极速抓去! 糟糕,动不了! 张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五爪接近,在金丹期魂压下,全身都动弹不得。 咣当! 预想的血肉迸发没有发生,眼前的张易如境破碎。 冥蛛老鬼身后,方留年搀扶起张易,给他吞下一颗复元丹。 “小子,你得到了镜玄仙境的传承?!” 冥蛛老鬼紧紧的盯着方留年,错愕的眼神瞬间变得火热无比。 “乖乖把传承交给老夫,老夫我看在六符门的面子上,可以让你们再入轮回!” “前辈果真如此大方?” “方道友,千万别信那冥蛛老鬼!咳咳咳……” 张易猛咳几声,显然受了魂压太久伤的不轻,方留年示意他先运法疗伤。 “在下没有这么大度,只想冥蛛前辈形魂俱灭,永远不得入世。” “敬酒不吃吃罚酒!” 冥蛛老鬼怒极反笑,一个练气小辈居然敢威胁自己,奇耻大辱! 方留年也很想知道,以目前自己掌握的程度,到底能动用多少仙境力量。 就用这金丹修士试试,镜玄仙境之威。 第21章 天地无方 【滴!】 【检测到狗血剧情:越阶杀敌,本次剧情评分开始……】 什么意思? 方留年闻言蹙眉,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微一抬掌,天幕发出咣当哗啦的声响,冥蛛老鬼头顶的一片天,轰然坍塌破碎。 散落的镜片熠熠生辉,将天上成群的飞蝇死蝶全部灭杀,冥蛛老鬼躲闪不及,只能用护体灵力抵挡,顿时恼怒不已。 不过他心中也暗自庆幸,以这小贼的修为和魂力,还未能发挥出镜玄仙境万分之一的威力。 要知道,他这些飞蝇死蝶每一只都有练气期的实力,然而成群汇聚在一起,也足够随意灭杀筑基修士。 只是如今在这仙境中,居然每一只都受到了这练气小辈的攻击。 不过被镜玄仙境的奇诡手段给灭杀,也不足为奇,毕竟仙境之主,可是能突破元婴瓶颈,进阶化神期的存在。 若是他得了镜玄仙境传承,这一掌下去死的就是所有同阶金丹修士! 何况镜玄仙境乃是烛阳一大命脉,到时候,哪怕是太叔世家追杀,有了烛阳仙官作为后台,也不见得不能与之一战。 化神之境,近在咫尺! 冥蛛老鬼已然把镜玄仙境,视若唾手可得之物,心情也不由好了几分。 些许飞蝇死蝶,算得了什么,有了镜玄仙境,他就是元婴之下第一人! 魂压大开,五爪袭向方留年,冥蛛老鬼自信这次魂压已经锁定,他哪怕能再次作出那种把戏,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可下一刻,他便发现了不对劲,方留年不仅没有半分受到魂压影响的迹象,甚至不知何时,数十道镜刃居然已然刮到面门。 冥蛛老鬼浑身灵荡将镜刃轰碎,但还是难免被划出数道伤口,恼羞成怒道: “尔等蛆虫小辈,只会使奸滑手段!今日老夫就让你们死个痛快!” 冥蛛老鬼外放的魂压极速内敛,既然这小鬼不知用什么手段,化去自己的魂压,那便用全部魂识,彻底释放自己祭炼了半生的结丹血宠。 鬼冥蛛! 嘭!嘭!嘭! 六条突然显现的巨足,撑碎了镜玄仙境的空间,一只猩红无比的竖瞳妖异扭曲的转动着,嗜血如命的獠牙四处摆荡,不停搜寻所有活物的气息。 吼!!! 极具穿透性的尖啸,哪怕是金丹期元魂的方留年也不由得一怔,旋即只见冥蛛老鬼的五爪和鬼冥蛛的獠牙,一前一后,已经将他包围至死地。 咣当! 眼前的方留年再次破碎,冥蛛老鬼此时也发现了不简单,浑身一震,吼道: “好你个夺舍的老贼!换了一副躯壳只能发挥此等实力,想必活着的时候也不过是金丹期,老夫未必不能让道友形神俱灭!” 冥蛛老鬼果然意识到了,方留年有着金丹期的元魂,不过并没猜到方留年乃是碎丹重修,而是猜了一种更为常见的夺舍。 也并非冥蛛老鬼见识短,而是碎丹者重修千百年也未必能有一。 漫漫仙途,何其路遥,从头再来,道心能否承受是一方面,如何自保又是一方面。 毕竟没有哪个势力,会尽心供奉空有强大元魂,却无半点修为的修士。 但方留年偏偏就是碎丹重修者,潮息为他铸就了基础条件,他有着比寻常练气修士还要恐怖的灵力回复速度。 眼见目的达成,方留年用出了,目前所能掌握的最强的镜玄仙境杀招。 天地无方! 霎时间,冥蛛老鬼脚下的大地与头顶天空开始倒转、折曲、重叠。 坍塌和耸立同时出现,下沉和上升永不停歇,房屋发出镜子破碎的声响, 这是何等妖术! 难道是仙境之主有意针对,给这小辈留下的手段? 不可能,化神期修士,只需要一个念头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那里需要通过一个练气修士,这样装神弄鬼。 “小辈,给我出来!” 冥蛛老鬼大怒,一击震碎了周遭照映出的土地,纵然效果拔群,但是破碎的镜子却照出来他惊慌失色的老脸。 只因为他这一击,反倒让破碎的镜片映照了更多土地。 前后左右,天上地下,曾经被踩在脚下的土地,已然将冥蛛老鬼包围,缓慢却不可阻挡的聚拢着。 张易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切,这样扭曲天地的伟力,当真是一个练气期修士可以做到的吗? 纵使方留年获得了仙境传承,可这所需要的灵力和魂力,怎么可能是这个修为还在练气期的方留年能做到的。 结合冥蛛老鬼那一番话,还有此前方留年炼符的种种,他终于明白了。 方留年就是个夺舍的老魔头! 那到底是该跑还是留,此前方道友对他有救命之恩,可包庇夺舍邪修,可是大罪,整个烛阳仙官都是以死判处的! 张易神色复杂,一时间没了主意。 方留年淡淡的看了张易一眼,只道: “我并非魔道夺舍,而是碎丹重修。” “啊???” 张易这回嘴张得更大了,他更宁愿相信方留年是夺舍,碎丹重修,这四字说出轻而易举,然而其中所需要的毅力和魄力,却是千百年无人可有的。 上一位碎丹重修者,还是早在一千年前就突破飞升的炼道魔尊,万重山。 正当张易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方留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冥蛛老鬼的气息消失了。 不,不能说消失,他没有彻底消散。 而是在一道黑潮气息的引导下,冥蛛老鬼与那鬼冥蛛的气息融为了一体。 下一刻,天昏地暗,天地无方也不能困住的鬼怪,彻底显露! “小儿,你当真以为你能杀我不成!” 金丹后期·潮鬼蛛 冥蛛老鬼的五官和鬼冥蛛的头部,互相扭曲变形,怪异又可怖,黑潮蜕化的气息让这怪物的生机达到了可怖的程度。 鬼冥蛛的腿已然全部化作人形四肢,腹部的孔洞不在是蛛丝,而是缠结的血脉以及肠子。 张易看得头皮发麻,居然是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呕!方道……前辈小心!这老鬼用了化妖术,和那几个冥蛛合为一体了!” 该死!这老鬼,居然不惜放弃入轮回转世的机会,也要拼死。 方留年也感到了不妙,即刻动用了系统唯有一次的反转机会: 【反转机会使用成功!本次狗血剧情由“越阶杀敌”反转为……】 【命悬一线】 【触发道具:冥镜】 第22章 命悬一线 冥镜? 难道是靳叁角黑市得来的那面圆镜? 方留年立刻想到了那个女鬼,难不成那个女鬼一路都在跟着自己?! 一面用镜像挡住冥蛛老鬼的攻击,一面在思考这个可能性。 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他的确算是看到了那女鬼,好似触发了她的法则,虽说硬生生挡下来一击,随后逃脱,但也有可能这是个具有跟随性的潮诡。 试试便知! 方留年没有犹豫,脑中即刻确认了可行的战术,随即向张易唤道: “张道友,我已打开仙境出口,快来帮我拖住这老鬼!” 冥蛛老鬼闻言,哪怕难辨真假,眼下处境也必须顾及此,极力驱使着这副怪异无比的身躯,朝方留年攻杀而去: “六符门的小子!你在老夫手上撑不过半招,他定然是想要以你命换他逃生,你现在悔悟,老夫便立下道心誓,定然让你全身而退!” 张易嘴角一抽,你这老鬼,浑身上下哪里还像怕走火入魔的样子? “方道友,我来助你!” 找死! 冥蛛老鬼六眼齐齐撑开,爆发的血雾将张易掀飞,以他如今的实力,张易居然连一息也阻拦不住。 余光只见方留年撕开了一道裂口,半个身子都穿进了其中。 冥蛛老鬼哪里来得及补刀,极速向方留年追去。 “小贼休走!” 若是让只身负镜玄仙境的小贼逃走,以他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怕是只会生不如死。 冥蛛老鬼目眦欲裂,用出了此生最快的遁术,化作一团鬼雾,冲入了极速收缩的镜面裂隙之中。 “果然来了。” 迎接冥蛛老鬼的是一座恢宏镜宫,方留年居高临下,仿佛俯视猎物。 冥蛛老鬼又被耍了一道,恼羞成怒之下朝着方留年奋力扑杀而去,獠牙狰狞,身形闪烁。 嘭! 镜面再次碎裂,真假难辨的气息又从身后传来。 “前辈真是着急,此乃传承之地,琉璃镜宫,四面八方皆是澄澈明镜,前辈怎不仔细看看我到底在何处?!” “小贼,今日我就毁了你的镜宫!” 蛛腿如长绳暴虐甩出,眨眼间就把镜宫搅得粉碎。 满天散落的碎镜,将冥蛛老鬼包围,方留年此刻终于现身,手中圆镜,早已混入碎境之中。 在无数碎镜的照射下,冥蛛老鬼无可避免的看到了冥镜,同时,也窥探到了其中的静默身形。 “你是何人?!” 冥蛛老鬼被吓得急退而去,方才那女子居然就在自己身前,就连散落的发丝也飘到了自己眼中。 这东西怎么可能? 冥蛛老鬼惊疑不定的看向方留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看得见我?” 随着一道低柔声音响起,冥蛛老鬼立刻闭上了眼,在心中疾速默念看不见,驱使着元魂抹掉那道身影。 可愈是想要忘记,那女鬼的容貌就在脑海中愈发清晰,仿佛变成了通红的烙印,在他元魂深处狠狠地留下无法抹除的疤痕。 冥蛛老鬼冷汗直冒,他作为鬼修,对潮域食诡最熟悉不过。 这是食人妖鬼与黑潮的结合物,不仅保持了妖鬼本身的可怕实力,以及防不胜防的噬魂吞血手段,还有着黑潮潮诡的所有诡异特性。 包括,无法杀死。 然而,潮域食鬼的存在也是天道所不容的,加上她本身吞噬了黑潮的一部分,索性就被黑潮限制在了潮域之中。 按理来说,潮域只有黑潮完全侵蚀的情况才会显现,可方才那面镜子,居然能映照出潮域才会存在的女鬼。 也正是因为冥蛛老鬼太过熟悉,以至于他根本忘不掉那女食鬼的样貌 “你看的见我!” 随着程月归阴沉如鬼魅的声音,冥蛛老鬼只感觉浑身的血肉都想要破体而出,这是食人妖的能力。 唤我血肉。 冥蛛老鬼一言不发,却不敢睁眼,然而愈是不敢睁眼,五感就愈是明显。 撩人的鼻息,柔顺的发丝,时有时无的温润触感。 明明是如此旖旎的触感,冥蛛老鬼却是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下一刻,血肉全部破体而出。 张易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冥蛛老鬼紧随方留年钻入一道缝隙之中,片刻之后,空间轰然破碎。 随后,那老鬼就好像看到了他暴怒的老母一样,直接就吓成了个缩头乌龟,眼睛都不敢睁开。 此刻,张易看着天上的冥蛛老鬼,他一动不动,但是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着,好像有什么看不到的诡怪在吸食他的血肉。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张易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而方留年,居然十分大胆的在老鬼身上翻找着什么。 “张道友,还无恙否?” 张易被身旁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又是一个方留年。 “方道友这是……?” “仙境的把戏与小小计策罢了,此地不宜闲言,此后再与道友说明。” 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造出足以包围这老鬼的镜面空间,就算化出了,这老鬼也不见得会上当。 索幸张易信了,那老鬼也不得不信,只是可惜了这座镜宫,千万别坏了什么留下的法宝。 方留年操纵着镜像,本想着从这老鬼身上摸些宝物,或者几件能够抓取照夜清的布兜出来,却找到了一样熟悉的物件。 万类宗的令牌,还是长老级别的。 真是讨嫌。 方留年皱了皱眉,不得不说万类宗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二者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这冥蛛老鬼如此臭的名声,与万类宗正好相配。 方留年收起了令牌和老鬼的魂戒,冥蛛老鬼已经彻底没了气息,元魂也被潮息完全侵蚀,准备向潮诡转化。 方留年可没有豢养潮诡的习惯,立刻一把煅火放出,将冥蛛老鬼的痕迹全部烧成了飞灰。 那道潮息,也被方留年收入了斗笠中。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本次反转剧情:越阶杀敌→命悬一线,评分A,获得剧情完成分6分,突出剧情表现:全员幸存,额外获得4分,剩余剧情分:10。】 【首次获得A级评分,额外获得一次分支剧情探索机会。】 【剩余剧情分大于等于10分,解锁异能序列/万法录。】 【开启“映照”功能。】 第23章 开启映照 异能序列?万法录? 尽管心中疑问重重,但方留年还是先与张易去了镜宫废墟之中,暂且打坐恢复。 心神沉静,方留年再次看到了黑暗之中系统显示出来的光怪字迹。 【本次反转剧情:越阶杀敌→命悬一线,评分A,获得剧情完成分6分,突出剧情表现:全员幸存,额外获得4分,剩余剧情分:10。】 【首次获得A级评分,额外获得一次分支剧情探索机会。】 【剩余剧情分大于等于10分,解锁异能序列/万法录。】 【开启“映照”功能。】 这狗血剧情系统,名字虽然随意,但是好在不是半吊子的谜语人,还是会说出关键破局之物的。 越阶杀敌,倒是狗血,只不过方留年若是没有冥镜和镜玄仙境的傍身,怕不是已经成了冥蛛的食粮了。 探索剧情?应当是字面意思,方留年索性暂时放到一旁,心念: “打开异能序列/万法录。” 下一刻,天翻地覆 方留年在这里失去了伪装,化为了原来的容貌,也就是言安。 此刻,言安仿佛置身在宇宙之中。 丝丝缕缕的灵气,既有又无,既长又短,既明又暗。 万物通灵,万法有气,灵气生则万物可御万法。 万法长河,浩瀚无际、奔涌不息,起源与终末皆看不清,无数重叠的星云尘埃,纵横交错的银汉弧光。 踏足极光,仰视星环,与创生之柱五指相握。 隔岸观天火,坐山观星斗。 蔚为壮观,万分瑰丽。 自己的意识好像在不停的打转,从有拆解到无,一念之间,光与热出现了,又从无诞生了有。 念生一,一生三,三生万物。 最后,万物归一。 循环往复,只待打破。 言安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若不是进入仙境之后的种种遭遇,他几乎都快要忘了,自己是个穿越者。 言安沐浴在星云长河之中,前后不见其始终,而且长河之中大部分都是暗淡的,亮起的部分飘浮着几道光纹。 随后,犹如排列组合一般,光纹渐渐化作了言安能认出的字样。 异能序列69:鬼斧 化用鬼怪之器力 异能序列96:神工 化用仙神之器力 这两道光轨最为清晰明亮,言安明了,这是自己一直以来掌握的神匠山基础功法。 随后,是一道初亮不久的光轨,比起前两者要稍暗,但明显也是散发着幽深光芒。 异能序列3:镜子世界 这是,他继承了镜玄仙境出现的,应该是意味着他掌握了这项异能。 方留年随即看向下一道,见只有“开启映照功能”六字,不由问道: “何为映照?”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日月相映,天地互照,映照,可夺日月之精,可得天地造化,取用万法,化用万物。】 映照对象及消耗: 言安 10分 程月归 9分 冥蛛老鬼 6分 张易 3分 【目前仅可映人照己】 方留年思索片刻,这是可以复制别人能力与功法,然后为己所用的意思吗? 可程月归本身是潮诡,既无术法,也没有道痕,为何还是可以映照? 再加上言安,他是自己,映照自己又会有什么效果?是毫无变化还是二度新生? 老鬼与张易倒是各自修炼了功法,极有可能是映照出各自的功法。 方留年思索片刻,决定试上一试: “选择程月归进行映照。” 这个可怖的诡物,难以防备的袭击,还有那几乎无法反制、吸人血肉手段,哪怕是映照其中的哪个,也对自己有莫大的帮助。 【本次消耗剧情分9,剩余剧情分:1】 【映照开始,本次映照对象:程月归】 “映照中……” 随着系统的映照,万法长河轰然化出一紫一黑两道流光,两道流光纠缠不休,随后黑光逐渐消失,紫芒向着言安飞驰落下。 【已获得程月归映照:潮域之诡】 【潮域之诡:身为黑潮诞生的诡物,你天生就免疫黑潮侵蚀,并与黑潮产生了某种隐秘的联系,甚至借此汲取养分。】 【反转剧情:0】 【探索剧情:1】 【万法映照:0】 【万灵映照:0】 【???:未开启】 随着系统结算,言安只感觉体内潮息鼓荡不止,好似饿虎见羊,那道紫芒落入体内之后,居然被潮息完全吞入,潮息再次壮大,一股奇妙的感觉出现在四肢百骸中。 忽然传来一阵似是心跳,又似是什么血肉涌动的声音,沉闷得像压在心口。 言安蹙眉,他不是能清晰的听到这声音的方向,而是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在与这道声音共振。 只不过稍一分神,或者动用元魂去尝试镇压,这种感觉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他是摆不脱黑潮的纠缠了。 言安叹了一口气,这潮息与潮诡之体虽然在普罗斗笠的镇压下,暂时不会将自己的意识和元魂吞噬,但也难保哪天就打破了平衡。 或者一旦失去斗笠的庇护,他打处境也岌岌可危,这种寄托外物的安全感,言安并不想要。 黑潮的侵蚀仍在加深,仰光神教的存在就是证据。 不过现在,仙境在掌握中,也是时候去重铸金丹了。 方留年睁开眼,张易便凑了上来,满是好奇道: “方道友,你当真是碎丹重修?” “是。” “此话当真?要说这碎丹重修,上次还是炼道的化神大能万重山,这碎丹后如何重新迎气入体,根基不会受损吗?那元魂可会与修为一般倒退?还有……” “你若是想要出去,我可以送你。” 方留年可没有透底的打算,张易却是很没眼力劲道: “欸,我与道友生死与共,自然是不可能弃道友而去的,还有,道友可知道这仙境之中的照夜清有复映金丹的能力,道友如今继承了镜玄仙境,修为没有恢复,大抵就是因为金丹……” 眼见张易没有停下的意思,方留年只是冷声道: “我是夺舍大魔。” 张易僵住了,喋喋不休的嘴立刻就打上了封禁一般,满是心虚的看着方留年。 见方留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打着哈哈缓和气氛: “方道友真会说笑,这……哈哈……定是道友戏言罢……” “我可以是。” “呃……” 张易这回终于是老实了,再也没有多问其它,方留年随即开始探查照夜清的方位。 心如琉璃明镜,五感皆知来去。 在这,真巧,还有熟人。 方留年立刻运法撕开一道镜门,纵身步入门中,张易紧随其后。 第24章 英雄救美 “真是贻笑大方啊,所谓御川仙境的继承人,难道只有这点本事?” 染血的长刀不断挥砍,男子眼中尽是轻蔑和讥讽,流水术法在刀刃之下,宛如稀泥一样被搅碎。 刀刃长驱直入,毫不留情的撕裂女子的法衣,留下一道狭长的血口,可是其中并没有迸发出热血,反而流淌着阵阵阴寒无比的黑色异水。 噗! 长刀拔出,法衣破裂,温含章被一脚踹出几丈远,满是伤痕。 她捂住下腹,试图阻止不断外溢潮水带走灵力,只是浑身颤抖的站起身来,都耗费了她大半的气力。 反观眼前,不过是几个筑基后期,却能将温含章一介金丹修士杀到得节节败退,甚至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温含章擦去了嘴角阴冷的潮水,眼中依旧透露出倔强与不甘。 若不是金丹受潮息侵蚀,她所修的功法又是阴属水性,潮息愈发根深蒂固,那日不远千里去浸泡净体灵池,却被潮息反噬,全身经脉都被潮息占据。 如今一身灵力法术,十不存一,本想以金丹身份,驱使几个筑基修士,来这镜玄仙境换取照夜清,以此博得金丹的复生之机。 没想到一路镜像争斗,她屡次三番没有出手解困,反被几个筑基镜像逼得几乎要动用底牌。 最终,温含章在面对自己镜像,底牌用出了大半,终是被看出来端倪。 “呸,就这副狼狈模样,还算什么金丹修士,哈哈哈,外强中干,几个筑基就把你收拾服帖了!” 一道火舌随着话音落下,却没能将温含章伤到,只是烧去了几多衣袍,露出触目惊心的白皙肌肤。 不,现在看来,这不是活人肉体,已然是惨败如纸。 温含章身上死气愈发浓郁,再也无法控制,一缕潮息随着伤口透体而出。 嗤…… 草木疯长,死物成灰。 众人都被之诡异现象吓到了,但是那使火的法修却紧紧顶着温含章的肌体,眼中透出对异物的狂热之感。 身旁的刀客见状,满脸嫌恶道: “姓曾的,你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 曾姓法修吸了口气,有些窘迫的笑道: “怎么可能,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这金丹修士的滋味,难道李大哥不想试试吗?” 李良啐了一口,十分鄙夷的上下审视着自己的老朋友,这曾章表面上是个一本正经研读古籍的法修,没想到私底下玩得如此花样,还装得这么自然: “呸,老子还不至于,就是没想到你个姓曾的玩真脏啊。” 二人谈话间,方留年已经寻到了照夜清的踪迹,想必这几人也是寻着照夜清来的。 方留年知道有熟人在此,却是一眼都未看温含章,擦身而过。 曾章看方留年走过,眼中闪过一抹异样,不由道: “大哥,这二位好似也要取我们的照夜清为用,这片可是我们先寻到的,要不去干了他们,一个筑基一个练气,不足为俱。” 为首的李良并未察觉曾章的怪异,只是看了方留年一眼: “不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人自称御川境继承者,想必身上也有不少好宝贝,方才那镜像就能看出,她身上还有不少上品符箓和法器,这些东西可比那照夜清值钱多了。” “是吗……” 曾章低低的回道,眼神幽暗。 萤火纷飞,白昼明星。 方留年抬手拢了一袖的照夜清,将之纳入了专用的布兜,方欲离去,余光却见一道熟悉身形跌跌撞撞的向自己接近。 竟是温含章,凤眼带泪如梨花带雨,浑身伤痕,竟然有种别样的风情,跌跌撞撞的弱不禁风模样,真是好不惹人怜。 然而,方留年眼中渐寒,脚下步法一齐运作,稳稳的避开了温含章。 只是这般,温含章就不可避免的倒入了张易的怀中,也不知是张易有意之举,还是无心之过。 “在下开阳宗曾章,奉劝二位道友莫要多管闲事,这人与我等有仇,若是二位阻拦,我开阳宗不介意多送几个做伴。” 开口者是个筑基后期的法修。 眼前自称开阳宗的一行人,两位筑基后期的修士,其中一个就是筑基后期的法修,几人皆是面色不善的看着方留年。 方留年神色阴沉,刚才那种境况,温含章怎么可能有余力逃脱,除非是眼前几人中有人刻意让她向自己求教。 “我与这姑娘素不相识,也不打算去掺合几位的私事。” 方留年向张易递了眼色,尽管张易有英雄救美的心思,不过一边是有着救命之恩的至交,一边只是个美艳落魄的金丹女子,他还是拎得清的。 “在下六符门张易,我与方兄只是来取照夜清,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不过也请诸位道友看在六符门的面上,莫要为难在下雨方道友。” 说罢,张易也是将温含章撇在一旁,不过却是极为温柔克制的。 很明显,二人都没有愚蠢到,去玩英雄救美那一套。 咚咚咚! 方留年眉头一皱,他的潮域之鬼的特性居然在此刻再次发动了,而且异常猛烈。 心跳声狂躁又急促,仿佛在催促他尽快改变什么,又好像忍不住要吞下什么。 方留年四下一扫,却看到温含章周身一圈野草居然在转眼间,就比肩半人高。 电光火石间,方留年立刻察觉到不对,旋即抬手拦住曾章,沉声道: “你们不能带走她。” 【滴!】 【探索到狗血剧情……】 方留年蹙眉不语,难道是英雄救美? 【本次狗血剧情为:谁是卧底,剧情开始评分!】 谁是卧底?! 方留年心中一凛,面上没有显露半分。 曾章脸色铁青,挣开方留年的手,它一介筑基修士,居然被练气中期的小辈制住。 他被气的不轻,厉声质问道: “道友这是何意?!” “你们还没察觉到吗,此人身上沾染了潮息,并且已经与她融为一体,若是现在杀了她,就相当于帮助黑潮抹去她的灵智。” 方留年随即示意几人看着温含章伤口,只见那惨白的腹中,不停的渗出丝丝缕缕阴冷的黑水,不含半分血气。 “没有了灵智,潮息完全同化她只在一瞬间,到时候你们所要面对的,就是一具完全不死不灭的金丹期潮诡!” 第25章 谁是卧底 方留年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寂。 金丹期的潮诡,哪怕是赤手空拳,也绝非他们几个筑基修士可以抵挡的,更何况这潮诡极有可能带着护道法宝,加上不死不灭的特性,比现在不知棘手多少。 而方留年却在思索,方才系统所说的卧底之意,应该就是在这雨露阁几人中,只不过到底是谁能有本事,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动手脚。 曾章明显也有些慌张,退后几步,远远的避开温含章。 “李大哥,这该如何是好?” 李良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低声道: “这小子,极有可能是贪图温含章身上的法宝符箓,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且看他如何安置。” 两人窃窃私议,方留年自然看在眼里,只不过眼下得先封住温含章的血脉,否则待她气息散尽,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毕竟这镜玄仙境,也算是他方留年自己的洞府,他可不想在洞府中养个金丹潮诡。 “二位可有龟息丹?” 方留年看向开阳宗俩人,继续道: “我与各位同样忌惮金丹潮诡,但也不能让此人完全恢复灵力,索性用龟息丹先吊着一口气,再做处置。” “方道友所言极是。” 李良颔首,深以为然,随即摸出一颗墨绿色丹药,大手直接掐住温含章的脸颊,将丹阁随处可见的龟息丹,直接塞了进去。 温含章已然昏迷,李良怕龟息丹不能化入她体内,又灌下一道暗劲,将龟息丹送入才罢休。 温含章干呕着便要醒来,又被李良一掌给打晕了过去。 曾章看见李良如此粗鲁,不由得心疼: “啧,李大哥这么不情愿,怎么不让小弟我代劳,如此唐突佳人,实在罪过。” 李良嘴角一抽,剐了他一眼: “这金丹期潮诡,只需要半根手指就能碾碎你,还惦记自己那几两烂肉的事,临死还贪花。” “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蠢货,懒得与你说教。” 李良没有再与这伪君子争辩,而是看向方留年道: “眼下还需要找一处清净地方,好将这人身上的法宝、祭器和符箓都取了,也自然会与尔等分成,我八你二,如何?” “在下受之有愧,诸位自便。” 笑话,温含章乃是大宗子弟,若是在魂戒抑或法器上面布下了禁制,到时就成了烫手山芋,用不得也卖不出。 搞不好,性命不保。 张易也没有争这蝇头小利,忽而想到了,附近的确有一处地方: “既然方道友开口了,开阳宗诸位自便就是,在下自然也不会不满,不过张某倒是记得,这近处的确有一处陨铁矿洞,荒废了许久,又是仙境复映出来的,清净是肯定的,其中陨铁无数,若是这姑娘真成了潮诡,也可炸塌陨铁矿洞,限制片刻。” 曾章也是点头,附和道: “此处往北,的确有陨铁矿洞,就是之前有过坍塌之事,压死了几个凡人。” 李易摆摆手,大大咧咧道: “无妨,我等又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且带路吧,免得夜长梦多。” 张易颔首,随即带领众人往矿洞去。 咚…… 咚咚…… 获得潮域之诡特性后,这共振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方留年不由得离温含章又远了几步,这才好些。 张易见方留年退至众人身后,关切的看了一眼,方留年摇头,示意无碍。 半炷香后,众人果然看到了闪着奇异光泽的山脉,陨铁矿洞,就在山脉中挖出。 洞口开阔,并未生长杂草,也能看到许多杂乱的开矿用具,大多是生锈铁镐与粗布之类的。 墙边还残留着碎岩术法的痕迹,往里能看到许多倒挂的铁索,一直延伸到最深处。 进入洞口后,却是左右两条路,曾章看了看张贴出来的告示,随后道: “左边的道路已经塌方了去不得,我等去右边安置罢。” 众人随着曾章进入左边矿洞,方留年瞟了一眼告示,随即默默跟上。 一丝隐秘的力量,拨动了镜面。 “姓曾的,差不多了吧,进太深到时不好退出去,她要是真化作了潮诡,也架不住半个山脉的陨铁镇压。” 李良瞟了一眼曾章,停下了脚步,身后跟随的几个开阳宗弟子显然以李良为主,立刻站在原地,没有随曾章继续深入。 曾章环顾四周,黝黑的矿洞散发着不安的气息,垂下的铁索笔直得怪异。 “也好。” 当即,李良绑紧温含章,随后吩咐其它弟子取走了她的魂戒。 嗤! 果不其然,魂戒上的禁忌触发了,雷火炙烤。 “啊啊啊!” 那人被烧的不轻,好似不要命的痛苦嚎叫着,面容扭曲带泪,魂戒上甚至还有一块焦了的皮肉。 “这贼娘的!” 李良也不敢轻举妄动,看向曾章: “姓曾的,这东西上面的禁制有办法破了吗?” 曾章摇摇头,又道: “金丹期的元魂禁制,可不是我们几个筑基修士能解开的。” “在下可以一试。” 李良与曾章同时向后看去,发现开口的是方留年,不由道: “阁下不过练气期,如何解去这金丹的元魂禁制。” 俩人皆是半信半疑,毕竟的确听说过某些秘法,专解元魂禁制。 “山人自有妙法。” 曾章瞥了一眼,不以为然道: “阁下还是先别口出狂言了,到时解不开禁制,反而伤了道友,可怪不得我等。” “那只怪方某学艺不精罢了。” 方留年说罢,一把抓住魂戒,并没有像他人那般被禁制伤到。 果然,只是元魂禁忌,并非灵力禁忌。 片刻后,方留年眼中神光一闪,随即就解开了禁制。 “没想到方道友也是深藏不露。” 李良不由赞叹一番,接过了魂戒,曾章只是冷哼道: “梁上君子的手段。” 李良没说话,即刻探索起魂戒,一番搜索后,喜上眉梢,跟曾章附耳说了几句。 曾章脸色好了许多,看见不为所动的方留年和张易,不由起了疑心: “二位,当真不取法宝?” 方留年早已想好了借口搪塞,刚想开口耳边却冷不丁传来: 【叮!检测到可探索分支剧情!】 叮叮当当…… “是谁!” 李良脸色一变,看向身后,发现几十斤的铁索居然被晃动了好几根,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曾章只觉得寒意袭来,浑身发麻,不由得拢紧了衣物。 第26章 傀儡 当当…… 幽深的矿洞之中,唯有铁索的声音在回荡着,突兀且毛骨悚然。 曾章面色苍白,下意识道: “师兄,要不我们先出去吧?这地方总觉得有什么脏东西。” 曾章平日里就是胆小怕事的主,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两位的意思呢?” 张易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方留年,等待着他拿定主意,李良皱眉,怎的他们一群筑基修士天天被一个练气小辈牵着鼻子走。 方留年扫了一眼曾章,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破绽,焦急神色不像作假。 “那便……” 轰隆隆! “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运转护体灵力,却见来处的光亮彻底消失,出口已经被崩塌的铁矿石完全掩埋。 方留年并未看向洞口,诡异的黑暗之中看不到众人神色如何,除却洞口爆破法术残留下来的灵力激荡。还能感受到一股隐秘的术法波动。 爆破术法正是开阳宗最擅长的术法,而那隐秘波动,是一种极难察觉的障目术法,本身并无明显作用,可在这环境之中,显然变得更加棘手。 鬼斧·灵视 请灵入目,可视外物。 方留年双目划过一道流光,逐渐看清了洞内景象,眼神缓缓从开阳宗几人身上逐一扫过。 开阳宗练气的几人围在李良身旁,他们自引气入体,五感已然超脱凡人,就从未试过被黑暗蒙蔽双眼。 如今突然伸手不见五指,这显然不是因为遮蔽了日光,极有可能是障目法术,几人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簇拥在李良身边。 李良显然也在慢慢适应,方留年就要回首之时,两只猩红邪性的瞳孔,忽然与他四目相对! 与此同时,一名开阳宗弟子,毫无征兆的倒下,生息全无。 “谁?!” 李良厉声怒喝,抬手一拳轰去,赤红火柱轰然升起,洞穴亮起的一瞬,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名开阳宗弟子,双目因为恐惧,极力圆睁而溢出血丝,眼中已经没了瞳孔,口鼻被黑红泥土死死封住,因此才发不出声音。 “张易!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曾章惊惧交加,指着两人,方留年眸光流转不定,沉声道: “愚蠢,是你们开阳宗被歹人混入,这洞口坍塌显然是贵宗术法,依我看越是兴风作浪者,就越是可疑。” 曾章涨红了脸,怒骂道: “我看你就是想挑拨离间,开阳宗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方留年都没正眼看他,淡淡道: “在下从未指名道姓,阁下何必对号入座?” “你!!” 曾章还想开口,却被李良喝住: “够了,莫要多言,眼下得先寻找出去的法子,还有将那潮诡处理好,等等……那潮诡呢?!” 温含章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了。 温含章本身已经被潮息同化,又服下了龟息丹,加上一系列变故,哪怕是拥有金丹期魂识的方留年,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消失。 见李良怒目而视,张易皱眉,不悦道: “看我做甚,方才你们还从她身上取下了魂戒,我哪怕离得近,也没有功夫替你们看守,怕是你们有人想要独吞。” “看来,二位果然是存心不良!” 李良此刻也没了耐性,让他怀疑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同门师兄弟?怎么可能。 宽刀出鞘,迸出剧烈的火星,筑基后期的修为展露无疑: “那我也不必同你们客气了!” 张易毫不避让,手中现出几道符箓,尽管他只是筑基中期,但有方留年在,面对区区两个筑基后期,足以与之一战! 就在几人剑拔弩张之际,洞穴深处传来一阵稚嫩童声。 泥娃娃 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空灵的歌谣忽然响起,在空旷的洞穴之中回荡,方留年立刻闭上了眼睛,运法护住双耳: “快闭眼!” 也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看不见了!” “李大哥,你在哪?我看不见了!” 没来得及闭眼的几人,圆睁的瞳孔煞白一片,已然没有了瞳孔,只能张皇失措的挥舞四肢去摸索。 只有张易、方留年和李良来得及反应,就连曾章也痛苦的捂住双眼,满地打滚。 异能序号56:致命歌谣 方留年暗道不妙,难道是仰光神教那群疯子。 袭击还在继续,致命的童谣在洞穴中永不停歇的回荡,层层叠加之下,每一次的冲击都比上一次更难防守。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唔唔唔。” 恐惧的呼喊逐渐消失不见,只余呜咽和喘息声,再后面,没有了任何声息。 哪怕方留年拼尽元魂守住双耳,可随着童谣的不断回荡,喉咙慢慢的也涌上一股土腥味。 神工·除百秽 霎时间,耳清目明,方留年即刻抽出配剑刀向着李良身后的黑暗劈去! 一个怪异的泥娃娃被劈起成两半,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傀儡? “方道友……这是法术傀儡?” 张易逐渐缓过神来,开阳宗几人已经全部死去,李良呆愣在原地,扯着曾章: “姓曾的……都什么时候了,莫要开玩笑了……” 方留年没有理会李良,紧握长刀: “法术傀儡既然在此地,那法士定然就在洞穴内,往深处去。” “好,那这人呢。” 方留年摇了摇头,旋即向深处走去,他有镜玄仙境,离开不成问题。 不过既然有人相邀,还如此大阵仗,他也却之不恭了。 愈往洞中走去,愈能感觉到潮诡那熟悉的气息,共振一直没有停歇。 “小心,是矿公。” 方留年低声示意,火光照亮处,一堵魁梧身形占据了洞穴道路。 俩人小心翼翼的避过,就当二人以为能顺利绕过的时候,一道白光激射而出,差点在张易身上打了个洞。 “会发射光柱的陨铁巨人?” 尽管狼狈不堪,张易眼中仍然是充满着斗志,一招手,十几道符箓同时飞去: “见怪不怪了,来罢!” 那知矿公根本没有理会两人,手中巨大的铁镐狠凿地面,脚下岩土就仿佛变成了脆弱不堪的墨纸,直接崩裂塌陷。 咕咚咕咚…… 热量扑面,地下居然是个巨大油锅,滚烫的油中,还有残肢翻滚,从衣物之中尚且能认出是那几个开阳宗弟子。 而李良,那个人人倚仗的大师兄,下手狠辣的刀客。 此刻满脸惊恐,涕泗横流,不停的惨叫哀嚎,只因为他的下半身,已经被油锅炸的皮开肉绽。 那些陨铁巨人抓住李良的四肢,如同布偶一样将其扯开,巨手一握,鲜血淋漓,狰狞的口舌大块朵颐着修士富含灵气的血液。 旋即,又将李良上半身淋到昏迷不醒的温含章身上,如同料汁,那缭乱赤红的血迹格外的妖异可怖。 方留年躲在碎石身后,强忍着剧烈的眩晕感: “我们帮不了她,快走罢!” “为什么要走……明明……” “张易,事到如今,你还在想着英雄救美的戏码不成!” 方留年厉声呵斥,回头只看见张易低沉着脸,全身都在颤抖着。 “可这明明就是我请你来的啊!” 张易癫狂大笑,数十符箓流光环绕: “亵渎我神的妖邪小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27章 优势在我 难以抑制的狂喜,让张易浑身都忍不住的颤抖,一路下来他忍了如此之久。 “终于……终于!” 多么诱人的气息,多么肥美的养分,不枉费他费尽心思的接近言安,为其铺好一条进入仙境的路。 只要现在把言安给拆吃入腹。 哪怕是低贱如他,也能觐见真主。 “言安,你既然不是夺舍老魔,想必没什么逆转局面的法宝与秘术,何不听天由命?” 张易神色一片平静,吐出的言语却是颤抖且癫狂的: “黑潮之声,颂我真言。” “默雨之迹,拜我真章。” “天初地始,万潮仰光!” “我主啊,生为我之囚笼,死为汝之恩泽,愿长久缄默,赞颂我主恩泽!” 矿公此刻也发觉了两人,只是随着张易一掌压下,这些巨人只能颔首低眉,候在张易身旁。 张易此刻生息大变,蜕化的气息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言道友,何不与我一同礼赞潮主!且入我腹中,共沐我主恩泽!” “是吗。” 方留年隐去了没有必要的伪装,重新化作言安,一道紫雷穿透洞穴,落为雷甲: “曾章,你若是仍旧打算躲在暗处,此战尔等就没有任何胜算。” “啧,不愧是妄神者,既然你篡夺了我主的本源养分,能有如此本领,自然是没什么奇怪的。” 阴影缓缓化作了人形,正是早该死去的曾章,眼中阴晴不定,言语轻蔑道: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言安有什么口气敢抱有胜算,面对三个堪比筑基后期的矿公潮诡,你还有余力应付我俩?难不成你有什么遁逃千里的术法?” 言安轻笑一声,摇头道: “如张道友所言,我不是夺舍老魔,哪来的如此之多的底牌,千里遁术什么的,更是没有。” 看到言安如此风轻云淡,曾章愈发有种强烈的不安: “你还想用仙境脱逃?此处矿脉已经被我等施展了隔绝魂识的禁忌,凭你练气期的灵力,又能翻起多大的浪,镜玄仙境你也没能完全掌握罢?” 张易手中魂法运转,杀意涌现: “莫要和言道友多费口舌了,既然你已经把洞口封住了,那就不必担忧,赶紧进行晋升仪式吧,毕竟难得有温含章这么好的载体,我已经迫不及待一窥潮主真容了。” 曾章闻言,大感不妙,急忙道: “什么意思?我封住了洞口?那分明就是爆破符箓的气息,难道不是你出手将洞口炸塌的吗?” 两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的看向言安。 “晚了。” 言安冷笑一声,屈指一弹。 哗啦啦…… 那三个凶神恶煞的矿公巨人,眨眼间就化作了一摊破碎镜片。 言安立于镜花瀑落之下,从容不迫: “镜玄仙境之中,只要我想,颠倒左右幻化虚假,又有何难?” 【本次狗血剧情:谁是卧底,评分S,获得剧情完成分9分,突出剧情表现:反将一军,额外获得5分,剩余剧情分:15。】 【本次探索剧情:手下见曾章,完成分支剧情,额外获得一次反转剧情机会。】 【剧情首次获得S评价,获得一次无消耗映照机会,获得一次异能映照机会,获得仙境之威。】 【反转剧情:1】 【探索剧情:0】 【万法映照:1】 【万灵映照:1】 张易回想众人一路走来的情况,脑中灵光乍现,终于惊觉: “难道是进洞的时候,那两条路?!” 曾章不禁咂舌,由衷叹道: “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居然早就设下手段了,绕开了禁忌,绕开了如此之多的耳目,只是你太过猖狂了,纵使没有了矿公也是以二对一,优势在我,而你却炸毁洞口自断退路,未免太过猖狂了。” 张易看向言安,思索片刻,笑道: “将那冥蛛老鬼逼至绝境的杀招,想必短时间内你也没办法动用第二次罢,不然此前你大可独自裁断温含章去留,更犯不着跟我们虚与委蛇。” “杀鸡焉用牛刀,我既然能将二位困在此地,自然是有把握留下二位性命,牛刀用与不用都在我计算之内,不过,二位若真想试试,在下,乐意之至。” 言安说话间面色如常,古井无波,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让人根本猜不出其心中所思所想。 张易说得对,天地无方自己的确没办法再次动用,不过若是让他们确认了自己无法施展,那自己就等同于失去了这张足以让两人投鼠忌器的底牌。 若是二人毫无顾忌的拼命,自己也会束手束脚许多。 果然,言安此话一出,两人都不复方才成竹在胸的模样,曾章眉宇间不由染上来凝重神色 张易却是冷哼一声,不屑置辩: “哼,虚张声势,有就尽管用出来!” 旋即,十几道下品攻伐符箓,一齐飞出,符箓化出的巨浪裹挟着尖石利剑,威势无匹,朝言安拍打而下! 言安只是捻出两道符箓,两道流光飞入巨浪之中,巨浪瞬间化为了一堵冰墙,崩解成无数碎块。 碎块之中,十几道森然寒冷的微光,想言安要害名门,激射而去。 若是同位筑基期的修士应对,说不定凭借张易、曾章两人的第一波攻势,这十几枚毒针就让其饮恨黄泉了。 可言安的魂识乃是金丹之期,莫说两个筑基修士偷袭区区十几道飞针,就算是二人的一举一动,他也能尽数觉察。 “轻敌猖狂者,是二位。” 鬼斧·游蛇 言安的身形如草间蛇,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雷甲附在配刀之上,紫芒烁烁,如同索命獠牙。 张易还没来得及催动下一波符箓,眼中就没了言安踪影,身侧陡然传来剧烈毛骨悚然之感,下意识运法抵挡。 铛! 电光闪烁的刀刃被挡下,言安眼神一厉,就要再度发力,砍下张易头颅,忽然察觉身后术法袭来,立刻旋身躲过。 “道友未免太不把在下放在眼里了。” 曾章手中术法蓄势,杀死了众多开阳宗弟子的咒音法术,再次缠来: 泥娃娃 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双脚 也有那双手 却不会动啦 曾章的咒音比此前更加险恶,却也更为聪明,既然言安有破除前两次袭击的方法,那他也绝不会再用同样的招数,哪怕这可以拖缓言安的动作,但他向来不会给对手喘息之机。 鬼魅歌谣如跗骨之蛆,言安身形只是短暂一顿,张易的符箓转瞬即至,如此距离的爆破符,就算他言安有陨铁之躯,也足够他喝上一壶! 第28章 仙境之威 爆破符轰然炸裂,山摇地动,言安被炸得皮开肉绽,满脸黑灰。 “咳咳!” 曾章明显不打算给言安喘息之机,狮子搏兔亦需全力,灵力急转,炙热的火球将陨铁都烧成了熔融的铁水。 言安右手,灼热煅痕再次显现,居然徒手抓住了火球,一把将其捏碎。 嘭! 余烬点燃了飞来的符箓,居然是一道冰锥符,哪怕言安提前察觉,还是被一道冰锥插伤了,登时,血流如注。 “哼,放狠话谁不会,言道友如今这模样真是凄惨,乖乖束手就擒多好,还能免去一番皮肉之苦,以无暇之身,见吾恩主。” 见言安如此狼狈,张易不由得冷嘲热讽一番,念及恩主,眼中又是一阵火热: “恩主大人,很快,很快!” 言安擦去嘴角血迹,顺势问道: “很快就能什么?” “很快就能晋升……” 张易话说一半,被曾章堵住: “莫要多言,尽快解决了他,死人没有必要知道太多。” 言安半是无奈,半是解脱道: “就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曾章轻笑一声,摇头道: “恩主之名,恩主之意,尔等亵渎神明的蝼蚁,没有资格听到,带着疑惑成为恩主的养分吧!感恩吾主!” 显然,曾章打算下一刻见分晓,张易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魂法运转,一身下品符箓尽数化用,就连最后压箱底的两道中品符箓也祭出。 曾章一堵巨大火墙,将言安的所有退路死死堵住,手上术法催动到了极致。 言安眉头紧锁,右手燃起四道煅痕,雷甲化作紫电,凝聚掌心。 刹那之间,飞沙轰然搅散! 言安身形消失,朝曾章闪去,电光密布的火焰巨拳向其狠狠砸下! 嘭! 曾章清楚,言安这是在赌,赌自己的火墙还未凝聚完全,挡不住他这一拳: “道友,未免太小看筑基修士了!” 曾章体内灵力狂涌,火墙被打出的缺口瞬间填补,将言安拳头牢牢包裹在内,火墙随即倒塌! 言安被火墙逼至死角,张易的中品玄冰符和中品穿山符携着全部下品符箓,化为一座小型冰山,将言安压在其中。 石破天惊,血肉横飞! “中了!” 张易不禁一喜,待烟尘散去,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冰山下四分五裂的东西,居然只是一地碎镜。 “尔等未曾掌握过仙境,既不识镜玄之妙,亦不知仙境之威,才会产生此等愚蠢至极的想法。” 言安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自始至终,他都站在原地,未动分毫。 反观张易与曾章二人,狮子搏兔,手段用尽,正因他们并未轻敌,才让元魂远超二人的言安,有机可乘。 曾章暗道不妙,收回了攻击术法,如今他才意识到,瘦死的骆驼不仅比马大,还能把马杀了。 言安吐出一字: “镇!” 仙境之中,境主所言,如同天地旨意。 魂压与仙境之威同时落下,两两相加的的威压,首当其冲的张易,直接五体投地。 绝境重压之下,曾章不知运转了何种秘法,突然爆发出筑基巅峰的气息,抵消了部分威压,狼狈遁逃。 言安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自己没有完全掌握仙境,贸然追杀,只怕落入圈套。 眼下,还得从张易身上套出有用打信息出来: “张易,没想到你还有如此之多的中下品符箓。” “呸,若非那老女人偏袒,我身上岂止区区几道中品符箓。” 张易恶狠狠的盯着言安,眉宇间不复往日的恣意洒脱,尽是怨毒狠辣: “渎神小贼,我张易誓要生啖汝肉!渴饮如血!” “渎神?你们这般妖邪,也敢称神?” “哼,你也别想试探了,如果你现在不杀了我,我定要……” 嗤…… 随着言安轻点张易印堂,勾魂索陡然刺穿他的元魂。 随后,张易双目渐渐失去神采,双手垂落,再也没有言语。 言安静静的看着张易,没有悲伤,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镜像幻化出来的祭台上,温含章双目陡然睁开,漆黑一片的瞳孔,同样没有神采。 鬼魅的身形,悄无声息的逼近,金丹期的潮诡,哪怕是言安也无法察觉。 言安汗毛倒竖,莫大的危机感让他立刻转身抬手。 蹭蹭蹭!温含章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停在言安身前。 似乎是感觉到了言安的气息,温含章浑身一僵,一股莫大的不可违逆之感,硬生生将她钉在了原地。 言安也是心有余悸,立刻将斗笠暴扣到温含章头上。 温含章立刻变得万分乖巧,收起了白骨刀刃,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依旧盯着言安。 眼前的温含章,已然是潮诡无疑,不死不灭,只遵照规则行动。 言安从未见过,哪个潮诡能在袭击之中硬生生的中止,哪怕是用了异能,潮诡依旧会保留攻击性,不会自主中止。 难道……王行舟此前逼温含章立下的道心誓言,还在生效?! 可潮诡怎么会有道心一说。 还是这道心誓因为潜藏太深,反倒变成了潮诡温含章的规则? “你是谁?” “……” “你来自哪里?” “……” “你要去往何处?” “……” 一连三问,温含章毫无反应。 “杀了我。” 温含章有了反应,漆黑的眸子突然看向言安,右手化作白骨刀刃,只需挥下就能将眼前人枭首。 可是,那骨刀迟迟没有动作,既没有砍下言安的头颅,也没有收回,仿佛因为某种冲突,僵持不下。 “收回去。” 骨刀应声收回,言安眉头随之舒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 “替我把守住洞穴,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 温含章似乎听懂了,转眼间,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 言安取回普罗斗笠,接引了一道潮息窜入自己体内。 这也是三人中最后一道潮息,三道潮息在丹田之中相互纠缠,渐渐化作了某种永不停息的事物。 三道潮息合一,俨然成了盘踞在言安丹田的猛兽。 尽管不抱希望,言安还是将照夜清引入体内,点点萤光,顺着灵力引导,渐渐融入了丹田之中。 只是初入丹田,那团荧光就好像遇到了天敌一般,惊慌四散,往四面八方飞去,根本无法聚拢,更何况复映成丹。 直到照夜清放弃了逃逸,潮息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随后,像是认命般,那荧光竟然逐一飞入黑色潮息之中,直到被全部吞下。 言安气息随之逐步攀升,一举突破了练气中期的瓶颈,达到练气后期。 并且随着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一身灵力愈发凝炼,居然在向着筑基期冲击! 第29章 黎火尚明 正当言安以为能够冲破练气,再度踏入筑基之时。 那潮息再次一分为三,不停的将灵气纠缠吞纳,龙虎之形,时隐时现。 一息在上,好似成天。 一息居中,隐约化灵 一息最下,已为厚土 三道潮息不断吞下灵气,灵气反而在体内愈发凝聚蕴育,已成暗合势。 天、地、灵,三才暗合。 天属阳,地属阴。对于灵来说,如若想在天地阴阳之间立身立命,就要在阴阳之间寻求与天地和谐共处的方法。 只是灵气还在躁动不止,三才不断的凝聚又崩塌,仿佛缺少了某种指引,或者某种立足的根基。 言安的修为,也因此堪堪踏入了练气后期巅峰,没能踏入筑基期。 虽然复映金丹失败,但言安本也没有指望照夜清,不过这次仙境之旅收获颇丰,也算是不虚此行。 言安凝神静气,再次进入系统之中。 【剧情首次获得S评价,获得一次无消耗映照机会,获得一次异能映照机会,获得仙境之威。】 【反转剧情:1】 【探索剧情:0】 【万法映照:1】 【万灵映照:1】 “系统,这万法映照,是指在异能序列里面抽取一项异能吗?” 【异能/万法映照目前为随机抽取,宿主的剩余剧情分达到99时,则可以消耗剧情分,获得一次指定异能映照,在所有已经录入系统的异能之中选择。】 “需要消耗多少分?能指定未录入的异能吗?” 【请先达到99剧情分。】 “真是不近人情的谜语人,怎么跟言安一样。” 【宿主请自重。】 “……” 言安无言,看着万法长河若有所思。 目前录入系统的异能,不仅包括了排在50的大石碎胸口、排在56的致命歌谣这类显而易见的攻伐异能,还有排在21的马良墨法、55的歌唱家/乐师,以及王闲这般排在88的有钱人/财气这类修道异能。 单单是现在,系统就囊括了高达几十种各类异能。 在前世,异能序号只是按照发现的先后顺序进行排列的,尽管异能本身各有所长,并不能依靠排名决定各自强弱,但越是排名靠前的异能,开发的程度相对应就更高。 比如序号21的马良墨法,不仅可以创造拥有自主意识的生物,还能短暂的赋予死物灵智,其中的条件与限制,言安一清二楚。 反观序号88的有钱人/财气,甚至一开始都没有被列入异能,毕竟有钱人在那个时代已经不算是上层阶级,异能掌握的层次才是决定阶级的关键。 可后来总部经过一系列事情,发现了某些人只要傍身的贵重物品越多,他本身的各项素质以及主要异能的表现,都有一个明显幅度的提升,还有各种玄之又玄的表现。 最后,经过队长的决定,还是将财气列为了序号88的异能。 因此,言安还是希望能映照序号比较靠前的异能,否则他自己都不清楚,又谈何快速掌握,派上用场。 不过除却歌唱家这类异能,剩下的大部分异能,都算得上能派上用场。 哪怕是财气,以王闲来看,也能修炼至金丹期,虽然杀伐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但是化作的防御手段,的确是不错。 思忖片刻后,言安心念道: “开启异能/万法映照。” 【万法映照已开启,正在映照……】 万法长河中,诸多流光开始翻涌,言安沐浴河中,独自迎接洗礼。 浪声不止,万法长河鼓荡起诸多璀璨夺目的水花。 恍惚一瞬,难以发觉的睡意袭来,言安困意上头,几乎就要倒头睡去之际,他忽然惊醒,耳边随之响起系统的声音: 【异能序号33:白日梦/黄粱客】 居然是序号33的白日梦,言安记忆中立刻闪出那些黑色流鸿,以及那道伞下的骇人身影。 不知何时睡,不知几时醒。 金丹修士都无法抵御的袭击,甚至可以在梦中,让来者所有手段消失,什么修为、秘术、符箓和阵法,统统无用。 虽然以言安现在的修为,没有办法发挥出黑潮雨人的可怕实力,但对付同阶修士,只要能拉入梦中,可谓是无往不利。 言安又稍微熟悉了白日梦,以他现在的修为,能将接触之人或者周身十几丈内的活物拉入睡梦。 哪怕是从未入睡的不眠者,也可为其创造出黄粱一梦。 当然,言安也尝试过用镜子世界去控制梦境,但是没有超载和神圣几何的协助,梦境终归是梦境,远不是梦镜。 言安索性暂且不管,继续映照。 “选择万灵映照。” 映照对象: 言安 10分 曾章 5分 李良 5分 张易 3分 之前仅有10分,言安远远不敢去赌一次映照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他可是手握15分的巨款。 毕竟,言安做为仙境之主,又是自己的另一身,掌握的异能肯定不在少数。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只要映照出攻伐异能,日后离开仙境也不发愁。 “选择言安为映照对象,开始映照。” 【映照开始,本次映照对象:言安】 【剩余剧情分:5】 系统映照开始,不同于程月归的映照,万法长河随着时间竟变得无比汹涌,数十道流光再长河之中来回穿梭,上下浮跃,却在水面之下,难以打破某种桎梏。 不同于万法映照,万灵映照显然给予了长河更多的自由。 诸多无形的异能中,不时浮现出狮首虎爪,还有翠叶细柳,众多生灵的身影。 他们不同于异能的横冲直撞,反倒是一副不争不抢,闲庭信步的模样。 良久,一只白色小蝶双翼扑棱,悍然向长河之上飞去,尽管跌跌撞撞,但仍然是破开了桎梏。 长河之下的暗流渐渐停歇,白色小蝶轻盈无比的落在言安掌心。 洁白小蝶攀过言安掌心,那崎岖险峻的脉络,似乎把它吓了一跳,绕着言安悬飞片刻后,仍旧犹豫不决。 正当言安伸手欲取,那小蝶却化作了一团无形的白火。 倏忽之间,白火洒落。 【已获得言安映照:黎火尚明】 【黎火尚明:棱镜计划之中,在无数个暗无天日的日夜中,在一个又一个不知来日的惶恐中,于无数人心中诞生的、渺茫且荒诞的希望之火】 【一息辗转穷极夜,意取黎火天下明】 第30章 山转水转 黎火尚明吗…… 言安哑然一笑,随即退出系统。 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灵力,言安不由得扼腕叹息,可惜还是没能突破到筑基期。 筑基境界,乃是修炼者之基。 也是从筑基境界,丹田开始将灵力凝聚为真气,此后,再将真气凝结为丹田之中的基础元力,才能体蕴真元,延长寿元。 筑基就如同一座坚实的地基,支撑着修炼者的通天修为。 所谓:筑基之于修仙大道,好比根须之于合抱树木,地基之于万丈高楼。 夯实之基,可有稳固之城,基石牢靠则城池兼顾,以此,修真者才能负手傲立于修真之巅,俯瞰天下。 当务之急,便是踏入筑基之期。 念及此,言安手中化出一顶斗笠,既然这普罗斗笠能稳定潮息,那便赌一把,将其炼化入体,借此稳固天地灵三才,突破至筑基境界。 一次两次的失败,不足以说明他走错了道路,哪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要他心中坚信此路可行,纵然百折,亦是不挠。 不过筑基所需的丹药与心法,言安也不会弃之不用,温含章的魂戒,正好备足了各种丹药,皆是上乘品相。 言安服下一枚上品筑基丹,感受着体内渐渐充盈的灵力,闭眼吐息。 神工御物,物随神化,神随心变。 鬼斧御物,物随形化,形随心变。 想要炼化普罗斗笠,必须将鬼斧与神工两个异能合二为一,同时作用。 四字真言? 不,绝非如此,神匠山门,哪怕是练气期弟子,也可随心锻铸万物,赋予形神。 心神交感,神柯辉映。 【检测到宿主进入心流状态,系统辅助功能开启……】 熟悉的法则再次回涌再体内,是神柯的力量,不过,这力量比神柯更为自然,仿佛与言安心有灵犀,心念所至,神柯即达。 现在,已然不能称之为神柯了,的确是狗血剧情系统了。 真是个……好名字 【系统提示:大道有千万,修心占一半,修炼有二心,入魔都算轻。】 言安缄口不言,收回了走远的心神,气息逐渐趋于平稳。 神柯游离在斗笠之上,牵引着鬼斧与神工两道法力,本来若即若离两者,居然一见钟情,很快便如胶似漆。 鬼斧和神工,二者本就是相辅相成,此刻在神柯的引导下,已然不仅仅是简单的两两相加,而是两者完美结合,共同蕴育出一种伟力。 鬼斧神工,顷刻成型。 言安心神前所未有的通透,鬼斧神工随着所思所想,将普罗斗笠收入了丹田。 丹田之中,三道潮息看到外来者,即刻起了戒备,张牙舞爪,就欲吞食了这外物。 那知言安一将灵力撤去,三道潮息立刻就没了动静,躲得远远的,甚至还有几分瑟瑟发抖的意思。 不行,得引导三道潮息,再次化作天地另三才之势。 言安当即运法,将斗笠化作一团形态不定的黑液,慢慢将三道潮息聚拢。 这回,有了普罗斗笠,三道潮息再次形成的三才之时没有崩溃,反而更加坚实。 借由普罗斗笠化作的黑液,言安开始将灵气凝聚成真气。 霎时间,以言安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逐渐形成,居然在陨铁洞穴掀起阵阵灵力激荡。 在仙境中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修士。 然而,哪怕是金丹期修士,也只敢在洞穴十里外,远远观望。 只因为一股诡异的金丹气息,一直缭绕在洞穴附近。 既像鬼修那般怪异,又兼具妖修那般惊人的生命气息,甚至还有着极为深厚的水灵真元气息。 众多金丹修士都笃定,这山洞之中定有奇宝现世,只是碍于那道气息,不敢接近。 然而,随着灵力漩涡越来越大,灵力也好似钻入了无底洞穴一般,有去无回。 能吞纳如此之多的灵气,至少是个上品法宝。 更为惊人的是,持续了整整三日后,这漩涡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加猛烈。 就这样,诸多宗门金丹长老,不眠不休的蹲守了十日,庞大的灵力漩涡终于有了消退迹象。 几乎同一时间,十几位金丹期修士的强横气息猛然爆发! “这洞中定有至宝出世!师妹,随我杀入洞穴,获取至宝!” 为首的一男一女,正是那日偷袭了开阳宗长老的玉露阁长老。 女子面容姣好,身姿绝佳,修为都达到了金丹初期巅峰,玉露功法,更是让其显得冰肌玉骨,貌若天仙。 男子风度翩翩,玉扇轻摇,周身便被金风环绕,密不透风,进可杀敌,退可自守。 俩人功法一为金风二为玉露,两者同时出手,可抵两名金丹中期,以二对一甚至能和寻常金丹后期修士过招,不落下风。 正因如此,俩人也是最快杀到洞穴前的金丹修士,尽管忌惮那道气息,但眼看至宝即将现世,容不得半分犹豫了。 金风吹入洞中,并没有触发什么危险,男子立刻运转步法,身形闪入洞中。 那玉露仙女遁术不及他,嗔怪道: “师兄好生心急,怎不等等……” 玉露的话戛然而止,眼中万分惊惧,双手不住的颤抖着。 只见方才步法运转的极致的金风,此刻已然身首异处,头颅滚落在玉露脚下,眼中甚至还残留着至宝到手的喜悦。 玉露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视野忽然天旋地转,满是不解的看着双脚朝天头朝地的众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顿时,方圆十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后来,再也没有一个修士敢踏近陨铁矿洞十里之内。 而言安对此一无所知,经过了整整三月近百日的枯坐,不知吞下了几十还是上百枚的丹药。 此刻,终于筑基成功! 言安眼中精芒爆闪,一拳轰下,居然把陨铁矿石打了个对穿。 呼…… 长舒一口气,再入筑基境。 寻常筑基短则半日,长不过三日,言安这次长达三月百日的闭关筑基,凝炼的真元足足汇聚了一片真元之海。 比在宗门时的筑基,强盛了不止区区十几倍。 当初进入靳叁角黑市,得知这魂戒第一层的禁忌需要筑基才可解开。 如今他再次踏入了筑基境界,也是时候解开魂戒的第一层禁忌了。 言安将魂戒纳入掌中,只是将万一不到的真元引渡其中,禁忌应声而破。 紫虚神雷引 五个紫雷勾出的大字,言安还未来得及如何惊诧,五字忽然化作了三字。 虚雷引 随后,无论言安如何回想,始终想不起那全部五字了,好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暂时掩盖,言安只能暂时放弃纠结。 虚雷引?难道是王行舟那奇异的步法? 言安将这三字纳入魂海,又是枯坐。 矿洞的安稳就这么怪异的持续了几日。 终于,某日狂风大作,陨铁山脉上乌云密布,众修士只见一位衣衫未整的青年修士,毅然立于乌云之下,不过筑基修为,却有顶天立地的气势。 雷声轰鸣,紫电闪烁。 众目睽睽之下,人形瞬间消失,方圆几十里都没了这人的身影,唯有被紫金雷电洞穿的矿山,证明方才绝非幻觉。 看来,至宝还是被人夺去了,几名金丹修士看着眼前一幕,心思各异。 而随着紫金雷电落下,言安已经满身大汗,丹田真元消失大半。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以筑基的灵力勉强发动,短时间只能进行两次虚雷闪烁,还需要多加修习掌握。 言安看向手中的精钢陨铁,王闲要验证的事物,也已经确定,是时候出仙境了。 温含章虽然是潮诡,但目前来说自己还能掌握,便留在仙境之中。 等什么时候,他的镜子世界可以通过任意一个镜面取物,金丹期潮诡,也是个不错的底牌。 在言安与六符门的内外兼修下,镜湖大阵终于修缮完毕。 自从大阵发生异变,孤月道人就在镜湖守着,整整百来个日夜,如石望海。 然而现在,孤月看见方留年一人,独自出现在镜湖上,不由怔愣了一瞬。 方留年见了焦孤月,行往念已安礼,这是祝愿逝者安息的礼数。 “开阳宗杀人夺宝,张兄不敌,身陨仙境之内,开阳宗几人,也尽数葬身在坍塌的矿洞中。” 焦孤月心中了然,没有多问方留年是如何全身而退的,她知道自己已然无法再追根究底,毕竟此次镜湖大阵的异变,她作为护持大阵的法士,难辞其咎。 何况方留年身后庞然大物,怎会没有与他留下保命手段。 只怪自己太过吝啬,没有尽心尽责。 “张易……有没有留下话?” 方留年微微颔首,只是淡然道: “他说,自己从未后悔过拜女子为师,也从未觉得师尊不如他人,他师尊焦孤月,是六符门首屈一指的符师。” 晚风习习,拂过孤月长发。 月光盈盈,一滴清泪落下。 她只是静静的站着,薄唇轻抿,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人转身离去。 方留年戴上墨斗笠,看着前方山水,目光幽深。 蓑衣行舟渡寒夜,河山入暮唱晚歌 悠悠浑厚的渔歌荡漾山野之间,缕缕清风拂过心岗,雾雨敲斗笠,清辉抚蓑衣,空中皎皎孤月,洒落亘古的惆怅。 山转水转 转不出我 林绕江绕 绕不过错 饶是过错 也要辽阔 饶是错过 也要辽阔 …… 第31章 虚雷甲 山崖之间,乌云盖顶,雷光密布。 黑色流光在竹林之间来回穿梭,时而化作三尺长剑,时而变为锐利冷箭,瞬息之间变化万千,所到之处哪怕山石铁树,皆是无声洞穿。 “来!” 一声令下,黑色流光在竹林遮掩中消失,只见一顶平平无奇的黑色斗笠,悬飞入修士手中 修士带上斗笠,眉宇掩在阴影中,眼眸闪过一道紫金雷芒,头上斗笠随即分出一道黑色流鸿,化为三尺墨剑。 轰隆隆! 紫金雷电向崖顶轰然砸下,修士不避不让迎接虚雷洗礼,顷刻间,周身便环绕着一层紫金雷甲,好不威风。 言安心念一动,紫金虚雷甲由全身汇聚到掌中,随即攀附墨剑,游离不停,宛若紫金盘龙。 墨剑无锋,却因紫电显得锋芒逼人。 也不知这算不算本命法器,言安能感觉到自己与这斗笠化作墨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并且也可随心变幻。 然而本命法器,不仅需要以修士的精血日夜祭炼,还要纳入金丹之中,才可做到心有灵犀,哪怕法器与主人天涯海角,也如咫尺之间。 莫说言安金丹早被万类宗剖了干净,这普罗斗笠他也没用精血炼化,只是系统辅助改易了斗笠形态,言安用起,却也如同本命法器一般得心应手了。 再者便是虚雷引,言安此前的想法还是太过粗浅了,毕竟只是一时体会,本以为这虚雷引不过是普通遁术,没想到,这虚雷还能和神工化出的雷甲结合。 防御与攻伐,与此前的蓝色雷甲简直云泥之别,今日一试,还能攀附墨剑,可谓是如虎添翼。 虽然只经过几日修炼,但自己对于这虚雷引的掌握,还远比不上记忆中的那人。 之所以掌握得如此迅速,正是因为这虚雷引像极了队长曾经拥有的异能。 序号16:五雷正法 异能者总部队长是个道士,听起来是即荒唐又滑稽,可细细想来,又是合理。 夏国道法传承,最晚也可以追溯至几千年前,那时候还未有异能的概念,甚至还未诞生出多少能够觉醒异能的文明。 后来也正是因为队长的到来,许多异能的用法与能力被极大程度的挖掘出来。 五雷正法也是如此,作为排在序号前二十的异能,队长对五雷正法的运用可谓是炉火纯青,不仅能身化雷霆,随意跨越横渡一个国家,还能向天召雷,凭心念轰击全国任何位置。 在总部的折扇计划实行后,身负最多异能的队长,甚至不需要通过超载,就能实现歼灭级别的全球雷击。 小到一人,大到一国。 当时,也正是因为队长的坐镇,才能让全世界异能者齐心协力,对抗黑潮。 只可惜…… 哪怕是队长那般人物,也没能阻止黑潮侵蚀并且改写世界的存在。 言安沉默片刻,墨剑未收,锋芒毕露。 晦暗不明的竹林中,几只相当于筑基前期的二阶觅雷兽,循着无比强大的雷元气息找到山崖。 他们匍匐在杂草丛许久,只为等待此人大意的时候,一举吞食他那精纯雷力。 只不过,一息之后,方才还在崖间的凡人修士,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直到耳边捕捉到,一声滋啦轻响,觅雷兽发现他的一个同伴,已经没了气息。 言安收起这觅雷兽的内丹,虽然二阶的妖兽内丹不怎么值钱,但他现在为了启程去见王闲,手头也是很紧,他向来不以利小而嫌之。 刚好,现成的银两送上门了。 两头觅雷兽一左一右,一紫一红,爆发出两柱五指粗的雷电,朝刚取出内丹的言安极速轰杀而去。 言安以墨剑相抵,两道雷电瞬间被剑上缠绕的紫金雷电碾成飞灰,仿佛十分嫌恶的没有吸收两道雷电的雷元。 这觅雷兽,最主要的攻击手段,就是凝聚一身雷力发出的雷击,如今却被言安如此轻易的化解,那便没了威胁。 坦而言之,就是两只个头稍大,还会发光的闪电松鼠罢了。 不出意外,又是两枚内丹收入囊中,不过这难得完整的皮毛,言安也是没放过。 自打镜玄仙境出来后,六符门似乎人人知道了方留年的大名。 他不过是暂时借焦孤月的洞府落脚,这短短几日,就有数十人登门拜访,有的借着孤月的名头,有的就是摆明了冲着他来。 不过言安都一一回绝了,后来实在是不想再易容见人,索性托焦孤月放出消息,他要闭关修炼,方才清净不少。 毕竟他的易容算不得高明,若是被有心之人或者擅长此道的修士发现破绽,他言安在这金丹众多的六符门,怕是插翅难飞。 只是一直以来,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悬赏通缉令。 一时间,言安心中猜测众多,但显然烛阳仙官也是貌合神离。 此行离六符门去烛阳国都,还需向焦孤月道个别,毕竟承情数日,不辞而别实在是慢待了佳人。 言安歇息的院中,矗立着一块小山般的陨铁矿石,光明正大的放着。 那些登门拜访的修士以及焦孤月,也注意到了,虽说这陨铁矿石品相极好,但并无特别之处。 只道是寻常陨铁,无人过多在意。 然而他们若是知道,只小山般的陨铁矿石是从镜玄仙境之中带出的,想必都会惊掉下巴。 只因仙境之中带出的东西,都会因为灵力流失而损坏品相,特别是陨铁、精钢这类矿石。 早在镜玄仙境现世,不少矿商就想过走镜玄仙境的路子,只是这来回一趟,根本保不全多少灵力,一不小心,还极有可能把小命搭上,索性就断了这念头。 王闲此前交代的事,略有不同,他交予了言安一种秘法,能让矿石产生一丝灵智。 也不知是因为这一丝灵智,还是因为言安是仙境之主,他从仙境中的带出来的法宝以及陨铁矿石,仍然保有原来的品相,自身灵力居然也没有半分折损。 并且因为这一丝灵智,陨铁矿石就如同弓鱼开腮一般,不停的吸纳着灵气。 虽然极少,但也因此才能一直保有原先九成以上的品相。 不得不说,行商一道,王闲的确是独具慧眼,怪不得财气浓厚。 院中,焦孤月正斜倚亭中,曼妙身姿裹在白纱月绣中,显得更加玲珑有致。 美人眼中忧愁,心事重重,纤手轻轻抚弄腕带的白玉月环,更添几分风雅韵味。 “不知孤月长老大驾光临,恕方某有失远迎。” 焦孤月闻言不由挽袖起身,带着几分急切的看向院门之外,果真见到了心中念着的身影。 第32章 孤月请求 看着焦孤月欲言又止模样,言安将杯中尚温的茶一饮而尽,心中有了猜测。 无事不登三宝殿,内急得上茅草屋。 言安没什么拐弯抹角的心思,直接开门见山道: “孤月长老,有话但说无妨,方某在贵宗门打扰多日,也承蒙六符门诸位道友关照才能稳固修为,愿为长老尽绵薄之力。” 焦孤月闻言,心中不由宽慰许多,但又怕方留年只是一时客气,遂佯装不经意抬眸看向那人。 毫无征兆的四目相对,焦孤月蛾眉不禁轻轻一颤。 他的眼神宛如无风的港渡,平静而没有波澜,静静映照着一切,并没有表现出与容貌和年纪该有的侵略性,反而充满了沉静与内敛。 方留年相貌只算端正,骨龄分明不过二十五,可他总是思绪内敛,叫人觉得他心思深沉,又不会太过算计,失了分寸。 焦孤月心中莫名安定,温声道: “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拜托方小友一事,关于龙虎镖局的委托。” 龙虎镖局,言安倒是有所耳闻,这是六符门的客源之一,不大不小的镖局,每次走镖都会从六符门购买不少的的符箓防身。 只不过往日六符门都能承接下来,如今怎么找上自己了? 略一思索,言安就猜到极有可能是因为镜玄仙境之事耽误了,再加上张易死后焦孤月手下能用的符师不足,耽搁炼符进度也并非不可能。 “龙虎镖局在下倒是略知一二,只不过平日贵门都能应付自如,如今可是因为仙境异变之事,耽搁了?” 焦孤月颔首,回道: “小友眼明心亮,所言极是,只不过寻常中下品符箓,孤月自然不必叨扰小友,只是这次非同小可,不仅龙虎镖局的副镖头亲自上门委托,那金盆洗手的镖头金从武,也有复出走镖的消息,还坦言必需炼制十三道上品符宝防身,三日来取。” “如此吗,看来的确不能等闲视之。” 这种数量的上品符箓,三日之内,言安哪怕再入筑基,也是十分勉强,毕竟是从无到有,与那日解六符门新题不可相提并论。 眼下言安也有要事在身,何况得知六符门内部也有仰光神教的教徒后,言安心里不得不提防着。 “此次走镖是押送何物往何处?按六符门规矩,如此之多的符宝,需要炼制的符师亲自跟随罢?分成又有几何?” “走镖往烛阳都城——宣城去,至于押送的物件,只说是货镖,并未说明。” 焦孤月一顿,知道方留年问这些是要斟酌考虑的意思,只要能拿出足够的筹码,还是大有希望的。 “十三道上品符箓,虽说金从武银两与灵石给足了,但他要在三日内取得,孤月只怕是分身乏术,若小友施以援手,孤月愿将所得银两分小友七成,灵石则是六成。” 难得焦孤月原意让步,一声声的小友听得顺耳许多: “可有契书?还请让方某过目一二。” 焦孤月颔首,将一张契纸交予言安。 只是看着那数目,他都心动了。 银两暂且不论,这个数目的灵石,哪怕是其中六成,也是颇为可观。 如此多灵石,他只在神匠山见过,哪怕是在万类宗这个大肆敛财的地方,也从未见过谁人能独自拥有。 也可能是自己不知罢了,毕竟以他那“小师妹”柳芳甸的花销,他那师尊和师兄手中没有几十万灵石,那是万万不可能。 念及此,言安不由在心中冷笑。 尽管他现在只是筑基修为,在孔悠悠眼中不过蝼蚁,似乎毫无威胁。 但此行去见王闲,若是顺利,便能将万类宗的灵石来源狠狠地砍上一刀,他必须在死战来临之前,尽可能的斩断万类宗这个百足虫的肢体。 言安低眉思索着,此行本来也是要去宣城去见王闲,跟着龙虎镖局走,也能有几分照应,毕竟金从武可是个筑基后期的修士。 只是焦孤月能找上自己,说明这的确是个烫手山芋…… 正当言安犹豫之际,沉寂了好几日的系统,此刻忽然弹出提示: 【检测到可探索剧情,是否花费3点剧情分兑换一次探索机会?】 【目前剩余剧情分:5】 这……? 言安目光内敛,暗自思忖: 依此前来看,这分支剧情探索成功,会附赠一次反转剧情机会,反转剧情之所以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应该是囊括了神柯以及前身言安的力量。 但是探索剧情,往往也意味着某些潜藏或者难以察觉的危险,就在身边。 不过在生死关头,这难得一次的剧情反转机会,极有可能成为破局利器。 更何况,此行不仅能还了焦孤月些许恩情,还可顺道赶往宣城与王闲会面,最后还有系统给予的一次反转机会。 这下,可谓是一举多得了。 焦孤月见方留年犹豫不决,自知是为难他了,也是,毕竟大宗弟子,些许灵石和银两怎么能打动 毕竟仙境三月,破练气至筑基,一身灵力比之寻常筑基修士,可谓天壤之别。 自镜玄仙境事故后,六符门被烛阳仙官罚责牵连,已经失去了掌管仙境镜湖大阵的权力,一时间,各方势力借风点火,给六符门明面暗地下了不少绊子。 焦孤月本可找人顶罪,置身事外,却独自一人揽下了所有烂摊子。 哪怕这次意外显然是有人作祟,再者事到如今也未能查明真相,许多掌阵的修士互相推诿,都撇得一干二净。 但焦孤月,已然承担起了重责,哪怕那些本不该落在她的身上。 为了保全六符门声誉,她不得不如此。 如今龙虎镖局这次委托,又怎么会是天上掉馅饼,而是六符门诸多符师,刻意针对这唯一的女修大长老。 如此重担,全然压在焦孤月身上,摆明了等着看焦孤月笑话。 如今她甚至来请一个小辈,可见其当真是分身乏术了。 还是没能说服方道友吗…… 焦孤月心中不无遗憾,叹息一声,便欲欠身退去之时,言安先一步开口了: “方某应下了,也会随龙虎镖局一同走镖入宣城,只不过,这银两与灵石还需五五分成,六成方某受之有愧。” 焦孤月所作所为,言安自然看在眼中。 君子论迹不论心,哪怕焦孤月是为名为利去做,但她终究是做了好事。 不求功在千秋万代,只求俯仰无愧于心。 第33章 突发狗血 【本次消耗3剧情分,解锁分支剧情】 【剩余剧情分:2】 【本次探索剧情:就蒜挤进去】 就蒜挤进去…… 言安苦思冥想良久,也不知道这次探索出来的剧情是何意,不过接下来三日,还需要炼制出五道上品符箓。 事有轻重缓急,索性暂且不理。 炼制上品符箓所需的各种备品,譬如蕴灵符纸、灵墨和定脉飞针等等,孤月本意是为言安通通备好的。 但言安清楚,神匠山因为炼制符箓的技艺与各派相差极大,若是从头炼制,根本没办法让他人代为收购。 神匠山门的炼符技艺,不仅是在符箓脉络是讲究万通与百汇,并且在画符赋灵上乃是以人体经脉洞府为基准,比寻常的以灵为基准更加繁杂,但也比寻常符箓更有可能产生灵智,进阶上品。 说起神匠山,最为深厚的底蕴,就是在炼器炼符上。 符纸和灵墨还好说,经过煅手铸炼勉强也能用,这定脉飞针可就大相径庭了,寻常飞针,哪怕经过煅手锤炼,材质不行,那也无法达到炼符要求。 只有寒晶、火羽、流铁这类的稀有材质制成的飞针,经过煅手打磨,才有资格作为神匠山的定脉飞针。 言安这番将灵石银两收入魂戒,准备亲自去市集淘一根铸成定脉飞针,目前的灵石能省则省。 毕竟以山门以前的门槛,真想要能与上品符箓般配的定脉飞针,还得去拍卖行。 可经不住霍霍。 名门正派的市集,秩序井然,这倒是比靳叁角黑市要好上许多,不过淘到宝贝的概率也少多了。 都是些寻常物件,三千水都没法全部摆在明面上了,只能用一个瓜瓢盛着。 “客官,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只要共饮一瓢水,就可保证客官与道侣一心一意,忠贞不渝。” “倒是稀奇,若是多人共饮呢?” “那它便会失去效力。” 言安含笑不语,这一瓢水本就取自三千弱水中,三千又分多少瓢,爱恨情仇本就不在个人,而在相互,效力只在人心罢了。 言安转眼看向其它,稀奇东西比黑市少了许多,不过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市集虽然五花八门,但言安也没有什么火眼金睛,这小摊显然是讨不到好处了。 索性走到一处聚宝阁前,信步踏入,却见其中都是富家子弟打扮,不过言安一眼就看到柜台有自己想要的飞针。 “伙计,这枚陨铁飞针可有一毫的?” 台前伙计抬头瞧了言安一眼,随即麻利的取出几枚陨铁飞针,一一介绍道: “陨铁飞针有七、五、三毫,最细也是三毫的,客官是要缝制法衣还是补缺阵旗,或者是用作法宝?这些用三毫大小的飞针足够了,一毫虽有准度,但会失了威力。” 言安摇头,他也不好说明自己是用作炼制符箓的,免得某些自以为是的人跳出来说教他一番: “都不是,但的确是要一毫飞针。” 伙计犯了难,将几枚陨铁飞针收入了木匣中,向柜台一旁看去: “掌柜的,这位客官也是要一毫细的飞针,你看那寒晶飞针还有吗?” 掌柜皱了皱眉,走到伙计身旁,低声训斥道: “叮嘱几遍了?莫要一货两客,且不说这寒晶飞针每月只有一根,我方卖给赵家公子你就在旁边呼喝,在这拱火呢?你是不是讨打!” 训了一顿,掌柜看向言安,顿时又换作一副和善的笑脸: “这位客官,小店已经没有一毫的飞针卖了,还请见谅。” 而那赵家公子,面色不善的瞥了言安一眼,仿佛在警告他莫要来价高者得那一套。 言安刚想摆手说无妨,脑海中十分不合时宜的响起一道声音: 【检测到狗血剧情:后到先得,本次剧情评分开始……】 啧,真是不想什么就来什么。 言安犯了难,这系统摆明了是要自己强买这飞针,把主子往火坑推啊。 掌柜按规矩办事,伙计也明事理,他们卖出去的东西是没法收回的,言安立刻将目光移向那位赵家公子。 赵谢虽然生在世家大族,却不是什么飞扬跋扈、喜欢惹是生非的主,但也绝对不是任人欺负的软骨头。 此刻,面对言安意味不明的眼光,赵谢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人是居心不良,于是毫不避让的与言安打了个照面。 与此同时,赵谢心里也纳闷了,向来只有他们世家子弟强买强卖的份,怎么现在的修士都有如此勇气?敢虎口夺食? 莫非又是扮猪吃老虎? 赵谢想到这,也谨慎了几分,他现在不过是个筑基初期。 虽说身上有老祖给的保命法宝,但面对隐藏修为的修士,用秘术突然发难,纵使自己一身法宝,反应不过来,也得横尸街头。 掌柜的也看出气氛不对,刚想开口缓解一下,言安先说话了,十分有礼的作揖: “赵公子,在下方留年,阁下手中的寒晶飞针实乃在下急需之物,若是公子愿意转卖于方某,在下愿出两倍的灵石。” “这……” 这完全出乎赵谢的意料,本以为免不了一场口舌之争,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刀剑相向的打算,没想到这方留年如此彬彬有礼。 方留年吗,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说过…… 难以忆起,赵谢便没有再废思虑,掂量了一番手中的寒晶飞针,有些咄咄逼人道: “奇了怪了,道友怎么偏要我手里这根寒晶飞针?这一毫的飞针虽说罕见,但也算不上什么有市无价的法宝,据我所知,盘锦阁也有一根,阁下怎不去买那根?” 坏了,还是踏入了不太好的开展。 言安已经在极力避免没必要的冲突,顺利的话便是高价回收,哪怕这位赵家公子直接动手也好,他言安自恃不弱于同为筑基初期的修士。 可现在,直接落入了最坏的结果,这位赵家对他的临时起意有了疑心。 言安思绪万千,肯定是不能暴露跟系统有关的蛛丝马迹,话锋一转,反而道: “这寒晶飞针属极阴之性,我观赵公子浑身散发火属灵力,与之相克,定然不是用作法宝法衣,依方某看来……” 言安说话间,依旧不留痕迹的关注赵谢神色,见其饶有兴致,便凑近跟前,沉声断言道: “这寒晶飞针,赵公子定然是做针灸疗伤治病所用,而且是位经脉未开之人,伤病是在心脉大关,所以针灸所用的飞针,越细越好。” 赵谢不由闪过一丝惊诧,随后立刻恢复了淡然神色,然而言安早已将之尽收眼底。 赌对了! 第34章 赵家公子 赵谢已然尽量压抑心中惊奇,但方留年那笃定的话语仿佛一柄铁锤,狠狠的砸响他心口那巨钟。 压下手上的颤抖,赵谢佯装愠怒,愤然一甩衣袖道: “好你个装神弄鬼的神棍,你说谁家里人有伤病!信口雌黄也罢,我赵谢与你素不相识,你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你可知道我赵家可是有金丹老祖坐镇的!你又凭什么敢在此故弄玄虚!” 赵谢此话明面上是在破口大骂,但方留年立刻明白了话中之意。 其一,便是自我介绍,赵谢赵公子 其二,我赵谢虽然不认识方留年,但我赵家中有金丹修士坐镇,想惹事生非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和他谈生意也需要相当的筹码。 赵谢也的确有此意,不难看出方留年真是个聪明人,若他真是装神弄鬼,也可让他知难而退,若是想要这飞针,必须得拿出相当的份量,替他解决心中事。 若是他愚笨到以为这是为难,那也无甚必要说下去了,全当今日运势不好。 “二位爷,今日之事实在是小店顾虑不周所至,若是二位爷不介意……” 两人思量之际,掌柜也是赶忙出来打了个圆场,继续道: “小人愿将下月的寒晶飞针留予这位方客官,赵公子是小阁的常客了,此后置办一律少收一成灵石,二位爷觉得如何?” 这掌柜也是舍得下血本,这是怕自己闹事砸了他们聚宝阁招牌吗? “掌柜大可不必。” 方留年也顾不得这么多,继续道: “方某无意冒犯公子,只是在下的确有秘法,可行飞针疗愈心脉,这凡人的心病不好拖延,赵公子如今买下飞针施灸,想必也是迫在眉睫罢?” 再次被说中,赵谢反倒没那么讶异了。 毕竟,父亲的病实在是拖不了了,老祖也不愿浪费资源在父亲身上,毕竟在老祖眼中,父亲只是个无法修炼的凡人,与寻常牲畜无异。 但是赵谢做不到如此绝情,自幼他的母亲便难产故去,父亲没有再娶,也没有就此消沉,而是一如既往的拉扯着赵谢长大。 赵父就如同一棵参天大树,虽然无法让赵谢自在逍遥,但也替他遮风挡雨,直到他的灵根觉醒。 赵谢也争气,觉醒灵根不到一年,就入了练气前期,后来在家族大比上位列前茅,进入了主族中,顺利触摸练气境巅峰,还得到了赵家老祖的青睐,苦修三百多日,成为了赵家旁系最年轻的筑基修士。 直到赵谢回家,才发现,那棵在记忆中始终郁郁葱葱的挺拔高树,枯了。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年少时,赵谢想要街头的糖葫芦,所以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赵父沉默良久,向小贩寻问卖价,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讨价还价,可不知为何,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赵谢开心的坐在赵父肩头,吃着油光程亮的糖葫芦,像打了胜仗的公鸡,高高的昂起脸。 现在想来,赢得并不光彩。 记忆中的父亲,从未嚎啕大哭,也从未落泪,赵谢现在知道,赵父放声大哭,从来都是无人问津。 因为无人问津,所以他沉默以对 因为无人问暖,所以他抱寒作温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直到再度回家,赵父躺在床头,他才发现这么久以来,父亲的心早就空了。 赵父一直积郁许久,在看到儿子前途光明之际,终于放下了心事,放下了那股始终梗在心头的气,心也就空了。 空心病,本就是凡人常有的。 凡人经脉不通难以吸纳灵气,心力交瘁之后,疲惫伤心,心脉又难以通过吸纳灵气恢复,以至于心气郁结、积郁成疾。 如今赵父卧床多日、已经奄奄一息,郎中说过,三日之内,心脉不通灵气,就再无痊愈可能。 赵谢自知学艺不精,但父亲的心病又迫在眉睫,只能先来购置寒晶飞针,以求续命。 如今看到方留年如此胸有成竹,赵谢态度不由得好了许多,但依旧是冷冷道 “我不信,口说无凭,你怎么证明?” 赵谢绝不可能随意将父亲性命,随意交由素不相识之人处置,这厢还在质问。 方才的伙计,忽然急匆匆的在掌柜耳旁附耳低言几句,掌柜大惊失色,上下打量了一番方留年,再三确认之后,他连忙走到赵谢身旁,低声道: “赵公子,这位方留年,正是那日在六符门新题,以练气修为,力挫六符门筑基长老常玉莲的符师,是能将下品符箓升阶至上品符箓的符师!少说也是个五品!”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赵公子,小人还请您三思而后行!莫要得罪了这位大人!” 此言一出,诸多耳清目明,只是在看热闹的修士,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方留年?居然真有其人?” “短短三月未见,他竟然就从练气中期踏入筑基境了,恐怖如斯!” “练气之时便媲美五品符师,背后家族底蕴可见一斑,如今筑基境,恐怕寻常五品符师也不如其技艺精湛。” 哪怕是见识广如赵谢,此刻也再绷不住脸上神色,瞠目结舌的看向方留年。 方留年知道自己那日动静不小,但是没想到这么大。 毕竟,他远不知道,整个烛阳乃至上下百年,五品符师也是屈指可数,更何况他这么年轻的五品符师。 “方大师,是赵某有眼无珠,冲撞了方大师,赵某愿磕头谢罪!” 赵谢的双手都在颤抖,这次并非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惊惧,无法抑制的惊惧。 面对这种地位的修士,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若是真得罪了,后果远不是他一个筑基修士那承受的,尽管方留年也是筑基修士。 但五品符师四字,就已经意味着远超同阶修士的底蕴。 赵谢双腿一软,即刻就要跪下,方留年赶忙扶起赵谢,他都有些傻眼了,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 不过眼下算是有希望了,方留年依旧惦记着系统的剧情奖励,开口道: “赵公子何必行此大礼,只是不知在下的提议,那飞针是否……” 方留年一番话并无他意,可赵谢听在耳边仿佛刀尖抵在血脉的威胁,似乎还带着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提醒赵谢,所谓赵家他只手可灭。 刚才惺惺作态,全是戏耍! “小人有眼无珠!小人有眼无珠!” 眼看赵谢又要跪下谢罪,方留年也有些恼了,一把扶正了赵谢: “阁下何必如此轻薄自贱!男儿膝下有黄金,顶天立地莫屈膝!” 赵谢闻言一怔,方留年满是愠怒,这番话,这番模样,居然像极了…… 父亲 方留年见赵谢终于消停,松了口气,随后继续道: “虽然方某极想要赵公子手上那枚寒晶飞针,但也绝不会仗势欺人,在下愿随公子走一趟行针灸,两倍灵石也会如数奉上。” 赵谢哪里敢要这灵石,不过能有方大师出手相助,也是欣喜若狂。 于是,闹剧也算是收场了,赵谢将寒晶飞针交到方留年手中那一刻。 【本次狗血剧情:后到先得,评分S,获得剧情分:9分,突出剧情表现:心悦诚服,额外获得5分】 【剩余剧情分:16分】 方留年掂了掂手里的琉璃匣子,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赵谢一直留意着方留年神色,见其忽然含笑展颜,心中大定。 父亲有救了! 待二人走出门,掌柜的忽然站起身来,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方留年,真是个好名字。 第35章 龙虎镖局 自赵谢筑基后,赵府便单独腾出一个大院给赵谢父子二人,赵父此刻,就躺在内室卧榻上。 赵父形如枯槁,眼神涣散,纵使睡去也未闭眼,若不是尚有几分微弱呼吸,下人怕是都要报丧了。 如今,也的确差不多了。 赵谢风风火火的推开门户,还未见到赵父便唤道: “父亲!父亲!谢儿请了一位五品符师替您飞针通脉。” 赵父感受手中一抹热意,刚转身赵谢又立刻收走了手,只是脸上难掩喜色道: “父亲,这位便是我常与你讲的方留年方大师!” 赵父闻言,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只是不咸不淡道: “方大师呐,小人见过大师。” 看来患者意愿不高,不过言安只是细细打量着赵父,并未出声。 赵谢生怕方留年不满,但又不敢真的责怪赵父,万分无奈道: “父亲,你这……” 赵父并未搭理赵谢,背过身去,气若游丝道: “谢儿,让我去看看你娘亲吧,我想见她了。” “太久了,我快要忘记婉儿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了,我已经记不得她的声音了……” 赵谢眼中湿润,并未落泪,父子二人好似开始了一场看不见的较劲。 “父亲,就当是为了我好吗,你若是这般模样,谢儿来日有何颜面去见母亲?” 赵父呼吸平稳,似乎没说话,良久,艰难的翻过身来,将手臂伸出。 似乎默许了,似乎是赵谢赢了。 赵谢看向方留年,行了稽首大礼: “还请方大师施针罢。” 欸,这能救回来身体,救不回心又能停留多少时日? 言安自然知道所做无用功,但并未借口推脱。 抬手打开琉璃宝匣,手中魂法运起,寒晶飞针随即消失在众人眼中。 人体经脉比符箓脉络更为精妙,言安也不敢大意,运足了元魂替赵父打通心脉,也随之带入源源不断的灵气。 半个时辰后,言安收回了寒晶飞针。 赵父浑身一颤,长长吸入一口气,随即又长长的呼出,如此反复好几次才停下。 令人惊叹的是,言安施完针后,赵父不仅脸色好了许多,居然还能下床走动了,说是容光焕发也不为过。 赵谢还欲设宴款待,但言安还得去祭炼五道上品符箓,只能收下赵谢一笔不菲的灵石作为答谢,带着寒晶飞针回了六符门。 有了寒晶飞针作为定脉飞针,五道上品符箓对于言安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叮嘱好后,言安闭关准备炼符。 五道各色流光飞转,言安打开宝匣,寒晶飞针随即划出一道银色光迹,在魂力灵气的全力激发之下,室内温度骤然变得冰冷刺骨起来,寒霜攀满墙壁。 言安不为所动,心神宁静,煅手燃起五道煅痕,霎时,灼热火气灌满空间,刺骨的寒霜消融无迹。 手握寒晶飞针,言安掌心化作铁砧,五指成锤,随着手中赤红流熔翻涌,寒晶飞针的尺寸居然再度缩减,不足一毫。 “成了。” 纹路玄妙无穷,虽然修为有损,但好在元魂尚在金丹期,这根定脉寒晶飞针,也算差强人意。 随即,言安祭出飞针,手中神匠山法诀变幻不停,寒晶飞针在五道符箓之间,飞梭不止,如同碧蓝流星。 若是此刻有符师见到此景,定然会惊掉下巴,呆愣片刻后,就会质疑并且推翻过往的所见所闻。 一个筑基修士,居然在同时炼制五道完全不同的符箓,而且起笔就是上品为准,用的居然还是不足一毫的定脉飞针。 要知道,元魂控物如隔线控物,元魂可暂时比作千万缕柔韧细线,用这细线去取物控物,自然是越大越得心应手。 筑基期元魂,按理来说,最多可用元魂化指捻住一枚五厘飞针,金丹则可捻住厘内的飞针。 而眼前,一位筑基修士的元魂,已经有了能媲美金丹修士的元魂掌控,哪怕在五品符师中,也绝对是佼佼者。 虽说言安本就是金丹元魂,但此刻操纵这枚不足一毫的寒晶飞针,并且同时镌刻五道上品符箓,也是第一次。 不过,这却是针灸赵父得来的感悟,言安在疏通赵父心脉之时,也忽然忆起,人体经脉大同小异,之所以身高样貌各有不同,只是因为其中极小部分的差异。 而神匠山门记忆便取自人体经脉,是否其中也有众多相通之处。 念及此,言安也不怕浪费上品品阶的符纸和灵墨,上来便取了五道上品符纸,着手炼制。 以他如今的灵元,哪怕同时炼制五道上品符箓,也用不着吞食复元丹了。 言安吐纳平稳,再次进入心流状态。 上品·风玄符 上品·匿影符 上品·移形符 上品·九重山符 上品·来去自如符 借着余下的符纸和灵墨,言安又炼制了两道上品移形符和一道上品借云符,这两道符箓用来防身和逃遁都是上佳选择。 出关后,已然过了二十六个时辰。 来人报信,说是赵家公子赵谢所留。 言安心里清楚,但当确认后,还是不由得唏嘘。 果然。 赵父还是走了,他明明已然痊愈,甚至生龙活虎,但他还是走了。 所有人都明白,赵谢也终于明白。 三日之期到,龙虎镖局也是派人来取上品符箓。 为防止转手出现意外,言安与焦孤月都是亲自将符箓交予龙虎镖局。 言安带着五道符箓,在院门等着,却见一行人镖师打扮,衣上龙虎绣纹,为首之人颇为眼熟,好像在几日前见过。 为首者拱手与言安客套了一番,随即验过言安手上五道上品符箓,上品无疑,又将契书上定好的灵石交予言安,一番交接之后才算了事。 吱呀…… 大门缓缓合上,言安被关在了门外,他忽然怔愣在原地。 等等,我怎么在外面? 呼…… 一阵冷风吹过,周身寒意袭来。 我是……来做什么的…… “言镖头,这些上品符箓可是有什么问题不成?” 我是镖师? 言安脑中泛起一丝迷惑,好像有一股无比强烈的念头被挡住了,那是系统。 “你是方留年?” 闻言,方留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拱手作揖道: “言镖头,你这是怎么了?不记得我方留年了?在下是六符门的五品符师呐,难道言镖头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字?” 言安心中的怪异感好似眼中 “听过,记不清了,无妨,言某这便取了符箓送回镖局,还请方符师明日一同随我走镖。” “明日辰时,在下会与常玉莲常长老一同在此恭候。” 方留年颔首作揖,言安只是抱拳,他静静看着言安转身离去。 “有趣,他居然还记得名字。” 言安不知所以,有些麻木的带领诸多龙湖局镖师,沿着记忆回去。 【滴!】 【检测到剧情难度升级:本次剧情由“就蒜挤进去”升级为……】 【世界切片】 第36章 言以泄败,勿立夫赖 “言镖头,这是最后一次了,干完这一单我便要金盆洗手,回家成婚,安享晚年。” 金盆洗手?回家成婚? 金从武这话听得言安心底咯噔两下,不知怎的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但面上依旧是一副惋惜不已的模样: “镖头,我知你已然厌倦了护镖,可你突然金盆洗手,镖局的弟兄们一时间没了主心骨,走这趟镖给的银两,足够镖局兄弟们安享晚年了。” “客镖还是货镖呐?这也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再走一趟,还有啊,言镖头,以后莫要叫我镖头了,龙虎局已经归你了。” 金从武慢悠悠的品茶,一副岿然不动的高人模样,言安思索片刻,低声在金从武附耳说了几字。 “多少?!” 金从武瞪大了眼睛,扇子骨都被崩断几根,言安被这一嗓子吼得脑袋有些发昏,这人练气的时候练的是口气吗? 金从武也自觉有些失态了,轻咳几声道: “言弟啊,正如我平日说的,这护镖不能抱侥幸之心,虽说镖头我准备金盆洗手,可也必须为兄弟们着想,留些银两,就算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尽情分了。” 得,这会又是金镖头了,言弟也是一口一个的叫上了。 “镖头,走这趟镖的符箓和家伙事我已经备好,今日就可启程了。” 这次特意来请金从武,是因为言安心中也摸不准。 听说,这次十几个镖局同时接到镖,并且货镖客镖各有不同,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不寻常。 毕竟这客镖货镖各有所需,言安索性多加几道保险,毕竟金从武好歹也是个筑基修士,有他护镖总归好些。 “行,这趟就以我金大镖师的名头走镖,叫那些宵小之徒都退避三舍,想必也是一路的风水坦途,咳咳。” 金从武说完,还不忘朝言安使了个眼色,言安无奈,只好在镖契划掉自己的大名,写道: 镖头:金从武,镖银:总十之一 -----------------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秀木林的绿荫遮天蔽日,阴影之中悉悉作响,这条护镖的必经路,多时也是黄泉必经路。 龙虎镖局一行人前方两侧,护着几辆颇为华贵的马轿前行,六符门的两位符师方留年和常玉莲,则是跟在身后。 “言镖头,这次走镖发了镖银,你打算做什么?” 言安正凝神警惕,忽而身旁的高瘦镖师问了一句,言安瞧了他一眼,只道: “拿去花天酒地也好,叩奏仙门也罢,刘头,现在还是莫要有什么金盆洗手、颐养晚年的想法,不吉利。” “不吉利?为什么?” 刘姓镖师的话一下噎住了,他的确有这么个打算,但是言镖头这一回话,让他本欲倾述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 言安望着前方,林荫长久,依旧不见明朗: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成于心思,谋于深思,未成之美事,不足为他人道也,已成之祸事,不必与他人道哉。” “……此话有理,受教了。” “不敢当。” 都说言镖头思虑周详、语出不凡,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不过经言安这么一说,刘姓镖师心中本来安分的念头,动摇了。 言安身为副镖头,除了前头的金从武外,就是最近车轿的,只是山风轻吹,其中淡雅的清香就会从鼻间一撩而过,好不磨人。 这玉露醒神香,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这一路都未断,想必这次的货镖非同小可。 “停马!” 金从武忽然高喝一声,众镖师即刻停下了马匹,只见前方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儿跪在路间,身形瘦弱佝偻,还捧着个破瓷碗,嘴里哭喊着: “各位镖爷行行好呐,给老伴施舍些棺材钱,万万不想横尸野外成了孤魂野鬼,镖爷行行好,呜呜……” 声音卑怯,悲痛不似作假。 “大抵是来讨过路钱的,去取些铜钱打发走。” 金从武吩咐着老刘头,言安神色一滞,有些不解的看向金从武,斟酌道: “镖头,这秀木林离最近的村落十几里有余,还能有乞儿专程来讨过路钱不成?” “嗯?” 金从武脸色不太好看,一直受着醒神香,太费心神,这言安又忽然跳出来,莫非是因为占了他的镖银分成心存不满? 又见老刘头毫无动作,看着言安不知如何是好,金从武顿时就生出一股无名火气,厉声道: “老刘头,速速取铜钱打发走人,耽误了走镖,你的镖银分成别想要了!” 真是不知道大小王了! “好的镖头,这就去。” 老刘头不敢再说话,灰溜溜的取了铜钱,快步走到老乞儿跟前放下。 “多谢各位镖爷!” 老乞儿抹了把眼泪,十分艰难的撑起佝偻的身子,连碗里的铜钱都摇得叮当作响。 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言安顶着金从武恨不得生吃自己的目光,松了口气。 等等…… 言安大惊失色,声嘶力竭的吼道: “刘成,快趴下!” 刘成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往地下扑去。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碾力凭空出现,将高于老乞儿的事物全部压断碾碎,包括十余名骑马镖师和六符门两个符师的头颅,以及镖车的盖顶。 铜钱术·鬼推磨 霎时间,血如雨下,宛如人间炼狱,言安下意识的向后一倒,险之又险的躲过了鬼推磨的袭击,身旁镖车盖顶破裂,露出了其中的“镖货”。 一位红袖紫裳的姑娘,发如黑瀑,面容娇俏可人。 这是客镖?!此前分明说了是货镖才对,难道这姑娘就是货? 还有金从武身上的符箓呢?上品符箓为何没有自行发动?! 金从武头破血流,刚从鬼推磨的袭击之中缓过神来,身侧又是一道寒光凛然的刀刃砍来! 铛! 虎口刀! 刀刃相接,几息之间,金从武已然与来人交手十数招,身上已经挂红,艰难抵挡之际,身下忽然一凉,一记飞刀贯穿了他的腰腹。 不妙! 金从武呼吸急促,一身筑基期的灵力骤然爆发,正在众人以为他要垂死挣扎之际,金从武忽而抬脚猛踏,飞沙顿起。 转眼间,金从武的身影已然在沙石之中远去。 没想到,一代龙虎局镖头居然弃镖不顾,就这么落荒而逃了! 几个劫镖匪徒还想追去,只听见那老乞儿道: “穷寇莫追!他已中了我的财迷心窍毒,活不了多久。” 言罢,几个劫镖匪徒立刻朝言安杀去。 好你个金从武! 言安本就在勉力应付着三个劫镖匪徒,看到金从武跑得如此干脆利落,不禁暗骂! 走镖的,最讲一个“信”字!管他是客镖货镖,镖主若是有什么闪失,龙虎局也就没了信义,日后兄弟还怎么谈生意! 当即,言安气息不再掩饰,一股灵气骤然迸发,筑基初期! 神工·雷甲! 一记手指粗的紫雷,瞬间穿梭到劫镖匪徒面门,电光火石之间,言安已经来到身前,一脚猛踹。 鬼斧·游蛇 那青衣姑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满是不知所措的看着四周人群,下一刻,言安突然杀到跟前,如同扛着货物般,一把扛起那姑娘的纤纤细腰,脚下步法如同蛇游于草,瞬间就拉开了几丈之远。 眼见刘成这个老镖师倒地不起,言安心中怒骂一声: “狗系统!他不能死,让他诈尸一下!动动手指也好!” 【狗血剧情系统】·启动中… 伏地的刘成忽然浑身一颤,几分生机没来由的从体内涌现,迅速窜动到指尖。 随后…… 他的中指缓缓竖了起来…… 【本次剧情分不足,作用对象“刘成”无法诈尸,剩余剧情分:10】 靠,真的只动一下?! 果然不能指望这狗系统,言安认命了,扛起那姑娘拔腿就跑,可凭他刚入筑基期的实力怎么跑得过十数匹宝马。 况且对方兵分三路,三位筑基后期的修士都在将言安往绝路上逼。 很快,言安便身临绝境,百丈绝壁之前,他放下了肩上的姑娘,心中万分无奈,苦笑道: “姑娘,万分抱歉,此行走镖已然是回天乏术了,还有方才扛了姑娘一路,在下无意冒犯,还望黄泉过路,莫要见怪。” 那姑娘只是点头,怯生生道: “我叫程月明,不叫姑娘,月明要同你一起走。” 还未等言安如何感慨,身后一记飞刀呼啸着向程月明袭去,却擦破了言安的手心。 “你们已经插翅难飞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前有绝壁,后有追兵。 还不够狗血? 已经很狗血了,赌一把! 言安这回真是豁出去了,哪怕他早对这方圆百里熟悉到家了,就连犄角旮旯有几棵草都知道,但是现在,他宁愿自欺欺人。 “程姑娘,就现在,同我一起跳下去!” 程月明紧紧握住言安的手,毫不犹豫的共跃而下! 瞬间远去的叫喊 呼啸不已的狂风 怦怦直跳的两颗心 狗血系统,给我发动啊! 【滴!】 【本次消耗6点剧情分,狗血剧情加载成功1/2,剩余剧情分:10】 第37章 崖中洞 “这地方哪来的山洞?!“ 言安被摔得七荤八素,不过方才系统的声音却是记得清楚: 【本次消耗6点剧情分,狗血剧情加载成功1/2,剩余剧情分:10】 花了六分就一半?这跟网恋半年被仙人跳有什么区别! 言安怒气冲冲,转念又想到: 半月前,这崖下的确未曾有过山洞,难道这一半的狗血剧情是指只有这山洞,但没有宝物? 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用不了多久那些劫匪也会搜到这里,毕竟这货镖是跟着自己一同坠崖了。 言安看着逐渐醒转的程月明,一阵头疼,这明明说好是货镖,怎么就变成个活生生的人了,到时候还怎么交差。 “言安?” “姑娘醒了?有无大碍,还可走动?” 程月明摇了摇头,言安一愣,他分明记得是自己垫着程月明的,自己不过是缓了几息,难不成这姑娘还能受伤? “我不叫姑娘,我叫程月明,乘风等月明的月明。” “程姑娘。” “叫我月明!” “好好好,月明。” 好好一个姑娘,怕不是摔坏了脑袋。 瞧着程月明气鼓鼓的模样,言安不由一笑,索性起身去寻找脱困的路。 往下探去,这山洞并没有如言安期望那般可纵身落地,反倒崖顶还能隐约听见散乱的言语,好似在准备什么东西。 往上看去,日已西斜。 言安回身看向洞壁,四周凿刻齐整,好似被人刻意挖出来的,脚下山土厚实,只有零星的新叶翻出,没有什么小人壁画,根本不像世外高人的洞府。 往里看去,黝黑无光。 “言安,我们进去吧,外面好像要入夜了。” 程月明往言安身边靠了靠,紧紧攥住他的手,言安也是点头,随即往前踏出一步。 神工·火照! 嘭! 手心窜出的火苗,眨眼间化作猛烈的火光,大半个石壁都被照亮,但还有一层薄薄的黑暗未能戳破。 程月明愣住了,根本没想到言安会突然出手: “阁下还不现身,是在等在下先出刀剑吗?” “……” 黑暗之中毫无动静,仿佛只是言安疑心病太过了。 “洞壁凿刻的痕迹十分老旧,看上去是个荒洞,但是却有翻出的新叶,地上虽无足印,但石壁却留有痕迹,阁下想必也是位善用道法的修士,毕竟飞檐走壁、藏息匿影绝非寻常武夫可以做到。” “……” “方才大抵是我与程姑娘来得突然,阁下慌忙隐藏,还未来得及想到:现在并非午时而是酉时,午时的太阳照不进洞中三尺内,酉时斜照却是可以,阁下的匿影术法太过了,这日光只有一尺不到。” “……” 程月明呼吸一滞,哪怕她再怎么后知后觉,此刻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我身旁这位是程家嫡女程月明,筑基中期修士,最善土法,倘若三数之后,阁下再不现身,程姑娘便埋了这洞。” 掷地有声,程月明也是微微颔首。 言安神色镇定自若,丝毫看不出破绽,若不是他在说自己,程月明都几乎要信以为真。 “三……” 灵力急转,风沙狂乱, “二!” “言镖头,是我,还请手下留情!” 黑暗之中,一道熟悉得不能再过的身影走出来,高而瘦削,上了年纪头发花白,一身破烂镖衣还有血迹沾染。 刘成?! 惊诧之余,言安立刻收回了装腔作势的灵力,若是再过片刻,他怕是真要露馅了。 刘成满脸敬佩,抱拳道: “言镖头双眼如炬,如此洞若观火的本事,在下佩服至极。” 言安余光扫过刘成上下,一身气息居然到了筑基中期,朝夕共处许久,他居然没有发现半分端倪。 “筑基中期,这些年金从武捞走的镖银分成,本该是刘兄的,何苦潜藏至今。” “说得好啊,朝夕共处,刘兄也是眼拙,没有发现言弟也是位修道之人,小小龙虎镖局,当真是藏龙卧虎。” 刘成虽然被诈现身,但并没有让言安套出话来。 “只是没想到,此次走镖保的货,竟然是这位程家嫡女吗?” 刘成眼中流露出几分火热,并非是觊觎程月明那惊为天人的容貌,更像是将死之人看到长寿仙果一般的急切。 言安眉头微蹙,刘成似乎知道几分内情,可却套不出话来,好在他看不出程月明的修为,如此谨言慎语,反倒是给了言安可乘之机。 “想必刘兄与那老乞儿是一伙的罢,只是看那老乞儿下手并未留情,刘兄身上也有挂彩。” “没想到言镖头也有猜错的时候。” 刘成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笑得格外得意: “老刘我与那老乞儿并非同道,甚至可以说素不相识,只知他的名号叫铜钱道人罢了。” 果然,那便说的通了。 言安确定了内心的猜测,这程月明的确是货镖,不过她到底有何种魅力,能让这几方势力如此巧取豪夺。 “多亏了言镖头一番话,才让我幡然醒悟,是啊,此事若成,我便不需再去奉承他人,今朝我若掌天命,万般是非皆由我。” 莫非程月明身上有什么提升修为的宝物?言安这么想着,刘成仍旧是自顾自道: “方才的确是被你诈到了,不过你收起法力的那刻,我便知道这程月明不过是花架子一个,若是我刘成赌错了,不过一死,若是赌对了,我便要改天换日!” 刘成往前一踏,气势如虹,仿若脱胎换骨,天地焕然! 言安心中一震,手中魂法齐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道: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看不出程姑娘隐藏了修为。” “真假与否,我试试不就知道了,言镖头,我可以看在多年同门的情分,让你全身而退。” 言安眼神一冷,摒弃杂念,不再抱有幻想。 “走镖无信,如生而无母。” 刘成不怒反笑,言语之间不乏惋惜道: “只是筑基初期罢了,可惜言镖头如此年轻有为,今日却要葬身在这无名山洞。” “啰嗦!” 言安身形暴动,手中长刀带出一道银弧,疾速砍向刘成脖颈。 铛! 刘成单手挡下,与刀剑相撞,竟发出金鸣之声! 千游刃! 凭借一口金属灵力凝聚,将其游走在身体各处,哪怕刘成的一根毫毛,皆可削铁如泥。 “言安!我无意与你争斗,你若能接下我这一击,我便放你离去!” 刘成也知道不宜久留,浑身灵力凝聚成型,千游刃全部汇聚在双拳之上。 嘭! 一眨眼,刘成的拳头已经轰到言安胸膛! 哪怕言安已经运法护体,那股蛮横无比的拳劲还是轰进他的体内,哪怕筑基初期与筑基中期,其中差距依旧不可同日而论。 言安抹去嘴角血迹,方欲再战,手上却传来一股柔软触感。 “言安,你受伤了?” 程月明眼中含泪,缓缓滴落,一股磅礴的生机忽然涌入身体! 【滴!】 【本次狗血剧情:英雄救美!剧情加载成功2/2,本次剧情开始评分!】 原来,狗血剧情是这个! 第38张失道者寡助 好一个英雄救美,的确狗血啊! 直到现在,言安终于明白了这一半的狗血剧情是什么意思,纵使心中百感交集,手上却是狠狠地一拳递出,巨力将刘成直接掀翻,撞得石壁破碎,骨肉凹陷。 噗! 刘成匍匐在地,一口心头血吐出,随后艰难的撑起身体,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言安,他根本不知道为何言安能爆发出如此伟力,甚至一身气息还在筑基初期,却打出堪比后期的一拳。 “天命亡我?天命枉我?我不信!” 刘成声声泣血,他为了今日准备如此之久,蛰伏了十几年,如今才能见缝插针,博来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他怎能甘心! 手中再度凝聚千游刃灵力,以掌化刀,朝着程月明狠狠刺去,咬牙切齿,如见杀父仇人。 程月明如同小鹿般瑟缩在言安身后,他看在眼里,不由叹息一声。 并未用刀,只是以掌相接。 嗤~ 沉闷的声响,言安牢牢的钳制住刘成双手,随后侧步借力,将刘成重重甩在石壁上。 碎石无数。 “我不信……” 平日面对金铁都无往不利的千游刃,却被言安一介血肉之躯徒手接下,接二连三的打击加上巨大的落差,刘成再也无法承受,道心破碎,筑基中期的修为如同断崖一般下跌,灵法皆失。 言安并未痛下杀手,刘成与他交情匪浅,此前就算他想劫镖,也未曾对自己展露半分杀意。 “告诉我离开的路。” “哈哈哈……” 刘成大笑不止,抹去唇边血渍: “你不杀我?” “今日,你本不该输。” “此话何意?” 见言安不愿回答,刘成将身上的上品移形符与匿影符一并抛给他: “你拿走吧,还有,莫要往前去,回镖局。” 言安没有多问,带着程月明,转身离去。 刘成如同等死般躺在地上,一口灵气死死含在口中,不愿泄漏,双目之中燃烧着可怕的执念。 言安,为什么! ----------------- 用移形符回到镖局时,天色已晚。 本以为坠崖得宝已经是狗血剧情了,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更狗血烂套的英雄救美。 言安平复调息之际,魂识之中再次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本次狗血剧情:英雄救美,评分S,获得剧情分9分,突出表现:深入人心,额外获得6分,剩余剧情分:25】 【额外获得一次反转剧情机会】 【反转剧情:1】 言安过也没空再去关注系统,眼下还是先收拾行装细软,速速离开边城。 “欸,言镖头?不是去烛阳都城走镖了吗?还有这位姑娘,哟,好生俏丽!” “说来话长,我也不便多语,老王,这是一年的银钱,你快带着镖局里的兄弟们出城,越远越好!” 言安给掌厨的老王留下了走镖的定金,也不管老王在后面如何大惊失色,搜了一番堂中,却发现镖局的贵重财物全部不翼而飞,哪怕是半个铜板也没有留下。 鬼子进村了? 言安眉头一皱,立刻往自家小院去,刚踏入门槛,便听见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滴!】 【检测到狗血剧情:守株待兔,本次剧情评分开始……】 言安脚步一顿,院中寂静无声,隐隐有血腥味传出。 片刻后,言安沉声道: “接下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踏进其中半步,在这等我。” 程月明脸色苍白,松开了一直握住言安的手,轻声点头: “好。” 言安捋顺她额前散落的发丝,转身踏入院中。 浑身是血的中年镖师,一动不动的坐在歪脖子树下,身后正是镖局的财物。 “言安,走镖的定金呢?” 尽管金从武面沉如水,言安还是察觉到了几分急不可耐,他的气息并不如自己一般平稳。 金从武呼吸沉重浑浊,眼神阴鸷,好似据他人财物为己有的恶龙,盘山称王。 财迷心窍毒:凡见财物,必欲占为己有,若是不得,则会妒火攻心,久而久之,要么死于他人之手,要么死于心力交瘁。 “定金?金镖头弃镖而逃,还跟我谈什么定金?我倒要问问,金镖头把镖局的财物聚在此地,莫非是要吞占兄弟们的血汗钱?” “是又如何。” 金从武言语中透露出几分失常,或许是因为毒性发作,亦或许是早已不屑于做什么表面功夫。 “呵,真真是可笑。” “你笑什么?!” 金从武恼羞成怒,一掌拍碎了石桌。 “定金交来,我便留你全尸!” “金从武,未曾想到你如此人面兽心,若是放你离去,镖局的兄弟横尸遍野,又岂能瞑目。” 言安神情平淡,嗤笑一声: “今日,钱财与性命,你都得留下!” 狗系统,使用反转机会! 【反转机会使用成功!本次狗血剧情由“守株待兔”反转为……】 【瓮中捉鳖】 “呃。” 财迷心窍毒性骤然发作,气血大乱,金从武还未来得及平复,寒光凛然的刀刃已然贴到面门。 铛!言安被震的虎口发疼,定睛一看,金从双手虎口银光浮现,钳制了长刀。 金从武立镖之本,其一便是这堪比下品灵器的虎口刀,仅仅只是短兵相接的瞬间,言安的佩刀就被崩出一道豁口。 横飞而出的刃片,在言安脸上刮出一道血痕,侧步一踏,躲开金从武势大力沉的竖劈,旋即又是一刀砍向金从武后背。 撕拉! 血肉与衣物破碎混合,豁口的刀刃反倒加深了金从武的痛楚,早已混乱的理智哪里经得住拉扯,毫无章法的挥砍虎口刀,却被言安一次又一次的躲过。 身上再添数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混账!” 金从武怒目圆睁,再也顾不得其它,从魂戒中化出一把如龙骨衔接的长钩。 龙爪钩!龙虎局之所以称为龙虎局,便是这代代相承的虎口刀与龙爪钩,虎口刀虽说堪比下品灵器,可终究只是顶级的凡品,而龙爪钩,却是实打实的下品灵器。 爪钩一出,如游龙不定,言安根本无法预测爪钩的章法,不出几招就被刮了几道鲜血淋漓的创口。 但言安面不改色,仿佛尽在掌握之中。 神工·雷甲! 言安再次迎上虎口刀,佩刀闪烁着紫金电弧,奋力一挑,金从武双手一麻,还未缓过来就被卸了武器。 “你!” 财迷心窍之毒,早已金从武游遍四肢百骸,他若是再有动作,必死无疑。 然而虚雷已经麻痹了金从武的感官,以至于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他奋力掷出龙爪钩,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龙爪钩距咽喉不过毫厘之际,金从武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言安俯下身,从金从武手中取走了龙爪钩与虎口刀。 “言安,他们来了!” 程月明张皇失措的关上院门,话音未落,镖局大堂便燃起了冲天火光。 看来是劫镖那伙人来了! 第39章 火烧不尽 【本次反转剧情:瓮中捉鳖,评分A,获得剧情分6分,突出表现:无,剩余剧情分:31】 【剩余剧情分大于30分,开启剧情难度评分功能,开启各项剧情兑换功能,根据当前主线难度,各项剧情兑换分数各有不同,请宿主酌情兑换。】 【当前剧情:世界切片,难度:S】 【反转剧情:0,消耗10分/次】 【探索剧情:0,消耗3分/次】 【万法映照:0】 【万灵映照:0】 龙湖局大门被一脚踢开,实心铁木哐当一声散成木屑。 铜钱道人从一众修士中走出,袖间甩出两贯铜钱。 两贯铜钱落地无声,随着财气的注入居然像有了灵智般,左扭右扭几下,立刻化作两条小蛇,呲溜一声就消失在镖局错综复杂的门户中。 放眼望去,龙虎镖局已经空了。 显然那两个镖头回来过,只是这偌大的龙虎镖局,居然一个人也没留下,莫非他们不想拉几个替死鬼拖延时间或者垫背? 思索之际,一只飞鸟轻轻搭在铜钱道人低耸的肩上,这是传音符。 “大人,后门有散落的灵石,他们应该是从后门走了,我们正在追击!” 小鸟消失的同时,两条暗黄色的铜钱小蛇从房梁落在道人手中,铜钱散开,似乎组成了某个具体方位的卦象。 铜钱道人收回铜钱小蛇,向一旁筑基后期的修士道: “你带两个人从后门去追,其他人随我去内院搜货,内院中有财迷心窍毒的气息,想必是金从武急于敛财,没来得及走。” 铜钱术·贪欲火 铜钱道人随手甩下一点火苗,眨眼间就已经烧至几丈高,倘若有人躲在暗处,不小心沾染了此火,哪怕一点,也能随其贪欲越烧越盛。 配合财迷心窍毒,火势几乎不可浇灭。 几人都是筑基修士,运转步法,片刻之间就到了内院之中,火势快要蔓延至此。 打开院门后,铜钱道人却是眉头一皱。 金从武居然死了,那歪脖子树下还留了一堆各式财物,灵石倒是不见有。 几个筑基修士将院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是没有什么收获。 铜钱道人展开魂识探索半晌,仍旧是没有探出其他人的踪迹,大抵是那个二镖头杀了金从武,带着灵石从后门逃走了。 金从武中了自己的毒,被筑基初期杀了也并非不可能,只能说蛇鼠一窝。 以铜钱道人筑基后期的魂识,他自然不会认为一个筑基初期能瞒天过海。 只是这二镖头若是贪财,为何只拿了一堆下品灵石,没取走这堆宝物。 铜钱道人不放心,神识再次扫过,又翻开了财宝,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月光之下,树荫更加晦暗不明。 罢了,左右不过是个筑基中期建起来的镖局,能有什么本事,更何况那件东西如此宝贵,绝不可能交给这三流镖局。 “看来那两人的确是从后门逃了,贪欲火已经烧过来了,要是沾染半分,到时你们也有一顿好受。” 铜钱道人袖袍迎着火风猎猎作响: “赶紧与仙官大人汇合,通玄镖局可是有那金丹中期的通玄道人坐镇,仙官大人一时间也奈何不得。” “好的大人。” 不多时,铜钱道人已经消失在原地,而那贪欲火随风围困了小院,灰烬纷飞,熊熊烈火极速席卷而来。 “走远了!” 歪脖树下的阴影一阵扭动,两个人形出现,正是来不及离去的言安与程月明。 这铜钱老道终究是大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言安的元魂远在他之上,更没想到言安有勇气在大火之下藏匿,甚至硬生生忍到几人走出了十几里才现身。 好在是个上品匿影符,时效还行,若是中下品的符箓早就暴露了身影,他还不太想用出虚雷引,毕竟太过消耗灵力。 只是这火也烧来了…… 言安刚想运法灭火,却看到火势在离他们几丈远的范围就停滞不前了,甚至肉眼可见的烟消火灭。 周遭皆是火烧余烬,只有歪脖子树周遭安然无恙。 【检测到可探索剧情……】 狗系统好样的,没丢份。 言安立刻兑换并使用一次探索剧情,却见短短一句打油诗浮现眼前: 【歪脖树应藏秘宝,火烧不尽真乾坤】 又打谜语?! 言安有些恼了,但又不能拿这狗系统怎么样,只能沉吟几遍。 歪脖子树?火烧不尽?难道是要把这树给它劈了不成。 言安这边磨刀霍霍就要动手砍树,程月明却突然拦住了他,摇头道: “火烧不尽的,便是离原草,离原草便是这颗树。” 坏了,这姑娘莫非真摔坏了?这歪脖子树他可是从小看到大的,怎么可能是草。 程月明见言安不信,气鼓鼓道: “离原草不惧世间火,寻常火焰更是不能近其身,哪怕奇火烧去许多,也是春风吹又生的,因此备受修士追捧,但离原草最擅隐化身形,百年就可成树,千年更是可以化为人形,你若是砍下去,就是没了一株百年以上的离原草!” 程月明这气呼呼的模样,真是像极了自家小妹,言安不由这样想着。 “……听姑娘一席话,颇有道理,言某暂且相信,只是这离原草要如何带走?” “月明!” “好好好,月明,这离原草该如何带走,那铜钱道人说不定还会折返,此地不宜久留。” 程月明却是摇头,正当言安以为她也没办法带走时,她开口道: “铜钱道人不会回来的,他已经……他会死在通玄镖局那位,金丹后期的通玄道人手上。” 什么?金丹后期? 方才言安听得一清二楚,铜钱老道明明说通玄道人是金丹中期。 况且铜钱老道还没走出多远,这姑娘怎么就说这老道已经死了?还是已经死在通玄道人手上? 虽说程月明改口了,但她这话是怎么听怎么奇怪。 终于,言安还是忍不住,小心问道: “月明,方才可是摔到脑门了?” “没有!” 程月明鼓着腮帮子,娇憨的怒气不仅没有吓到人,反有种莫名可爱之感。 “笨言安,月明不理你了。” “好好好,那我便将这离原草连根拔起带走作罢。” 言安无奈,手中魂法运转,刚贴上树皮却见一股深不见底的吸力传来,随着灵力的灌注,这歪脖子树就这么眼睁睁的化作了一棵碧蓝小草。 我草?这还真是草。 “是言某见识短,光腚看人——有眼无珠了,月明姑娘莫要往心里去,哈哈。” 言安笑着打了个圆场,程月明也不由得莞尔一笑,只是片刻后,慢慢低下眉眼,掩去了惆怅。 言安轻笑一声: “月明姑娘怎么了?可是言某惹你心中不快了?我这就脚底抹油,麻溜滚如何?” 程月明摇摇头,看着言安,似乎犹豫该不该说,眼中透着不舍。 “月明姑娘,有话但说无妨,言某人并非什么小肚鸡肠之辈,被骂几句不会往心里去的,莫要祸及爹娘便是。” 言安眼中真挚不似作假,程月明总归是舍不得言安,终于开口道: “言安……你真的没有想起吗?为何在这,所用的神匠山技艺又是从何而来?” 第40章 世纪唱片 为何在这?从何而来? 什么意思? 言安穿越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如此困惑不解,他脑海中塞满了疑惑,此前从未察觉的疑惑充斥了脑海。 为什么要这么问?他本来就是龙虎镖局的人啊,父母拼尽大半辈子,供他修炼至练气期,然后侥幸入了龙虎镖局,结识了一大票弟兄。 风里来雨里去,他突破筑基,但为了让金从武放下戒心,一直没有显露。 这次走镖,同时居然有几十个镖局,连通玄镖局都惊动了。 那可是号称镖局之宗的通玄镖局,有金丹期修士坐镇的镖局,哪怕龙虎镖局也算独树一帜,但在通玄镖局面前,也不过海中沙砾而已。 金丹与筑基,霄壤之别,哪怕是假丹境的修士,在金丹初期修士面前,也绝不敢称半步金丹。 入大境界之前,绝无半步之说,倘若真以为巅峰差一大境界是半步之遥,那无异于自掘坟墓。 毕竟终究是个筑基,终究是个蝼蚁。 这次走镖十分特殊,他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不仅以金从武的名义委托六符门炼制了十几道上品符箓,还特意去了一趟聚宝阁。 他去到了聚宝阁,就是想要置办几个厉害的防身法宝给兄弟们,毕竟这次走镖非同小可。 是啊,龙虎镖局的弟兄们,跟着他走了大大小小几十次镖,十几载同吃同住、生死与共,他怎么可能带兄弟们送死。 可是之后呢? 他买来的法宝呢? 花了多少银两或者灵石? 掌柜说的是什么? “客官此名甚好,那便借于在下一用了。” 借名字是何意? 后面的事呢?怎么不记得了?他怎么直接就到六符门面前了,怎么直接就接到了方符师的符箓了? 还有,他金丹期元魂从何而来? 脑海中那些鬼斧神工和炼制符箓的记忆又是从何而来? 自己领悟的?不可能,绝不可能! 如此绝妙的道法,如此怎么可能是他自己顿悟,这般上乘的符箓技艺,应该是谁的呢? 应该是方符师的吧,可是为什么会在自己记忆中。 【已录入异能序号40:世界投影/海市蜃楼】 【将平行世界的切片,投影至施术者本身所处世界,只要切片内的所有人按照这个虚假世界投影走下去,分毫不差,那么这个海市蜃楼就会变成当前世界的真实部分,施术者即可盗取剧本角色身份】 言安头疼欲裂,强烈的割裂感随之袭来,无比痛苦的抓挠着头颅,鲜血从发间指间流淌而出,面目狰狞扭曲,仿若恶鬼 程月明被吓了一跳,瑟瑟发抖的退后。 他,好像被换走了一部分。 “兑换反转剧情,快!” 【反转剧情兑换成功,剩余剧情分:18】 【是否使用反转剧情?本次主线内兑换的剧情仅可在本次内使用。】 “用啊,快用啊!!” 【反转剧情使用成功!本次探索剧情由“世界切片”反转为……】 【吞名之诡】 【剧情难度评分降低至:A】 记忆如潮水回涌,他不是言镖头,他是言安,他也是方留年。 程月明瑟缩着,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言安就变了,他的眼里好像要打雷了一样,一下子冷得就像静谧冬湖里的水。 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那样,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对了,不是换了个人,她感觉,应该是她认识的那个言安被藏起来了,藏的很深。 深到再也见不到了。 言安沉眉闭目,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紫金弧线。 崇隆! 登时,万籁俱寂,夜明如昼,紫金虚雷如天穹利剑直刺大地!高耸入云的紫金宝塔从天而起,洞穿黑色穹窿,撕碎无光暗夜! 顷刻之间,程月明身后不足三尺远的土地被涤荡一清,方留年灰溜溜的身影从中滚出几圈。 “真是可惜,既没有学到阁下的炼符技艺还丢了原本的身份。” 方留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颇为温雅的向言安作揖,含笑道: “言镖头,久仰大名,可惜此前久仰错了名字,哈哈。” 言安双目阴冷骇人,丝丝雷芒在其周身游走鼓荡,杀意如巨涛汹涌: “你是谁?” “这并不重要,言安,我可以是你,可以是镖师,可以是符师,可以是掌柜,所以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有一个好名字。” 方留年笑容可掬,又惋惜道: “可惜,方某并没有取得神匠山的功法和记忆,不过总算是得了个好名字,这实属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方某也甚为满意,便在此拜谢言道友了,后会有期!” “今日,你走不了!” 紫金雷电再次砸落,威势更加! 方留年不闪不避,却是鞠躬,嘴角噙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万一呢?” 虚雷轰然直落,足以灭杀元魂的雷力毫不停歇的倾泄而出,直至方圆成焦土。 方留年所在之地,灰烬随风而散,露出一片小巧玲珑的皮影。 言安眼中寒意森然,显然他也不认为这一击杀死了方留年。 【系统已录入异能序号38:万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虽然是万一,但只要发动者信念足够坚定足够害怕,那么其不想要的事物就会更有可能成真。 这是个极其违反人类心性的事物,方留年在极有可能丧命在虚雷的情况下,居然就怕自己万一能活下去的情况。 贪生怕死,可以说是所有产生了灵智的生物本能。 方留年这个怪物,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但是按照世界投影的限制,同物种投影又更加贴合。 虽然某个平行世界,他言安的确是龙虎局的镖头无疑,可他方留年,已然不知道吞食了多少人的名字,早已不是人了。 或许,正如系统所言,方留年是那【吞名之诡】。 言安从灰烬中捡起那枚皮影,是方留年的模样,打开一看,写满了自己的笔迹,并且是前世的文字: 言安,你的世界真是太精彩了! 那里的每个人、每件事甚至每个东西都是那么的、那么的精彩! 他们都有着无比绝妙的名字,有的黑,有的白,有的竟然红得发烫! 有的概括了他们悲惨的一生,有的却浓缩取名者的一生,有的甚至传唱千古! 这太妙了! 作为报答,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记得没错,程月明的确是个货镖,只不过它被某位修士做了手脚,从你的记忆残片中,我得知,她的称呼应该是: 异能序号20:世纪唱片/青花瓷 第41章 了却尘缘 【本次反转剧情:吞名之诡,难度A】 【评分D,获得剧情分1分,突出表现:无,剩余剧情分:19】 方留年,极其可怕的后患。 他不仅得到了属于方留年的身份,也得到了自己前世今生的部分记忆,更有可能知晓了系统的存在。 倘若方留年真的得知系统的存在,那他很有可能想到办法,规避系统的感知,将言安身边之人一一吞噬,而言安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世界投影之中,进而完全任由方留年摆布。 世界投影不同于迷惑人心的秘法,它是真实存在的世界的一部分,方留年只是将之投影覆盖了当前的世界,两个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本就是千真万确,也就从根本上算不得真假难辨。 寻常破幻法门,怕是根本奈何不了。 这次是因为程月明的存在,那下次程月明不在,亦或者,程月明所说的话,就能确凿无疑了吗? 言安不会愚蠢到将自己的命数,掌握在他人口中,这也是他如此厌恶天道道痕的原因。 天命难违,真是个狂妄又可悲的借口。 倘若真有什么天意,去细细钻研过每个人的一生,什么喜怒哀乐,什么生离死别,都将其预先设计好了,随后又是各种玄之又玄的布局,百般离奇曲折的故事。 那这未免太过无趣,太过狂妄了。 掌中所握,方为我命。 观方留年的表现,他并没有夺得自己身上的异能,甚至那枚魂戒都还在自己身上。 应该是他事先伪造了方留年,这个虚假的身份让【吞名之诡】吞下了假名,极大程度的避免了言安这个真名的身份流失。 也罢,本就不便以言安示人,毕竟烛阳仙官的海捕文书尚在,不过也不能再用方留年之名,这个假身份在世界留下的痕迹越多,方留年就越真实,越难以拔除。 他隐隐觉得,宣城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此行前往宣城,必须要有足够的保命手段。 回仙境,带上温含章。 打定主意,言安准备再入仙境,然而身旁人一直低声啜泣着,扰人烦。 不知怎的,他看程月明好似长高了些。 程月明,程月归,如此相似。 言安很难不将两者联想到一起,只是目前来看,程月明暂且没有伤人之心,比之程月归更是人畜无害。 言安伸手准备将她带走,程月明却是一把甩开,泣不成声道: “月明……不认识你,月明后悔了,你把言安还给月明。” 言安眼底情绪不明,低声道: “随我走罢,言安会陪着你。” “月明不跟你走!你会逗月明笑吗,你会保护月明吗?你不会!” 程月明说得幼稚,却无比真切,好像言安已经这么做过了一般。 言安知道,这是世纪唱片的能力,虽然他不清楚程月明目前的状态,但他了解世纪唱片这个排在20的异能。 程月明口中关于今后的话,极有可能是在她看来已经发生之事。 也就是说,此后的某一刻,他言安的确未能保护好程月明。 甚至,言安心里也十分清楚,若是因程月明招来什么祸患,生死边缘,他定然会将她弃之不顾。 但是现在,言安多了一部分原身镖师的记忆,不知怎的,总觉得程月明像极了自家小妹,根本狠不下心来。 这种感觉,言安并不稀罕,甚至还有些厌烦。 为了去后顾之忧,言安沿着所剩不多的记忆残片,终于在一处极为偏僻不起眼的村落中,找到了镖师原身的老家,看到了正在劳作的爹娘。 “言儿?!” 言母打开门,看到了言安,颇为惊喜的拉起自家孩子的手,沧桑的脸庞难掩慈爱。 言母不由分说的拉起言安,边往屋内走边高声往唤道: “老头子,言儿回来了!” 言安本打算留下一笔银两就走,可此刻看着言母舐犊情深的模样,竟鬼使神差的没有松开手。 “言儿回来了啊?” 院内简陋的木门被推开,言父虽然已经头发花白,但仍旧精神矍铄,健步如飞的走到言安身前,满眼欣慰: “一年不见,言儿如今长的是比院前那颗牙枣树都高了,镖局不忙吗?今日怎么有空回来探望了?” “不忙……” 两老热情却不生分,倒显得言安有些格格不入了,可是他们甚至不知道,言安并非他们的亲生儿子。 甚至就在前几日,他们与言安本该互不相识。 话未说完,衣角被人扯了扯,原来是个及笄年华的少女,柳木发簪,干净的脸颊透着一抹欣喜,眨巴着眼: “阿哥,你回来啦,有没有带东街的豆糕儿?” 话中不无期盼,原身那镖师的确每次回来都有买豆糕,言安意不在此,自然不准备顾及太多。 “阿哥今日赶路太急,希儿莫怪,明日就去给你带来。” 言希扁了扁嘴,腮帮子气鼓鼓的: “不要,就今天,晚了就没了。” 不得不说,程月明的确像这言希小妹,两者生起气来都是个小仓鼠儿。 “小妹乖,明日要多少豆糕都好,哥哥今日赶路乏了,还得歇息会。” 言母闻言,顿时心疼得不行: “言儿啊,小妹就是馋嘴惯了,你且回屋歇息,娘去下些面食。” 言母说罢就起身,还瞪了言父一眼: “老头子,都怪你平日里太宠着小妹了,什么都由着她,养了这性子。” 言父没有承认,拌嘴道: “下什么面,言儿都辟谷三年了,再说如今希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多吃些总归是好事。” 言希吐了吐舌头,有了爹爹撑腰颇为狗腿子的附和着言父: “就是就是,阿娘只惦记哥哥,都不管我了,连哥哥回来也不喊我一声,哼,日后豆糕不分给阿娘了,爹爹好爹爹吃。” “唉哟,你们两个啊……” “希儿错了,阿娘吃糖,嘿嘿。” 言母正想生气呢,忽而被言希塞了一颗自己最喜欢的蜜饯,就这么堵住了言母还想继续下去的唠叨。 言希俏皮一笑,拉着言母的手晃了晃,言母终于是忍俊不禁,宠溺的刮了刮这丫头的鼻子。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娃儿,看着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拌嘴,言安心中也不由升起几分暖意。 是啊,毕竟在他们眼中,言安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就是那个哥哥,而关心自己的儿子、向自家哥哥撒娇,本就是理所应当。 言安也不由放下戒心,毕竟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一家子都是凡人无疑,自己又何必如此拘谨。 一家子聊到夜深,二老明日还要下地干活便早早闭门安睡。 如往日那般,兄妹俩看月叙旧,山中微风徐徐,拂过面颊,颇为舒适。 “阿哥,爹爹不说想你,平日里可是比阿娘还经常念叨你呢,我看他还留着你买的护身符呢。” “是啊。” “阿哥,你不在的时候,隔村上学堂的二狗老是逗弄我,不过阿娘帮我说了他一顿,他老实许多了。” “明日阿哥再替你教训一顿。” “不用的,二狗没什么的,阿哥,你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不讨个媳妇,希儿还要当姑姑……” 言希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少女低浅的鼾声渐渐响起。 言安翻身下床,将银两藏在了二老能发现的角落,方欲起身,却察觉到身后一道极长的黑色人影,将他笼罩。 “阿哥,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藏了什么好吃的,希儿也要……” 言希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睡眼。 原来是言希,言安松了口气,摇头道: “无事,哥哥打坐休息便好,希儿回去睡吧。” “哦,好叭,希儿回去了……” 言希迷迷糊糊的,准备回笼觉: “阿哥不准偷吃哦。” “嗯,快去罢。” 言安拿出纸笔,还是留封信罢,免得二老担心。 爹娘敬启 孩儿言安 …… 浓墨糊住了白纸,言安只感觉脖颈突然传来一丝寒意,短匕直抵咽喉命脉,冰冷的话语,一字一顿,宛如索命恶鬼: 你 是 谁 第42章 你是谁 匕首上不知沾染了什么,居然能轻易破开了言安的护体灵力,一丝血迹已然随着阴寒的刀刃流淌而下。 嘀嗒…… 血滴滴落地面,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言安双手平举至肩,面色不改道: “你又是谁?” 言安没有回答,反而质问言希,身后无比熟悉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夺舍邪修抑或是易容修士?回答我,否则三息之后我就立刻杀了你!” 言希冷然嗤笑,又道: “还有,你别想着动用自己那所谓的秘术和下三流手段,在这个地方,入夜便视同一律,都是砧板鱼肉。” 言安脸色有点难看,正如言希所说,他的灵力与魂力不仅毫无反应,甚至连煅手这般烙刻在骨血的印记,也消失不见。 就连系统,没有显示进入到剧情,也就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也就是,并非是言希破开了言安的护体灵力,而是本身就未曾展现。 “三!” “……” “二!”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言安,就是龙虎镖局的镖师,你若是杀了我,也就意味着言安彻底死去。” 言希发现不对却没有立刻杀他,说明言安身上定然有什么让其顾虑之物。 当然,也有可能是言希并不想失去言安这个哥哥,不过言安不会寄托在这么可笑的理由上。 如言安所料那般,言希的匕首没有再度深入,言安继续道: “我既不是夺舍邪修,也没有经过易容化形,我本就是这副样貌。” 是啊,在这个地方,入夜之后,他怎么可能继续伪装,可他…… 言希思绪混乱,始终紧握的匕首不由得稍微一松。 言安的目光骤寒,靠近匕首的手掌突然发难,猛然抓住匕首锋刃,随后另一手如鹰爪般擒住言希细小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甩! 嘭!咣嚓! 木桌四分五裂,电光火石之间,言安已经手握匕首,居高临下的踩住言希。 “你不该多问,我也不该多事。” 掌心疼痛感无比剧烈真实,在言安动手的那一刻,言希也立刻反应过来,猛然发力便要将言安脖颈刺穿,但是匕首终究只是嵌入了手掌中,再难寸进。 言安面无表情,用破布缠好了手掌。 他的想法是对的,在这地方言希同样也没办法动用其它手段,那么他自己本身就是优势。 事实也正如言安料想那般,凭借更强的体格力量和更为狠戾果断的心性,硬生生拼着断掌血溅的下场,言安将匕首握在了自己手中。 受伤的手掌渐渐麻木,但并没有继续淌血恶化,看着言希誓死不屈的神情,怪异又突兀,这并非是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几岁孩童身上的神色: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你哥哥?” 言安并没有直入正题,他并不指望言希会透露多少可用的消息给他,既然言安对她意义非凡,那么就以自己为突破口套话。 少女的双目中凶光毕现,居然充满了怨毒和愤恨: “因为言安绝不会忘记买豆糕给我。” “为何不会?” 言安不相信,就凭一块豆糕,言希就能如此断然的否认自己,他与原身毫无二致,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原身,只是突然多了很多元魂记忆与其它。 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显露在外,况且言希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光凭言行举止哪能看出差异。 言安笃定言希没有识破他金丹期元魂的修为,更没有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对他用过搜魂的法术。 否则,她绝不会多问抑或犹豫,比起夺舍邪修,他的前世今生更为邪异。 只是凭借区区一块豆糕,就认定眼前一模一样的人不是自己的哥哥,这未免太过荒谬了。 “哼,你以为那只是豆糕?” 言安顺着话头继续道: “不是豆糕那是什么?” “难道在阁下眼里,真把我视作十几岁的孩童了?” 言希嘴角勾起一抹阴冷不屑的笑,继而愈发开裂,常人都无法企及的弧度,咧出了恐怖的血肉,癫狂无比,疯了一般大笑道: “哈哈哈!你既然踏入此地,居然也不知这是何地,看来只是个外乡人,但是你身上也有黑潮之息,那就永远!永远的困在此地吧!死也无法解脱!” 刺耳的尖笑几欲凿穿双耳,言安手起匕落,了结了小妹言希的生命。 直至死亡,言希那双怨毒的眸子,依然死死盯着言安,仿佛永不瞑目的厉鬼。 言安望向窗外,夜幕如墨,月光苍白,原本寻常无比的月夜景色,此刻却让人不寒而栗。 程月明安置在村落之外的酒馆,虽然失去了世纪唱片的预知优势,但也暂时不用担心会落在这诡异地方之中。 古怪的是,言父言母的房门,此刻依然紧闭着。 兄妹二人在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桌椅都全部砸碎,甚至连言希那般,恶鬼索命一样的尖利狂笑,都没有惊动二老,小小的木门丝毫未动。 哪怕睡得再死,如此动静也足以吵醒两个耳目清明之人。 除非,他们从未入睡。 言安不会蠢到去打开房门,他慢慢的一步一步退回房内,未伤的手紧握匕首,屋门被缓缓推开。 他带来的包袱,已经没了。 言安掌心瞬间渗出冷汗,刺痛的感觉再度袭来,呼吸也不由急促几分。 几张上品符箓也罢,那些灵石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家当,就这么没了? 眼下也不是担心得失的时候,言安一脚踩上书案,准备翻窗逃出。 放眼望去,窗外黑暗之中,传来了令人发指的咀嚼声,似乎还伴随着咽喉堵塞,难以咽气的沙哑喘息。 嘀嗒嘀嗒…… 一滴又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在言安粗布包裹的手掌,逐渐渗透其中,热得发烫。 借着月光余晖,言安看到点点妖异赤红藏在黑暗中,仿佛无数双兽物竖瞳,一动不动的盯着,就等着他翻出窗外半步。 言安悄无声息的收回了目光,慢慢退回屋内,四处翻找许久,只能拿了两把菜刀做防身用。 绕过狼藉的中堂,言安握住老旧的木栓门把,轻而易举的拉开了。 可是,大门紧闭,怎么也推不开。 并非是纹丝不动,而是有一股力气刚好比自己大上半分,推开稍许,又被死死地摁回来。 言安转身,看向二老房门。 第43章 破局 偏远的村子被夜色笼罩,细细看去,那月光中,竟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流鸿,缓慢却不停的上升着,汇入黑色天幕。 就像人类不偏不倚的走向死亡。 安静的村庄没有犬吠抑或鸡鸣,偶尔有什么打破寂静,也只是几个怪鸦发出的凄厉惨叫,好似模仿着什么。 尘土之中尚且弥漫血腥味,烛火熄灭后漆黑一片,愈发刺鼻,凌乱不堪的中堂杯盘狼藉,破裂的木板掩盖住一具瘦小身躯。 血已经流干了。 匕首照出一张二十出头的脸,面容阴沉如水,正是这具瘦小身躯的哥哥。 种种迹象,让言安不得不怀疑,有某位藏在暗中的修士,正在操纵这里的一切。 也极有可能不止一位,毕竟这村子占地足足百亩,若是连上前后山,更是近千亩。 而那豆糕,就在山另一边的村尾。 不对…… 言安又发现一件怪事,他居然不记得这村庄的名字,无论他怎么回想,在原身的日常或者与村民的沟通中,都没有提及这个村子的名字。 记不住定然是不可能,毕竟上千村民上千口舌,不会如此轻易遗忘,难道之村庄本就没有名字?亦或者村庄的名字被某种秘法神通给抹去了。 在言安记忆中,的确有一项异能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序号29的异能:健忘症/痴人 健忘症再初期,表现得与寻常人一般只是见事就忘、过目不记,然而当健忘症的异能开始显现时,荒诞的事情便出现了。 健忘症异能者,当他们在睡梦中忘记自己受过伤时,次日凌晨,就会痊愈如初。 一开始,总部还会将这类人归在自愈能力较强的异能中,但接下来,健忘症异能者的更高阶段表现,让所有人心中忐忑不定。 集体性失忆事件与反抹除事件 反抹除事件,其实是集体失忆事件的总体现,当健忘症患者忘记某个文字抑或某个声音时,那么相对应的,其异能范围内,这个文字与事物将会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异能者总部尝试过,进行范围外健忘症异能测试,譬如简单的纸笔对照,或者特制的异常事件记录仪,甚至异能对抗…… 终于,结果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并且在此之后,总部甚至禁止了对健忘症异能的所有测试。 因为健忘症异能,甚至影响了记录载体本身,可以说是——传染,健忘症再次不知不觉间传染了所有记录人员及载体。 他们甚至忘记了总部的存在,导致总部一度沦为违章建筑,甚至是总部部长亲自办好的拆除手续。 几乎就要被爆破拆除时,还是队长依靠异能量级的碾压,强行复原了遗忘的事物。 不敢相信,如果没有队长,总部很有可能早就消失了,甚至从未有人记得异能者总部的存在,因为任何载体都已经被改写,或者干脆消失了。 如今境况,言安很难不联想到健忘症或者说痴人,这个无比棘手的道法,倘若真有修士掌握了这种秘法,哪怕只是筑基期,言安也万万不敢与其正面交锋。 他元魂中有太多不能忘却之事,虽然如今不过是些许迹象,似有所指,但言安也已经将之纳入思量的范畴。 言安掏出匕首,一笔一划,在右手小臂深深刻下六字。 在总部遭遇之后,他清楚健忘症有主观意识形态,并不会抹去目标的非相关记载。 而这六个字,在这个世界只有他言安能够构建联想。 难道村子无名,是与二老有关? 既然言希这个及笄女子都如此怪异,那么言父言母,二老在村庄中土生土长者,又岂能是善类。 如今,已然没了退路。 言安将匕首藏在袖口,向着二老的内室慢慢走去。 不过几步之遥,言安好似走了半日。 轻叩木门三声,长短不一,二老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 不过村中都是用一式的木栓,原身为了幽会心悦的女子,没少撬门。 索性言安抬手,循着记忆那般,上上下下一番,再细细鼓捣一阵,就门户大开、畅通无阻了。 不得不说,言安的手法娴熟极了。 言安附手门上,轻轻一推,预料中的阻力并没有出现,意外的毫无阻滞。 嘎吱…… 木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言安浑身紧绷,时刻警惕着,随后在明灭可见的烛光中,二老的内室,尽数收入眼底。 斑驳的墙,倒挂的福,开得几近屋顶的天窗,何况还有几根漆树杆子,横竖不一的拦住了言安的念想。 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卧。 潮湿的气味让人不适,借着昏暗烛光,言安跨过门槛,走入了二老的房间。 床上黄灰帘子是落下的,言安瞧不清二老在不在床榻上。 他没有作声,指间弹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尖利木屑,木屑穿透了帘子,隐没在帘后的灰暗之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言安心下一沉,看向了桌旁烛火。 他没耐性跟这一家子诡怪解谜,抬手取来了烛火,准备一把火烧了这屋子。 哪怕现在鲁莽行事,极有可能让自己的处境陷入死地,但他明白,若是这般被消磨下去,迎来的只会是绝望。 当事情已然超乎寻常,那便只有打破常理才能打破死局。 言安将书纸撕碎,将灯油撒在书纸堆叠的木案旁,随后将灯烛丢入。 刹那之间,火光大盛,书案也被火舌瞬间点燃,床榻纱帐被火舌燎成飞灰,露出其中一床褪色的红花绣双喜大被。 榻上果然无人,只不过放火难救,火势借由一床大被,猛然窜高至屋顶。 只是言安避开火舌的一瞬间,他余光突然察觉,脚下踩着两道瘦长且扭曲的阴影,刚好罩住了自己。 从上至下,悬在屋顶。 呼…… 近在咫尺的吐息,将火势湮灭大半。 指间残留的寒冷气息,让言安浑身血液凝滞一般,五指不由轻颤,灯座也脱手砸落在地面。 苍老的脸颊,倒吊的躯体,毫无血色的长舌。 言父言母,此刻正倒吊在房梁,双目泛着妖异的光芒,如夜枭观鼠。 言安口干舌燥,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他甚至忘记了袖口藏着的匕首,就在半只脚踩到门槛时。 咔嚓! 言父言母忽而嘴角开裂,眨眼间化作血盆大口,白色獠牙森然暴涨,四肢已然不似凡人的扭曲,猛然扑来! 与此同时,晨间第一缕曙光刺破黑夜。 第44章 叫不醒的人 言安蓦然睁开双眼,全身冰凉,身下已经被冷汗浸湿,心跳如擂鼓震响。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痛。 左手掌心,一道狰狞的伤疤,贯穿了虎口直到手背,深可见骨,并且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反倒透出一股潮息的阴寒之气。 屋顶,悬着又长又破旧的灰布带子,布带下边系着一个铁钩,黄褐的竹篮就挂在铁钩上左右晃悠,大抵藏了不少东西。 雄鸡三声唤天明,晨日斜照梦初醒。 是梦吗? 言安只是一屈指,掌心就传来阵阵清晰无比的刺痛,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这绝不是一场梦这么简单。 小妹言希躺在身旁,呼吸平稳,面色苍白得极不正常。 雄鸡一如往常高声啼鸣着,各种鸟儿在树梢上窜下跳,燕语莺飞,花脂寒露,长林丰草,好不惬意。 外头小院,二老早早就起了,烧柴火升炊烟,包子特有的香味逐渐飘来,混合着山间林野的冷风,格外怡人。 “言儿小希,起早恰莽莽喽!” 门外传来二老的声音,带着怡然自得的笑意 。 多么恬静的日子,昨夜,应该只是一场劳累太久的噩梦罢? 毕竟二老早早醒了。 言安轻呼一口气,起床找了些细纱布包扎好手上的伤口。 他的灵力和修为安然无恙,魂戒与包袱都在书案上,但是独独就这掌心伤口,吃了几颗复元丹,怎么运法也不能疗愈。 回头看向言希,她还未有动静,言安不由蹙眉,伸手探过鼻息,三长两短,不像是还在睡梦中的吐息。 坏事了。 言安眉头紧锁,还在思索对策时,外头忽然传来了言母明显不悦的呼唤: “言希,二狗找你去学堂了,快些起身吃早点了,不然又要挨夫子戒尺!” 随后,一道稚嫩的少年声音传来,半是幸灾乐祸半是逗弄道: “言希大懒虫,天天睡不醒,叫她她不应,喊她也不灵,到时挨戒尺,上课照不听。” 言安迟疑片刻,依心中想法回道: “阿娘,希儿昨夜染风寒了,今日就不去学堂了。” “什么?!” 屋门嘭的一声被踹开,闯进来一个束发年纪,模样黝黑的少年。 少年看也未看言安一眼,小跑着来到床榻边,满眼焦急,看着安静无声的言希,讨好的小声说着: “言希仙子,二狗错了,行行好,别装睡了,到时候我帮你写好课业,只要你不嫌我字丑,我帮你写几遍都行,快醒好吗?” 言安不解,心中困惑愈发深重,只是风寒罢了,诸多灵药可解,甚至能纳灵气入体者,只需要歇息半日就可痊愈。 怎么这二狗反应如此大,若说俩人每日作伴上学堂,情谊深厚,也只能是勉强说得过去。 但言希,仍旧没睁眼,也未开口。 言安顿时感觉不对劲起来,一回头,却见言父言母不知何时已经围在门前,似乎拦住了什么,又好像困住了言安。 言安心下一惊,悄然运转法力,言父眼中居然满含悲凉凄苦,比这二狗有过之而无不及。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希儿不过着凉染了风寒罢了,我带希儿去村医那,问脉求药便是了,爹娘这是怎么了?” 言父看了言安一眼,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二狗单薄的肩膀: “孩子,你先去罢,拿几个热乎馒头上学堂,告诉夫子,希儿以后就不去了。” “我不要!” 少年脸上满是倔强,含泪咬牙,哪怕红了眼眶也未落下: “言希就是逗我的!她肯定……对,她就是染上风寒了而已!” 少年转头看向言安,期盼的目光让言安都感到不安起来,但言安仍旧是颔首,向二老说道: “我带希儿去村医那儿罢,何况言儿身上还有不少灵丹妙药,爹娘不必如此大惊小怪,且安心。” 二狗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我也要去!” 言父悄悄抹了一把泪,看向言母,近乎哀求道: “或许,言儿真的有办法,孩她妈,让言儿去看看吧?” 言安这才发现,言母从始至终都站在门槛外,一言未发,神色淡漠。 言母与言父和二狗相比,正常得甚至有些太过漠然了,若说言父与二狗像是哭丧之人,那言母就是早有预料的旁观者。 但无论如何,三人都太过反常了。 言母忽而转眼看向言安,不同于凡人老去时浑浊的双目,言母深陷的眼眶中,瞳孔格外黝黑,反而周遭白仁好像就要被逼出眼眶了。 言安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自若的与言母对视。 他心中了然,小妹言希这情况,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昨夜下了杀手,不过言安本就对这一家子无甚感情。 若是此刻二老或者二狗暴起杀人,那他不介意让这一家子一齐躺下。 言安心中古井无波,魂法运转,已然定了杀招,他必须在入夜之前离开村子。 若是不能离开,也决不能对自己性命有威胁的事物,放任不管。 因此,言母看到他毫无愧疚之意,也绝无虚假之心,便转身踏入了屋内。 言母伸出手来,纵横交错的皱纹就像早已干涸的田地,缓缓拂过言希额头,再到少女稚嫩的脸颊,两相对比,更显得言母双手苍老太快。 此刻,言母的双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苍老的脸颊,满是茫然和痛楚。 她不明白,希儿明明昨日,还闹腾得那么欢,这么古灵精怪的姑娘,今日怎么就默默的,再也睁不开眼了。 “希儿?” 低声呼唤,好似恳求。 “希儿?” 声音颤抖,无能为力。 不知怎的,言安也觉得喘不上气,脸颊划过两道水迹,他抬手抹去。 他流泪了吗? 应该是那个早已被替代的镖师,那个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镖师,但这绝不会是言安的泪。 “孩她妈,就让言儿去罢。” 言父声音哽咽,没有再多说什么,紧紧握住言希小小的手。 二狗也站起身,尽管涕泗横流,还是一字一句道: “婆婆,希儿说过的,她要陪我一起长大,然后跟言安哥哥一样,一起去外面看山看水,吃很多豆糕,言安哥哥在外面可是很厉害的人,他会保护好希儿的!” 说罢,二狗转头看向高了他半个身的言希哥哥。 言安一怔,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第45章 无名怪村 言母一言不发,径直取下了挂在房梁的篮子,随后在篮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其上灰尘仆仆,大抵是年头久了。 言母轻轻拭去尘土,叹息着摩挲着,最后将木匣交到了言安手中: “言安,你现在带着希儿,把这木匣交给村医李拐儿,你跟他说:二狗以后可以出村子了。” 言安沉吟几遍也不明其中意味,但言母语气无比郑重,仿佛在履行某种生来就有的约定。 言安不经意的摸索着木匣,入手只是寻常木头触感,棱角处还有粗粝的木屑,奇怪的是,言安的魂识难以透入其中,想必是有什么元魂禁忌在内。 言父见言安不为所动,只觉得他是事发突然,不知所措了,索性轻拍言安肩膀,低声道: “去罢,你妹妹会好好的。” 言安颔首,收起木匣,带上包袱往记忆中的方向去,二狗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言家院落外,便是一道黄泥碎石路,直通村内外,土路两旁都是野生野长的树木,如同低矮的砖土瓦舍,稀疏而参差不齐。 树叶飘落,野草萋萋。 奇怪的是,在言安记忆中,年前邻舍尚且有十几户人家,如今看来,只有零零散散的三四户大门贴了新春联。 其余十几户邻里,不知为何,都是大门紧闭,毫无人烟的模样。 门中望去,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者,如同言父言母那般。 “二狗儿,村里的青壮都去何处了?” 二狗闻言摇了摇头,回道: “俺也不清楚,爹爹说,到了言大哥这个年纪的人,都想去外边看看,这样想的人多了,村子也就没了人,然后在外头的人都想在外边,这样想的人多了,村子也就没了。” 二狗一脚把石子踢飞老高,砸到卧着打鼾的老黄狗身上,闹得老狗直嗷嗷,二狗躲的远远的,又补上一句: “言大哥算是常回村的人了。” “是吗……” 言安也是祭祀与年节才回,一年回村的次数也不过两手。 “那二狗吃过豆糕吗?就村尾每年只卖两回,而且从来不叫卖的那家。” “那当然,甜滋滋的,好吃嘞!” 二狗眼睛一亮,颇有高谈阔论的架势: “也不知那豆糕是金子还是银子做的,卖得可贵了,但是我爹有面,每次都能捞给俺尝尝,就算俺不想吃,俺爹也硬买来给俺吃呢。” 记忆中,二狗爹就是李拐儿,按理说应该叫他应该叫李二狗的,但李拐儿一直不肯给二狗取个完整的好名字。 或许是贱名好养活,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言安立刻想到了那个可怖的怪物。 【吞名之诡】 现在看来,二狗并不完全清楚那豆糕特殊之处,言安心中暗道,下一刻,二狗却像是埋怨的嘀咕着: “俺爹说,吃了豆糕就不会生病,言希生病估计就是没吃豆糕,不过言大哥,你们家里就买得起一块豆糕吗?我看我爹吃的时候言大哥爹娘都不吃,就言希吃。” “二狗知道那豆糕用什么买的不?” 二狗摇了摇头,意料之内的表现。 李拐儿是村里唯一的村医,可是他平日极少出门,来历也是不明。 有的说李拐儿是犯事的烛阳仙官,被废了修为,来村子避风头的,有的说是某位偷学内门功法的弟子,虽然侥幸入了练气境的医修,但是被流放到凡人的村里。 总而言之,李拐儿好似突然出现在村子一般,并且左右绕不过“修为”二字,定然是有相当的道法傍身。 就是不知道真本事能有多少,假把式又有几分了。 言安本想离开言家后,就直接撇下二狗与言希,运步法离开这古怪的村子,但想到昨夜言希的话,加上难以延伸的魂识。 他心中隐隐觉得,自己绝不可能如此简单的离开这村子。 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言安沿着泥土小路一直走了许久,这既是去村医李拐儿的方向,也是出村的方向。 然而脚下的黄泥土路,延伸得极远,仿佛没有了尽头,但李氏宗医那桃木牌匾,还有龙飞凤舞的小诗,依旧在原地。 但愿世间人无病,哪怕架上药蒙尘。 二狗小跑着抢在言安前头,一把推开了自家大门,用村里方言嚷嚷道: “老豆,有人来看病了!” 躺在摇椅的李拐儿,正悠哉悠哉的磕着炒豆儿,被二狗一嗓子吓掉了好几颗。 “没大没小的!” “唉哟!老豆你别打脑袋啊,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打傻了没人养老。” “用不着你养老,活祖宗!” 一老一小拌了几句嘴,随后白布被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撩起,目光自然而然的扫过言安,在触及言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撇撇嘴道: “啧,两个活祖宗,齐活儿了。” 李拐儿也不管言安,鼓捣了一阵,言安不禁开口道: “李大夫,小妹言希染了风寒,来求一副药。” 李拐儿抬眼瞧了一下言安,指了指腾出来的小床,待言希躺在上边后,李拐儿伸手把脉,片刻后,审视了言安一番,开口道: “不像,不像啊。” 言安心中咯噔一下,本以为李拐儿看出了自己并非原身,李拐儿却是接着道: “她这不像是风寒啊。” 言安松了口气,然而李拐突然直勾勾的盯着言安双眼,冷不丁的吐出一句: “倒像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 “大夫这是何意?难道……” 言安话说一半,只见李拐儿摆摆手,打住了言安的话: “你既然也是个修士,我就同你说个明白了,这无名的村子你进来,就甭想走了,它就跟个小妖精一样缠着你,吸干你才会罢休。” 言安一惊,没想到李拐儿如此直白: “还有东西没交予我罢?把它给我,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硬闯能不能走出这个村子,你若能证明自己可以走出去,我李拐儿以名字发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狗也掀开布帘窜了出来,满是好奇的问道: “爹爹,你们要出去哪里啊?” “言希她哥说要出去买糖人玩,等言希好了给她,别找你爹我要嗷,找你言哥。” 二狗扁了扁嘴,眼巴巴的看向言安。 言安索性答应下来,踏出了院门。 “狗儿,你也别盼着你言大哥能给你带回来糖人了,看着吧。” “呸,言大哥比老豆你厉害多了。” “呵呵。” 李拐儿不由冷笑,这些年轻人,就是这样的,都巴不得离村子越远越好,到头来,一个都走不脱。 他命贵怕死,可不会违逆那些大人物设下的局。 鬼打墙了…… 言安眉头紧锁,他尝试了半个时辰,不仅连魂识也没办法探测出道路尽头,光靠步法也不能逃出。 蹲在路边的二狗歪了歪脑袋,看着再次出现的言安: “言大哥,你不是去买糖人了吗,怎么从这边回来了。” “忘带银两了。” “好叭。” 言安思索片刻,除却魂法步法外,他便只剩虚雷引了。 试试罢。 第46章 沉渊之地 二狗百无聊赖的拨弄虫蚁,本还任人摆布的小蚁,忽而全部停了下来。 随后,所有虫蚁的细长触角,开始极其混乱的互相触碰着,躁动不安的蚁群随即四处逃散,似乎在传递某种可怕的信息。 日光消隐 天色昏沉 二狗甚至连地上的虫蚁都看不见,大地昏暗阴沉,他不解的抬起头,却发现方圆几里居然都被乌云覆盖。 此刻正值午时,却似夜来风雨。 黑云之中不时有奇光涌现,紫金雷电宛若游龙狂舞,飓风吹得沙石乱走,老树摇摇欲坠,百草尽数折腰。 轰! 方才万里晴空,此刻平地惊雷! 紫金游龙化作擎天巨柱,直坠小小无名山村,某种笼罩小村千百年的力量,将紫金游龙层层消解,无形巨手不停的剥离紫金游龙的鳞甲。 晦暗天地,散落着无数紫金雷芒,如同白日陨星。 这紫金雷龙若有肉身,恐怕早已经鲜血淋漓,可即便如此,紫金雷龙下坠之势,依旧不曾减弱半分。 狰狞爪牙,要将阻碍统统撕裂,只是转瞬之间,就突破了小村的隐形穹窿,从九天之外,落到一名头戴墨色斗笠、手执墨色长剑的修士之身。 紫金之雷环绕在墨剑上,言安一身筑基气息全部展露,元魂与灵力彭湃不止。 蹭! 下一刻,原地只残留着焦黑痕迹,言安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几十里之外。 出来了! 言安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哪怕逃出生天,仍然心有余悸。 两次虚雷引合为一次激发,果然破开了无名村的幻阵。 或许,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不敢小觑这幻阵抑或禁忌,若是一次虚雷引没能离开小村,势必会引起布阵大能的注意,那么自己必然再也无法施展第二次虚雷引,遑论逃出无名村。 脱困后,言安也不敢停留一刻,即刻运转步法往安置程月明的酒楼去,他提前布下了隔绝探知的阵法,没想到如今成了自己的庇护所。 “布雨司,有只虫子跑出去了,速速处理干净。” “这不是那王行舟的道契吗?这人可不能清扫了,让他乖乖回来便是了。” 言安早已经融入喧闹人群,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等等,自己出来是要做什么的?” 言安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忘了自己在此地要做甚,可是一转眼,看到不远处晶莹剔透的糖人,他立刻明白了。 他是给二狗和小妹买糖人的,言安转身去糖人摊贩,买了两个糖人,伸手摸出两个铜板递给小贩。 这是…… 言安目光一紧,发现右手掌心中刻着极深的六个字,那是只有他认识的文字: 阿尔兹海默症 这是前世老年痴呆症的另一种称呼,这是自己刻上去的? 自己为什么把这几个字刻在掌心,难道是为了避免自己忘记什么?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去刻老年痴呆症,反而绕了一圈。 难道,自己是在提醒,老年痴呆这四个字不能直接记录吗? 言安立刻联想到了序号20的异能,健忘症/痴人! 直觉告诉言安,此刻就该回村。 可眼下的推断告诉他,他的目的绝对不仅糖人,他忘记了重要的事情,而这个事情正好与买糖人具有一定共通性,所以自己出来了。 但在出村之后,触发了健忘症,导致自己忘记为何出来,反而自圆其说的又要将糖人带回去。 那么,只有出来是他的目的。 言安刚欲动作,忽而浑身一颤,眼中清明再次消失。 “果然,愈是聪明之人,愈是麻烦。” 话音刚落,言安就如同痴呆一般,举着两颗糖人走回了村子。 【滴!】 【检测到剧情:欺世者与盗名者,剧情难度:???,本次剧情评分开始!】 踏入禁忌内,随后记忆回笼,言安脸色由呆愣瞬间变得铁青,青筋暴起的手紧紧攥着糖人。 被耍了! 此刻,这两个糖人仿佛就是那位幕后大能留下来的警告一般,格外扎眼。 “言大哥,你买糖人回来啦!” 二狗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打个雷的功夫,还没下雨,言大哥就回来了。 二狗很是没有眼力劲,凑到言安身前扒拉着两个糖人,言安由着他拿去。 李拐儿掀开布帘走出,忽然一僵,看到自家儿子舔糖人舔得不亦乐乎,脸色一阵发红发紫,难以置信的看向言安: “你居然真的出去了?!可是你为何还要回来?” 言安不打算告诉李拐,只是一脸平静的拿出木匣,问道: “二老要我把这匣子交给你,还说二狗以后可以出村子了,这里面,装着什么?” 李拐儿沉默片刻,看到二狗难得一见的笑容,心中松动,叹息道: “一个名字。” “一个名字?” 果然,这小村跟那【吞名之诡】离不开关系,言安已然揭开了部分迷局: “这木匣中,便是藏了一个所谓外乡人的名字罢?欺世盗名,真是好手段。” 李拐儿有些讶异的看向言安,他没想到言安在短短一日,就知道了村子的隐秘: “村中人生来便被困在村中,你们外乡人是不会懂的,既然你能出去,想必也被盗换了名字罢,你是谁?” “我就是言安,或者说,言安是我自己的一部分。” 李拐儿嘴角一抽,不再纠结言安身份: “说吧,你想要知道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入夜之后又是什么东西在主宰此地?豆糕又是什么?” “这里是沉渊之地,至于这是何意,我也不知,我来此地之前,此名便已经持续了上百年,甚至更为久远了。” 李拐儿看着二狗,目光逐渐深远,好似在回忆什么: “入夜,就是进入沉渊之地的蚀梦,那个豆糕,我们修士称之为玉律津,一年之内若是没有玉绿津护体,便只能任由吞名诡怪吸食元魂,然后便是记忆,时间一久,连名字与存在都会完全消失。” “入夜之后,只有修士才能清醒吗?” “对,除了修士,那些凡人入夜之后要么沉沉睡去,要么化作【夜人】,这是凡人由灵魂深处化作的奇物,夜人千奇百怪,哪怕毫无修为,杀力也远超白日,足以对抗夜间诡物侵扰,但已经完全沦为了守村人。” “那也只是凡人罢了。” “哼,你在蚀梦之中,与凡人何异?” 李拐儿不以为然,继续道: “凡人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若是在蚀梦中死去,那么他们只会在某日清晨,发现自己的至亲抑或至爱再也睁不开眼睛,毫无征兆,无法违逆。” 第47张玉绿津 看来,言希的确是因为在蚀梦中被自己杀死,才致使今晨陷入半死。 “那豆糕,用什么买?银两与灵石我这也有些,虽然不多。” “哼,你真以为,玉绿津是什么路边摊随处可见豆糕吗?在这地方,玉律津就是命,哪怕你有再多的银两与灵石都买不到。” 李拐儿瞪了言安一眼,继续道: “灵元,玉绿津要用修士体内的灵元来换取,当然,也不怕告诉你,以你现在筑基初期的灵元,估摸着不出三日就会完全沦为凡人,到时候,一旦入夜,你就只能任人宰割。” 李拐儿这话摆明了,就算言安想要用灵元买来豆糕,那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言安体内的灵元远超同阶修士,哪怕在这沉渊之地,也能源源不断的汲取灵力,在体内生成灵元。 但所谓玉绿津,不过是赖以苟活之物,这并不是言安的目的,而且说不定吃了这玉绿津,他便再也离不开沉渊之地了。 “你可知沉渊之地的幻阵禁忌,是何人布下的?” 李拐儿闻言,颇为诧异的看了看言安,很是郑重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试图看出言安的过人之处: “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你一介筑基期修为就能够走出沉渊之地,属实让我意外,但奉劝阁下一句,此前并非没有过外乡人出入此地,最后无一例外,都永远留在了此地。” 言外之意,就是让他安分守己,李拐儿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这做出玉绿津的修士,就是个外乡人,名唤梁好名的金丹期修士。” “梁好名……” 言安沉吟片刻,又道: “这大抵是真名罢,金丹期修士又何惧吞名之诡。” 李拐儿点点头,不再言语,言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妹,将木匣交予李拐儿: “这名字,给你了。” 李拐儿接过木匣,手上微微颤抖,郑重其事道: “收钱办事,我会照顾好你妹妹,但最多保她三日,凡人到底还是需要玉绿津续命。” “也好。” 虽说言安对言家并无亲情可言,但他愿替原身做些补偿,斩除余念。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拿到豆糕,不过此前没人试过。” “什么办法?” “抢。” 李拐儿摸来一根旱烟,悠悠点燃,一口吐尽这些年积郁在心之事: “该说与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就不差这么一点了,梁好名这个人,最好斗殴取乐,毕竟被困此地如此之久,不找些消遣,早就疯了。” “……”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不远了,只因为这人搏斗,每次都要自闭法力,独用拳脚功夫与人斗狠,拳拳到肉,次次都要打得体无完肤才好。” 言安思索片刻,自认有些功夫,索性头也不回的离去,准备找打。 这一趟不算白来,毕竟确定许多心中早有的猜想,入夜的确是入梦。 既然是入梦,那不知自己掌握不久的异能黄粱客,能否让自己开辟出一处独立掌握的梦境。 但昨夜入梦时,自己毫无察觉,并且带来的伤痕无法恢复,可见蚀梦的层次远在普通黄粱客之上。 或许,蚀梦本身就是多种异能/道法的结合。 思绪万千之际,已然到了梁家院前,院中传来磨练刀剑的霍霍声。 此前,原身也买过豆糕,只可惜原身残存无几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梁好名此人的画面。 这名字,让言安不由得想起前世,那一百零八位梁山好汉。 “在下言安,前来求赐玉绿津,用灵元换取,还望梁前辈予以方便!” 一阵叮当哐啷的声音响起,半晌后,院内传来一道极不耐烦的女声: “已经过了时候,玉绿津不卖!” “在下愿与梁前辈切磋一二。” “哟呵?” 闻声而来的,是位长发马尾的女将,单手拖着一杆长枪,通身暗红,好似沾染了过多鲜血浸透而至。 修长挺拔,神态自若,眉目如画,英姿勃发,处处都流露出不同寻常的飒爽风度。 梁好名,居然是位女子? 霎时间,潜藏的记忆全部涌回,原来原身的镖师功夫,都是经过梁好名指点的。 梁好名嗜酒,但酒品上佳,从不撒疯,常吟道: 未饮太白樽中酒 谁人敢称酒中仙 或许是画面冲击太大,原身将其藏在了心底深处,此刻言安回想起来,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你是……言安?” 梁好名皱了皱眉,长枪不知从何处挑来青铜酒樽,酒樽撒下烈酒,仰头一饮而尽: “你是个被替换了身份的外乡人罢?原主的修为可没有如此醇厚,毕竟你身上岁月痕迹太短了,这么短的时日,薄酒儿郎可酿不成烈酒悍将。” “在下,的确是外乡人。” 难得看到如此坦诚的外乡人,梁好名也不由得高看一番,饶有兴致道: “你是要与我切磋是吧?还想换取那玉绿津?” 哪怕脑中残忍的画面,不断冲击着言安神经,但他仍旧是不卑不亢的抱拳: “正是如此。” “好!有胆量!” 梁好名摩拳擦掌,尽管她感觉到眼前的言安也不过是个筑基小辈,但长久没有活动的筋骨,已然耐不住寂寞了。 只见梁好名随手丢了几个绿团,言安抬手接住。 “这玉绿津可以消解蚀梦伤痕,你且将手上伤势治好,免得日后传出去,说我欺你有伤在身,其次,我也不会用修为压你,你若是想用道法,大可自便。” 梁好名好话说尽,自然是准备放开手脚打一场了。 言安点头,服下玉绿津,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游遍全身,只不过运法走过一个周天,掌心那狰狞伤口,已然痊愈。 “小子,来罢!” 梁好名将长枪倒插入土,抱臂环胸,等着言安出手。 言安见状,抬手召来雷甲,随后又是燃起四重煅手,脚下步法一并就绪。 他的身形蓦然消失。 半柱香后,言安被梁好名制服在地,灰头土脸、鼻青脸肿。 “虽然没能尽心,但你这小子属实是抗揍,不错!” 梁好名夸奖一番,心情大好,又给了几团玉绿津: “你若是不怕丢脸,之后每日梦醒,来这找我,你若是在蚀梦中能来到我这里,胜过我,我便告诉你如何永远摆脱此地。” 梁好名说得极为诱人,但言安知道,她在蚀梦之中毫无顾忌,只会更疯更强。 “经此一战,受益良多,晚辈日后会来讨教。” 这小辈言辞恳切,不像骗人,梁好名不由得期盼明日梦醒。 待言安将玉绿津带回,已是黄昏。 李拐儿目瞪口呆,他自认见多识广,没想到今日被一个筑基修士屡次刷新。 如此多的玉绿津,这得要多少灵元? 李拐儿看言安这模样,虽然鼻青脸肿但都是些皮外伤,气血旺盛,灵力充沛,脚步依旧稳扎稳打,不见半分虚浮,不像是被取过灵元的样子。 可这模样,也不像打赢了,李拐儿只能斟酌一下问道: “你这是,被姓梁的看上了?” “算是……吧。” 言安擦了擦鼻子,目光躲闪。 第48章 再度入夜 “我这小地方,可用不着如此多的玉绿津。” 李拐儿话虽如此,但心里终归是舍不得这玉绿津,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今夜借住一夜,多余的玉绿津就当我在此借住的费用了。” “那敢情好,只要你不出我家大门,不去招惹那些诡物,我还是可以保你平安无事的。” 言安运法疗伤,他可不敢拖着一身伤在沉渊之地入睡,今夜,必须弄清一些事。 残阳斜照,黄昏坠晚。 夜色逐渐浓郁,阴寒气息随之弥漫,天地间,仿佛匍匐着一头黑色巨兽,收敛森寒獠牙,急不可耐却又安静的等待时机。 在恢复伤势后,言安便立刻运转黄粱客进入睡梦了。 白日梦创造出来的梦境中,施术者本身灵力术法不会有丝毫限制,与此同时,白日梦根本无法对梦中人造成肉体的实质伤害,唯有少数针对元魂的法术,可以生效。 言安目前施展的黄粱客,单论范围足以覆盖李拐儿整间泥瓦房,但是并没有将房屋外的事物幻化出来,五感比之蚀梦,也相差极多。 正当言安想要运转体内灵元,扩展白日梦的笼罩范围时,巨大的压力骤然袭来,四面八方、铺天盖地,他能看到白日梦的颜色急速褪去,转瞬之间,黑白两色直接笼罩了言安的身躯。 灵法皆失,言安再次进入蚀梦,以凡人的身份。 看来,白日梦并没有铸造出自己能够掌握的梦境,以方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蚀梦将白日梦完全覆盖了,亦或者白日梦被逼退进而潜藏在了更深层内。 身旁,作为夜人的言希没有醒来,如李拐儿所说那般,言希被杀死一次之后,她的就已经被吞食了一部分了,只不过现在还记得她的名字,不算太晚。 白布帘被挑起,李拐儿提着一把生锈柴刀就走了进来,见言希安安静静的躺着,不由得疾首蹙额: “果然是没醒,那这就麻烦了,应该是昨夜被吃掉了一部分,不过依理来说,今夜那诡物应该还要来,毕竟一体容不得多魂。” 看到言安扫过一眼自己的柴刀,李拐儿收了收: “你可别打我这东西的主意,要想带防身武器进入蚀梦,必须极为熟悉它的形状与感触,如同手足般自然,你要夺走也用不了几时。” 言安摊开双手,尝试着回忆自己常用的那样武器,片刻之后,感觉手中一沉,再次睁开眼却是李拐儿给他扔了个锄头。 “短短一日,你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然是前所未有了,日后再想着带入刀剑,学跑先学步。” 言安掂了掂锄头,这种武器对他来说足够自卫,并不足以改变局势,不过还得多加练习才好。 “只需要觉得手中有,手中便会有?” “大差不差,不过多少人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带进来的也是虚有其表罢了,毕竟外物并非生来就有,自然也带不走。” 李拐儿慢悠悠的拖出一把摇椅,随手摸出烟杆,问过言安不用,自顾自的抽了起来,美滋滋的吐出一口云雾: “在梦里抽,即不花钱也不伤身,何乐而不为。” 言安不再言语,提着锄头,慢慢往紧闭的大门走去。 慢慢一推,打不开,猛然发力,还是纹丝不动。 果然,无论多大力气,这梦中通向外界的门还是打不开。 “费这力气做什么,我在这待了十几年都没跨出过院门,安心待着就行,这梦里能做的事可多了去。” 李拐儿悠哉悠哉的劝了一句,头也没回的继续抽去了,还嘀咕道: “可惜好酒都在姓梁的那儿,摸不出来那瓶逢年过节才能喝的男儿泪。” 言安并未回话,转身看向窗外,那些猩红的眼睛如幽幽鬼火,盯着每一个梦中人。 “梁好名也走不出来吗?” “她嘛,我也未曾见过,大抵也是没走出来过的,否则梦里找人比试拳脚,可比外头好多了,修士变作凡人,各凭本事。” 村子完全被夜色笼罩,圆月朦胧,言安眯起眼,他没有闲心思赏月,而是发现,那圆月之所以朦胧,是因为有许多丝丝缕缕的黑色流鸿,遮住了月。 这些黑色流鸿好似雨,但却是缓慢不停的上升着,最后融入黑色天幕。 这些黑色流鸿,他在斩仙台被黑潮侵蚀后也见过,难道这蚀梦也是黑潮的一部分? 白日之时,言安的潮域之诡的确与沉渊之地产生了共振,但时有时无,也就没有过多考究。 若这蚀梦也是黑潮之中,那么定然有界碑的存在,只可惜现在身处蚀梦,系统又无法带入梦中,谈何共鸣脱离。 这样看来,这蚀梦并不简单,或许并不仅仅是黑潮,还杂糅了其它事物。 “李大夫,你看这是什么?” 李拐儿循着言安示意,向窗外看去,一脸嫌弃言安大惊小怪: “哦,你说这些黑雨啊,就是我们元魂的一部分,没有玉绿津或者灵气护体,就会被这些黑雨带走自己,至于是带走记忆还是名字,全凭天定。” 这黑雨足足有千百道,也就是至少整座山都被蚀梦笼罩了,不止这个小村。 若是不能从内打开,言安便要尝试睡在门外了,虽然是极其危险的事,但若能让黄粱客影响蚀梦,那也大可一试。 言安盯着大门,既然李拐儿说今晚会有诡物到访,他心中逐渐产生了一个极其疯狂的想法,只要确保的确是在黑潮之中。 “李大夫,今夜这诡物到访,光凭这锄头柴刀能杀掉吗?” “杀?这诡物是杀不死的,只能暂时制住然后趁机取回言希被吃掉的部分,你莫要被它碰到,否则就算它一次只吃一人,也难保你不会被吃下。” 李拐儿瞪了言安一眼: “再说了,如果光凭你我二人肉体凡胎,就能杀死一个诡物?那村子里边这么多人子孙后代,早就堆死那诡物了,杀字真是异想天开?” 果然,杀不死的诡,言安心中隐隐有了眉目,沉渊之地的确是黑潮与某些东西结合产生的。 但不知为何,这诡物似乎远比不上方留年这个吞名之诡,不仅只能吞下一人,论杀力和手段也远不如方留年。 莫非,方留年正是在这群诡物中培育出来的? 有人在刻意制造诡物?!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打断了言安打思绪,俩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大门。 第49章 诡敲门 “那诡物来了。” 听到敲门声那一刻,李拐儿便拿好柴刀站在门旁: “这诡物吞了他人的一部分后,就会遵循这一部分行事,但他们的目的,终究是要吞食,你可莫要掉以轻心了。” 言安颔首,将锄头握在手里,随后轻巧的甩了甩,举重若轻。 尽管这锄头根本不趁手,但李拐儿一眼就看出,言安肯定是个锄地的好手,就凭他那架势,没耕几年地那是万万做不出来。 咚咚咚! “我……是……言希” 敲门声再次响起,愈发剧烈的同时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一团糊的骨肉,不停的搅动着。 果然,门外的诡物并非方留年那般等级的吞名诡,但这学人打精怪模样,仍旧是让人汗毛竖起。 “快些开门让它进来吧,这鬼声音听着怪瘆人的。” 李拐儿说着就要打开门闩,言安伸手制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李拐儿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李大夫,既然凡人会化作夜人,夜人又是由元魂深处念想所化,那除了诡物,应当还有俩人会来寻找言希。” “你是说……” 李拐儿松开手,蹙眉思索片刻后,略带迟疑道: “言家二老?” 言安点头,一个吞名诡还好说,若是言家二老来了,那他们根本无法抗衡,今夜他不是来替言希找回自己的。 “那这门,开是不开?” “开,当然要开,但不是现在。” 言安话音刚落,大门猛然一震,倚门的李拐儿差点就栽倒在地。 “希儿,快跟爹娘回家!” 砰砰砰! 此刻已然不是敲门,而是拍门!每一次都带着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将门硬生生的砸烂撞开。 这巨力仿佛无穷无尽,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而那扇原本坚固的木门,此刻却显得脆弱无比,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都会被摧毁。 李拐儿不敢迟疑,立刻死命抵住大门,浑身上下都在使劲。 “言希,快出来!” 坏事了,这俩人果然来找言希。 居然真是言家二老,李拐儿认出了二老的声音,愣神之际,大门又是猛烈一颤,李拐儿浑身巨震,差点摔了下去。 他没想到,平日里和和气气、轻声细语的两位老者,在蚀梦中化作夜人后,力气大得惊人。 那敲门声如同黑夜惊雷一般,每一下都仿佛要将这扇木门给敲碎了似的。 震颤如此剧烈,以至于整个房屋似乎都在随着拍门而颤抖着,李拐儿的心也随这一声声惊雷颤抖。 每一次敲门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勾起一阵阵恐慌和不安,李拐儿的心都在跟着门上窜下跳。 而如此生死攸关,言安居然还有心思去鼓捣着什么,居然直接将锄头给拆了,木棍从下边抵住门闩,又把锄头巧妙的卡在门缝和木棍之间。 李拐儿急得冒汗,大声吼道: “言安,你在做什么?!它们就要闯进来了,快来守住大门!” “再等等!再等等!” 拍门声愈发急促,木栓逐渐裂开,言安朝李拐儿吼道: “开门!” 说罢,言安立刻跑到言希身旁,而李拐儿也应声躲开,没了李拐儿的支撑,木栓直接崩裂,而那锄头借着破门的巨力,居然将木棍狠扫而出。 嘭! 两道黑影倒地不过一息,触地之际就直直的立起躯体,吞名之诡向言安飞扑而来。 然而言安却在此刻瞅准时机,一把扛起言希,侧身避过诡物,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地冲出门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门外,飞也似的逃出,足足好几丈远。 二老与吞名诡物立刻跟了上去,仿佛嗅到血腥的狼群一般,全凭本能追赶。 大门破裂,一片狼藉。 李拐儿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言安,你才是活祖宗……” 二老的可怕之处,言安深有体会,若不是撑到天亮,他必然已经葬身人腹,遑论如今再加了个杀不死的潮诡,三个言安也不可能正面抗衡。 他沿着泥泞小道一阵狂奔,周围猩红的眼睛亮起许多,数目多到令人毛骨悚然,此刻却并未袭击言安。 这一切都在言安测算之内,大门无法从内打开,只能由外打开。 而这些诡物并不会直接攻击从大门逃出的人,反而如昨夜一般,会杀死想要从窗户逃脱的人,否则二老不可能安然无恙的抵达李拐儿门前。 眼前熟悉的房屋愈来愈近,言安拼尽全力大吼道! “梁前辈快开门!陪你练武的来了!” 大门猛然打开,梁好名一眼就看见了言安身后,那两个夜人和一个诡物,伸手一把就将言安扔回院中。 “好小子!真有你的,今夜就让你找上门来了,还给我带了三个陪练!” “是不是特别够意思!” 言安喘着气,也不忘调侃: “两个活的留口气!另一个随便揍!” “吩咐谁呢?” 梁好名颇为不爽的回了一句,手上那杆血红长枪可是毫不啰嗦,干净利落的向吞名诡捅去。 言安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用所向披靡和风姿绰约形容同一个人,但眼前的梁好名的确做到了。 殷红长枪走如蛇侵,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枪头抖动之间,好似化身为灵动的红信毒蛇,让人难以捉摸其攻击方向。 梁好名使的并非大开大合的枪法,而是干脆利落的杀招,虽然此刻稍有收敛,但却有沙场之上,万夫莫敌的气势。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哪怕言家二老的巨力加上吞名诡的鬼魅身形,三者合围更加棘手,但也奈何不了梁好名。 三者的攻势纵然凶猛无比,哪怕言安也不敢夸口撑过十招,但三者却始终无法突破梁好名的防线,反而被她巧妙地化解于无形之中。 梁好名面色潮红,却并非力竭,而是前所未有的爽快,长枪猛戳再扫,一招一式之间豪放不羁。 余光忽然瞅见酒坛悬飞至顶,原来是言安甩来的美酒。 “好小子!” 梁好名畅快至极,枪舞如风,将那酒坛打碎,美酒如明月清辉洒落,梁好名将之尽数纳入口中,慨叹道: “好酒!好酒!” 言安不由在心中暗叹,梁好名果真还有余力,自己若是想要胜她,怕是比徒手制服二老加一诡更难。 如此说来,梁好名那一身武艺,定然也是同期独步,只不过言安居然未曾听说过这么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实在可惜。 第50章 胜人者 破晓时分,言安在李拐儿家睁开眼。 脑中尽是梁好名所用的枪法路数,两手也不禁随之比划了一招半式,纵然梦醒,言安仍旧不得不慨叹一番。 这般杀伐果断的招式,到底要在沙场上磨练多少岁月? 将二老制服后,梁好名只是在梦中再次点拨一二,言安就夺回了言希的一部分。 纵然吞名诡并不能直接杀人,但在食人的怪术诡法上,简直防不胜防,若非它吞去了言希的一部分就不能容纳他人,那简直就是无法抵御的存在。 毕竟就算是梁好名,也只能利用言希去限制这诡物,根本不敢有直接接触。 言安虽然身负潮域之诡的体质,但也不敢贸然接触,毕竟骗不过梁好名的眼睛,何况蚀梦中有没有潮诡体质也未可知。 整夜酣战后,言安对于制敌与杀伐的运力更为精妙,制敌用七分力气,就绝不会浪费到八分,杀人要用十分力气,如今只需要八九分。 显然更上一层楼。 “活祖宗,你终于醒了。” 门前传来李拐儿的声音,看到言安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由得心惊胆战: “我说言弟啊,以后做大事能不能与我打个商量?你这一声不吭的扔下我去鼓捣那个破锄头,又突如其来的带着言希冲出门,我这一百个胆都要在梦里吓死。” 李拐儿此刻仍然心有余悸,言安却是不以为然道: “打了商量,你就顶不住了,事以密成,说了就怕李大夫你泄气,到时候我们都得交代。” “不打商量也罢,就是这般骇人之事,日后还是少做些罢,不然我梦中吓死,极有可能失禁,若是让他人发觉,我李拐儿一世医名,还怎么见人。” “死也不怕怕这个?” 言安干净利落的捯饬好,又问道: “言希醒了吗?可是与二狗可是去学堂了?” 李拐儿摇头,手中的烟杆拿起又放下,如今可不是在梦外,二狗待会还会回屋里头: “今日学堂先生休沐,言希与二狗去见书湖旁,择菟草花玩了。” “那便好。” 说来也怪,这教书先生被困在此地比李拐儿还久,更是个境界不低的儒修,却始终遵循道义十年如一日的教书育人。 尽管教的都是些浅显易懂的文章,但从未收受束修,生活简朴,比梁好名简直是南辕北辙,也不知是何用意。 言安向来习惯以恶意揣测他人,但若真要对这教书先生捕风捉影,那也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 只不过,此人不为钱不为名,难免会叫人不怀好意的揣测,人心如此。 防人之心不可无,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言弟上哪去?” “找梁前辈习武。” 李拐儿闻言一乐,调侃道: “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自打从仙牢逃出后,许多诡物都超出了言安的意料,就连沉渊之地这种特殊的存在,也是第一次深入。 看来,不能全然依赖前世的经验了。 依目前来看,沉渊之地应当是此界的元魂和黑潮对抗,进而产生的一种极其独特的秘境,并且会在入夜时出现。 就像,一个清醒梦。 不过既然是在黑潮之中,那么就一定会有界碑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这界碑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 地铁站,黑山,甚至是人。 或许梁好名知道,毕竟她说过只要在蚀梦中胜过她,就告诉自己如何脱困。 知之而不为,看来梁好名也有她自己的打算,这个村子中的人都不简单,言安不会轻易托信任何一人。 言安步伐不停,心念沉入系统。 【目前剧情:欺世者与盗名者,剧情难度:???剧情评分中……】 【反转剧情:0,10分/次】 【探索剧情:0,5分/次】 【剩余剧情分:19】 “检测探索剧情。” 【检测中……】 【目前无剧情可探索】 果然,系统也无法在沉渊之地直接指引出界碑,言安虽有些失望,但也在预料之内。 这个杂糅了许多东西的小村,独独少了人气,毕竟都是些留守老人与留守儿童,青壮少见。 言家二老照旧升起炊烟,言安路过院前瞧见言希活蹦乱跳的,便转身离去。 有一事,言安始终未能明白,为何言希并非修士,入夜变成的夜人并不扭曲如言家二老,甚至倒吊在房梁,如同夜蝠。 言希身上藏有非同寻常的秘密,大抵只有原身才知道,只可惜言安并没有寻到相关的记忆。 梁府比之其它村舍,可以说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了,在这山村之中格外引人瞩目。 “梁前辈在否?” 言安扣着梁府门前的门钹,只不过梁府上下照旧只有梁好名一人,多不了仆从。 “这还未到辰时呢,小兄弟便等不及了?” 朱红大门应声而开,言安踏入梁府。 “昨夜目睹梁前辈英姿,寤寐思服、辗转难忘,只求能有前辈十之一也好,习武向来一日之计在于晨,还望前辈莫要怪罪言某叨扰。” “咱左右不过是个带兵打仗的,读过的书不多,听不懂你们读书人那一套套的好话,不过咱言出必行,指点你习武也好与我多打几个来回。” 言安瞧着梁好名披头散发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但又惊艳于她那未经梳妆自成画的容貌。 步履矫健,身姿笔挺,干脆利落的撩起及腰乌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 “咱以前带过不少兵,不敢说都是悍勇如将,但临阵杀敌、以一敌二,那只是家常便饭了,你是个好苗子,咱现在教你的你要牢牢记住。” 梁好名说这话时,格外的平静,与初见和比试的时候,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她似乎想要述说许多,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如同念旧老者一般道: “以前咱手下,有个小将,专使匕首和短刀,这两样东西,在大刀长枪的兵营里头根本不入流,所以这小将此前仅是止步在百夫长,便没能再进。” 梁好名甩了一下长枪,抬手招来十数不同兵器,一齐抛向言安: “来,胜我!” 第51章 自胜者 言安挑了一把剑,这也是自己接管原身记忆前,较为趁手的武器。 份量尚可,言安横剑身前,随后步法与魂力齐动,身形随寒芒一同闪向梁好名。 梁好名侧身欲避,却看到锋芒一转,长剑如峰回路转般向自己横砍来,此刻她眼眸锐利如鹰,两指一伸,将长剑牢牢钳制! “剑者重仪态,矫健有余而杀力不足,十分功夫不能完全发挥,剑乃百兵之君,力更强者可破。” 言安直接将长剑弃了出去,眨眼间就把握了宽刀,身形疾突而去。 “刀者,百兵之师,最擅正面劈砍,以力破敌,比之剑流更适合杀伐。” 梁好名白手接刃,哪怕两手空空的贴着刀背,也不见丝毫脱力,反倒是言安因收力不及,被梁好名借势甩飞了几步。 “势大则力沉,招式难收,便容易露出破绽,寻常刀者终究只是个人勇武,可敌一,难胜百。” 言安翻身卸力,抬脚一踩,地上红缨枪落入手中,腾空而过,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跃步暴扎! 威势极大的同时,此招更饱含一往无前的锐意。 此刻,梁好名的神色也不由严肃,双手染上一层淡淡的银灰色,目光百转千回,锁定流星一般的枪头。 在这! 梁好名徒手架住长枪,随后猛然发难,双手擒住枪身,三步并做两步,陡然拉近了距离。 言安眼眸紧盯梁好名架势,见其要把握长枪,即刻翻手猛转,枪身旋扭,梁好名脱手,但不过半尺就要贴至言安面门。 言安已来不及收枪阻拦,梁好名也是点到即止,笑道: “枪乃百兵之王,但短于近身,扫枪挑枪缺乏伤人手段,终究还是个短处。” 言安颔首同意,又将铁斧铜锤认真的武了几招,很快便悟到了两者短处: “斧者短于近身,锤者难于功势,如此来说天底下也没有全然完美的兵器。” 梁好名深感孺子可教也,言安是她迄今为止遇过最有自知之明者。 悟性绝佳者数不胜数,但勇而不莽,智而不盲,屡败而不馁,只有言安一人。 正因他能深刻的意识到自身短处,取他人所长补自身之短,对其而言轻而易举: “十八般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皆是外物,十八般武艺也皆是杀人技,但人不止十八般,所以人无需拘泥于一种兵器。” 言安抛着袖珍小匕,若有所思。 梁好名见言安已有准备,退出十几丈远,语出惊人道: “来,杀我!不要有所保留,尽你最大的杀意,把我当作仇敌一般,杀我!” “……那便得罪了。” 言安闻言,心下一沉,眼中杀意毕现。 蹭!蹭!蹭! 地上的武器同时振飞悬空,红缨枪被言安一脚踢出,如银星刺破长空。 手中旋出两把早已藏好的短匕,顺势手握接匕,欺身向前。 梁好名单手擒握红缨枪,随后极快的拨草寻蛇,将短匕从言安手上震落,随后旋身一扫,挡下了一回。 言安侧身踏枪,手中仅剩的匕首,朝着梁好名的命门,如飞梭突刺。 梁好名以常人无法收回的枪势,硬生生将飞刀扫落,言安早已握住铁剑,向着她的首级横抹而去! 剑鸣不断,短兵相接的声音屡屡回响,不知不觉间言安居然与梁好名交战了一个时辰之久。 梁好名也惊诧于言安进步神速,就在昨日言安害在她手上走不过半个时辰,如今自己哪怕是一个时辰也拿不下他了。 一夜观摩,一朝点拨,短短一日言安就已经寻到了自己的杀人之道。 “好,就是如此,胜一人与杀一人,寻常将士可能觉得相差不大,但对那小将与你而已,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梁好名终于将言安制住,抹了把臂膀上的血迹,瞬息恢复,又继续道: “那叫什么来着,食只好李,妙到肚子里。” “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正是此意。” 梁好名爽朗一笑,挽起额前长发: “对你们二人而言,胜一人仅能用出六成功夫,若是报以杀心,则能用出八九成甚至是十成的功夫,因为真要杀一人,绝不会拘泥于武器之形,只要无所不用其极,就能无往而不利。” 言安颇有感触,他的师尊诏山道人,曾经也说过: “莫要拘泥于形体,莫要拘泥于过往的自己,哪怕向来如此,也要立异,圣人有言: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成于我而不必限于我。” 不必拘泥形式,这样吗。 言安右手煅痕燃起,手间幻化出一柄墨色长剑,随后,身形百变,时而化作长刀时而变为短匕,十八般武器,随心所欲。 若是入夜,便是全靠自己心中信念,心中有即是有。 对,他不必拘泥于自己,不必拘泥于当下境况。 前世今生,皆可为用,他心中最熟悉的事物,绝不仅仅是十八般兵器。 言安手中的长刀逐渐融化,随他心意变幻无穷,梁好名看得眼花缭乱,总觉得言安右手那神秘纹路,好像似曾相识。 难道是上百年前消失的,神匠山? 若是神匠山,梁好名不敢多想,那古宗的底蕴,绝非她能揣测的,若是这小子身上真有神匠传承,那要杀掉那人,也更有把握。 “这小将叫听刀客,当初还是个练气期打毛头小子,如今还活着的话,该与你修为相当了。” 梁好名想起往事,忍俊不禁,笑着开了一坛酒自顾自的灌起来,随手递给言安,如同军中将士般热络。 “言安,不瞒你说,我教你武艺是为了杀一人,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出去了。” “猜到了。” 听到言安的回答,梁好名也不意外,继续道: “那人不仅在村中,也在梦中,他的元魂就是界碑,我杀过他许多次,却无法捕捉他的元魂,哪怕剁碎喂狗,入夜后,他依旧保有金丹期的修为并且现身见书湖,而我一无所有,根本奈何不了他。” 重生吗? 言安思索着,他的确知道有一个名叫刻舟求剑的异能可以无限无条件的复活。 无比的棘手,言安绝不想与这种几乎等同于不死不灭的修士交手。 不过这小舟只能承载一人。 “金丹前期吗?若是你我二人联手,也并非毫无胜算。” 梁好名叹了口气,突然没了酒兴: “在这地方,入夜就会失去所有道法仙术的手段,要想在梦中和现实都杀死它,简直痴人说梦,况且仅凭你我二人,单独哪一个都无法在夜里胜过它。” “不,有办法。” 言安斩钉截铁道: “既然入夜后无法杀死它,那么就在白天杀死它。” “白天?莫要异想天开了,言安,念在你醒悟早的份上,我可以教你武艺,但他可是金丹修士,你若是在白日被他杀了,那便万事皆休了,我要杀他,也需拼尽手段。” 言安并未说话,只是抬手搭上了梁好名的肩膀,下一刻,梁好名瘫在摇椅上,倒头就睡。 “?” 梁好名满眼疑惑,她身上的灵力和境界俱在,却有一种在蚀梦内才有的迷幻感。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所能掌握的梦境,一个在白日之中以我为主的世界,你可以称它为……” “白日梦。” 第52章 痴人 沉渊之地灵气稀薄,缺少炼符灵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言安本就不被天道接纳,无法正常破境,来到此地后,修为更是难以寸进。 不能修炼,那便练体习武,一日不够就百日,百日不够就千日。 言安从来不惧岁月,只怕蹉跎。 日升日落,时过境迁。 若言安记得不错,他已经在沉渊之地待了九百八十七日了。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度年如日。 每日辰时,保准挨上一顿打,被梁好名喂拳当早点。 如今,单凭武艺,他已然能在蚀梦中与梁好名打个平手,只可惜境界如铜墙铁壁,没有丝毫的突破。 他也始终未能胜过梁好名,终究只是打个平手。 还记得平手那日,俩人皆是力竭般躺倒在院落中。 梁好名难得的没有饮酒,如画的眉眼中,前所未有的清明: “言安,我曾在沙场独战千人,也在雨夜以血洗地,但从未试过以泪洗面。” “身上痛可忍,心中痛难忍。” “言弟,容梁某人冒犯,称你一声弟弟,在我军中,称兄道弟,那便是将你视若亲人的意思。” 梁好名静静的看着言安,只是看着,她也总会想起听刀客,那个小将。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你不止皮相那般二十出头,你的心思总是深沉,你的目光总是内敛,看起来比姐姐我这个活了上百年的人还要老。” “人活百年,心有千岁,都是世事无常罢了。” “哈哈,那言弟,可会想家?” “我也时常问月,可是故乡月?明月不答,我亦无言。” “啧,文邹邹的,我可不信你在家乡也是这般文邹邹的模样,怕不是要被乡里人追着一条街打。” 梁好名歪了歪脑袋,倚着红缨枪: “言弟,若是天下太平,你会中意何种女子?” “未曾想过,若是能遇见梁前辈这般,已然是上上签。” “倒是会说好话,喊声姐姐来听。” “姐姐。” 言安不会含蓄,少了几分逗弄趣味,但她也不恼。 梁好名眉开眼笑,月色都稍逊一筹,随后轻轻在言安额前落下唇香,悠悠一叹。 言安不解何意,毕竟心不在此。 经过九百多日的掌握,言安已然能将刀剑带入蚀梦,在白日梦中,他更是能够让自己的实力完全引入,不过金丹初期的梁好名却是没什么办法,只能保证八成修为。 不过这并不足以让言安心定,这近千日以来最大的收获,就是他居然真的把那样东西带入了蚀梦中。 制胜法宝,就在掌中! 言安激动得不能自已,从蚀梦中醒来依旧是眉飞色舞。 “哟,这么高兴。” 梁好名推开门,毫不避讳的取了言安的茶盏倒酒喝,含笑调侃道: “看你这心旷神怡的模样,莫非是梦到了相好,颠鸾倒凤了一番才醒?” 言安垂下眼帘,收起了情绪: “梦里只有刘拐儿和你,我倒想做做其他的梦,倒是梁前辈在此地待了如此久,没想过男女之事吗?” “如你一般,未曾想过。” 梁好名向来不避讳谈论此事,她晃了晃酒樽,看着清酒,目光幽深: “言安,不得不说,你与我有些方面极为相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是吗,也不见得是坏事。” 言安清楚,这几年他用玉绿津,让二老乖乖就范,得以熟知夜人的特性,每次探索几乎在生死边缘,甚至利用言希,完全确认了沉渊之地并不存在完全的潮诡。 沉渊之地,其实是一处黑潮与修仙界的战场,而战斗,就发生在蚀梦中。 白日属于现世,入夜则是黑潮主导,那些不死不灭的诡物,全都是曾经的村民,非夜人者都会被黑潮吞食,化作这些诡物。 失了名字,没了人性,便要在无尽的年岁中,不停的找到一个名字。 而夜人,便会永生永世,困在蚀梦与沉渊之地中,以此对抗黑潮。 这一切,梁好名都看在眼里,她惊异于这毫无人性的手笔,也嗅到了一丝非同小可的谋划布局。 言安不会想这么多,他的目标从来只是脱困,在那几个幕后大能的布局中,彻底走出此局。 他言安绝不是棋子,千日谋划,只为今朝,但他也不会眼高于顶,妄想一步登天。 跳出棋盘,放眼此局,看清棋局,才能掌握棋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便是真义。 沉渊之地足足有三位金丹修士,除却梁好名外,她要杀之人,也是一位金丹修士,不过却是个有姓无名的怪人。 姑且称为周某人。 而那教书先生,姓岑名修远,修为深不可测,但多年以来,与梁好名和周某人相安无事,大抵也是个金丹期的修士,若想镇压梁好名,少说也是金丹中期。 受言家二老所托,言安此行除了试探陈夫子的立场,还须将言希和二狗跟随岑夫子之事打点妥当。 毕竟在二老眼中,言希并无习武天分,不能走言安的路,好在有岑夫子青眼相加,言希有了习儒道的机会,哪怕不能踏入修道一途,也算是有好归宿。 李拐儿的医馆依旧是陈旧但整洁,木栅栏做的门边,两句小诗仍在,却是换了字: 只愿世间无疾苦,宁可架上药蒙尘。 “李大夫,这医联怎么换了字?” 白布撩起,李拐儿看见言安,不由一笑道: “言安呐,你说这医联吗?的确是换了,此前是但愿世间人无病,哪怕架上药蒙尘。” “后来呢?” 李拐儿笑了笑,看着言安的目光与平日截然不同,饱含着医者的怜悯仁慈: “后来啊,我发现世上不止人间疾苦,众生皆苦,并且我一人也改变不了什么,便只能一厢情愿的只愿了。” 言安避开了李拐儿的目光,这让他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并不喜欢,只能随口附和道: “李大夫所言极是。” “言安,我知道你要走了,你与梁好名千日磨刀,终归是要有结果罢?” “嗯。” “也好,言安,我本名并非李拐儿,叫李正元,也算个顺口的好名罢?” “李正元大夫,言某记下了。” 李正元由衷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本陈旧的医书和一道刻字古朴“宙”字的羽令。 “这是公衡万法令,宙字令,待到对付周某人的时候,你们会用得上。” 言安眸光震动,接过羽令。 公衡万法令,世上唯一能与太殊千机策齐名的法令。 “至于这医书,只是李某短短此生撰写下来的浅知拙见,还望言弟替我赠予有缘人。” 李正元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沉默半晌,只是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摸出一个包好的油纸: “言安,日后二狗换了名字出去,可能就不记得我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这东西,替我交给他。” 言安接过油纸,又问道: “此后,二狗应该叫什么?” “公衡礼。” 第53章 说梦 时节已然入冬,银装素裹,接连数日的大雪,飞鸟无踪,闲人无迹,见书湖已然没了初见时的绿意。 三年以来,学堂念书的学子,课后时常会在见书湖边择花玩,如今,花草尽数埋在了寒冷细雪下,也不见了择花的人。 言安头戴墨斗笠,独步见书湖。 山色昏暗,深云蔽日,湖面尽数被寒沙覆盖,堤岸不过一横之迹,湖心亭也只是渺小的一点。 天地,云水,皆白。 言安心中万分慨叹,惆怅不知寄何处。 【滴!】 【检测到可探索剧情!】 言安脚步一顿,虽然系统现在出现有些煞风景,但自从进入欺世者与盗名者剧情后便沉寂多日,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弹出。 随即,他心中暗念道: “兑换探索剧情次数,确认使用。” 【已消耗5点剧情分,兑换并且使用探索剧情!目前剩余剧情分:14】 【本次探索剧情:湖心亭看雪】 白茫茫的世界中,的确能看到远远的一点湖心亭,不过一无石桥去往亭,二无小舟渡雪。 言安沉默片刻,信步踏上湖面,湖面仅仅泛起一道涟漪,便再也没有波澜。 路过的书生,只看到见书湖上,一八尺男儿,戴玄色斗笠,负手观山,毫不在意脚下薄冰,信步而行。 湖边四周未看到足迹,踏雪无痕,真乃神人。 言安也不知走了多久,隐约听到一阵吟诗长歌声,悲寂如斯,仿佛寒冬行人,迷失在他乡无月夜。 却见小亭近在眼前,一须髯皆白的老者与一提炉烧酒的小童。 白须老者盘坐毡上,抚琴弹奏,丝毫不为外物所动,低吟道: 寒风习习 冬雪凄凄 我竟何故 与世迷离 浮生若梦 为欢几何 庸人自扰 俗人自碑 俯仰天地 无愧于心 疑我问我 见我知我 皆我 言安无意打搅,如寒松静默的站着。 悲凄不在,只是阐述,老者的吟唱并无魂法波动,却比歌唱家更能抚平心湖。 难得的,久违的,宁静。 “小友,何不入亭一叙?” 温醇的声音,老者朴素常衣,微扬的白眉下,双目满含笑意,如澄澈心镜一般倒映着言安。 “那便打搅了。” 言安心中微动,步入亭中,拱手道: “在下言安,见过前辈。” 白眉老者含笑不语,颇为欣慰的点头,随后屈指一点,温酒自热炉中飞流而出,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酒樽承载,落入言安手中。 热意落入掌心,言安既没有感触到何种异物入手,这掌中的酒也绝非幻觉,鼻间萦绕的醇香,证明这的确是上好的佳酿。 “小友可唤我一声岑夫子。” 岑夫子见言安手中的酒,就是无樽也稳如泰山,心中欣慰甚多。 这便是那位教书先生? 言安不由得打量了一番,岑夫子毫不避讳他略带冒犯和猜测的目光,泰然自若的书画着不知何处的景色。 尽管言安心思隐藏得极好,但在岑夫子面前,不过是小儿藏食罢了。 “那言某便斗胆唤一句岑夫子了。” 言安顿了顿,目光移向岑夫子那黑白水墨的画作,只能看到几点墨落在纸上,并无其它景物。 “夫子这是在画何处?” 岑夫子悠哉悠哉的指点水墨,又落下一点浑黑: “画小友的心乡。” 言安指尖一颤,面色如旧,又问道: “夫子如何看出言某的心乡?” 岑夫子看着手下画作,不由惊叹,旋即缓缓答道: “并非老夫看出,而是小友说出,正如小友手中那望乡酒一般,小友故里,真是大美之地。” “……夫子此话怎讲?” 言安透过手中浊酒,依旧看不出端倪。 “老夫并不知小友自何处来,只是偶然窥见了那方天地的一角,这望乡酒正是由小友心中故乡所酿,若是小友想重回故乡,且饮下这望乡酒。” 岑夫子气定神闲,惊诧转瞬即逝,不过还在回味言安心中那方世界。 “至于周某人之事,老夫不会掺合三位的因果,老夫既受李正元与二老所托,会将言希与公衡礼带出村,余下的,就看尔等如何走了。” 不知为何,言安在岑夫子面前根本生不出半分反抗之意,这酒,的确是充满了前世的气味,扑鼻桂芳,五味杂陈。 况且如岑夫子所说,他也的确想再看看故乡。 望乡酒吗? 言安好久没有回家了,好久好久,他透过浑浊的望乡酒,目光并未被阻拦,看到了好运好运的地方。 温酒入喉,暖意绵绵。 杏花疏影,杨柳新晴,过往种种攀上思绪。 神游三千里,故乡仍在。 那时家家升炊烟,户户明灯火,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喧闹。 生死离别也从未哭过的言安,眼前渐渐涌上一片白雾。 “好啊言,你怎么哭了?” 少女歪着脑袋,抬手想替言安拭去泪水,却被言安先一步擦去: “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你们 。” “不是哥们,搞什么煽情!快点去参加全线会议嗷,再被发现后台挂着,又得被队长拉去陪练了。” 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却是一片空荡荡的街道,冷清惨白的路灯下,言安仰头闭目,任由雨水打湿异能者总部的制服。 陌路屋檐,不庇他乡之客。 几度风雨,只欺难支独木。 年少时手握珍宝而不知,一意孤行的追求一生,却发现早已拥有,只是未曾珍惜。 谁会记住无名者? 死于寂静潮水之中,葬在黎明到来之前。 只有自己记得了,只有自己记得大家和这真切的一切了。 如山高的奇楼异阁,满目流光溢彩。 万里远的悬空栈道,千里只在一瞬。 似渊深的城池堡垒,头顶山川湖海。 巴掌大的灵巧盒子,承载天地学问。 远看天,乘云盘旋的不止飞禽,还有千奇百怪的神舟母舰。 再望山,高耸入云的不止古树,还有形形色色的铁塔银峰。 世间轰隆作响的不止雷霆道法,更有摧山蒸海的氢原二弹。 那方世界虽有异人道法,但凡人无需依靠,也可飞天遁地、摘星换月。 好似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就该彻底忘记的梦。 可言安自始至终,都不敢忘记,他会牢牢抓住那个世界,守住镌刻在自己身上的每一道细小痕迹。 无字的书,无光的火。 他的存在,就是世界的证明。 再度睁眼,天地依旧。 岑夫子静静的看着言安,看到言安手中那一捧浊酒已经清明,不由叹息道: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小友所走的道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为天地所容,绝非人力可达呐。” 言安不语,只是站起身来,拱手道别。 最为可悲的,不是失去了什么,而是失去之后一无所知,还以为向来如此。 可悲的孩子。 岑夫子看着言安背影,轻声喃语: “莫说相公痴,安有痴似相公者?” 第54章 周某人 【本次探索剧情:湖心亭看雪,评分S,获得剧情分9分,突出表现:莫问归期,额外获得9分】 【额外获得一次万法映照机会】 【剩余剧情分:32分】 【已兑换一次反转剧情】 【剩余剧情分:22分】 言安提前兑换了一次反转剧情,哪怕此战准备充分,他也不会轻敌。 这三年间,他无数次想要确认周某人的元魂所在,但无一例外,只有在蚀梦中才能感觉到见书湖有某样事物,会与潮域之诡的体质产生共振。 在白日梦中,系统也无法探索到界碑相关的剧情,眼下,唯有联手梁好名去杀死周某人这一条路了。 “那两个孩子呢?” “岑夫子带出去了,他也让学堂休沐了三日。” “好,那放开手打罢。” 梁好名扎好马尾,一脚踢起长枪,翻手甩出半弯红月。 “让我们去会会他。” 言安颔首,收敛了万法令,只是刚踏出院门,梁好名忽然停住了脚步,神色凝重的看向道路尽头,语出惊人道: “言安,李大夫出事了。” “前辈如何知道的,是靠玉绿津吗?” 梁好名心虚的避开了言安的目光,脸色有些不自然,言安没有多问,即刻运转步法往李大夫住处去。 大堂一如往日的井井有条,李拐儿静静的坐在躺椅上,还在摇晃,却没了气息。 炒豆子散落了四五颗。 梁好名轻叹一声,拂过李正元脸颊。 言安面色阴郁,二人都没有料到周某人居然会杀上门来,看来他也察觉到了掌控之外的事。 【咚咚咚!】 系统与界碑的共鸣出现了,言安好李正元的尸首,向梁好名道: “周某人出现了,就在见书湖。” 梁好名微微点头,抬手握住言安,下一刻俩人出现在湖心亭中。 周某人看到湖心亭两人,露出一抹调侃的笑: “二位真有闲情逸致。” 梁好名不顾其它,红缨枪直指周某人: “说罢,想怎么死。” “不劳二位动手,我自裁就是。” 周某人嘴角上扬,眼中饱含疯狂: “二位也不必生疑,我周某人即是沉渊之地的界碑,若是有胆,尽管来罢!” 血染红了见书湖,意料之外的结果,但俩人的脸色,反而愈发凝重。 言安眉头紧锁,心中暗道:周某人果然聪明,他并未打算在必输的局面下,透露任何底牌,此举自裁,更是反将了一军,将战书甩到了言梁二人脸上。 他要在蚀梦中,一战定生死,然而他有重生的倚仗,言安与梁好名并没有。 周某人取走李拐儿性命,必然达成了某个目的,难道是李拐儿身上定然有周某人忌惮之物,让他迟迟不敢动手。 莫非是那公衡万法令? 不对,光靠一个公衡万法令,筑基期的李正元只能自保,还不足以让金丹的周某人忌惮如此久,甚至冒着被梁好名察觉的截杀风险,亲自上门除掉李正元。 此前李拐儿不曾告知,难道他做出了什么动作,让周某人狗急跳墙了? 或许,昨日出村的二狗和言希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让李拐儿宁愿冒死也要送俩人出去。 眼下已然来不及追问死者,言安即刻运转魂法,熟悉的魂力在见书湖扩散开来。 梁好名见状没有抵抗,只是随之一闭眼一睁眼,就已经身处言安的白日梦中。 周某人现身了,毫发无损的站立在见书湖上,手中握着一把白色的短匕。 “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将整个见书湖也带入梦境中。” 周某人饶有兴致的看向言安: “我一直好奇,那与蚀梦相似的神通怎么会出现在筑基小辈身上,虽说远不如蚀梦,但也足以证明你这小辈身上有某位大能的传承,而二位修为仅有八成多,我依旧是十成十的金丹前期。” 周某人目光睥睨,哪怕是对梁好名也不屑一顾。 “花言巧语,浪费口舌罢了。” 言安不怕周某人挑拨离间,若是梁好名真想杀人夺宝,那也不必等到今日。 梁好名并未说话,猛然扎到周某人面前的枪尖代替了言语。 白刃与红缨枪迸出满天火花,见书湖激起滔天巨浪。 紫雷滚滚,轰然砸落! 与此同时,数十枚飞针破开水幕,每一根都是直取周某人命门。 金丹前期的魂压全现,红缨枪燃起血色火焰,梁好名长发飘荡,如天火烧云,满天赤红之色。 血烧云! 枪势猛然爆发,哪怕是周某人也未曾见过梁好名这一招。 原来打从一开始,言安与梁好名就没打算试探,更不会留有余力。 “梁好名,几十年的交情,你竟然还藏得了如此狠手!” 周某人张狂大笑,招式狠戾,白刃能与红缨枪抗衡,显然也是一件下品灵器。 密不透风的白刃将飞针尽数挡下,紫金雷电被金丹期魂压冲散,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但随着梁好名短暂的破开防线,一枚碧蓝飞针陡然刺中周某人手臂。 寒晶飞针?! “言小子,好手段!” 周某人浑身气势暴涨,圆形的血幕将梁好名逼退,旋即张口吞下。 这小子,居然能避过自己金丹期魂力的探知,将寒晶飞针藏在如此多的攻击中,显然也有金丹期的魂力。 养魂仙器! 周某人狼贪虎视般看着言安,仿佛在看一件人形至宝。 随即,他毫不犹豫的割下已然结成冰的手臂,浑身散发出惊人的生机。 手臂眨眼间恢复如初,周某人额头裂开一道血缝,黑白分明的竖眼,紧盯言安。 “前辈过奖了。” 言安面色如常,手心却渗出了冷汗。 没想到,虚雷引与神工鬼斧同时运转,攻伐手段使尽,居然毫无用处,最后还是靠着金丹期元魂把握寒晶飞针,才伤了他一个手臂。 若是刚才自不量力的近身搏斗,怕是早已成了肉泥。 风玄符! 九重山符! 来去自如符! 没有喘息之机,三道上品符箓齐出,梁好名的身形随着来去自如符,破开了血幕禁锢,红缨枪再度刺向周某人。 九重山随后而至,重重压下,红缨枪趁势死死钉住周某人。 言安的煅手中,赫然是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沙漠之鹰。 这是言安前世最熟悉的配枪,也是三年以来,他在梦中唯一幻化出来的武器。 嘭! 在风玄符的助力下,子弹瞬间击穿了周某人额前眼珠,留下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周某人瞪大了眼睛,双目中还保留着死去那一刻的惊奇,以及困惑不解。 杀掉了吗? 可是元魂呢,为何没有察觉到周某人元魂的气息,甚至连系统也毫无反应。 言安喘着气,几息之间杀招尽出,已然耗费了他的全部灵力,梁好名用了三道上品符箓,短时间内怕是也无法再调用那般庞大的灵力了。 咕咚咕咚…… 见书湖下,庞大的阴影搅起无数暗流,梁好名眸光一凝,步法再动,极速的身形带走了言安。 轰通! “啧,真是失策,没想到你居然有足足三道上品符箓,而你手中又恰好有一锤定音的法器,不过可惜……” 湖心亭湮灭在巨大的水柱中,周某人施施然走出,饶有兴致的看着言安手中那把金属法器,颇为惋惜道: “蚀梦之中,周某不惧任何杀器。” 【滴!】 【检测到未收录异能!】 【异能序号2:刻舟求剑】 第55章 痴人说梦 最坏的局面出现了。 梁好名未曾在蚀梦中杀死周某人,言安也就无从得知,杀死周某人后,如何能确保他的确死在了蚀梦之中。 因为一枪未能杀死周某人,言安的信念动摇,手中的沙漠之鹰,也彻底变作了废铜烂铁。 序号2的刻舟求剑吗? 言安扔掉了沙漠之鹰,开始压榨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元,运转最后的手段。 他对这个排在第二的异能无比熟悉,也正是因为熟悉,让他生不起半分继续攻击周某人的念头。 找不到刻痕,无论杀死周某人多少次,周某人依旧会在他认定的小舟中“重生”。 更何况他一介筑基修士,又如何能敌过金丹修士。 周某人的确死过,活过来的是过去的周某人,是时间长河中捞出来的周某人。 而这个刻痕,既能是物,也可以是象。 甚至是一道念。 如今看来,周某人的刻痕大抵是见书湖抑或蚀梦中的见书湖,还远不到一道念的地步。 之所以如此熟悉,是因为这个异能就是队长所拥有的异能之一,但也正是队长所展现出来的强大,让言安知道了刻舟求剑的致命弱点。 梁好名的神色,前所未见的染上了一分颓然,但她依旧紧握手中红缨枪,没有丧失斗志。 金丹前期巅峰的境界,更是有所松动! 就当言安,他都以为这是系统安排的狗血剧情,让梁好名临阵突破时。 天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而白日梦也逐渐被蚕食,压抑沉闷的气息再次充满了见书湖,天地山海被剥夺了所有的颜色,仅剩昏暗的黑白。 梁好名的修为,转眼间就消失殆尽,变作了凡人武者。 毫不意外的,梁好名被仍旧是金丹期的周某人一剑封喉。 登时,血涌如柱,梁好名瘫倒在地,痉挛的四肢难以自抑的捂住咽喉,想要阻止逐渐流失的温热。 “梁好名,我很佩服你,一介女流能做到如此地步,心性坚韧,远超我等,不像李正元老老实实当了一辈子缩头乌龟,但你太像我了,太像了。” 周某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阴鸷狠戾充满了痛恨,痛恨自己: “但你真以为天助我等?” 周某人并没有即刻取了梁好名性命,颇为痛快的看着她垂死挣扎,蚀梦之中,临死的恐惧是最为真实的。 她不甘的看向言安,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粘糊声响,最后,她的眼底仅剩下悔恨内疚。 与一滴泪。 周某人转身向言安走去,灰暗的蚀梦不断压迫着白日梦,他不紧不慢的等着: “言小子,不得不承认,你手段之高明,道法之诡异,远超寻常筑基修士,是我低估了你,但也仅止于此了。” 言安依旧不语,待蚀梦压到身前,终于抬手祭出一道律令,玄秘的时间波动即刻笼罩了梦境。 紫色的律令悬浮眼前,无形无迹的波动仿佛一张蛛网,牢牢黏住所有事物。 公衡万法令?! 周某人瞪大了双眼,此刻的时间被无限的放缓,他根本无法动弹。 而这一瞬间,言安并没有动手,他不确定贸然出手会不会打破时间桎梏。 更不会狂妄自大到,认为自己一个山穷水尽的筑基修士,可以杀死一个毫发未伤的金丹期修士。 哪怕周某人表面上毫无防备。 言安心神沉入系统,脑海中忽然响起岑夫子的话语: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言安醍醐灌顶,仿佛被灵光贯通,他第一次,主动的拨动了系统的力量,仿佛极短的掌控了系统一瞬。 【系统,使用反转剧情!】 【反转剧情使用成功!本次剧情由欺世者与盗名者,反转为……】 【痴人说梦】 【剧情难度降低为S,剧情评分开始!】 【万法映照使用成功!】 【获得29号异能:健忘症/痴人!】 言安看着环绕自身的黄白两道异能: 序号29异能:健忘症/痴人 序号20异能:白日梦/黄粱客 他的元魂开始主导两道异能,痴人与白日梦两股法力在体内不断的纠缠融合,前所未有的事物正在诞生。 时间过得极快又仿佛极慢,梦中一刻仿佛一日。 痴人说梦,可成真。 言安蓦的睁开眼睛,他的双目之中神光流转,自成天地。 就连周某人,也惊骇于言安的气息。 但言安并未对他动手,反而是看向梁好名。 还好,留有一口气。 下一刻,梁好名的血肉极速回流,逸散的生命气息,也在不断的恢复。 这是……痴人的法力?! 周某人对这股法力再熟悉不过,这正是布雨司大人的权柄之一,但不过筑基前期的言安怎么可能有这等道法? 可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言安忘记了梁好名受伤的事实,并且不止如此。 那具周某人的尸体也在逐渐复苏,而活着的周某人,他的身体在极速淡化,某种不可违逆的力量让他无法继续前进,他的时间痕迹在慢慢停滞。 言安忘记了白日梦的限制,同时在梦中做到了忘记周某人死去的事实,扭转了生死的禁忌! 周某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切,那个死去的周某人逐渐苏醒,可二者的身影都在模糊消失。 言安话语淡然,此刻宛如天地诏令。 “过去的人和事,不应该留在现在,更不应该决定未来。” 愈是想要回忆,就愈发沉沦在痴人的影响中,白日梦与痴人,两者相互,完全掌控了梦中的事物。 白日梦中的痴人,即是主宰! 周某人震惊的看向言安,他的双眼中分明透露着祂的影子。 周某人终于醒悟,他此刻已经不在蚀梦之中,他在扁舟中留下的刻痕,并没有被白日梦与痴人抹去,而是他这把不该存在于当下的“剑”,正在被当下排除在外。 因为周某人未死,那么死过的周某人就会继续待在现在小舟上,而过去的周某人此刻也待在小舟上。 这正是刻舟求剑的致命弱点,小舟只能承载一个人。 但是现在,两个周某人同时出现了,时间长河掀起轩然大波,将他们拍碎,散落的元魂剥离下来。 最后,俩个周某人的身形都化作一点可怖的猩红,好似蚀梦的眼,永不瞑目,却只能永远停留在过去。 “李拐儿那狗贼,他这么贪生怕死,居然真的把公衡万法令交给了你!” 周某人的声音狂笑不止,凄厉破碎,久久不散: “言安,你是王行舟的终道契书,此后的路,竭尽所有去证明他是对的……” “否则,我会从蚀梦中爬出来,夺回我的一切!” 直到蚀梦完全被白日梦覆盖时,周某人的痕迹,也就完全消失在白日梦中,只留下来做为界碑的元魂碎片。 梁好名怔怔的看着眼前一幕,随后,长舒一口气。 此刻,她不得不正视言安,这个只是筑基期的小辈,既没有轻敌,也没有仗着一身道法强大与周某人斗法,反而是以种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手段,做到了此事。 看着言安手中的界碑,梁好名还是难以置信,言安居然真的做到了,她数十年都未曾做到的事情。 然而言安心知肚明,周某人留在小舟上的刻痕仍然存在,若是他能将过去与现在合二为一,那么他或许就会重现梦中。 到那时,他的强大,或许会超乎这个修仙世界的常理。 第56章 离开 梧桐叶上三更雨,惊破梦魂无觅处。 夜凉枕簟已知秋,更听寒蛩促机杼。 梦中历历来时路,犹在江亭醉歌舞。 尊前必有问君人,为道别来心与绪。 李正元之墓 言安在墓碑前倒了一杯茶,沉默不语,他与李正元相交不深,却第一次在这么个素未谋面之人身上,没有感受到半分恶意,亦或半分出卖牟利之心。 据他所知,李正元并不喜欢喝酒,虽然偶尔举烟杆子,但他从不在孩童前取出。 他甚至可以说滴酒不沾,毕竟行医最忌四不。 如《正元杂论》开篇所说,行医四忌: 不诚,不净,不严,不清。 不诚则损医德 不净则失医果 不严则生医患 不清则悖医道 凡人百年,再度回首,来时路未必能写就此一书,天生我李正元八尺长躯,立于天地之间,不可辜负。 虽无成仙缘,却有济世心。 百年后,只求能将此医书留存于世,以借后人鉴,不可全信,需加以批判。 若能解惑,实乃鄙人之幸。 诸多医理,洋洋洒洒写满了厚厚的一本黄纸书,言安时常翻阅,也能窥见不少前世才有的医术。 小到散寒解暑,大到人体内五庙七窍的涵养育气,着重点明了清净之要,比许多医馆还要详尽。 言安本是修道之人,寻常疾病不侵,对医术一向无甚涉猎,但不得不说,李正远此书让他升起不少兴致。 此前针灸通脉,还有神匠门学,都与这《正元杂论》有不少暗合之处,可叹天下人杰所见略同。 言安也希望,此后能亲手把此书托付医道良人,将李正元这份济世心传承下去。 梁好名,也在蚀梦之后,顺利突破到了金丹中期,但她还未准备好离开沉渊之地。 她被困沉渊之地时,正值两国交战,战事吃紧,梁好名本打算破釜沉舟,借沉渊之地诡异,分股剿杀敌军。 沉渊之地是梁好名最早看出怪异,并且掌握部分蚀梦法则,可以说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未曾想,梁好名的副将,同乡老友,居然是敌国安插的幻术法修,不仅泄露了计划,还设计将梁好名困在此地,而那名听刀客也是她拼尽灵力,才得以送出。 后来,梁好名被李正元所救,二人因此结识,梁好名也欠下李正元恩情。 所以李正元年年都有玉绿津,毕竟是梁好名精纯灵元所化,寻常人想要在沉渊之地活下去,就少不得灵元抵御。 当然,拥有潮域之诡的言安除外。 而今梁好名离军数十载,两国战事怕是早已结束,而她,估计已经成为人人唾骂的逃军之将。 无颜再见乡中父老。 “不过言安,蚀梦之中,你说过往之事不该决定未来。” 梁好名目明如月,曾经话语中若有若无的醉意不复存在,自那一战后,她戒酒了: “我亦深以为然。” 曾看遍十万大山,立于群山之巅,如今怎么会甘心屈居小小村庄。 曾踏至万人之上,俯瞰江山无限,如今怎么会甘心俯首昏暗蚀梦。 她梁好名,是举国瞩目的镇北侯,是万人敬仰的红缨将军。 纵使离别,未曾互道去处。 但言安深知,终有一天,他会在某处云山之巅,再见梁好名。 到时肆意谈笑,风生水起。 拜别二老,尽管沉渊之地与蚀梦之中尚有许多诡谜,那猩红之光,仍然扎根心底。 但言安清楚,这绝非现在的自己可以揭开甚至触及的存在。 如今,也该正式踏出村庄了。 周某人的界碑无形无影,如元魂般不可以物而论,但只要记忆之中存在周某人蚀梦中死去的痕迹,那么,就有随时踏出沉渊之地的能力,更像是烙印类型的界碑。 言安站在泥泞小路上,仍然记得那次强行用虚雷引闯出的场景,那人在现实中,就能用痴人的能力完全覆盖他人思想,已经与自己的痴人说梦无异。 若是再次发生,他只能用痴人说梦,尝试对抗,毕竟那般层次的痴人,已经超过了金丹前期的魂力。 信步踏出,周遭好似毫无变化,但言安往后一看,李拐儿的招牌已经离得很远了,大抵有十几里远。 言安不敢轻举妄动,魂识展开,一步一步的沿路离去。 “布雨司,此人你还是放出来了。” “专心画你的画,少管闲事。” “承认吧,你也很好奇不是吗,王行舟的终道契书,窃夺吾神权柄的贼子,前世今生之人,言安,他到底能走到何种地步?” “……不好奇。” “真不好奇?” “不好奇。” “哈哈。” 看来,那位大能放过自己了。 言安走入热闹的街市,一路提心吊胆,终于松了口气,收回魂识。 虽说此地没有什么强大魂识,但若是不小心窥探到了他人之秘,自己一个筑基修士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以一敌百。 小三年过去,程月明不知还在不在,言安索性放慢了脚步,感觉三年以来这街市还是毫无变化,莫名有些奇怪。 “客官,您又来了啊?” 卖糖人的小贩笑着打了个招呼,直到言安看到那熟悉的糖人,方才惊觉。 此地居然未过三年,甚至远远不到一日。 言安即刻运转步法,在小贩惊讶的目光中,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楼阁。 天字阁 二号 感觉到程月明的气息,言安一把打开了房门,女子正百无聊赖的翻看灵鉴书画,从始至终都未曾抬眼看过言安。 还未等言安开口询问,程月明便道: “你出门之后,还没多久就回来了,估摸着就个把时辰这样。” 言安目光一凛,看向远处被群山环绕,笼罩在乌云下的沉渊之地。 “月明也没有到处乱跑哦,当然信不信由你。” 程月明补了一句,言安心里话都被程月明说了出来,自然也无话可说,便道: “动身罢,去镜玄仙境,” 程月明摇了摇头,看向言安坚定道: “不行,现在不能去境玄仙境。” 言安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还是不太擅长与孩童心性的人打交道,但程月明终归是不同的,只能耐着性子问道: “为何不能去?” “你去了会死的。” 第57章 再见孤月 “你去了会死的。” 程月明神色如常,仿佛在说今日吃过早点了一般。 “虽然我也死在那个地方,但是你应该不想。” 言安手上收拾的动作顿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程月明。 自己居然会死在仙境之中吗? 而且程月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也想死在镜玄仙境中? 程月明晃着脑袋,啃了一口糖人: “我想要再很多地方死一遍,不过那是我的事情。” 言安皱了皱眉,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对于自己会死这个事情,还是抱有怀疑。 以自己如今的手段,虚雷引一动,他自认为哪怕是金丹前期修士,也有六七成的把握逃遁。 更何况是在仙境之中,他还有一个金丹前期,不死不灭的潮诡温含章。 然而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不敌他人,甚至未能逃脱而被斩杀? 难道是元婴大能? “我为何会死?” 程月明扁扁嘴,叹了口气: “你太高看自己了,也因为这个,那通玄道人就算重伤,被逼逃到仙境里,你去了也会被他吞食元魂,然后把你的镜玄仙境给抢走。” 言安思索片刻,虽然出乎意料,但通玄道人居然能瞒过自己这个仙境之主,进入镜玄仙境,他仍旧感到不可思议。 依程月明所言,自己甚至会死在通玄道人手中,死在金丹后期修士手中吗? 言安只感觉一阵心悸,看来,自己一路走来太过顺遂了,投机取巧下侥幸与他人合力斩杀过两名金丹修士,就自以为如今的自己能匹敌金丹修士。 他太过自大自傲了,仗着温含章与镜玄仙境,竟然敢与通玄道人试探周旋。 因此反倒被击杀,全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言安此刻,也不得不摒弃脑中所谓匹敌金丹修士、自命不凡想法了,这只会让他死的更快、死得更不明不白。 言安怕死,但是更怕没人记得那个消失的世界,他不想后人站在世界废墟上,口中说出的是: “这个野蛮原始且落后的文明,最终消失在黑潮之中。” “因为这些未开化的旧人类,并不依靠原始武力和异能,而是被上层权贵所划分为三六九等,被迫极度依赖智能机械与碎片信息生活,以至于丧失了创造力和反抗力。” “他们被迫忘记了初心,艺术被分尸成无数肢体尸块,文字被数字统治,知识被认识囚禁,生来就在框架中的他们,没有超人的毅力与非人的手段,就无法打破这个落后文明设下的牢笼。” “他们,如同待宰羔羊,我们不同,我们可以力破妄,以法破局,以道逆天。” “任何压迫任何不公,都将在力中颠覆,纵使此后再有,也会不断的颠覆,不断的上升!” 那个他活过的世界,成为了前车之鉴,成为了错车之轨,成为了被吃下的堑。 而言安,只能站在空荡荡的街道,默默注视这个荒凉无望的世界,最后孤独的走向失落中。 若是此次没有程月明提醒,自己一意孤行的话,大抵已经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了。 如那位文道大能所言:弱小和无知从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但言安看事看物,向来两面,通玄道人重伤,想必是使铜钱术那一伙人追杀所至。 而他能突出重围,强闯镜玄仙境,那他身上定然也有相当的秘宝。 若是能在两方甚至借六符门之手,搅弄风云,那未必不能从中牟利,甚至极有可能夺得通玄道人手中,那能够破开抑或偷渡镜玄仙境的至宝。 毕竟,言安绝不想每次陷入黑潮,都只能被动寻找界碑,他必须掌握绝对的生机,才会深入黑潮,探索那一列载满异能者总部成员的地铁。 既然如此,言安下定决心,但也不忘顺口问一句程月明: “此行吉凶如何?” 程月明摇头,没有回答,良久之后,嘟囔了一句: “真把我当算命的了,摆摊算命还要收钱呢。” 看来,世纪唱片幻化人形,依旧有着异能最原始的限制,并不能畅所欲言。 不过既然通玄有伤在身,镜玄仙境的出入口——镜湖,肯定有设下的埋伏,需要先去掌控镜湖大阵的六符门,探探虚实。 “孤月长老,有人求见,带着您的内阁令牌。” 镜玄仙境外,六符门中,一声传唤打破了孤月楼许久的孤寂。 自张易与常玉莲死后,孤月楼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两位爱徒死去,伤及了孤月楼的根骨,更伤及焦孤月的心。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镜玄仙境再次被外人强行闯入,焦孤月虽明了其中利害,却也因看守不利,被革除大长老之名,落位成外门长老。 光从名头上看,可谓是重罚。 此刻听闻传唤后,女子也不由恍惚了片刻,随后,温婉的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与含蓄的悦色,旋即蛾眉微蹙,眼波流转之中思虑万千,润泽的双目格外动人。 是方留年吗? 不,大抵不能是他,若是方符师,来人定然会报上名号 不过,能拿到门内交给方留年信物,想必也是位挚交,毕竟六符门在炼符一道也算是小有名气,内阁令牌不至于被当作廉价物品,随手相赠。 还是要去见见的,毕竟与方符师相关。 念及此,焦孤月拂袖起身,乘着一片月辉之云,落下孤月楼。 不见方留年的话,便没必要如何修饰面容了,焦孤月心想。 只是焦孤月不知,如她这般女子,如白日梦月,本就是一道绝美之景,又何须外物过多装饰,本色即是绝色。 孤月楼下,只见一位长身玉立之人,头戴墨色书冠,身姿如松,看起来是位儒生。 儒生身旁,则是一位气息平平的凡间女子,容貌年轻娇俏,俩人站在一起,如同兄妹。 焦孤月落在来人身前,温缓扫过俩人,开口问道: “敢问阁下二位姓名?” “周览天下书,不劳无用心。” 儒生拱手行礼,颇为谦逊却不造作道: “在下,周不劳。” 周不劳挽起一旁的女子,继续道: “这位是小妹周不平。” 焦孤月看着眼前这相貌平平的儒生,总觉得气度不凡,似曾相识。 “在下焦孤月,孤月楼主,亦是六符门外门长老,阁下持方符师令牌,孤月冒昧一问,阁下与方符师可是好友?” “留年与在下乃患难之交,此令牌也是方兄亲手赠予我。” 外门长老? 周不劳眼中疑惑一闪即逝,他记得此前焦孤月是大长老,若是因为陈年旧事,未免太过。 周不劳立刻察觉到,此事十之八九与通玄道人有关,只不过以焦孤月如今处境,怕是也不能轻易道于外人。 或许,能通过黄粱客去到他人梦中,探访其中玄机。 第58章 我梦 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焦孤月将周不劳安排在方留年此前所住的院落中。 尽管周不劳是借令牌参阅六符门、研习炼符技法,但实际上他也在观察六符阁内的修士气息。 六符门中有三位金丹修士,门主符华乃是金丹后期,内门大长老乃是金丹中期,还有便是金丹前期的焦孤月。 以自己金丹前期的元魂,焦孤月的梦境可以一观,但往上就容易被察觉,六符门主符华更是不敢窥视分毫。 “言……周不劳哥哥,这客室房子黑乎乎的,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程月明顶着周不平的面容,仍旧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莫要用其它名姓唤我。” 周不劳皱眉,尽管这院落有提前设下的元魂禁忌,能防止修士探查,但此行无论是言安还是方留年,这两个身份都会引来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被揭穿了总不是好的。 何况方留年此名已经被吞去,自己想要借方留年之名获取便利,说不定会引起焦孤月疑心。 “那你去内室睡罢,宽敞,打开窗就有月亮照着,今夜我还有事。” 周不平闻言嘟嚷了一句: “不陪就不陪,都是睡觉做梦吗,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们这些修士真是奇怪。” 这是知道自己要用白日梦? 周不劳有些诧异,世纪唱片的能力在程月明身上,貌似比想象中尚要高深一些,这种类似预言又类似猜测的话,对程月明本身好似并无负担。 既然如此的话…… 周不劳突然灵光一现,他掌握着白日梦的世界,能否让程月明在梦中动用世界唱片的能力,并且在一定程度是减少甚至免去负担呢? 白日梦本身,就能最大程度的将梦中人的修为以及道法复刻,纵使自己不过是筑基修为,但加上与痴人联合的痴人说梦,未必不能一试。 见周不平抱出棉枕,脸被遮住,只露出两个眼睛,乖乖的等着周不劳发话。 “咳咳,你去吧。” 周不劳轻咳两声,脸上有些赧色,暗道这小女人,分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偏要让自己说出来才好吗? “哦,不过我睡得浅,半夜要是有人偷偷进门我会醒的哦,如果他还要拿走我的什么东西,我可是会吓得一晚上睡不着的。” 周不平一脸人畜无害,甚至有模有样的打了个哈欠,周不劳没法子,正了正神色改口道: “在下需借姑娘一缕发。” 白日梦想要复刻他人术法,必须得有一定条件,周不劳目前必须通过触碰血脉相连之物,才能将他人一并带入白日梦中。 这发丝就是最好的,不仅连结元神,还日夜受血脉滋养,观人发丝之态,可知其气血与元魂如何。 神清气爽者,乌发如瀑,飞流直下 日夜操劳,思虑过度者,轻则众林围出地中海,重则三缕留风吹,发少不胜梳。 瞧她那狡黠的笑,周不平分明是知道他要借用发丝的,不过周不劳本想随处收集一两丝便好,但离体过久,也会误了白日梦的效力。 如今说白了,反倒松了口气。 “那好,我给你点。” 周不平嘻嘻一笑,伸手捻下几根发丝绕到周不劳手上,如过家家一般。 “呀!你的手好冷!” 周不平被冻得缩回了手,有些不解: “你怎么越来越冷了?” “是吗?” “对啊,还是以前那个暖。” “……” 见她沉默不语,周不平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担忧,也不知言安有没有把话放在心上,只能抱着棉枕进了屋。 半晌后,魂识感觉到屋内气息平稳,周不劳掌握一缕青丝,随后闭眼进入梦中。 只觉得一阵昏暗过后,眼前便突然出现了白茫茫一片,寒冷刺骨,偶然点缀着几簇火苗,唯一的暖意。 周不平的梦境,好似不太寻常,若是真如孩童心性,这梦境未免太过寒冷,太过寂寥无人了。 风吹刮骨,周不劳也不禁往火苗靠近,方才回暖了一些。 “言安,你是来找我的吗?” 周不劳诧异的环顾四周,并未看到其它人影,但的确是听到了谁人的声音。 “我在这,这簇火就是我。” 周不劳眼中满是晃动的火光,虽然不能驱逐寒意,但的确微微暖了。 “这是月明的梦吗?” “这是我们的梦。” 火苗蹿动着,周不劳耳旁又传来声音: “言安,你的梦真冷。” 程月明似乎有些丧气,火苗也随之暗淡了不少。 她本以为言安梦中会有好玩的,结果冷得厉害,要不是她的梦是个火苗,早就被冻死了。 这静谧冷冽的天地,就是自己的梦? 不,周不劳已经很久没做梦了,这应该称之为自己的心境。 可是,这里为什么如此空荡。 好似少了什么,可这段时日,周不劳并没有发觉少了什么。 细细想来,潮息入体后,他无时无刻不在用普罗斗笠压制潮息侵蚀,潮息的影响也在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失去什么。 最为显而易见的,便是温度罢,其次就是他相较于刚见程月明时,的确寡言少语了许多。 并非刻意沉默,只是无话可说。 在万类宗那些时日,言安已经习惯了沉默以对,多言必失,他深有体会。 只是关心一二,他就被众弟子认为是在追求柳芳甸,只是透露出半分离宗之意,就被孔悠悠逼得自剖金丹。 虽说言安早有察觉万类宗的古怪之处,但自以为有一人可以倾吐心声,未曾想万类宗上下早已病入膏肓,每个人都恨不得将他人剥皮喝血,吞丹食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此行周不劳没有打理心境的意思,遂向火苗问道: “你在梦中能否看到日后之事?” “这个嘛……” 火苗晃了晃,似乎在尝试什么,随后一道声音传到周不劳耳边: “貌似不行,或者说现在是不行的。” “此话怎讲?” “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好像是因为言安你现在太弱,梦中世界太空。” “……” 周不劳一阵失语,的确,世纪唱片的能力是需要诸多条件支撑的,一个完整的世界便是其一。 但若想在白日梦中开辟一个完整世界,对现如今的周不劳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过,程月明此话是否意味着,复映了绝大部分世界的镜玄仙境,可以使用? 周不劳思索片刻,忽而想起前世的确有过类似的异能叠加实验。 世界干涉实验。 第59章 世界干涉计划 世界干涉实验,是前世异能者总部主导的一个世纪级异能实验。 世纪级实验,代表着实验的影响不仅仅限于全世界本世纪,而是包括了全世界的全世纪,包括世界的过去和未来。 这是第二个世纪级实验,第一个则是举世皆知的【掷骰子实验】。 世界干涉实验,简而言之,就是由世纪唱片异能者去观测镜子世界异能者创造的镜中世界。 当时的异能界,主流有两种猜测。 其一:镜中世界可以被预知,并且走向与主世界一致。 其二:镜中世界不可被预知,并且走向与主世界不一致。 实验进行之前,这两种猜测就在异能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对两种猜测,异能者分立未两个派系。 光镜派和暗镜派 光镜派以当世异能量级第二者,掌握异能序号17的矩阵世界/万算,世界最大民间异能者联盟盟主——温万通为首。 暗镜派以当世异能数量最多者,掌握了二十七种异能,号称生物智能极限者,第一位研究异能叠加——王化为首。 两派立场不同,冲突不断,从一开始的口头争锋,到舆论战争,再到流血事件的发生,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随后,在两派几乎要全面开战时,棱镜干涉实验终于开始了。 当时很多人不解,为何两派只不过是观点不同,就会产生如此大的冲突,不惜流血牺牲,也要证明自己的立场才是正确的,才是真正的真理。 暗潮涌动之甚,几度需要当世异能量级第一的队长进行调停。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创性实验。 值得吗? 也太愚蠢了吧? 又不是原始社会,还在靠拳头讲道理? 普通人绝大部分都是这个想法,只有极个别者与上层建筑,察觉到了异能圈真正的动荡原因。 次世界计划。 这是抵抗黑潮失败的必要后备,尽管异能者总部没有公开,但在异能圈内,这个计划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做好斗争失败的准备。 这个悲观的消息,并不适合公布在全世界,只适合给第一线的异能者,坚定信念。 异能扭曲情感,黑潮剥夺人性,面对不死不灭的潮诡,每一个异能者都将清晰的认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 实验开启当天,言安同队长一并等候着结果。 与众多急不可耐、来回踱步的异能者不同,两人神色自若,平淡得仿佛在聊日常烦琐小事。 “这么说,队长之所以不站队,不仅仅是因为避免影响过大,还因为队长本身就不认同两者中任一观点吗?” 面对言安突然抛出的猜测,眼前这位相貌平平的当世第一异能者,只是颇有兴致的挑眉反问道: “你不也是吗?作为从不会缺席任何拱火事件的乐子人,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对这次实验进行任何表态。” 言安靠着身后光滑的合金镀层,伸手垫住脑袋,不置可否道: “谁说的,我可没有否认两派的观点,我可是大力支持呢。” 队长眼中意味深长: “你也没有认同,如果时不时给温万通和王化互相透底,这也算支持的话,那确实是大力支持了一番,毕竟这至少推动了棱镜干涉计划的上线。” “所以,队长的想法,是什么?” “我的想法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想看到什么。” “切,没劲。” 言安再次碰了一鼻子灰,尽管他早有预料是这样的结果,他还是想知道这位第一位也将是最后一位的异能者队长的想法。 “言安,在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平淡的话语仿佛巨石,在言安心中落下巨大的涟漪,言安呼吸一滞,佯装怒意: “好啊,兄弟跟你心连心,你对兄弟用门清。” 异能序号47:门清 (对某样事物一清二楚,如果作用对象是人,那么其心思将会一目了然) 队长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我说过,我绝不会对人类读心,这会杀死某个有可能存在的世界。” “好好好。” 言安算是知道了,不可能在队长这里诈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只能继续等着消息。 出乎意料,几乎出乎所有人意料。 世界干涉实验的结果,与两个派系的完全不同,也可以说完全相同。 因为两派的观点,只是干涉实验结果其中之一。 世界既可以被预知,也不能被预知。 走向既与主世界相同,又不同。 所谓变量,在于世纪唱片异能者的观测状态,若是观测,那便是可以预测,并且走向一致。 然而,一旦观测停止,那么世纪唱片就无法预测,并且走向同样变得混乱不堪。 前后,内外,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位全知全能的存在,只是设下了一个小小的难题,就让全世界束手无策。 当认知不能认清,当真理无法统一。 人们首先会恐慌,随后会以超乎寻常的毅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一个无光的答案。 这也正是人类的伟大之处——比恐惧更胜的勇气。 当时,在实验结果公布之后,除了言安与队长,所有人都惊诧不已,一度陷入了空前绝后的恐慌。 好比当你照镜子的时候,镜子中的确是你的镜像,但当你转过身去,看不见镜子时,镜子里照出的就不一定是你的背影。 正是这个实验意味着,所谓的过去现在未来、平行世界,甚至自身存在的世界,极有可能是某位更高纬度的观测者,随意一瞥而确定下来的。 所谓想当然,在看不到的地方,绝非理所当然,而是诸多的绝无可能。 某些主世界困扰千百世纪的难题,在其眼中,或许如同常识一般。 他们会说:本来就是这样 未知的答案,或许早已成为真理。 但真理,究其根底,仍旧是观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理本身就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观点。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言安心中有了棱镜世界计划的雏形,也走上了与众多同伴渐行渐远的道路,甚至到最后,刀剑相向。 异能之间的叠加,远远不止是相加那么简单,只要在特定条件下,辅以得当的数种异能,得到的结果远超单一异能所能发挥到极限。 或许就拥有了一窥真理的能力。 譬如棱镜世界计划,譬如痴人说梦。 第60章 意求长生 周不劳脑中浮现过去种种,大致有了合理运用世纪唱片的方向,将黎火留在了心境之中,让其开辟这方冰天雪地。 随后元魂退出了白日梦,盘膝而坐,内视己身。 被困沉渊之地三年,不仅没有因此损伤筋脉,反倒让他的基底更为牢固,应当是潮域之诡在奏效。 然而周不劳明白,自己以潮息和普罗斗笠铸就的基底,哪怕无时无刻不在吸纳天地灵气,但始终不能依靠功法正常突破。 周不劳取出王行舟留下的魂戒,自从获得虚雷引后,这魂戒仿佛进入了沉寂,没有了灵力禁忌,连元魂禁忌也感受不到。 但周不劳推测,这魂戒上应当是烙印下了另类的禁忌。 譬如时间禁忌或者空间禁忌,前者必须将魂戒置于过去抑或将来某个时刻,后者则是需要到达某处地方。 不管是二者之间哪种,周不劳目前也难以做到,只能暂且放下。 除此之外,周某人说过,王行舟将自己视若终道契书。 终道契书,这四字周不劳闻所未闻。 这几日除却修炼,他就是在孤月楼中翻阅六符门古籍,六符门建立已有百年,收录的古籍不算少,但也并未查阅到与之相关的记载,只有一篇《道契书》看似有瓜葛。 但周不劳翻开一看,脸色大变,旋即如同摸到烫手山芋一般,迅速将之塞回其中。 他怎么会想到,这《道契书》居然是幅春宫图,一打开就是满眼肉色,关于契书的内容尽是房中秘术,直让周不劳目瞪口呆。 “周道友?” 温婉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周不劳闻声望去,原来是焦孤月,遂拱手道: “孤月长老,多日未见。” 此刻周不劳脸上红晕还未褪去,焦孤月看着那本突兀的书籍,瞬间了然,笑道: “儿女情乃寻常事,周道友无需如此遮遮掩掩。” “……呃” 周不劳哑口无言,正想辩解之时,焦孤月抬手抚好散乱的书籍,往事浮现眼底。 “周道友,此前方道友来去匆匆,孤月未能与其道明一些事,不过如今,孤月也有一些前尘往事,想与道友说道。” 周不劳只以为是些风花雪月的事,刚想开口婉拒,却看到焦孤月眼中,没有半分旖旎的目光,尽是坚定的求道心。 周不劳心中一颤,不由点头。 于是,焦孤月温声细语,娓娓道来: 焦孤月曾经,也先后与几位凡人或修士结为道侣,男女皆有,遑论神仙精怪。 第一位,是在孤月尚为凡人时。 那时她总听爹爹将其仙神妖鬼,还有许多志异怪谈,对那时的她而言,既有趣又是那么遥不可及,好似在听神话传说。 尽管如此,年幼的孤月还是无法避免的产生了向往——对世间山水与仙家门派的无比向往。 但偏僻落后的村子,并没有任何修仙宗派设立的验灵台,她在失落中等待,等待有人能带她走出村子,游山玩水。 她的第一任道侣,在那时应该叫丈夫,就是在这种情况出现的。 刘河生,邻村地地道道的、靠山吃山的山农。 那夜,她为熟络许久的张河生,缝制贴身衣物,不小心落了红。 于是,郎情妾意的二人,也在床榻上落了红。 二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算得上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刘河生,没办法带着焦孤月游历世间山水,他的根始终在那座不大不小的山里。 于是,二人和离了。 刘河生,这个老实巴交的人,愣了半天只说出区区几字: “累了就回家,我不在孩子也在。” 那时焦孤月还为刘河生孕育了一儿一女,但是刘河生并没有强留焦孤月,也没有接受焦孤月几次三番想要留下的丰厚银两。 刘河生说焦孤月比他更需要盘缠,于是孤月不再留恋,走出了乡村。 只是没能走多久,便被一伙仗着山野精怪的山匪,劫去了钱财,全靠她机敏过人,方才脱困。 不过没了盘缠,只能就近找了个村落,做起了绣娘生意,边营生边边打听验灵台。 那时,焦孤月已然四十余岁,算是年近半百了,众多邻里都无法理解她这般折腾。 焦孤月的第二任,是位游历各地的江湖郎中,名唤易天青。 易郎中长得并不算俊俏好看,但身上总带着一股医者仁心与江湖侠气,这是最吸引孤月的地方。 当时焦孤月已然不在年轻,也算不得风韵犹存。 但她可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绣娘。 于是二人结为夫妇,此后,易青天并没有忘记当初的海誓山盟,他带着焦孤月走出了村子,二人夫唱妇随,一路走到了设有验灵石的宁还乡。 宁还乡除却验灵台,还有还乡台,算是十里八方都知晓的名乡。 然而,辗转百日,苦等许久,验灵石却检测出焦孤月没有灵根。 哪怕焦孤月早已过了最佳的仙龄,但这一结果仍旧如同晴天霹雳。 焦孤月怔愣许久,不敢相信那向往的一切成为了过眼云烟,易青天却不离不弃的宽慰着她。 最终,她解开了五十年最大的心结,却并没有忘记那些心底深处的风景,只希望来世能有半分仙缘。 但是,造化总喜欢弄人。 绣花宗的一位长老,知道了这宁还乡有一位家喻户晓的绣娘,便亲自拜访了已然年过半百的焦孤月。 那时,焦孤月亦是第一次知晓,无灵根亦可寻道求长生。 而易青天,虽比焦孤月年长,相貌却比她更为年轻,是因为他有金火土三灵根,从未修行,也无意寻道。 那日焦孤月随绣花长老离去,易青天挽留三次未果,叹息道: “为夫虽然没有成仙寻道的志向,但也断不会像乡野癞子一样死缠烂打,你放心去罢,河生喜欢孤月,但刘河生是刘河生,焦孤月也终归是焦孤月。” 于是,焦孤月不再连流,别离凡间。 易青天不知道,倘若他再开口,焦孤月定然回头。 哪怕平日里要强好面子的焦孤月,早已泪流满面。 第61章 非我所愿 焦孤月的第三任,已然可以称之为道侣。 邱处,是她的师尊,也是绣花宗的大长老,名号绣山先生。 邱处虽然位高权重,二人相处之时却总是小孩模样,尽管焦孤月练气入体后,已然恢复了几分年轻容貌,但以邱处的容貌来看,他的确更像是焦孤月的后辈。 不过邱处年岁已然一百六十一,焦孤月知晓他满身失落与伤痕。 邱处是需要焦孤月的,但他不只需要一个。 后来,二人去圆月秘境历练,焦孤月获得传承圆月心魄,邱处为了一位修炼月华心法的女修,竟以二人多年感情和绣花宗地位要挟,不惜各种威逼利诱,想要夺得焦孤月手中的圆月心魄。 “孤月,你一介女流,离了宗门又该如何处世?何况你即将筑基,你完全用不上这圆月心魄,借人一用又何妨?” 邱处苦口婆心,笃定了焦孤月不敢放弃绣花心法,笃定她离开宗门便孤苦无依,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焦孤月并未言语,她知晓终有今日。 于是,在邱雨眠无比震惊的目光中,焦孤月断然背上叛宗之名,带着圆月心魄离开了绣花宗。 离开绣花宗后,焦孤月断然舍去一身绣花宗法力,重修月法,摸爬滚打经历百年,在寿元将尽之时,以圆月心魄筑基。 自此,天宽地阔,山明水秀。 她焦孤月,也在寻觅圆月大道时,与常柳衣结为道侣。 那时月下花前,常柳衣无意闯进了焦孤月的道宫,二人一见如故,相聊甚欢。 在那之后,常柳衣完完全全的走入了她的小小天地,与她相处的每日每时,二人互诉衷肠,情意绵绵,从肉体乃至元魂都无比契合。 哪怕二人已然分离几十年,焦孤月仍旧刻骨铭心,但她从未后悔。 因为,焦孤月道心始终如一,她为此还修炼了符箓,常常闭关,抑或远走百里以拜师学艺,于是她的炼符技艺精湛。 常柳衣修为止步不前,加上她不能与常柳衣日日相伴,二人生出越来越多的嫌隙,时有口角。 不知何时,两颗曾经炙热的心,早已相隔甚远,暖不了彼此。 两位神仙眷侣,就此分离。 在此之后,焦孤月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或是浪荡公子,逞口舌之快,焦孤月一剑枭首。 或是仙家子弟,寻门当户对,焦孤月婉言相拒。 或是完美情人,藏口腹蜜剑,焦孤月敬而远之。 直到那一日,她遇见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大儒,同样没有灵根,儒心寻道。 盛终南,冠绝同辈的儒道修士,与十大奇峰终南山同名,他无愧此名,不仅在短短百年内修炼至筑基后期,更是在当年的万山辩中,拔得头筹! 他盛终南,是有望立教称祖的读书人。 身长八尺,如峰玉立,纵使盛终南立于诸多筑基后期甚至金丹真人中,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好似将以往完全翻篇,才得以遇见此一人。 焦孤月破天荒的,开口想与盛终南结为道侣。 出乎意料的是,盛终南婉言谢绝: “非终南有意辜负佳人,而是在下并不需要道侣,无论双修抑或仅仅相伴。” 焦孤月并未死心,如他这般人,对焦孤月而言实在是太过新奇,她继续开口道: “我修炼圆月道法,又有心魄,可为你稳固心境,对以文墨入道的读书人,可谓是裨益无穷。” 此言一出,不少心怀叵测的目光,都转向了焦孤月。 “在下无意于此。” “我乃四品炼符师,可为你炼制诸多保命符箓,亦可以符易物,亦可腰缠万贯,可解你忧患,让你心无旁骛的讲书修炼。” 登时,满堂寂静,一位身怀至宝的四品炼符师,简直是百年不遇,满堂筑基甚至金丹修士的目光,无比火热。 “在下无意于此。” 盛终南仍旧是恭恭敬敬的拱手,不卑不亢的模样,既没有落了焦孤月的面子,也让其它修士不敢丝毫小觑自己。 “也许……” 焦孤月不信,她不信世上居然有这么一位读书人,能有如此纯粹的本心: “也许你我来世缘分未尽,今生注定再次相见,道友如此毅然的一口回绝,就不怕错过前世今生修来的缘分吗?” “孤月道友所言,不无可能。” 盛终南此言,仿佛坐实了周遭那就要脱口而出的嘲讽之言一般,但他神色自若,双目依旧清明: “但终南不怕。”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只道盛终南是刻意欲拒还迎,否则何必如此多言多语,还能是顾及焦孤月颜面不成? 盛终南并未理会堂下窃窃私语,面色如常的看着焦孤月。 焦孤月依旧不死心: “修道讲究平衡,阴阳调和本就是天经地义的真理,何况自古以来,男女结缘,无论仙凡都是人人认可,道友身为读书人,理当顺应天时地利人和,不是吗?” “天地无缺,盛终南生于天地间,亦当无缺。” 盛终南话毕,四方俱寂。 此后,天地之间的单身修士,不再为人所奚落讥笑,反倒成了持身证道、一心一意的大道楷模。 焦孤月,感慨万千,感悟极深。 自那以后,焦孤月不再整日闭关,而是走遍天下,淌过千山万水,去了许多它道秘境历练。 凭借四品符师的身份,她入依镜玄仙境而建的六符门,成了外门长老。 在此间,她碰巧见了邱处,绣花宗已然被全宗血祭,正是邱处在圆月秘境中偏袒的那位女修所为。 而可以说是罪魁祸首的邱处,为了修练邪道功法,居然挥刀自宫了,也是应了他的名字那样,邱处无机。 而后,焦孤月寻到了常柳衣之处,她身在练气期,迟迟无法突破,寿元无多之际遇见了一位双修功法的修士。 而那个负心郎,在一夜颠鸾倒凤后,抛弃了常柳衣,常柳衣诞下一女,甚至不知其生父姓名,索性与母同姓。 临终时,她将其托付给了焦孤月。 焦孤月将其带回六符门,收为亲传弟子。 后来,她回到了宁还乡,却并没有找到易青天的后代,只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墓碑。 易青天之墓 下面是一行小字,小到像是墓主觉得不会有人察觉那般: 永记爱妻焦孤月,若有轮回,愿相伴。 破天荒的,焦孤月入道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心境震动。 第62章 人祖传 焦孤月在易青天墓旁,同样立下了一到衣冠冢,又留下了自己的一缕青丝作葬。 诸多伴侣中,她自认亏欠易青天最多,这位痴情的苦命人,甚至不惜等她一个又一个轮回。 而焦孤月,却不会再留恋于他,甚至要在此了却前尘。 祭拜之后,焦孤月登上了宁还乡的还乡台,她望见了刘河生的子子孙孙,望见了刘河生的诸多来世。 或是皇权富贵,或是生如虫蚁。 或是教书育人,或是纨绔子弟。 短短两百年,刘河生已然经历了好几世轮回,或许他面目全非,音容不复,但焦孤月仍旧能在还乡台的幻境中,一眼认出这个人。 这个真正的凡人。 她孤月曾经,也只是个凡人。 一路走来的诸位道侣,无论好坏是非,都让自己获益良多。 旁观完刘河生的轮回后,焦孤月缄默不言的枯坐着,枯坐在还乡台上。 许久,许久,转眼一年又一年。 她的思绪无时无刻不在起伏,她的心境时时刻刻都在激荡。 刘河生的生死离别,在她的元魂中盘旋不去。 易青天的痴情苦命,在她的心肺中摧残不止。 邱无机的寡廉鲜耻,后来咎由自取。 常柳衣的两心相悦,最后形同陌路。 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酸涩苦痛。 焦孤月游离在七情六欲之中,她的心境屡次三番的几近崩溃,甚至已然有了大大小小的缝隙。 但她仍旧紧咬牙关,撑起支离破碎的心境,再度冲击瓶颈。 支离破碎的心境,也在缝缝补补之中变得愈发坚韧,愈发厚重坚实。 她既接纳了生离死别,亦不会忘记痴情人心,咎由自取会有,形同陌路也可能。 人生何止千百种,人心难作一处解。 盛终南呢? 焦孤月无法评价盛终南,他的道心如他一般不容置喙。 但盛终南也并非没有道侣,而是盛终南口中的道侣,从不涉及男女情爱之事,也并非是一位修士或者凡人。 而是一本古籍,以及古籍之中的那些神话传说。 有一位凡人,他生在夕阳落下的地方,住在极北的高岭,他什么都能看到。 他看到天下人苦于生死,苦于妖魔鬼怪作祟。 于是这位凡人只身站在极北高岭,指着天地说: “天下大道仙凡皆可修,地上玄黄人人皆可争!” “天地大同!” 自那一刻开始,天下再无灵根之说,天地万物皆可得道,也皆可成道! 水可成道,火可成道。 财可通天,穷极为仙。 剑开天,笔入神,十八般兵器,千百样道契。 孤月得以月入道,再也不受所谓灵根的桎梏困扰。 焦孤月想起,她曾经,不正是向往这些神话传说,才踏上大道的吗? 于是,那一日,还乡台上,一位筑基修士仅靠心境,打破了筑基重重枷锁,踏至金丹之境。 周不劳听过,也从众多古籍里瞻仰过这位至人的身姿,他放弃成仙机缘,散道天下所有凡人,让人人皆可成他而超越他。 他是众多凡人成道之心,尺躯立于天地之间,却敢叫天地一新。 诸多踏上修仙路的凡人,都以这位至人当做永世道侣,或者大道先师。 但比起这些,周不劳更为敬佩的是焦孤月以心境结金丹。 寻常修士,甚至诸多大能,都是先修炼至假丹境,再磨练砥砺心境,踏入金丹。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甚至已经成了几乎所有修士墨守成规的法则。 焦孤月看似简单的先后倒反,实则其中艰辛,远远超乎想象。 “孤月长老那位道侣,可是人祖?” 焦孤月欣然颔首,眼中满含超脱凡俗男女之情的大道信念: “儿女情乃寻常事,大道争才是百家气。” 说罢,焦孤月伸手取来一本古籍,郑重其事的交到周不劳手中。 《人祖传》 “此书诸多宗门皆有收录,孤月也时常翻阅,阁下既是方道友挚交,想必如方道友一般,自有成仙之志,自有天崩地裂不可改的道心。” “在下定当体会个中深意。” 周不劳接过《人祖传》,略略翻阅几下,却见一缕发丝留在了扉页中, 周不劳神色淡然,此回终于有办法进入焦孤月梦中了。 说是入梦,其实是入心境。 修士筑基后早已无需入眠,但仍然需要调理内息,平和心境。 拜别孤月,周不劳借着焦书中留下的一缕发丝,缓缓闭目入梦。 此回,不再是冰天雪地了。 皎皎空中孤月轮,月夜群晖,天地盛满了银波,枝头花间流转不止。 春台留我赠春枝,绿水依君怜绿池。 绿池之上凭空悬着一座水阁,娇好身形斜倚水阁中,自成绝景。 孤月心境,真是极美。 周不劳漫步在水上,没有去惊扰水阁中的佳人。 绿池中,正倒映着近日发生,令焦孤月印象深刻之事。 原来如此,通玄道人果真是有至宝可破除仙境禁忌,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开阳宗长老的协助,才让通玄避开追杀,强行闯入了仙境。 那么按理来说,寻常的阵法禁忌定然是拦不住通玄道人手中至宝的,周不劳也就放弃了心中布阵困人的想法。 再踏步,便遇到了元魂禁忌,好在周不劳的元魂底蕴比焦孤月稍为深厚,动用痴人忘记禁忌,就不至于惊扰了焦孤月。 随着痴人说梦发动,禁忌消失,周不劳看到了六符门诸多隐秘。 镜湖大阵掌权者,已然转交雨露阁,而追杀通玄道人那伙修士,居然与烛阳仙官密不可分。 开阳宗与雨露阁素有恩怨,烛阳仙官此前只会将镜湖大阵交予中立的六符门,如今交予雨露阁,摆明了是镇压开阳宗的势头。 开阳宗胆敢协助通玄道人,想必身后也有能与烛阳仙官对抗的靠山。 “哟,有客人啊?” 老而不衰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周不劳如临大敌,探出魂识扫过四周。 “呵呵,你这后辈,不错,元魂远超修为也罢,居然能掌握黄粱客,出入一名金丹修士的心境,真是个胆大心细的后辈。” 周不劳一惊,刚想退出梦境,却发现已然身处异地,早已不在孤月梦中。 杵着拐杖的老者,自水雾中走出,灰色衣袍褴褛筚路,与寻常讨食老者无异。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王行舟的终道契书,熟人啊,快快请坐,哈哈,” 老者乐呵呵的捋顺白须,一抚衣袖,明明样貌毫无变化,但整个人,忽然之间就变得仙风道骨起来,与方才可谓是天壤之别。 毕竟是见后辈,得体总归是好,还得要些颜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