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大院美娇媳》 第1章 水生姐夫 VIP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姜枣头发花白,呼吸衰弱,年轻时经常哭,操劳多,五十多眼睛就不好了,勉强能看清坐在床边的男人,三十多年没见,他还是身如松柏,挺拔可靠。 姜枣想努力看看他的脸,却看不清。 “……水…生。” 她颤抖的伸出手。 萧水生握住姜枣的手,他的手很大,很干燥。 男人声音低沉如旧:“我在。” 姜枣知道自己快死了,浑浊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她鼻尖酸涩:“对不起,当年不该怀疑你的清白。” 若问她这辈子有什么遗憾。 有两件事。 第一件,不该让堂妹姜珊替她给萧水生送饭。 姜珊在饭里下了春药,害萧水生失态,他本努力克制,没动姜珊,她却和萧水生生出误会,气怒下退了婚约,错过三十年。 第二件,不该让姜珊把外婆留给她的玉佩骗走,玉佩有灵,佩戴者福运加身。 姜珊骗走玉佩,虽然没能如愿嫁给萧水生,却屡次投机倒把都没被抓到,攒到本钱开了小吃铺,结识房地产初代大亨,混的风生水起。 婚后连生四子,被婆家宠上天。 耳边响起男人的哽咽声。 男人祈求道:“枣儿……你别死。” 萧水生是什么人? 流血不流泪的男人,钢筋铁骨一般。 姜枣只见他哭过两次。 退婚时一次。 眼前一次。 姜枣心脏仿佛破了个大洞,痛得她皱起眉。 她不甘心,凭什么姜珊破坏了她的婚事,却还能借助偷来的气运活的这么好? 凭什么她和萧水生分开三十年,郁结三十年,到死才见上一面! 姜枣想叫他别哭,话到嘴边,喉咙却忽然窒息。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没了呼吸。 死不瞑目! “枣儿!” 人死听觉最后消失,姜枣最后听到的,是萧水生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萧水生!” 姜枣似生了梦魇,呼啦坐起来。 打了疙瘩的棉被从身上滑落,她抬手抹了把汗。 “枣儿睡醒就把姜汤喝了,等会儿小珊子把饭盒拿回来,你刷干净把锅里温着的二米饭和土豆片盛一些,给你二哥送过去,他在厂子里还没吃饭呢。” 女人说话声惨杂着缝纫机咯哒咯哒的声音。 姜枣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 惨白的病房变成她家胡同老房子。 低矮的门楣,发黄的墙壁,草珠子串起来的门帘随着风轻轻摆动。 外面小院子里放着推车,推车上有石头片子和沙子,杏子烂了,掉在沙子里,引来苍蝇围着飞。 家里唯一崭新的,就是放在门口的缝纫机。 她大姐刚订婚,缝纫机是男方的彩礼。 缝纫机是大姐挣来的,却不能让她带走,要留下来给家里剩下的男丁凑彩礼。 她娘刘春花,穿着深蓝色的衫子,做活事儿怕弄脏衣服,戴着灰色套袖,齐肩短发中分开,两边各别了黑色的发夹,脚下不停摆动,踩得缝纫机轮子吱吱作响。 黑色的线从灰色的布上压过去,瞅着是件男人的布衫。 “枣儿?” “怎么了?头还疼?” 刘春花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踩缝纫机,抽空问了一嘴。 姜枣渐渐清醒,脑子里生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她竟然重生了! “娘你刚刚说什么?” 刘春花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到姜珊给萧水生送饭,等她把饭盒拿回来,叫她给二哥萧明送饭时,姜枣猛地清醒过来。 “不行!” 糟了! 她怎么就重生在姜珊送饭给萧水生这天。 上辈子,萧水生不肯娶姜珊,名声可是被毁了! 他是团长,本该有大好前途,因为这件事,不仅没了媳妇儿还没了前途。 姜枣掀开被子:“我去趟军区。” 刘春花看她着急忙慌跑了,叹气道:“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神神叨叨的。” 姜枣跑到大门口提上鞋。 从姜家到军区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姜珊是坐公交过去的。 七十年代公交车班次很少,眼下是没有了。 她拐了个弯,跑到胡同口第一家,敲门进院子,她朋友艳秋坐在井边错洗衣服:“枣儿,你急急忙忙的干啥?满头都是汗。” 姜枣来不及看自己好友,瞅见门口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艳秋你家自行车借我用一下。” 艳秋没见老实巴交的姜枣这么急过,急肯定就是有急事。 “你骑走吧,刚打的气儿。” 姜枣诶了声,推着自行车到胡同口,上车蹬走了,两个大辫子在空中荡起。 她蹬了四十分钟,终于来到军区。 军区的人对她很熟悉,还经常打趣她,喊她未来的团长夫人。 “呦,团长夫人又来了!” 姜枣急急忙忙的问:“萧水生人呢?” 对方回答时还不忘开个玩笑:“萧团长回宿舍了,你咋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抓奸的呢?” 姜枣心中冷笑。 还真被你猜中了一半。 只不过捉的不的是奸,是贱人。 她风风火火赶到宿舍。 萧水生宿舍在二楼,她踩着铁架子楼梯跑上去。 脚刚迈上最上面的台阶,她就听到了女人嘤咛声。 “水生姐夫,就让我做你的解药吧!” 第2章 虐斗堂妹 是姜珊的声音! 姜枣脑子发冲,一脚踹门进屋。 屋里两人被惊住,齐齐看过来。 萧水生站在床边,皮肤白里透着红,额头上都是汗,攥起的拳头青筋暴起。 他娘是十里八村的美人,他随他娘生的很白,怎么都晒不黑,还因此被调侃是军队一枝花。 姜珊站在萧水生一米开外的位置,眼中带着痴迷,恨不能扑上去把男人扑倒。 看到姜枣,萧水生眼里的凌厉褪去,转为害怕。 男人急切解释:“枣儿你听我说,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被她下药了。” 上辈子事发后萧水生就是这样解释的。 可惜姜枣没能亲眼看见抓奸现场。 事后姜珊拉着她的袖子告状,说萧水生如何如何欺负她,扯开她几颗扣子,她又怎样奋力抵抗。 姜枣信以为真,气怒下退了婚约。 这辈子不一样,她是亲眼看见,萧水生的抗拒和害怕。 姜珊没想到得了风寒的姜枣会出现在这。 她抓着衣服领子躲到姜枣身后:“堂姐,水生姐夫欺负我。” 死女人怎么忽然过来了,坏了她的好事! 萧水生焦急辩解:“我没有!” “枣儿,你要相信我。” 姜枣眼中含泪,回头甩了姜珊一耳瓜子。 “我明明在外面听到你说要给他做解药!当我耳聋吗?” 姜珊捂着脸,震惊羞愤的看着姜枣:“你怎么能诬赖我。” 姜枣眼眸微动,一把扯住姜珊的胳膊:“你背过身去。” 萧水生见姜枣没有误会自己,听话背过身,手搭在窗台上,忍耐的青筋暴起。 姜珊从没看过这般泼辣的姜枣。 不等她细品姜枣怎么不一样了。 姜枣已经开始动手扒她的衣服,三下五除二从她肚兜里掏出剩下的春药。 “你身上搜出来的药,还想解释什么?” 姜珊见事情败露,跪下来抱住姜枣的腿。 “二姐我错了,我不该动歪心思,你们饶了我吧!” 姜枣冷笑,一脚蹬开她,梅花塑料鞋底在姜珊花布衫上留下个光荣的脚印。 她拿着春药站在门口,扬声吼道:“快来看啊,姜珊给你们萧团长下药,要玷污你们团长呢!” 姜珊面色惨白:“姐、别说了,算我求你了!” 附近的军人都被姜枣嚷嚷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姜珊的罪行无处可藏。 姜枣让人把姜珊按走送到派出所。 如果是普通男人,犯罪未遂也就罢了。 姜珊就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萧水生是军人,她蓄意迫害军人,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姜珊被带走时,姜枣不忘补刀:“我怀疑姜珊是敌国的间谍,想要窃取萧水生的情报!” “她以前就经常和我打听萧水生的事儿,我这次得风寒不能送吃的,她主动要送的,我怀疑我的风寒也是她设计的,她最终的目的就是窃取情报。” 姜珊被绳子捆起来,肩膀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军人压制着。 她挣扎回头大吼:“姜枣你冤枉我!” 姜枣目送她被拧走,松了口气。 可下把事情解决了。 她回到宿舍,刚走进屋,就被阴影笼罩,火热的身躯死死抱住她。 姜枣和萧水生确定关系一年多,除了拉过手,还没做过更亲密的事情。 他忽然抱住她,姜枣紧张的口干舌燥。 更何况,男人处于很危险的状态下。 男人用力搂着她,姜枣觉得自己快化了,即将变成一坨枣泥,她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你……还好吗?” 萧水生抱着她的手特别用力,恨不得把清瘦的姜枣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愿意相信我。” 姜枣心疼的不行,鼓起勇气抱住他,光洁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你是我男人,我肯定相信你。” 萧水生下巴上的汗低落到姜枣的耳垂上。 他没忍住轻轻亲了下姜枣的耳朵。 男人的唇瓣也是烫的,带着电流。 姜枣圆圆的杏眼睁大:“别……” 萧水生声音微喘,隐忍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帮着你堂妹呢。” 姜枣和姜珊差一岁,从小一起长大。 她觉得自己和姜珊关系特别好,很多事都被姜珊忽悠着,萧水生提醒她离姜珊远点,她还屡次生气。 想想真是蠢的可恨。 “我以后只相信你,谁也没有你重要。” 萧水生闻言,勾起唇。 “团长,军医来了,我们方便进来吗?” 门外男人试探的问。 萧水生放开姜枣,退后几步,整理了下衣服才沉声道:“进来吧。” 冷静沉稳威严不可冒犯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热浪似火。 军医给萧水生挂了消炎的点滴,还用凉水帮他擦了身子,才把他体内的药劲压下去。 时间不早了,姜枣让他好好养伤:“我明天来看你。” 萧水生要拔掉点滴起来送她。 姜枣按住他:“听话。” 说完,她见没有人,俯身在萧水生脸上亲了一口,逃也似的离开。 萧水生怔怔的摸上自己的脸。 姜枣骑车回去,没直接回家,拐到隔壁胡同二叔家,停好自行车进屋去。 家里只有二婶冯苗在,冯苗看姜枣过来,嫌弃的瞥了一眼。 “珊珊出门了,明天来吧。” 姜枣往屋里瞥了一眼:“婶子,我那天借珊珊的书她没还我,我拿回去看。” 冯苗哦了声:“你自己去找吧。” 姜珊命好,是家里的独苗。 她自己有个房间,窗户上挂着粉色的窗帘,有自己的书桌,不像姜枣,兄弟姐妹四个,她只能和姐姐姜杏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夏天闷热冬天透风,睡也睡不好。 姜枣打开姜珊的抽屉,从饼干盒子里摸出一块玉佩。 她象征性找了本书拿在手里,临走时和冯苗晃晃书本:“婶子我拿走了。” 冯苗挑了下眉:“我说姜枣,你学习一直不如我家珊珊,不要看你妹妹干什么你就学什么,你妹妹有天赋,你可没有。” “听婶子的,早点和你对象结婚,听说萧水生他娘看不上你。不怪你人家看不上你,你没工作没学历,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要啥啥没有,不如早点生米煮成熟饭,让萧家早点认可你。” 姜枣也没生气,笑呵呵的走了。 婶子别急,你女儿马上给你个大惊喜! 冯苗看姜枣只顾着傻呵呵笑,也不说回几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傻子一个!” “再好的男人也把握不住,可惜珊珊没她长得好看,不然萧水生那样的人哪能轮到她那个傻子?” 姜枣拿到玉佩,迫不及待戴在脖子上。 玉佩是水滴形,有点像玉也有点像石头,戴上后清凉的触感让她整个胸脯都散去热气。 上辈子,姜珊说借去看看,过几天告诉她玉佩丢了。 是在她快死之前,姜珊跑来医院炫耀,说玉佩有福,只要滴血认主,戴着就有源源不断的好运,干啥啥成。 姜枣这才知道,外婆偷偷留给她的玉佩还有这种奇效! 走到无人的地方,她把玉佩掏出来滴进去一滴血。 血消失不见,玉佩闪了下红光又恢复平时的样子。 果然,现在的姜珊还没发现这件事,没认主。 姜枣把自行车还给艳秋,回到家门口,她调整了下呼吸,红着眼睛走进院子。 刘春花看姜枣回来了,撩开帘子问:“咋去这么久?” 姜枣抬起头:“娘,姜珊想抢我男人。” 第3章 给娘洗脑 刘春花眼眸瞬间就锋利起来:“你说啥?” 姜枣把刚刚的事情给她说了。 “军区的人把她送到派出所了,你说我爹知道,会不会怪我?” 姜枣他爹姜大山,是个大男子主义非常重的人,对他弟弟姜大河也很有责任感。 屡次把家里的东西拿去接济姜大河,如果叫他知道,姜大河唯一的闺女被抓到派出所,姜枣却袖手旁观,姜大山肯定要发火,说不定还会主动作出补偿。 刘春花呢,平时又事事以姜大山为主,很容易就被带过去。 姜家四个孩子,大姐姜杏要准备结婚,老二姜明也到了适婚年纪,老四姜军也不小了,十八了,知道刘春花要把姜杏带回来的缝纫机给姜明娶媳妇儿,竟然没想着他,气的好几天没从学校宿舍回来。 四个孩子,三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只有姜枣没有。 一直傻乎乎的,坚信只要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好,以后自己有事也会得到帮助。 姜枣已经不是以前的姜枣了。 她要为自己考虑打算。 家里资源就那么点,不能让姜大山拿东西弥补姜大河。 更何况,明明是姜珊的错,家里要是拿东西弥补到姜珊那,姜枣怕自己被气死。 刘春花把姜枣扯进屋,关上门。 “你就让派出所的人把姜珊抓走了?不是没成吗?你怎么不拦着!” 姜枣眼神暗下去,她就知道。 “我为什么要拦着?” 刘春花:“姜珊是你叔叔家的妹妹,她年纪还小,你不该冷眼旁观的,你二婶亲哥是钢铁厂人事科科长,你小弟学习不好,以后要仰仗着他们家,得罪死,你弟弟怎么办?” “你现在就和我去派出所,喊上你对象,咱们一起把事情说开了。” 姜枣攥紧手:“她要抢我对象了,你都不为我考虑一下吗?” 刘春花:“糊涂啊,那不是没抢到,你这孩子咋这么犟呢?” 姜枣松开手,心一点点冷下去。 “是你糊涂。” “我对象是团长,姜珊看中咱家资源,想和咱们抢呢。” 刘春花:“你对象还有厂子里的资源?” “不对……他有资源老萧家能给咱家用?” 刘春花其实不看好姜枣和萧水生,只因刘春花和萧水生她娘不对付。 俩人关系不好。 刘春花暗搓搓还想拆散他们呢。 有资源用不上,不如把长得漂亮的姜枣嫁给有资源,有钱的人家里,这样才能人尽其用。 姜枣好悬没咬碎一口牙:“萧水生就喜欢我,以后过日子也是我当家,他说我俩结婚,要给二百的彩礼,缝纫机,还有七十二条腿。” “他给我的是实在的,二婶她哥,人家未必能帮你。” 刘春花想想也是。 姜枣又道:“你和萧水生他娘虽然关系不好,但萧家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 刘春花想想还真是! 她拍了下脑门:“是我糊涂了,怪你二婶经常在我耳边叨叨,老萧家看不起咱,啥用没有,但我低估了萧水生对你的感情。” “萧水生身边啥闺女没有,能看上你,说明是真喜欢你,而且他听你的话。” “姜珊可真不是个东西,你爹这边我来和他说。” 姜枣点头:“是啊,不好的东西我二婶能让她闺女去抢吗?以前她就是忽悠你,让你自己放手,看你没拦着我,就想其他办法了。” 这句话把刘春花彻底说服了。 可算把这件事铺垫好了。 姜大山下班回来。 刘春花给姜大山叫进屋里,起初吵了几句,后面刘春花不知道说了什么,姜大山不吭声了,出来后责怪的看了眼姜枣,也没说啥。 晚上姜大河和冯苗果然来了。 冯苗站在院子外面就骂:“姜枣你有没有良心,姜珊是你妹妹,好心替你送饭,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呢?” “她才十九啊,就留下这样的案底,你让我们一家三口怎么活啊?” “小兔崽子,怪不得我下午说你,你不还嘴,故意在这等着恶心我是不是?” 姜大河也站在院子里抹泪:“大哥你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了?咱爹走的早,长兄如父,你明明知道我家里人不如你家多,就那么一个宝贝疙瘩,你就让你闺女欺负我家人是不是!” “你们是不是想把姜珊弄到监狱里,趁我们俩没有孩子,好吃我们绝户!” 在屋里的姜大山听到这句话,屁股坐不住想出来,被刘春苗一个眼神瞪回去。 “你可怜他们,想想你两个没娶媳妇儿的儿子!” “你敢出去,我就回娘家,你自己操办姜杏的婚事。” 姜杏的婚事可不是小事。 她的婚事办成了,缝纫机才能给姜明当彩礼。 姜杏的婚事吹了,姜明就娶不上媳妇儿了。 孰轻孰重,姜大山还是分得清的。 姜大山坐在炕上叹气。 姜枣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反正她爹没因为她的事情这么愁眉苦脸过。 先锋军刘春花同志杀完一个眼刀,撩开草珠子串的门帘出去了,她皱着眉,冷着脸,气势非常足。 “老二,老二媳妇儿,你们嚷嚷什么?” “嚷嚷就有理了吗?” “嚷嚷就能改变你姑娘给萧团长下药的事实吗?我们真想吃你家绝户,你姑娘早就被毙了!” 姜枣没出去,站在光线不好的客厅里。 她不担心她娘的战斗力。 刘春花平时不吵,是因为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后决定对你笑脸相迎,还是破口大骂。 出嫁前的刘春花可是从三个嫂子手里薅出来一大半彩礼带回婆家,从此在婆家站稳脚跟,这样的心计,非一般人能拥有。 乡下当牛做马出身的刘春花,对上家庭还算不错被哥哥宠爱的冯苗。 显然是冯苗从未真正看清过刘春花这个人。 她以为站在院子里嚷嚷,刘春花会害怕,会在意两家关系,谁知道她喊的比她声音还大。 说破天冯苗和姜大河也没理,吵出去没脸的是他们夫妻。 冯苗左右看看,跺脚:“吵什么,进屋说去!” 第4章 妯娌掐架 冯苗和姜大河使出的第一招,没用不说,还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家丑不可外扬,刘春花也不希望自家闹的难看,让外人看热闹,进屋后,她直接在客厅靠东边的板凳上坐下。 刘春花先发制人。 “姜珊做出这样的丑事,你们不道歉,还打上门来,真当我家女儿不是人?就你家的是宝贝疙瘩?” “我们枣儿可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你们甭想欺负完了还倒打一耙。” 姜枣站在旁边,低着头,闻言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上辈子她先是把工作让了出来,又替小弟到偏远乡下建设。 知青说好听点是去建设,说难听点就是当牛做马,冬天挖河道,夏天铲草,脑袋冲着黑土地,不到晚上都不能抬起来。 用汗水浇灌禾苗,干的差就是思想不端正。 她没有靠山,没有钱,只有一条烂命干到底。 终于熬到回城,二哥嫌弃她生病要钱,小弟嫌弃她身上的土。 你问她娘? 她娘耳朵上戴着大金溜子,烫着时下流行的卷发,拉着她的手开导她:“娘就说你命好,摊上好兄弟,你回来他们还愿意管你一口饭。你二嫂说了,你以后留在这帮忙照顾家里三个孩子,就绝对不让你饿到。” 姜枣的工作。 姜枣的下乡。 随着她滴落在乡下黑土地上的汗水一起蒸发干净。 原先的事情再扒出来,全家人都要损财损利损人情,还可能破坏家庭和谐。 姜枣的血缘亲人很有默契的集体遗忘这些事。 到最后,她姜枣因为身体差嫁不出去,只有看孩子才能换口饭吃。 有饭就不错了,别奢求看病。 最后怎么住进VIP病房的呢? 是萧水生千里迢迢飞过来,把她接走带去看病。 她走了,家里的孩子没人管,饭没人做,她娘不能跳广场舞,要继续回来看孩子,撒泼打滚不让她走,说她的病没得治,不如在家里,在妈妈爸爸还有兄弟姐妹的呵护下,安详的离开。 姜枣称刘春花那一招叫,肉要烂在锅里。 萧水生军人出身,什么没见过? 掏出十万块钱给刘春花。 刘春花拿到钱立马放人。 姜枣被气吐血,到医院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她看清这家子人真面目。 陪到最后,给她真心的只有萧水生。 姜枣的回忆被刘春花抽噎的声音拉回来。 刘春花竟擦起眼泪,心疼的瞅着姜枣:“我的枣儿从小就不容易,捡兄弟衣服穿,没一双好鞋,过得特别艰难,就没有比她可怜的孩子。” 冯苗瞪大了眼睛。 在心里大吼。 你闺女不容易! 你闺女不容易是今天才不容易的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偏心眼,重男轻女才不容易的? 冯苗也不是傻子,见识到刘春花的第二幅面孔,她没敢乱说话。 姜大山一直照顾姜大河,给了冯苗和姜大河不小的底气,小来小去的利益吃多了,冯苗就忘记,刘春花会默许这种行为,是因为她哥是钢铁厂人事科科长。 刘春花看冯苗学乖了,没和她嚷嚷,她继续炮轰。 “枣儿好不容易找个好对象,就被你闺女盯上。咋?你闺女是仙女,是格格?做出那种龌龊事还要我闺女给你们赔礼道歉?” “姜珊身为妹妹,惦记自己姐夫,太不要脸了!” 姜枣看着撒泼的刘春花,心想,这就是为什么出事后,她先把她娘说服的原因。 战斗力满级。 姜大河余光观察里屋的门,急的满脸通红,直拍大腿:“大哥!大哥你出来评评理啊!” 姜大山早就躺在炕上装死了。 儿子娶不上媳妇儿,做老子的就是千古罪人。 关键时刻,他得拎清了。 姜大河想到被抓起来的姜珊,不死心又喊:“大哥我就一个闺女,独生女!你不能看着我绝后啊,让枣儿带着萧水生去帮我们把姜珊救出来吧!” “求求你了大哥,我们不要道歉,就要小珊子能出来。” ‘噗通!’ 姜大河:“大哥我给你跪下磕头了!” ‘咚咚咚!’ 姜大河磕的用力。 姜大山睁开眼睛,夏天闷热,黝黑瓦亮的脸溢出一层汗。 他刚要动,就听外间刘春花扬声喊道:“我们枣儿和萧团长还没订婚,没收人彩礼,她在婆家还没露脸呢,就拉着萧水生去给你们解释,回头旁人怎么传我们枣儿?” 姜大山听到彩礼两个字,又把眼睛死死的闭上,扯过墙角被子盖在脑袋上。 眼不见心不乱,耳不听心不烦。 老大姜杏的彩礼给老二娶媳妇儿。 老三的彩礼得给老四娶媳妇儿。 老三结婚以后过的好不好不重要,老四呢? 老四从小就机灵嘴甜,喊他爹爹,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那是姜大山的心头宝,老四娶不上媳妇儿,他会心痛死的。 亲弟和亲儿子,那就不在一块长着。 弟弟是手背的肉,儿子可是心头肉。 冯苗冷哼一声,拉扯姜大河起来:“就是个蠢货,看不出你大哥大嫂瞧你没用,不想管你了,还在这丢人现眼干什么,和我回去找人救姗姗。真当我冯家无人了要被你们踩在脚下,我家小珊子没你们照样能出来。” 兵的不行,礼也不行。 冯苗不想浪费时间,回去找人了。 冯苗和姜大河离开。 刘春花抬了抬下巴:“耽误半天饭还没做,等会儿你二哥要下工,小弟要放学,你收拾收拾把饭做出来。” 姜枣应了声,去厨房点上煤油灯做饭。 姜家住在胡同里,人多地方小,两代人住的挤挤巴巴的,家里男人娶媳妇儿生孩子,更住不下。 厨房也不大,几平米。 入眼是四面泥土墙,靠左边角有连起来的两口灶台,两口大铁锅挨在一起,每口铁锅都是12印的尺寸。 这年代的锅啊,缸啊,不论尺寸。 锅论印,农家一般用的12印,10印,8印,要是做豆腐的人家,最大的可用到100印。 角落存水的缸,则分成大缸,二缸,三缸,小缸。 大缸腌酸菜,存水,二缸腌芥菜萝卜,三缸存荤油,小缸会腌制点辣椒,香菜,数量不多的咸菜。 姜家墙角放了个大缸存水,早上姜枣挑水,从前面院子压了十几桶才把大缸装了半满。 水缸旁边挨着木头碗架子,碗架子里面放碗筷咸菜,上面放锅碗瓢盆,最后空闲的角落放的柴火。 院子里有块不大的地种菜,夏天很多菜还没长熟呢,能吃的不多。 不是土豆茄子,就是尖椒土豆。 姜枣找个筐,正准备出门去后院下地窖,拿点土豆出来,打算继续炒土豆片,新土豆片快熟了,还能把吃剩下的土豆片放里面热着吃。 “娘!娘!!” “老三为啥没给我送饭?” 老二姜明气哄哄从外面走进来。 第5章 他的小枣 夏天闷热,姜明从外面大步走进厨房,他一进来,身上的热气扩散在厨房里,导致姜枣更热了。 姜明看到姜枣,没好眼色瞪了一眼。 “你在家啊,为啥没给我送饭?” 他干活的工厂是棉纺织厂,离家不远,负责看纺织机器的工作。 外面羡慕眼红的人一堆,觉得他离家近还轻松。 可干活哪有轻松的? 他站在机器前面,看着机器运转,不仅空气热,机器也热,手碰到机器上烫的像是被架在了烧烤架上。 老三可轻松了,不读书不工作,竟然找了个团长对象。 团长对象他不赞同,不是人家不行,是觉得不靠谱。 老三要啥没啥,婚事早晚吹,和萧水生多处一天,他都觉得萧水生多占一天便宜。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 萧水生疯了才会娶她。 “怎么?和萧水生处对象就不把我这个二哥放眼里了?知不知道我今天没吃饭又干了一天活,差点饿死!” “老三你见了男人忘了哥!” “我劝你目光不要如此短浅,萧水生会不会要你都是两说。” 一顿饭牵扯出姜明的心里话。 姜枣并不意外他会这么想,也不在乎他怎么想。 “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没来得及送饭,我现在就做饭。” 姜枣懒得和他浪费自己的口水,拿着筐去后院捡土豆。 姜明抄起水舀子灌了半瓢水。 当牛做马一天,饿的前胸贴后背,同事李雄中午吃的排骨,肥瘦相间的排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姜明差点没馋死,三言两语怎么能消解他没吃到饭的怒火。 他进屋找到刘春花和她抱怨。 “娘……” 刘春花打住他,拽他去外面说。 此时姜大山还难受,虽说做出抉择,还是为岌岌可危的兄弟情心痛着。 刘春花除了拿捏亲戚厉害,拿捏男人更有一手。 结婚这么多年,生下四个孩子,她还能让姜大山时不时就感慨一句。 “上辈子积德了,这辈子能娶到春花。” 刘春花把姜明拽出去,说了姜枣和姜珊的事。 姜明对得罪二叔一家,倒没有生气。 因为他找工作的时候求过二叔,二叔家支支吾吾不肯帮忙,说眼下不方便,等老四找工作他们会帮忙的。 一竿子支出去八百里。 姜明没捞到好处,自然不会忌惮他们。 “哦,虽然二叔家靠不住,你也别信了萧家,萧水生是团长,瞎了才会看上老三。” “门当户对日子才能过下去,萧水生他娘看不上你,能让老三过门?” “萧水生能拗过他娘?” 刘春花胸有成竹哼了声:“怎么不能?” “他就算不娶老三,我也能薅出一笔分手费。” “咱家老三的手不是白摸的!” 刚好捡完土豆走出来的姜枣:“……” 看,敌人的强大往往是你想不到的。 等刘春花和姜明进去,姜枣才从后面走出来进厨房做饭。 吃完饭,姜枣简单冲洗下回屋睡觉。 大姐姜杏要结婚,她对象带她去县城买结婚用的布料。 小弟姜军在同学家吃的,回来的很晚,路上估计碰到二叔二婶了,气哄哄的回来。 “干啥为了三姐得罪二婶?你们得罪的是二婶吗?那是我的工作!” 刘春花第不知道多少次去给家里的孩子解释,口干舌燥的。 母子俩又蛐蛐半天才从外面回来,回来姜军还是不爽,使劲关门表达自己的愤怒。 姜枣没搭理他。 她翻身面朝着墙壁,胸前的玉佩凉凉的,让她静下心来慢慢睡去。 天不亮,她起来劈柴烧火煮粥,煮完粥放桌子拿碗,等大家都吃完把家里人的衣服都洗了,洗完煮了一小锅绿豆水装到赶紧的白酒瓶子里,盖上盖子,在院子里喊了声:“娘,我去看萧水生。” “午饭我做了土豆炖茄子,高粱饼子也做好了,中午你们开锅吃就行,我就不回来吃了。” 刘春花以前有工作,姜明读书下来没找到好工作,就把工作给他了。 她平时也在家里,最近啥也不干,家里新添了缝纫机,她把家里爷几个的衣服都拿出来,把旧衣服缝缝补补,弄的好看点。 至于女人的衣服…… 改衣服不要线吗? 不废缝纫机吗? 改什么改? 能穿就穿。 刘春花头也不抬:“去吧,晚上我来做,你可以在军区吃完再回来。” “但吃完饭必须回家睡!” 刘春花做顿饭,和省下两顿粮食比,刘春花自然更愿意做饭。 姜枣:“知道了。” 白酒瓶子用线网兜着,姜枣拎着线网去坐公交车。 到了军区附近站点下车,步行十几分钟到军区。 昨天姜枣说过来看萧水生,萧水生一早就告诉站岗兄弟,她来了就去训练场喊他。 她通常不去训练场打扰他,都在宿舍底下阴凉处等他,昨天冲上去是个意外。 她往宿舍方向走了没两分钟,萧水生穿着黑色的背心,露着壮硕的肌肉,手里拎着草绿色外套追上来。 “枣儿!” 姜枣回过身,太阳热辣,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回来的好快。” 组织是想给萧水生发家属院的,当时有个团长家里六个孩子,孩子媳妇儿在乡下,分到家属院就能来临安团聚。 分发的时候两个团长,却只有一个空出来的家属院。 按功分,功大先得,剩下的就在等等。 原本分给萧水生,萧水生看那个团长急的嘴巴长了好几个或泡,自己还没结婚,让给他了。 那个团长感动的不行,他媳妇儿上来,给拿了两提六七斤的腊肉,十几根腊肠。 因此萧水生身为团长,还住在宿舍。 其他兵都在训练,萧水生可以先跑过来。 宿舍旁边没人。 萧水生看到姜枣,心里的欢喜控制不住,他不爱把情绪写脸上,那双深邃的眼泄露了所有柔情。 他走过来,假装不在意抓住姜枣的手。 手心一片热汗。 姜枣回握住他的手。 二人克制的走到宿舍前面的花坛坐下。 姜枣一米六五,八十多斤。 萧水生一米八八,一百五十多斤,男人身上的肌肉并不夸张,线条走向很流畅,力量又美观。 他坐下视线就黏在姜枣脸上。 姜枣把木头盖子取下来:“我给你熬的绿豆汤,你快尝尝。” 第6章 招聘工作 树荫下,金灿的阳光被树叶晒了一遍,斑驳的光影落在姜枣身上。 深蓝色布不适合女人穿,会让人看起来很暗沉,穿在姜枣身上,却格外凸显她的白。 她编了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额头上有毛茸茸的胎发,眉毛细而温婉,眼睛不点而亮,嘴巴红润好看,除了有点营养不良的瘦,哪儿都完美。 萧水生接过白酒瓶子。 晒了一路,瓶身温热,绿豆水还没凉,温突突的。 萧水生拿着瓶子抬头喝下去,几口就喝完。 “好喝,枣儿真是贤惠。” 他的眼神比太阳还热辣。 姜枣不知道爱是什么滋味儿,她说不出具体的,却知道萧水生的眼睛看向她,和看旁人不一样,她被萧水生看,心也总是咚咚跳个没完。 萧水生骨节分明的手从姜枣手里取走白酒盖子。 他的手指上带着薄茧,擦到姜枣的手指,引起震震战栗。 姜枣别过头,耳根子都红了。 萧水生看似不经意一瞥,瞧见红彤彤的小耳朵,眼里闪过笑意。 他没忍住捏了捏姜枣的耳朵。 软软的,手感极佳。 姜枣却像触电般躲开,捂着耳朵震惊地看着他。 “你、你不要过来……” 不是不喜欢。 是心跳要控制不住了。 她怕猝死。 萧水生直勾勾地看着姜枣,沉默片刻,忽然低头笑了。 眉眼舒展,心情极为愉快。 碰一下就这么害羞,以后结婚,她怎么能受得了? “枣儿,和我回家见见我爸妈,谈谈婚事,我们处了挺久的。” 姜枣明白。 处一年,公开大半年。 放在这个年代,已经是罕事了。 她以前觉得自己配不上萧水生,怕看到萧家人的厌恶和抵触,所以不敢去。 事情一拖再拖,拖到现在。 姜枣轻轻点头:“可以见,但是要再等等,我保证很快。” 她不想重蹈覆撤,必须把姜家的人都料理的明明白白,再去萧家。 当然,这样做不止提防姜家人吸血。 也是因为萧水生有个亲哥哥,还有不少堂兄弟,兄弟多,她未来的妯娌也多。 他亲哥家的嫂子,在报社上班,姜枣在军区碰到过一回,已经嗅出不好相与的气息。 她要把自己这边料理清楚再谈婚事,不然嫁进去丢的是萧水生的人。 姜枣重生一回,智商长没长不知道,阅历和经验涨了不少。 很多事想的也更加全面。 萧水生读懂她的认真,他把衣服放姜枣手里:“我带你去吃午饭,周四食堂有鸡腿炖土豆。” 军队也不是顿顿都有肉吃的。 早上馒头咸菜多,偶尔吃顿包子,中午土豆白菜茄子大头菜,里面放点肉腥,只有周四有固定的鸡腿炖土豆。 此时食堂人不多,萧水生打了两盘饭菜。 他不怎么爱说话,人勤快,冬天食堂运白菜,他带着团里壮小伙儿帮忙搬,运煤又帮忙卸,人缘特别好。 他打了两盘菜,都是鸡腿,看不到几个土豆,浓浓的汤汁盖在饭上,勾的人胃里直打哆嗦。 萧水生把餐盘放在姜枣面前,筷子搁姜枣手里才坐到对面。 姜枣在家里,洗衣做饭烧火捡柴,像地主家签了卖身契的奴隶。 在萧水生身边,她好吃好喝什么都不用干。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嫁给萧水生,姜枣的日子多美好。 为了美好的日子,她要加快速度摆脱老姜家人了。 她拿着筷子,把汤汁和米饭搅拌到一起,慢慢吃。 看她吃完鸡腿肉,萧水生没用过的铁勺子舀着干干净净,没沾到米粒的鸡腿放到她盘子里。 萧水生柔声说:“我的筷子没碰到肉,多吃点,你太瘦了。” 太瘦身体素质不好。 从确定关系那天起,萧水生就在期待他和姜枣结婚,和姜枣组成自己的小家。 春天研究种菜,夏天研究做菜,秋天研究收菜。 只要和枣儿在一起,他干什么都高兴。 姜枣把鸡腿拌着米饭都吃干净,主动收盘子和筷子送到军区食堂。 现在不像以后,工作流动性大,一个萝卜一个坑,她日后和萧水生结婚,要和他身边人处好关系,提前做好准备留下好印象,比婚后临时抱佛脚强。 “大爷大娘,我把餐盘放这了,你们做的鸡腿真好吃。” 别看大爷大娘瞅着是小人物,负责做饭打饭,民以食为天,谁敢说自己从不去食堂吃饭。 哪天萧家人来了,他们想起来夸她两句,比她端茶倒水献殷情管用多了。 大娘热情笑了:“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点?” 瞧这孩子瘦的。 姜枣甜甜笑道:“吃好了。” 等她和萧水生出去,大娘拐到厨房里没少夸她。 吃完饭,萧水生带着姜枣在树荫下走了会儿。 姜枣肚子没那么撑,拿过网兜兜着的白酒瓶子:“家里有活,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身体,洗澡水别太热,温水冲洗。” 萧水生皱眉:“这么快就回去?” 姜枣点头。 萧水生:“等等。” 就在宿舍楼下逛的,他抄近路跑到楼上,搬下来一箱腊肉,腊肠:“拿回去吃。” 腊肠腊肉是另外分到房子团长给萧水生的,他媳妇儿从乡下过来,拉扯六个孩子,还在大编织袋子里匀出一块地方,装了不少腊肠腊肉带给萧水生,感谢他把房子名额让给他们。 腊肠腊肉兜兜转转到了姜枣手里。 姜枣知道拒绝不掉:“谢谢,那我走了。” “我送你。” 萧水生把她送到公交站,目送她离开。 姜枣没回家,她在中途下车,拐到榆林食品厂。 食品厂墙上贴着一张纸,纸上用黑墨水写着招聘两个字,字写得很匆忙,因为他们招的人不多,就贴一会儿,谁运气好看到就进去考试面试。 上辈子,姜珊在这天看到招聘信息,成功进入食品厂。 当然,姜珊不是考进去的,是走后门进去的。 她意外得知食品厂缺人,回家喊她娘,花了300块钱,20张粮票,二十斤棉花,在一个成功录取的女同志手里,把工位买走了。 姜枣抱着纸壳箱子,往食品厂走去:“这辈子,名额是我的了。” 第7章 工作考试 在厂子里干活,逢年过节都会发东西,为员工提供的福利五花八门。 酒厂不算阔绰的发杯子,厂子酿的酒。阔绰的会发好酒,1973,红花郎。电子厂发手套,挂历,搪瓷杯子。 最实用的自然是食品厂。 吃喝都要票的年代,食品厂夏天发冰棍,汽水,酱油醋,冬天过年发粮食,饼干,白糖红糖,自己吃嘴里香,送人面上有光。 食品厂的工作,里子面子都好看。 好工作人人都想抢,冯苗才舍得花大价钱给姜珊买工作。 姜枣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幸运儿’在等着,她抱着东西排在最后面,低着头不说话。 等待考试的人都故意摆出一副愁苦样子,生怕让人看出他可能会点什么。 姜枣抱着东西,深吸口气,长长欸了声。 “欸……” 姜枣之后又来了一个胖丫头,胖丫头身后跟着穿着食品厂工作服的男人,男人手里拿着贴在墙上的招聘信息。 招聘信息摘下来,不会再有新的面试人进来,准备开始考试。 食品厂空出来一间大的杂货间给他们考试,一张试卷,考的是基础认字,算数。 刘春花是有远见的,让家里的男人读到高中,女人读到初中,不管是找工作还是找对象,都可以拼到更优质的。 姜枣有初中文凭,食品厂的题对她来说很简单。 答完没急着交卷,坐在原位置愁眉苦脸的捏下巴,假装什么都不会的样子,挺到最后两个才交卷。 语文算数考完,考掐剂子。 掐剂子是制作面试的通常手法,剂子有切的,有摘的,厉害的老师傅凭借手感能拿到十足的精准度。 姜枣等人面前的考试桌子变成做饭桌子,试卷变成揉好的长条面,擀面杖粗细。 考官手里拿着一个面团:“这是50克的剂子,你们看下,等下我收走,看谁掐的剂子最接近50克。” 第二场考试是掐剂子,姜枣心里有了乘算。 原来是面点班要招人。 怪不得不给家属工,掐剂子是技术活,招来没用的人就是骑虎难下。 姜珊没考过去也情有可原。 姜枣记住样品剂子大小,手空握住,随着考官开始的命令,她拿起面搓了搓,左手捏住,露出相当于坯子大小的截面,然后用右手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面剂,使劲顺势揪下。 其余人也动起来,有不会掐东看西看的人。 姜枣头也不抬,认认真真捏剂子。 考官把注意力不集中的人都记在心里。 每个人摘五个交上去,考官把剂子收走,考试就结束了。 “三天后录入名单贴墙上,被录取的带着户口本报道。” 从食品厂离开,姜枣抱着腊肉腊肠去了农副食品店,找到售货员王艳姐:“姐,你来。” 姜枣做饭,经常去农副食品店买菜,一来二去和王艳熟悉了。 王艳把扫完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过来,二人来到旁边没人的位置说话。 姜枣:“你上回说,老婆婆是南方人想吃腊肉腊肠?我这搞来一些,你要不要?” 纸箱子开着缝,露出里面表面覆盖一层金黄薄膜,内里红白分明,颜色鲜亮的腊肠,还有棕红色烟熏味儿十分浓郁的腊肉。 王艳猛点头:“要!” 王艳和她男人的婚事是段人人羡慕的佳话。 王艳是生产队的姑娘,她男人赵铁柱是下乡的知青,和其他为了改成分,知青和乡下姑娘结婚不同。 她们是因为感情走到一起的。 生产队发大水,赵铁柱腿受伤被困在山上,王艳正好在山上采山杏,也困在山上了,洪水冲下来前,王艳挽起裤脚,扎紧腰带,把一米七九,将近一米八的汉子赵铁柱背起来,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山脚下。 她们刚下来,山洪爆发,把山上树木拦腰冲断,野猪的尸体被石头砸烂也冲了下来。 赵铁柱看到凄惨的画面,跪下来,磕头感谢王艳的救命之恩。 赵铁柱和王艳因此结识相爱,赵铁柱返城把王艳接过来办婚礼,还给王艳找了工作。 美中不足的是,结婚五年王艳一直没怀孕。 赵铁柱他娘老赵太太走在街上,别说看人家逗孙子孙女,街边谁家小狗下崽,奶呼呼的小狗崽都让她眼红。 慢慢的,对王艳越发不耐烦,近一年甚至有想给儿子换媳妇儿的想法。 生不出孩子的王艳没了平时的从容淡定,想方设法和婆婆搞好关系。 “大妹子,你想卖多少钱?” 姜枣:“这是我对象给我的腊肉腊肠,你知道我家里情况,爹娘有啥都想给我兄弟,我拿回去吃不上一口肉,正好你要用,这些你给我10块钱就行。” 不要钱王艳不会接受,要多了,王艳做儿媳妇的,每月工资都要上交,也拿不出多少来。 王艳万万没想到,姜枣竟然只收这么点:“妹子你这……卖的太便宜了。” 这么多腊肉腊肠,要废多少功夫和精力? 姜枣:“我拿回去吃不上换点钱放身上也挺好的,姐,你回去别和旁人提从哪儿来的就行。” 王艳含泪点头。 “放心,姐把这事儿烂肚子里。” 她解开裤绳,裤绳使用布做的,王艳的裤绳要宽一些,她拆开前面的线头,从里面拿出零散十五块私房钱。 “妹子给你。” 姜枣接过钱把腊肉腊肠给她:“嗯嗯。” 有了来回,她们之间关系亲近不少。 王艳叹气:“也不知道我啥时候能怀上孩子,不管男女,有一个就行。” 她每次听说谁家偷偷溺死孩子,都会恨恨的在心里感叹命运的不公,为啥她就想要个孩子,女孩儿也行,老天爷偏偏不给她呢? 姜枣把钱数了两遍,确保没错收起来。 “姐你别急,你和铁柱姐夫都是好人,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第8章 工作给你 王艳对孩子的事没什么希望:“谢谢妹子,借你吉言了,要是我能有孩子,肯定给你包个红包。” 姜枣嘿嘿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钱:“钱对着呢,我先走了。” 王艳擦掉眼泪,叹口气继续干活。 晚上她把腊肉腊肠拿回去。 “娘,我娘家妹子知道你爱吃腊肉腊肠,托人弄过来的,晚上我给你蒸一根腊肠,切片吃?” 赵老太太原本心气不顺,看到腊肉腊肠也发不出火。 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来北方几十年了,早想家里这口味道。 赵老太太眼睛都红了:“你……欸……” 托人两个字听着简单,不知道她背后花费多少心血。 “甭担心了,你明个儿和铁柱多去看看大夫,再观察两年。” 王艳婚姻保质期又多了两年。 晚上赵铁柱回来,见家里婆媳和睦,问过才知道是腊肠的功劳。 吃完饭关上门,赵铁柱询问王艳:“东西哪儿来的?” 王艳瞒得了谁也瞒不过赵铁柱:“姜枣卖我的,一箱子才要十块钱。” 赵铁柱点头:“我们食品厂招人,我看她也去考试了,她要能进食品厂,我多照看照看。” 王艳嗯了声。 熄了灯,她们继续造娃。 姜枣就是冲赵铁柱去的。 赵铁柱在食品厂管运输,南来北往哪儿都走,以后她得到什么托他卖出去,或者叫他帮忙稍点什么回来都好开口。 姜杏明天就回来,她坐在床边,借着明亮的月光,做了条和王艳一样的裤绳,把十块钱缝里面。 系好裤绳,姜枣勒紧在腰上。 刚躺下,外面传来吵架声。 “凭什么大姐的缝纫机要给他?凭啥没我的份?” 姜军每天放学都会闹一场,别看他才读高中,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考不上大学,高中就是他最高学历,毕业就要准备找工作,娶媳妇儿。 家里东西都给姜明,他到时候扎脖等死吗? 姜明每次在这个时候都会装死,绝对不多放一个屁。 刘春花穿上衣服走出来:“吵什么啊,你三姐还没嫁人,等老三嫁出去,萧家给的彩礼都是你的,老大老三都嫁出去,她们俩屋子腾出来就给你结婚用。” “有房间有彩礼,和你大哥争什么眼前?” “我生了你们兄弟俩,还生了俩女儿,比起别人家七八个兄弟穷的都娶不上媳妇儿,你就偷着乐吧,睡觉!” 随着刘春花一声吼,姜军消停了。 姜枣闭上眼睛,手抓紧腰带。 这辈子,谁都别想从她身上薅走一点点羊毛。 天际泛起鱼肚白,姜枣最先醒过来。 她穿上衣服,套上鞋子,打了盆清水蹲在井边洗了把脸,准备做饭。 大缸里的水见底,她把大缸侧过去一点点,用水舀子把缸底的水舀的干干净净,拎着猪肝红水桶压了几桶水倒进去。 拎完水移开灶台前面的石头,把簸箕放在灶台口,用耙子将灰拨拉干净,准备烧火做饭。 别看姜家六口人,姜大山,姜明都有工作,但谁也不是从街边捡回来的,乡下爷奶,刘春花娘家,偶尔也得捎回去几毛一块,逢年过节工厂发的福利,醋要倒出去半瓶子,酱油要分出点,手套两副不够分,那一家一只。 不久的将来,姜明和姜军娶媳妇儿,娶媳妇出的多,进的少,姜家有俩女儿指望,多多少少也得出去一些。 更何况老四工作还没着落,左右看看,都是花钱的事儿。 刘春花把家里开销把持得很紧。 有菜不吃肉,有糙米不吃精米。 家里能做的东西不多,姜枣用玉米面熬成糊糊,放点芥菜樱子,煮成糊涂饭菜。 煮完早饭,姜枣在隔壁锅蒸了一锅二米饭。 姜家吃米做二米饭,大米小米两掺,吃面食做两和面,白面和荞面两掺,能省则省,是刘春花的治家名言。 蒸完米饭,打土豆皮切块,和酸菜炖了,蒸完盖上锅盖,算着时间差不多,姜枣擦擦手走出去:“娘,我把饭菜做好了,午饭在锅里,吃之前你把盆里泡着的红薯粉条搁进去,煮一会儿就能吃了。” 刘春花从里屋走出来:“又干啥去?” 姜枣:“和艳秋约着出去转转。” “中午就不回来吃了,艳秋请我吃面条。” 刘春花嗯了声:“平时看你不吭不响,不像我的种,现在看还是随我了,天天有人请吃饭呢。” “去吧去吧,晚上回来做饭。” 姜枣在外说话也没闲着,把院子里硌脚的石头扔到墙根地下,得了刘春花允许才出去。 关上院门,姜枣在自家门前柳树下站了没两分钟,胡同口那户人家院门打开,穿着深蓝色布衫,扎俩辫子的胖丫头走出来,圆脸胖丫头没往旁出瞅,出门就奔着姜枣家方向来了。 陶艳秋看到姜枣,热情的踮起脚挥手:“枣儿!!!” “你在那干啥呢,我正要找你呢。” 家家户户把一分钱掰成几瓣花的年代,陶艳秋同志能在一群排骨人里长成小胖子,是受宠爱的证明。 姜枣和艳秋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朋友,俩人有啥好吃的都分给对方,作业一起抄,脾气相投总惦记着对方。 这不,陶艳秋她哥在钢铁厂给她找了个文员工作名额要去考试,她撒娇卖萌让他哥多弄个位置出来,把姜枣也带上。 姜枣上辈子考过了,陶艳秋却没考上。 姜枣考上了,工作最后落在姜明对象手里。 这几天姜枣忙,还没仔细和好友说话,看到陶艳秋喜气十足的脸,她眼睛微红。 上辈子姜枣从乡下调回来,艳秋已经嫁人了,婚后过的并不幸福,男人出轨,小三谋占她家产,陶艳秋自己日子过的不咋地,还偷偷去看姜枣,给她塞钱。 姜枣不会让好友重蹈覆辙的。 陶艳秋拉起姜枣的手,小声和她说:“昨天下午我来找你你不在家,幸好你今天早上出来了。枣,钢铁厂招文员,我哥叫我去考试,你和我一起去,我没什么能力估计考不上。你去吧,你从小学习就是第一,文员工作准行!” “也别担心我,我三个哥哥,他们肯定给我安排上工作。” 姜枣和她往外走,头挨着头小声说:“谢谢你艳秋,我已经去别的厂子考试了,这个事儿你先别声张,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陶艳秋猛点头。 “恭喜你啊枣!” 姜枣嘿嘿一笑:“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考试,我要是被录取了,工作转给你。” 第9章 姜珊出狱 那群王八蛋想要她的工作,做梦吧! 姜枣宁愿白给艳秋这样有情有义的朋友,也不会留给那群白眼狼的。 陶艳秋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枣儿,你,你不打算留给你弟吗?” 姜枣:“给他不如给你。” 艳秋学习成绩也不错,考试时差了点运气,胜任工作完全没问题。 陶艳秋:“你以前不是说,兄弟姐妹间要互相照顾,她们日子过得好,等你嫁出去才有依靠吗?” 她嘴上问着,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枣儿惦记她,真好。 姜枣眼里闪过嘲讽:“分人,摊上你那样兄弟才有资格说这种话。” 陶艳秋三个哥哥各有出息,大哥二哥结婚就和对象搬出去住,哥哥嫂子都很疼她,过节厂子发的福利都给陶艳秋。 她爹娘都有工作,每个月不少给她零花钱。 陶艳秋抓紧姜枣的手:“那你等等我,我回去拿户口本。” 她跑回家,把姜枣要转给她工作的事儿告诉家里人。 陶艳秋她爹去上班了,她娘张桂花还没去,听到这话责怪道:“你这孩子,姜枣好心帮你,你咋就能空手接着,等会儿,我拿点钱。” 陶艳秋憨憨拍了下脑门:“我忘记了,听娘安排。” 姜枣站在胡同等着。 “姜枣你在这站着干啥呢?”冯苗老远就看到她了。 姜枣眯起眼睛:“二婶心情不错啊。” 冯苗看到她就想到姜珊在监狱里受的苦,眼神里裹着狠辣:“那当然,我家小珊子已经从监狱里出来了,凭你那点小聪明,就想把我家小珊子关监狱里,别做梦了!” 她以为能看到姜枣意外,生气,惊恐的表情。 什么都没有。 姜枣早就猜到姜珊很快会放出来。 她犯罪未遂,又没有实质做卧底的证据,冯苗家里有人,多使点钱就出来了。 ……这么快就被放出来,倒是挺让她意外的。 “二婶说什么呢,明明是你闺女觊觎我对象,手段下作,身份可疑才进去的,你怎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呢。” 出来又能怎么样? 进过监狱,被人调查过,姜珊名声毁了一大半。 冯苗被姜枣得意的模样气得差点晕过去:“她是你妹妹,你就这么见不得她好?” 心中有气的人才会大吼大叫,冯苗清楚姜珊出来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谁家脑子有坑才会找个进过派出所的姑娘,更何况有萧家因素在……小珊子这次出来的非常不容易,不仅搭了钱,还搭了名声。 冯苗声音不小,在院里的陶艳秋听到,开门出来:“冯大婶你别太过分了,你女儿给姜枣对象下药脸都不要了,你有什么脸指责枣儿?” “就是枣儿好脾气,换做是我,我早就把你女儿的头发薅光了!脸给她扇肿,把她的舌头拔出来喂狗!” 张桂花跟在后面出来,嘲讽笑道:“我说冯苗啊,你家小珊子不是得神经病了吗?你怎么不在家里照顾她,你说你出来,没人在家看着她,万一谁家孩子摔倒了,狗死了,家里丢东西了,怎么说得清啊!” 冯苗很想大吼一声。 我闺女没病! 我闺女是为了从派出所出来装精神病的! 你们才有病呢! 这话她不敢说,被气得浑身发抖。 “懒得搭理你们。” 冯苗怕自己被气死,匆匆离开。 姜枣才明白,原来姜珊是装精神病才出来的。 好一个要自由不要名声啊。 进过监狱的精神病,姜珊找工作和找对象都难了。 姜枣对着冯苗的身后大声提醒:“二婶张口闭口就污蔑人,小心舌头真的掉了!” 冯苗回过身想骂什么,脚下踩着石头子身体不稳摔倒,张嘴大叫,摔倒时闭嘴的瞬间,牙齿用力咬住舌头,她瞬间尝到了血腥味儿,疼的浑身直抽抽。 “你……你个扫把星!” “诶呦诶呦……好疼……” 冯苗本来就骂不过,舌头还坏了,紧忙灰溜溜离开。 张桂花笑眯眯地看着姜枣:“枣儿咱们走吧,等会儿迟到就不能考试了。” 姜枣点头。 她们去钢铁厂,姜枣进去考试半个小时。 家属工考试结果出来得快,姜枣成功被录取。 姜枣拿着笔出来,拉着陶艳秋的手说:“婶子,艳秋,我和你们一起去改名字,就说艳秋是我妹子,我自愿把工作让给她的。” 张桂花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枣丫头,工作不好找,你不给家里人留着卖人也好啊,白给艳秋,你心里不难受?” 姜枣轻笑:“婶子我和艳秋是好朋友,艳秋从小有啥都给我,我也想帮帮她。” 张桂花心里有了计较,满意点头。 “走吧孩子,去找她二哥。” 陶艳秋傻乐地挽着姜枣的胳膊,恨不得粘在姜枣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陶艳秋二哥陶江喜是钢铁厂一级技术工,在厂子里面特别有话语权,张桂花找过来,陶江喜领他们去人事科办了转名额手续。 姜枣想到冯苗,谨慎道:“江喜哥,等会儿能不能把厂子内部的录入名单,都把艳秋写成录取,把我写成未录取。” 大家人都是圆脸,看着很老实,陶江喜挺意外的:“为什么?” 姜枣:“我们来的路上看到我二婶了,我怕她听到风声知道我来这告诉我爹娘,我娘要是知道我来考试又不和家里说,一定会猜到我把工作让给别人,我怕她闹。” 姜家无蠢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猜出来。 把内部名单都改过来,对陶江喜来说并不难。 他去和人事科沟通,事情办妥了。 把名字交接完,陶艳秋就是钢铁厂工人了。 张桂花带她们出去,走到厂子外面的长椅上坐下,她从腕间挎着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枣丫头,你能帮艳秋把工作搞定,婶子很感激你。” “婶子知道你看情分给我家艳秋工作,你不要钱是你的事儿,婶子不能白让艳秋收你的工作。” 陶艳秋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放嘴里,小鸡啄米点头:“就是啊枣儿,红包你必须收下。” 张桂花:“你和艳秋是好朋友,更应该收下,好朋友也得明算账,工作是大事,艳秋欠你太多你们之间的友情就不平衡了。” “你在家里日子过得紧紧巴巴,马上就要结婚,彩礼未必能留在手里,钱自己藏起来当嫁妆,等你嫁过去也好和男方交代。” 话说得百分百真心,张桂花在婚姻的长路里走过半程看得多了,她心疼姜枣这好孩子,多嘴几句。 姜枣闻言不再犹豫,伸手把红包接过去:“谢谢婶子的红包,还有婶子的话。” 她的确需要钱,有属于自己的钱,属于自己的工作,她的腰杆子才能挺直了。 姜枣大大方方把钱收下,陶家不是所有人都是艳秋,陶家为人处世不喜欢欠人情,也不缺钱,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才安心。 她收了钱,对她,对艳秋都好。 张桂花心里更满意姜枣:"走,我请你和艳秋去国营饭店吃饭。" 陶艳秋:“娘,枣儿爱吃鱼,等会儿点一条红烧鱼。” 吃完饭是下午,姜枣回家刘春花在屋里睡觉,她蹑手蹑脚进屋,把门关上,打开厚厚的红包。 第10章 赚大发啦 用浆糊粘的红纸包,里面装了20张大团结,总共两百块钱。 两百块都能给姜明或者姜军娶个媳妇儿了。 卖工作的二百,加上卖腊肉的十块钱,她偷偷攒了两百一十块了! 姜枣麻溜的脱下裤子,用破布在裤子内里缝了个兜,钱放进去后就把兜缝死,保管蹦跳都不会掉出来。 她刚把裤子穿上,小屋门从外面打开,姜杏走进来,眼睛上下一扫:“大白天拉窗帘,你做贼呢?” 说话间,她把窗帘拉开,推开窗子,回床上躺下。 姐俩睡一个小屋,夏天姜杏怕热睡在窗户下面的小窗上,冬天怕冷,就和姜枣换地方,她睡在靠墙的位置,让姜枣去吹冷风。 别看都是生活上的小事情,人姜杏就是能把小事情牢牢攥在手里,统统委屈他人,绝不委屈自己。 姜枣擦了把头上的汗,抓起扇子缓缓扇风:“太阳晒眼睛,我拉上窗帘想睡一会儿。” 好悬,差点就被大姐看到了。 带上项链以后,她的运气好了不少。 “老三。” 姜杏背对着姜枣,忽然叫她。 姜枣嗯了声:“咋了姐?” 她语气和平时没两样,单纯又没心眼的感觉。 姜杏声音比平时低,有点冷:“你和萧水生结婚,他给你的彩礼你怎么办?” 姜杏挺犯愁的,犯愁啥呢? 犯愁她和她未婚夫李明。 李明在酿酒厂上班,会箍酒桶,酱油桶。 除去平时在酿酒厂每月赚取45块工资,逢年过节会被食品厂酱油班借走,帮忙箍桶,修桶,一个能多赚几毛钱,每年都能额外拿三五十块。 三五十块是一个月的工资,一年到头多出来这么多年,看着少,省着花够大半年花销。 李明家里兄弟两个,上头有个哥哥,他哥有工作,嫂子也有工作,哥嫂家的孩子四岁,马上要念幼儿园。 李明爹娘虽然没有工作,可他们刚带完大孙子,等姜杏嫁过去先生俩孩子站稳脚跟,又不用自己带孩子,两三年过去李明职工等级肯定会升,届时孩子生完了,男人升职了,把姜杏弄进去当家属工。 姜杏犯愁啥呢? 犯愁李明买的缝纫机,拿的五十块钱的彩礼钱,自己怕是一分都带不走了。 李明家条件比他们家好,她本来就低人一等,彩礼都留在娘家,到那边就抬不起头。 和她有同样境地的是姜枣,姜杏想听听姜枣的想法。 姜枣心里有什么自然一个字不能说,嘴上乖巧又傻:“我能咋办,我肯定听娘的,她让我咋办我就咋办。” 姜枣的回答在姜杏意料之中,又在姜杏意料之外:“你不怕彩礼都留在家里,婆家那边不高兴?” 姜枣:“我不知道。” 姜杏:“……” 傻子。 兄弟姐妹四人,姜枣傻得不像老姜家出来的。 姜杏说的:“枣儿,萧家门槛高,你要多为自己想想,你要勇敢和娘争取彩礼,不能叫娘把你彩礼都给扣下,不然你的婚事就不好说了。” 姜枣听到的:枣儿,你要当我的枪,你和娘吵赢了,我就不用吵了。 姜枣装作害怕的样子,声音怯怯的:“姐……我不敢说啊。” 姜杏:废物! …… 三天后,食品厂贴出录取员工名单,录取三人,姜枣名字赫然在列。 “看见没?我自己考上的!” 姜枣站在萧水生旁边,抬起光洁的下巴,自豪极了。 她上午去军区问萧水生有没有空,带他去个地方。 萧水生平时不请假,节假日都很少休假,他开口请假上面很快批准。 “枣儿真厉害。” 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姜枣顺滑的头发。 动作过于亲密了,姜枣触电般躲开:“你在这等我,我去里面报道。” 看她害羞的落荒而逃,萧水生手掌握拳,放在唇边轻笑。 姜枣跑进食品厂,慢慢放缓脚步。 早上姜枣借口有瑕疵布可以抢,刘春花把户口本给她,她带着户口本到食品厂人事科报到。 姜枣把户口本递过去:“科长您好,我是姜枣。” 听到姜枣两个字,人事科科长张济生抬起头,露出笑容。 作为录取者,姜枣是最后来的,她排队的时候看到科长张济生表情严肃,还以为他不好相处。 张济生对姜枣有印象:“你掐的剂子飞常准,交上去的剂子,有一大半是刚好50克,其余几个差的也不多,孙师傅点名分你到面点班跟着他学掐剂子,好好干小同志很有未来啊。” 姜枣:“孙师傅?” 张济生把办理入厂的手续走的差不多,盖上红戳,笑呵呵说:“孙师傅就是面试你们的师傅,他是咱们食品厂最有资历,能力的师傅,你跟着他好好学,肯定能有大作为。” 别看这丫头没什么背景,厂子里也没有给她说话的人,就冲她被孙师傅看好,她未来肯定大有作为。 张济生能坐上人事科科长的位置,看人眼光独到,办事周道,没有因为姜枣无权无势就小瞧她。 姜枣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饭方面非常有天赋,她谦虚道谢:“谢谢张科长提点,我以后肯定和孙师傅好好学习。” 办完手续,姜枣从办公室出来,正要离去,身后响起女人谩骂声。 “仗着自己狐媚子一张脸就到处勾搭,呸!也不嫌弃害臊!” 食品厂共录取三人,两女一男,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 说话的就是另外一位女同志,她留着学生头,薄薄刘海儿,长得也还行,穿得也讲究。 说话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第11章 不受委屈 不用看,姜枣就知道人家在说她呢。 姜枣冷着脸,淡淡问:“女同志请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到处勾搭了?都是爹生娘养的,没道理我要被你羞辱,今天不说清楚,你别想离开这里。” 她行得端坐得正,没道理忍气吞声。 再说了,她记得这位女同志,在她前面报道的,叫王美丽。 一起考进来,日后就是同事,别人骂她她就忍着,日后就有无穷无尽的委屈来受。 委屈……上辈子她就吃够了! 王美丽看姜枣怪硬气的,更加阴阳怪气:“诶呦呦,还说自己没勾搭人,没勾搭人你个穷酸东西也敢和我叫嚣,还不是仗着孙师傅要亲自带你。” “我爹可是国营饭店白案大厨,他请孙师傅喝酒孙师傅都没答应我,你算哪儿根葱,你要是没故意献殷勤,孙师傅能亲自带你?” “还有张科长,没对我都没怎么笑脸相迎,凭什么对你笑?” 姜枣眼里没什么温度:“你以为天下皆是你爹妈吗?” “你爹宠着你是你爹的事情,这里是食品厂,没人惯着你,我凭自己本事考上的,我有本事自然受重视。” 王美丽脸上的蔑视,嫌弃不断加剧,似乎听了什么笑话:“凭你的本事?你知不知道我三岁就和我爹揉面,你呢,以前学过吗?” 姜枣如实回答:“没有具体学过。” 王美丽语气不善:“那不就得了,你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我吗?” 两人在人事科门前吵架,张济生不能当作看不见。 他走出来,严肃问:“还没正式上班就吵架成什么样子?” “就没有一点团结精神吗?” 姜枣飞快接话:“张科长,我也想和王同志保持团结精神,共同进步,可王同志对我的成绩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她觉得她爹比我爹厉害,她就比我厉害。” “王同志还对我和你的关系,还有我和孙师傅的关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姜枣厉害的样子要是被姜家人看到,指不定觉得她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刚才关着门,张济生具体没听到她们在吵什么。 听到姜枣的话,张济生立马退后三步,生怕自己因为胡乱传言被抓起来严打。 他转头呵斥王美丽:“姜同志是凭自己本事考上来的,她掐的剂子,五个里面有三个是正好的50克,两个49.5克,你只有一个是50克,其余的都不准,孙师傅亲自带姜同志,是因为姜同志手感好!” 王美丽跺脚:“不可能!我爹也不能做到徒手精准度那么高,她从没学过怎么可能办到?” 张济生冷哼:“王美丽你不要坐井观天,世界上天才多了去了。” “你要是不信,等你们正式上班,比比手感就知道了。” 王美丽梗着脖子,对姜枣发出挑战:“你敢和我比吗?” 姜枣没什么可怕的:“比就比。” 有些事提前证明也好,现在是严打社会,她可不想生出什么不干不净的传闻。 王美丽胸有成竹离开,势必要在大家面前撕破姜枣虚假的成绩。 张济生揉了揉太阳穴,也不敢和姜枣说太多话:“你早点回去,别把她的话放心里,不想比也可以。” 姜枣缓缓摇头,声音掷地有声:“必须比,这样才能堵住她的嘴。” “我没什么可怕的。” 她虽然没具体学过,但手上功夫很强,看到什么记住体积,手里也能抓出差不多的重量。 张济生点头:“行,你好好加油。” 姜枣能当众赢了王美丽,小人的谣言揣测就能不攻自破。 “张科长我先走了,我对象在外面等我。” 姜枣说的这话,无异于给张科长又吃了个定心丸,人家女同志有对象,传出去也是王美丽的不是。 姜枣从食品厂出来,路上碰到几个年纪相仿的工人,他们看到姜枣眼睛里不约而同写满了惊艳。 这个年代比较保守,惊艳也不会上前搭讪,各自在心里留意着,下次碰到熟悉了,暗地打听打听对方有没有对象。 没有不经意间碰到聊聊天,合适再谈处不处的事情。 萧水生站在食品厂门前,他个子高高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宛如一棵参天大树,可以轻易顶起整个世界。 他站在树荫下五官俊朗分明,眉毛浓密而修长,眼尾微微上扬,眼眸深邃又明亮。 看到频频回头看姜枣的男工人,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等姜枣出来,他又换上平易近人的兵哥哥气质,藏起所有妒忌:“站我左边,我给你遮阳。” 姜枣的确挺热的:“我报名成功了,对了,工作的事儿回头你就说,是你给我安排的。” 她没提和王美丽吵架的事情,王美丽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太发达的样子,刚报名就把人事科科长得罪得死死,虽然日后少不了麻烦,也不至于说出来和别人吐槽,让萧水生跟着担心。 至于工作的事情,她早就想好了:“就和我家里说,工作是彩礼之一。” 缝纫机,布,桌子椅子拿回家,没有一样能带出来。 萧水生不怎么掺和家里的事情,不代表他不知道姜枣为什么说这种话。 他的小姑娘在为她们小家做考虑。 “好,都听你的。” “等我们结婚,我的存折津贴都给你,咱们小家的所有都由你来管。” 姜枣被萧水生炙热的眼眸注视着,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萧水生一本正经调侃她:“天气真热,把我的小枣儿都是晒得脸红了,前面有卖冰棍的,我给你买一根冰棍降降温。” 姜枣平时嘴巴还算灵活,到萧水生面前就失灵。 每次都让他逗弄两句,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萧水生买了两根冰棍,一瓶橘子汽水。 姜枣吃冰棍,有人帮忙拿汽水,等她吃完冰棍身上没那么热了,汽水递到手边。 萧水生每次都是把东西递给她,又远离几步。 在结婚之前,萧水生始终小心翼翼维护着姜枣的清白。 姜枣喝了口汽水,感叹道:“我在家里从来没喝过。” 第12章 姜珊挑拨 不是买不起,是轮不到她。 姜家过节过年做点什么好吃的,都会放在大哥小弟和爹面前,爹疼娘,会分娘一些,姜杏嘴甜,能从娘碗里分出一些。 只有她,每次试探的想伸出筷子加点带肉汤肉味儿的土豆,她爹姜大山都会适时开口。 “女娃娃筷子拿的远嫁得远。” 狗屁! 分明是把她安排在离肉最远的地方,让她筷子使短点,别和家里人去抢。 姜枣喝了口汽水,桔子味儿很浓,甜甜的,好喝得让她眯起眼睛:“你其实可以对我没那么好的,我在家里不受宠,你稍微对我好一点,我多会很开心。” 走在路上,萧水生每次都会沿着路边走,怕行人或者自行车剐蹭到姜枣。 他闻言,眼里闪过心疼。 “枣儿,没人疼你,不是你不配被人疼。” 姜枣脑袋发空了一瞬间。 分明是句很温和的话,在她耳朵旁边传来震天响声。 萧水生:“等以后我们结婚,我们即将组成我们的小家,小家里只有你和我,父母有彼此,孩子也会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只有我和枣儿,是不可分开的存在。” “我的钱,和我的心,都是枣儿的。” “枣儿不需要和人任何人抢。” 姜枣喝了口汽水别过头,旁边是写着标语的白墙。 ‘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建设!’ ‘三线建设要抓紧!’ 她把眼中的泪水憋回去,又喝了口汽水。 没结婚前的男女不宜在一起待太久,萧水生陪她转了转,带她去国营饭店点了两荤一素,吃完饭就把她送回去:“工作的事情,需要我去你家说吗?” 盛夏闷热,姜枣白净细腻的皮肤溢出一层细细的汗,整个人像春风细雨中的初荷。 她摇摇头:“不用,家里的事情我自己弄处理好的。” 萧水生莞尔:“听你的。” “走吧。” 从国营饭店回姜家的路不算很远,步行十几分钟,闷热的风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黄泥土墙坯上斑驳着阳光。 走在胡同里,能听到院子里的嘈杂声。 有刷碗斗嘴的,孩子困着不想睡觉:“我想吃冰棍,吃冰棍我就睡!” 孩子娘:“吃什么吃?我看你像个冰棍,不睡觉我就打你屁股。” 到了姜家门前,萧水生停下脚步:“回去吧。” 姜枣挥挥手,转身回家。 等姜枣关上大院门,萧水生才离开。 姜枣进屋,东屋响起脚步声,刘春花趿拉着乌布鞋,撩开门帘子:“布呢?” 姜枣早上把户口本拿走,说是去买瑕疵布。 副食品商店的确有批布,早上七点卖,每人供应二尺,多了不卖,昨个儿王艳姐特意来告诉她的。 姜枣叹了口气:“我去了没抢到,乌泱泱一群人,我鞋子好悬没叫她们踢飞了。” 情况的确是这样,家里若是没有供销社,副食品商店的亲戚朋友,有好东西你都不知道信,有些人为了买到好的米肉,一大早就去排队,抢起来也是毫无人性的。 媳妇儿和老婆婆若是分家,在发票和工资的这天去排队买菜,抢起来都能扒拉两下。 谁若是买得多,肉上面一定要盖帘子,不然被人瞧见,肯定要缠着你分买半斤去。 也不怪大家抢,家家户户都等着米下锅,孩子馋了大半月的肉,再不吃肉做梦能把舌头吞下去。 “大娘你可别听我二姐骗人,我舅舅说我二姐去钢铁厂偷偷考试,我今天路过食品厂,还看到她录取名字贴在纸上呢!” 姜珊从刘春花身后走出来。 在监狱里蹲几天,她瘦了几斤,因为上火生气,嘴角起了好几个火疖子,疼得她说话时皱紧眉头。 冯苗心疼闺女蹲监狱,为了哄她,给她买了一件黄色的布拉吉裙子,姜珊穿着新裙子,面对姜枣时稍微找回点自尊。 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二姐根本没去买布,偷偷跑去食品厂报道。” “偷偷找工作不和家里说,是不是根本没打算把工作给姜军哥?” 姜枣敢阴她,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就是要把姜枣的工作搅黄,让她从天上狠狠摔下来,疼死她。 姜珊怨毒地看着姜枣。 刘春花很在意这件事。 姜军最近吵得厉害,姜枣敢偷偷在背后找到工作不给姜军,她可不会轻饶。 姜枣杏眸黑白分明,没有丝毫害怕:“我没买到布就去找萧水生,可巧,他给我找了份工作带我去报名。” “我也争气直接就通过考试了,娘,我也想把工作给小弟,但是……” 她示意刘春花过来:“娘有些话我得私底下和你说。” 在刘春花眼里,家里四个孩子姜枣是最好糊弄的,二十来年姜枣都是温吞性子,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在家里受委屈不需要管,她自己慢慢就好了。 时间久,印象比较固定,刘春花又怎么知道眼前的姜枣已经不是以前的姜枣了。 还以为是那个不吭不响的姜老三呢。 刘春花走过来,姜枣拉着她背过身小声耳语:“但那是萧水生给我找的工作,我现在给我小弟也不太好。” “本来萧家人就不太喜欢我,我婚前就把工作给我小弟……萧家人咋看我啊?” 姜枣愁着脸继续忽悠:“我寻思先把工作掐在我的手里,等我俩结婚,我要么把食品厂的工作给小弟,要么让小弟以家属工的身份进食品厂,那时候我大小也是团长夫人,他们肯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刘春花觉得此话有理。 她老家生产队有个老姑娘没嫁出去,就因为彩礼要太高黄了好几桩婚事。 “你说的在理,但为啥瞒我?” 姜枣:“我也没想瞒你,事情比较突然。你别别信姜珊的挑拨,她看不得咱们家团结一致,拧成一股绳,她就想做蛀虫,在我婚事儿上钻好多眼,好坏了我的婚事她自己嫁进萧家。” 姜珊听不到他们具体谈话内容,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说我啥呢?” 刘春花恍然大悟,拍了下溜光的脑门:“是娘错怪你,是娘想的少了。” 姜枣装得老实:“没事儿的娘,我都是你生的,你错怪我也不会生气的。” 第13章 户口置换 姜枣那句‘我都是你生的’,说到刘春花的心坎里。 姜枣是她生的,姜珊就是个外人,亲疏远近她刘春花分得清:“小珊子你二姐的事儿我们家自己会处理,不劳费你多心了。” “精神不好就多在家里待着,你大姐二姐都有对象,别哪天犯病又做出给姐夫下药的事儿。” 姜珊瞪圆了眼睛:“大娘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刘春花语气淡淡的,压根没把她放眼里:“怎么?还是大娘冤枉你了?” 姜枣记得,上辈子她娘为了小弟,使劲巴结二叔家,她和姜珊吵架,不管对错,她娘总会偏心姜珊。 刘春花哪里是偏心姜珊啊,终归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筹谋罢了。 不过……看她们吵架,还挺爽的。 姜珊这颗小嫩芽菜在老姜刘春花面前毫无胜算,她抚摸着胸口缓气:“姜枣我有话问你,你和我过来。” 姜珊去外面杏树下等着。 姜枣随后走来。 “问吧。” 姜珊眉头紧锁,眼中闪过怒火:“趁我被关起来你偷我玉佩,姜枣你太无耻了!” 她伸出手讨要:“快把玉佩还给我!” 从监狱回来她就发现放在饼干盒子里面的玉佩不见了,娘说姜枣去拿过书,不用想,肯定是她偷走的。 姜枣被气笑了:“到底谁不要脸?那是我姥姥留给我的,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姜珊怒道:“在我的盒子里就是我的,你去我家拿东西,姜枣你就是不要脸……” 姜枣眼利如刀,抬起手对着姜珊的脸甩过去。 姜珊猝不及防挨了一耳瓜子:“啊!!!” 姜枣冷声道:“我告诉你,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再敢觊觎,别说是我姥姥的遗物,就算是一块我看中的石头子,你敢碰我就削你。” 左脸火辣辣,很快肿起来,姜珊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姜枣你竟然敢打我,我要告诉我娘,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姜枣:“你找街道办带红袖箍的人都不会有人管你,因为你现在是‘精神病’。” 自作孽不可活。 她自己不动歪心思,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想到上辈子的血和痛,欠她债的人,辜负她的人,她都要慢慢收回来。 这才哪儿到哪儿。 姜珊眼中含泪,诧异地看着姜枣,发觉姜枣是真变不一样了,她视线望向屋子里面。 刘春花拿着塑料苍蝇拍打苍蝇,看到她被揍哭了,也当没看到。 姜珊委屈撇唇:“好啊,你们都欺负我,姜枣不要得意太早,你这样的货色都能进食品厂,我也能进!”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放下狠话,姜珊捂着脸跑了。 姜枣你给我等着! 姜珊跑了,刘春花撩开门帘走出来:“和你二叔家彻底闹翻了,你小弟的工作就只能靠你了。” 姜枣:“知道了娘。” 这是给她上劲呢! 搁以前她肯定紧张死了,经历过失望心痛,姜枣嘴上只剩下敷衍。 姜军死活干她毛线事! 姜大山和姜大河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分的房子也差不多挨着,隔几条胡同就到了。 姜珊哭着跑回家:“娘,姜枣打我!” 冯苗在屋里缝衣服呢,听到哭声冲出来,看到姜珊脸肿起来,心疼地抱住她:“天杀的狗东西,她竟然敢打你,走,我和你去找她。” 姜珊摇头:“别去了,她说我是精神病,没有人会管我,说不定还会把我抓起来。” 冯苗心疼得像什么一样。 “进屋去,娘给你弄点冰水洗洗脸消肿。” 姜珊拽住冯苗的手,语气蛮横:“萧水生给姜枣找了食品厂的工作,娘我也要去食品厂上班,我不能被姜枣比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玉佩被姜枣拿走,她心里就特别特别难受,总觉得日子不该如此,似乎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还有食品厂的工作,似乎也该是她的,那里有好东西,等着她去呢! 冯苗把姜珊带进屋,拿了块井水镇过的毛巾敷她脸上。 姜珊气哄哄的,眼睛瞪着某处,下睫毛上挂着泪水。 “……小珊子你别急,现在还不是出去上班的时候,等过段时间大家把你进监狱的事儿忘记了,让你舅舅去食品厂给你找工作好不好?” 冯苗小心翼翼和她商量。 姜珊把脸上的毛巾摘下来扔地上:“我不要!” “姜枣从小就是长得最漂亮的孩子,谁见到她都要夸句好看,我站在她旁边好像一只大灰鹅,都怪你和我爹,你俩怎么就没把我生成姜枣的样子。” “我进监狱,装精神病,还不是因为你们无能,你们厉害点我还能受罪吗?” “我就要去食品厂上班,我脑子不比姜枣差,嘴巴甜有眼力见,你快去找我舅舅,买工作,换工作都行,我要进厂子把姜枣按压在地上,让她跪下来仰望我!” 姜珊哭着威胁:“我进监狱,又被人当精神病,如果不能去食品厂上班,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就要去撞墙。 冯苗当然知道她故意撒泼,可女儿寻死觅活的样子,明知是假的,她也受不了。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找你舅舅,砸锅卖铁也让你进食品厂。” 她以前磨破嘴皮子姜珊也不想去工作,嫌弃上班的地方太吵了,嫌弃太累了,忽然上进也是好事。 姜珊立马收住哭声:“那你让舅舅快点,我要和姜枣一天进厂。” 冯苗舅舅在钢铁厂当经理,和食品厂关系密切,找来找去,最后只找到一个农村户口的女工人。 女工人是面点班老工人,再有一个月退休,按规定退休后可以领工资和粮票,但若是工作被亲戚顶替,二人关系户口要置换。 大娘的农村户口变成城里的,姜珊的户口变成农村的。 老大娘原本不想卖,但户口是农村的,就想要个城里户口,方便留在这看自家大孙子,方便儿媳妇儿调理身体再生一个。 一个孙子哪能够呢? 冯苗她们找过去,大娘决定卖工作。 工作被顶替可就领不了什么钱和票了,一口价三百,三百都是看户口换过来的才答应的。 除了张大娘,找来找去,再没有其他人愿意卖工作。 工作干得好好的,谁愿意卖? 姜珊舅舅不建议换,晚上亲自过来当说客:“小珊子你当那大娘的亲戚,顶替她的工作,以后你就是农村户口了。” 第14章 正式上岗! 风扇吱呀吱呀转着,吹着姜珊的小床。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除了这个位置,就没有其他的吗?” 凭啥姜枣当城里人,她要变成农村人啊? 冯征劝道:“没有了,你去舅舅的钢铁厂,你想干啥活都给你安排。” “食品厂有啥香饽饽,非得去那儿?” 姜珊想事情,不自觉地扣着指甲一边,扣到肉里,疼痛让她回过神,她下定决心:“帮我安排吧,我必须进食品厂。” 死姜枣,都怪她! 如果不是姜枣,她怎么会好端端变成农村户口。 舅舅这么厉害,她以后想转回来肯定也要管她的,不管她,她就 冯苗叹了口气:“行吧行吧,给她安排,总好过在家里待着受罪。” 冯正:“你记得点,你是张翠苗大娘的远方亲戚,喊她姑奶,你是亲属顶工的,记住了吗?” 姜珊闷闷道:“知道了。” 七月初,食品厂新一批工人正式进厂。 姜枣毫不意外的在新人中看到了姜珊,姐俩目光触及到一起,姜珊得意的看着姜枣。 王美丽站在姜枣身边,观察到姜珊对姜枣的敌意,等领班讲完工作手册,安排大家排队领物资,王美丽趁机走到姜珊面前。 “你是不是很讨厌姜枣?” 姜珊意外:“你认识姜枣?” 王美丽点头:“认识,先说你是不是讨厌她。” 她可不想乱结识一通,最后把人都得罪干净。 姜珊把厌恶写在脸上:“对啊,特别讨厌,姜枣特别有心计,手段也不干净,把我害得可惨了惨。” 老天爷助她,她刚来食品厂就找到队友了。 王美丽目光复杂:“她是靠关系进来的,什么都不会还被分配到孙师傅手下,孙师傅是食品厂最厉害的大厨。”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爹是国营饭店大厨王双全,我爹从小教我面点技能,我这么厉害都没被孙师傅看上,你说她凭啥被孙师傅看中?” 王美丽从打进食品厂的大门,就把她爹的名字挂在嘴边。 她爹如何指导她揉面,掐剂子,掐花…… 她爹如何如何牛逼。 去问食品厂门前的流浪狗,问它知不知道王美丽她爹是谁,流浪狗都能汪汪叫两声。 姜珊噗嗤笑出来:“还能是啥,肯定是因为那张脸。” 俩人在这蛐蛐,没顾得上去领福利。 姜枣看到她们快速聚在一起说话,时不时还用眼神瞥她。 瞥就瞥,她可着急领工作服呢。 食品厂不愧是大厂,刚上班就有两套春秋工作服,两套夏季工作服,二斤白糖,二斤红糖,夏天热容易中暑,另外还有五斤绿豆,三斤小米。 姜枣把最后几套小码工作服领到手,她个子不矮,就是瘦,腰细胳膊细,肩膀窄窄的,有种弱柳扶风的美感,胸前却不小,鼓鼓得像两颗小桃子。 姜枣的生活要啥没啥。 姜枣的身材要啥有啥。 剩下的白糖红糖还好,装在纸包里用绳捆着看不见,绿豆是能看到品样的,姜枣挑了一包豆子鼓的,小米沙子少的。 她挑完站回队伍里。 等王美丽和姜珊去挑,只剩下比较宽松的衣服,裤子很宽,穿上直往下掉,需要用绳嘞着,怪麻烦的。 姜珊发现姜枣手里的工作服明显小一号,拿着工作服凶神恶煞走过来:“姜枣你咋这么鸡贼呢?趁我们说话的功夫就把小号的工作服都拿走了!” 姜枣眸光清浅无波:“光顾着说话不去拿,自己手慢还怪我了?” “你是三岁小孩儿吗?” 她有时候也怀疑姜珊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思维逻辑特别奇怪,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欠她一样。 姜珊还想发难,负责培训的副班长常三喜叫住她:“吵什么呢?姜珊同志,我刚刚讲话的时候你和王美丽同志就没有认真听。” “我让大家尽快领福利,领完带你们去介绍厂子,然后去岗位上熟悉,你不配合工作,还要怪姜枣同志拿得快,你这位女同志怎么这么霸道!” 姜珊刚进来就被批评,委屈地红了眼睛,拿出自己平时在家里讨好冯苗的语气,半是撒娇半是认错:“知道了三喜姐姐,我知道错了,现在立马站好。” 常三喜:“……” 有点反胃。 姜珊不敢抢姜枣工作服,老老实实站在姜枣旁边,小声嘟囔抱怨:“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会被骂吗?” 姜枣:“?” 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常三喜身为老员工,一直在观察新进厂的三位女同志,据她观察,姜珊和王美丽都是不安分分子。 姜枣不骄不躁,被挑衅也不动怒,品行端正,心态不错。 怪不得是孙师傅看上的好苗子。 不错。 可以重点培养。 常三喜心里有想法,面上却没有体现出来,她冷着脸:“拿好东西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去熟悉厂子。” 食品厂主要分为三个大车间。 原料车间,生产车间,包装车间。 面点班属于生产车间,在厂子最东边,占地面积很大。 常三喜带他们熟悉去原料车间和包装车间的路后,就带他们去生产车间。 “生产车间是食品加工的核心车间,主要负责从原料加工到成品的各个环节,对材料进行各种操作,浸泡,蒸煮,烤炸,前面,就是我们面点班了。” 到了面点班,大家都去换上工作服。 除去三位新来的女同志,还有一位叫武胜利的男同志,四个人都在面点班,他们分别去了男女更衣室。 姜枣走进去,把东西放在属于她的铁柜子里。 回去得买把锁来。 换好衣服,大家在更衣室门前集合。 常三喜指着姜枣说:“姜枣头发梳的最好,你们俩也把脸旁边垂着的碎发别到耳后。” 王美丽头发到肩膀长度,很薄,脸两边比较宽,平时会弄下来一点点头发挡住侧面,她知道做饭要把头发都梳到后面扎起来,为了在专业领域超过姜枣,一狠心,把头发都别上去,紧紧扎住。 姜珊弄完自己的头发,回头一看,怔住了:“美丽你的脸好大啊,头发也挺少的,你的头发怎么能这么少?” 第15章 预备虐渣 姜珊不说还好,说了常三喜和武胜利都看过去。 王美丽气得鼻孔冒烟:“你……” 说啥? 她们是暂时的盟友,说重了姜珊和她对着干,说轻了不如不如说。 姜珊说的也没错,她脸的确很大,头发也少。 可她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让她下不来台。 姜珊后知后觉说错话捂住嘴:“对不起啊美丽,我刚刚太心直口快了。” 王美丽只能把火气咽回肚子:“没事。” 姜枣没在意这边的动向,她站在门口从门上玻璃窗户往里面看。 面点班很大,除了传送带是电的,其余都是人工,和面的,掐剂子的,发酵室都是人工在做。 大家有条不紊干着手里的活。 过道上有个脸宽,头发不是很多的中年女人在巡视。 常三喜推开门:“都进来吧。” 姜枣站在门边上,最先走进去。 在发酵面盆旁边看到那天监考他们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孙师傅,他正在掐剂子,掐完扔到称上,每一个都是同样的三两重。 他们进来,有的工人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干自己的,有人压根没抬头。 巡视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她面部法令纹下垂,习惯性板着脸,看着十分严肃且……不好相处。 姜枣发现眼前的女人和王美丽长得很像。 常三喜介绍:“这是我们面点班的班长,秦雪花秦班长。” “秦班长,这几位就是新来的工人,姜枣,姜珊,王美丽,和武胜利,你看怎么分配?” 秦雪花表情很冷,扫视了眼大家:“姜珊和武胜利去发酵室,王美丽跟着我学习制作糕点,背配料表。” 很冷的目光略过姜枣,没做安排。 常三喜提醒:“秦班长,还有姜枣没分配工作。” 秦雪花冷嗤了声:“有些人好能耐啊,孙师傅要亲自带,我可管不了。” 常三喜当然知道孙师傅要亲自带,不然早就退下生产线的孙师傅又怎么会来面点班干活。 可孙师傅是孙师傅,班长是班长。 秦班长当着大家的面无视姜枣,又带头嘲讽姜枣,姜枣未来在食品厂的日子能好过吗? ‘bang’的一声。 孙立根把手里的面团扔到案上,拿起旁边干净布巾把手上的面粉擦掉。 “姜枣交了五个剂子,三个合格。她没有经过正统训练光靠眼力就能达到这样的水平,是个好苗子。” “我孙立根为厂子奉献大半辈子,退休前收个徒弟传承衣钵,你眼小看不下去了?” 孙立根走过来。 他个子中等,四方脸,浓眉阔脸,袖子挽起,露出半截结实的麦色小臂,往下是一双修剪得十分干净的手。 孙立根冷着脸,丝毫不给秦雪花面子,势必要给姜枣讨个说法。 秦雪花忽然笑了:“孙师傅误会了,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姜枣没学过,怎么可能掐剂子掐得那么准?我怀疑她有问题。” “王美丽同志从小跟她爹学习做饭,基本功很扎实,你想收徒弟不如优先考虑她。” 姜枣听到这话,所有疑惑都解开了。 她早就好奇,王美丽她爹身为国营饭店大厨,跟着她爹在国营饭店干活,有人照顾,有稳定工资,怎么跑食品厂来了? 原来是为了孙师傅。 看长相,秦雪花是王美丽长辈,王美丽包括她的家人,都计划让王美丽拜孙师傅为师,没想到被她半路截胡。 所以处处针对她。 不遭人嫉妒是庸才。 姜枣不气愤,只在心里谨慎起来。 孙师傅瞥了眼王美丽:“她爹做红案,我是白案师傅,她在白案没基础,也没天赋。” 什么阿猫阿狗也想塞到他这里,当他是废品站吗? 王美丽从小就跟着王双全学习红案,她更喜欢白案,比起蹲在灶台前炒菜做饭,她喜欢捏面点。 秦雪花看王美丽红了眼睛,心疼呵斥:“孙立根你别太过分了,美丽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对孩子这么说话?” 孙师傅严肃道:“她二十四了,姜枣才二十,你和你外甥女欺负姜枣,也没见她哭。” 孙师傅站出来替她说话,姜枣心里滑过一丝暖流,更加敬重这位师傅。 秦雪花脸皮被刮了一层,气得想说什么,王美丽拦住她。 “小姨你别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来解决。” 王美丽整理好衣领,走到孙师傅面前鞠躬。 “孙师傅您好,我是王美丽。实不相瞒我来食品厂上班就是来找您拜师的,您身为北派师傅,却在全国面点大赛靠自创的‘雨山酥’打败了苏式师傅。” “咱们厂子也靠着您改良过的枣糕,面包,苏打饼干配方,销量远超周边几十个县城的国营食品厂,我很敬佩您,如果您不能收我为徒,我会很遗憾的。” “报名那天姜枣就答应和我比试,希望您能给我们一次比试的机会!” “我要亲自向您证明!” 王美丽鞠躬示意。 在那次全国大赛中孙立根最终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她能当第二名的徒弟也可以了。 孙立根手里有不少面点配方,她要是能拿到手…… 也不枉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老东西低声下气! 姜枣掀开薄薄的眼皮,眸色似点漆:“我接受你的比试,我若是赢了,你就给张科长和孙师傅道歉。” 偷偷看热闹的工人纷纷抬起头,交头接耳小声讨论。 “怎么还有张科长的事儿?” “是啊,难不成还有咱不知道的隐情?” 常三喜也好奇:“为什么要给张科长和孙师傅道歉。” 姜枣嘲讽意味十足地说:“报名那天,王美丽听说孙师想亲自带我,污蔑我是靠脸才得到的名额。” “张科长待人温和,给我办理报名的时对我客气笑了下,她就说我和张科长也不清不楚的。” 王美丽喉咙像被掐住,呼吸瞬间停止:“我……我没有……不是我说的,姜枣你冤枉我。” 姜珊立马帮腔:“姜枣你不要冤枉人。” “大家不要被姜枣骗了,我是姜枣堂妹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可以给王美丽证明,姜枣就是个狐媚子,见到男人走不动道。” 姜枣余光扫了眼姜珊:“怎么把你个人简历往我身上安呢,想让我将你得了精神病的事儿说出来吗?” 第16章 我不会输 姜珊:“!” 好巧,姜珊的喉咙好像也被掐住了,呼吸也要停止了。 她一手摸着脖子缓气,一手指着姜枣没好气道:“姜枣你别欺人太甚,你才得过精神病!” 她好不容易才进的食品厂,为此户口还换成了农村的,姜枣把她害成这样,竟然当着大家面提她得精神病的事儿。 她的精神病还不是被姜枣害的,姜枣找公安抓她,她为了出来才装疯卖傻的。 “姜枣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到底得没得过精神病?” 姜枣缓缓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良心’上:“得过。” “没精神病怎么会给我对象下春药,企图玷污一位团长呢?” “能理解,毕竟你精神不正常,不然也不会被放出来。” 上辈子怪她错信了什么亲情至上,对别人好,也就是对自己好的话。 为别人考虑一辈子,操劳一辈子,落得了什么? 钱没同龄人多。 身体没同龄人好。 可怜别人前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姜枣无视姜珊紧张害怕带着点祈求的眼神,把她那点破事儿都抖搂出来。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大起来:“她不是张翠苗的侄女吗?咋没听张大婶说她侄女有精神病啊?” “我和我对象刚结婚,她不会看上我对象给我对象下药吧!”一位负责揉面的女同志面露担心道。 小年轻正是恩爱的时候,看对方看得紧呢。 “咱们是食品厂,她给吃的下药不得闹出人命啊?” 秦雪花脸色微变,露出强烈的不悦:“吵嚷什么?姜珊能进食品厂是我一手审核的,身体早就恢复正常了。” “姜枣你身为她堂姐,何必咄咄逼人。” 姜枣目露讥讽:“我陈述事实就是咄咄逼人,你们联手欺负我,就是我活该?” 话又说回来:“王美丽污蔑我和张科长还有孙师傅的关系,诋毁我的名誉,我若是赢了她,她必须当众给我们道歉。” 王美丽急忙道:“你要是输了呢,滚出食品厂!” 报道那天她说的话辩解不清了,姜枣把张科长找过来事情会闹大,不如把姜枣赶出去,让这件事彻底平息。 时间长了,大家都会忘记这件事。 有人记得又怎么样? 没有人会因为姜枣的事情得罪她的。 常三喜皱眉:“她赢了你道歉,她输了凭什么离开食品厂?赌注太不公平了。” 姜枣感激地对常三喜抿唇一笑。 “没事,我不会输。” 非亲非故,仅见过几面她就愿意帮她说话,实在难得。 姜珊听到就翻了个白眼:“姜枣你可别吹了,你在家里不受宠,连糟糕都没吃过几块,牛都让你吹上天了。” “识相的自己跪下来认错,求美丽和班长给你个机会,让你留下来的了。” 听到姜珊的话,王美丽心中原本有5分底气一下子也变10分。 “现在退缩也晚了,姜枣你自己答应的,应该不会当懦夫吧?” 姜枣面色从容:“当然不会。” 赌注对姜枣来说不公平,常三喜:“孙师傅你说句话,姜枣万一输了……” 孙立根抬起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让她比。” 他转身走到剂子面条旁边,顺手揪出个剂子扔秤上,称中间的指针停在三两位置:“这是三两剂子,限时5分钟,每人各揪十个,谁的更准确,谁就获胜。” “不行,谁知道你私底下有没有告诉姜枣比赛的题目让她偷偷练习。”秦雪花怀疑的看着孙立根。 孙立根作为大师傅,早就不在生产线工作,平时和秦雪花接触不多。 没想到秦雪花这么麻烦,若是他自己的事儿,他早就甩手走人。 怕秦雪花比赛后再找漏洞,孙立根压着肚子里的火气:“你说比多重的?” 秦雪花:“80克。” 王美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在家没少帮她爹蒸馒头,馒头的剂子就是80克! 不愧是小姨,足智多谋又帮她添了几分胜算。 姜枣似笑非笑地瞥了眼王美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好,就80克,题目由你们出,等会儿别出尔反尔,说我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欺负你们俩。” 姜珊傻眼了。 这、这还是姜枣吗? 她印象里的姜枣不是乖顺没心眼,谁说什么都傻乎乎相信的吗? 她怎么浑身都是锋芒,一点都不讲情面,自大还自负。 诶…… 摊上这种亲戚真倒霉,她把脸丢光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她。 不曾想她还没出手,姜枣就被自己给作没了。 姜珊眉头蹙紧几分:“大伙儿们,你们刚才可是看到听到了,我和姜枣的关系特别不好,我劝过她是她自己不听的,她等会儿哭啊,还是跪下来求饶,都和我没关系呀。” 秦班长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放心吧,你是好同志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姜枣:“……” 她还真是不遗余力…… 孙师傅冷声道:“开始吧。” 他随手从剂子面条上揪下一块,扔到空秤上。 ‘啪!’ 称针精准指向80克的位置。 看热闹的工人让出两个工作台。 王美丽率先占了左边的位置,姜枣顺势站到右边。 孙立根:“你们可以观察一分钟80克剂子的大小,等会儿只能揪十个下来,每一个都算进比赛结果。” 姜枣静下心,认真观察剂子大小,手在空抓差不多体积,熟悉其手感。 王美丽更有信心了,嘴角的笑容差点咧到耳根去。 孙立根:“一分钟时间到,开始吧。” 只有五分钟时间,王美丽抓起剂子面条,搓调适合自己的宽度,上手开揪,凭借手感,成功揪下第一个,后面的也就不那么难了。 时间过去一分钟,姜枣还未动。 姜珊忍不住捂嘴偷笑:“咋啦,装不下去了?” “你看看美丽姐都揪三个了,你一个都没有,要我说现在转身走人也没那么难看,何必自取其辱呢?” 第17章 狠狠打脸 姜珊羞辱了半天,姜枣余光都不肯看她一眼。 姜珊心里挫败,有种挥起拳头打空气的失败感,姜枣以前都围着她转,好东西都给她,她说啥姜枣都信的。 她可以不理姜枣,姜枣不能无视她。 王美丽听到姜珊的话,心中气势更胜,刷刷刷,手从面团上掠过,又揪下来两个。 白面团子扔到案板上,大小都差不多。 常三喜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姜枣你快动啊,已经过去三分钟了。” 只剩两分钟了,姜枣行不行啊,常三喜紧张得口干舌燥,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姜枣空握的手忽然松开,弯腰,拿起手边的面剂子条,手起面落。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白白的小面团整齐排成一列,肉眼可见,个头大小一边大,齐刷刷的,像即将准备下锅的小汤圆。 王美丽先停下,看到姜枣出神入化的手法,脑子一片空白。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嘴唇干涩,面部失去血色。 “姜枣好厉害,揪得好快,大小看着都是一样的!”常三喜也被姜枣的手法震惊到,剂子没上秤,她心中已经预感到胜利归于姜枣了。 孙立根心中满意:“时间到!” “刘嘎妹,方玉香,你们俩负责称量剂子。” 看热闹的人群里走出两个二十多岁的女同志,她们俩从衣服兜里拿出笔和本,个头稍矮些的刘嘎妹负责秤剂子,方玉香读过初中会写字算术,由她记录。 刘嘎妹从王美丽的剂子称量:“75、73、77、85、81、73、80、82、83、85。” 方玉香:“接下来记录姜枣的剂子重量。” 刘嘎妹清楚称上的浮面,把姜枣的剂子放上去:“80、80……” 毫无疑问,称到第十个,都是精准的80克! 常三喜心里有准备,还是被姜枣的手准给惊到。 她抬起手,无意识鼓掌,喃喃道:“姜枣你也太厉害了,两分钟掐出精准的十个剂子,这样的能力只有孙师傅有!” 怪不得孙师傅要亲自带姜枣,她是孙师傅,也要带姜枣! 零星掌声变成热烈的掌声,工人们纷纷鼓掌。 “好,厉害了!” “人孙师傅在咱厂子里面待了二十来年,从不和女员工走得太近,被王美丽埋汰的成啥了。” “王美丽道歉!” “王美丽给孙师傅,张科长,还有姜枣道歉!” “道歉道歉!” 工人们到工厂有条不紊上班,面点班作为生产一线,平时很安静,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烤炉嗡嗡的声音,大家揉面干活的声音。 从未如此吵闹过。 其他班班长好信,过来打听,知道了事情原委,姜枣和王美丽打赌的事儿就传出去了。 面点班临时工两分钟掐了十个80克剂子的事儿就这么传出去了! 传到张科长这是十分钟后的事儿,张济生手里端着写着‘为厂子服务’的搪瓷茶缸,吹着上面的浮沫,诧异抬头:“啥?比完了?姜枣两分钟掐了十个一模一样重量的剂子!” 报信的:“对啊,面点班的人都看到了,传得特别神,诶……可惜我没看到!” “他们说姜枣比赛前的赌注是她赢了,让王美丽给你还有孙师傅道歉!如果她输了,就立马滚出厂子。” “80克剂子还是王美丽她小姨,面点班班长秦雪花定下来的。” “姜枣赢得太漂亮了!” 王美丽空口诬陷让张济生苦恼了好久,因为上火嘴角都起泡了,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名声被毁了。 这不,早上泡了一大杯他媳妇儿晒的菊花茶,味道可苦了,听到姜枣赢了,赌注是王美丽道歉,张济生心口的大石头瞬间移走,喘气都松快了,他把搪瓷缸放下起身往外走。 “哈哈哈……姜枣是好样的,王美丽那人不行,仗着她爹是大厨就不把人放眼里,轻敌了不是。” “走,我也去凑凑热闹。” 王美丽要给他道歉,他可不能缺席啊! 张济生赶到面点班里面还在起哄让王美丽道歉。 王美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姜枣掐出来的剂子,仿佛丢了魂儿,嘴里一直重复:“怎么可能……怎么会……” “姜枣连糟糕都没吃过几块,她怎么可能把剂子捏得这么准!” 姜枣表现得出色,比孙立根预想的更加出色,他冷哼一声:“你不是天才,不代表这个世界上没有天才,姜枣在手感方面就是天才。” 比他厉害多了,他刚拜师学做面点,可没姜枣这么厉害。 姜枣目色凌厉:“王美丽给孙师傅和张科长道歉。” 随随便便拿一个人的清誉做文章,她可不会可怜造谣的人。 种瓜得瓜,她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王美丽接触到姜枣的目光,姜枣的表情分明是冷的,她险些被烫伤:“不……我是王美丽,王双全的女儿,我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你道歉。” “你已经成为赢家,为什么要踩着我的自尊庆祝?” 姜珊也被姜枣的操作震惊到久久不能回神,听到王美丽的话,她站到王美丽身边替她说话:“美丽输了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呢?” 姜枣眼角眉梢带着冷意,眼神中透露着讽刺。 “我和王美丽一起参加考试,大家在公开场合下竞争,她却因为自己年少学习就判定我和别人有染才进来的,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传出去,我若不解释,日后我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还有张科长,孙师傅,他们都是厂子里的老员工,为厂子做了无数贡献,却因为我被连累,轻则丢掉工作收人唾骂,重则家破人亡!” “这种事传到我对象家里,我的婚事还能保住?” “她可怜?谁可怜可怜我们呢?叫她道句欠好像委屈她了,她为难别人的时候,怎么瞧不见别人的委屈呢?” 姜枣声音冷冽,吐字清晰,字字珠玑:“还有你,身为我的堂妹却恨不得置我于死地,从娘胎出来就恨不得开始和我对着干了。” “别人欺负我就是我活该,我为自己讨公道就是欺负人,我到底做了什么啊,让你这么恨我?” 第18章 当众道歉 姜枣:“你也别装什么大善人了,想和我对着干就直接来,拉帮结派也不懂得拉个厉害点的,两个懦夫凑在一起鬼鬼祟祟搞阴招,令人恶心。” 姜珊眼里燃起火焰:“姜枣你!我说你一句你回十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王美丽做不到姜珊的厚脸皮,在大家火辣辣的注视下,姜枣的不依不饶下,她咬住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张济生在门外听到了姜枣和这两人的对话,向来圆滑稳重的人在外面就叫好。 “说得太好了!” 工人给他让开一条路,张济生走进来,来的有点急前面的头发都乱了:“都说女人名声重要,我们中年男人就不要老婆孩子了吗?” “我热情接待你们,你却空口白牙污蔑我,王美丽别看你是个小姑娘啊,今天必须给我和孙师傅,还有被你污蔑最惨的姜枣道歉!” 孙立根挖到好苗子光顾着傻乐,没那么生气,为了姜枣的声誉和她的出发点,他冷着脸催促。 “磨磨唧唧干啥呢,还不快点道歉,说点话都费劲,我看你干活更费劲,学什么白案回家给你爹烧锅炉去吧。” 论嘴毒还是孙师傅嘴毒,简简单单几句话把王美丽心窝肺管子戳得稀巴烂。 王美丽气得胸口疼,双肩颤抖:“对不起!” “张科长对不起,孙师傅对不起……姜枣对不起,我不应该随随便便猜测,乱、乱说你们,请你们原谅我。” 课本上写过,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老天爷为了考验她才会让她被姜枣羞辱的。 她记住今天所有的屈辱忍下来,日后必然要千百倍讨回来。 听到王美丽道歉,张济生别提多舒爽了。 “行了行了,上午还要干活呢,各班班长带着自己班里的工人回去干活。” 张济生和其他班工人离开,王美丽哭着跑了出去,秦雪花撂下一句:“都好好干活。”匆匆追出去。 她们俩走了,留下姜珊不知道该干啥。 刚刚让她去看发酵室,怎么看? 常三喜严肃道:“姜珊你愣着干什么呢?” 姜珊懵懂看着她:“副班长我不知道怎么看发酵室。” 常三喜:“不会不知道学吗?你们都是临时工,做不好是没办法转正的,不要以为自己是顶工上来万事大吉,干不好就滚蛋。” 她是副班长,说话很有分量。 姜珊被劈头盖脸骂一顿,害怕地缩起肩膀:“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什么啊,都是一起来的,她干嘛偏心姜枣对她这么凶啊。 坏女人。 常三喜转头对姜枣笑脸相迎:“姜枣你和孙师傅好好学习,工作中缺什么少什么有什么困难,谁要是欺负你,你就和我说啊。” 姜枣乖巧点头:“谢谢副班长。” 不管在哪儿有个能靠得住同事都是好事儿,常三喜身为副班长还能保持公正,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孙立根轻咳了声:“姜枣你过来,你从揉面开始学。” 揉面是力气活,比起看发酵室累多了。 姜枣什么都没问,她想学习一门手艺,苦点累点都没关系。 洗净手,她走到案台前舀面,揉面。 孙立根什么都没说,拖来个椅子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搪瓷茶缸,和张济生的搪瓷缸子是同款。 别看姜枣长得瘦,身子骨挺健康的,在家里什么活都干,砍柴烧炕扒灰,洗衣服一次二十多件,手上有劲。 孙立根不说,她按照自己平时揉面的手法来,加水把面团搅拌成絮状,用手掌心靠下的位置揉面。 在做饭上,姜枣凭借感觉来,每次发挥得都还不错。 姜枣其实学什么都快,在学校做数学题就非常厉害,老师还鼓励她去外省参加竞赛,给学校争光。 她娘刘春花听说出去要掏车费饭费,立马黑下脸。 “去什么去?小姑娘家家的少抛头露面。” 姜枣呵呵了。 如果去参赛不花钱,哪怕那根针回来,刘春花都会叫她去。 姜枣上午揉面,下午也在揉面。 晚上下工,姜枣最后停手,把案上收拾好才拿东西离开。 姜枣去上班,刘春花做饭洗衣服扒灰,累得腰疼腿疼,晚上做不动饭,冷锅冷灶等着姜枣。 姜枣比老姜家人都回来得晚,回来时家里人都齐刷刷看着她,脸上带着怨气。 似乎在说,你看你,都怪你,害我们没吃上饭。 姜枣把手里的网兜放桌上:“下班干活待久了一些,我们厂子发的福利,有红糖白糖,绿豆还有小米,娘你收起来,看看怎么煮着吃。” “对了,你不是说最近感觉头晕,可以多喝点红糖水补补,上学时听老师说,头晕可能是低血糖了,喝红糖水最有用。”一点小恩小惠给出去,她才能保住自己日后的嫁妆。 别看刘春花同志是位女性。 她的智商和战斗力远在姜大山之上,为了以后清净的生活,最关键的就是把刘春花女士掌握在她手中。 不仅能安内,还能攘外。 红糖啊! 那可是谁家女人生男娃娃才能喝几天的好东西。 老三这丫头得了好东西,家里这么多人都没提,只想着她,不愧是她的闺女,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呀。 刘春花看着厂子里的福利,乐得见牙不见眼,她站起来在姜杏胳膊上抽了一巴掌:“愣着干啥呢?枣儿找到工作了,你不上班又不读书,在家闲着怎么不做饭?去把饭做了。” 胳膊上火辣辣,姜杏搓了两把:“凭啥啊,我结婚缝纫机你们不给我,彩礼钱不给我,我凭啥要在家里干活?” “姜枣从厂子里拿回来点吃的你们就让她歇着,太不公平了!” 刘春花虎着脸:“有啥不公平的?你们四个都是我手心手背的肉,我对你们最公平。” “让你干活不是因为枣儿拿回来东西,瞅瞅枣儿的手心干活磨得通红,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妹妹?” 第19章 全家算计 闺女的彩礼都扣在娘家,传出去不光彩。 因为一个女儿找到工作往家拿好处,就苛待另一个没工作即将家人的干活,传出去更不光彩。 刘春花聪明啊,不和你提彩礼,咱说老三辛苦,累得手通红,说老三胳膊酸,你当姐姐的在家里躺了一天,不心疼妹妹? 这话传出去,姜杏的脸往哪儿放? 姜杏摔哒了一下起来去做饭。 刘春花拉着姜枣坐下,拿着芭蕉扇给姜枣扇风:“你在食品厂咋样?工作累不累,和同事关系处的好不好?” 刘春花打听,姜军在旁边竖起耳朵听。 他十七了,还有一年毕业,娘和他私下说,三姐要么把工作给他,要么把他弄进食品厂。 其他同学为工作烦恼,害怕下乡的时候,他已经提前有了工作。 等三姐嫁出去,他还能拿到萧家的彩礼钱。 毕业后工作稳定,手里有钱娶媳妇儿,他可以将对象要求要求提一提。 原先标准:对方要样貌中等,城市户口(并不是唯一选项,农村有钱的也行),性格好,家里兄弟少,给出去的彩礼能带回来一点的。 他条件提高,要求也提高了。 现在标准:对方得长得好看,个不能矮,皮肤白双眼皮,屁股要大,娘和奶都说,屁股大的才能生儿子。 他工作有着落,对方也得有工作,给出去的彩礼对方最少带回来一大半,不然他婚后也会变着法把好处拿回来。 不让女方回娘家,跟着他娘磋磨两年,自然而然就乖顺了。 嗯…… 还是希望娶个懂事听话好看有工作的媳妇儿,省得他麻烦。 学校同班有个叫李梅的,每次看到他都会害羞红脸,经常把得来不易的包子给他吃,明明自己很馋,假装吃饱了送给他。 姜军是家里的男人,也不能天天吃包子,每次都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包子吃光。 他和李梅是同学,没有毕业没捅开窗户纸,还在试探阶段。 李梅长相中等城市户口,就是工作似乎没着落,除了爷爷对她不错,家里人都很偏向她兄弟,以前觉得条件不错,现在看…… 比校花秦双双差远了。 秦双双城市户口,家里有钱,生的腿长腰细屁股大。 她喜欢在枣红色布衫里面是件白衬衫,模样比他三姐稍微差了点,眼神可比她三姐妖娆多了。 班里一大半男人都觉得秦双双的眼睛会勾魂儿。 姜枣从会做饭起,还是第一次看着姜杏做饭,她坐在这等吃饭。 她注意到姜军颇为得意,满眼算计的样子,心中不屑冷笑。 想啥缺德事儿呢? 她嘴上回复刘春花:“食品厂的工作还行,师傅带我学习揉面,时间还短,和同事都不熟悉。” 刘春花看着桌上的红糖白糖,心里就高兴,姜枣说啥都觉得好听:“是是是,时间短不熟悉正常,你平时别太老实,看到领导记得鞠躬问好,和人家打好关系,等你小弟毕业你就把他弄进去。” 话落给姜军使个眼色。 平时从不把姜枣放眼里的姜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三姐我以后就靠你了!” 至于前几天晚上因为姜枣得罪冯苗摔门的事儿,姜军选择性遗忘。 姜军关心的问题还没挖出来:“姐你们工资多少?” 提到钱,他人更精明勤快。 从搪瓷茶盘里取出个倒扣的玻璃杯,玻璃杯正过来放桌上,拎起铁皮暖壶拔开塞子,往杯子里面倒了点水,用热水把杯子烫涮干净,玻璃杯比较薄不隔热,烫得他皱眉也不放开。 涮好杯子把水倒地上,土地很快把水吃进去,留下深褐色的印记。 第二次倒热水,把杯子倒满。 姜军恭敬地把热水放到姜枣面前。 刘春花夸奖:“瞅瞅你弟弟对你多好,枣儿啊,你是姑娘没根,日后嫁出去靠的就是兄弟们,你小弟多好的孩子,从来都恭敬你。” “所以工资多少啊?” 姜枣差点笑出来。 有用低头哈腰讨好,没用的时候把你踢得远远的。 她没碰桌上的水,如实道:“一个月工资38.5。” 谁敢喝? 喝一口水,改天多掉一块肉。 姜枣可不稀罕。 这个工资可不低了,姜军激动地和刘春花对视一眼。 刘春花竖起大拇指:“枣儿厉害了,不愧是你爹的女儿!” 当然也不忘抬抬姜大山。 姜大山脸上露出标准的‘大男子’笑意。 老二姜明看着一家子其乐融融,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不嫉妒他们关系好,再好姜枣是个丫头,分不走他什么东西。 让他难受的是老四。 姜枣比他工资还要高一点,老四毕业有工作,还有萧水生给姜枣的彩礼钱。 各方面比较,老四分的比他多。 姜枣看出姜明眉宇间浮动的不甘,她微微低下头。 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且有你们受的。 外间厨房,姜杏蹲在灶坑前烧火,烙了一锅高粱饼,一盆粉条汤。 晚上吃饭刘春花先给姜枣夹了个饼:“枣儿多吃点,明天还上班呢,大姑娘你明天早点起给你妹妹做饭吃,等以后你嫁出去,娘肯定给你婆婆好好夸你贤惠。” 姜杏阴沉着脸,胃里难受吃不下。 她横着眼睛看了眼姜枣,不信姜枣能吃得下去? 让亲姐姐早起做饭,她心里就不害怕吗? 姜枣吃得香极了,有什么可害怕的? 十几年都是她做饭,别人不也吃得香香的。 她这个姐姐,她可以占别人便宜,别人不能占她的,她是个男的肯定比姜明和姜军更不好对付。 姜枣上辈子最后察觉到姜杏的恶。 当时她病得很重,姜明两口子不肯给她药钱,姜军还想把她赶出去,她的好姐姐回家来,拉着她的手说她可怜。 借着她的由头狠狠损了姜明两口子,还有姜军两口子,连刘春花都被她骂了一通。 姜枣起初挺感动的,后面发生的事气得几天几宿睡不好。 姜杏和李明的婚姻并不幸福。 她彩礼被娘家扣下,嫁到婆家受尽白眼,嫁过去三年生了两女儿,第八年拼下一个儿子,坐月子时发现李明出轨,小三儿子比她儿子都大。 为了三个孩子,姜杏捏着鼻子和李明继续过下去。 后面几年姜杏和外面的小三各处过招,李明偏疼外面那个,恰好姜杏遇到了自己的真命老天子,在90年代初和一个65岁港商好上,和李明离婚了。 第20章 一石二鸟 他们离婚,李明迅速把外面的娶进来。 俗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小三进门人前对孩子好,人后虐待孩子,李明只护着最小的男娃娃。 两个女孩儿日子就惨了,冬天蹲在井边用凉水洗衣服,冻得不来例假。 夏天砍柴,挑水,做饭,看孩子们,还要掏大粪,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们干。 变故发生在姜杏大女儿结婚前,小三儿子不知道因为原因溺水没了,小三咬定是姜杏大女儿干的,又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 最后此事按意外处理。 小三伤心欲绝和李明离婚,家里只剩下姜杏小女儿和姜杏的小儿子。 李明成了光棍儿。 快二十年的婚姻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这事儿又和姜枣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可大了! 李明和小三离婚,姜杏‘忽然’想起孩子们的困境。 她去姜家看姜枣,一副善心大发的样子,劝姜枣嫁给李明。 说什么,她也恶心小姨子嫁姐夫,要不是看她小儿子年纪不大学习不好需要人照顾,辅导下功课,她才不会让姜枣占便宜。 姜枣一生没嫁人,临了被亲姐姐恶心半夜送医院挂急诊。 她严重怀疑自己的病一半是被姜家人拖累的,一半是被姜家人气的。 姜家吃完晚饭,姜杏憋着一肚子回屋里。 姜家人祖传的毛病,不高兴就摔摔打打的,自己不舒坦也不让人舒坦,姜杏摔门摔椅子甩脸子,躺下翻来覆去,故意发出点声音让姜枣睡不好。 姜枣拿出攒的纸巾塞耳朵里面。 真好,世界清净。 姜杏翻腾好半天,腰差点扭到,姜枣连个屁都没放。 以为是她不敢放,谁知道她把耳朵堵住了。 她刚刚的努力算什么? 姜杏生气地坐起来:“姜枣你想干啥?” 卫生纸没那么隔音,姜枣听到她说话,把纸团取下来。 “你觉得,我在家里有想干什么的权利?” 姜杏冷嗤:“你现在是家里的香饽饽,小弟和娘都捧着你,都敢使唤我做饭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装什么大尾巴狼。” 窗子开着,外面的树叶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蝈蝈裹在角落里拉长了声音叫着,姜枣困极了,翻身闭上眼睛:“姐啊,你枪杆子对错方向,还没发现娘故意捧着你,贬低你,是为了转移你对彩礼的注意力吗?” “你现在的遭遇,我以后也会经历一遍,你有力气要你的彩礼去。” 要她说,刘春花同志高明。 在关键时刻捧着她,贬低姜杏,过段时间随便给姜杏几块压腰钱,姜杏还觉得挺满足的。 一石二鸟。 好似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姜杏瞬间清醒。 她怎么糊涂了? 紧要关头是彩礼,不是对付姜枣,她和姜枣都是家里的年猪,到年头都要被割肉,谁能好过谁? 娘太狠了,竟有这样防不胜防的办法对付她。 姜杏思来想去睡不着,到早上被另一个念头激出一身冷汗。 她缓缓转过僵硬的脖子,看向里面。 里间墙面贴着报纸,床褥薄薄的,姜枣洗得很干净。 她睡觉披散了头发,闭上眼睛眼睫毛纤长卷翘,美得像画报里的女郎。 姜枣连娘的计谋都能看穿,又能按兵不动,冷静应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这样的人…… ……岂不是更可怕。 邻居家养的鸡叫了三声,姜杏起床做饭,没撒泼没骂人,煮了一锅米糊糊,偷偷在米锅里热了个鸡蛋。 姜枣洗完脸回屋梳头发,姜杏把鸡蛋放她手边。 “我藏的鸡蛋,用凉水过水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了。” “瞧你瘦的,像个刀螂一样。” 姜枣勾了勾唇,声音恬淡:“谢谢大姐。” 姜杏放下鸡蛋去干活。 姜枣把鸡蛋揣兜里,收拾好喝了碗粥出门。 路过副食品商店,她找到王艳:“姐你这边有没有锁头,贵点没关系,就是我手里没有票……” 王艳把她拉到后面整理菜的地方:“等我两分钟。” 两分钟后王艳气喘吁吁塞她手里个铁疙瘩:“拿去用,姐给你了。” “姐这怎么好意思。”说完,姜枣把兜里的鸡蛋给王艳,“谢谢姐,我去上班了。” 王艳点头:“去吧去吧。” 她男人昨天回家和她说了姜枣入职,还讲了她和班长外甥女比赛掐剂子获胜,被食品厂大师傅亲自带着学习的事儿。 手心里热乎乎的,王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手心里的热鸡蛋。 这孩子! 啥时候放她手里的。 王艳拿着鸡蛋追出去,早看不见姜枣了。 榆林食品厂是附近城县最大的食品厂,占地面积大,工人多,每天早上都往其他县城副食品商店,供销社送吃的。 以苏打饼干,糟糕,罐头,面包,糖果,汽水为主。 姜枣来得够早了,负责运输的工人不知道赶着马车跑多少回了。 面点班也已经有零星几个准备好了。 王美丽就是其中一个,她换上了工作服,练习做面包胚。 姜枣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帮着其他工人把地面打扫了一遍。 和以后不同,现在的同事都很固定,几年十几年都不会变,很多人可以干到退休,退休后很大可能家人会顶了他们的位置上来,交友圈基本不变。 不变的情况下,和大部分人处好关系就很重要了。 姜枣有能力还谦虚勤快,一下子就拉近距离,并不会因为光芒太盛融入不进来集体。 “姜枣谢谢你,你人真好。” 负责值日的两个大姐很感激她。 姜枣浅浅笑了下:“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姜珊恰好过来,走到王美丽身边撇嘴说:“有些人看着和善,背地里防着咱们呢,还把防衣服柜子给锁上了,怕谁偷东西吗?” 王美丽在家休息一晚上,状态调整得还不错。 “疑心病可真够重的,是谁快和我说说,我平时小心点,别招惹了人家。” 姜珊抱起肩膀,意有所指大声说:“还能是谁啊,当然是我们牛逼轰轰的姜枣了!” 第21章 一人未嫁 姜珊走到姜枣面前,上下看了眼姜枣,大家都穿工作服,偏生姜枣穿得最好看。 她眼里的嫉妒藏都藏不住:“二姐,我们的柜子就放在那没人上锁,你弄个锁头挂在那,放心不下谁啊?” “我们就这样让你不放心?” 说完挑了下眉尾,冲姜枣‘嗯?’了一声。 带着挑衅的意味。 姜枣眼波平淡,开口道:“防着你啊,我怕你哪天精神病复发给我下药,偷我东西。” 数不清第几次了,姜珊想羞辱姜枣,反被姜枣埋汰的像掉了粪坑。 “班长都证明我没事儿了,你是在质疑班长吗?” 姜珊掐腰,挡在姜枣面前。 她就是看姜枣不顺眼,不管姜枣干什么,她都觉得难受。 常三喜在外面就听到姜珊的吵嚷声,进门见姜珊在为难姜枣,皱紧眉:“干什么呢?回发酵室打扫卫生去,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姜枣,别怪我给你记欺负同事的罪名。” 姜珊愤愤不平离开。 她拿着扫帚去发酵室,把地当成姜枣,使劲拖,用力拖,恨不得把水泥地拖下来一层皮。 死姜枣臭姜枣,都是老姜家的种,凭啥姜枣长得最好看,最受姥姥疼爱,凭啥萧水生喜欢她啊? 姜珊越想越委屈,心里面的醋坛子差点被打翻,酸得几乎要哭出来。 她舍掉声誉,下药把自己献给他,他却不愿意。 想到萧水生红着脸,因为隐忍脖子上青筋鼓起来,额头上都是汗的样子,姜珊更是不甘。 ……差一点,她就能和水上姐夫在一起了。 错过上次的机会,她又被抓到派出所,以后更没机会了。 姜珊拖完地,耷拉着脑袋去干活,带她的老工人教她如何看发酵效果,姜珊左耳听右耳冒。 老工人看出她心不在焉,没管她,她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旁人怎么着和她没关系。 姜珊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她不甘心自己嫁的人不如姜枣。 天底下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她就不信找不到更好的! 对比姜珊,姜枣的一天过得格外充实。 她是厂子的工人,要为厂子做贡献。 不然大家同样拿工资,人家干活,她跟着孙师傅学东西不干活,大家肯定不愿意。 和孙师傅商量后,姜枣干完掐剂子的活,剩下的时间和孙师傅学习做面点。 他们班里平时以面包为主,剂子65克,每天都是定份的量。 姜枣掐剂子快,她掐的快后面的程序也快,平时晚上六点多能干完的活,今天四点多就干完了。 “姜枣在咱们班真的太好了,咱们不用加班,可以准点走了。” “可不是咋的,要不是姜珊看坏一回发酵面包坯子,害咱们重新做一回,咱们还能更快!” 姜珊干的活是班里最轻松的,她还觉得累,腿酸脚酸,站在发酵室门口抻懒腰,听到她们的话,她动作僵住,没好气道:“一群墙头草,看姜枣出风头就巴结她,早晚有你们后悔的!” 一扭头去找王美丽说话去了。 其他工人对姜珊的行为更不满。 “她拖累咱们反倒神气上了!” “……毕竟精神病刚好,你还指望她能懂什么道理?” “……” 凑到一起说小话的有昨天负责称剂子重量的刘嘎妹,她犹豫了下,小声说:“我回家管我娘要把锁,明天把我的衣服柜子锁上。” 她指着太阳穴的位置,一脸为难:“我觉得她脑子的确不好用。” “没错,我晚上也找个锁头。” “我也找……” 姜珊还不知道自己被大家孤立,跑到王美丽身边吐槽:“我不就看坏了一批面包坯子,她们故意埋汰我。” 王美丽时刻留意孙师傅教姜枣揉面,没空细听姜珊说什么。 偶尔敷衍两句,姜珊觉得没意思,出去换衣服等着下班。 孙师傅站在案旁:“昨天我让你自己揉了一天面,感受如何?” 姜枣看着手中的面团,蹙起细细的眉头:“有时候无法将一块面全部揉均匀。” 孙师傅点头,舀了盆面,慢慢加水开揉。 “别小瞧揉面,它就像地基,面揉好了,口感才能出来。” “面和水的温度对面团的软硬口感影响很大,冬天和面用温水,春夏水温可以低一些。” 散面在孙师傅手里慢慢变成光滑的面团,他使用了捣、揉、揣、摔、擦五种手法。 姜枣看的时候,手也在空中模拟揉面。 神色认真,全神贯注。 孙师傅把面团给她:“你试试看。” 姜枣点头:“好。” 她接过面团,揉了几下,慢慢把孙师傅的手法揉进去,一开始是生涩的,慢慢五种手法都能使用出来。 不是很熟练,学得却很快。 孙师傅满意极了:“前期先把揉面的手法练熟了。” 姜枣手掌和面团充分融合,感受着面的力道,面的柔软和韧劲。 王美丽也在旁边偷师。 她才学会了一种手法,姜枣竟然都会了! 偷不了孙师傅的,她就偷偷跟姜枣学习好了。 六点半工人下班,常三喜将一个油皮纸包放在桌边:“姜珊看坏了一批面包坯子,扔了浪费,我烤出来给大伙儿分了,这是你的。” 面包坯子发酵时间过长影响了口感,不适合卖,不花钱留着吃还是很划算的。 姜枣扬唇,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副班长!” 面包数量有限,秦雪花装走一包,给王美丽装了一包,剩下的不够分,先到先得。 常三喜特意给姜枣留了一份。 同事间小来小去的人情反而能加速二人之间友谊,姜枣大大方方收下了。 常三喜指了指门外:“你加油,我先回家了。” 姜枣:“好。” 夏天日头长,黑的晚,姜枣揉到七点半离开。 王美丽看姜枣走了,她决定自己再多练一个小时! 七点多往下褪去半山腰,绚烂的残日剩下一点余晖,墨蓝色的天幕逐渐覆盖天空,厂子的玻璃倒映着最后一点晚霞,防着橙红色的光。 姜枣拿着面包走出厂子大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挺拔男人。 “水生!” 萧水生站在门口,穿着白色的衬衫,风吹鼓他的衬衫,手腕处松松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嘴角含笑,好脾气的和门卫大叔说话。 听到姜枣的声音,他笑着对大叔点点头,朝姜枣走去。 “枣儿。” 第22章 一人未娶 门卫大叔看着外形十分般配的小情侣离开,不禁感叹:“真般配!” 姜枣不是铁打的,在厂子里干完一人份活,又额外揉好几个小时的面,手很酸,也很疲惫。 看到萧水生的瞬间,疲惫都被风吹散了,瞬间精神抖擞。 “你怎么来了?” 二人并肩走着,中间隔了三米的距离,姜枣靠着道路里面,萧水生走在外面。 为了配合姜枣的步调,萧水生放缓脚步:“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低醇浑厚,咬字很清晰,说话时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丝毫不掩藏的侵略性。 姜枣瓷白的小脸浮上红晕:“在街上不要乱说话。” 她悄悄松开手,任由风吹干掌心的汗。 和王美丽比赛她的心跳都未曾波动。 只是和他走在一起,姜枣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加快。 没有喧嚣的年代,傍晚宁静而平淡,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散去,偶然会有自行车从旁边路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安静了,姜枣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好像要把她震聋一样。 走了几步天更加黑了,前面是长长的巷子,树荫下都是黑的。 萧水生忽然走向姜枣,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姜枣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儿,隔着单薄的衬衣,他胸膛的热度传到她身上,前面的胸脯都麻了。 脚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姜枣呼吸急促,紧张地观察周围,生怕被人看到。 温香软玉抱了满怀,萧水生喉结不自觉上下浮动。 “枣儿……” 再开口,男人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我真的好想你,让我抱抱你好不好,就一会儿。” 他个子太高了,弯腰才能把姜枣抱满怀。 姜枣抬起来想推开他的手,不由自主拢住他健硕的后背:“……嗯。” 萧水生眼里闪过笑意,他就知道,枣儿会对他心软。 他日日夜夜都想念的枣儿,比他想象的还要软,还要香。 “我最近做梦总会梦到你。”他的语速不急不缓,温柔至极,莫名缱绻。 夜里梦到,第二天早上准要洗床单。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枣听出几分委屈。 忽然想到临死前,她躺在病床上,虽然看不清萧水生的脸,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到懊恼,自责,后悔……和呕血的遗憾。 他们错过了三十年。 一人未嫁。 一人未娶。 禁锢在姜枣身边的规则忽然被冲破,她向萧水生方向侧脸,抬起头,唇擦着萧水生的脸,亲上他的唇角。 红润柔软的唇擦过来,萧水生紧绷着的弦忽然断开,下一秒,男人手掌托着女人的头加深了吻。 萧水生的手很热,唇是凉的,搂着的力道越发重,恨不得把姜枣揉进骨血里。 无比绵长的一吻。 分开时姜枣急促喘息,脸涨的通红,脑袋晕乎乎的。 “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萧水生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姜枣细细的手腕。 姜枣手腕滑过一丝冰凉,腕上多了个浪琴牌的女士手表。 萧水生俯身飞快地在姜枣唇上又亲了一下:“上班不能迟到,身上带块表看着点时间。” 他拉着姜枣的手往前走,算着时间把她送回去。 分开时姜枣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他。 黑漆漆的巷子,男人站在她身后,身形未动:“你进去我再走,去吧。” 姜枣说不出的感觉,有他在,她的目光从未落空过。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那个……等我学会……面点,我以后做给你吃。” 她匆匆进了院门把门关上。 萧水生舔了下嘴唇,上面残留着姜枣的味道,他抬头看向天空,无奈叹气:“什么时候能混个名分?” 在路上耽搁片刻,姜枣到家已经八点。 为了省钱,姜家晚上除了需要读书的将军可以点煤油灯,其余的屋子都黑着。 姜军觉得工作稳了,晚上没学习,屋内也就没开灯,姜家窗子都是黑的。 姜枣刚要往屋里走,刘春花开门走出来,语气透着怀疑:“咋回来这么晚?” 姜枣走过去把牛皮纸包递给刘春花,面无表情说违心话:“厂子有批面包坯没发酵好,做完工把那批烤出来,副班长给我一包。娘平时为了家省吃俭用,连口好吃的都不舍得吃,面包我没吃,娘拿回去夜里饿了吃。” 家里好几口人,姜枣话里只心疼了刘春花。 刘春花和芦花鸡一样斗了大半辈子,城府深,战斗力强,不代表她不需要别人的关系。 更何况是独一无二的关心。 刘春花今天挺难受的。 昨天睡了一宿,老大脑子竟然冷静下来,不针对老三,掉过头又管她要彩礼。 早上吃完饭,老大跑她屋里哭,质问她为啥要把她逼死。 刘春花就问谁把她往死里逼? 姜杏哭着把桌子推倒,埋怨她扣了所有彩礼钱,就是要把她逼死在婆家,大不了不嫁了,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 刘春花嘴上说不给彩礼,哪能真的不给? 她本想这段时间冷着老大,等老大出嫁给几块压腰钱,添个铁皮暖壶,一条大的毛巾被,两双夏鞋,两双二棉鞋,东西给的不是很多,也不算少了。 老大以为没有,出嫁看到这么多东西,肯定会乐乐呵呵出嫁,这段时间对她的冷落,老大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一高兴也就忘了。 一悲一喜,她品不出东西是多是少,时间长了,老大反过抹儿也晚了。 对老大这么干,等老三出嫁也这样,老三或者萧家觉得不妥,她咬死两姐妹必须一样的待遇,不能厚此薄彼。 这么一来,她里外里不少赚,家里两儿子都能风风光光娶媳妇儿,彩礼厚,媳妇儿进门对她就要恭恭敬敬的,她拿捏俩儿媳妇儿,日子才能舒坦。 算计的是挺好,老大也信了,谁知道怎么忽然就清醒了呢! 第23章 女士手表 刘春花年纪不小了,被吵得耳朵嗡嗡的,脑袋也疼。 她不敢冒险,老大的婚事慌了,老二就不用想娶媳妇儿的事儿了。 李明家添的缝纫机是大件,少说要两三月工资,还得有缝纫机票才能弄到,没了缝纫机,新媳妇儿不入门,难道要看儿子婚事吹了吗? 刘春花看出来老大已经知道她的计划,她只能妥协,答应让她带走二十块钱,除了一开始准备添的暖壶毛巾被啥的,额外给她买两搪瓷盆,一个洗脸,一个洗衣服,再给她做套秋天的新衣服带着,这才算完事。 晚上姜杏以哭多了,以没力气做饭为由,连饭都不做了。 她在原基础多要了不少钱和东西,去婆家腰杆子比原先硬多了,也不怕她娘去外面说她。 再说了,她怕啥啊,她娘除非疯了才会去外面说她,怪她昨天蠢,真信了那套可笑的威胁。 晚饭是刘春花做的。 亲娘亲闺女斗了一天法,皆累的头昏眼花食欲不佳,晚上没怎么吃。 家里三个爷们把她们的饭都吃干净,等刘春花稍微有点力气吃饭,发现只有一锅没洗的碗筷,她心里也挺来气的。 正气着,老三回来了。 老三晚上没吃饭,却心疼她,自己舍不得吃一口厂子里发的面包,带回来给她吃。 姜枣不费吹灰之力,成了刘春花心尖上的好闺女。 亲闺女亲儿子总是有先后,刘春花虽重男轻女,她也是人,受了委屈知道难受,被人关心鼻子发酸。 “老三惦记娘,娘心里安慰。” 刘春花从油皮纸袋子里掏出个面包给姜枣:“晚饭都吃完了,你拿回去吃,别饿肚子。” 换做以前,姜枣饿了三顿,面包都不带轮到她的。 姜枣‘受宠若惊’接过面包。 阴历快十五,月亮大,照的院子里亮堂堂。 刘春花看到姜枣碗子上的手表:“你哪儿来的表?浪琴的吧!一百多块钱呢!” 一块浪琴的手表,比缝纫机贵多了。 姜枣露出害羞的表情:“萧水生怕我上班迟到,特意给我买的。” 刘春花收回打量的目光,笑了笑没吭声,心下已有成算。 先让老三戴一段时间,等老四去食品厂上班,叫她把手表给老四,老四身上有块表,何愁找不到好对象。 她心里的郁闷忽然就散去,无比慈爱地对姜枣说:“吃了东西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明天中午想吃啥?娘早上起来给你弄点好吃的带上。” 姜枣:“啥都行,娘做的我都爱吃。” 天气热,姜枣身上粘糊糊的,吃完面包她烧了一锅热水,在大木盆里洗了澡,换上干净的半袖回屋,没急着躺下,靠墙坐着晾头发。 她的头发黝黑浓密,像缎子一样。 姜杏还没睡:“萧水生送了你一块表?” 老三和娘说话的声音不大,她睡在窗下,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姜枣:“嗯。” 姜杏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说不羡慕嫉妒是假的。 她和老三一母同胞的姐妹。 老三找的对象是团长,红几代。 她暗地里打听过,萧水生爷爷人脉极广,谁都要给几分面子。 他爹位高权重,他娘是部队一级舞蹈家,生完孩子身体不如以前,退下来在军工团做舞蹈老师。 萧水生大哥工作也不错,嫂子是报社的编辑,会洋文,经常把国外的进步思想译成中文登在报纸上,在报社很有地位。 萧水生妹妹在读高中,脾气特别傲气,天气不好,还有车接送。 姜杏还听说,萧老爷子有好几个孙子,他最看重的就是萧水生。 老三从小看着笨笨的,偏生入了萧水生的眼。 萧水生身边有不少优秀女同志,从来没听说他和那个女同志关系走得亲密,他那么有钱,有地位,却对老三死心塌地。 萧水生是什么地位……老三又是什么地位…… 老三在家里都不受宠,萧水生还愿意把她当眼珠子护着。 她能理解姜珊为啥能舍弃名声去给萧水生下药,别说穷人家的孩子,有钱有地位做靠山的女人,也会嫉妒老三。 姜杏心里酸的气沫:“你可小心点,娘不会放过你的。” 姜枣闭上眼睛。 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她的手表戴在她的手腕上,谁不要命就过来碰。 晾干头发,姜枣钻进被窝睡觉。 与此同时军区宿舍,萧水生第二次去集体澡房冲凉水澡。 同寝人被吵醒,问对面的男人:“团长平时有那么怕热吗?” 对面兄弟贼笑两声:“你不懂,团长是欲火焚身哈哈哈!” 夏日天气无常,昨天热得要命,后半夜淅淅沥沥下了雨。 豆大的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吵得姜杏没睡好,她起来把窗子关上,迷糊地又睡去。 姜枣用纸把耳朵堵上,睡得不错,隔天早上六点五十醒来。 姜家只有一个挂钟,在姜大山和刘春花屋里。 想看时间要去他们屋,白天还好,晚上不方便。 姜枣有了自己的手表,再也不用去刘春花他们屋子看时间。 吃早饭时,姜军的眼睛没从姜晚手腕上离开过。 可惜了,姐夫给三姐买的是块女士手表,他以后戴有点不爷们,不过没啥的,可以给他未来媳妇儿。 ……看来李梅配不上他,可以慢慢疏远她结束这段关系。 姜枣吃完饭,刘春花把午饭递给她,细心叮嘱:“我给你做的蛋炒饭,放了一整个鸡蛋,吃干净点,别剩饭粒子!” “知道了娘。” 姜枣拎着饭盒去厂子,换衣服的时候发现有一半人柜子上都上了锁。 防的是谁不言而喻。 姜珊在姜枣之后来的,进了更衣室看到柜子上的锁,怒从心中来,用力踹柜门:“大家柜子上都上锁防着我,姜枣你现在满意了是吧!” 姜枣换上夏季的白色工作服,细腰长腿,浓密的发盘在脑后,全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巴掌大的脸,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盘好头发,姜枣扯了扯衣服下摆:“堂妹说的哪里话,大家防着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姜珊冷笑:“看我倒霉你难道不高兴?” 姜枣想了想:“那我的确挺满意的。” 姜珊:“你!” 她忽然注意到姜枣手上的表。 姜枣是个穷酸货买不起浪琴手表,她冲上来一把抓住姜枣的手腕,大声质问:“手表从哪儿来的!” 第24章 麻烦大哥 姜枣面无表情把手腕抽出来,用食指将表拔正:“还能从哪儿来的,当然我对象送我的。” 姜珊嫉妒的双目通红。 还没结婚呢,水生姐夫就送她浪琴手表,瞧着款式,少说一百五十块钱打底。 姜枣的命怎么这么好? 叫她摊上萧水生。 时间不早了,姜珊带上厨师帽去洗手上班。 “姜珊你怎么回事?面包发酵的时间还没记住吗?昨天因为你浪费一批面包坯,今天又发酵过头,你还想过试用期吗?” 秦雪花把姜珊从发酵室拎出来,当着大家面骂得狗血淋头。 她是班长,私下收了姜珊家里送的红包,答应在厂子里照顾她。 照顾归照顾,她不能因为照顾人丢了自己班长的位置! 这个蠢货连最简单的活都干不明白,秦雪花的耐心都要耗干了。 姜珊羞愤地咬住嘴唇:“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嫉妒的火在心中越烧越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往姜枣碗子上瞧。 为了方便干活,姜枣把手表手在衣服兜里,姜珊瞧了个空。 水生姐夫亲手挑选的手表,上面沾着他的味道…… 为什么为什么! 手表为什么不能是她的! 怨毒的光从姜珊眼底浮现出来,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不怪她心狠手辣,要怪……就怪姜枣戴着表招摇过市。 中午吃饭时,姜枣把手表重新戴上,她拿着饭盒刚坐下,余光看到姜珊拿着水杯,目光阴狠缓缓走到她背后。 姜枣低头吃饭,全身细胞都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姜珊看姜枣没防备在吃饭,她抓紧手里的水杯,把水杯口对准姜枣左手手腕位置,这杯水泼下去,姜枣的手表进水会坏掉。 一百多块钱的手表刚到她手里就坏了,姜枣多败家啊,水生姐夫肯定会生枣气的! 呵呵…… 她手里的水杯装的是开水,不止手表会坏掉,姜枣的手腕会烫烂,留下大片的疤痕。 想想都要尖叫出来了! 姜珊在离姜枣一米远的位置停下。 常三喜拿着饭盒来找姜枣吃饭,看到姜珊面目狰狞站在身后,她心里暗道不好,刚要提醒姜枣。 姜珊握着水杯的手准备往前倒,眼瞅着水要渐出来,坐在桌子前面吃饭的姜枣忽然站起来转过身,抄起桌上的水杯对着姜珊的脸泼了出去。 温热的水猝不及防泼到脸上,姜珊闭上眼睛,抬起手做保护自己的动作,忘记手里有拿着水杯,水杯脱手,滚烫的热水泼了她一身,烫得姜珊在地上跳脚起来,闭着眼睛抓着衣服嗷叫。 “我的眼睛……啊!” “我的胸前,好热好痛……” “姜枣你好恶毒,拿热水烫我。” 姜枣手里拿着空水杯,轻笑:“你在说什么啊,我水杯里装的是温水,你是被自己被子里的水烫到的,这怎么能怪我呢?” 看姜枣早有防备,常三喜松了口气,她直接戳破姜珊的谎言:“当然不怪你,我刚刚亲眼看到,姜珊想拿手里的水泼你的手表,得亏你忽然站起来,不然现在被烫的就是你。” 姜珊眼睛里被溅了点水,没什么刺激,缓缓就好了,前胸杯热水烫过的位置才是最痛的,她拎着衣服喘着粗气,头发粘在脸上,狼狈地看着姜枣。 “常三喜你别挑拨离间,我来找我姐说话,谁想泼她了?” 自知有常三喜在,她讨不到好,说不清理,姜珊恶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找秦雪花请假回去换衣服,捂着胸口离开。 常三喜把饭盒放姜枣旁边,拿拖布把地拖干净,坐在姜枣身边吃饭。 她对姜枣眨了眨眼睛。 “看来你也没那么人畜无害,就该这样,姜珊心术不正,你要多防着她。” 姜枣好久没吃过蛋炒饭,蛋炒饭焦香焦香的,每粒米炒得干巴油汪的,她咽下嘴里的饭。 “放心,我天天防着她。” 姜珊顶着大太阳,阴沉着脸往家走。 她光顾着生气没看路,也没听到拐弯处响起的自行车车铃铛的叮铃声。 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冲出来,男人看到一直按着铃铛,按理说路人怕撞到,会在拐弯的地方停下,等自行车离开再过去。 没想到会忽然走出来个女同志,眼瞅着要撞到,他调转车把,车头换个方向,从姜珊身边擦过去,姜珊被车把边刮到摔倒在地。 她手心磕在石头上,刮破皮,吃痛喊了声。 男人急急忙忙把车停好,跑过来抱歉询问:“女同志你没事吧?” 姜珊刚要骂,抬头便看到一张和萧水生有个三分相似的脸。 男人看着很成熟,三十岁上下,穿着白衬衫,米白色的裤子,手上戴着男士腕表,长的很儒雅俊逸,担心的看着她。 姜珊到嘴边骂人的话咽了回去:“我没事儿。” 萧明生松了口气:“冒犯了,我扶你起来。” 姜珊害羞的点点头。 他虽然没有水生姐夫长得好看,可他长得有点像水生姐夫,也挺帅气的。 她把手搭在男人手臂上,假装脚软。 “诶呦~” “对不起,我的脚好像崴到了。” 她顺势倒在男人怀里,红着脸抬起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撞过来的,脚腕太痛了。” 萧明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脚腕:“我是县城医院的外科大夫,我帮你看看脚腕。” 姜珊红着脸点头,一瘸一拐跟他走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上面有颗树,有树荫不会晒。 时下除了军装,工装,布拉吉裙子,还挺流行小白裙的,姜珊上面一件蓝色半袖,下面一条白色裙子。 她坐好把裙子拉高至膝盖的位置,露出纤细的脚腕,脚没崴到,蹭破皮。 萧明生简单看了下:“表面没有肿,没伤到筋骨,对不起,刚刚是我骑车不小心,医院在附近,我带你去上点药?” 姜珊正愁得不到萧水生,又不甘心嫁给长得挫,家境一般的普通男人。 她对男人很满意,想和他更熟悉几分。 衣襟前面还未干透,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白色乳衣,姜珊嗲着嗓子说:“麻烦大哥~” 第25章 是我堂弟 “客气了,我应该做的。” 萧明生把姜珊扶到自行车后座上,他推着车子往前走。 推着自行车走比后座驼个女人看着避嫌。 姜珊看着他价值不菲的穿着,甜甜问:“大哥我瞧着你面善,和我朋友认识的一个人长的有点像,你叫什么啊?” 萧明生:“萧明生。” 水生姐夫家里有个大哥,也叫萧什么生,姜珊记得不叫萧明生,叫啥来着? 车轮在地上碾压过一条弯曲车辙,临近医院姜珊才想起来,水生姐夫亲大哥叫萧文生。 萧文生,萧水生……萧明生。 听着像兄弟。 姜珊故作惊讶:“我认识一个人叫萧水生,大哥你认识吗?” 车子停顿了下,萧明生笑道:“那还真是熟人,水生是我堂弟,你该不会就是水生放心尖上,恨不得明天就娶进家门的弟妹吧。” 他和水生平时见不到,逢年过节在爷爷奶奶那边会碰到,每次奶奶都会催婚,水生原先挺不耐烦,去年开始说自己处对象了,等对象愿意见面,立马把她带回家。 不过二婶对他对象挺不满意的,提了几次让他分手,水生死活不同意,放下狠话说让分手就分家,二婶这才没继续提了。 能把水生迷得要分家,他都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女同志。 姜珊咬牙,真是就好了。 “猜错了,萧水生是我未来姐夫,我堂姐是他对象。” 萧明生是外科大夫,早上没什么突发病人,他把姜珊带到面诊室,给她胳膊肘,手掌和脚上的伤口消毒包扎。 男人的手细长,温热,擦药时不小心碰到姜珊皮肤上,引得她身体震震战栗。 从来没有男人这般呵护她。 清洁大姨进来换垃圾袋:“萧大夫我上回和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咋样了?” 萧明生用镊子夹着消毒水棉球擦拭姜珊脚踝擦破皮的地方:“我没打算再找了。” 大姨诶了声:“不找咋行,你家老大才五岁,小的三岁,你自己拉扯孩子多累啊,孩子不能没娘。你二婚,我侄女人也是女士二婚,和你年纪也差不多大,相看相看呗。” 箫大夫条件好,不然她侄女自己拉扯三个儿子咋活,嫁给箫大夫好了赖了肯定饿不死。 姜珊刷地把脚抽回去,声音提高八个度:“你离婚了?” 都是女人,大姨看出来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女人没毛病,也是冲箫大夫来的。 “不是离婚,萧大夫前面那个生孩子难产走的,如今家里有两个孩子。” 别看大姨笑呵呵的,故意打击姜珊的念头了。 萧明生给姜珊伤口都消过毒:“好了。” 姜珊心跳难以平复,她都打算好如何勾引萧明生,嫁到萧家做姜枣大嫂了。 现在告诉她,萧明生死了老婆还有俩孩子! 她仍不死心:“你家里还有没结婚的哥兄弟,堂兄弟吗?” 萧明生轻笑,摇了摇头。 “只有我们兄弟三人,有什么问题吗?” 只有三个,她想当姜枣大嫂,只能嫁给萧明生,给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做后娘。 姜珊心里是不愿意的,又不甘心随随便便嫁了,看着姜枣穿金戴银,和萧水生和和睦睦过日子。 她不想继续活在姜枣的阴影之下。 萧明生也是萧家孙子,瞧他穿戴都不错,想必家底丰厚,县城医院外科大夫,工资也不低吧,有俩孩子还能穿这么好,手里必然小有存款。 姜珊又心动了。 萧明生没孩子,没娶过媳妇儿,她未必能入了他的眼。 “没想到萧大哥如此优秀,单身拉扯两个孩子,我怎么没这样好的命,碰到你这样的好男人,刚刚也是为你惋惜,所以激动了些。” 萧明生:“谢谢关心。” 或许是娶过妻子,或许是做医生的缘故,姜珊被萧明生身上的气质吸引。 “萧大哥谢谢你帮我上药,我先回去换衣服了。” 萧明生把医学书放下,起身相送。 之后几天,姜珊每天都会去看望萧明生,每天都红光满面上班。 常三喜狐疑地问姜枣:“姜珊家里最近有喜事儿吗?” 姜枣把揉面的课题学会,进入到下一阶段,包馅。 做的是生煎包。 面粉加了白糖和盐搅拌揉好,酵母发酵过肉成团,馅料是五花肉碎混合胡萝卜揉碎,做好包馅掐褶,昨天开始学的,她已经可以掐出18个褶了,孙师傅挺满意的,让她试试真的馅料。 姜枣把馅料放进去,面皮放到左手掌心:“没听说有喜事儿,怎么了?” “我看她最近总笑嘻嘻的,干活贼卖力气,还经常对着空气,墙壁傻笑。”想起姜珊的样子,常三喜觉得后背发麻,搓了搓肩膀。 姜枣右手捏住面皮的起褶,起褶位置大拇指放在面皮外面:“她藏不住事儿,过几天就知道了。” 姜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姜珊能干什么。 大拇指不动,食指拉起面捏出第二、第三褶,往上拉褶的同时轻轻往上提,捏得更加流畅,她毫不费力地捏出了二十来个褶,每道褶子都像精心设计过,褶子宽度大小一样,十分美观。 姜枣把包子放到旁边。 常三喜不禁感叹:“你可真是个厨艺天才。” 姜枣没有过度自谦:“还好。” 今天她依然练到七点半下班。 她走后王美丽看着手里捏出十几个褶子,但每个褶子都七扭八歪的包子,生气的把包子捏扁,馅料从她手里挤压出来。 “我不信学不过姜枣!” 王美丽平时练到八点半,今天练到九点半。 姜枣早已经到家。 姜家院子里摆着从邻居家里借来的桌椅板凳,窗户门上贴着大红喜字。 刘春花坐在厨房门槛上摘豆角,掐去两边头,扯出豆角边上的硬丝,弄完了扔大盆里。 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道:“老三回来了,你明天早点起,你姐结婚,你帮忙蒸点馒头,包几个饺子,给街坊邻居们露一手。” 第26章 一定锁死 姜枣摘下军绿色斜挎包:“知道了娘,我已经请好假了。” 自打姜杏谈婚论嫁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内为了那点彩礼,姜杏和刘春花反复拉扯,蜘蛛抽丝般把自己的彩礼多抽出来一点,终于熬到出嫁。 床上铺着一块红布床单,上面放着洗脸盆衣服和棉鞋啥的,姜枣进屋,姜杏抬头,手摸着红床单说。 “老三你说娘也妥协了,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呢?” 她拿走二十块钱,这些东西也有小几十,明明应该高兴的。 姜枣把包挂墙,抻了抻床单。 “你得问你自己。” 很简单,明明可以直接给,偏要把持一下再给,闹得不愉快,东西就会失去原本的意义。 这代父母似乎都这样。 姜枣抻完床单躺下,揉着酸疼的胳膊。 揪了一天剂子,又捏了好几个小时包子,她手腕胳膊打着斗发酸。 她强打起精神烧水冲了个澡,晾干头发躺床上就睡了。 姜杏失眠了。 她睡不着,明天要进入到新的战场,不和娘家妈斗,改和婆家妈斗了。 姜杏到凌晨才睡着,邻居家的鸡叫了几声,她睡得浅听到起床,打水洗脸,简单往脸上擦了点粉,抹点口红,头发盘起来扎个大红花,换上新衣服。 刘春花打着哈欠过来,撩开门帘看姜杏梳妆打扮好,放下帘子去忙活。 姜枣睡到早上七点被喊起来蒸馒头。 那边摆着酒席,家里晚上要请亲朋好友邻居啥的吃一顿。 一来热闹热闹,二来收收份子钱。 刘春花拌的鸡蛋韭菜馅,馅料弄了一小碗:“老三你包完煮了给你姐端过去,记得留三个,给你爹和大哥小弟尝尝味儿,他们三很久没吃到白面饺子了。” “你要是馋就喝点饺子汤,昂!” 说完刘春花去外面干活,摆弄院子里的桌椅板凳,留出条路方便人进出。 姜枣煮完饺子留出三个,其余的端给姜杏。 “姐你吃饺子。” 姜枣包的饺子白白胖胖的,很好看,面揉的软硬合适,吃着很劲道。 陆陆续续亲朋好友都来了。 姜枣姥姥已经去世了,姥爷和舅舅们一起生活,舅舅们都在乡下,生产队忙着呢,请一天假不知道要扣多少个工分,就没过来。 前段时间得知姜杏婚事,托人捎来三斤绿豆,一兜子婆婆丁,两个鸡蛋。 一起过来的还有封信,信是刘春花娘家外甥写的,字写的七扭八扭,大概意思是,让刘春花有空回家看看爹,爹想她了。 什么想不想的,这是家里没钱,没吃的,喊刘春花回家送吃的。 自己娘家不作为,刘春花也不能说什么,憋了几天气。 姜枣的爷爷奶奶都没了,亲戚这边只有姜珊一家,前段时间闹得不太愉快,姜大山和冯苗没过来,还以为他们家没人过来。 意外的,姜珊竟然过来了,身边跟着一位穿着衬衫的儒雅男人。 “大娘,我娘和我爹忙就不过来了,喊我来给你们帮忙,这是我朋友。” 萧明生笑着自我介绍:“我叫萧明生,是水生的堂兄,听说您是水生对象的母亲,初次见面,您好。” 姜珊伸手搂住萧明生胳膊,骄傲地抬起头。 刘春花用眼睛打量着萧明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俩这是?” 姜珊故意挺了挺胸:“我俩在谈对象啊,以后我和二姐一起嫁到萧家,二姐还要喊我声大嫂呢。” 左右没有外人,她甜蜜的靠在萧明生胳膊上。 刘春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找来俩椅子搁杏子树下面:“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姜枣在厨房烧火帮忙做饭,刘春花进来蹲她旁边:“咋回事老三,姜珊啥时候和萧水生大哥处对象了?” 姜枣:“?” “不能啊,他大哥有媳妇儿,你搞错了吧。” 刘春花好悬没把舌头咬掉了:“是我说错了,不是亲大哥,是堂哥,叫萧明生。” 姜枣:“???” 萧明生……是那个当医生,打死二个老婆的萧明生吗? 她上辈子没接触到萧水生的亲戚,却在病重和萧水生重逢时,听他说起萧明生。 他说萧明生瞧着斯斯文文,其实很暴躁,婚后经常动手打老婆,他前老婆的死好像和被他家暴有关系。 上辈子又娶一个,也被他打死了。 只不过不是姜珊。 感情兜兜转转,姜珊没了玉佩,嫁不到房地产大亨,竟然要做萧明生二老婆了! 萧明生那俩闺女儿子也不好惹,各个都有心眼,瞧着人畜无害,背地里特别会搬弄是非,把萧明生二老婆折磨得惨不忍睹,一边挨揍,一边还要背上坑害继子继女的骂名。 天呐! 老天开眼啊,竟然让专坑害他人婚姻的姜珊和萧明生走在一起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 锁死,一定要锁死! 老三平时没什么表情,碰到啥事都淡淡的,忽然露出兴奋愉快的模样,把刘春花吓了一跳:“你咋了?” “姜珊要当你大嫂,你咋还乐成这样呢?被刺激傻了?” 姜枣要回过神,收起洁白的小牙,抓起木头扔到燥坑里:“没,我觉得姜珊找到对象挺好的,找到对象她就不会盯着我对象了。” “娘你可千万别在萧明生面前埋汰姜珊,咱不能和她一样的,咱要大度。” 刘春花还真暗搓搓想拆散了姜珊和萧明生。 她就爱干这个。 曾经还想拆散姜枣和萧水生呢。 听完姜枣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放心,你不介意姜珊做你大嫂,娘肯定不插手,你知道娘向来心善,不爱多管闲事的。” 刘春花心里有底,沏了壶茶水送出去。 姜珊尝了口茶水吐了出去:“大娘你端回去吧,茶叶都发霉了,味道特别苦,好歹我大姐结婚我过来帮忙,我对象还过来参加随礼,你怎么就拿这种茶叶水给我啊?” 刘春花也没生气,把茶叶水拿走了:“小珊子现在能耐了,找个对象嘴挑成这样,你对象干啥的?是不是比团长都大,我家枣儿找个团长,也没说嫌弃茶叶水不好喝啊。” “别说茶叶水,你二姐在家就喝白开水了,茶叶水都喝不到呢。” 第27章 我想你了 冯苗到刘春花面前且讨不好,姜珊小嫩芽菜至今没意识到她大娘的真正战斗力。 “大娘你什么意思啊?我带我对象上门,你瞧不起他!” 什么人啊,有没有点眼力见,姜珊后知后觉害怕,她不该在婚前带萧明生来炫耀,万一她们不高兴,拆散她和萧明生怎么办? 刘春花哼笑:“小珊子瞧你这话说的,大娘看你连粗茶叶水都嫌弃上了,这不是好奇吗。” 小嘎牙子还想和她斗。 姜珊嘴巴张开合上,想说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萧明生在旁边一直笑呵呵的:“大娘不要怪她,她是小孩儿心性,说话不走心,没有什么恶意。” 外客都这么说了,刘春花把茶叶水放萧明生面前:“逗她玩呢,快喝茶叶水吧。” 她也不想把人得罪死。 得罪的不是人,是份子钱。 姜珊被刘春花拿捏得死死的:“明生哥,你别听我大娘乱说,你在我心里就是最重要的。” “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和萧明生处对象以后,她才感受到什么叫温柔如水。 萧明生把手轻轻搭在姜珊手背上:“我都知道。” “哥?” 姜杏结婚,萧水生请假过来随份子钱,刚进院看到萧明生,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听到萧水生的声音,萧明生朝院门口看过去,看到萧水生他站起来:“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家看看爷奶,奶还惦记你领对象回去。” 萧水生身高太过优越,兄弟两个站在一起,他比萧明生高大半个头,腿也更长,肩膀宽阔有力,肌肉紧实,皮肤更白,鼻梁更挺,下颚线有种冷峻感。 “等枣儿工作没那么忙了,我就带她回去看奶。” 萧明生介绍:“她是姜珊,是我对象。” 萧水生眸光微顿:“认识,也是我对象的堂妹。” “以后你要喊她嫂子了。”萧明生笑着说。 厨房里,姜枣听到萧水生的声音,把手从菜盆里拿出来,甩了甩上面的水:“水生来了,我去看看,娘你来洗豆角吧。” 刘春花点头:“快去吧,等会儿隔壁的婶子嫂子啥的会来帮忙,你就别来忙活,多和他说说话,告诉他别介意,等我忙完去和他说话。” 姜枣:“好。” 厨房热气滚滚,锅气声中,姜枣撩开布帘子走出来。 姜杏结婚,她穿上箱子里最好的衣服,深蓝色布衫洗的发白起毛边,下面一条宽松的黑色裤子,宽大的衣服挡不住窈窕身姿,从昨个儿夜里就时不时吹起的凉风扫过她的衣服,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茂密厚重的长发编成两辫子垂在肩膀上,尾端系着蓝色的发带,发带是艳秋送她的,姜枣舍不得戴,重要场合才会戴上。 萧明生和萧水生说着话,好半天没等他吭声,这才发现厨房里走出个漂亮水润的姑娘。 姑娘皮肤白皙无瑕,标准的柳眉,一双杏眸水润清澈,微微透着点清冷,说是灿如春花,皎如秋月不过如此。 萧水生的目光粘着姜枣,薄唇勾起。 “枣儿。” 姜枣走到萧水生身边:“怎么来的这么早?” 萧水生想说想你了,碍于有外人在没说实话:“部队不忙,我请假过来的。” 他把手里拎着的牛皮纸兜子给姜枣:“最近发现了些小玩意,送你的。” “明生哥哥你看我姐姐多幸福啊,还没嫁过去,我姐夫就送她一块手表,还有一兜子小东西呢。”姜珊撒娇道。 话里意味明显,她也要。 萧明生微微一笑:“改天我也带你去买手表。” “真哒!”姜珊激动地搂住萧明生手臂,“明生哥哥你也太好了,我怎么会找到你这么好的对象。” “二姐你听到了吧,我对象对我也很好呢。” 姜枣眼里闪过笑意。 好,的确很好。 以后会更好。 打是亲骂是爱,萧明生会对你爱到骨子里的! 姜枣看了眼传说中的家暴男。 从外形上看不出任何家暴的潜质,斯斯文文,总是笑呵呵的。 人不可貌相啊。 姜枣刚看了一眼,萧水生忽然站到他和萧明生中间:“枣儿我早上还没吃饭。” “你能给我做点吃的吗?” “我想吃你做的手擀面了。” 姜枣偶尔会给萧水生送吃的,最近上班没空给他送,他早就馋姜枣的手艺了。 早上在军区吃了三个馒头,喝了碗汤才出来的。 嗯……可还想吃。 还想看枣儿担心他的样子。 姜枣听到果然急了,语气嗔怪起来:“你怎么不吃饭就出门,在路上也没去副食品商店买点吃的?” 萧水生脸不红心不跳:“忘了。” 萧明生看得极为有意思。 男人哪能看不懂男人那点小心思。 他笃定水生肯定吃饱才出来的。 姜枣为难地看了眼厨房,家里忙,而且也不一定会让她用富强粉做面条啊。 刘春花嚯得撩开帘子走出来,笑呵呵招呼她:“枣儿你愣着干什么呢?我给你舀了碗面,家里有鸡蛋和辣椒,你赶快给水生擀面条啊。” 她则端着满满一盆豆角土豆走出来:“家里的锅灶你来用,我去隔壁炖菜。” 邻里街坊就这样,谁家有啥事借个桌椅板凳锅灶都是随手的事儿。 “水生家里忙,大娘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不要介意。” 萧水生:“不会介意的。” 他又不是来看别人的。 枣儿能陪着他就可以了。 姜枣怕萧水生饿到:“在这等等,我去和面给你煮面条。” 又不是小孩儿,急急忙忙过来连饭都不吃了,姜枣向来不紧不慢,此时着急得差点小跑起来。 厨房案板上的小盆里放着一碗面,她舀水和面。 门口传来响动,萧水生走进来,他一进来,本就狭小的厨房更加闭塞。 姜枣在灶台边上和面,随着动作,她的辫子一晃一晃的,散乱的面疙瘩慢慢揉成光滑的面团,瞧着赏心悦目。 “你怎么进来了?” 她做饭时很专注,没注意到男人火热的眼神。 萧水生走到姜枣旁边,撩起碎发掖到耳后,嗓音低沉沙哑:“枣儿,我想你了。” 第28章 秀色可餐 姜枣揉面的手顿住。 “离……离我远点……” 萧水生嘴角噙着笑,语气一本正经:“怎么了?枣儿不喜欢我靠得很近?” “没有,你在这妨碍我做饭。”姜枣轻轻皱着眉,眼尾到脸颊打了腮红一样,白里透着粉。 她这样子让萧水生不忍心继续逗,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姜枣的面颊,感受到柔软有弹性的皮肤,爱不释手的又碰了碰,克制的收回手放进兜里。 “好,我在旁边等你。” 男人火热的气息退开几步,姜枣心里还紧绷,却不会影响她做饭了。 面团揉好,她搬出揉面板子,将面抻成细细的面条。 萧水生想帮忙:“要烧水吗?” 姜枣把锅洗得锃亮,可以直接放水进去烧:“舀两瓢水倒进去就可以了。” 萧水生照做,放完水扯过边角的木头扔到灶坑里,找了柴火底下的枯树叶子放柴地下做火引子,火舌子瞬间将枯叶烧旺。 铁锅里的水烧烤,泛起白色泡泡,姜枣手里的面也抻好了。 她把面条下进去,转身去做鸡蛋辣椒卤子。 鸡蛋敲碎放碗里用筷子搅成沫,倒进另一口锅先煎着,她迅速把辣椒去里面的白筋,白籽,再摘去辣椒蒂,都弄好将其切成粒。 切好把鸡蛋倒成鸡蛋碎,放黄豆酱等一些调味料,最后把辣椒放进去翻炒,用水淀粉勾芡,出锅前撒了把葱花。 另一边面条也煮好,过凉水装碗里,浇上辣椒鸡蛋卤子。 白色面条浇着热腾腾的卤汁,光闻着都勾的人馋虫直动。 萧水生端着碗倒外面性子树下的桌上吃。 姜枣则沏了杯茶水给他,坐在旁边,拿着扇子缓缓扇风。 “好吃吗?” 萧水生已经尝了一口:“特别好吃,枣儿的厨艺又进步了。” 鸡蛋松软焦香,辣椒断生后仍保留了一丝丝清香,卤子不咸不淡,面条则软弹有嚼劲。 姜枣看似给自己扇风,实则扇子风口对着萧水生。 姜珊搂着萧明生:“明生哥哥我也会做饭,做得比我二姐还好吃呢,改天你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萧明生:“我很期待。” 萧水生吃完饭没多久,家里就来人开始忙活了,喜气洋洋的。 九点不到十点,李明过来接人,闹腾了一会儿放新娘子出门,姜军背着姜杏出门,把她送到了李明的自行车上。 孩子们挤在门口,墙垛上看新娘子,刘春花买了点花生渣糖分给他们,叫糖但不是糖,几分钱买一堆,孩子们拿到糖乐的凑到一块比谁的大,谁的甜。 李明借的自行车,车上挂着大红花,他吆喝了声,骑着自行车驮着姜杏走了。 姜枣站在人群里,笑意甜甜的。 恭喜姐姐出嫁,又要去过上辈子的人生了。 接下来,她看向姜家的院子。 就是二哥了。 上辈子她把工作给亲爱的二嫂,换来的是病重的嫌弃。 这次没了工作,不知道二哥二嫂和娘的日子,有多精彩呢! 送走新娘子做饭开席,席上吵嚷吃不上几口饭,萧水生把姜枣叫出来:“走,带你去国营饭店吃。” 姜枣刚才人前人后没少忙活,也不想在家里被吵的头疼,和他出去了。 国营饭店里点了三个菜一个汤,把她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 吃完两人去公园转了一圈萧水生才回去。 夜里刘春花屋里点着灯,和姜明还有姜大山对份子钱。 刘春花在灯下还算满意的说:“收了三十块钱,人萧水生自己随了五块钱,萧明生随了两块,姜珊没写礼帐。” 下午干活老三不在,锅碗瓢盆她和邻居家认识的年轻女人刷的,原本心里有点气,看到萧水生随的礼钱就没气了。 姜明手肘支在桌子上:“没写就没写,咱和二叔二婶关系就那样了,他们来能写一块都算他们有良心。” 姜大山脸上有点受伤,没说话。 对完账刘春花用黄细皮筋把钱卷起来缠好:“老二回去睡吧。” 这份钱就是老二娶媳妇儿的钱。 姜明看着钱满意离开。 老两口躺在床上,刘春花安慰姜大山:“你和大河分家二十来年了,你是他哥又不是他爹,你从前对他好,咱就给你爹娘尽孝,免得他们在阴曹地府担心,他没良心不怪你,是他的错。” 姜大山幽幽叹了口气。 刘春花看他还没走出来,把扇子摇的吱嘎吱嘎响:“老大嫁出去,咱拿了份子钱,该张罗老二对象的事。我私下打听过,柳翠上头有两个哥哥还没上娶媳妇儿,就等着她嫁出去呢,她娘是个泼辣小气的,和她二婶因为半瓶醋干了大半年仗。” 她本不想在闺女出嫁这天提这件事。 谁让他烦姜大河一家呢? 自家事没解决清楚还惦记人家,这回看他掂不惦记了!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三个哥哥两个没娶,外加泼辣的娘。 姜大山眉心折成川字,像个老苦瓜不停叹气。 隔壁屋,姜枣短暂地享受起单人间。 窗边的床上的被褥都被刘春花收走,打算拆洗,把里面打结的棉花弹松加到姜明结婚用的被子里。 姜枣把自己的被褥搬到床边的床上,晚上开着窗子睡觉比较凉快。 洗完头发坐在窗边,拆开萧水生带给她的东西。 里面是一瓶产自京里的杏仁蜜,一袋牛奶饼干。 姜枣打开杏仁蜜涂在手上,触感很湿润,散发着清香的味道。 “还挺会买。” 擦完杏仁蜜,姜枣躺下睡觉。 姜杏出嫁,姜明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七月末,暂定姜明带对象柳翠过来见家长。 七月末雨水多,姜枣放假和陶艳秋去附近的山上采蘑菇,摘了半筐土豆蘑菇,半筐小灰蘑菇,还有不少野果子。 下午从山上回来,姜枣在院子里压水冲脚上的泥。 刘春花听到院子里动静,出来看到蘑菇,高兴地说:“你二哥明天带柳翠回来,刚好用你采的蘑菇做盘菜。” 又省钱了! 姜枣冲完脚,拎着筐往厨房走:“好。” 她拿出来一部分蘑菇做了三罐蘑菇酱,隔天是周末,她早上坐公交给萧水生送过去,萧水生出任务不在,交给哨兵她坐公交车回家。 刚进院子,就听到屋里响起的笑声。 女人的声音嗲嗲甜甜:“哈哈……姜明小时候还干过这样的事儿呢!” 第29章 大战前夕 柳翠长的漂亮,个子高胸脯大。 笑起来眼尾弯起来,像只小狐狸,把姜明勾得魂不守舍。 若不是柳翠长的漂亮,凭她家里俩没结婚的哥哥,给过去的彩礼一分甭想带回来,谁见了不捏鼻子绕道走。 偏生柳翠漂亮,在身边人里扒拉来扒拉去,相中了姜明。 为啥是姜明? 因为姜明家里兄弟一个,姐妹两个,两姐妹最少有一份彩礼能给她,姜明又是老大,有衣服他先穿了才能轮到下面的,很多好处都这个道理,啥不可着姜明先来啊。 她嫁给姜明,姜明的待遇就是她的待遇。 姜枣回来的时候,柳翠和刘春花正在聊姜明小时候的糗事。 姜明坐在柳翠旁边,笑得脸通红通红的,傻呵呵的。 “娘……你提那事干啥啊?” 八岁还尿裤子的事儿,说出来挺丢人的。 门窗都开着,刘春花看姜枣回来,喊她进屋:“老三进屋来,和你柳翠姐打声招呼。” 姜枣进屋来,乖乖喊了声:“柳翠姐。”还没过门不好叫嫂子,先叫姐。 柳翠自以为这片属她长得好看,见到姜枣才知道什么叫美人。 瞧着姜明和刘春花的长相,谁能想到他们家会生出这么好看的妮子…… 柳翠点头:“这是老三啊,长得真标志,处对象没?” 她眼睛微微闪烁,二哥三哥都没对象呢,姜家介意亲上加亲,她还有一堆堂兄弟,表兄弟,随便把姜枣介绍给谁,对方不得欠她个大人情! 姜枣表情瞬间冷下来:“有对象了。” 刘春花表情也不是很好看,柳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她! 想把她家老三填补她那几个哥兄弟? 啊呸! 还没进来就想着往外掏。 刘春花带着炫耀的口吻说:“我家老三对象是团长,人对象给她找了个工作,一个月不少赚呢,工作算是彩礼之一了。” 话外意思就是,人家的工作是彩礼,虽然她对象是团长,有工作算彩礼,以后给的钱啊啥的,也不会很多。 柳翠眼睛瞬间就亮了。 工作! 她也想要工作,不想嫁过来生孩子看人脸色。 姜枣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柳翠把工作的注意打在她头上了。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呢。 柳翠在这吃了午饭,下午姜明带她出去转转,二人培养感情。 这次见面彩礼就敲定了。 缝纫机,一百块钱的彩礼,外加新被子,新褥子,还有鞋,脸盆啥的,以上这些都会在结婚前搬到柳家。 刘春花本是不舍得,架不住姜明坚持非柳翠不娶,新媳妇儿把彩礼都留在婆家,嫁过来也抬不起头,刘春花想着好拿捏柳翠,咬咬牙同意了。 就是这般,柳翠还是不满意。 离开姜家柳翠走在路上哭了,把姜明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柳翠你咋了?哭啥啊?” 走到没人的地方,柳翠抱住姜明,软软的胸脯贴在姜明身上,姜明好悬没看到他太奶。 他喉咙不停滚动,狂咽口水,左右瞧着没人,他们也谈好彩礼准备结婚了,可以抱抱了。 手臂环住女人,姜明脑袋兴奋成浆糊。 “快和我说为啥哭?” 柳翠脸上挂着泪:“我只是羡慕……你妹妹竟然有工作,我嫁过来肯定要看你娘的脸色了,都是女人,我们的命运截然不同。” 姜明脑子一抽嘴一块:“她那个工作也不是她的,以后要给我家老四。” 柳翠:“?” 给老四,岂不是也能给她。 “明儿,你别怪我想得多,我嫁给你以后咱们迟早要分出去过自己的日子,你是大哥,平时照顾老四,但是也不能什么都谦让。” “吃饭的时候我都听出来了,老四不在家你爹娘惦记他,听那意思老四和老三关系也不错。” 柳翠当然不知道,老四和老三的关系也是因为老三有了工作,所以才不错的。 姜明知道,又不愿意面对。 他叹了口气:“是,我也觉得偏心,明明姜枣对象更有钱,他们都不问问我的意思,强行把姜杏的彩礼给我,姜枣的彩礼给姜军,如果是姜枣对象的彩礼,我能分到的更多。” 柳翠瞧着有戏:“让老三把工作给我吧,咱也不要其他的,我就要个工作,等以后嫁进来咱们俩一起上班赚钱养孩子,我能赚钱干活,也省得你自己打拼受累。” “姜明我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的家好,我不希望你吃亏,更不希望你受累,如果你不舒服可以打我骂我,千万别生气气坏自己。” 姜明没看上去那么老实。 老大结婚,萧水生随礼都有五块,指不定结婚给多少彩礼呢。 他的彩礼不得有个几百块钱,还有工作啊,就算让老三带走点,剩下的不都是老四的了! 家里的钱只能平分,没道理让先结婚的吃亏。 平时都是他自己在家里谋划,忽然身边有人担心他,和他站在同一方阵营,别提多感动了。 “你为我考虑,我怎么会生气。” 柳翠:“我知道你心善心软,恶人我来做,你和娘说,我可以不要缝纫机,缝纫机也给老四,我就要工作。” 她也不傻,缝纫机拿回去就拿不回来了,工作是她的,娘家想抢也抢不到啊。 不是所有人都是姜枣,任人拿捏! 姜明和柳翠离开没多久,姜军从外面回来,姜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到门口的动静,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姜军。 姜军:“……” 姐你想干什么? 那眼神怎么回事,想说就说,吞吞吐吐的这不是叫暴躁的他难受吗? 姜军蹲到姜枣旁边:“姐你想说啥?” 姜枣:“大哥带对象回来,知道我有工作的事……算了,我不能多嘴,不说了。” 啥你有工作? 那分明是姜军未来的工作! “他们知道了,是不是想把你的工作占为己有?” 姜枣面上很为难,搓了两把衣服压低声音说:“我看柳翠挺心动的,可是小弟,你对我比二哥对我好多了。” 姜军急急道:“那肯定的!” 姜枣:“我对你也不差。” 姜军:“那肯定的!” 姜枣见气势鼓舞的差不多,开始洗脑大法。 也不能说洗脑,她说的都是实话。 “柳翠想要我的工作,你就没有了,她就算后面能带人进去,好几个兄弟呢,能轮到你吗?到时候她点兵点将,还不是她说的算?” 第30章 给鸡毛啊 姜军急了。 傻子才不急。 他咬紧了腮帮子,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砸在另只手的掌心:“姜明拿了大姐的嫁妆,还想和我抢,我草他的,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三姐你放心,你对我好我都知道,绝对不会让姜明和柳翠把咱们的工作抢走的。” 姜枣在心里纠正:不,是我的工作,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姜家就没有好东西,包括她。 姜杏嫁出去,赶上放假了,做饭的活转到姜枣头上。 蘑菇还没吃完,她晚上用土豆片和辣椒一起炒了,做的高粱面饼子。 刘春花下午清理园子里面的草,累得胳膊抬不起来:“等姜明回来一起吃饭。” 姜军抄起筷子恶狠狠地把饭菜塞嘴里:“等他干什么?家里这么点饭菜,自己不积极吃还要别人等。” “他在饭桌上我都吃不上几口,凭啥等他?” “娘你偏心,他不吃还不让别人吃了。” 刘春花瞧着老四来脾气了,和老二不知道因为啥计咯。 “吃吧吃吧,别等了。” 山上采回来的蘑菇鲜美好吃,带着土豆片和辣椒都鲜了。 姜大山和刘春花瞧着老四生气,胃口不咋好,姜军正在气头上,嘴里塞了好几口饭,也有点吃不下去。 他们胃口差,姜枣胃口不错。 挑着土豆片和蘑菇肉吃了一张饼,吃饱了也没下桌,慢悠悠等着什么。 二十来分钟后,姜明回来。 他看到家里人开饭,有点不痛快,想想接下来要说的话,又把眉头松开。 刘春花看姜明脸色不错,心里咯噔一声,老二把老四给惹了。 “咋回来这么晚,快坐下吃饭。” 姜明拿着碗,看着桌上吃剩下的菜,心里的念想更加坚定。 兄弟姐妹和父母都不能陪你一辈子,只有柳翠会实打实为他着想考虑,关心他饿不饿,冷不冷。 姜明喉咙里堵着话,吃不下饭。 “爹,娘,老三,老四。” 刘春花皱眉:“有话吃完饭再说。” 姜大山:“吃饭别说事。” “说啊,干嘛不让他说?”姜军没好气道,把碗摔桌上,眼睛像两个大火炉,燃烧着熊熊怒火盯着姜明。 姜明也没客气:“我觉得家里财产分配得不均匀,老四还小,凭啥有老三的彩礼?柳翠不满意彩礼分配,她说可以不要缝纫机,缝纫机留给老四,老三的工作给她。” 话梗在喉咙里难以吐出,吐出来就不害怕了。 姜明第一次用非常柔和,无比亲切的目光看姜枣。 还把手放在姜枣的头上揉了揉:“枣儿,你食品厂的名额可以给你二嫂不?” 给鸡毛? 姜枣很想问给鸡毛啊! 上辈子给了,她清清楚楚记得病痛刮她骨头的时候,姜明和柳翠对她的嫌弃,他们家孩子拿玩具车打她,赶她走,一家人都想把她赶出家门,要不是她还有看孩子的价值,也不会腾出两平米杂货间给她住。 什么恩,也打动不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姜枣眼神如刀:“你们配吗?” 姜明傻眼了。 刘春花和姜大山在心里猜老二老四谁先动手,没想到是蔫吧儿的老三。 姜军要感动哭了。 二姐为了她! 都是为了他呀!!! 一个人如果天天帮你,别人不会记得,如果这个人从来不为自己争取,每天沉默寡言,任人摆布,她忽然帮你,那份感动重于泰山! 姜军眼睛都红了。 姜明眼睛也杀红了。 反过来,一个人每天沉默寡言,任人摆布,她忽然顶撞,这特码不就是没把他放眼里吗? 姜明冷着脸重重拍了下桌子:“姜枣你想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变脸好快啊,姜枣哂笑:“哦?我对象给我的工作,你说我没有说话的权利?” “你是家里第一个男丁,这个家的说话权在爹手里,不要以为你要结婚了,就可以当家里的老大。” 姜大山:三丫头说得对啊。 姜明:“我啥时候要说自己当老大了?” “我要你的工作,没说要当老大。” 姜枣:“你是没明着说,但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工作爹娘紧着你来,姜军吃亏忍着,气的脸上长了那么多火疖子也没和你争抢。” “我做姐姐的好不容易要嫁出去,能带带姜军,你呢,又盯上了,工作最便宜也要二三百,还要看人愿不愿意卖。” “你和柳翠好算计,用一百五,不到十成新的缝纫机就想换我工作,你们配吗?” 姜枣在家里沉默寡言,说实话,桌上的人其实不太记得姜枣声音是啥。 不过今天记住了! 吐字清晰,字字珠玑,专戳人心窝肺管子。 姜军感动落泪:“三姐我谢谢你,我的不容易你都看在眼里。” 姜枣回头看了一眼他。 是啊,谁都有不容易,谁又把她的不容易看在眼里呢? 算计她的时候都不知道捧着点她,活该她拥有的一切都是给家里男丁准备的,被剥取的时候只有乐呵呵看着地份,不能有丝毫不如意,但凡有,就是她不促进家庭和谐,是她的不对。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眼,却让姜军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定是他看错了。 三姐向来没心眼的。 姜枣收回目光:“爹娘事事为你考虑,你有事也不知道提前和他们商量,把他们的脸放哪儿?” 姜明被怼得哑口无言。 “我……” “我那不是心急了,爹,娘,柳翠说没工作就不嫁给我,你们不能看儿子打光棍吧。” “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三这个贱丫头挑衅我吧?” 老三忒气人了,压根没把他放眼里,有个破工作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 姜军怒从心中来,拳头硬了,站起来扯住姜明的脖领子。 第31章 蝇营狗苟 姜军一拳削过去:“你说谁贱呢!” 三姐处处为他考虑,姜明怎么敢侮辱她?姜明怎么好意思抢他工作的? 可能最后才是重点。 姜军十七八岁的年纪,吃得多长的壮,碗口大的拳头砸过去,姜明瞬间喷了鼻血,鼻子酸疼眼前阵阵发黑倒了下去。 两儿子是手心手背的肉,哪个被揍刘春花都心疼:“明啊,你没事吧!” “老四你干什么打他?有啥事不能好好说?” 好好的家闹成这样,刘春花心疼地把姜明从地上扶坐起来:“你也是的,好东西可你先来,你和他弟弟争什么呢?” “老大的彩礼不少了,还有我和你爹攒的钱,都拿去给你娶媳妇儿,你娶媳妇儿老四要搬到学校去住,腾地方给你和柳翠过日子,谁没让着你?” “家里面有块糖谁不想尝尝甜味儿,也不能啥都可着你来。” 姜明鼻子快疼掉了。 挨顿揍都没让爹娘松口,工作肯定是要不出来了。 他心里不甘心啊。 大哥被小弟揍,他脸面全无,恨意从骨头根长出来,他若是个男人,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四拿到老三的工作! 俩儿子打起来,做爹娘的最心疼。 防止半夜再动手,姜军把姜明打出个好歹,姜大山把姜军拉走和他睡一屋,刘春花把姜明送回自己房间里,晚上她搬到姜枣房里另外一个床铺对付存(睡)一晚上。 睡觉前姜大山和刘春花碰头商量了下。 “工作不能给老二。” “明个儿把老四送学校寄宿,先别回来住,消气了再说。” 敲定好主意,刘春花抱着旧被子来到姜枣房间里歇着。 刘春花失眠了。 都是什么事儿啊? 换平时她应该吃完了晚饭,喝两口水,坐在杏树下面吹会儿风进屋睡觉,没道理像现在这样心突突跳怪难受的。 姜明和姜军脾气不对付,因着彩礼钱看不对眼挺久了,从小到大吵架的事多了去也没动手啊,忽然打起来,太突然了吧! 刘春花碰到难题了。 一道她解不开的难题。 操控全场的姜枣收拾完碗筷洗漱完躺下就睡。 哦,还不忘挖了点杏仁蜜擦脸。 姜枣睡得不错,第二天六点五十醒来,做了点面糊糊早饭,带了两个饼和一点炒蘑菇,不忘装上上次做的蘑菇酱。 她做了三瓶蘑菇酱。 一瓶送给萧水生,剩下的是给常三喜和孙师傅的。 应季没本钱的玩意,领导才敢放心收下。 常三喜果然喜欢极了,中午拿蘑菇酱拌饭:“好吃好吃,姜枣你真贤惠。” 孙立根没当面夸奖,吃到嘴眉毛跳起来,被蘑菇酱的味道征服的很彻底。 吃完午饭姜枣刷干净饭盒,把饭盒送到自己的柜子里锁上。 瞧见姜枣进来,姜珊把手腕上的手表露出来:“美丽你看看我的手表,我对象送我的一百七呢!” 姜明生比她想象的还有钱,她提了一嘴,第二天萧明生就把手表送她了。 有钱的男人固然多,愿意给她花钱的只有萧明生。 王美丽看了眼姜枣,大声夸赞:“珊珊你的手表真好看,姜枣,你对象送你的手表比珊珊的差远了,是不是你对象没那么喜欢你?” 姜珊得意的抬起下巴,晃了晃手腕。 姜枣打开柜子把饭盒收起来:“你的厨艺若是有你嘴皮子这么利索,早就成为顶级白案师傅了。” 成天把注意力放她身上,研究怎么刺激她,气她,挺没意思的。 有次她走的稍微有点晚,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王美丽是如何努力的。 一边哭一边对着面团发呆,偶尔揉一揉,发现手法也不改,嗯,还以为自己特别努力,和她的差距是天赋问题。 愤怒的火焰在王美丽血管里燃烧:“姜枣你太狂妄自大了,早晚会掉下来摔死的。” 姜枣:“失败者的诅咒有灵性的话,你会成功的。” 在厂子里动手会被记大过,王美丽满腔怒火无从发泄,脸涨成了紫红色。 姜珊学聪明了,抓住王美丽的胳膊,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姜枣把柜子锁上出去。 “孙师傅和常三喜给她撑腰,咱们吵不过她,过两天孙师傅要去外省参加厨艺交流大会,你叫你小姨帮你收拾她。” “你小姨是正班长,常三喜只是副班长,没了孙师傅常三喜算个啥啊,还不是你小姨说了算?”姜珊眼里是说不出的狠毒。 “美丽凭良心说,食品厂几年找不出一个姜枣那样的天才,你把手揉烂也比不过她,她在食品厂一天,孙师傅就不可能收你为徒。” “做大事不拘小节,抓紧机会把敌人一次性弄死,想我当时看中她对象,直接下药了,不成功也没啥损失。” 姜珊午夜没少悔恨,计划为何没有得逞。 过去的就过去了,她要往前看,前面还有坑能摔死姜枣。 王美丽虽不耻姜珊的行为,利益面前,她敬佩姜珊的勇气。 “我知道了。” 姜珊摆弄着腕间手表:“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当枪使的。” “等以后我见到我对象家长,我会在萧家把姜枣的所作所为都说出来,我和你说,她家有两个兄弟,她娘不是省油的灯,都等着她的彩礼娶媳妇儿。” “哪个好人家愿意当冤大头,替旁人养儿子,更别说萧水生她娘本来就不喜欢她。” “她日子过不舒坦也就没精力折腾工作的事儿了。” 这叫双管齐下。 王美丽承认自己的做法卑鄙了一些,等她爬上高位,谁又会记得姜枣的名字? “嗯。” 一连几天姜珊和王美丽都安静的过分,常三喜察觉出不对劲,领完工资把姜枣拉到一边:“你有没有发现姜珊和王美丽太安静了,竟然没找你茬。” 姜枣琢磨了下:“可能在憋大的。” 常三喜:“那你得小心点。” 姜枣镇定道:“放心。” 厂子发工资的时间差不多月初那几天,昨天姜大山就发工资了,刘春花算计着,姜枣也该发了,晚上早早做好晚饭,等着姜枣回家。 姜枣前脚卖进家门,就被刘春花盘问工资。 豆角下来的多,刘春花摘了一筐,从下午两三点拿着铁剪刀把豆角剪成丝,晾干留着冬天吃,她手里剪着豆角,随意问:“老三发工资了没?发了交上来,你可以留一块当零花。” 第32章 尿呲傻了 给她留一块钱仿佛是恩赐一般。 姜枣站在门口,没吭声。 刘春花不急。 孩子都这样,姜明拿第一个月工资也不想上交。 “枣儿啊,娘知道你不乐意,吭哧吭哧干了一个月的活,钱都交上来你不白挨累了。” 刘春花剪完豆角放在平底圆弧的簸箕上,绿色的豆角丝堆叠在一起,颜色鲜亮,她粗糙布满老茧的手从上面移开。 “你要考虑咱家庭的不易,我和你爹生你们的时候,买衣服买粮食买布,还有医药费。” “我记得有个月份,医药费支出十多块。” “除去这些秋冬每个月要额外支出柴炭费两块,春夏菜地施肥钱每个月五毛,黄豆费,肉钱布钱,有年你过生日吵着要喝菜汤面,花了一毛五给你煮的,你喝脸上都是油,小嘴脏脏的,说世界上只有娘最好,娘最惦记你。” 刘春花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感动了。 姜枣从小长得就好看,小脸白嫩嫩,嘴巴红红的,大眼睛葡萄似的。 娘这个字从她嘴里冒出来,格外的甜。 晃眼间孩子长大,都能赚钱养家了。 刘春花叹了口气,感叹岁月漫长,将她从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变成操持家里,养活了四个孩子的母亲。 “爹娘养你二十来年,你发工资孝敬几个月是应该的,等你嫁出去,你的钱和家里就没关系了。” “听话,把钱给娘,等你嫁出去娘也给你二十块的压腰钱。” 姜枣沉默片刻,嗤笑了声。 家里买肉她尝不到肉腥,买菜只能吃剩下的,冬天冷啊,炭火炉子在姜明和姜军那屋子烧的最旺,小时候她冷到晚上赖在姜明他们屋子里,蹲在地上取暖,被姜明拎着衣服领子扔出去。 家里一个月支出10元医药费,是为了给姜明看感冒。 生日吃菜汤面她也记得,姥姥还活着,她去看姥姥,姥姥给她买了个头花,姜杏喜欢,闹着要,吵闹两天头花成姜杏的,为了安抚她,刘春花在她过生日的时候给她煮了碗菜汤面。 姜枣记得,却不说。 说了有啥用? 用自己的委屈换取一点点廉价的母爱吗? 姜枣不屑。 “我都记得。” “但钱……还是不能给你。” 刘春花好说歹说,钱还不能给她,装也懒得装,张嘴恨不得把姜枣喷墙上去:“咋的你要翻天啊,老娘养你一回,开工资不给我?” “小兔崽子你甭想翅膀硬了就自己飞,我告诉你没门。” 姜枣示意她安静,她反手把院门关上,走到刘春花身边拿走她的剪子,抓起个豆角慢慢剪丝。 “我要给小弟工作,想给家里谋好处,前提是老萧家满意我。” “姜珊找了萧明生做对象,不得在背后说咱家等着吃我彩礼吗?” 姜枣语速缓缓,理性分析。 刘春花知道成大事者不能意气用事,把姜枣的话听进去,品出来点滋味儿,等着姜枣的下文。 姜枣剪了几个豆角扔到簸箕中:“萧家人脉广,打听下就知道我的事儿,咱要是把工资先放我这,不需解释,老萧家也知道娘其实是最最公平的人。” “等我和萧水生谈婚论嫁,我加一条,每个月给娘五块钱工资,长久下来不止眼前这么点。” 到时候工资是给是留,还不是她说了算。 姜枣垂下眼睫,乖的没点脾气。 老三的话听着有理,刘春花却不信。 空口白牙谁也说不准,结婚老三能当家自然好,当不了家五块钱都泡汤了。 刘春花一时拿不定主意。 姜枣放下剪刀,从军绿色兜里掏出罐雪花霜,拧开挖出一块在掌心揉化,轻轻覆盖在刘春花粗手背上。 手背有口子,雪花霜盖上去轻微刺痛,刘春化低头看到雪花霜额角跳了跳:“败家孩子你买这玩意给我擦干啥啊?” 姜枣心疼道:“钱给你,你想着这个想着那个,就不肯想想自己。” “我以后兜里有钱,最先想着娘。” “娘……你辛苦了。” 石头做的心也被姜枣捂热了。 姜枣死死拿捏住中年妇女操劳半生的疲惫,不被人关注关心的痛点,一击即中。 孩子发工资想着给她买雪花膏,嫁出去能不为家里着想吗? 就算不为家里着想,也要为她着想。 老三凭着这张脸也能把萧水生吃的死死的,刘春花手上的雪花霜慢慢滋润着干裂的皮肤,享受着闺女的孝敬,胆子膨胀不少。 她在老三身上赢面挺大的。 “行,娘信你的话,老三你别骗娘,工资你留着。” 姜枣等的就是这句话。 都是姜家的儿女,姜明月月上交工资,姜枣却不用交,有天理吗? 姜明咬紧牙关,捏的指节泛白,麦色的皮肤气的通红:“偏心也要有个道理!” “老四是男人我不说啥了,老三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她凭啥不用把工资上交,娘你非要这么干,我以后也不交了。” 威胁? 刘春花做出决定时,已经把骂姜明的话准备好了。 黑天没开灯,老屋门哗啦打开,刘春花站在门里破口大骂:“长能耐了啊,有种你自己给自己娶媳妇儿,缝纫机钱啥都别碰,拿着你30多的工资去外面租房子!” “每个月工资租房子,娶老婆养孩子,买油买肉买米买面,自己倒尿桶,孩子哭了你自己给换尿戒子!” “这还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才没把工作要回来的,姜明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工作还是老娘转给你的。” “老三的工作是萧家给的,有能耐让你家柳翠给你找个工作,还没嫁过来搞的家里血雨腥风,你有功夫在家里扯着脖子喊,不如想想怎么让你柳翠脑子清醒点。” 刘春花把姜明骂傻了,自己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用我工作挣钱还敢和我嚷,脑子好像叫尿呲傻了。” 第33章 当替死鬼 姜明被喷得说不出话。 准确说是不敢说话,他有预感自己再多说一句,他娘能把他骂得和孙子似的,他还找不到理还嘴。 搞不好自己的工作都会被收回去。 姜明耷拉着脑袋回去睡觉,躺在床上,他久久不能入眠。 工作没能给柳翠弄到手。 工资待遇还不如老三。 月月发,月月上交,凭啥他赚的钱要养全家,老三就可以留在自己手里? 老三攒的钱在她裤兜里,嫁出去带到婆家,吃娘家养婆家,她给娘灌了什么迷魂汤? “诶……我就是个废物!” “瞎说,你怎么会是废物呢?你要是废物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废物!” 时间是几天后的下午,柳翠找到姜明厂子问他工作的事儿。 姜明说起自己在家中的遭遇,感叹自己是个废物,他穿着纺织厂工人的工作服,一拳打在墙上,没有脸面对柳翠。 “小翠你不要安慰我,我要不是个废物,怎么可能在家里的待遇还不如老三呢?” 和老四打平手正常,争不过老三,太扯了。 柳翠心疼地把姜明的手抓过来。 男人粗糙大手骨节处发红,还蹭破了点皮,柳翠嘟嘴吹气,徐徐暖风吹在姜明手上。 哪里吹在手上,分明是吹在了姜明的心里,惹得他心尖颤。 “小翠你真好,我连个工作都不能给你,你还担心我。” 柳翠面上柔软贤惠,心里暗骂姜明就是个废物。 事情已经发生,她生气又有什么用? 男人都是现实的,她家里条件不好,带不回什么彩礼,不贤惠点就算长成天仙的样子姜明也会慢慢厌倦她。 柳翠把姜明的手放在自己胸脯上,自厌自弃诶了声。 “姜明,我其实有个办法,就是……” “说出来我怕你觉得我恶毒。” 姜明的手按在柳翠胸脯上,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柔软,他脑子嗡的声炸开了,目光在柳翠身上闪烁,想多看几眼又不敢多看。 “咱以后一起过日子,我怎么会嫌弃你恶毒呢?” 柳翠犹豫了下,开口道:“眼下虽然不强制每家每户派人下乡,不代表街道办不需要指标啊。” “老四还有一年高中毕业,我记得他学习成绩很差肯定考不上大学,他考不上大学,又没工作,多符合下乡标准。” “你拿着户口本提前去街道办给老四报名自愿下乡,自愿支援贫困山区教育工作,去做知青下乡建设。事情定下来,不用等他毕业,街道办自己就会去找到老四学校,让学校提前给老四发毕业证的。” 当矛盾无法解决的时候,那就解决制造矛盾的人——70年代实践者,柳翠同志。 姜军就这么被解决了。 姜明在厂子里抱头哭了半会儿,嘴里念叨着:“我和老四可是亲兄弟啊,我怎么能对兄弟下手,我太不是人了。” “都怪家里人厚此薄彼,不为我考虑,老四身为弟弟不理解我,不和我好好沟通,上来就打我,是他先和我明算账的!” “老四,你不要怪大哥,往后各自成家谁还记得谁的好啊,爹和二叔还不是撕破脸皮了,这就是我们未来的结局,与其被你拿捏,不如我拿捏你。” 姜明黑化的过程分为三阶段,想通最后一层,姜明隔天就给姜军报名了。 街道办拿着大红花先在巷子里走了一圈,逢人便说:“要我说有觉悟的还是老姜家,别看刘春花买东西喜欢插队,不怎么讲卫生,人家思想觉悟可高了!” 路人:“咋高了?” 街道办:“人家就生了两儿子,竟然愿意让小儿子下乡做知青嘞!建设贫困山区!” 路人(咂舌)(怀疑?):“刘春花报名的?” 街道办:“那倒不是,是姜明去给报名的,你说刘春花要是不同意,姜明敢吗?” 路人(看好戏)。 谁家不是为了粮食,米面,钱,工作掐得不可开交。 谁不知道谁家的小九九啊。 前几天姜军把姜明打了,后几天姜明给姜军报名下乡。 你说姜军也可以给姜明报名啊? 别扯了,人姜明有工作,不能下乡,姜军想报复家庭,唯一条件符合标准,年纪又不符合标准的只有刘春花了。 大红花送到刘春花同志手上的时候,刘春花在家里锄园子,抬头看到大红花,一脸懵。 “……你们说……姜明给姜军报名下乡?” 街道办负责人:“是啊,我们为了支持姜军小同志的意向,特意跑了趟学校,学校说姜军没有考大学的意向,却想要早早下乡支援建设,特意给姜军颁发了肄业证明。” “哦,分配的地方也选好了,是西北地区,具体位置我们回头通知你们。” “好事儿迟早不宜迟,你们赶快给姜军收拾行李,三天后跟大部队出发!” 刘春花在这条街住了几十年,街道办的人头一次对她笑脸相迎,她听着听着,总觉得是场梦。 抬起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啊,生疼啊! 街道办的人趁热打铁,把大红花戴刘春花脖子上,夸了好半天离开。 刘春花拄着锄头走到门口,摘下草帽缓缓坐在门槛上。 短短十几分钟,她的面容变得无比憔悴,眼睛里面布满血丝,想到姜军被亲兄弟插刀,即将下放到西北地区建设,她的心好痛啊。 “天杀的姜明,天杀的杂种啊!” 刘春花忽闻噩耗,眼前发黑哭了半晌,停下后她眼睛里面闪着厉光:“姜明怎么可能想出阴损的招来,肯定是柳翠给她出的主意。” “狗娘养的贱玩意,一肚子坏水!” 姜军才十七八岁,下乡扛不住啊,得想个办法不能叫姜军下乡去。 “娘!娘!” 姜军惊慌失措从外面跑进来,跑得急两只脚绊倒了重重摔在地上,烟尘四起。 瞧见儿子摔了,刘春花心疼地跑过去扶起他:“我儿苦了你了。” 姜军伏倒在刘春花肩膀上嚎啕大哭:“姜明太狠了,他竟然给我报名送我下乡去,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呜呜……我不想下乡受苦啊,娘你要帮帮我,我不想去……” 姜军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刘春花的心尖尖肉,他哭成这样无异于挖刘春花的肉,她拉着衣服给姜军擦眼泪,心痛道:“娘不会叫你去的。” 姜军颤抖的肩膀僵住:“有办法吗?” 刘春花点头:“叫老三把工作给你,让她替你下乡!” 第34章 偶遇水生 是条出路。 就是不怎么道德。 姜军心中蠢蠢欲动,面上为难道:“对三姐不好吧。” 儿子和儿子里面做选择对刘春花有点难,儿女中做选择就简单多了。 “有啥不好的,你三姐从小就能吃苦,她还疼你,你对她不错,让她替你去合情合理。” “而且……事关你三姐,萧水生不见得会袖手旁观。” 刘春花觉得下乡名额转到老三头上,萧水生肯定会出手拦下来。 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能舍得貌美如花的老三下乡?两三年见不到一面? 姜军心里一丢丢小愧疚消失殆尽,他抬起头露出笑容:“娘,还是你对我最好。” 刘春花把他的眼泪擦掉:“儿啊,娘和你说你别怪你哥,肯定不是你哥出的主意。” “柳翠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在背后鼓动你大哥干的。” 做父母的,最不愿意看到自家儿女刀兵相见。 虽然他们自己也做不到,成年分家吵得不可开交,仍然希望自己生下的孩子能够和和睦睦。 眼下需要娘帮忙主持大局,姜军恨得牙痒痒,面上都笑着应对:“娘说得在理,要不是我上回打了大哥,他也不能被柳翠蛊惑对我下毒手。” 小儿子没继续计较,刘春花心头的大石头移开,呼吸都通畅许多。 “你脸怎么回事?” 姜军脸上肿起个巴掌印,刘春花才注意到。 说起巴掌印姜军就来气:“被我同学打的,没事儿娘我去洗把脸。” 准确说是被李梅打的。 他毕业后就能去食品厂上班的消息传出去,秦双双看他的眼神都温柔了,昨天主动找她探讨作业。 有秦双双谁还要李梅? 怕李梅坏了自己的事,姜军上午找李梅说清楚,以后保持距离,李梅哭着不肯放手,他放下狠话,自己喜欢的人是秦双双不是她。 家里没镜子也有尿照照自己吧,也不瞧瞧自己的长相,配得上他吗? 李梅因此扇了他一耳光。 姜军爬起来去洗脸,刘春花没追着问。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做娘的不好过问。 “刘大娘在家吗?” 门口传来女人的询问声,听着声音挺熟悉的。 刘春花擦了擦眼泪,把大红花摘下来拿在手里:“在呢!” “你是……副食品商店的王艳吧,你咋过来了?有啥事吗?” 王艳身材中等,穿着蓝色布衫,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肩膀上,笑起来十分有朝气:“我家男人和你家姜枣一起在食品厂上班,我替枣妹子传个话,食品厂派人去外省交流学习,枣妹子被选上了去一个星期,厂子给开的介绍信,人已经走了。” 姜枣走了。 谁替姜军下乡? 刘春花张大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蹲在井边洗脸的姜军也听到了王艳的话,反应过来浑身多了股麻木和绝望之色。 “三姐……去学习了,没招了,没招了……” 遭不住大悲大喜的刺激,姜军直直倒了下去。 刘春花看到姜军昏过去,大喊:“我儿啊!!!” 王艳站在门口看到这幕收起笑容。 哼…… 多亏她婆婆和街道办大娘关系好,听到了姜明替姜军报考的风声告诉她,她才能和枣妹子说,让枣妹子想办法离开。 姜家人好狠的心,一点不把闺女当人看,枣妹子在家吃苦受累十几年,刀子砍到儿子头上,他们竟也好意思推枣妹子去顶包。 呸,活该! 哭死,吓死才好呢! 说起来王艳婆婆也不会留心姜枣的事儿,眼巴巴跑王艳那去告诉她。 这不是前几天王艳查出来怀孕了,不论男女,人家王艳和赵铁柱有救命之恩的恩情在,是男是女,赵铁柱和他娘赵大娘也高兴。 王艳怀孕,心里踏实了,就把姜枣低价卖她腊肉,还祝福她怀孕的事儿和赵大娘说了。 王艳还说:“娘……枣妹子和我说完,我晚上就梦到送子观音了,我没敢信,没想到真的查出怀孕,我觉得是枣妹子送来的孩子。” 查出怀孕后王艳和赵大娘一起去厂子找姜枣,想给姜枣塞个五块的红包,姜枣死活没要。 他们一家人特别感谢姜枣,恨不能把姜枣供起来。 这不,听到姜家的事儿,赵大娘去找王艳,婆媳俩商量了番,叫姜枣赶紧出去避难。 说来也巧,姜枣刚知道消息,孙师傅便找到她,问她要不要去外省见见世面,路费住宿厂子出,吃食自费。 花钱的事儿孙立根也没底,不知道姜枣的工资上交家里还是留她自己手里。 姜枣有钱啊! 工资+存款,有两百多呢! 去去去! 必须去! 难不成留家里被宰吗? 孙师傅怕带着姜枣被人说,把常三喜捎上给姜枣作伴。 云省招待所。 坐了五个多小时火车的姜枣洗漱好,喝口水缓气。 不愧是柳翠,比她想的还狠。 忍不住开始期待柳翠嫁进家门和娘的婆媳大战了,肯定有意思。 常三喜洗完脸换了身干净衣服跑过来抱住姜枣:“枣儿啊,托你的福气我都能出来学习了。” “走,云省比咱们省大,咱们去附近的百货大楼看看,有没有啥东西可以买,顺便吃点好吃的。” 姜枣正好也想逛逛,和常三喜手挽手出门了。 小姐俩先吃了点东西,打听了百货大楼的方向,往那边赶去。 云省的百货大楼要大很多,卖啥的都有,卖糖的柜子都有十几种糖,南北方的糖味道不一样,不少人排队买。 常三喜喜欢吃甜的:“我想买点,咱俩过去看看!” 姜枣点头:“好。” “北方的糖甜些,南方的糖没那么甜。”售货员在讲解。 人比较多,姜枣被撞了一下,稳定好身子向前看去,瞧见了个很熟悉的背影。 男人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散发淡淡冷冽的气质。 姜枣揉了揉眼睛,发现没看错。 真的是出任务的萧水生,他手里……抱着个三四岁的男娃娃。 第35章 宠妻态度 阳光透过糖铺子的玻璃窗,暖洋洋的,男娃娃伸出手,奶声奶气地说:“爹爹,我要吃大白兔奶糖!” 男娃娃长得不像萧水生,胖乎乎,皮肤是小麦色,萧水生眼睛狭长,他则是单眼皮。 此刻眼馋地看着里面的糖。 售货员帮前一位包好:“为人民服务,同志需要点什么?” 萧水生先点点头:“帮我包一斤奶糖。” 售货员:“好。” 售货员凭手感抓了一把,给大白兔奶糖称重。 大白兔奶糖素来有一颗糖三杯奶的说法,老百姓有的把它当营养品。 萧水生抓住男孩儿的手,郑重其事纠正他:“我不是你爹爹,以后出门不许这么叫。” “叫萧叔叔,萧叔叔家里有女朋友,虽然不爱哭,叔叔也不想她误会哭鼻子,如果她在这听到你喊我爹爹误会了,肯定会伤心的。” 说起姜枣,萧水生眼里都柔和了。 男娃娃懵懂的看着萧水生,可是娘这样教他的呀,没事儿多喊萧叔叔爹爹,时间长了,萧叔叔才不会忘记他们孤儿寡母。 常三喜拉了拉姜枣的衣服袖子,小声说:“枣儿你听到前面的男同志说的话没,好有安全感啊,对象不在这都要考虑到他对象的感受,谁要是能当他对象,那不得幸福死!” 姜枣看到萧水生抱着孩子也没多想,听到他的话,心里涌起一股不可言说的柔软。 “其实……” 姜枣刚要告诉常三喜,那是她对象。 常三喜激动地拉起姜枣的手:“怎么办,他好像听到我说话了!” 的确听到了。 萧水生身为军人五感比一般人强。 听到也没当回事,他是听到姜枣的声音才看来的。 人头攒动中,姜枣站在一群人里,窈窕纤细,目光柔软,瞬间击中萧水生的心。 萧水生眼眸微微睁大,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散去,语气激动:“枣儿!” 真的是枣儿! 他以前就想带枣儿逛百货楼,拿着存折给她买布料衣服鞋子好吃的,可她不要。 枣儿是个有想法的女同志,结婚前不肯经常花他的钱。 常三喜看着激动的男同志,嘴巴慢慢从o变成O。 “枣儿……他说的该不会是你吧?” 戏匣子里的故事才这样写的。 姜枣温声道:“我刚刚就想和你说呢。” 售货员:“同志糖好了。” 萧水生付了钱和全市通用糖票,抱着孩子挤过来。 “他不是我的孩子,他爹是云省下面生产队的农民,我们去年来这边抓胡子,他爹帮我挡了一刀,去世了。” “当时他年纪还小,不记得亲爹长什么样子,我和战友去看他,他误以为我们是他爹。” 萧水生不喜欢自己和姜枣的生活中出现任何的误会,有问题都会积极面对,争取不隔夜。 怀里的孩子听到萧水生的话,嘴一撇红着眼睛搂住萧水生的脖子:“坏阿姨……呜呜我不要坏阿姨。” 萧水生皱眉,把他的胳膊扒拉下来放地上,十分严肃道:“我的钱都是阿姨的,你想吃糖必须经过她同意,你再喊她坏阿姨,糖就不给你吃了。” 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眼角带着眼泪包:“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改口特别快。 姜枣看着地上的小鼻噶:“他叫什么名字?” 萧水生听姜枣语气正常悄悄松了口气。 “小名叫牙狗,大名是我和战友给他取的,傅晋鹏。” 姜枣轻轻撩起眼皮,眸光中藏着凌冽,叫小小的牙狗很不安。 怕姜枣不给自己吃糖,牙狗把奶糖从萧水生手里抢回来,死死攥在手里。 姜枣看着行为很贪婪的小鼻噶,心中了然。 原来是他啊。 傅、晋、鹏。 上一世她被萧水生接到身边,医院病房配有电视机,有天她在电视上看到,一名自称傅晋鹏的男人哭诉萧水生狼心狗肺,自己爹用命救了他,萧水生却不管他们娘俩。 事情有资本操控,各大媒体,信息,都发酵此事,萧水生名声变得很差,在网络上人人喊打。 因为她病着,他无心处理,只在她询问时和她简单说了两句:“我怀疑牙狗爹在救我的事情中有其它阴谋。” “还没查清楚,查清楚一起解决。” 救命之恩是假的。 今年是1979年,萧水生从现在就在回报他们却是真的。 哼,从小就护食有心机,怪不得后面会干出那种事。 萧水生感觉姜枣心情不对:“怎么了?” 姜枣收起凌厉,甜甜笑着摇头。 “没事呀,我看他还挺可爱的。” 现在太早了,牙狗和他家里还没有做出可疑的事情,很多事她不好插手,以后接触中她多留心,查到不对劲的地方告诉萧水生,绝不能让牙狗一家再伤害他。 发生上辈子的事情……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常三喜冲进去买了二两水果糖:“诶呀,差点没挤死我啊。” 姜枣和萧水生说:“三喜买完糖了,我和她去其它地方转转。” “枣儿,你们来这是干什么的?” 萧水生还想和姜枣转转。 姜枣:“我是跟着厂子过来学习的。” 萧水生带着孩子不方便:“那你们先逛,我带着孩子去找战友,把他送回去招待所找你。嗯,最近雨水多附近发洪水,你们碰到成年树木,地质松软的地方避开走路,我们昨天刚抢救了一个生产队,要注意安全。” 见姜枣点头,萧水生没再说其它的,飞快地从兜里掏出各种全国票据和一把钱放姜枣手里,抱着孩子匆匆走了。 姜枣怎么能追上他的腿脚? 她只好把钱收下。 “诶呦呦……原来你的团长对象就是他,别说,论模样和你真般配,对你负责又大方。”常三喜为姜枣高兴。 她哥哥对她嫂子特别抠门,抠门到她都看不下去了。 姜枣把钱收起来,票留在外面。 她身上没什么票,想买东西都困难。 “你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负责了?”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常三喜从牛皮纸包里拿出两块糖给姜枣:“你啊,别看我没处过对象就以为我不懂。你对象临走时为啥嘱咐咱们小心雨水啊,这边没山地没淤泥堵塞河道,人家是为了告诉你,他这次是来抗洪的!” 第36章 落荒而逃 姜枣刚才并没有多想。 她知道萧水生出来做任务。 被三喜分析一波……萧水生走的时候说的话,还真是特意解释给她听的。 “别……别说了,我们去买东西吧。” 姜枣红了脸。 在厂子里姜枣临危不惧,无论碰到什么难题都会平静面对,王美丽和姜珊骂到她头上,她都不会动怒。 话少,能力强,是常三喜对姜枣的印象。 从来没想过还能看到姜枣慌乱不敢看人,脸红的像小苹果的样子。 常三喜比姜枣大几岁,脾气比较急躁,内里是柔软的,不忍心逗姜枣,拉着姜枣的手去逛街。 姜枣想买的东西不多,主要是陪常三喜逛街。 她买什么拿到家里都会被分走,逛了一个多小时,她就买了几团黑色毛线。 嗯……入秋前给他织件毛衣。 买完东西常三喜拉着姜枣回招待所:“快回吧,别叫你小情郎等急了。” 姜枣脸更红了。 二人回到招待所,就看到萧水生等在门口。 他身材挺拔修长,比例特别好,腿长而直,穿着深绿色的军裤衬托的身姿更加伟岸。 常三喜捂嘴偷笑:“姜枣他对象等急了吧,把你的小枣儿给你送回来了。” 姜枣紧张的抱着手里的毛线团。 常三喜把她的毛线拿走:“趁天色还早去转转,我帮你把毛线团拿回去。” 萧水生能感觉到常三喜对姜枣的善意,感激点头:“多谢。” 他三两步走到姜枣身边,保持着几米距离:“饿了没?附近有国营饭店,我带你去吃饭,然后逛逛公园,里面有长春花和向日葵,很好看。” 男人的声音沉缓悦耳,有种生怕自己说话大声吓到姜枣的感觉。 姜枣搓了搓手,害羞点头。 去往国营饭店的路上,萧水生忍不住和姜枣说话:“你刚刚买的毛线,颜色挺好看的。” 姜枣眨了眨眼睛,轻声道:“给你买的。” 想问就直接问嘛,怎么还拐弯抹角的。 猜到了是给他的,听到姜枣亲口说出来,萧水生心中的愉悦感,幸福感成倍增加。 姜枣预感萧水生嘴里又要说什么浪话,她脑子一抽,找补道:“用你的钱和票买的。” 还是别太开心了,他有时候说话比较孟浪,姜枣心怦怦跳,自己都控制不住。 她上辈子在乡下改造,被病痛折磨,没心思接触男女之事,见多了各种家庭之间的矛盾算计,本以为爱的感觉早已死去。 直到被他接走,姜枣才发觉,她对萧水生的感情深埋于心底。 遗憾,愧疚的感觉反复折磨她。 重来一次看到他,听他说话,看他嘴角的笑容,都让她觉得幸福和害羞。 萧水生握拳抵在唇边,溢出低低的愉悦笑声:“你愿意花我的钱,比给我织件毛衣,更让我高兴。” 枣儿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当她开始用你的东西,才算打开心扉接纳你。 姜枣:“……” 算了,挣扎都是无用的。 去国营饭店,萧水生点了红烧排骨红烧鱼,韭菜炒鸡蛋。 他挑着没有肥肉的瘦肉夹给姜枣:“枣儿你多吃点。” 姜枣碗里的肉没了,立马添上来,手边水杯空了,立马满水。 吃顿饭萧水生忙的额头都出汗了。 在她终于吃完碗里的饭,紧忙把碗捂上:“我吃饱了,真的吃饱了!” “求求你……别再给我夹了。” 再吃就要积食了。 每次出来吃饭她都怕自己被撑死。 萧水生轻笑:“等会儿再给你买根冰棍,买瓶汽水。” 姜枣:“……你把我当猪养呢?” 好撑啊。 萧水生没忍住笑出声:“谁家小猪有你这么大的眼睛,浓密的头发,大腿还没我胳膊粗呢。” 他甚至学起姜枣说话的语气。 姜枣:“……” 她拿起筷子,给萧水生夹了一块肉:“快吃吧。” 吃饭总能堵住你的嘴。 吃完饭萧水生带姜枣去公园。 日头下山,暖橘色光芒落在花草树木上,为其披上一层更加艳丽的外衣,公园河道旁边停着一艘小鸭子造型的船,瞧着坏了,没办法坐人。 萧水生带姜枣在河边椅子上坐下。 河面波光粼粼,像撒了层金碎子,倒垂细细柳枝,在河面飘荡,偶尔甩起一点点水珠。 周围没什么人,萧水生伸手搂住姜枣的肩膀,俯身用高挺的鼻梁蹭蹭姜枣的柔软面颊。 “枣儿……” 姜枣喝了橘子汽水,唇边带着淡淡汽水味儿。 萧水生的唇落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亲了亲她的唇。 蜻蜓点水,小雨击荷。 因为婚前的亲吻克制柔软,姜枣误以为婚后也是这样。 直到婚后她才见识到萧水生在床上的另一面。 眼下她紧张的面颊通红,手心无措地抓住萧水生的衣服,睫毛紧张的颤抖。 萧水生浅尝截止,娶枣儿前亲了她,他除了高兴也有心疼。 没名没分就亲了,非男人所为。 娇美对象在眼前而不动,更非男人所为。 萧水生人生顺遂,天之骄子,狠狠在姜枣身上栽了,体会到做与不做都是错。 日头彻底落山前萧水生把姜枣送回去,站在招待所门前萧水生迟迟不舍得离开。 他们接下来都要忙自己的事情,下次见面要找时间了。 萧水生眼眸沉的溺死人。 姜枣心疼他的样子,狠了下心,扯着他来到天气比较黑的地方,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把唇送上去。 萧水生仿佛用尽毕生力量搂住姜枣的腰,薄唇压下去,手没忍住顺着她的衣服伸进去,接触到温软的皮肤,被烫到般抽出去,松开姜枣帮她把衣服整理好。 “我先走了。” 面不改色手刃胡子的男人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 姜枣唇瓣麻麻的,面颊红的不能看,她调整好呼吸回到招待所。 在云省待了一周,姜枣学了不少新配方,还有今年月饼馅料的制作要求,等她跟着孙师傅回到临安,姜军已经走了。 刘春花瘦到脱相,恶狠狠盯着姜枣:“你还有脸回来!你弟弟被下放了你知不知道?” 第37章 非遗哭法 “……” 姜枣起大早从云省坐火车,火车闷热人多,有的长途旅客没有座位,铺着报纸,破衣服,枕着自己的鞋在其他人座位底下睡觉。 她出去学习一个星期未参加工作,回来立马投入厂子工作中,哪怕手很酸,很累,也坚持干了一下午。 她现在的样子很疲惫,风尘仆仆。 刘春花同志仿佛没看到,见姜枣不说话,眼神更凶了,埋怨意味十足:“早让你把工作给姜军,你偏不给,现在好了,姜军被下放了!” 姜枣故作震惊:“姜军为什么会被下放?政策需要吗?” “狗屁!柳翠鼓动你大哥给姜军报名自愿下乡,姜军没工作被下放了。”想到儿子临走时憔悴的样子,刘春花心痛到眼前发黑。 姜枣眸光无波:“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小弟会被下放,知道我还能不让工作吗?” “当初我说出我的建议你说好,赞同,小弟也高兴,当时谁能想到二哥会干出这种事?” “娘心疼小弟,不忍心埋怨二哥,所以要怪我喽?” 全家就她是软皮柿子? 啥事,啥人都要捏一下? 姜枣嗤笑:“要不这样,问题是工作引起的,小弟得不到,等柳翠嫁进来我把工作给她,您看成不成?” 倒不是干置气,她这叫先发制人。 柳翠是个肚皮争气的,嫁到姜家连生好几胎,头两胎都是儿子。 母凭子贵,柳翠怀孕后半夜想吃糖水鸡蛋,她娘刘春花都要爬起来抹黑给她煮,回头柳翠嫁进来怀孕了,又要打她工作的主意。 她肯定不给。 趁她娘在气头上把话说了,将后面的麻烦一刀斩。 刘春花瞧出来了。 不愧上班有工资,又去外省见过世面的丫头,说话腰杆子都硬了。 “给什么给?她要什么给什么反了天了,你好好干,等你小弟回来把工作给他!” 姜枣要的就是这句话。 日后柳翠哭瞎眼睛,她娘跪下来求她,她也有话说。 姜枣所猜不错。 姜军刚下放,柳翠盯着工作也不好意思要,火上浇油谁敢呐,她的计划是等着嫁到姜家,怀孕的时候要。 谁还能不给? 为了工作,柳翠松口。 嫁! 缝纫机,彩礼钱,统统拿到柳家去。 那几天姜家热闹极了,牛车拉了两趟才把东西拉走。 刘春花看不上柳翠,挨不住姜明喜欢,黑着脸操持着姜明的婚事儿。 姜明和柳翠的婚事定在八月中,比姜杏晚不了一俩月。 办婚礼这天姜杏自己回来的。 她特意穿上结婚婆家给做的新布衫。 美中不足的是布衫夹棉的,不薄不厚的程度,适合春秋穿。姜杏夏天结婚,按理说婆家应该准备夏衫给新媳妇儿穿,准备春秋的衣服,可以说很有心眼。 新媳妇儿进门备了新衣服,说出去脸上好看。 准备夏天的,万一姜杏秋天还要新衣服呢? 备着秋天衣服,一套当两套用,面上还好看,姜杏刚嫁过去,就被摆了一道,碍于她不少彩礼都放在娘家,没孩子撑腰,在婆家没少吃瘪。 让她最难受的,李明家睡炕,炕上舍不得用糊牛皮纸,土炕上铺着苞米杆做的席子,晚上睡觉倒是凉快,想做点啥事,稍微动一下苞米杆哗啦啦响。 十分有节奏,光听就知道她们干到哪一步了。 结婚当晚,她羞得恨不得把耳朵堵上,第二天差点没脸见人。 新嫁过去的媳妇儿哪有不想要孩子的? 有孩子能少干点活,婆家人会让着,李明是家里老大,她怀上的很大几率是头孙,大家都会让她几分。 为了孩子,她和李明下炕睡,每次都累得满头大汗。 姜杏要脸,寻思回门好看,把夹棉衣服穿上,热得浑身冒汗还要干活。 “娘……老二结婚老三没回来帮忙?” 是的,姜明结婚姜枣没帮忙。 美名其曰替老四抱打不平,不愿意为他们干活出力。 这个借口让刘春花和姜大山都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老四和老三,似乎真就好的跟什么一样? 嫁女儿和娶媳妇儿不一样。 嫁出去送走就完事。 娶回来要请客吃饭,婆家娘家的亲戚闹腾好半天,等大家吃完饭把人送走已经很晚了,要收拾当院子,送还桌椅板凳,不能耽误邻居明天吃饭呀! 姜枣不在家,刘春花逮着姜杏一只羊薅。 “老大烧壶水。” “老大把桌子撤了,锅里三十多个碗还没刷呢!” “老大快点啊,把柳家人送走,看着点糖,别叫柳家那几个皮猴子都把糖给捡走了!” “……” 姜杏:我特码的! 就不该穿这件夹棉袄的衣服! 内心嘶吼完。 “老大把院子扫了。” 姜杏猛地走出来,眼前一黑晕了。 姜杏同志光荣中暑了。 姜明刚结婚不愿意背她去医院,姜大山腰疼背不动,唯一体力不错的姜军此时已经到达西北,在干旱的西北风吹日晒,撒泼尿都觉得浪费水。 没人背只能先放原地躺会儿,找李明来背(外男背不妥帖,容易被人传闲话)。 下午没那么热,都凉快了,孩子怎么还出汗呢? 刘春花皱眉,怀疑她穿长袖,热到了。 粗糙的手解开姜杏的黄色布衫子,手摸着开襟,竟然是厚的! “这!这孩子怎么穿着秋天的衣裳啊!” 八月份天气正热呢,跟个大蒸笼一样,她就穿秋天的衣服? 刘春花眼皮子抬了下,明白各种缘由,好你个老李家,省钱给老娘省到这来了。 脸都不要了是吧! 刚才她还担心大家说她虐待出嫁闺女,把人都累晕了。 现在好了,老李家自己送上门的。 “我的天老爷啊,我的闺女你怎么这么惨啊,咱出嫁的时候带着二十块压腰钱,还有不少暖壶和衣服呢,他们咋还这么虐待你啊!” 平时没啥娱乐活动,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爱凑热闹扯老婆舌。 过年炒一簸箕毛嗑,坐在那无非是东家长李家短,刘春花嗷唠一嗓子,除夕预定话题都有了。 瞅着大家都到了,刘春花哭天抢地擦眼泪,拿出七十年代特有的‘非遗哭法’,一边哭一边捶胸口,泪眼汪汪说话带着唱调。 第38章 必须要嘛 “快来看看呦~看看我可怜的大女儿吧!” “嫁到老李家呦~连件薄衣服都没有,做衣服竟然做的秋天的,生怕我家杏儿秋天没衣服穿要衣服,瞧瞧啊,不做就不做,谁挑他们理了,他们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瞧瞧孩子为了回娘家怕我担心,把秋天衣服穿回来了,你们看看吧,实在没衣服穿才会穿这件的!” 刘春花哭声堪比雷声。 把姜杏哭醒了。 ……姜杏不想醒过来。 醒来说什么? 说她穿秋天衣服回来是为了装逼?没装上反倒把自己热晕了。 别把来吃宴席的人大牙笑掉了。 她躺在地上继续装死。 硬着头皮听着刘春花的谩骂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李明他娘看着挺体面的人,咱们出门买菜抢的跟猴子一样,人家都慢悠悠的,她去的晚没啥好玩意,副食品商店的人送她半截葱,人家不要,说她不喜欢占小便宜。” “我当时就觉得她有病,原来不是有病,单纯喜欢装啊!” “……这样呢吗?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为她家底多厚呢!” 姜杏要不是‘晕’着。 都想起来和说这话的人拜把子了。 姜枣下班回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在刘春花的哭嚎中,还有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说的小话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精彩。 姜家人随便拉出一个人都能出本书,个个都是主角。 “快快闭嘴吧,李明来了。” 李明在酿酒厂上班,还是大师傅,熬个十几年早晚当一级工人,工资说不定能上三位数,在厂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对他点头哈腰谄媚说话。 他是有自尊的。 直到刚才有人去酒厂喊他,说他媳妇儿穿着秋天衣服在娘家干活热晕了,娘家人身体不好不能送医院,喊他去背。 李明进院子看到姜杏躺在地上,眼珠子滴溜溜转。 哪里晕了? 分明是装的。 他也够狠,从旁边井里打了盆凉水,一盆扣在姜杏脸上,脸上笑呵呵说:“井水凉,先给她去去暑气,我现在就背她走。” 姜杏身上衣服厚,一盆水下去都没透。 李明脸上带着笑,眉宇间很阴沉,两种情绪集中在一张脸上,看着很吓人。 在大家的震惊中李明把姜杏背走。 等人走到门口,刘春花才反应过来,哭得更大声了。 “快看看吧,我闺女在老李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旁人看热闹,不会真的帮你什么,改天在街上碰到李明他娘还会笑呵呵问她吃什么。 刘春花碰上了硬茬。 姜枣看完热闹趁着大家不注意去厨房盛了碗饭,蹲在燥坑边泡着豆角炖土豆的汤吃了一碗。 她吃完外人都走了。 姜大山在院子里安慰刘春花。 家里拾掇的差不多,除了院子还有点杂乱的垃圾,刘春花暗骂这什么日子啊。 姜枣此刻出现了,拿着扫帚把院子里扫扫洗洗,十来分钟收拾干净。 院子干净刘春花心里好受些,觉得姜枣是个好闺女。 其余人(柳翠、姜明)都是狗屁。 他们结婚闹出茬子,都不肯出来看看,躲在屋里干啥呢? 姜枣还想把碗刷了,刘春花喊住她:“收拾什么?家里就你一个女人不成?” “放在那!睡觉去!” 姜枣本来也不想干,不然也不会特意这个时间段出来:“好嘞娘,我都听您的。” 热死了,她烧水关门洗了澡。 隔壁传来女人嘤咛的声音,比糖浆还腻,还有姜明粗重的喘息声。 声音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姜枣匆匆洗完澡把水倒了,在外面坐了会儿才回来,回到屋里声音差不多停下了。擦完杏仁蜜坐在床边晾头发,窗外的风吹着她的头发,暖洋洋的很舒服,头发飘起来露出两个红红的小耳朵。 ……结婚,要那样那样喊吗? 必须要嘛? 姜枣回忆自己和萧水生仅有几次亲亲的亲密,她似乎…… 也忍不住会发出些声音。 在萧水生面前那样喊,她觉得很怪异,光是想想心脏要顺着喉咙跳出去炸开。 她捞起被子堵住耳朵,脑袋昏昏沉沉的,凌晨两点多才睡下。 刚睡着,隔壁又响起动静了。 姜枣:“……” 没睡好精神不佳,她比平时晚起十分钟。 打开门就看到柳翠,端着盆等在门口。 “枣儿醒了,大嫂给你准备了洗脸水是温热的,快洗吧。” 柳翠衣服领子下面是浅浅的红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姜枣让开地方,柳翠把水倒在她脸盆里:“枣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和萧水生结婚吧,抓紧要个孩子,有孩子才能在萧家站稳脚跟。” “听说萧水生有个嫂子,已经生了男娃了,你趁年轻多生几个,生三五个不比她嫂子差。” 呵,说的倒比唱的好听,还不是想她赶紧嫁过去,趁着姜军没回来前把她彩礼吞了。 做梦呢。 她的彩礼只能是她的,她不从姜家薅点走,算她心善。 当然……她不可能心善。 柳翠说了一堆,回头瞧姜枣不说话,她也不恼。 和姜枣打好关系就是和姜枣的工作打好关系嘛。 她昨天可卖力了,姜明睡着又缠着他弄一回,早怀上孩子就能早点拿到工作,有工作才能站稳脚跟。 儿子指不定孝不孝顺呢。 姜枣心安理得用柳翠端来的洗澡水洗脸,又拿着柳翠递过来的饭盒去上班。 “枣儿你明天想吃啥?我特别会炖酸菜,酸菜炖粉条是我的拿手活,我等会儿泡点酸菜,晚上炖给你吃?” 柳翠眼睛直勾勾看着姜枣拿着饭盒准备去上班的模样。 她也想像姜枣那样。 姜枣淡淡点头:“可以啊。” 她以前把工作给老二一家,到乡下那么多年,老二和柳翠从来没给她邮过一根针,发过一个字的电报。 人啊,一味的付出讨好是得不到任何尊重好处的。 只有自己强大,别人自己就学会尊重你了。 得到姜枣的回复,柳翠高兴地和什么一样。 姜枣拿着饭盒出门,门口上有点菜汤没清理干净,打开门的瞬间脚底打滑摔了出去,她瞬间失去平衡,身体无法阻止冲力,姜枣闭上眼睛等待摔在地上的痛。 没有痛,她被宽阔温热的胸膛接住…… 第39章 求她出嫁 鼻腔里充斥着干净的皂角味道,姜枣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睛。 看到了萧水生。 心里控制不住溢出蜜来。 “你……怎么在这?” 萧水生把姜枣扶稳,松开手,退后三步。 “大半个月没见你,有空过来看看你,这是给你哥结婚的彩礼钱。”说着,从兜里掏出五块的份子钱。 柳翠在院子里张望观察,看到五块钱,眼睛瞬间就亮了,扯了扯衣服下摆,笑着迎出来。 “枣儿她对象来了。” 柳翠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萧水生手里的钱,萧水生递过去,她笑着接过来揣兜里,又热情几分:“进屋坐会儿。” 萧水生:“不了,她要上班我去送她。” 好几天没见,萧水生想姜枣想的睡不着觉。 有工作的都赶着上班,路上来来往往行人不少。 他们中间隔着几米慢慢往前走,路边墙垣新旧交错,爬山虎挂在墙头上,姜枣身侧紫蓝色,粉色的爬山虎开的艳丽。 姜枣昨晚上脑子里净想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出门又撞他怀里,压根不敢看他。 “马上中秋了,你有安排吗?”萧水生主动问起。 姜枣摇头:“食品厂中秋订单多,厂里面加班。” 端午,中秋,元宵,过节的日子要加班加点赶工干活。 怕萧水生失望,她紧忙找补:“等我忙完了,我去军区给你送月饼,你最近出任务吗?” 旁边路人在前方路口拐弯消失不见,街上没人。 萧水生往姜枣身边靠近,伸手摸了摸姜枣的头:“没有任务,你去了就能看到我。”他还想亲亲,又怕忽然有人走过来,看到对姜枣名声不好。 世道多为难女人,他要为枣儿多做考虑。 姜枣:“好。” 姜家到食品厂的距离不远不近,走路二十来分钟。 姜枣自己走觉得远,天气还热,萧水生陪着转眼就到厂子了。 “我到了。” 萧水生看出她的不舍,他心中闷闷的。 “枣儿,你二哥也结婚了,该我们了。” “不用担心我娘,她如果不喜欢你,你嫁给我逢年过节我都不会让你见到她的。” “你和我娘掉河里我救你,家里有钱我也给你不给她,你俩吵架我帮你,我不会让她动你一根汗毛的。” 两口子结婚,他肯定帮自己媳妇儿。 姜枣忍俊不禁:“你怎么想这么多傻事儿?我家里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们就见家长谈结婚的事情吧。” “再说了,我们处了这么久,我还能跑了不成?” 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没有安全感。 萧水生薄唇溢出笑声:“好,我等你忙完立马带我爹娘去你家提亲!” “你想要什么就给我写个单子,我全都买给你。” 姜枣外貌出众,食品厂不少工人对她有印象。 她和穿军装的帅哥站在门前说话,距离保持的不算远,大家都猜到了军装帅哥的身份,忍不住感叹,姜枣对象长得真不错,养眼啊。 工人陆陆续续进去,从三五成群变成零星几个人单独进厂子,马上到上班时间的点了。 姜枣笑道:“想吃什么馅的月饼?” 萧水生:“五仁的。” 姜枣:“……” 好吧,她不太喜欢吃五仁的,里面的青红丝不太好吃。 萧水生:“我喜欢吃里面的青红丝。” 姜枣忍不住心里腹诽,都不是她喜欢的,没关系,每个人喜欢的本身都不一样:“回头我做了送给你。” 萧水生开始期待中秋。 小情侣腻歪片刻分开,姜枣先离开进厂子,她知道自己不进去萧水生是不会走的。 食品厂铁门后面,在墙角偷看半晌的姜珊差点掐烂了手指。 她已经有对象了。 每次看到水生姐夫,她还是忍不住的心动,为这个男人着迷。 她喜欢水生姐夫的样貌,高瘦修长有力量,皮肤白头发黑,眉宇间很深邃,和外人总是保持着疏远的距离,只有看到姜枣的时候会笑。 帅哥独一份的宠爱! 天底下没有女人不心动吧! 她想抢这个男人有错吗? 当然没错! 她放手换人只是因为抢不到而已…… 姜珊咽下苦涩的泪,把脖子上蓝色的丝巾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在姜枣走进食品厂的时候迈步过去:“二姐你看我脖子上的纱巾好看吗?明生从沪上托人给我买的,一条要五块钱呢?” “你一个月的工资只能买七条纱巾,你也别吃醋,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给女人花钱的。” 她抬着头,两只手不停的摆弄纱巾炫耀。 姜枣忍着心中笑意,淡淡道:“他对你可真好,你一定要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 家暴男不是好东西,应该碎尸万段。 被家暴的对象是姜珊…… 姜枣:“……” 没看到姜枣羡慕嫉妒的眼神姜珊很是失望,想到另一件事嘴角扬的更高:“这周末明生要带我去他奶奶那里,听说水生姐夫他娘也去,二姐,你应该不希望我说你点什么吧?” 哼,不得不说,在算计城府这块,就没有人能算计过她姜珊啊! “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姜枣想忍没忍住,侧过脸轻声笑了出来。 没有怕,反而笑出声了。 姜枣自尊心被践踏成渣渣,气的跳脚:“你!这有什么可笑的?” 疯了吗? 姜枣满不在乎地耸肩:“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丝巾挺好看的,戴在你短短的脖子上和上吊一样。” 她走近姜珊,细白的手指在姜珊肩膀上拍了拍:“劝你一句,去萧家千万别戴。” 太好笑了,拿这种事威胁她。 她姜枣像害怕的人吗? 萧水生他娘那边,自有解决的办法。 她要的不是卑躬屈膝嫁到萧家,她要萧水生娘亲自过来求她,请她嫁过去。 一大早看到姜珊气的鼻孔冒烟,她心情变得不错,姜枣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离开 姜珊刷的转过身,怒气冲冲瞪着姜枣:“姜——枣!你!!” 想说什么,被姜枣窈窕背影气的说不出话来,都是女人,姜枣的手臂怎么能那么细?纤细又不露骨,雪藕一般,还有她后背,薄薄的线条流畅又漂亮,腰肢像柳枝一样软。 啊啊啊啊!!! 气死她了! 容貌这方面她想骂姜枣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姜枣踩着上班点到面点班,和平时准备工作不同,今天大家都整齐的站成一排,姜枣自觉站在最后面。 秦雪花不悦皱眉:“你怎么来这么晚?无组织无纪律,把厂子当你家吗!” 第40章 哭甚哭嘞 “看看人王美丽,天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大家都像你这样散漫,厂子还开不开了?” 姜枣进厂子以后事事做的完美,让秦雪花找不到挑刺的地方,好不容易逮到她来的晚了点,孙师傅被叫去忙别的不在这,秦雪花抓住机会,狠狠磕碜姜枣。 王美丽当众被夸,挺起胸脯得意的嘴角翘上去,像村里战斗胜利的大白鹅。 常三喜皱眉要说什么。 姜枣提前开口:“我是按时按点来的,并没有迟到,真正迟到的人在后面。” 姜珊踩着姜枣的话音进来。 在门口受气,姜珊表情算不上多好。 姜枣眼神微凉:“班长如此注重纪律,该不会想冤枉了我,反而放宽别人吧。” 姜珊:“?” 别人,什么人? 班长和姜枣吵起来了? 吵得好啊! 姜枣平时闷不吭声,秦雪花以为她不敢回嘴,谁能想到她不仅回嘴,还想让她惩罚姜珊。 “姜珊你怎么回事?怎么来的这么晚?” 姜珊才回过味儿,搞半天是在聊迟到,姜枣心眼真坏,在班长面前告她黑状:“我肚子不舒服所以才来晚的。” 为了姜珊在厂子里待的舒服,冯苗隔三差五就给秦雪花送东西,前几天刚给秦雪花送了一条鱼。 秦雪花是班长,家里上有孩子下有老人,钱到手就被揪巴没了,鱼啊肉啊,过节过年才能吃一回。 冯苗时不时给点吃的,孩子肚里多了油水,上学都不叽歪了。 秦雪花不好说重话,清了清嗓子:“嗯,过去站着吧。” 她从兜里掏出个名单,眼睛扫视着班里的职工:“马上中秋,按照厂子规矩需要组建临时月饼班备战月饼。为期一个月,每天多加班一个小时,相应的每天有五毛钱的补贴,还有年底评选优秀员工的机会。” 一天五毛,一个月十五块,相当于多赚半个月的工资。 “面点班被选上去四个人,王美丽,姜珊,常三喜……还有姜枣。” 姜枣的能力有目共睹,正式入班那天就展现了自己掐剂子的技能,临时班要的就是高效率,高质量,秦雪花想把她刷下来都没有机会。 刷不下姜枣,不代表她塞不进去王美丽和姜珊。 王美丽有能力,比不过姜枣也能比得上其他人,不会给他丢脸。 姜珊虽是废物一个,做最简单的看发酵室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参加临时班劳动的职工,老员工有机会评选优秀员工,实习员工可以更快获得转正名额。 秦雪花想让王美丽和姜珊快速转正,塞到临时班干活是最快的办法。 “谁有异议吗?” 谁敢有啊? 工作轻易不挪动,得罪了秦雪花得不偿失,有气就回家撒吧。 “那就这样,你们四个准备准备,去前面临时班报名。” 常三喜去年也参加过临时班比较有经验:“你们跟我来。” 临时班由不同班里选出的职工组成,月饼班一共18人,和面揉面4个人,掐剂子3个人,看发酵室2人,包月饼4人,按模3人,烤制2人。 用的台面比班里大一些,其余的都差不多。 常三喜被分到和面揉面组,王美丽和姜枣在掐剂子组,姜珊负责看发酵室。 按组分站,姜枣和常三喜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女生站在一起。 班长是带过五年临时班的赵铁牛,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表情很严肃,简单给大家讲了下上班时间下班时间,还有每天的任务,直接进入工作流程。 姜枣工作时很投入,手掂了掂面团,扔到称上的剂子,41、41、40、40…… 适应两个,剩下都是标准的40克月饼剂子。 姜枣的速度飞快,引起找铁牛注意,他不喜欢凑热闹,听说过姜枣的大名,从未亲眼看到过姜枣揪剂子。 怪不得老孙亲自带她,是个好苗子。 “不错,手感很准。” 赵铁牛人如其名,铁面无私还很犟。 他能夸人可以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了解赵铁牛的人听到他主动夸赞一个人,眼睛都瞪大了! 看到对方是姜枣,心态瞬间平和。 两个人能力差不多的时候,其中一个被夸,另一个难免嫉妒,对方如果是个天才,嫉妒啥啊? 世界上能有几个天才,嫉妒天才等于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有能想开的,也有想不开的。 王美丽心态瞬间崩塌了。 既生瑜何生亮,既生姜枣何生她! 心态不稳,手感被带着也不稳,频频出错。 找铁牛轻易不夸人,但他经常骂人,受不了蠢才:“王美丽你怎么回事?” “掐剂子比不上姜枣,你也不能比郭妃妃差那么多吧,郭妃妃摘了十斤面,你连五斤都摘不到,自己的活都干不好,往姜枣身上瞪什么?” “眼睛不放在正地方,你能干好活才奇怪了!” 郭妃妃就是旁边胖胖的女生,手速不算快,但干活专注很稳,稳中取胜。 三个人里王美丽干的不快又不稳,就像一颗发了霉的黄豆放在两颗好黄豆旁边十分扎眼,不会干活的人都瞧出来她不行了! 上午时间还没过去就被找铁牛骂了,王美丽红着眼睛吸吸鼻子里面的脏东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赵铁牛忽然走到王美丽身边。 王美丽对这位铁面无私的老牛没有好感,已经在心中暗暗发誓,不管赵铁牛说什么她都不会原谅他刚刚的羞辱。 赵铁牛看着王美丽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到手边的白面里。 逐渐皱起了眉毛,斜飞的浓眉挤在一起。 感觉到赵铁牛看她,王美丽哭的更厉害了,恨不得拿眼泪把案板给泡了。 赵铁牛眉头皱的更紧了,一激动大嗓门直接出来了,带着点西北方言:“哭甚哭嘞,你有啥可哭?面团团都叫你给哭脏嘞!” “赶紧走,换人!白瞎了我的面团团嘞!” 第41章 粗鄙亲家 赵铁牛的声音极其富有穿透力,在外面路过的职工都听到了。 站在他旁边的王美丽耳膜发麻,耳朵里面隐隐作痛,她甚至忘了哭,赵铁牛看到她就烦,他去找副厂长反应秦雪花塞过来的亲戚毛手毛脚还愿意哭,严重影响了工作进度。 让关系户在临时班捣乱,其他职工心理能平衡? 副厂长左手拿着泡了枸杞水的搪瓷茶缸,右手拿着茶缸盖,对着秦雪花喊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典型的走后门!你把厂子当你家?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赶紧领走!” 说完端起茶杯抿了口,润润嗓子。 “是是是,我现在就把她弄走。”秦雪花低头哈腰道歉保证。 副厂长:“傻站着干什么?把你家笨亲戚给我领走啊!” 秦雪花低着头从副厂长办公室出来,顶着一脸唾沫把王美丽从临时班带到自己的休息室。 班长在厂子里有临时的休息室,休息室两用,可以休息可以办公。 关上门,秦雪花忍不住推了一把王美丽,面色阴沉:“你怎么回事?在家练习的好好的,到那边干得不是特别慢,也不至于让赵铁牛把你赶出来!” 王美丽哭哭啼啼告状:“是姜枣,都怪姜枣!” “她在临时班使劲表现,把我衬托的特别无能。赵铁牛那个老东西,看姜枣漂亮就使劲凶我,还帮姜枣出头,骂我不应该瞪姜枣……呜呜……” 她哭上头,不停哽咽。 秦雪花使劲瞪她,手指尖戳在她大大宽宽亮亮的脑门上。 “不长记性!” “上次你说张科长和孙师傅和她有染,被人修理的当众没脸都忘了是不是?” “人多眼杂,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要乱说话。” 王美丽两个红红的眼睛缝里看到秦雪花不耐烦的脸色,不安的抓住秦雪花的手腕:“小姨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秦雪花的确不想管她。 想到自己的姐姐,又忍不住心软。 秦雪花和秦雪柔两姐妹几岁的时候没了娘,后娘进门打她们,让她们睡牛棚,秦雪柔把自己的饭给秦雪花吃,嫁出去后把秦雪花带在身边,给秦雪花找工作。 她能有今天的位置,是踩着姐姐肩膀上来的。 “怎么会,你最近安分点不要惹人眼,过段时间找机会让你表现,你学聪明点,趁着姜枣这段时间不在,人前人后多伺候孙立根,让他教你点东西。” 王美丽眼含泪点头。 也是个好机会! “不愧是小姨。” 王美丽离开后姜珊夹紧屁股好好干活,丝毫不敢打盹,强效干活下大家都累,晚上回家随便扒拉口饭就倒头就睡,几天过去到周末,姜珊请了半天假和萧明生去他奶奶家。 萧奶奶给姜珊见面红包装了10块钱。 可真不少。 哼,姜枣没她嘴甜,萧奶奶可不会给她这么多。 吃完午饭老人家去休息,隔壁邻居孙子玩闹摔倒,喊萧明生帮忙包扎,只有萧水生他娘谷秀芳坐在桌子旁边吃西瓜。 萧奶奶家里是老宅子,以木质为主,窗子开着,外面小园子里开着碗口大的牡丹,花朵繁茂华丽,色彩丰富,谷秀芳坐在床边,穿着深蓝色裙子的她很是优雅,从她的五官中能看到萧水生的影子。 姜珊坐到谷秀芳对面:“婶婶你长得真好看,我有个堂姐也长得特别好看,说起来可巧呢,她和萧水生处对象呢,我都不知道以后我嫁给明生,她嫁给萧水生,我俩要怎么论辈分呢!” 跟着萧明生叫,姜珊要喊谷秀芳婶婶。 谷秀芳不太喜欢姜珊。 也不喜欢姜枣。 搞了半天,是堂姐妹…… 知道这层关系,更不喜欢姜枣了。 “随便你们怎么论。” 姜枣能不能嫁进来都是两回事。 说起姜枣谷秀芳挺好的心情都被打破了,她没见过姜枣,却见过姜枣她娘。 那个没素质,爱贪小便宜,满口粗俗话的市井妇人! 当得知自己的亲家是刘春花,谷秀芳差点把房子炸了! 粗鄙的女人能养出什么好闺女?她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对母女,可她不喜欢没用啊,她儿子一根筋,非要娶姜枣,不让娶他就自己搬出去分家! 闹急眼了还要和她断绝母子关系,痛斥她以偏见看人,没见过姜枣就说她坏话,是不道德的行为。 都说婆媳是天敌。 谷秀芳算是见识到了。 “你和我说说,姜枣是什么样的人?” 母子拉锯太久,谷秀芳心累,想想也怕误会姜枣,平时没机会接触姜枣,姜珊自己送上门来了。 堂姐妹之间的评价应该是准的。 姜珊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先是故作为难,增加即将说出口的话真实性,一下子就说人坏话,谁瞧不出她们有仇? 谷秀芳谆谆善诱:“别为难有啥说啥,我性格最好了,不会因为你的话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的。” 姜珊咬了咬唇:“诶……我不想昧着良心看你和萧水生被骗。” “我堂姐啊,她很不检点,背着萧水生和不同男人搞在一起了,还勾引有妇之夫,在厂子里干活可不专心了,经常被骂。” “不像我,每次都被夸,对了,我们厂子为了中秋节临时组建的临时班我都进去了,很有可能提前转正,最严厉的班长都夸我干得好,骂姜枣懒呢。” “我也劝她让她认真点,她反过来骂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叫我睁大眼睛看看她对象是谁……” 姜珊料定添油加醋说一通,谷秀芳肯定不会让姜枣进门,日后她的谎言被戳破也没有影响。 她脸皮厚无所谓啊。 目的达成就行了。 谷秀芳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心里窝着一股横气,语气超差,冷得往下掉冰碴子:“然后呢?” 姜珊继续编,编不出来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和想法加进去:“她对象可是萧水生,是团长,萧水生被她迷得转不过弯,结婚以后钱都交给她,她不干活也有人养,没有萧水生其他男人也会偷偷给她钱和票。” “她费力气干活多累啊~” 谷秀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身子颤抖,双眸喷火:“好歹毒的女人,我儿子瞎了眼看上了她!” 第42章 婆媳见面 姜珊咬住嘴唇才忍住没笑出来,故作担心害怕的样子:“婶婶你千万别和我姐说,不然她该欺负我了。” 谷秀芳眉眼倒竖:“她还敢欺负你?” 姜珊:“嗯……一点不开心就打我。” “知道我要来,威胁我不准在你面前乱说话,搅黄了她的婚事,她回去就打死我,把我耳朵拧下来。” 谷秀芳惊讶地捂住嘴:“这么凶!” 萧水生把眼睛揣挎兜里了? 咋找了这样的女人! 姜珊委屈可怜无助:“是啊,她还说以后要修理你呢,你不听话就打你,等你老了不给你饭吃,让你睡牛棚,猪圈,让你看家护院。” 谷秀芳颤抖的拿起旁边的玻璃杯抿了口水压惊。 太可怕了。 绝对不能……不能让姜枣嫁进来。 姜珊很满意谷秀芳的反应。 姜枣且等着吧,得不到水生姐夫,也不能叫你嫁给他! 谷秀芳的一生可以用顺遂形容。 父亲是团级,母亲是医生。 她从小有舞蹈天赋,家里有钱支持她的梦想,她一路学习歌舞进入了文工团,做上领舞,退休留在团里做指导。 婚姻也很顺,老公有文化讲道理,公公婆婆和她父母是战友,向来安定和谐,嫁过来她生了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身材恢复的很快,人到中年腰还是细细的。 她最害怕的,就是和没有素质,不讲道理的人接触。 若说讨厌的人,有,刘春花必然算一个。 她和刘春花的恩怨得从去年夏天说起来,她去副食品商店买肉,刘春花插队到她前面,她不过说了几句,刘春花转过身对她破口大骂。 骂她矫情,骂她小气,骂她不要脸。 骂到最后往她身上吐了口唾沫,要不是她跑得快,头发都会被抓掉几根。 她没有直接跑走,想看看刘春花接下来会干什么,就躲在墙边,令她没想到的是,刘春花没有追上来,整理了下衣服,拿着篮子和旁边人有说有笑买东西,割了一大块肉回家。 谷秀芳听完姜珊的话当晚就做噩梦。 梦到姜枣把她拴在狗窝里看门。 “不要,不要打我!” 梦里的姜枣长得和刘春花很像,是年轻版本的刘春花,吓得谷秀芳半夜惊醒,一晚上都没睡着,从那以后,一个来月的时间都恍恍惚惚的。 中秋了,谷秀芳从供销社买了两包五仁月饼,坐公交车去军区,她要趁这个机会和萧水生好好聊聊,让他知道姜枣在背后找男人,仗着他的权势欺负人。 谷秀芳刚要过马路去坐公交车,一只素白的小手抓住她。 “阿姨……阿姨我肚子疼。” 女人声音很甜,甜脆甜脆的,可好听了。 谷秀芳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张白嫩可人的脸,眼睛大大的像两颗饱满的杏子,睫毛卷翘纤长,眼睛黑白分明,黑眼珠特别大,好像两颗紫色的葡萄,鼻子小巧秀挺,嘴巴红润,唇珠很饱满,皮肤白的呦,瓷娃娃一样。 天! 这要是她儿媳妇儿该多好啊!!! 谷秀芳柔声关心:“女同志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姜枣摇头:“不是,好像吃坏肚子了。” 没错,来人正是姜枣。 并非偶遇。 她故意在这等谷秀芳的。 谷秀芳因为和刘春花同志的恩怨一直不喜欢她,可她垂死之际,谷秀芳去医院看她,心疼地给她煲汤,买衣服。 但……那时的谷秀芳断了一条腿。 就是在79年中秋这天,拿着月饼去看儿子,等公交的时候被抛锚的公交车撞断的。 车上的人都没事,只有谷秀芳断了条腿。 她是个舞者,从那以后变得抑郁消沉。 姜枣重生后忙着家里的事情,凭自己的努力找到工作,进了临时班参加节日劳动,一个月多赚了十几块,把工资牢牢攥在手里。 现在的她,才有自信站在萧水生身边,嫁给他,做他的太太。 谷秀芳是个好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撞断腿。 姜枣弯着腰,手掐起肚子上的肉转了一圈,瞬间疼哭了:“呜呜……肚子好疼啊。” “阿姨你陪我去那边坐会儿行吗?” 谷秀芳心疼的不行。 “好,我扶你过去。” 她扶着姜枣到街边干净的石头上坐下,陪她待了会儿,期间不停看手表。 “同志你好点没?等下最后一班公交就要走了,我要给儿子送月饼,错过就不能去了。” 小同志怪可怜的。 要不是急着让萧水生和姜枣分手,她也不会急着今天去了。 天天做噩梦她真的要疯了。 不过节不过年的,她又不好意思去找萧水生,母子俩还怄气呢。 姜枣死死拽着谷秀芳的手,不让她离开:“我不想自己坐在这,阿姨你就陪陪我吧,我求求你了!” “阿姨我肚子真的好疼,你能不能别走。” 大马路上陌生女人拉着自己衣服袖子不让走,虽说小同志挺好看,谷秀芳也提高警惕性。 不会是拍花子吧! 谷秀芳狠心扯手:“你这个女同志怎么回事,我好心帮你你怎么不让我走呢!快点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大喊了!” 怕松手谷秀芳跑了被撞,姜枣站起来使出一股牛劲抱住谷秀芳:“阿姨你别走,我好难受,我最近心里憋屈,看到你就觉得面善,咱们上辈子就跟见过面一样,你能不能陪我待会儿。” 她必须把谷秀芳救下来,战斗婆婆哪有救下婆婆征服婆婆来的有爽感。 谷秀芳更害怕了!!! “你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喊救命了!” 姜枣看了眼大马路,秋老虎晒的树叶子都打卷了,路上没啥人,大家都在家里准备过节呢。 “阿姨你就再陪陪我吧,我心里就是不得劲,我也不知道咋了。” 她天天掐剂子干活,看着瘦弱身上劲不小,抱住谷秀芳用力按着她。 谷秀芳没想到自己人到中年还能碰到这种事,遭受这样的刺激,她刚要喊救命。 路边疯狂驶来一辆公交车,刹车故障,轮胎疯狂摩擦过路上的石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砰’的一声,撞在旁边公交站台上…… 第43章 缺对象吗 车子停下,前面瘪进去一块,铁皮缝隙中冒出白色的烟。 乘客尖叫着跑下来,头发花白的老大娘拿着拐棍跑得飞快。 地上沙土飞扬慢慢落下,等车牌子直接被撞得四分五裂,铁片飞得哪儿都是,如果刚刚有人在那等车…… 不死也得残。 姜枣放开手:“阿姨我身体忽然不难受了,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很想抱住你。” 谷秀芳身体瞬间僵住。 她回头看了眼,全身血液倒流,吓得腿软坐在地上。 正常来说她会在那里等车,不是女同志拼命抱住她,她现在已经……被撞飞了。 谷秀芳情绪激动地抓住姜枣的手:“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刚刚多亏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你缺钱还是缺对象?我还有个不成气的儿子没结婚。” 她和小同志有缘分,和她当婆媳不比和姜枣当婆媳好吗? 姜枣用力把手抽回去:“阿姨我是无意之间救下你,做好事不留名,我家里活还没干完,先回去了。” 现在说出名字太刻意了。 她得慢慢让谷秀芳对她改观。 她整理了下衣服,一甩辫子走了,留下清秀背影。走到拐弯处飞奔跑起来,生怕被谷秀芳追上来。 谷秀芳没追上姜枣惊慌失措回到家,她颤抖着给萧水生打电话:“儿子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家!” 萧水生背靠在椅子上,语气不容拒绝:“您一天不同意我娶姜枣,我一天不回家。” 说起姜枣谷秀芳就火大:“你知不知道姜枣在外面私生活不检点,还仗着你的名头在外面到处欺负人?” 萧水生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想都没想笃定道:“不可能,枣儿不是那样的人,谁和你说她坏话了?那个人思想有问题。” “是不是姜珊?” 思来想去只能是她。 谷秀芳答应姜珊不说出去,她向来信守承诺:“是我自己打听出来的,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不是让你和我顶嘴的,婚姻是大事不能儿戏,和姜枣分手,我给你介绍个好姑娘。” “娘和你说啊,刚才我拿月饼去看你,差点被公交车撞了,是一位长得特别漂亮,性格特别好的女同志把我救了,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 萧水生刷的坐直身体,身上的肌肉紧绷起来,握着电话的手青筋隆起,声音发紧:“公交车撞了?有没有年轻女同志受伤!” 枣儿说她今天来送月饼! 骨节分明的手开始发抖,冷汗瞬间湿透后背,萧水生面白如纸:“快说啊!” 谷秀芳没好气道:“你关心的年轻姑娘谁啊?是不是姜枣?” “出事了也不知道关心我,就知道关心那个毒妇!放心吧车上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等车,把你的心搁回肚子里吧。” “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和姜枣分手,给你介绍那个姑娘结婚,她长得可好看了,两只眼睛水灵灵的,好像小葡萄……” 电话响起盲音。 谷秀芳对着电话没好气道:“臭小子眼里只有姜枣,又不是什么好女人,哪有刚刚的小同志好,嗓音甜甜的叫我阿姨,做梦都想要个那样的儿媳妇儿。” 公交车撞了不能坐车去军区,就算如此姜枣也不想失约。 她去艳秋家借自行车,艳秋骑自行车去姥姥家过节,人和车都不在。 姜枣瞅了眼时间。 才晌午一点多,还早呢。 走着去不到两小时就到了。 她背上军绿色布包,把月饼装在包里,头上披着蓝色丝巾,出发上路! 燕京军区位于郊区,小路穿过大片苞米地,道路两旁还有密林,树木像深绿掺杂着一点黄的袋子绑在山上,群山苍翠,蜿蜒曲折。 正是热的时候,路边长满了牛筋草,狗尾巴草,苍耳,蒲公英,时不时有几只秋蚂蚱蹦过去,姜枣走出半个小时,脚底板被石头隔得生疼,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湿透。 挂断电话后萧水生还是不放心,从部队骑了辆自行车出来。 他骑到一半,就看到前面小路上,令他朝思暮想的小姑娘热的小脸红扑扑,汗把衣服打湿了,宝贝似的用胳膊护着身上的包,生怕毒辣的太阳把包里的东西晒化了。 包里能有什么? 五仁月饼。 枣儿亲手给他做的五仁月饼。 他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紧,拧巴两下,难受得不行。 萧水生用袖子把脸上的水擦去,整理好心情,温声唤道:“枣儿!” 姜枣:“水生?” 带着青草香,卷着苞米叶子碎碎的风从面上拂过,姜枣看到了萧水生。 碎石小路向前蜿蜒,道路两旁的苞米青黄两接,郁郁葱葱,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蓝天白云之下,萧水生手握着黑色的车把,军绿色的布衫在风中鼓动,何时何地脊背都挺的直直的。 对视之下。 姜枣勾起唇,露出甜甜的笑容:“水生!” 萧水生来到姜枣身边,把二八大杠自行车停在旁边,伸手把姜枣揽进怀中。 女人身躯娇软。 男人胸膛火热。 搂着娇软的对象,萧水生爱怜的亲了亲姜枣的额头:“我正要过去找你,你怎么走路过来的?累不累?” 姜枣不敢把身子压在他身上,她伸出手指戳戳萧水生的胸膛:“轻点,别把月饼压坏了。” 萧水生毛头小子似的松开姜枣:“附近有条小河,坐在河边可凉快了,你坐下休息休息,我正好把月饼吃了。” 他松开手的位置,姜枣衣服都被压皱了。 姜枣动了动脚,脚指头都是酸的。 “嗯。” 从前面路口沿着小路走,几分钟到小河边,清幽河水荡起涟漪,蜻蜓飞在芦苇中。 萧水生脱下布衫垫在树荫下的石头上:“枣儿你坐上面。” 姜枣坐下,萧水生顺势坐在她旁边。 “给。”姜枣把月饼递过去。 剥开的牛皮纸里包裹着圆圆的金黄色月饼,月饼底下呈橙黄色,外面有点焦黄,看着颜色似乎都能闻到月饼皮的面香。 小时候吃月饼为了解馋,长大后吃月饼为了团圆。 月饼上刻着‘五仁’两个字。 姜枣特意找孙师傅借的五仁月饼模具做的。 萧水生捧着月饼,黑眸略显幽深落在姜枣的唇上:“枣儿,吃了月饼不能做一件事了。” 第44章 柳翠怀了 目光交汇,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萧水生伸手搂住姜枣的腰,撬开她的唇齿,软的,甜的。 微凉的唇覆盖上来,姜枣脑子只余一片空白。 碰到姜枣萧水生很容易失控,怕吓坏小对象,他浅尝截止放开她,慌忙低头啃了口月饼,月饼皮绵软,有点小碎渣,酥脆又不油腻,馅料满满口感有嚼劲,酥香酥香的。 他满足的挑了下眉尾:“枣儿做的月饼真好吃。” 一口气吃了两个。 吃完月饼,萧水生在河边把手洗干净,走回来单膝蹲在姜枣面前,抓起她的腿帮她按摩小腿肌肉。 “别动,我帮你捏捏肌肉,免得晚上腿疼。” 他手底力道适中,顺着肌肉缓缓揉下,没有一丝暧昧气息。 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姜枣舒服的眯起眼睛。 萧水生没有帮她捏大腿,婚前碰那里不合适,他本本分分捏完两条小腿,又帮她捏小臂。 大概半个小时后,姜枣自己不好意思:“我身上的肌肉都松了。”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去,明天还要上班呢。” 萧水生把姜枣扶起来:“我骑自行车送你回去。” 姜枣第一次坐在杠上。 在她的印象里,这是小孩儿坐的位置,位置小硌屁股。 无奈萧水生把衣服放在杠上非要她坐在那,没办法,姜枣只能坐在那,大过节的她不太想扫兴。 萧水生双臂环着姜枣,眼里的笑意差点溢出来。 进县城主路口,萧水生把姜枣放下来,他推着车走在姜枣身边:“我给你买辆自行车?” 姜枣摇头:“现在不要……结婚以后给我买。” 自行车推回去,第二天是谁骑不一定呢。 萧水生:“好。” 姜枣回家,就看到一家子人围在刘春花屋里的桌前,桌上中间放了一盘月饼,大家甜甜蜜蜜说笑。 柳翠嫁进来以后任劳任怨,洗衣服扫厕所做饭打扫卫生,从不和刘春花犟嘴,尽管如此,刘春花想到远在西北的姜军,仍然看不上她。 今个儿太阳没从西边出来,柳翠和刘春花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柳翠吃完手里的月饼,刘春花去给她倒水:“过节了,给你冲碗红糖水甜甜嘴。” 红糖还是姜枣从食品厂带回来的福利,拿回来这么久,姜枣也没喝上一碗。 刘春花从上锁的柜子里翻出红糖,用铁勺子舀了两大勺放碗里,再把袋子用塑料皮筋捆好锁起来,把碗放桌子上,倒上开水,滚烫冒着白汽的热水瞬间将红糖融化,勺子搅拌搅拌,变成甜气冲鼻的红糖水。 柳翠在家哪享过这样的福气。 她疯狂咽口水,嘴不要命的甜:“娘真好,谁家婆婆对儿媳妇儿这么好啊,我上辈子做了啥好事,摊上这样的好婆婆。” “等以后我大儿子娶媳妇儿,我也要像娘学习做一个好婆婆。” 说好话又不要钱,能靠嘴办成的事儿就是最低成本的事儿。 刘春花心情不错,脸上的褶皱皱在一起,像朵菊花:“你啊,小嘴和抹了蜜一样,啥时候老三能像你这么嘴甜就好了。” 柳翠:“那不是老三,回来了。” 她紧忙给姜明使个眼色。 姜明屁股从凳子上移开,走到窗边:“老三进屋吃月饼。” “有你爱吃的五仁馅。” 姜枣给萧水生拿月饼,提了嘴五仁,姜明误以为姜枣爱吃五仁。 刘春花和柳翠说:“对,老三就爱吃五仁的,小时候不给吃还哭呢,那个豆沙的你拿去吃吧,五仁留给老三就行。” 老三爱吃啥她也没印象,随便给个就行,不挑。 姜枣皮笑肉不笑走进屋。 姜明示意她坐下。 姜枣:鸿门宴啊。 柳翠捂着肚子一脸甜蜜,桌上放着红糖水,眼睛充满算计。 姜枣懂了。 姜明和柳翠夜夜‘耕种’终于结果。 怀了,柳翠同志要对她工作下手了。 柳翠把盘子里的豆沙馅月饼拿走,小口小口咬着吃。 姜枣在凳子上坐下:“我不爱吃五仁的,你们不知道吗?” 柳翠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咋回事,他们不知道姜枣爱吃啥吗? 姜大山在桌角磕了磕烟斗子,粉饰太平:“你爱吃不早点吱声,你嫂子都咬下去了,给你嫂子吃,她怀孕呢,做姑姑的让着点小侄子。” 得,成姜枣抢未出世娃娃的月饼吃了。 姜枣本身也不是要吃月饼,她是先发制人。 让图谋不轨,满腹算计的人气势降下去一个台阶。 “那你们吃吧,我回去休息。” 作势要走。 姜明按住她肩膀不让走:“别急着走啊,二哥有事和你商量。” 刘春花收起笑意,看了眼姜大山。 姜大山猜到什么事儿,该来的总会来,他装作不懂,低头抽口烟,刘春花见姜大山不说话,她也没说。 小儿子,大孙子,爷爷奶奶命根子。 从前柳翠和姜明干的事儿,随着柳翠肚子鼓起来,一家三口在刘春花心中的分量成倍增加。 姜枣明知故问:“什么事?” 爹娘的沉默让姜明和柳翠更有底气,姜明本身不认为工作是姜枣的,工作寄存于姜枣那里,归根结底,不是他,就是姜军的。 因此从一开始语气就不是商量,而是一种命令,命令中又有点洋洋自得,颐指气使道:“你嫂子怀孕,是咱老姜家头胎,昨个儿爹做梦,梦到金龙投到你嫂子肚皮,十有八九就是男胎,是姜家头孙。” “她不能在家受累,把工作让给你嫂子干,身为小姑子别那么懒,贪,出嫁前在家里洗洗衣服做做饭,娘一把年纪还伺候你,不知道她腰不好吗?你就不能孝顺点,懂点事儿?” 姜明说完,刘春花叹了口气,揉揉腰,用行动表示自己站在哪边。 姜枣不说话,眼里满是嘲讽,冷哼了声。 没想到姜枣会露出这样不客气的表情,姜明不悦皱眉:“老三你什么意思啊,你嫂子嫁过来给你做饭洗衣服,把你当格格伺候,你一点不记恩吗?” 第45章 姜军割腕 姜明说完,姜枣终于舍得张口。 “娘腰疼是因为我腰疼吗?还不是因为你们把姜军举报到乡下,把她气的身体不好!” “我从小在家里干活,忙前忙后从来不让娘操心,少拿娘说事。” “而且娘说了,你们给姜隽姜军报名下乡,为了姜军我的工作也不能给你们,不是我不给,是娘不让我给!” 姜枣十分有穿透力的目光看向刘春花:“娘你确定要把工作给我二哥吗?一点不考虑我小弟?” 刘春花忽然想起那天姜枣问她工作的事儿,她在气头上说不许给。 “啥……啥时候的事,我咋不记得了。” “年纪大容易忘,我不记得我说的话,老三你是不是记错了。” 好,姜枣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嚯的站起来冲了出去,半个小时后回来,脸颊通红,气喘吁吁。 姜枣出去后刘春花他们面面相觑,都以为她生气离家出走,晚上自己就回来,家里没有人追出去哄她,坐家里继续说话,月饼都吃光了。 只是……姜枣回来的是不是太早了点? 不像离家出走。 刘春花狐疑:“你干啥去了?” 姜枣做出一副深情大义的样子:“我去给姜军发电报,告诉他娘和爹都支持我把工作给大嫂,这个家,抛弃他了!” 摔桌子砸碗多没意思,顶多心疼心疼碗,她自己还像个小丑似的发火。 离家出走多没意思,谁去找她啊,没有人心疼,没有人在意的家庭边角料,生气都是可笑的,离家出走都像是自我羞辱。 姜枣才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去给姜军发电报,洋洋洒洒一大片,写的那叫一个心疼! 8分钱一个字,姜枣发了5块钱的电报。 柳翠看姜枣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她看走眼了。 以为家里最难对付的是婆婆,或者是嫁出去的大姑子,闹了半天家里最难对付的竟然是没脾气话少的姜枣。 怪不得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姜枣不爱说话,做事却最狠。 姜枣的话像个大地雷扔给大家伙儿。 炸的大家半天才缓过来。 姜大山反应过来又厚又粗糙的手掌啪的拍在桌子上,气的脸红脖子粗,眼睛蹭蹭冒火星子:“老三你要死啊!这种事儿怎么能告诉姜军呢?” 因为工作,姜明和柳翠两口子把姜军搞大西北去了。 孩子正在吃苦呢,你告诉他工作要给他哥,那不得炸! 刘春花眼前一黑,心跳的突突的:“你告诉他干啥啊!他是个暴脾气的,告诉他还能有好吗?” 啥事都是缓着来,时间长了才能让人消气,把事情淡忘。 姜军才走没多久,正在气头上,叫他知道能有好? 姜明狂咽口水,姜军揍他的样子他都记得呢。 姜枣义愤填膺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坑姜军,身为亲姐姐,我能和你们一起坑他吗?我和姜军认识十几年,大嫂肚子里的还没爬出来,妄想和我们比感情,做梦!” 姜大山擦了擦眼睛。 又又又一次发出灵魂质问。 啥时候老三和老四好成这样了!? 至此,屋里的人除了柳翠,谁也没看出来姜枣早就不是从前任人宰割的那个人。 柳翠知道失去先机,继续攀扯会将事情闹得更大,只能再找机会。 她深明大义道:“爹,娘,姜明你们别生气了,不就是为了工作,姜枣的工作我不要了,我可以带着孩子想别的办法过好日子,没事儿的,就当我儿子没有这份福气。” 姜枣意味深长看着她:“没事儿,我大侄子生下来就能替我去上班,我可以把这份福气给他,他小姑这点事还是懂的,想必姜军也能理解大侄子赚钱若渴的心情。” 孩子屁大点嘎牙子大就拿出来说事,当真脸都不要了。 柳翠剩下的话都被噎在喉咙里。 细细的喉咙里像卡了个风干好几年的高粱饼子,生硬喇嗓子,吞不下去,吐不出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柳翠又懂了。 怪不得姜枣不爱说话,就她说话的气人劲,天天说老姜家还能有活人吗? 姜明立马怒了,拳头硬了。 “老三你怎么和你大嫂说话呢?知识学到狗肚子里了?有没有点尊卑观念,她是个孕妇,你就不能懂点事,客气点?” 姜枣:“孕妇怎么了?姜军到年底才成年,你们俩不也联手把他送西北吃沙子去?” “听萧水生说,西北那边条件很苦,没有水,干活累,晚上睡窑洞,拉屎都喇屁股,有人饿的偷吃拌了农药的种子被药死。” “他吃了那么多苦,也没见你心疼。” “只顾着自己媳妇儿,自己小家舒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再打什么主意,俩人赚工资偷偷攒钱,不给旁人留活路。” “今天抢我工作,明天是不是就要抢爹的工作了!” “娘的工作给你,爹的工作给你媳妇儿,从此以后老姜家人任你俩搓扁揉圆,你俩对姜军那么狠,指不定对爹娘会有多狠!” 姜枣继续危言耸听:“哼,自古有吃绝户的说法,爹有工作能赚钱,你看他有利用价值的份上稍微能听点话,姜军啥都没有,就被你俩搞走了。” 她指着自己的脑袋:“来对着我的脑袋打,打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小小的种子埋进姜大山和刘春花的心里,俩人对姜明和柳翠又提防起来。 姜大山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沉声道:“你们两口子有完没完,姜明有工作还瞅着姜枣的工作,人家工作是萧水生弄来的!” “你俩要脸吗?张口就要,怀个孕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过不下去就滚回娘家!” 看,姜大山为什么从不插嘴,他再给自己留余地,如果刚刚他顺着姜明和柳翠的话说,就没办法如此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斥责他们。 柳翠被吓得躲在姜明身后。 说来说去是她们没理,姜大山骂的再狠,传出去人家腰杆子也是直的。 柳翠哭着辩解:“爹娘,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想要工作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从来没想过拿捏你们。” 刘春花从头到脚乃至头发丝都烦得很。 “回你们屋去,看到你们就烦。” 她的军啊,现在还不知道啥样呢! 几天后,姜军收到了姜枣的电报,看到密密麻麻的字,似乎面对面感受到了二姐的愤怒,震惊,心疼,为他不平! 姜军躺在狭窄的床上,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心里的恨意野草般生长,姜明……柳翠……你们好狠,这么快又打起工作的注意,算准不想让他好过。 他带着恨意从床上爬起来,摔碎桌上的豁牙子碗,捡起碎片对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割下! 第46章 老娘要走 被晒得黢黑的手臂伤口翻卷。 姜军控制好力道和角度,没有伤到大动脉又出不少血,瞧着挺吓人的。 中午大家都去吃饭,和他住在一起的知青马上就会回来,姜军调整好角度躺在地上,故意把血弄得哪儿都是。 把姜枣寄过来的电报文稿扔在旁边,甩了点血上去,布置好一切,安心地闭上眼睛。 和姜军住在一起的男知青打开门发出粗壮的尖叫声:“快来人啊,找赤脚大夫过来,姜军自杀了!!!” 大队长看过电报文稿,深表痛绝。 “姜军同志你要挺住,人生在世不只有家人,你还可以有远大的理想,千万不能被薄情寡义的家人击倒。” 姜枣故意在电报写了。 痛恨姜明故意给姜军报名。 痛恨姜明伙同恶毒嫂嫂夺他的工作。 痛恨爹娘站在坏人那边,把姜军遗忘得干净。 姜军被人陷害下乡的经过,被这样的方式传扬了出去。 大队长叹口气:“你还有个好姐姐,你看,她多关心你,家里人逼她,她都没同意。” 姜军脆弱的样子让人心疼,大队长看不下去,以他的名义给老姜家那边的办事处邮寄了一封信。 九月末,远在大西北的信来到了办事处,办事处联系街道办,信件过了好几个人的手传到刘春花手上。 秋日萧索,树叶转黄。 家里有菜园子的,要在上冻前把土豆地瓜芥菜起出来放菜窖里存着。 柳翠怀孕不能干活,叫她干活不是腰疼就是屁股疼,为了大孙子刘春花只能忍着,一大早爬起来起园子,街道办人员来的时候,她撅着大腚在薅大白菜。 大白菜生虫,绿色叶子上啃的都是眼,刘春花舍不得扔,这些冬天腌酸菜还不够呢。 “刘大姐!” 办事人员站在园子边喊了嗓子。 刘春花回头:“诶呀,小王啊,你怎么来了?” 办事人员没什么笑模样:“嘎山生产队寄来一封信,是大队长替姜军邮寄的。” 听到姜军俩字,刘春花摘下手套跑出来,焦急问:“咋是大队长寄来的,为啥没邮寄到我家?” “是不是我家军儿出啥事儿了?” 中秋过后,她心里总不安生。 “我不认字,你能不能帮我念念。” 王干事已经看过信了,当初姜明替姜军报名他猜到是兄弟阋墙,只是没想到姜家关系这么乱,姜明把姜军搞下去,还在家里抢夺姜军的东西,把人往死里逼。 “嘎山生产队的大队长在信中写,让我们来劝说你们,不要孩子算计死了。” “姜军同志在生产队吃苦耐劳,已经瘦了十斤。他在为姜家争光,请姜军家人给孩子留条生路。” 瘦了十斤! 短短四个字,好似在割刘春花的心尖肉,好疼啊。 王干事皱眉:“刘大姐上面还写了一件事……你要挺住。” 刘春换脑子嗡嗡的,直觉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啥事?” 王干事叹息道,不忍将消息告诉可怜的母亲:“姜军前段时间割腕了被及时救治,他年纪小有些事扛不住,你们给孩子留条活路吧。” 看得出来,姜家的问题发生在兄弟中。 因为信中特意夸奖了姜枣是位好姐姐,弟弟被下放全靠她下来。 姜杏嫁出去,姜枣是好姐姐,瞧着刘大姐也心疼孩子,记挂孩子,说起来,谁家做娘的不惦记儿子呢? 姜军还是小儿子。 排除法排出来的,欺负姜军的只有给他报名下乡的姜明和柳翠。 “什么!” “我儿割腕了!!” “啊呀老天爷你不开眼啊,我儿年纪轻轻咋就活不下去了,天杀的,他从生下来就没吃过啥苦,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刘春花揪着心口外面的布衫用力捶打,哭得老泪纵横,胸口又闷又痛,简直要把她折磨死。 王干事看着也心疼,搀扶住她:“刘大姐你别太激动,孩子被救回来了,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我家军儿没吃过苦,要不是……要不是……”刘春花没把家丑往外扬,“他吃了苦,受了委屈才干出傻事的。” 刘春花和王干事说话的声音不小,柳翠在屋里都听到了。 柳翠把手边的金鸡饼干收起来擦干净嘴巴,水杯放好,虚弱的躺在炕上,手搭在肚子上。 刘春花和王干事走到窗户下,她没力气般坐起来,声如蚊呐:“娘你哭啥呢?发生啥事了?” 听到柳翠声音,刘春花瞬间炸毛,站在窗户前痛骂:“装什么傻?没听到是军儿出事了!要不是因为你们,军儿能干出割腕的傻事吗?” 在王干事面前被骂,柳翠脸皮烫的发红,辩解道:“要不是老三给老四传信,老四也不能这样。” 王干事听不下去:“柳翠同志你不能这么说,姜枣同志没有和你同流合污,不代表她有错,错的是你和姜明同志。” “刘大姐,你家里的事情尽快处理,有空可以给姜军同志回封信,让他在西北不要惦记这边。” 刘春花连忙点头,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就该知道不能惯着老二两口子:“好好好,麻烦你了王干事,我家里的事会尽快处理的。” 老姜家的事情捂不住,很快穿了出去。 姜枣下班,碰到婶子嫂子啥的,看她的眼神带着赞赏:“丫头你干的不错,可不能和你二哥二嫂一起欺负人。” 姜枣:“?” 姜军出手了。 回到家,姜枣就看到刘春花门前两个大包裹,姜明和刘春花在门口拉扯:“娘你这是干啥啊,老四没事儿,柳翠胎还没坐稳,你说你去看老四,谁管她!” “家里就两女人,除了你就老三,老三脊梁骨硬着,都不给柳翠好脸色,你放心让她照顾柳翠吗?” 第47章 报应不爽 树上的叶子都黄了,掉在地上踩上去,咔哧咔哧碎成沫,姜枣踩着院内杨树叶子走进来,关心问刘春花:“娘发生啥事了?我回来路上碰到的人,都说我弟出事了。” 比起柳翠明知故问,姜枣坦坦荡荡询问才不假。 刘春花气姜枣乱发电报,心里又明白,这件事怪不得姜枣,也不能怪姜枣,家里还指望她以后接济呢。 要怪就得怪老二两口子,是他们把老四逼到死胡同的。 至于刘春花和姜大山默许的行为,当然谈不上帮凶,他们是被儿女架在火上烤的可怜爹娘。 一点错没有。 有错也咬死不承认。 姜明正在气头上:“你还有脸问啊,要不是因为你乱发电报,老四能割腕吗?” 姜枣震惊,担心:“老四割腕了?娘这是,要去看老四?” “娘你去吧,我给你拿路费!” 上辈子她把工作让给柳翠,留在家伺候所有人。 春夏衣服薄,容易出汗天天洗有情可原,柳翠怀孕后冬天的衣服隔几天就要换一茬。 他们舍不得煤炭费烧水,就让她用冰凉的井水洗衣服,凉水洗衣服难洗,又是又沉又凉的水,冻的她双手生疮,月事离家出走,好不容易来了也疼的她满床打滚。 饶是如此也不能休息,还要出去洗衣服,干活,烧火做饭。 明明她把工作给柳翠,柳翠拿到工作反过头来骂她在家吃干饭,没能耐。 姜枣倒要看看,刘春花同志去西北,柳翠这个冬天还讲不讲卫生了! 姜明怒不可遏:“姜枣你别太过分了!” 娘小心眼心疼钱,还有机会劝回来。 姜枣刚好今天发工资,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还有两块零钱:“我不能亲自去看小弟,这两块你帮我捎给他,买点吃的啥的,要不是我马上结婚,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我再多给点。” 十二块钱! 姜枣之前一毛不拔,忽然拿出十二块钱。 刘春花眼泪含在眼眶里,伸出粗糙的手刷的把钱拿走,手快到闪出残影,把钱叠好才放兜里才说:“看看老三再看看你,老四这样你也没拿钱出来。” “你敢拦着我,我就去街道办说说你们俩是如何坑姜军的。” 心里对姜枣多大的怨气都没了。 姜军的事情外面猜测,嚼舌根的人很多,一天没锤死,就只是猜测。 刘春花闹到街道办事情间接被锤死,姜明的工作别想要了,柳翠出门要被人扔白菜梆子。 姜明气红眼睛:“娘,你真的要走吗?” 刘春花隔着衣服摸兜里的钱:“废话,你媳妇儿就怀了个孩子,你弟弟都自杀了!” “我不去看他,他死在外面怎么办?” “只能你心疼你的娃,不能我心疼我的娃?” 刘春花毫不留情甩开姜明,转头满脸慈爱欣慰的对姜枣说:“枣丫头你好生上班,上班起早贪黑怪累的,别在家里因为旁人更受累。” 潜台词:别管柳翠那娘们。 姜枣早把贱骨头扔了:“嗯,时间不早了,我陪你去看介绍信吧。” 刘春花:“走吧。” 姜明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心中充满绝望。 柳翠怀孕很多重活不能干,最近天凉了,要洗衣服烧炕,她都干不了。 柳翠干不了的活就得他来干,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能洗衣服烧炕呢? 他的手不说指点江山,也不能干这些活啊。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姜明说不。 刘春花开完介绍信,隔天早上怀里揣俩饼子,坐火车去西北看姜军去了。 路上辗转三五天,瞧着山越发光秃秃,风中带着沙子,天黄黄地黄黄,河中间光溜溜。 刘春花头发丝挂在脸上,抱着包袱坐在驴车上:“我滴老天,我的军儿就在这受苦。” 拉车的人把刘春花送到姜军干活的地方,姜军被分配到土窑里搬砖,深秋的天,他却热的浑身都是汗,脸上头上都是土,脚磨破了,因此走路一瘸一拐。 刘春花远远瞧见姜军,好半天瞧出来那是她儿子。 “我儿啊!” “军啊!” 刘春花跳下驴车,抱着包小跑到姜军身边抱住他。 姜军以为自己在做梦:“娘……” 反应过来不是梦,他哭着抱住刘春花,母子俩哭的肝肠寸断,叫其他知青想起自己的娘,也跟着红了眼眶。 哭了半个小时,姜军和大队长说明情况,带刘春花去自己住的地方。 刘春花翻出兜里藏的钱,有她的私房钱,还有姜枣给的十几块,怕在车上丢了,她缝在袖口里面,睡觉都能看着。 “包里有饼干,还有我给你做的鞋,棉袄,这三十多块钱,有我给你的,还有你三姐拿的。” 姜军翻出吃的狼吞虎咽往嘴里塞:“我三姐对我真好。” 以前咋没发现呢? 咽下嘴里的,姜军心里忐忑的问:“娘你在这待多久啊?” 刘春花把东西翻出来放床上,整理包裹:“街道体谅你的情况,给我开了俩月的介绍信,我帮你洗洗衣服,干点活,不着急回去。” 姜军哽咽的嗯了声。 “有娘真好。” 另一边,姜明的手插在冰凉的井水中:“没娘的日子……真难熬。” 拔凉的井水冻骨头,洗不完的衣服,烧不完的炉子。 他还要上班,上班当牛做马累的直不起腰。 到家还要干活,生活一点希望都没有。 尤其是……老三还在家的情况下,更难熬。 食品厂真好,隔三差五发吃的,老三屋里经常传出淡淡面包香,馋死人了。 姜枣每天看姜明洗衣服干活,累的要死要活,手上慢慢长出来的冻疮,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姜明日子不好过,柳翠的日子也没幸福到哪里去。 同个胡同怀孕的小媳妇儿,在家里说不上多好,那也被老婆婆看护着,哪儿像她,吃不好睡不好,委屈掉眼泪都没人能看到。 她原本想的是嫁过来有工作。 怀孕了有工作,哪里像现在冷风吹着,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柳翠不甘心,她的日子不该这样! 等她生了孩子,该是她的,她都要夺回来! “呜呜呜,硬饼子真难吃。” 姜枣没工夫陪她们吃硬饼子,她不爱吃家里的,就去供销社买饼干锁在小柜子里,晚上饿了吃一口。 辛苦工作一周,终于盼到周末,姜枣早早睡了,隔天早上吃了一碗大碴子稀饭,她洗了把脸,穿上灰蓝色耳夹棉衣服出门。 出门碰到艳秋,艳秋手里拿个白面馍馍,看到姜枣高兴挥手:“枣儿你去哪儿?” 第48章 婆婆请客 北方天凉的早,姜枣张口白气在空中散开:“我去百货楼转转。” “啊?今天去啊,我大嫂怀孕了,不然我和你一起去。”艳秋失望极了,眉毛瞬间垮下去,手里金贵的白面馍馍都不香了。 姜枣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下次约。” 听到这句话艳秋心里才好受了点。 “你去吧!” 姜枣走路去的百货楼。 百货楼里添了不少加厚布料,成衣,从沪上过来的小皮鞋,她从布料,棉花,糖铺子旁边路过,直奔最里面卖小皮鞋的地方。 黑色小皮鞋带着2.3厘米的鞋跟,没什么特殊设计,却是现在的洋气搭配。 谁有双小皮鞋穿着,能把人羡慕死了! 现在的售货员态度都不太热情:“同志买什么?” 姜枣不是过来买东西的,是来找人的。 她找的人马上就来了。 “我先看看。” 她假装挑着。 “小同志是你啊!” 女人惊喜的声音从姜枣身后响起。 谷秀芳很喜欢逛百货楼,买小皮鞋,黑色小皮鞋走在路上倍儿神气。 重要场合她不会这么穿的,怕被批斗资本家做派。 可她真喜欢啊,买了在家里穿,或者去老太太那大家一起吃饭穿穿。 没想到她来买喜欢的东西,还能看到这个小同志! 谷秀芳眼里只有姜枣,小皮鞋都没办法入眼,抓住姜枣的手急切问:“上次你走的太急,都没问你的名字。” 姜枣等的就是谷秀芳。 在她病重时谷秀芳去看她,和她提起70年代末,她周末去百货楼买小皮鞋,怕被大家说资本,买回去又不敢穿出去。 后面能穿了,却没机会穿了。 她坐在轮椅上,眼神都是落寞。 姜枣故作惊讶:“阿姨是你呀。” 她眼睛圆圆的,水润清澈,嗓音甜甜的叫阿姨,谷秀芳的心都要化了。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是她儿媳妇呢! “对呀是我啊,孩子你叫什么?住在哪儿?快告诉阿姨,有空阿姨去看你。” 谷秀芳拉着姜枣的手舍不得放开。 姜枣笑了,脸颊左边一点小梨涡:“你喊我二丫吧。” 谷秀芳明白,理解,小同志有戒备心。 有戒备心是好事。 “你也来买鞋啊,喜欢哪双阿姨送你,你救了我的命,你想要什么阿姨都买给你。” 就算缺对象,她都把那不成器的老二绑过来给她相看。 姜枣肯定不能收谷秀芳礼物,以后身份戳破,影响她形象。 而且她现在兜里有钱,想买什么可以自己买。 “阿姨我有工作和工资,想要什么可以花自己的钱买。” 姜枣声音轻柔,眼神坚定有力量。 让谷秀芳更加高看一眼。 两相比较。 心里对姜枣的嫌弃更重了。 都是女人,人家小同志救人不求回报,靠自己,有能力,从她身上能看到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力量。 再看姜枣,找她儿子当对象就不想努力了,还仗势欺人。 谷秀芳心里呕啊! “真是个好孩子,可你救了阿姨,我不给你买点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姜枣过来也不是为了见一面表现自己,见面自然要把关系拉近。 “我也不想阿姨一直觉得欠我的,不如你带我吃点东西。” 这个办法好啊! 谷秀芳还犯愁不能和二丫同志更了解一些呢。 老二一天不结婚,她就有机会让二丫同志做自己儿媳妇! “走,阿姨带你吃饭去。” 附近就有国营饭店,还是姜枣和萧水生经常吃的那家。 谷秀芳和姜枣一起吃东西。 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全程抓着姜枣的手腕嘘寒问暖。 服务员把纸质挨到菜单拿过来,谷秀芳贴心放在姜枣面前:“来瞅瞅,想吃什么?” 萧水生经常带姜枣过来吃饭,她知道这家国营饭店哪个菜不错。 “我想吃红烧肉,土豆丝,没了阿姨。” 她没装假客气。 谷秀芳有钱,她什么都不点,或者点的很少,太装了。 点些爱吃的,谷秀芳也开心,会觉得还了点人情。 谷秀芳的确挺开心,她就喜欢敞亮的孩子。 想吃啥就直接点,节省时间少拉扯,大大方方的! 像刘春花那种小气吧啦的人,她最讨厌了! “再给我们来道红烧鱼,肉丸子汤,两碗米饭。” 等饭上桌的时候,谷秀芳问姜枣:“二丫同志你在哪个单位上班?” 姜枣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食品厂。”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爱慕虚荣的姜枣也在食品厂上班,她刚想问问二丫认不认识姜枣。 还是算了,万一她们有仇,以后二丫不理她怎么办? “食品厂好啊,福利待遇都挺不错的。” 谷秀芳:“以后我有空去食品厂看你。” 饭菜上来,谷秀芳要了双公筷,不停的给姜枣夹菜。 “二丫你太瘦了,多吃点红烧肉。” “土豆丝也来点,荤素搭配。” “怎么干喝汤呢碗里面一个丸子都没有,来,阿姨多给你盛几个丸子。” “爱吃鱼眼睛还是鱼尾巴?” “……小心点鱼刺,你别挑,我给你挑!”谷秀芳用公筷把鱼刺一点点挑干净,生怕漏掉鱼刺扎到姜枣。 姜枣碗里本来只有大半碗米饭。 转眼就冒尖了。 诱人的红烧肉叠加着土豆丝,最上面一层是挑的干干净净的鱼肉。 她没想到,离开萧水生竟然还有被撑死的风险。 谷秀芳看着自己的杰作(姜枣冒尖的饭碗),她特别满意。 “吃啊,愣着干什么!” 说着把两只鱼眼睛挖下来给姜枣吃。 鱼眼睛算是小孩儿争抢的位置,说不上多好吃,却绝对是给最受宠爱孩子吃的。 姜枣捧着碗,低头慢慢吃,吃相很好,很乖。 到正午来吃饭的人更多,萧水生发小从回来,他请发小来国营饭店吃饭,进门没走两步,就看到他娘一脸慈母的看着他朝思暮想小对象。 他迈开长腿,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 第49章 我只哄你 鱼肉喷香,鲜嫩的肉在嘴里一抿就化成细细肉丝,姜枣上一秒开心吃肉,下一秒看到走过来的萧水生,皱了下眉,假装没看到低头狂吃东西。 萧水生脚步顿住。 “……” 枣儿怎么当没看见他? 做军人心思敏捷,下意识明白姜枣不想他过去,萧水生转个方向回去了,带发小离开:“我们军区食堂也挺好吃的。” 萧水生离开,姜枣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怎么就这么巧呢。 “二丫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吃的不符合你的胃口?” 刚刚吃的挺好的,脸刷的白了,谷秀芳的心脏瞬间提起来,神色肉眼可见变的紧张:“……里面有鱼刺?” 萧水生离开姜枣神情恢复正常,柔声道:“吃的有点快,没事了。” 谷秀芳眉毛松开,给她添了半碗汤。 速度快到姜枣都不知道她怎么添的,她的碗满了,多俩粉粉嫩嫩的小肉丸。 吃完饭谷秀芳告诉姜枣自己上班工作的地方,扯会儿家常,姜枣提出回家,谷秀芳依依不舍送她到路口。 瞧着姜枣清致美好的样子,谷秀芳眼馋坏了。 她做梦都想要的儿媳妇儿啊。 入秋街上平添几分冷清,走在街边巷尾,淡淡的饭味儿从墙边飘出来,姜枣以前闻到饭味儿会觉得饿,吃到撑,闻到还有点反胃。 她走到路口正要拐过去,被一股蛮狠的力气拽过去,精壮的手臂环着她的细腰,干净皂角味儿混着浅浅的烟味儿将她包裹。 “呵……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和我娘认识的?” 街角没人,日头慢慢沉入西边,大树掩映下,穿军装的高大男人搂着细胳膊细腿的漂亮女同志,左手搂着女同志的腰,右手握住女同志的手,俯身在她头上亲了亲。 克制又缱绻。 姜枣听到萧水生的声音,紧绷的身躯松懈下来。 “中秋那天。” 被他微凉唇瓣碰过的地方火烧一般,烫的姜枣额头浮出细密的汗。 萧水生忽然明白过来,激动的把姜枣搂进怀中,低哑的声音从姜枣头顶响起:“枣儿,你救了我娘。” “枣儿……” 姜枣早就知道萧水生声音好听,有清冷低沉的质感。 “迟迟不和我谈婚事,是为了让我娘喜欢你?”他的小枣,到什么时候都会为他考虑。 萧水生的声音温和又平静,拥抱的力度,眼神的热度,全都告诉姜枣他很高兴,很激动,恨不得把她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之中。 她趴在萧水生怀里,莫名兴奋,口干舌燥。 “嗯……” “我觉得能把你培养的如此优秀的女人差不到哪里去,她和我娘吵架,是我娘为了买菜插队骂她,她生气,对我印象不好也不怪她。” “试着接触看看,她如果对我还不错,我也会对她好的。” 她把话说的直白。 他娘对她好,她才会对他娘好。 如果不好,她也不会眼巴巴伺候。 往后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她不会委屈自己去迁就任何人。 萧水生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姜枣的想的很对:“嗯,我们过日子不看别人脸色,她不高兴让我爹哄,我就哄你。” 姜枣和他谈现实。 他和你谈感情。 免不得的,心里是高兴地。 她犹豫了下,伸手用力抱住萧水生:“我想着等我和你娘熟悉,再找机会告诉她,不然她对我初印象不好,姜珊挑拨几句就被带跑偏了。” 眼下让姜珊随便编排,等她亮明身份那天,谷秀芳就知道姜珊是什么样的人。 以后也不会被她挑拨到。 上次见面还是中秋那天,萧水生隔了一段时间不见她,想的浑身都疼。 他抱着姜枣什么都没说,姜枣也知道他忍得多难受。 她抱着他左右看看,发现没什么人,手臂向上搂住他脖子,红唇凑上去。 萧水生低头吻上姜枣红润的唇上,软软的,像尝到了棉花做的糖果,他本意是浅尝截止,又不受控的加重了力道。 他是个清冷有距离感的人,唯独在姜枣面前,唇间都生着醉人的酒意。 姜枣被亲的脑袋乱糟糟得:“嗯……” 听到唇间不由自主泄出的声音,她瞬间睁大了眼睛,推开十分投入的男人,慌乱整理乱掉的碎发:“时间不早,我得回家了。” 她刚要走,萧水生从后面抱住她,唇瓣忍不住落在她洁白无瑕的颈侧,轻轻碰了下松开手:“你走在前面,我离你三步远,在后面跟着送你回家。” 姜枣犹豫了下点头:“好。” 若不是太晚了,她和萧水生还走在一起容易被人说闲话,她想和他多待一会儿的。 到家了,姜枣轻轻挥手:“回去注意安全。” 萧水生笑容里有几分不舍得:“进去吧,早点睡。” 目送他的心上人走进房门,萧水生从兜里摸出根烟点着,吸了两口把烟头扔地上踩灭。 谷秀芳白天见过二丫同志后,晚上回家也念叨着。 “你有空说说水生,让他别总惦记姜枣,又不是好人,我说他,他挂我电话呢。” 萧家自己的地皮,盖了几间连着的大瓦房,瞧着是平房,里外屋盖得特别好,电视,戏匣子,电冰箱,缝纫机,自行车,要啥有啥。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老萧同志在部队没回来,萧蔷准备高考平时寄宿学校。 萧文生和霍小曼两口子在外面分了筒子楼,狭窄,做饭要在走廊,条件不舒服,就带着独生女萧想睇和谷秀芳一起住。 刚刚谷秀芳就是对萧文生说话呢。 萧文生个头没有萧水生高,长得比萧水生严肃,硬挺,更像他们爹萧成达。 听到谷秀芳的话,他笑了:“娘你别为难我,水生对姜同志一往情深,黑天白夜惦记,前段时间还把他的房间换了张双人床,你看他像能听进去咱们话的样子吗?” 第50章 姜枣不配 提起那张床屋里的两个女人都闹个大红脸。 萧文生爱人霍小曼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孩子还在呢。” 谷秀芳也教训他:“说话不分时间和场合,想睇才5岁,教坏了怎么办?” 坐在萧文生身边的女娃娃白白嫩嫩的,5岁能自己吃饭,吃的可干净了:“小叔叔的床好大,好软!想睇喜欢!” 孩子不懂大人说什么。 霍小曼给她夹了块黄瓜:“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 谷秀芳想到那张床臊的老脸红成猪肝。 水生以前睡硬木板床,铁架子床都不吭一声。 人还没娶进门先把单人床换了。 什么意思? 懂得都懂。 愁人啊。 儿子不开窍,不近女色她犯愁,忽然这么迫切也挺吓人的。 谷秀芳:“劝不动也得劝劝,姜枣不是什么好人,让你弟弟找工作又不好好干,还仗着你弟弟的名头在外面欺负人。” 没想到有这样的事,萧文生皱眉:“你听谁说的娘?” 他觉得水生眼光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谷秀芳收了声:“我答应人家保密了,姜枣我没见过,她娘我可见过,泼妇一样,一点都不讲理,那种人能生出什么好人啊。” 说完察觉到孩子在,没继续这个话题。 和婆婆住在一起的霍小曼平时比较沉默不爱说话,吃完饭把碗刷了,带着孩子洗脸刷牙,找了本连环画给她看,确定想睇能消停点,她敲响谷秀芳房间门。 谷秀芳房间有个大衣柜,红木漆柜子带着镜子,她站在柜子前面叹气,又胖了点。 到年纪了,吃点就胖。 “进。” 霍小曼头发到肩膀位置,颧骨比较明显,单眼皮,是报社编辑带着说不出的严肃气质,她走进来关上门。 “娘,文生是个男人,有时候不太懂你的难处。” “我觉得水生对象不太靠谱,想了个办法给你。” 谷秀芳和自己的大儿媳妇儿平时不怎么说话。 霍小曼话少,家庭条件不如萧家,导致她在萧家总是低着头默默干活,不敢插嘴,不敢做自己喜欢的事。 还觉得自己头胎没生出儿子在家里抬不起头,不顾谷秀芳的反对,坚持给女儿起名叫想睇。 谷秀芳挺不喜欢孩子叫那名字的。 抱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孙女叫想睇,旁人听了免不得在背后笑话她。 但她又不敢多说,怕大儿媳妇儿更敏感。 “啥办法,你说说。” 谷秀芳虽然想法少,经历少,却察觉到大儿媳妇儿的不对劲。 平时什么事情都不管,和水生说话都紧张的人,主动掺和水生的婚事,怎么想都不正常。 她心里千思百转,面上不显露。 霍小曼以为谷秀芳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开口道:“不告诉水生,咱们去萧家退婚,或者给姜枣她娘一笔好处费,让姜家主动退婚。” “姜家主动退婚,水生也没办法,以后也不会怪您。” 谷秀芳眯起眼睛。 光顾着收拾姜枣。 把她给落下了。 “小曼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会读书写字,不是文盲,还在报社上班,每天都接触知识,你难道不知道尊重孩子吗?” “水生是我儿子,可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可以表达出来,但是听不听要看他。” “少出馊主意,把自己的小心思也收一收,水生的事情你别插手。” “我要是一心插手儿子的事情,当初也不会让文生娶你。” 没错。 谷秀芳对老二媳妇儿如此看重就是因为不满意老大:“有空关注水生的婚事,不如多关心关心想娣,给孩子起的什么破名字。” 家庭问题可大可小,就看重不重视。 谷秀芳说轻了,箍不住劲。 霍小曼被损的低下头,不敢看谷秀芳,两只手揪在一起扣着:“嗯。” 谷秀芳累了:“回去吧,别像木头人一样杵着了。”哼,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打着给她解决问题的幌子,八成是想把家里哪个年纪相仿的姐妹介绍给水生,小心思还不少呢。 霍小曼不甘心离开。 她回屋里关上门,趴在床单上哭了。 “呜呜……” 在床边看连环画的想娣紧张的跑到萧文生腿上,抱住萧文生,害怕的看着霍小曼。 娘又哭了。 娘哭了好凶好凶,会打人的。 想娣怕。 萧文生看到孩子这样心里很难受,把想娣送到外面看书,他折返回来轻轻和上门:“娘说你了?” 他眉宇间带着倦意和无奈。 霍小曼哭着抬起头,抽泣道:“娘嫌弃我生不出儿子。” 萧文生皱眉:“不可能,娘没那么封建,你想太多了,刚刚是你自己去找她的,你和她说什么?” 霍小曼知道自己招人厌弃了。 “没说什么,我看娘挺烦水生的事情,就去宽慰她,她不领情还说出了心里话,说当初想插手儿子们的婚事,就不会让我进门。” “我进门这么多年,事事以家里人为主,她从来不挑剔什么,还不是生了想娣以后她就厌烦我了。” “你别安慰我,我不是傻的,什么都能看清楚。” “嫌弃我生不出儿子就直说,你别装好人,你们一家子都嫌弃我。” 自从霍小曼生了想娣以后,坐月子差点哭瞎眼睛,拒绝给孩子喂奶,把想娣饿的嗷嗷叫唤,想娣蹭着邻居媳妇儿的奶还有喝奶粉长大的。 最过分的一次,霍小曼还想用针扎想娣,说这是偏方可以求子。 全家人都哄着,才把她从极端的想法中走出来。 萧文生听到这话耳朵都疼:“别想太多,我去看看孩子。” 萧文生出去,霍小曼哭的更凶了,好似碰到了什么要命的事情一样。 第二天姜枣下班,从厂子出来,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女人。 霍小曼穿着深蓝色的布衫,下面是条黑色长裤,她提前了解过姜枣,知道姜枣长什么样子。 她走到姜枣面前,拦住她:“姜枣同志你好,我是萧水生大嫂,我叫霍小曼。” 姜枣看出来者不善,便没有笑,淡淡道:“有事吗?” 霍小曼很不喜欢姜枣冷漠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她在报社工作,一个月有50多块钱的工资,还是萧水生大嫂,姜枣竟然没有恭维她! “萧家不可能娶你的,萧水生爹娘都不欢迎你,他们让我转告你,人要有自知之明,攀附权贵,见利忘义,不思进取的女人不配嫁到萧家!” 第51章 以牙还牙 食品厂除去特殊工作,需要晚上打扫卫生的阿姨,或者早上运输的大哥,其余人基本准点下班。 姜枣干完掐剂子的活每天都会跟着孙师傅学做面点。 今天学的是花馍,技法难,要求高,不仅王美丽留下来偷师,姜珊也凑在旁边学习。 姜枣前脚离开,姜珊和王美丽后脚跟着走出来,二人说着话,时不时耳朵挨在一起偷笑两声,出门听到女人生冷羞辱的话。 姜珊拉住王美丽躲到厂子大铁门后面,食指放在唇边:“嘘。” 王美丽闭嘴,撅起大腚听墙角。 门外,姜枣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霍小曼说的是其他人。 她清透的眼眸淡淡的,像看跳梁小丑。 霍小曼被姜枣的态度气到,向前半步:“耳朵聋了吗?听不到我的话?” 两军对战,先怒者败——姜枣同志个人名言 姜枣扬起唇角,眼神冷漠无情:“听到了,所以呢?” “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萧家没人了吗?派没点血缘关系的大嫂做先锋,简直是笑话。” 她对霍小曼的印象并不多。 前世病重卧床时谷秀芳来看她,在门外打电话泄露一些谈话,大概是霍小曼的女儿萧想睇抑郁自杀,写下千字诀别遗书,把霍小曼告上法庭。 谷秀芳骂霍小曼丧良心,不把女儿当人看。 把亲生女儿逼死。 单这一点,姜枣就烦她。 霍小曼因为家世原因,在萧家抬不起头。 她畏惧有权有势的萧家人,觉得人家会看不起自己,同时也看不起比自己差的。 姜枣家没有她家有钱,她就瞧不起姜枣,潜意识认为姜枣这样身份的,就该捧她,怕她。 姜枣没有照着她预期做,姜枣就是错! “怪不得娘看不上你,像你这样不懂得尊重长辈的人,别想嫁到我们家,识相的就和水生断开,舔着脸扒着男人,你还要不要脸了?” 霍小曼被激怒,情绪很不稳定。 姜枣挑眉:“我若不呢?” 霍小曼点头,她就知道姜枣不会善罢甘休的。 “也对,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让你空手离开不划算。”她打开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黄皮纸信封仍到姜枣身上。 “这里面有一百块钱,拿着钱离开水生!” 一百块够普通人家吃一年了。 姜枣捡起信封,拿在手上左右看看:“就这么点?” “你劝我离开萧水生,只有这么点诚意吗?” 霍小曼嗤了声:“贪得无厌的东西。” 她又从包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扔姜枣身上,钱打在姜枣身上缓缓落下。 姜枣捡起来放信封里。 看姜枣不吭声,霍小曼以为喂饱了她,转头走了。 多留一分钟都是晦气。 姜枣翻掂了掂手里的信封。 心中感叹。 好蠢的女人。 王美丽和姜珊看到萧家大嫂把姜枣扫地出门,兴奋地眼睛都睁大了。 等姜枣离开,姜珊啧啧两声:“我就说吧,姜枣在萧家是讨不到好的。” 王美丽也跟着出口恶气。 在厂子里姜枣处处压她一头,看姜枣被羞辱她别提多开心了。 “还是你厉害。” 被婆婆和大嫂嫌弃成这样,姜枣就算嫁到萧家也会被婆家人磋磨的不成样子,以后就没精力往厂子里用,天才也会变成炉灶间不起眼的飞灰。 姜枣不知道自己被人幻想成小飞灰。 她照常回家,姜明做的饭太难吃了,她削了个土豆炒土豆片,就着稀饭吃光,吃完饭躺下睡觉。 霍小曼回家没提找过姜枣的事。 她觉得姜枣应该会有自知之明,知道进萧家没有希望,拿了钱和萧水生分开。 最坏的打算,姜枣独吞钱,继续和萧水生在一起。 她不怕姜枣把钱吞下。 呵…… 她故意在食品厂门口把钱给姜枣,肯定有眼睛看到她的举动,有耳朵听到她的话,姜枣敢独吞钱,她可有话说了。 霍小曼觉得姜枣收下钱,很大可能会和萧水生分开。 是个不错的开头。 她想了诸多可能,也没想到,隔日午后,她会在报社门口看到姜枣。 看到红着眼眶,满脸委屈,好似被恶婆婆虐待过得小媳妇儿般的姜枣。 霍小曼走出报社门口就被姜枣拉住了。 她昨晚上去找姜枣,姜枣下班晚没什么人,中午她赶回家做饭,出门的时候人来人往,眼睛耳朵多得很,就连她顶头老大,秃头主编也刚走出去两步,看她被拉住频频回头。 霍小曼压低声音,声音从嗓子缝挤出来:“姜枣你跑我们厂子门口来干什么?” 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姜枣被骂眼皮子都不抖一下,今天哭着出现,巨大的转变带给霍小曼无尽的恐惧,直觉姜枣不会善罢甘休,要把她搞死。 姜枣咬着嘴唇,睫毛颤抖便滚落下来一颗泪珠。 “小曼姐姐……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虽然你是萧水生的大嫂,可和我萧水生是真心相爱的,你给我的一百二十块钱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递上信封。 开玩笑,她才不会把钱留在自己身上。 也不会当场就还回去,霍小曼闹到她厂子外面就是变相的威胁,这年头谁有份工作容易啊? 霍小曼不想她好受,她凭啥要给霍小曼好受? 她肩膀颤抖,抓着霍小曼的手臂,缓缓的,缓缓跪坐下去,从某个角度看起来很像跪下了。 霍小曼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本身在报社干,知道舆论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姜枣低头哭哭啼啼,委屈至极:“按理说我该叫你声大嫂的,大嫂,怪我有眼无珠,不知道你在萧家话语权这么大。” “早知道我就不和你顶嘴了,你找我,逼我和萧水生分手的时候,我就该给你道歉,大嫂你原谅我吧,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只要他不离开我,我就不离开他!” 她抓起霍小曼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自己的脸肯定不能下死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大嫂你打我吧,求你别拆散我和水生。” 第52章 让她出糗 姜枣说的话,很有水平。 1.霍小曼只是她大嫂。 2.萧水生和她相爱,霍小曼作为嫂嫂想拆散苦命鸳鸯。 3.霍小曼仗着自己是嫂嫂,就死命欺负未来弟媳,把人家欺负的跪下来道歉,还自愿让霍小曼打她。 大队东头空地上放的电影桥段敢这么拍,那得拍死多少妇女的心啊,少不得哭晕两个! 霍小曼猝不及防接了姜枣一招。 被打的亮冒金星,浑身是冷汗。 脑子嗡嗡的,当手掌贴在姜枣嫩滑软弹(软的不可思议,凉凉的,比剥了壳的简单还滑溜),恶寒顺着手指尖爬上胳膊,扩散到全身,霍小曼一个机灵甩开姜枣。 姜枣借着力道扑到旁边:“大嫂你打我吧,只要你高兴就行。” “我家里的确穷,可我也有正经工作的,我靠自己本事吃饭,求大嫂不要太苛责,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 姜枣字字泣血,感天动地! 霍小曼嫁到萧家,在婆家日子过的不错。 吃得好住的好,穿的布料都是的确良的,偶尔还会弄到京里和沪上的好东西,同样结婚过日子,霍小曼过的滋润,其余同事每天回家就挤在筒子楼做饭,大家心里难免不平衡,看霍小曼被未来弟媳找上门来,凑到一块窃窃私语。 “霍家条件也一般吧,她还看不起人家了。” 有个家里亲戚和萧家认识的,接话道:“是啊,她家里条件和老萧家差远了,听说老萧家给的彩礼钱都留在她娘家,一分没带回去。 别看她打扮的溜光水滑,其实她家里有个不作为的弟弟,偷鸡摸狗啥都做,和他们胡同的寡妇还有一腿,把寡妇肚子都搞大了!” “霍家不要寡妇的孩子,掏了100多块钱才让寡妇把胎堕了,你们猜钱是谁出的?” 身材矮胖穿红碎花布衫的妇人说:“还能谁啊?肯定是霍小曼呗!” 那人点头,又说:“不止如此,霍小曼家里有个收养的堂妹,听人说,那堂妹忽然辍学了,说不准也被她弟搞大了肚子。” 她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到了。 霍小曼自然也没落下只言片语的,将她的话尽收耳朵里,她眼神慌乱,不自觉咽口水大骂道:“陈朵朵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哪只眼睛看到霍小玉肚子大了,我爹把女娃供读到高二仁至义尽,白养她十几年,她也该辍学为家里干活了!” 离得近,姜枣看到霍小曼慢慢握起来的拳头微微颤抖。 这是紧张的表现。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霍小曼弟弟把养在家里霍小玉的肚子搞大了,又或者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被霍小玉拿捏,霍小曼为了堵住霍小玉的嘴,便想搅黄了她和萧水生的婚事,让萧水生娶霍小玉。 细节不知道,大体走向肯定没问题。 好歹毒的计谋。 被霍小曼骂的女人也不敢轻易招惹萧家儿媳妇儿,拉扯旁边人离开。 霍小曼还想保住工作就不能把名声丢了,她内心极度复杂的情况下也要咬牙笑容满面扶起姜枣:“你想多了,我就是做嫂嫂的,怎么有资格插手你和水生的婚事呢?” “那一百多块钱……是我做嫂嫂提前给你的见面礼,你误会我了。” 别说,不愧是在报社工作的,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姜枣把装钱的信封塞霍小曼兜里:“还是算了,大嫂既然想给我就不该说让我离开的话,谁听了都会误会的。” “大嫂还是把钱拿回去吧,我自己有工作,自己赚钱花。” 姜枣腰板挺的直直的,话说的铿锵有力。 委屈人,好人都叫姜枣做。 霍小曼抽了抽唇角,没再把钱送出去。 姜枣达到自己的目的,顺便探听到点其他的,拍拍裤子上面的灰,着急忙慌回去吃饭。 下午她干完掐剂子的活,被孙立根叫到办公室。 孙立根的办公室不大,几平米,有个一米宽的窄塌,他平时在上面休息。 窄塌旁边有个办公桌,桌子上摆放着厨师大赛的奖章,奖章上没有一点灰尘。 他坐在椅子上,挥手让姜枣进去:“门就开着吧,不用关严。” 小徒弟哪儿都好,长的太漂亮了。 风纪社会,他得注意点不叫人传闲话去。 姜枣明白他的用意:“师傅您喊我来干什么?” 孙立根活动了下手腕:“下个星期二程老爷子过寿,找我定制寿星献寿的花馍,大概三层,我昨天手不小心扭伤了,你手巧,学了半个月花馍做的比老师傅还好,你请假和我一起去,我指挥你做,工钱150,给你100,你是大工,分你100。” 他带了姜枣几个月。 孩子不仅在掐剂子有天赋,做其他的手感也非常好,又比旁人刻苦,献寿花馍以寿星,寿桃,福花为主,她完全可以胜任。 姜枣想说用不了那些钱,孙立根抬手制止她接下来的话:“价钱我和你师娘商量了,她说该给你的。” “没有你我接不了这个活,50也赚不到。” 听到这话,姜枣摸准师傅真心想给她这个钱:“好,我不会给您掉链子的。” 孙立根最满意的就是姜枣拎得清。 知道轻重缓急。 大事当前别人指着她鼻子骂也不会生气,也不会过分懦弱,逮到机会一招制敌。 瞧着漂亮又柔弱,做事却有大将之风。 培养几年带出去参赛,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白案老师傅,让那些老东西开开眼,孙立根比赛得第二,可他徒弟肯定是最好的! 凡事有师傅领进门就是快,姜枣没有人脉,学会手艺近几年也是在厂子里发挥,师傅愿意带她出去见世面,结实很多人,才会有人雇她干活。 一百块钱,她要在厂子里掐上万个剂子! 门外,王美丽听到她们的谈话,嫉妒狰狞的找到姜珊,把这事儿和姜珊说了:“姜枣才学习面点几个月,竟然能接这么大的活!” “程家找我爹做席面才给一百块钱,我爹可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师!” “听我爹说,程老爷子和萧家老爷子关系特别好。” 姜珊面露紧张,眼里闪着怨毒的光,气得跺脚:“姜枣去那边赚钱又出风头,岂不是要被萧家人知道了!” “怎么办啊美丽,我在萧水生他娘面前没少埋汰姜枣,姜枣出风头我的话就不攻而破了!” 王美丽眯起眼睛:“所以,不能让她出风头,只能让她出糗!” 第53章 血泪教训 距离下周二还有五天。 姜枣回去路上从去副食品商店买了跟洋蜡,还有本子和笔。 王艳自打怀孕后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面颊红润,见人便笑,瞧见姜枣更是呲着牙收不回去:“枣妹子你最近都没来,我怪想你的。” “对了,你家里的事儿解决了吧?” 姜枣把东西装到军绿色小挎包里:“我娘去西北看我弟去了,家里没啥事。我上班早上出去晚上回来,眼不见心不烦。” 王艳放下心来,她抓住姜枣的手,凑到跟前小声说:“下个月你们发工资那几天,1号或者2号,我们商店要到一批瑕疵布,每人限购三尺,你头天晚上来,我给你留六尺,还有棉花。” “好歹是工人阶层了,不能天天穿洗白打补丁的布衫,给自己做件新二棉袄。” 王艳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她每次见到姜枣,就忍不住心疼这孩子,把姜枣当亲妹妹看。 有时候就忍不住多嘴嘱咐几句,她觉得以姜枣性子不会嫌她烦,孩子可知道好赖呢。 姜枣心里暖暖的。 “谢谢姐,过几天我就来看。” 现在就这样,国营饭店没人看不到好脸色,副食品商店没人,你看不到好货,紧俏货就是这样被抢走的。 王艳知道姜枣忙,说完拍拍姜枣的手:“趁天没黑透赶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 姜枣笑着点头:“那我走了姐。” 回到家吃完饭,洗漱完,她把洋蜡点着,红色蜡泪落在桌角,趁它干掉之前把蜡烛坐上去,固定。 蜡烛燃烧,火光跳跃,姜枣清瘦的身影落在泥土墙上。 她把本子打开,在没有格子的背面设计三层花馍图纸。 “好!比我预想的好多了,单独的小造型细致入微,造型多样,三层凑在一起又归于一个整体,画的真好!”姜枣隔天中午把图纸拿给孙立根看,孙立根看到图纸眼前一亮,止不住点头。 “实不相瞒我昨天也画了一张图纸,想着今天让你按照我的做,我就不拿出来献丑了,没想到你不仅手感准,还有绘画天赋。” 方方面面都是做白案的天才。 孙立根没敢说的是,凭借姜枣的天赋和努力,做红案肯定也能取得成功,老天开眼,把这孩子送他跟前来了。 他还要说什么,抬头看到姜枣眼睛下面两团浅青色,脸上遮不住的憔悴,咽了下口水:“你昨天几点睡的啊?” 姜枣站在那脑袋都晕乎乎的,打了个哈欠:“快五点才睡,师傅要是没事的话,我找个地方睡会儿。” 孙立根:好家伙,比他还能熬。 “去吧去吧,今天做完早点下班,明天晚上再练习。” 姜枣也撑不住了。 她干活喜欢一气呵成,昨天图纸画了几十个,细节修改了几百遍,才最后敲定交给师傅的这版。 画完她刚要起身,脖子后面不敢动,稍微动一下针扎一样疼,后背没好到哪里去,骨头都硬了。 “谢谢师傅,我先回去了。” 她在休息室趴在桌子上睡了半个小时,下午强撑起精神掐完剂子,早早回家补觉。 之后几天姜枣每天都八九点下班,在案台上捏花馍,她在厂子里捏简单的,带回去一块面做难的。 姜珊也在旁边装模作样学习,下班路上问王美丽:“姜枣最近都在练习花馍,你觉得她做的怎么样?” 下巴有点痒,她挠了挠:“我咋觉得有点简单呢?掐的不是桃子就是花,我都能做个七八分像,是不是太简单了?” 王美丽讥嘲道:“的确很简单啊,我爹和我说,关里花馍做的特别好的大师傅,祝寿要做寿星,捏、搓、拧、剪的手法使用的出神入化,做出的造型栩栩如生,复杂又好看。” “姜枣是个新人,有天赋不懂好寓意和造型都是白扯,让她飞的越高,摔的越惨。” 进十月北方转凉的快,一早一晚更凉,王美丽说完顺势抬起手在冰凉的指尖哈了口气。 姜珊也冷,大鼻涕差点冻出来,拉着王美丽加快脚步离开:“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咱们不出手她也要出丑,咱们出手了,把她一次性按死,可不能让她翻身。” 王美丽觉得是这么个理。 月光洒满院子,姜家窗户下一层砖头一层木板,叠起来几层五六层木架子,大白菜整齐码在木架子上。 白菜最外面一层蔫吧发黄,白菜梆上带着黑色点点。 刘春花走的时候院子没弄完,剩下不少土豆子和芥菜没从地里起出来,剩下的活总要有人干。 柳翠怀孕干不了重活,姜明下班把白菜弄好,土豆子和芥菜扔地里不管了。 这不姜枣刚回来,姜大山拿着烟袋子从屋里走出来,他穿着黑色衣服,皮肤黝黑,脸特别严肃:“你娘不在家园子没收拾完,你二哥把白菜弄完了,剩下的交给你来弄,这几天抓点紧,上冻前把东西都搬回来,别冻坏了。” 他习惯性用命令的口吻和人说话。 尤其是对家里的两个女儿。 刘春花栽种了两垄地土豆,两垄地芥菜,还有两垄地白菜,刘春花走之前把白菜起出来一半。 姜明把白菜收个尾,妄想把大头的活留她身上。 痴人说梦。 “爹,马上入冬,我出两块钱煤炭费,你托人买点煤灰咱们自己砸煤球,入冬省得冻坏了腿脚。” 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明白,姜大山吧嗒口烟,老烟嗓缓缓开口:“体力活不适合你们女儿家家的,你们没力气挖不动土豆子,叫你二哥干吧。” 姜枣点头:“都听您的。” 工资月月交,人家未必感激你。 钱把在自己手里,偶尔给一点,对方才会领情。 人啊,啥时候都要做金钱的主人。 千万不要妄想苛待自己去讨好她人。 嗯,血泪的教训。 姜枣掏出两块零钱给姜大山,姜大山接过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躲在隔壁房间窗户下听墙角的姜明和柳翠懵了,爹,就这么轻易放过老三了? 活又转给他们了! 姜明可不是面团捏的,咣当一声推开门走出来,气势汹汹冲到姜大山面前,眼珠子没好气瞪姜枣:“老三交给你两块钱就不用干活了!我每个月都把钱交家里,凭啥啥事都要让我干!我收了白菜还想让我收芥菜和土豆子?我是牛还是马?” 第54章 矛盾转移 姜枣眼睛微闪冷不丁开口:“二哥觉得干活累,交工资心里不平衡,不如把工作给二嫂。二嫂现在干不了重活,可以去厂子干点轻巧活,二哥在家里收园子做饭洗衣服也挺好的,不然你下班也得干。” 柳翠心眼多。 却有一点和封建背景下的妇女不同。 她很有追求,胆子很大。 不甘于在家庭中消磨自己。 “你看你们俩总因为工作的事情算计来算计去的,不如把工作给二嫂多好啊,让喜欢工作的人去工作,不想工作的人在家里干活。” 这叫什么? 矛盾转移,内部消化。 在屋里听墙角的柳翠走出来,故作懵懂:“老三刚刚说什么?我听到她喊我了。” 也行啊! 要不咋说人老三聪明呢。 姜明工作给她也可以,她好好干,生完孩子在厂子里大展宏图,她进厂肯定比姜明有前途。 姜明顾不上交工资还要干活的心里不平衡,先恶狠狠瞪了眼姜枣,后拉着柳翠进屋:“装什么呢?反了天还想要我工作!” 姜明把柳翠薅屋里去,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柳翠又不傻,有想法不会在气头上说出来:“明儿你别乱说,我没有。” 为了证明自己对工作的热爱,对家庭的付出,有了危机感的姜明第二天比以前早起半个小时去上班,第一个到厂子里发光发热,卷天卷地,态度认真了,人积极了。 晚上回家换身埋汰衣服和破鞋,拿着锄头和柳条编的大筐进了菜园子,挥起锄头挖土豆,干的十分卖力。 姜枣下班回来,姜明干的更卖力。 姜枣也没辜负男人的力气,站在园子边夸了句:“二哥真厉害。” 姜明没吭声,酷嗤酷嗤刨地,势必要堵住姜枣的嘴。 老三说了一句话就让柳翠眼睛睁开大半夜。 不知道那娘们听完姜枣的脑子里面想啥呢,他起来撒尿看到柳翠睁着眼睛,吓得他差点直接尿出来。 老三的嘴太邪乎了,最近有点像冲到啥脏东西,人怪怪的。 可不能叫她再找到空子挑拨家庭关系,他必须严于律己。 姜枣没把姜明放眼里,最近加班熬夜练花馍,蜡烛都用了三根,虎口的位置特别酸疼,胳膊沉的抬不起来。 明天是周五还要早起去艳姐那里挑布,要早起。 姜枣回屋里,刚坐下门就被敲响了。 “枣儿,是嫂子,给你送饭来了。” 姜枣挑了下眉:“进来吧。” 天气冷,柳翠穿着夹棉袄子,头发有几天没洗有点油。 她身上青色夹棉袄袖子上带着枣红色套袖,手里端着两个碗。 一碗糊涂饭菜(苞米面熬成粥,放点萝卜缨子或者芥菜缨子),另一个碗里装摞两个黄窝子(苞米面粉做的窝窝头)。 她把东西放姜枣老旧的书桌上:“瞧你们厂子最近忙,晚上回来总吃凉的,特意给你留的饭菜,吃完了放锅里,明早儿我起来刷,你就别沾手了。” 晚上起夜她看到姜枣屋里亮着烛火,知道她忙,没在这东问西问惹人嫌:“你吃啊,我走了。” 姜枣又挑了下眉。 不得不说,柳翠真比姜明适合去外面干活。 姜枣干活投入,此时饿着呢,平时吃点凉饭或者饼干混过去,难得吃顿热乎的。 她端着碗呲溜喝了口糊涂饭,转圈喝,边上凉快入口快,节省时间,喝两口吃口黄窝子,一口下去噎嗓子。 姜枣抬起头,嗓子用力往下咽。 听到咕嘟声。 算是吃进去了,再用糊涂饭往下顺顺。 吃完把碗筷放厨房锅里,锅底有水,泡着明天用炊帚轻轻一带就干净了,过两边水碗底都是锃亮的。 吃完饭姜枣把面团拿出来,对着烛光捏面团造型,时间一点点过去,腕表时针指到3,她活动了下筋骨,打哈欠洗漱睡了。 睡了三个半小时爬起来去商店,她和王艳打过招呼,晚上有活来不了,因此提早来。 “姐我来了。” 王艳把她拉到农副食品店玻璃架子后面,掏出几块布:“瞧瞧,都是好东西,快选吧!” 双喜布,老式粗布,棉布,花布,格子布,带点瑕疵做点处理都看不出来。 姜枣一眼相中老式军绿色的布,颜色有点淡淡的黄绿感,她拿起布在身上比量了下:“姐你觉得咋样?” 王艳拍手:“适合你!” “显白!” “这块布有八尺半你都拿走吧,给我八尺的钱和票就行,过来我给你登记上。” 除了布,姜枣又买了一斤二两的棉花做袄子。 怕人看到,王艳速战速决,收完钱和票,把布捆起来交给姜枣:“还需要啥不?我平时帮你留意。” 姜枣想了想:“有43和36的鞋底帮我留意一下。” 王艳记下了:“好。” 布买到了,姜枣中午找附近裁缝裁衣服样子。 她会针线活,上班没时间干。 时间是有限的,她的时间应该花在赚钱的地方上,小来小去可以找人的活,就找裁缝来做。 “量身我的尺寸,做夹袄和单裤。” 裁缝就是手艺好在家里接活的妇女。 这片儿属马大姐手艺活好,她时常看报纸上的款式学人家的款式做,有些沪上和京里简单的款式都能做。 马大姐给姜枣量完收起软尺和布:“半个月后来取。” 姜枣:“我想早点穿,能下周一给我吗?我可以加钱。” 马大姐也痛快:“五毛钱。” “做衣服和加急费一共两块五。” 姜枣着急要衣服,想去给程老爷子过寿做花馍的时候穿着,精神好看,做花馍手工费100,花五毛加急她给的起。 “做之前大姐帮我洗洗布料,谢谢了。” 马大姐说到做到,周一晚上把衣服做出来。 一斤二两棉花做的袄子有厚度却不臃肿,草绿色套装穿在姜枣身上倍儿精神,她试衣服的时候有几个人小媳妇儿来订做衣服,被姜枣惊艳到,每个人都订了一套同款套装。 时间打眼来到周二早上。 姜枣穿着草绿色套装,鸦黑墨发三七分在头后面用黑色发网盘起来,精神利索。 拾掇好出门去公交站找师傅汇合。 坐公交十几分钟到达专门给有身份的退伍老兵分配的街上。 姜枣跟着孙立根刚下车,就听到熟悉的女人声音在喊她:“二丫?” 谷秀芳手里拎着包子,惊喜的眼睛都瞪大了:“二丫真的是你啊!” 第55章 下巴锄地 姜枣像被点住穴道僵在原地。 “阿…姨你怎么……在这?” 谷秀芳举起手里的铝饭盒:“孙女昨天发烧了病着没胃口,早上想吃包子,我刚买回来的。” “这是你?” 谷秀芳好奇的看着孙立根,看年龄像是二丫她爹。 可她又觉得这两人鼻子眼睛哪儿哪儿都不像,猜错身份大家都尴尬。 姜枣笑着介绍:“他是我师傅孙立根,师傅,这是我认识的一位阿姨,姓谷。” 孙立根笑呵呵的和谷秀芳打过招呼,示意去前面等姜枣。 他走后,谷秀芳走到姜枣身边,拉起姜枣的手嘘寒问暖:“你们来走亲戚?” 姜枣表情恢复正常:“程老爷子过寿,师傅带我做花馍。” 都住这片,谷秀芳认识程家。 程老爷子还是她公爹的战友。 老爷子过80大寿,操办的很大,程家儿媳妇儿和她认识,关系不错,早就和她说过请来了一位非常出名的白案师傅做花馍,是寿宴最大的看头。 二丫能被白案师傅带出来,证明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同志! 一下子就把姜枣甩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谷秀芳心里很不平衡,好女孩儿就在眼前,儿子非要给她弄个恶妇做儿媳妇。 她遗憾的看着姜枣:“等会儿我家人也要过去贺寿,到时候我去找你。” 同时心里涌起个大胆的念头,水生也要过来给程老拜寿,有机会介绍他和二丫认识认识! 谷秀芳心里打好算盘,慈爱道:“快去忙活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姜枣也怕耽误时间:“好。” 她几步追上孙立根,跟着师傅去程老家。 谷秀芳拿着包子回到家,换上拖鞋走进来,在沙发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开口嘲讽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被姜家的小狐狸精勾的忘记回家的路呢。” 萧水生坐在沙发上,要去程老家贺寿,他特意换上白衬衫和军绿色军裤,衣服仿佛为他量身定做,把端正挺拔的身姿勾勒的恰到好处。 自从知道她娘眼中的天选儿媳妇儿就是枣,萧水生才愿意回家的。 只是…… 他低估了此事的戏剧效果。 萧水生忍住笑意:“你看到枣儿,会喜欢她的。” 谷秀芳顿时瞪大了眼睛:“放屁,我要是能喜欢刘春花的女儿,我去生产队用下巴刨地!我去放猪放牛放羊,铲猪食!” 疯了吧,她会喜欢姜枣! 把包子给想睇送去,谷秀芳走出来坐到沙发另一头。 刚坐下,就听到挺长时间没见到的二儿子忍着笑意说:“小心你下巴脱臼。” 萧水生太期待他娘见到枣儿的反应了。 谷秀芳皱眉,总觉得臭小子不怀好意。 “咳,那个啥,没事儿早点去你程爷爷家帮忙,别在家里杵着了,跟个大木头一样。” 萧水生察觉到她娘急切的态度有点奇怪:“吃完早饭过去。” 程家空出两个厨房。 大厨房交给国营饭店大师傅带着徒弟们做宴席的菜,程老爷子不喜欢铺张浪费,只摆了六桌,一大早,从附近生产队订的茄子,豆角,辣椒,豆腐,鱼,肉都送到了。 很多生产队会种菜粮食走公家渠道卖,像程老这样功若丘山的老前辈过寿,这片街道办也会想办法帮忙订菜,走个方便。 小厨房留给孙立根和姜枣做花馍。 后院早就忙活起来了,穿着半袖上衣的壮硕秃头汉子在院子里指挥王美丽和姜珊:“你们俩把猪头看好了。” 紧火粥,慢火肉,不紧不慢猪肉头。 猪头肉想做的好吃,火候最要紧。 王美丽怕自己整不过姜枣,在她爹面前给姜珊争取了名额,让她过来当小工,一天两块钱。 姜珊能赚到外快还能整姜枣,毫不犹豫就来了。 王美丽:“放心吧,我俩肯定把火候看好了。” 她们正准备抬猪头,王美丽发现走进来的孙立根和姜枣,给姜珊使了个眼色。 姜珊看到姜枣身上的新衣服,顿时嫉妒的眼睛里面冒火了。 狐媚子做派! 真能研究,整了套新衣服穿出来,想背着水生姐夫勾引谁呢? 王双全是国营饭店大师傅,喊他来做寿宴很正常。 姜枣看到王美丽和姜珊并不觉得意外。 程家按照孙立根的要求,将面粉和工具都提前准备好放在厨房,孙立根带姜枣洗了5遍手,清洗了一遍锅碗瓢盆,准备做花馍。 日头一点点上去,温度也随之升高。 王美丽几次有意无意从小厨房门前路过,姜枣和孙立根开着窗子,关着门,能从外面看到人影,又看不清楚。 不仅避嫌,还把他们做的东西捂的严严实实的。 王美丽回去蹲在灶台前抓耳挠腮的烦:“她不出来我们怎么下手?” 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肉香,柴火灶小火烧着,声音听着人更闹心。 姜珊也想不到办法,谁知道孙立根和姜枣不出来。 “咱俩轮流盯着,一人盯着灶火,一个人去外面转悠放哨。” 王美丽点头:“成,我先去。” 她手扶着膝盖站起来,走去外面盯着。 留下姜珊自己看着猪头肉。 冯苗疼爱姜珊,家里的钱也是有数的,一个月吃不上几回肉,更别说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肥瘦相间,咬一口满嘴生香的猪头肉了! 姜珊日日都盼着吃肉呢! 猪头肉香啊,更别说是王双全做的猪头肉,香味儿顺着锅盖边丝丝缕缕的冒出来,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香味儿像两个两只小手,不停的拉扯姜珊的胃,使劲搓,使劲揉,扯得胃里酸酸的,揉的喉咙不停咽口水。 ‘吃点吧。’ ‘吃点不会有人发现的。’ 脑海中有个声音不停地蛊惑姜珊。 ‘猪头肉都会切成丝拌凉菜的,或者炒一炒,吃完被发现死不承认就好了。’ 声音仍在继续。 好饿啊,早上只吃了几口馒头。 都怪姜枣,要不是因为姜枣,她也不用来这受折磨。 “总归要切丝切片的,吃点应该没关系吧?” 第56章 姜珊阴毒 炖猪头肉需要火候,时间长,就放在最里面的小隔间炖,只有一口灶台,大家忙着在外面干活,不往里走看不到这边的动静。 姜珊掀开一点点锅盖,锅内的热气瞬间扑面而来。 她内心忍不住咆哮: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猪肉,好香好香! 用筷子夹了点猪脸皮,还有一块猪耳朵肉,一点点猪下巴肉,立马盖上锅盖。 顾不得热,她把肉都吃光,烫得嘴巴往外冒热气,舌头都麻了,几口肉囫囵吞下,到胃里还是热的,烧着胃。 姜珊紧忙扒开猪肝红色的水缸盖,灌了半瓢凉水。 喝完肚子胀胀的,回味不出味道来。 半个小时后王美丽很失望走回来:“姜枣和孙立根还在里面忙活,好累,你去外面站会儿,我来看灶火。” 她怕姜珊看不好灶膛坏了猪头肉的味道。 猪头肉是程家点名选的菜。 扒烧整猪头是他爹和一位淮扬老师傅学的,火工讲究,需要去毛、剔骨、腌制、卤制几个步骤才能做出皮酥肉紧的猪头肉。 完整的猪头肉,是检验师傅合不合格的门槛。 王美丽怕姜珊把火烧大了,把猪头肉卤碎。 姜珊吃的急,水喝的有点多,肚子涨得慌。 她摸着肚子去外面溜达溜达消消食。 小厨房中。 姜枣正在制作最关键的顶层花馍——寿星献桃 寿星造型要慈祥,桃子前后分别作了寿喜装饰,不止是桃子,连寿星的拐杖她都做的无比精致。 她军绿色衣服外面套了俩白色长套袖,细白手指拿着各色面团,指尖如绣花般翻飞,几下捏出别致的造型。 手感好,每次捏下来的面团都够做造型,不会浪费面。 小桃子,小柿子,福花,她站在那几下子捏出圆润可爱的各种花馍造型。 孙立根给自己的定位是指导师傅。 站在旁边,发现连打杂的都算不上。 徒弟争气啊! 他要把所有会的,懂得,慢慢交给姜枣。 毫不怀疑,眼前才学了几个月面点的小姑娘,早晚会站在白案厨师最大的领奖台! 姜珊在小厨房外面转悠。 眼角瞥见挺拔身影,她瞬间眼前一亮:“水生姐夫,你怎么来了!” 程家子孙辈薄。 程老爷子生了四个儿子,三个死在任务中,程老夫人几度晕厥,精神崩溃,怕绝后,以死相逼没让老四参军。 老四程兴言和妻子沈荔婚后三年才生下独生子程商。 程商和萧水生同一年出生,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感情甚笃。 萧水生吃完早饭过来,从程商口中听说找了食品厂大师傅制作喜寿花馍,有预感会见到姜枣,便提出来厨房逛逛。 程商带他过来,就听到一道甜腻,做作,让人耳朵非常不舒服的声音喊:“水生姐夫~” 他从未觉得好友名字,如此难听过。 萧水生也生理性不适的皱起眉。 姜珊穿着红色格子袄子,绿色宽大裤子,辫子扎了俩大红花,扭扭捏捏朝萧水生走过来:“水生姐夫你怎么过来了?” 她猜萧家可能会来人,没想到会看到水生姐夫呢! 心里面的小鹿又在活蹦乱跳的撞击了。 扑通扑通的。 程商察觉到萧水生的不喜,指着小厨房说:“白案师傅在那边。” 萧水生没搭理姜珊,径直朝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怕打扰到师傅们,他走到厨房开着的窗户前,向里面看过去。 厨房很干净,有个大蒸笼,蒸笼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案台。 姜枣穿着草绿色套装,头发扎在脑后,手里拿着白色面团,几下捏出一只龙头,睫毛垂下,目光认真的打量手里的小兔子。 觉得满意了,把龙头放到旁边,揪出一团面捏出一模一样的龙头。 做白案要凝神静气,姜枣认真的样子,比她娇美的皮囊更让人难以转移视线。 程商跟着走过来,往里面看了一眼。 萧水生能看到姜枣就很满意了,不想打扰她做白案:“走吧。” 程商好半天收回目光:“这谁啊?” “你跑着来是找她的?” 萧水生语气很自豪回答:“她是我对象,姜枣。” 程商:“!!!” “你啥时候处对象了?” 萧水生挑眉:“怎么?你们研究所不让见外人吗?我们处一年多了,你不知道?” 同样年纪。 被家里疯狂催婚。 被家里疯狂催生孩子。 却从来没有摸过女同志的手,没体会过春心萌动的程商。 一直把萧水生作为精神慰藉。 谁能告诉他? 该怎么面对,明明说好一起面对家里的压力,好兄弟却忽然处对象的消息! “别开玩笑了,是你对象,你干嘛不进去啊?” 萧水生目光带着淡淡的宠溺,沉声道:“她在追求自己的梦想,我不想打扰她的专注。” 程商喉咙更干了。 在旁边目睹萧水生宠溺的样子,听到萧水生动人的话,姜珊嫉妒的手指头差点把掌心掐烂。 她追上萧水生:“水生姐夫你刚刚看到了吧,堂姐身边的男人是她师傅,原本我不应该告诉你,可我见不得你被骗。” “堂姐她……和她师傅不干不净的,不然食品厂那么多男工人女工人,孙立根却偏偏带她出来。” 萧水生脚步停下。 挺拔的背影透着风雨欲来的恐怖感。 姜珊心中窃喜。 是个男人都没办法接受绿帽子! 萧水生目光变的锋利,冷冽的似乎要把人冻穿:“姜枣站在那里,是靠自己的手艺和能力。” “心思肮脏的人才会把别人想的肮脏,姜珊,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和我说姜枣的任何坏话,你连她头发丝都比不上,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再让我听到你诽谤她,跑到我娘面前乱嚼舌根,我不找公安把你抓起来,让你进去再清醒一点。” 姜珊看着萧水生嫌弃的目光,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心疼的快碎了。 她擦了把眼泪,余光看到前院子边上栓了条狗。 回厨房要了点馒头,她把馒头喂狗,大黑狗吃了馒头对着姜珊摇尾巴,她牵着狗到后院,把兜里另一个馒头从小厨房窗户缝扔进去。 恶狠狠的对大黑狗说:“里面有馒头,还有个特别恶毒,特别讨厌的女人,进去后你要把她撕碎,把她脸上的肉咬下来!” “你咬的让我满意,我就给你更多的馒头!” 说完松开狗链子。 大黑狗摇了下尾巴,黑黄色尖利狗牙往下流口水,身体紧绷蹄子抬起,对着小厨房门疯狂扑了过去! 第57章 被咬破皮 清脆的口哨声忽然响起。 蹄子马上要扑到门上的大黑狗屁股一拧,掉头朝着反方向跑过去,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够脸上带着谄媚。 “你干什么去?” 眼瞅着扑到门上,它怎么跑了? 姜珊气的咬牙跺脚,顺着狗的方向看去,吓得脸瞬间毫无血色,好似祭奠用的白灯笼纸。 “姐……姐夫。” 萧水生没有真的离开。 姜珊徘徊在小厨房门口,肯定打着什么小算盘。 他假装离开,实则在暗处观察。 大黑狗跑到萧水生脚边,蹦跳着往他身上凑,萧水生低头,手在狗头上摸了摸:“黑豆,去。” “汪!” 大黑狗瞬间呲着牙飞扑到姜珊身上。 “啊!救命啊,姐夫快救救我!我好害怕!” 姜珊平时不怎么干活,身上没力气,狗前蹄子立起来对着她身上用力扑下去,就把她给扑倒了。 狗对着她狂吠,声音震得耳朵疼。 口水粘液滴在她脸上,黏黏糊糊的,可恶心了,姜珊顾不得恶心,吓得大气不敢出,闭着眼睛嘴唇狂抖。 黑豆抬起爪子,对着满是鼻涕眼泪的脸,蹄子(chuachua)按了几下,留下几条血印。 脸上传来刺痛,姜珊还以为脸被抓穿了,皮肉都翻卷了,吓得尖声哭喊:“姐夫……救救我,救救我啊!” 外面动静这么大,大厨房和小厨房的人闻声赶出来。 姜枣推开门走出来。 第一眼看到萧水生。 第二眼看到被黑狗压住踩踏的姜珊。 想到刚扔进小厨房的馒头,姜枣猜的八九不离十。 姜珊想用狗害她,反被萧水生拦住了? 想到这,她下意识看向有段时间没见的男人,不意外的,目光撞到男人深邃眼眸中,差点溺死在里面。 孙立根:“?” 什么意思啊? 那穿军装的男人盯着他徒弟想干什么? 都是男人,谁不了解谁啊。 大色狼! 孙立根往前走几步,挡在姜枣面前。 萧水生蹙起浓眉:“???” 姜枣:“……” “谁的狗?快来人把狗弄走,别把人咬死了!”王美丽看到姜珊被狗踩着吠,狗爪子在她脸上扯了条红血印子,吓的魂儿都要飞了。 程商作为狗主人,刚刚出现不管,传出去不好听。 等姜珊受到惩罚,他才慢悠悠走出来:“黑豆回来。” 听到主人召唤,黑豆收起獠牙摇着尾巴跑回去,蹭在程商脚边,狗眼睛盯着萧水生看,写满了崇拜和喜欢。 姜珊是跟着王美丽出来干活的,她们合谋想对姜枣做点什么,她即便不想管姜珊,也不能在这时候扔下她不管。 她把姜珊扶坐起来:“你们家的狗不知道栓起来吗?把人吓成这样赔钱!” 程商笑了:“赔钱?” “女同志你先搞清楚,我家狗好好拴在狗窝里,是你朋友解开它的狗链子,用馒头把他引过来,她还把馒头扔到小厨房,指挥我家黑豆去里面捣乱。 要不是我家黑豆深明大义,分出谁是坏女人,现在被咬的就是那位女同志了。” 程商嘴里说不出的嫌弃。 好恶毒的女人。 人前喊堂姐,人后恨不得把自己堂姐搞死。 王美丽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蠢才! 干坏事干不成,反倒自己惹了一身腥。 孙立根拳头瞬间就硬了。 “姜珊和王美丽在外面转悠来转悠去,原来不是想看我们做到哪个步骤了,是想搞破坏啊!你们心思还能更恶毒点吗?” 王双全拉下脸:“孙立根说话要负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闺女她们想搞破坏了?” 这种事传出去,别说王美丽,王双全名声也保不住,以后谁还敢找他接活,咬死不能承认。 姜珊渐渐缓过来,靠在王美丽身上哭着说:“我……我就是想喂狗,馒头不小心飞出去的。” “姜枣是我堂姐,我害谁也不能害她啊!” 王美丽松了口气。 还不算太蠢。 姜珊拿馒头的事她也知道,稍微调查肯定会有人嘴松出去,与其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如把事情弱化。 很多事就像浆糊,想掰扯清楚不容易。 程商笑了:“既然这样,你被我家黑豆扑倒,也不能怪我们了。” 萧水生见识过姜珊胡搅蛮缠的能力,提前让黑豆教训她,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儿。 姜珊头发乱糟糟的,挂着小石头和土砾,脸上被黑豆爪子抓破了一条红色血印,精神惊魂未定,没讨到好处还吃了教训。 事情没有继续发酵,王双全黑着脸道:“美丽你来愣着干什么?回去看猪头肉去!” 王美丽扶着姜珊回到大厨房看火。 “你说你,啥事儿都干不成。” 给萧水生下药被送进公安局。 找大黑狗捣乱,差点被大黑狗把脸啃下来。 姜珊委屈的不行:“美丽我的脸没事儿吧?伤的重不重?” 灶膛里的火有点小了,王美丽抓起点柴火放进去,脸上映着火光:“没事儿,抓破了点皮而已。” “这件事先算了,反正姜枣也做不出啥好东西,别忘了,她只会捏两朵花,做出来也是丢人现眼,擦擦眼泪,等会儿看姜枣丢脸吧!” 姜珊顿时觉得脸不疼了,肝不颤了! 大厨房的人回去干活,孙立根想叫姜枣回去,刚要说话发现自己的小徒弟和穿军装的男人眉来眼去。 他背着手,看看姜枣,看看萧水生。 “别看了,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不顾家,小小年纪小心点,像这种上来就献殷情的,肯定不怀好意。” 姜枣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师傅你误会了,他是我对象,我俩都好一年多了。” “不然怎么会出手帮助我。” 对、对象? 大乌龙啊! 想到自己挡在人小对象中间,说什么越好看的男人越不顾家,孙立根老脸臊的发红:“这、这是你对象啊,你咋不早说呢。” 程商在旁边忍的脸都红了。 笑死人了。 谁和他说萧水生处对象,还被人误会成大色狼,打死他都不会信的。 现实水灵灵的发生了! 姜枣进食品厂时间不长,孙师傅不仅能言传身教,还会带她出来赚钱,干活,像自家长辈般维护她,萧水生没有生气,恭敬地走过去:“孙师傅您好,我叫萧水生。经常听枣儿提起您,说您很照顾她,有您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非常感谢。” 萧水生的礼貌化解了孙立根的尴尬。 孙立根赞赏点头:“小伙子挺不错的,才貌俱佳,国之栋梁。” 程商:不,明明是个不顾家的老色狼。 哈哈哈哈。 “谁!谁偷吃了我的猪头肉,我的猪头啊!”大厨房忽然爆出王双全气怒的吼叫声。 第58章 惊艳众人 这年月肉是稀罕玩意,更别提一整个猪头。 王双全已经很久没做过扒烧整猪头了。 大宴席忙,他把看家菜交给闺女负责,端上桌,告诉大家扒烧整猪头是他和闺女一起做的,王美丽也能跟着出头。 谁能想到,王双全打开锅盖,发现猪耳朵少了一块,猪脸被戳烂一块,下面的肉也有被撕扯掉一块…… 全身血液忽然沸腾,翻涌,白眼仁充满血丝:“谁,到底是谁把我猪头啃了! 王美丽也被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 和外人对上王美丽可能护着姜珊,对方是亲爹啊,她还有啥可隐瞒的。 “肯定是姜珊,我们说好轮流出去放风,姜珊刚刚自己待在这看了会儿锅。” 王双全的样子太吓人了。 姜珊梗了下脖子:“人这么多,凭什么怀疑我?怀疑要拿出证据,你们没证据不能污蔑我。” 王美丽被气笑了:“还要什么证据?我爹带过来的人跟他做七八年饭了,他们从来没偷吃过。” 她的朋友污蔑亲爹带出来的厨子,王美丽必须站出来说几句好话,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姜珊见解释不过,倒也硬气:“吃点怎么了?你们切成片,切成丝,随便拌一拌谁能看出来?” “我家里来客人,我随便偷吃,娘从来不骂我。那么大个猪头,我就吃了几口你们就不高兴,也太小气了吧!” “哼,我来帮你们干活,也不知道主动给我扯点猪头肉吃,我拿了两块偷偷吃,吃的太急都烫到了,没管你们要医药费,你们反倒骂我,不知好赖。” 做错事的理直气壮,还要倒打一耙,王美丽直接被气哭了。 “你懂什么?这道菜叫扒烧整猪头,和清炖狮子头和拆烩鲢鱼齐名的淮扬三大名菜!要的就是完整!” 姜珊觉得上学辛苦,读完初中就不读了。 四大名着都对不上作者。 你和她说三大名菜? 她懂个屁啊。 “那不也挺完整的。” “做人不要斤斤计较。” 王美丽爆哭! 忽然意识到,认识姜珊以后没碰到过一件顺的事情。 以前觉得是姜枣挡了她的道。 她此刻才发现。 姜珊就是个精神病! 脑子好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姜珊才是倒霉崔子,谁都别碰,谁碰谁倒霉! 她抓起旁边的铝盆,筷子,铲子,一股脑砸向姜珊,咆哮:“滚,你给我!” 铝盆砸到姜珊脑门上,发出(duang)的一声,铲子扔到她胳膊上,筷子戳她脸上伤口上,东西噼里啪啦摔在地上。 姜珊被砸的委屈冒出来:“你凭什么喊我滚,我就不滚!” 一甩头发出去了。 她还没看到姜枣出糗呢。 王双全看着满地狼藉,压着怒火说:“瞧瞧你找的什么人,回去我再收拾你,把东西捡起来,还嫌闹得不够丢脸吗?” 王美丽故意闹的,闹大了,大家才知道问题出在姜珊身上,和她爹没关系。 她蹲下把东西捡起来。 孙立根看到大厨房的闹剧,对姜枣挥手说:“回去把花馍捏了,咱不能跟他们似的,咱可不能掉链子。” 姜珊和王美丽反目成仇,姜枣不觉得意外。 她眼下无心想这俩人,专心捏好花馍,不辜负师傅给的机会才是正经的。 进门前,姜枣给萧水生点了下头。 甜的萧水生眼底都是笑容。 程商看完都觉得恶寒。 姜珊被赶出去后,赖在院子树下不走。 她要亲眼看着姜枣出丑! 下午开宴。 程家屋子连成排,中间门打开,炕上摆三桌,地上摆四桌,大家挤在一起热闹极了。 正屋墙上贴着红纸剪裁的寿喜字。 程家人和萧家人坐在主桌。 红案菜先上,扒烧整猪头变成卤猪头碎肉,程老爷子看到很不满意,碍于客人多没说什么,心里对王双全十分失望。 宴席六桌摆满碗筷,空出来的桌子上铺着红布。 孙立根在门口吆喝了声:“上花馍喽!” 大人逮住自家孩子,生怕撞翻装花馍的蒸笼。 萧家人也来了。 想睇病着,霍小曼不想管她,谷秀芳把孩子抱怀里照顾,她喂想睇喝了半杯水,喂完四下寻找,男女老少都有,她师傅孙立根也在,就没有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二丫去哪儿了? 看不到二丫,谷秀芳心里贼啦难受。 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抬着直径一米的大蒸笼进来,谷秀芳只能暂时收回目光去看花馍,逗着想睇说:“想睇你看。” 想睇病恹恹看过去,来了点精神。 王美丽和姜珊也站在窗户外面看着,刚吵过架,谁都不理谁。 蒸笼放桌上,由孙立根掀盖子。 孙立根先祝贺程老爷子喜寿,才把盖子打开。 竹笼盖子打开的瞬间,屋里瞬间安静。 偶尔会响起几声倒抽凉气的声音。 蒸汽散开。 三层花馍展示出来。 其造型美轮美奂,每个细节都经过了精雕细琢。 花馍色彩运用达到了极致,鲜艳夺目又不会失去和谐,造型栩栩如生,灵动极了。 第一层两龙盘卧,龙脊是黄色的,龙鳞是蓝色的,龙眼活灵活现,很有神,中间放着大朵红色福花,每一层中间用黄色柿子,花生作为点缀,寓意‘好事发生’。 第二层以红色元宝袋,各种粉红色福花,点缀凤凰为主,凤凰展翅翱翔,像是即将要冲破云霄般。 第三层最上面是寿星献寿,老寿星手中拿着寿桃,正面写着‘寿’背面写‘福’。 萧水生着实被惊艳了一把,想到是姜枣做出来的,自豪骄傲差点把胸膛燃烧。 他抿唇轻笑,率先鼓掌:“做得好!” 谷秀芳听到瞥了眼他。 知道好了? 那可是二丫打下手做出来的东西,能不好吗? 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变成满堂彩。 “天呐,太好看了!托程老的福,我们今天也开眼了!” “孙师傅不愧是白案大师傅,瞅瞅人家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比什么国营饭店大师傅厉害多了。” “是啊,还以为能见到扒烧整猪头呢,谁知道没有啊!倒是花馍比我预想的强多了,瞅瞅人家做的龙凤,寿星公,真好看,比我梦到的都真。” “人家的手是手,我的手就是猪蹄!” 谷秀芳也跟着鼓掌。 “好,做的真不错。” 不知道这里面什么东西是二丫捏的? 可能是小花生? 或者是小柿子? 看到大家惊艳的样子,孙立根自豪的挺起胸膛,走进来示意大家安静:“程老,实不相瞒我的手扭了,三层花馍每一处细节,造型,都是我徒弟做的。” 程老爷子八十岁,仍精神烁立,惊讶地挑眉:“你徒弟?哪呢?” 谷秀芳动作僵住。 什么意思? 这……这都是二丫做的? 孙立根扬声道:“进来吧。” 第59章 婆媳相认 姜枣走进来。 她身穿草绿色衣服裤子,手腕上戴着白色套袖,头发盘在脑后,露出娇美可人的脸蛋,皮肤白的像剥了壳的鸡蛋。 气质更好,昂首挺胸很自信。 “这是……孙大厨的徒弟?” “看起来挺年轻的,还是个女娃娃?东西真是她做的?” 有个大娘不大相信。 打心眼里认为长得好看的小年轻丫头,做不出来这种东西。 谷秀芳很不认同这话:“你也是妇女同志,怎么能瞧不起其他妇女同志呢?” “小同志有能力,代表新一代的力量,咱们应该高兴鼓掌!” 她高兴激动地给姜枣鼓掌。 霍小曼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谷秀芳。 “娘……你不是讨厌姜枣吗?” 说完反应过来,娘没见过姜枣。 霍小曼俯身要和谷秀芳说这人就是姜枣,就看到谷秀芳不悦皱眉:“好端端你提她干什么?” 没眼力见。 孙立根给程老爷子介绍,徒弟有能力师傅脸上跟着有光,他故意大声道:“老爷子,这是我徒弟姜枣。” 谷秀芳嘴角笑容凝固。 姜……枣…… 什么姜枣? 耳朵出毛病了? 她不是二丫吗? 就算有大名,也不应该叫姜枣啊,同名同姓? 霍小曼以为婆婆第一次见姜枣,讨厌她才僵住了:“她就是水生对象姜枣,长得像个狐狸精一样,我看着就烦。” 提前和婆婆统一战线,就算姜枣嫁进来也要被她拿捏在手心里。 孙立根的介绍,霍小曼的找补,都像一盆盆冰凉的水浇在谷秀芳心上。 坐在她身边的萧成达发现异样:“怎么了?” 程老爷子见多识广,很赞赏姜枣,说了不少夸赞的话,姜枣谦逊有礼回答着。 他们说了很多,声音不小,落在霍小曼耳朵里很朦胧,她眼前阵阵发黑:“成达……孙师傅的徒弟叫什么?” 萧成达知道妻子讨厌水生对象:“八成就是你儿子对象姜枣,她走进来,你儿子眼睛都黏人家身上不动了。”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是清楚地。 小时候别人家孩子玩过家家,他们家水生玩木头枪,在大院里认了一帮小弟。 长大了不寻思处对象,进部队摸爬滚打,同龄人孩子会打酱油了,也没见他身边有小姑娘。 还是去年,冷不丁回家说,他处对象了。 萧成达管不得对方是圆的扁的,儿子能开窍就行。 姜枣刚进门,小儿子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这不就是他对象姜枣嘛! 晴天霹雳! 莫过于此! 谷秀芳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心心念念的儿媳妇儿人选,竟然是她厌烦了一年多的女人。 刘春花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能生出这么好的丫头! 天呐天呐,呼吸有些困难。 萧水生看到谷秀芳的反应,忍不住笑了。 等姜枣说完制作,设计花馍的过程,他站起来走到姜枣身边:“程爷爷,姜枣还是我对象。” 程老爷子看姜枣越来越满意,恨不得让他当自己儿媳妇儿,转眼萧家小子竟然说是他对象? 他转身嫉妒的和饭桌上另一位白头发和蔼的老爷子说:“老兄弟,你孙子藏了个好孙媳妇你咋没说呢?” 从打姜枣进门以后,萧老爷子和萧老太太也很喜欢她,看着姜枣的目光里充满了喜爱。 老人家年纪大,没记住水生对象名字,瞧着孙子走到水灵灵丫头身边介绍那是他对象,他们才反应过来。 程家的程商还没结婚,萧老爷子看出来,自己老友有点心动,想把小丫头介绍给自己孙子。 转眼这丫头成了自家的。 萧老爷子得意的抬起头:“我不爱炫耀。” 萧老太太笑着示意:“大家串一串,在水生身边给孩子添个板凳来。” 年纪上来,对什么门户家世看的没那么重。 整个身子就差脑袋没进土里,孩子们喜欢就好,萧老太太接受的很快。 萧水生想着姜枣累一天了,闻声道:“走,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他又对孙师傅说:“师傅您也跟着一起过来坐吧。” 按道理厨师是不能上座的。 给吃的,也是在厨房吃一口。 孙立根占着徒弟的光混到程家主座来。 想到王双全在外面干瞪眼看着,他没推辞,跟着姜枣坐到主位上。 姜枣挨着萧水生坐下,给她介绍了一圈家里的亲戚。 关键的来了,姜枣捂住嘴,惊讶的看着谷秀芳:“谷阿姨……没想到你是水生的娘!” 终于要和婆婆坦诚相见了。 谷秀芳原本心里挺别扭,看到姜枣软乎乎的喊她阿姨,想到姜枣是她喜欢的女孩儿,脑子说不喜欢,心里那热乎劲一股一股的。 “我也没想到。” 喜欢归喜欢,想一下子接受,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枣理解她,换做是谁也没办法一下子接受。 谷秀芳能平静,礼貌,带着笑意接纳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程家窗户外面。 姜珊嫉妒的眼睛冒火,谷秀芳怎么回事啊? 她不是最讨厌姜枣? “你不是说姜枣什么都不会吗?她怎么做出来这么多东西!” “不仅没出丑,还风光了一把!” 早知道不该让姜枣过来的,就该制造点麻烦,废了姜枣的手。 王美丽的下巴早就掉到地上了。 “我也不知道……她明明什么都不会的。” 现在反应过来又有什么用? 只能看着姜枣风光走入大家视线中。 花馍上来就开饭了。 萧水生用热水烫了烫碗筷放在姜枣面前:“想吃什么?夹不到的和我说。” 刚刚吐字清晰,颇有气势的小姑娘忽然红了脸,白嫩的脸蛋软乎乎,泛着浅浅的红,嗓音低了几度。 “我自己吃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萧水生先给她盛了一碗烩菜,夹了猪头肉。 程家宴席是近几年最好的,一半都是肉,其他桌筷子动起来,几下子就把肉夹没了。 在家里,别人吃肉姜枣才能吃上几口菜。 在这…… 萧水生:“枣儿,尝尝猪耳朵,猪耳朵口感脆,好吃。” “枣儿,尝尝排骨,这块有脆骨,没有肥肉……” 第60章 故意恶心 “豆角炖的挺软的,拌米饭好吃,还有雪里红炖豆腐,要不要给你剪点红辣椒,能吃辣吗?” 萧水生在姜枣的碗里‘摞积木’。 姜枣的碗都冒尖。 汗…… 还以为出来吃饭就不用担心被撑死了。 看来还是逃不过。 她实在受不住,认真的和萧水生说:“水生我吃不完的,别夹了。” 旁边一个铁勺子伸过来,里面放着裹着白糖的,圆圆胖胖的糖霜花生,水灵灵的就盖在萧水生给姜枣夹的菜上。 宴席上唯一能理解萧水生的,怕是只有谷秀芳了。 她心里难受,瞧见好吃的还是忍不住给姜枣夹。 夹菜的时候,谷秀芳成功找到和姜枣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感觉,语气忍不住柔和,有些话自然而然从口中说出来:“花生离你远,我给你舀点,多吃点,水生才给你夹了多少菜啊,几口就吃完,快点吃,吃完再来一碗。” “她脾气软,饭量小,水生你多给她夹菜,别饿到了。” 姜枣低头看着自己越摞越高的碗,小小的胃很有压力。 “……谢谢阿姨……” 萧水生就喜欢看她为难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 姜枣拿起筷子,艰难开动了。 满桌饭菜,霍小曼味如嚼蜡。 她嫁进萧家好几年了,婆婆从来没给她夹过菜。 这些人……嘴上说着生不出男孩儿没关系的,没什么问题,实际上呢? 都偏心,看不起她! 饭桌上故意给姜枣夹菜,不就是故意恶心她吗? 用行动羞辱她生不出男娃。 萧文生感受到她不高兴,给她夹了块肉:“你也多吃点。” 霍小曼回以冷笑。 就给她夹这么点,还不如不夹。 吃完饭,孙立根把姜枣叫到一边,给她十张大团结,犹豫了下,还是说:“有些话不该做师傅的来说。” 饭桌上喝了点高粱酒,他想了想,又道:“你那个大嫂……日后注意点,看你眼神不对。” 孙立根不喜欢掺和人家里事情。 说多了,有的不理解,觉得你挑拨。 对方是看重的小辈,他还是没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 姜枣正色:“谢谢师傅,我会听在心里的。” 孙立根放心了。 “行,我先回去了。” 孙立根离开,萧水生从不远处的树下走过来,他从兜里掏出四张大团结:“天儿不早了,他们知道你不会去我家,让我把钱带给你。二十我爹娘给我的,剩下的是我爷奶给你的。” “他们都很喜欢你,尤其是我娘。” 毕竟是在程家,说话不方便,萧水生示意去外面,边走边说。 长辈给的,姜枣没有推辞,收下和另外一百块一起揣兜里。 算上之前得的,还有工资,她已经攒下三百多了。 姜家所有人加在一起的钱都没她多。 进步了,毕竟上辈子一年能攒下几块一毛都算不错。 姜枣轻笑:“我知道。” “她对我挺好的。” 萧水生从程家借了辆自行车:“我骑车送你回去,晚上路上人少,挑小路走,尽量不让人看到。” 结过婚的在人前都不能过于亲密,拉手被街道办,或者妇女主任看到,都要说教两句:“恩爱没错,注意保持距离,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超生了。” 他们未婚的骑在一辆自行车上,肯定要被教育的。 上次在野外小路上,姜枣坐二八大杠没啥,在县城小胡同,大家眼皮子底下,只能坐在车座后面。 离初冬差了场雪。 天黑的早,树上光秃秃的,像鬼手一样。 姜枣慢吞吞坐上自行车后座,看着道路两旁得树,总觉得树杈像人手,平时会吓的不敢往两边看,坐在萧水生自行车后座上,她莫名的就不怕了。 车子拐进没什么人的小胡同。 萧水生清了清嗓子:“别掉下去,搂着我的腰。” 自行车向前滚动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夜里很清晰。 姜枣的心跳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逐渐加快,确定没人,小心翼翼的环住萧水生的腰,把脸贴上去。 她很累。 前段时间没睡好,今天做了三层花馍,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只有靠在他身上才能短暂的休息片刻。 萧水生感受到姜枣的疲惫,心疼的放慢车速,免得她颠簸。 姜枣靠着萧水生睡着了,睡得昏昏沉沉。 到姜家门口。 萧水生把脚撑在地面,保持自行车平衡,让姜枣安稳的多睡一会儿。 什么时候……才能让枣儿睡在他身边一整夜? 车停了十来分钟。 胡同口边上那家门开了,胖乎的小丫头穿着枣红色衣服走出来,手里拎着脏水桶,打着哈欠咕喏道:“咋这么冷呢?晚上比白天冷多了!” “不知道枣儿有没有穿上厚衣服。” 艳秋说完,往老姜家那边看。 她吃惊的捂住嘴,拎着脏水桶退了出去,关上自家门,兴奋地跺跺脚。 诶嘛,枣儿和她对象感情可真好。 察觉到有人出来,萧水生不敢继续把车停在这:“枣儿,枣儿……” 谁再喊她? 姜枣全身上下,尤其是胳膊,腰,腿,特别痛。 她困得睁不开眼睛:“水生?” “睡蒙了,到你家了。” 萧水生眼底漫着心疼。 姜枣揉了揉眼睛,从自行车上跳下去,抬手打了个哈欠:“嗯嗯,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哦。” 萧水生攥紧了下车把,犹豫片刻俯身靠向姜枣的位置,指了指轮廓流畅的侧脸。 离得近了,他纤长垂直的睫毛将眉眼衬托的更加深邃,也看的更加分明。 姜枣迷糊着,没有平时的羞怯扭捏,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 挥挥小手:“快回去吧!” 萧水生得偿所愿,声音低沉几分,趁着黑夜的隐藏,没有刻意收敛目光。 “你先进去,把门栓好。” 姜枣知道自己不进去他就不放心走,她打开门走进去,把院门的木栓子落下。 萧水生等了片刻,骑车离开。 姜枣回到家匆匆洗漱,盖上被子睡觉。 她睡的香甜,有些人睡不着。 姜珊回家把桌子上能砸都扔到地上,连风扇都摔了:“啊!!凭什么,凭什么姜枣处处抢我风头!!!” 第61章 春花归来 眼把前的小姑娘毕业,哪个能有姜珊这样的好工作?又有姜珊这样的能力?刚到厂子就和国营饭店大师傅出去做饭,一天工钱两块。 两块! 不是两毛两分,两块钱能买多少高粱呢? 多光荣的事儿啊?说出去羡慕死多少人啊。 冯苗近日子下班以后啥都没干,一门心思在外面吹嘘姜珊去干活赚钱的事儿,今个儿也去了,还带上姜大河。 两口子心情不错从外面回来,进院子冯苗还说呢:“小珊子肯定回来了,出去见了世面,以后就是大姑娘了。” 姜大河颇为感慨:“的确长大了。” 进屋,不等他们找姜珊,就听到姜珊发狂的声音。 “我哪里比不上姜枣?凭什么从小大家都更喜欢姜枣,凭什么她长得比我好看,上班了也要比我有能耐!” “什么风头都要和我抢,处处陷害我,让我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冯苗着急了,脚步加快:“咋了咋了?好好的出去,怎么又哭了?” 姜大河紧随其后。 走到姜珊屋门口,冯苗两眼一黑。 她心疼的看着地上碎掉的风扇:“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摔它干什么呢?花了你爹好几个月工资呢,风扇票还是你舅舅求了好几个人,拿咱家几个月的肉票换回来的,你这败家孩子,摔啥也不能摔它啊。” 姜珊正在气头上,被冯苗教训,整个人精神更不好了。 “娘,你也觉得我不好对不对?” 发疯的同时还抱头大哭。 姜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颤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现在的生活不应该这样的,风光是我的,姜枣应该过的很凄惨才对啊。” 姜大河上前一步,心疼坏了:“小珊子咋了?和爹说说。” 冯苗:“是啊,你头发咋乱糟糟的,脸还弄出好几道血印子?” 她扔了风扇,径直走到姜珊面前,掏出手绢帮她擦脸。 姜珊哭着慢慢坐到地上:“我今天去程家做宴席,找馒头遛狗,狗不小心朝着姜枣干活那屋扑过去了,然后……然后水生姐夫就说我心思歹毒,想要害姜枣,我知道水生姐夫人很好的,肯定是姜枣在背后说了什么,他才会误会我。” “狗不听我的话,转身把我扑倒,爪子把我的脸抓花,姜枣听到动静根本不管我,还和别人一起冤枉我。” “他们笑话我,骂我……” 姜大河瞪大眼睛,眉毛一根根竖起,暴怒道:“姜枣没管你?” “是啊!”姜珊撇嘴,“不然我能那么生气吗?说什么血浓于水,姜枣恨不得我把脸丢光了,她才不会管我呢。” 姜大河转身气怒凶凶往外走,冯苗冷着脸拉住他。 姜大河气坏了:“拉着我干啥?我和我大哥说,让他管管自己的闺女,出门在外欺负堂妹算什么本事?” “站住!” 冯苗厉声道:“闺女年纪小糊涂,你难道还拎不清吗?” “你大哥早就被猪油蒙了心不管你了,咱们都分家了,不是一家人。” “上回你跪下给他磕头,求她救小珊子,他躲在屋里出来了吗?他把你当外人,你还把他当自己人呢!” 姜珊震惊:“娘你说什么?我爹给我大伯跪下了?” 冯苗没瞒着:“嗯,小珊子不是娘说你,年纪和姜枣差不多,人家都知道为自己生活算计,你呢,还把她当亲姐姐,天底下除了爹娘会真心待你,你在外面面前终归是外人。” “你落在姜枣手里几次了?哪次吃到好?” “你和她吵能吵赢吗?眼巴前最重要的,是趁姜枣下手祸害你之前,赶紧嫁到萧家才行。” 姜珊第一次把萧明生带回家的时候。 冯苗和姜大河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 死了老婆还有俩孩子的鳏夫,谁能看得上? 架不住萧明生今个儿送点米,明天送点肉,粮票布票大把往这送,前几天姜珊舅舅生病,原本要花三五块点滴钱,萧明生看是自家亲戚,批了条子就花了两块多。 别看只是一两块的差距。 那可不是钱的事,是冯苗面子的事情。 她是出嫁闺女,于娘家来说便是外人,因为小珊子她隔三岔五回去找兄弟帮忙,时间长嫂子肯定不愿意。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硬气了。 一来二去,冯苗和姜大河认可萧明生。 “闺女啊,萧水生再好他也看不上你,萧明生不差啥,趁着他家里孩子不大,早点嫁进去把持家里,孩子大了心眼多,主意正,不亲你。” “再说,你早一步嫁过去,和萧老爷子萧老太太打好关系,让他们给你做靠山,等姜枣嫁进去势必矮你一头。” 闺女还是太小了,很多事情想不清楚。 姜珊和萧明生的婚事,在冯苗的推进下,一个月内落实了。 十一月,鹅毛大雪不要钱的下了几天几夜,街道上白茫茫一片。 姜珊穿着萧明生他娘做的新棉袄,水红色的,颜色可正了,里面放了二两多的棉花,厚实挡风,美滋滋出嫁了。 姜杏结婚姜大河人没去,也没走礼钱,礼钱都是萧明生走的,留的也是萧明生的名字。 姜珊结婚去不去的问题,可难倒了姜大山。 好在中午火车到站,瘦了一圈,黑了好几个度的刘春花同志下车了。 她回到家先喝了大半瓢凉水,喝完抹了把嘴巴:“去啊,干嘛不去?” “萧明生和咱没啥大往来,他和姜珊结婚,咱们就把帐写你姜大河礼帐上。” 不为别的,就为了出门闲聊,她有话说啊。 姜大河没随礼姜杏的婚礼是事实吧,他们去姜珊家随礼是事实吧,谁又知道萧明生走礼了呢? 外人只会道冯苗和姜大河不仁义,姜大山和刘春花不计前嫌。 刘春花不仅要去随礼,还带着一家老小去随礼! 出门前对着家里几口人说:“咱们今天随两块,肚皮都挣点气给我吃回来,尤其是老三,知道吗?” 结婚都赶着周末才不扣工钱,姜枣放假在家。 她乖乖点头:“知道了娘。” 第62章 商量婚事 姜枣又不傻,坐席吃得好,她可不装假。 从前姜珊跟着她没少从她身上捞好处,小时候来她家,她娘烙馅饼不给女娃娃吃,姜珊馋的偷吃了,哭着和她说害怕,她当时觉得妹妹小不懂事,顶了罪,被老娘把手掌抽肿了。 姜珊连句谢谢都没有。 从哪儿论起,姜珊都欠她的。 刘春花很满意:“走吧!” 知道是去坐席,不知道以为带着全家老少去打仗。 冯苗为了充场面,席上弄得半荤半素呢,大碗烩菜猪肉炖粉条放了冻豆腐,一碗有三五块肉! 还有土豆子炖豆角丝,小炒蘑菇干,菜品都鲜亮的。 刘春花带人来写礼帐时,冯苗看到两块觉得挺多的,慢慢的,发现不对劲了。 这家子人饿死鬼投胎吗? 刘春花把钱吃的都留给姜军,上火车只舍得带几个黄窝子,一天啃一个,下车的时候眼睛都是绿的,恨不得啃人。 实力毋庸置疑。 姜明柳翠和姜大山,刘春花走的这阶段过的那不能叫人过的日子。 吃不好,还要干活受罪。 柳翠肚子三个多月了,胃口好着呢,一人两个胃,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姜枣:“……” 姜枣手里有钱,有票,平时吃的自然不错。 不咋饿,也不咋馋。 但是不耽误菜上来,她拿着筷子瞄准油最多,看着最好吃的菜,狠狠叨一筷子。 姜枣夹着菜送到刘春花碗里。 刘春花低头看到碗里的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老三你……” 她坐火车奔波到西北,老四和他抱怨,让她洗衣服干活。 回来以后老二和她抱怨,男人和她抱怨,没有一个人问她累不累,饿不饿。 只有老三,自己不吃也要给她吃。 刘春花是感动的,却不会把菜夹出去。 因为她只是被感动了。 骨子里只会心疼儿子,觉得闺女孝敬自己是应该的,算她有点良心。 “你真孝顺。” 姜枣微微一笑:“娘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要不是她吃不动,才不会给出去呢。 “让让,上菜喽!” 又是一道土豆炖豆腐。 地里长土豆可不长豆腐,豆腐也值钱,香的很呢! 菜碗搁桌上,柳翠看中一块老大的豆腐,豆腐上还挂着一点点肉渣,她舔了下筷子正要去夹,旁边伸出一只手,快出残影,夹走了。 姜枣把豆腐放刘春花碗里:“娘多吃点。” 刘春花感动的要被落泪。 “丫头有心了,知道娘爱吃豆腐。” 姜枣又是微微一笑。 什么有心? 她单纯不想看到柳翠吃到自己喜欢的而已。 吃完宴席,除了姜枣,大家都扶着肚子离开。 冯苗追到门口吐了口唾沫,回头撞到邻居,邻居笑着说:“你大哥大嫂对你们挺好的,姜杏姜明结婚你们没去,人家还随了两块钱,啥关系都比不过亲兄弟,姐和妹啥的,好好和你大嫂一家打好关系才是啊。” 冯苗被气的鼻孔冒火,也只能咬牙吞下火气。 “婶子说的是。” 刘春花回来,吃饱饭,喝了水,把家里人叫到一起,问问近况。 “钱花了多少?” 柳翠交上来账本。 她在刘春花面前没理,也没娘家撑腰,不敢乱花钱,账目挺干净的,刘春花没说什么。 点完账,刘春花说起西北的事:“你爹的工作,老三的工作是不可能给老二你们的,你们没去过大西北,缺水,干旱,又干又晒。” “老四吃苦了。” “我决定,以后老二的工资拿出来三分之一贴补老四,你们有意见吗?” 姜大山摇头:“没有意见。” 姜明敢有意见吗? 他敢说一个不字,老娘能拿鞋底子教他重新做人。 第二件事办完,刘春花把目光放在姜枣身上:“姜珊都结婚了,你岁数也不小了,该结婚了。” 姜枣该布置的已经布置完,这辈子的情况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好。” 刘春花:“找时间相看吧。” 相看就要涉及彩礼的问题。 “老二两口子先回去吧。” 柳翠还想听听呢,屁股慢吞吞离了板凳,和姜明三步两回头的离开。 支走老二两口子,刘春花慢悠悠喝了口水:“老三,你打算要多少彩礼?” 姜大山瞬间就不困了。 问的倒是直接,姜枣垂下眼睫毛,瞧着没什么主见的样子:“娘觉得呢?” 从这家里出去,不留下点彩礼走不了。 想多留? 她自然不肯,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刘春花很满意姜枣的反应,闺女太有主意不好拿捏在手里:“以萧家家境来说,礼钱不能低于二百,三转一响不能少,三二十条腿(大衣柜、五斗厨、写字台、梳妆台、沙发、床等,加在一起共三十二条腿)得打了。春夏秋冬被子每个季节各两套,冬天被子每铺不能低于6斤棉花。其余的都没有要求,粮票布票看着给点,铁皮暖壶要四个。” 前前后后加起来,少不得五六百多块钱。 姜枣抿了下唇,声音很淡:“萧家若是能出,娘打算给我带走多少?” “等你出嫁的时候,钱和你大姐一样,给20压腰钱,春夏秋冬被子都给你拿一套,铁皮暖壶给你留俩,三十二条腿你们自个儿留着。” 一来二去,刘春花心里有了个账单。 给老三拿走,彩礼还能给姜军剩180块钱,三转一响,四套被子,光说冬被就有六斤,抽出二斤棉花,能给家里男人做几件棉衣。 姜枣明白,谁家嫁闺女,娶媳妇儿,都要因为彩礼拉扯一段时间。 她的彩礼只能攥在自己手里。 姜军不配用她的钱,姜明也不配,姜家任何一个人,都不配! 姜大山听完刘春花的计划,眉头松开了,压在他肩膀上给儿子媳妇儿的重担卸下了:“听你娘的,你娘不会害你。” “东西不留给外人,都是留给你哥兄弟,你是个姑娘家没有根,嫁出去靠谁啊?还不是靠一母同胞的兄弟们。” “往后你在萧家挨欺负,兄弟都会替你出头,平时互相帮衬着。” 姜枣心里止不住的发笑。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等他们说完,目光落在姜枣身上,姜枣轻声开口:“我觉的不妥。” 第63章 再贴补点 别看刘春花把姜枣留下,询问她对彩礼的意见。 她并不是真的想听意见,一来是想摸摸老三的态度,二来算是通知她的想法,在老三有想法前把想法灭了。 老大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一次。 姜枣开口后刘春花没说话。 姜大山红着脸,厚厚的巴掌拍在桌上,搪瓷茶盘晃动,带着几圈黄色茶渍的透明玻璃杯撞到一起,里面的水撒了出来。 “不妥什么不妥?爹娘还能害你吗?” “处个对象不知道天高地厚,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没嫁出去就帮着老萧家,我们白养你了!” “看看你大姐,和你娘掰扯那点彩礼钱,现在嫁过去被人拿捏在手里,她还有脸回来找家里人帮忙吗?” “就算回来,你二哥二嫂凭啥帮她啊?因为点彩礼钱心眼跟针眼般大似的计较着,算计来算计去,把人情都算计没了。” 别看是在骂姜杏,这叫指桑骂槐的同时,连骂带吓唬的。 你不听话,以后就和你大姐一样,在婆家受欺负也没脸回来,厚脸皮回来,也没人去帮你。 这种话扔大街上忽悠忽悠三岁小孩儿去吧。 姜枣再信,就是蠢货。 她心里有想法,半点不会表现在脸上。 现在是70年代,单位固定,出路固定,军人升职都要考察妻子的家庭环境,背景干不干净,别人写封举报信查到点影子,基本就实锤了。 她为什么没有立马和家里翻脸,因为她是老姜家人,她名字和老姜家这几口人还在一本户口上订着呢! 摆弄不好姜家人,她成分不好,连带着萧水生都会受影响。 上辈子因为姜珊制造的冤假错案害得萧水生被迫转业。 绝不能再次发生。 姜枣坐等姜大山骂完,叹了口气:“爹,娘,你们误会我了。” “我没有想和家里脱离关系的意思,你们听我说,再判断我说的对不对。” 刚做完席,刘春花嘴里肉味儿菜味儿没散去。 饭桌上老三对她的孝顺,维护,还有老三前段时间给她擦的雪花膏,点点滴滴都在保质期内。 刘春花这点耐心还是有的:“说。” 姜枣说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萧家有钱,日子过的好,和咱们家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娘要的东西对他们家来说就是毛毛雨,说不定凭赏都比咱要的多。” 刘春花点头:“是这么个理。” 姜枣为难的看了眼刘春花:“诶……” “因为娘的原因,萧水生她娘一直不喜欢我,姜珊又没少在他娘面前搬弄是非,让他娘更讨厌我了。要不是前几天我跟着师傅出去做花馍赚了一百块钱,他娘刚好在现场看到了我的能耐,才选择接受我的。” 我的嘞乖乖,做次花馍赚50,一天赚人一个月的钱嘞! 姜大山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前几天发生的事儿,你咋现在才说了?” 姜枣从兜里拿出五张大团结钱给刘春花:“娘,我打算等你回来才说的,这是给家里的钱,你女儿赚的钱。” 五张大团结啊! 天呐,刘春花啥时候一次性接过这么多钱,瞬间就被迷了眼睛。 姜枣趁着她高兴,紧忙又道:“我觉得彩礼钱,还有东西,咱们家一分都不用要,咱们要了让老萧家看不起,还会提防我,觉得我啥都往家里搬。” “二哥和小弟的事儿没挑明,大家心里都是明白的,指不定背后咋笑话咱们呢,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不如彩礼钱就按娘说的要,然后都留给我,揣我身上用我身上,我日后赚钱了,手里有钱了,再给家里拿。” “咱先做好人,做明白人,思想进步的人!” “等我给家里拿钱补贴的时候,萧家再不乐意,咱也有理啊,闺女自己赚工资,又没要彩礼,你们家大业大的,凭啥不让我们拿啊?” “何必像和大姐一家闹的那么僵硬呢!和萧家搞好关系咱能得到,搞不好咱得罪人啊。” 姜枣一套混合拳打下来,刘春花和姜大山都觉得很有道理,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主要归功于姜枣一下子上交50块钱。 热乎乎的烫着刘春花的心脏,像大扫帚似的,一下子划拉走她身上所有的疲惫。 姑娘有能耐,还有想法,何愁日后没钱啊? 刘春花把钱揣兜里:“我觉得你说的不无道理,老三长大了,知道帮爹娘谋划了。” “比你大姐强,就知道盯着眼前的,讨好公婆家,嫁出去就这么久,除了你二哥结婚时回来帮忙,后面干脆不见人影了。” 姜大山坐在那,和刚刚的状态也不一样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牛逼了:“最近没回来,收秋连根葱都没往回拿,也没回来忙活忙活。前段时间,老三给家里出了两块钱的炭火费。” 得! 还有啥说的,两闺女对比,姜枣把姜杏甩出去十万八千里。 刘春花:“前段时间还给姜军十来块呢。” 算来算去,老三对家里挺不错的。 “你和萧水生说,他家里给你的彩礼,咱们家一分不要,你出嫁娘还给你20的压腰钱。” 姜枣颔首,轻声道:“谢谢娘,我去烧点水坐锅里,你啥时候有劲就洗洗澡,去去乏。” 烧水又不费钱,掐准对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一点点甜头,效果会百倍增加。 刘春花眼神都软了:“去吧去吧。” “回头你出嫁,娘给你老婆婆做双拖鞋,等她过来好茶好水伺候她,让你有里有面嫁过去。” 还得是姑娘啊! 瞅瞅,又能赚钱又贴补家里人。 姜大山没有刘春花入戏这么深,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又说不上哪儿不对。 “老三赚了一百却只交上来五十,剩下五十你咋不要呢?” 刘春花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谁家小姑娘出嫁不想从家里多拿点钱出去,老三当然也想,她想归想,和老大还不一样,能拿出50给咱已经很不错了,你杀鸡取卵,以后还有机会继续要钱吗?” 第64章 上门提亲 “喝不了几桶刷锅水的人当不了家,懂不懂?” 刘春花什么没见过,什么道理不懂,就看她想不想懂。 老四姜军的工作指着冯苗的时候,刘春花把冯苗伺候的服服帖帖。 如今全家能指望的是老三,虽然是自己的闺女,要钱的时候也不能把她当闺女看。 姜大山的亲戚关系比较混乱。 和刘春花结婚以前家里分碗,他都捞不到好的,只有豁牙子碗。 刚结婚的时候姜大山当家,干啥都捞不到好的。 刘春花不插嘴,不过问,等压力像大山一样把姜大山压垮。她才不经意出手,让姜大山慢慢站起来。 无论是家里还是厂子,姜大山慢慢都过的挺舒服。 姜大山有男人的劣根,一开始也觉得自己挺牛逼的,觉得不是刘春花的功劳,刘春花不和他吵,姜大山自信牛逼了,她就当甩手掌柜,姜大山要被打垮了,她再出手。 几次过后,姜大山被收拾的明明白白,大事儿小事儿都指望着刘春花。 别看人到中年,男人某方面不行,急需在日常生活提高自尊的年纪,姜大山被刘春花训了也不恼。 “还是你厉害,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讨到你这么好的婆娘。” 刘春花累的胳膊腿儿都不像是自己的:“我去洗澡。” 冬日头的光淡了几分,大雪覆盖没过小腿,各家各户不约而同的,都在房屋门前裂纹的土墙上挂着金黄的苞米串,火红抽吧的干辣椒。 白杨树光秃秃守在路边,太阳从它的树根处升起,到了傍晚,变成咸鸭蛋黄的颜色,从树梢处缓缓落下。 又一个周末,姜枣拎着十个咸鸭蛋去研究所找萧水生。 看到几个眼熟,和萧水生关系不错的研究员,姜枣送他们一人两个咸鸭蛋,等萧水生出来,只剩下4个了。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抬手拍掉姜枣肩膀上的雪,心疼道:“穿的太少了。” 姜枣看着自己身上的袄子:“不少了,我娘给我添了棉花。” 燕姐又给她留了几尺布,深蓝色的,新袄面配着新旧两掺的棉花,穿在身上比去年暖和多了,她还给自己织了条红围巾,搭配起来不会很亮眼,又不会很沉闷。 她把饭盒递过去:“喏,咸鸭蛋。” “带了十个过来,碰到你战友,送出去六个,还剩四个够你吃一段时间了。” 萧水生把饭盒接过来,领她往里走:“我再晚出来一会儿,饭盒你都要送人了。” 他不小气,姜枣不分他也会分,知道枣儿是想和他朋友打好关系,给他脸上贴光。 有些吃味却不打紧。 姜枣观察他的脸色,黑眸中倒映着男人俊俏的不像话的脸,他长的很精致,皮肤白高鼻梁大眼睛,面上不算硬朗,有种书生气。 身上的气质很凌厉,一身正气不可侵犯。 姜枣花痴的瞄了两眼,变戏法般从棉袄底下抽出件黑色毛衣,男人的毛衣不需要太多花样,针脚紧实不透风就行。 姜枣在尺寸上下的功夫比较足,领口到肩膀的角度,袖口收进来的宽度,还有下摆的宽度,都计算的刚刚好。 盐粒似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下,打在姜枣脸上,她张口呼出一团白色哈气:“放心,给你的好东西我藏的可好了!谁都抢不走。” 日光融融,她眉眼弯弯唇角生着笑意,脸颊旁边一点醉人小梨涡。 萧水生心跳控制不住乱了节奏。 男人的警惕性始终告诉他,把背后交给另一个人是有风险的。 对象是姜枣,能和她站在一起,已经是他的求之不得了。 他眼中的炙热和渴望比暖阳更烈:“谢谢枣儿。” “晚上我就穿上,穿着毛衣睡觉。” 姜枣猝不及防被他逗笑,她背着手低下头,花布棉鞋在雪山不自觉点了点:“那个……我和家里提了结婚的事,你家里啥时候方便,就去我家提亲吧。” 雪花打在萧水生脸上,融化,微凉的触感不停的砸下来。 雪是冷的。 风是冷的。 远边的号角嘹亮,催人理智。 萧水生的身子越来越烫了,心脏好似被电流划过,心跳变得急促猛烈,性感喉结滚动,他喜不自收:“枣儿你刚刚说什么?” 男人的眼睛猝然亮了几分,胸膛剧烈鼓动,甚至紧张到咽口水。 他听到了,又怕听错了。 姜枣稍抬眼眸,强忍着害羞正色道:“有空的话,带你家里人来提亲吧!” 话音刚落,姜枣被萧水生抱起来:“枣儿!我还以为做梦呢!” “我等下就给家里打电话,你想要啥?让我娘提前预备了。” 姜枣急忙推开他:“快放我下来,叫人看到不好。” 人来人往的,萧水生太激动了,没顾得上周围,他把姜枣放下,拉起她的手去往食堂方向走:“马上饭点,你先去吃饭,我去给家里打电话。” 姜枣觉得没必要这么急:“先吃饭再打吧?” 萧水生不容拒绝道:“现在就打。” 谷秀芳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家里批酸菜,酸菜叶一层层撕下来,切丝,晚上放点粉条冻豆腐炖了。 她洗了手接起电话。 “娘,是我,准备下明天去枣儿她家提亲,选最近的黄道吉日,我要和枣儿结婚。” 谷秀芳听到消息也挺开心的,紧张的好半天找回声音,刚要说啥。 萧水生:“枣儿在食堂等我呢,我去找她,你看着我爹安排下。” “挂了。” 谷秀芳:“诶?诶??” 臭小子! 放下电话,谷秀芳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 去姜枣家,岂不是要看到刘春花了。 谷秀芳:“……” 萧水生匆匆赶回食堂,打了两份饭,带姜枣坐在角落吃。 冬天一般就是豆腐土豆白菜啥的。 困难人家连大白菜都不舍得吃,水灵灵的大白菜炖出来的菜汤都清凉凉,甜甜的,吃完饭姜枣准备回了,萧水生把她送到车站,姜枣坐上车隔着车玻璃和萧水生挥了挥手。 晚上雪稍微停了,得知萧家人要来,一大早姜大山和刘春花把院子里的小路上的雪都清扫出来,冰也铲了。 老两口累的满头大汗。 柳翠挺着肚子站在窗户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我爹娘来的时候还下雨呢,也没见爹娘在院子里面垫两块木板。” 姜明吃完饭在床上闭目养神:“能一样吗?你家是来要钱的,人家是来送钱的。” 第65章 震惊极了 柳翠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多于和他说话。 为了表示重视,谷秀芳和萧成达一大早上拎着大包小裹登门拜访,不止他们过来,萧老爷子和萧老太太也来了。 老爷子身体尚且硬朗,走路比较稳当。 老太太腿脚不太利索雪天走路怕摔坏了,由萧水生搀扶着。 进门时萧水生仔细扶着她:“慢点,小心脚下。” 萧老太太看着姜家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房子虽然老旧,玻璃擦的锃亮,木头窗户框上的纹路里的灰都抹掉了,墙上挂着大头蒜,辣椒串,黄澄澄的玉米棒子,可不像有些人家玻璃脏的看不出人影来,是个过日子的人家! 不说别的,早上七点雪停的,他们家大门里外一点雪都没有,可见是刚扫完雪。 萧老太太心情不错:“小姜家里挺重视你的。” 做爷奶的,最忌讳偏心,前段时间萧明生去姜大河家里提亲他们也陪着去了。 姜珊家房子啥的住的比这好,但住的不仔细,辣椒生虫子也不扔,园子也不收拾,好好地自留地都是杂草,玻璃花的看不到里面。 姜珊也被宠的不像话,不懂避嫌,当着她老太太的面就拽着明生的手腻歪。 萧老太太对这更满意。 谷秀芳故意让大家先进去,她在外面深呼吸做心理准备。 怕什么? 她是给儿子娶媳妇儿的,又不是和刘春花抢菜的,刘春花不同意不会让他们上门提亲,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对她又打又骂。 昨晚上她和老萧商量好了,就算刘春花狮子大开口她也得认,姜枣是非常好的孩子,不能因为父母的行为对她有其他想法。 退一万步说,姜枣是她的救命恩人。 谷秀芳迈过门槛进来。 土房的破棉布门帘从里面撩开,刘春花热情迎出来,脸上的笑容可灿烂了:“诶呀,亲家们终于来了!” “盼星星盼月亮的,大山,姜明柳翠,还有姜枣,你们赶紧出来!” 姜枣就在屋里,瞧见他们人影,披上衣服往外走,刘春花正说着话,她人已经出来了。 她抬眼看到萧水生,心口火热。 终于等到提亲这天萧水生眼里都是笑意。 什么都没说,彼此也明白对方的心意。 姜大山和姜明柳翠前后脚出来。 姜大山笑呵呵的:“慢点,小心脚下。” 姜明倒也勤快:“东西给我吧,我帮您拿着。” 大肚子的柳翠都试图帮忙拿点啥(顺便偷看下里面有啥)。 大家寒暄说话的时候,只有谷秀芳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浑身的毛孔都在回避刘春花。 刘春花看到谷秀芳在最后面,故意等她走过来,热情的挽住谷秀芳的胳膊,声音带着愧疚,大声说:“亲家啊,那天我小儿子生病想吃肉,为了让他病情快点好起来,排队买菜的时候瞅见就剩下一块肉,心急着,就做了错事。” “对你态度不好是我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这些市井妇人一般见识,我没读过书识过字,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刘春花声音可不小,大家都听到了。 给谷秀芳的台阶整整齐齐码在她脚下。 谷秀芳出发前怎么也没想到刘春花会在这给她道歉,也明白刘春花故意给她找面子。 “亲家母言重了,咱们都是做娘的,能理解你的心情。” 两个女人的争斗被几句话揭过,刘春花还把谷秀芳哄的乐呵呵。 在夫妻关系,兄弟关系,子女关系,邻里斗争中,只有刘春花想不想做,没有能不能做的事情。 抛去个人恩怨,姜枣挺佩服刘春花女士的。 老姜家最大的房间当属刘春花和姜大山的屋子。 他们俩疼爱儿子,却也牢牢让他们记得,家里谁是老大。 屋子里亮堂堂,桌椅板凳擦的锃亮,刘春花把水杯里的茶渍用小苏打擦洗的锃亮干净,土地上一点浮土都没有。 萧家人也不是挑三拣四的,屋子干净就中,两把椅子给老头老太太坐,其余人做板凳。 姜枣沏茶水给大家,做完发现凳子不够,她乖巧的站在刘春花身边。 萧水生站起身:“枣儿你坐这里来。” 哪能叫萧水生让地方的道理。 刘春花喊姜明和柳翠:“老二,老二媳妇儿,你们俩去把饭做上。” 上回姜枣和刘春花谈完,决定不要彩礼,后续没听姜明和柳翠闹过,这事儿八成还没告诉他俩。姜枣懂了,老娘故意支开他们两口子。 自从姜军割腕以后,姜明和柳翠在家里的地位日渐下降,来且了,让他们去做饭干活是正常的,没说啥就出去忙活了。 姜明和柳翠离开,大家喝着茶叶聊聊家常,由萧老爷子不经意的话切入到正题。 “俩孩子情投意合,处对象一年多,我们这次来是聊聊婚事,你们家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提。” 刘春花抿了口茶叶水,现买的花茶,茶味涩口,留在唇齿间一抹淡淡茶香。 “亲家说话痛快,我也就直说了,我家姜枣是我第三个孩子,和我家老大老二年纪差的不算很多,她公公婆婆偏心小的,原先对我家照顾并不多,我是顾得了老大顾不得老二,更别提老三了。” “我对我家枣儿是我愧疚的,所以别人家女娃早早下来干活,我还让她读书,她识字会学问,现在工作稳定,吃苦耐劳,我家家境比不得你们,但我闺女可不差。” 全都是铺垫。 谷秀芳紧张的抿了下唇,一会儿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 萧成达抓起谷秀芳的手粗糙手掌轻轻拍了拍,示意她放心。 刘春花看他们的小动作,心里偷着乐,直起腰杆子继续道:“钱要二百,春夏秋冬被子各要一套新的,暖壶,衣服,都得准备上。” 谷秀芳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你们就要这些?” “不要三转一响?” 第66章 婚事定下 刘春花故意没提三转一响,原先想要三转一响是给姜军要的,说好不收老三彩礼钱,她何必提那个? 老三没嫁过去萧水生就给她安排了工作,又给她买了手表,老萧家啥没有啊? 三转一响?人家电视都买了!提这个不是自找丢脸吗! 凑上前显摆自己没见识? 不讨喜的话,她一句都不说。 刘春花笑着攥了攥手里的茶杯:“要啥啊,眼下谁家日子好过,你们最好的彩礼就是水生,有这么好的姑爷配我家老三,我还有啥求的?” “不止不要三转一响,你们给的二百块钱和衣服被子,都是给我们枣儿的,我们一分钱都不要!” 姜大山搓了搓手:“不止不要,我们还贴补娃儿30,家里四个孩子,老二家大肚子要生娃,老四还没娶媳妇儿,就拿这么多亲家可不要介意。” 一年时间里,刘春花为三个孩子操持了婚事。 老大嫁人,和她婆家拉扯彩礼,闹急眼的时候吐唾沫,嘲讽,骂人,和亲家母吵,和亲家公吵,对方的舅舅姑姑齐上阵,就为了多拉扯点彩礼。 老二娶媳妇儿,和对方几个哥嫂吵,谈妥婚事累的她嗓子哑的像个大公鸭,每次都要躺在床上缓个三五天才能头不晕,腿不疼。 这还是第一次,其乐融融谈婚事,不和人掰扯钱,脊梁骨挺的板直,在亲家眼中看到不可置信和赞赏的。 别说谷秀芳了,萧水生都意外的挑了下眉,黑眸在姜枣身上停留几秒。 她怎么做到的? 能说服她娘不要彩礼钱? 姜枣:继续乖巧。 谷秀芳连忙道:“不少了。” 以姜家的光景就算都要她都觉得不多,俩个儿子,一个要生娃一个要结婚,他们不仅没要彩礼钱,还愿意掏出30块做压腰钱。 外面随便找个家庭条件比他们好的,嫁闺女的时候不得留下点? 远的不说,就说姜大河他们家,双职工家庭,姜珊后面也上班了。 三个人上班,日子过的非常不错,张口管萧明生要了三百五十块钱彩礼(都留在姜大河这边),三转一响得有,三十二条腿,各种零散东西要了一堆。 当然,姜珊是个黄花大闺女,姜明生应该多给点钱。 彩礼谈的甚是愉快,姜明和柳翠刚把饭做锅里,豆角丝和土豆干泡上,酸菜洗好切丝放盆里泡着,惦记屋里到底谈了多少彩礼,做完赶紧跑回来。 谁知他们回来谈完了,当着萧家人面不好问,按捺着好奇心继续做饭去。 吃完饭萧家人告辞,其乐融融,谈的很顺畅。 把人送走,姜明和柳翠就问了。 姜明:“娘,萧水生他们家给多少彩礼?” 萧家拿来的东西放在组合柜子柜面上,五六个用牛皮纸包着的,细麻绳捆着的包裹,点心包裹讲究的,在牛皮纸外面用红纸洋蜡封着,毛笔字写着哪家国营饭店的点心。 三户亲家,萧家出手阔绰,光礼品少说也得有五十多块钱。 刘春花翻出本和笔清点礼品,掀开薄薄的眼皮子,瞥了眼姜明:“二百彩礼,被子暖壶,还有老三的衣服。” 柳翠震惊:“没了?” 刘春花记账的笔停下,眼中带着杀气看向柳翠:“不然呢?老三结婚东西和你们有关系吗?问什么啊!” 有些事瞒不住,迟早传出去,刘春花也没想瞒着:“老三前前后后没少给家里交钱,她的彩礼都自己带着,你们就别惦记了。” “啥???娘你老糊涂了吗?”姜明坐不住了,拍桌子站起来。 姜明咋也没想到老三结婚连根毛都不给家里留:“大姐结婚给了缝纫机和彩礼钱,老三凭啥不把东西留给咱家?她不留,老四回来怎么办?” 难不成拿他的工资给老四娶媳妇儿吗? 姜明觉得前面有个巨大无比的坑,老三给他挖的,他又找不出证据,说那是老三挖的。 刘春花冷笑:“你当家我当家啊?还是那句话,别忘了工作是谁给你的!怕自己吃亏就把工作还给我。” 一句话秒杀姜明。 但……刘春花还没完。 “现在知道老四了,你们不把老四举报下去,以老三在食品厂的能耐,早就把老四弄进去干活了,用你们犯愁吗?” “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心思脏,心眼黑,知道大西北的日子有多苦吗?你弟弟住在窑洞里睡觉,在土窑里干活,擤鼻涕里面都是黑土,晒的跟着人形腊肉一样,黢黑黢黑,油光油光的!看的我心肝都要疼碎了!” “感情你也知道老大的彩礼钱,缝纫机都给你们,老四现在情况艰难,那你们咋就不说老大彩礼东西都让柳家搬走了?” “柳翠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们家是个黑心窝烂的玩意,我们家就和你们一样苛待闺女,老三读书写字能力强,给我们长脸,我们凭啥让老三受苦受罪?” 姜明问了一句话,刘春花有百十来句等着。 她的话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一顿扫射,连柳翠都没放过,保管今天老二两口子脚丫子踏出这道门槛,就没有再返回来找她麻烦的可能。 柳翠摸着肚子,心里难受的不行:“我也没说话啊。” 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刘春花的眼睛已经瞪过来了,嘴巴已经张开了。 “你没说话?你没说话老二能想出那么黑心的办法把老四弄到大西北吗?要不是看你大着肚子,我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胳膊肘长在娘家,还试图搅散我家,你干的事儿传出去,外人用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骂完,刘春花脸不红气不喘低头写字:萧家拿来的贺礼,国营饭店槽糕8块,鸡蛋糕8块,高筋挂面六捆,红双喜烟两条,老白干两瓶,麦乳精两罐…… 她写完嫌弃的说柳翠:“瞅瞅人家拿来的礼,你家拿干狗屁了?” 柳翠再也受不住,嗷的声捂脸跑出去。 她跑了,谁都不急的,能去哪儿啊?屋前屋后屋里屋外的,大着肚子的女人娘家都不敢收,只能在这了。 姜明念着肚子里的孩子,生气追出去,在房后土墙根旁边找到柳翠:“你说你,娘谁不骂啊,哭啥,别哭了,把孩子哭坏了算谁的?” 第67章 窝囊玩意 怀孕后柳翠孕吐很重,瘦了很多,姜明抠门,为了孩子也大方一回,给她偷摸买点饼干吃的,整点红糖水啥的。 他花钱养孩子,孩子出事儿不都赔光了? 在姜家最后的依仗是孩子,柳翠不舒服姜明只管孩子不管她的态度,也不敢继续在气头上狂欢,捧着肚子吸起鼻子:“我也不想哭,可娘太偏心了吧!” “家里四个孩子,怎么就苛待你和大姐,老四,唯独对老三那么好?” 她没看错,老三是家里最厉害的狗。 “我不是哭我自己,我是心疼你,心疼咱们孩子!” “一份工作你就让娘把你攥的死死的,把你按住了,谁家爹娘不是削肉养孩子,你看我爹娘对我几个哥哥弟弟,再看看你爹娘,压根没把你放心上。” 柳翠说的姜明能不在意吗? 他很在意。 可他没办法啊。 “又能咋样?你能说过娘吗?” 柳翠这样说,因为心里有办法了:“你去告诉大姐,和大姐说娘偏心眼,再给老四发份电报,告诉他家里不要老三东西了,他的工作,彩礼钱,三转一响都没了,你看老四疯不疯!” 老三别怪嫂子心狠,嫂子可都是跟你学的。 姜明粗糙的脸刮过雪沫子,冰冰凉凉的,他脸上也浮现出狠意:“行,我现在就去找大姐。” “进屋吧,外面冷,别把咱大儿子冻坏了。” “咱大儿子是姜家第一个小辈,把他养好了,咱就有更多的筹码和老三斗了。” 别人家男的和男的争斗,姜明知道,家里想要点好的,必须先过老三这关。 谁也不知道老三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给爹娘灌迷魂汤,全家人玩不过她一个。 偏生爹娘还觉得她最孝顺。 诶…… 娘那么厉害的人,都遭了老三毒手,他做大哥的,危险重重啊。 柳翠穿着大棉袄,带着绿头巾,走路也挺费劲的,刚才冲动自己跑后面来了,大雪壳子到小腿那么厚,冷静下来让她自己走回去还有点害怕,她抓着姜明的胳膊用力摇晃:“别想了,先回去吧。” 姜明和柳翠刚转过身,对上姜枣玩味儿的眼神。 姜枣屋子有个后窗户,不大,一平米左右。 天凉了,前面窗户用塑料布封起来,酱杆子溜缝儿,只留了后面小窗户通风。 姜枣就站在屋里,手里拿着临时班结束后班长给她们有优秀表现同志发的搪瓷缸,搪瓷缸上印着红色五角星和几个大字‘劳动最光荣’。 她拿着茶缸子幽幽的喝着,眼睛看着他们。 柳翠被吓得差点把孩子生出来。 姜明还算冷静:“怕什么?离得远听不到,咱俩声音也小。” 柳翠明白,心里却害怕:“我看她的眼神,咋感觉她啥都知道呢?” 姜明:“别自己吓自己,她又没有顺风耳。” 姜枣咽下温乎热水,慢慢把窗子关上了。 两只小菜鸡吧,干不成大事。 萧家对婚事催的急,定下最近的好日子,腊月十六,离现在日期很近了,姜枣也该收拾收拾包裹换战场了。 哦不,换家庭了。 姜明柳翠随他们折腾吧,能折腾出花来,她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姜明把柳翠送回去,戴上手闷子,雷锋帽,想了想,翻箱倒柜翻出柳翠吃剩下的小半盒饼干的残渣拿手里。 带点东西过去,比空手去强。 柳翠躺下迷迷糊糊睡了,看到姜明翻东西,却不知道翻啥呢。 姜明揣上饼干盒子出门。 李明家离的不远,拐几条街就到,步行差不多二十多分钟。 姜杏嫁过去没工作,好在努力之后,终于怀孕了,她婆婆说了,姜杏这胎是男娃,就把她在纺织厂的工作让给姜杏,她退下一线回家带娃。 姜杏没高兴几天,在家安心养胎,弟妹赵春玲也怀孕了。 婆婆说了,工作只有一个,谁先生出男娃,就是谁的。 姜杏先怀半个月,比赵春玲更有机会。 饶是如此,姜杏也夜夜紧张的不行,生怕肚皮不争气,不是带把的。 她最近睡得不太好,眼下带着乌青。 姜明忽然造访,怀里揣着饼干盒子,弟妹赵春玲看到羡慕极了,觉得姜杏娘家记挂她,姜杏却如临大敌。 她从来不认为兄弟姐妹之间有什么感情之说,穷苦家庭为了锅边灰都能打起来,更何况,姜明和柳翠干的事她可是知道的,姜军还没成年,他们就把他从学校弄到大西北,心可够狠的! 姜明过来,一定有事。 不过还是有点意外,她印章中姜明向来只顾自己,小气爱算计,他媳妇儿也怀孕,怎么舍得给她拿金鸡饼干呢? 咋? 姜明还想把她卖了不成,下这么大成本。 姐弟俩进屋里说话。 姜杏皱眉:“你来干什么?” 姜明坐下翘起二郎腿,把金鸡饼干的盒子啪放桌上:“大姐想不到吧,咱家变天了。” 变天了? 姜杏最烦别人卖关子:“说清楚点。”拐弯抹角让人猜,烦死人了。 姜明心想,说出来有你哭的:“老三和萧水生订婚了,但娘不要老三的彩礼。” “你结婚娘把你彩礼都留家里,到老三那一分不要,还要给压腰钱你说气不气人?” 的确挺气人的。 可姜杏气的不是家里,是姜明。 长个人模样,生个狗脑子! 老三聪明,能算计,她并不意外,老三能让家里不要她彩礼钱,那是她牛逼! 姜明跑过来干啥啊? 跑她婆家说这种事,她婆婆要是听到能给她好脸色吗? 哦,在家里讨不到好,大老远跑着来挑拨她来了! 她抓住棉袄,把嘴唇咬出个印来,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已经是嫁出来的闺女,家里有啥事和我有啥关系?” “姜枣能说服娘我佩服,你看不惯自己想办法,我现在怀孕了,不会管家里的事儿,窝窝囊囊惯会在背后搞事情,有能耐你去老三面前直接吵,直接闹啊,和娘掰扯掰扯!” “还不是自己窝囊,啊呸,拿着你的东西赶紧滚吧!” 第68章 弟弟变了 姜杏看到姜明都觉得添堵。 要不是他蠢,没能耐,家里至于把她的彩礼都扣下来给他娶媳妇儿用吗? 这种人一眼就能看到头,牵扯多了没啥好处,姜杏懒得给他好脸色。 姜明来之前以为会多个盟友,没想到多了个敌人! 和他预期差太远了,他气哄哄的拿起金鸡饼干盒子,站起来踹倒旁边的凳子咬牙离开了。 “真当我没办法了?” “我还有老四!” 老四年纪不大,每天都做着娶媳妇儿的梦。 老三的彩礼就是他娶媳妇儿的根本,让他知道爹娘不要老三彩礼,哼,不得在自杀一回啊! 姜明给大西北那边发了封电报。 【老三订婚,她将带走全部彩礼,老四你怎么看?】 他觉得不用多说,老四自然就明白。 第二天的黄昏,邮递员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来到土窑,找到姜军同志,把电报给他。 姜军接到电报没有一丝表情的把信件揉吧揉吧揣兜里。 “姜明还没死心,还想挑拨我和三姐的关系。” 他低头看了眼脚上的黑色二棉鞋,前几天收到的,三姐给他邮寄过来的。 不止有鞋,还有三姐亲手烤制的面包(食品厂烤糊了没人吃的),最重要的,是有很多书籍(姜枣坚信,提高一个人的学问,可以间接提高一个人的素质,艰苦环境下更容易改造一个妈宝男。不怕姜军不看,现在没啥娱乐设施,晚上不看书只能躺着抠墙皮。) 里面有《红宝书》,《钢铁是怎样练成的》,《青春之歌》,《苦菜花》,《林海雪原》。 饭都吃不起的年代,三姐愿意花公子给他买书看。 他被哥哥陷害,从学校来到大西北。 人生是波折的,戏剧的。 亲情上布满了疮痍。 多少个日夜梦里是学校,有给他包子吃的李梅,也有知道他有工作,故意把大腿往他身上蹭,发现他要被下放,又冷眼瞪他的秦双双。 他怀念学校啊。 那里有通往大学的路。 他想读书,想疯了。 就在他夜中哭泣的时候,三姐寄过来这么多书,仿佛天降甘霖,没洒在大西北的土地上,也洒在了他干枯的心上。 姜军洗干净手,对着月亮打开满是书香气的课本时,他觉得灵魂都得到了拯救。 书中的人物也有自己不幸的一生,他们却没有放弃,最终走向了高处。 他不止学到了书中的东西,在生产队,还看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女人很苦。 女人很难,当地有个女人为了弟弟们,竟然做起扭花女。 拿彩礼给弟弟娶媳妇儿的女人,日子过的非常苦,在婆家当牛做马,生娃下崽,太难了。 三姐平时在家就受二哥的欺负,萧家条件又是数一数二的,把钱带走三姐的日子都未必好过。 再说了,三姐对他这么好,以后还能不管他? 姜军觉得自己应该为三姐做点什么。 他写了封信,托大队长邮寄出去。 大队长由于习惯原因,把信邮寄再次邮寄到街道办。 王办事员看到信件内容。 震惊了! 姜枣的婚事眼瞅着越来越近,刘春花也忙起来,整席面得有菜有肉啊,还有桌椅板凳,附近好几家办事儿的,得和邻居们串好了,留几个板凳几张桌子,多少碗筷才够。 这不刚从外面回来,她就看到了街道办的小王。 “咋的?姜军又出事了!” 王办事员不知道该怎么说,把信给刘春花。 信封里除了姜军的话,还有姜明的电报,姜军一并送还回来。 姜军信中如此写到。 【二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至三姐于死地。】 【三姐在咱们家从小吃你吃剩下的,穿你穿剩下的,刷完扫地干活,看你和大姐的脸色,偶尔我不高兴,也会朝她发火。】 【她好不容易找到好对象,要出嫁了,姐夫家比咱们家有钱,她去了孤苦无依,做小伏低,日子本来就难过,爹娘想把彩礼钱给她,我都没说什么,你竟然不同意了。】 【但你知不知道,三姐给我送吃的,送钱,给我做新鞋,还给我买了十几块钱的书,她总是默默无闻的付出,关心咱们家的人,你从来没有像兄长一样关心她,竟然还在背后挑拨离间,你让我太失望了。我支持爹娘的决定,我觉得爹娘是明智的,他们的决策从来没出过问题,不然也不会拉扯四个孩子长大成人。】 【我会努力建设大西北,给咱们家争光,我会努力赚钱,成为一个有着钢铁意志般的铁汉子!你就不用惦记我需不需要姐姐的彩礼钱了,你管好自己就行!】 刘春花看完心中五味杂陈。 老四啊,这是她的老四啊,知道心疼家里人,心疼姐姐,知道体谅父母的决定了。 她把信纸扣在胸前,哭的不能自已:“王干事让你看笑话了,我家那老二自从娶了柳翠就没个人样了,我不知道他发电报挑拨我家老四。” 王干事看完信也红了眼睛。 他家里有好几个姐姐,他是最小的,从小姐姐也是这么疼他的。 姜枣和姜军的兄弟姐妹情,比电影演的还感人,感动死他了。 看刘春花哭,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刘大姐你别难过,姜枣和姜军还是好孩子,姜枣同志任劳任怨,姜军同志没有被艰苦条件打倒,他努力变得越来越好,思想进步的非常快,你应该欣慰。” 刘春花的确挺欣慰的:“谢谢王干事的安慰。” 送走王干事,刘春花拿着信回家,晚上用三个鸡蛋炖了碗鸡蛋羹,最上面放了点油,撒了点葱碎,放桌上的时候,黄澄澄,嫩呼呼的鸡蛋羹还荡了荡。 鸡蛋香啊,谁家媳妇儿坐月子一天才能吃一个,也是为了给孩子下奶才有的吃。 一个鸡蛋能换米面,针线,孩子的作业本,谁家里舍得蒸一碗鸡蛋羹吃啊,不只有鸡蛋羹,还有大米饭,没掺苞米茬子,白亮散发着大米清香的一碗饭。 姜枣回来才开饭的。 柳翠坐在姜枣旁边,摸着肚子惊喜的眼珠子都突出来了,直勾勾看着鸡蛋羹:“我的好婆婆,我也没干啥啊,你咋给我蒸了这么大一碗鸡蛋羹啊!” 第69章 战线统一 馋死她了,柳翠恨不得现在就把饭拿到面前,从中间掏个洞,把鸡蛋羹一点点浇上去,拌着饭吃。 一定老香了! 姜明暗骂柳翠这个贪吃的败家娘们:“娘你不能偏心,我也要吃,我俩分着吃吧。” 算算时间,姜军那边该有信了,嘿嘿…… 娘忽然来这么一出,难不成是为了讨好他们? 刘春花脸上的横肉抖了下,恶狠狠瞪着二房一眼:“吃什么吃?你还有脸吃?” 刚洗完手的姜大山闻声回头:“你们干啥惹你娘不高兴了?” 擦完手,他走过来坐下,被岁月侵蚀过的双眸浑浊,白眼仁有些黄斑,掺杂着红血丝,怒视二房两个人。 姜明和柳翠对视一眼。 姜明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我啥也没干啊?老三是不是你和娘乱说啥了,让娘生气?” 被攀咬姜枣也不生气,淡淡道:“别把人想的和你一样龌龊,咱家喜欢在背后插刀的人只有你,我忙着赚钱工作结婚,没工夫干这种事。” 姜枣开口,柳翠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心底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她在桌子下面扯了下姜明起球的毛衣:“好了,别说了。” 多说多错。 老姜家谁的嘴没成精啊? 二房随便说个字都能下文字狱,姜明咋就不长记性呢? 姜明就不长记性! 他在外面管得住嘴,在家里还真管不住,也不怪他,从小就是家里第一个男娃,有啥好东西轮不到比他大的姜杏,但一定轮得到他。 姜军都得捡他衣服穿。 姜家有限的资源中,姜明要什么有什么,眉头对谁皱一下,谁就要遭殃。 他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能明白,他为了对姜军下手后,刘春花和姜大山开始提防他,地位不如从前。 从奢入俭难啊。 “老三你说谁龌龊呢?我是你二哥,有没有尊卑观念了?” 姜枣冷笑。 什么尊卑观念,不过就是他可笑的男人自尊被挑衅不爽了。 上辈子她病重,在姜明冷眼下讨生活,筷子尖多沾点油都要被说。 70年代的工作是铁饭碗,是黄金坑,她无偿将工作让出来,姜明和柳翠没有人感激她,说好给她送吃的转头就食言。 她忍了太久。 姜枣目露鄙夷:“谈尊卑,你知道尊卑两个字怎么写吗?你对大姐有过一天的尊重吗?” 还是那句话,姜枣在家中默不吭声太久,姜明被没有存在感,懦弱的妹妹怼了几次,早就不爽了。 “她是个女的,我凭啥尊重她?” 姜枣看向柳翠,目光幽幽的:“听到了吧,姜明从小就这个德行,觉得女人贱,女人该死。” 多了不说,点到为止。 姜明更气了,鼻孔往外喷热气,太阳穴上方的额头血色充斥,青筋暴起:“姜枣你少鼓动她!” 臭娘们天天钻营他的工作,防外面都防不过来,多个柳翠,他晚上别想睡踏实了。 “我警告你啊,管好你的嘴巴,不然小心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啪——!” 刘春花捡了个豁牙子最多的碗砸碎了。 “老二你威胁谁呢?她是你妹妹!” 她从兜里掏出姜军的信,还有电报信件按桌上:“你还有脸说老三,老四被你们搞过去,只有老三给他做鞋,送吃的,还给他买书看。” “老三婚事好不容易定下来,你写信给老四,想借老四的手捞回老三的彩礼。” “老二你好算计啊!” 刘春花点着桌上的信纸:“看看老四说的,他不要老三彩礼了,看到没!” 姜枣看到信上的内容并不觉得意外,当然,也不觉得感动。 她就说艰苦环境更容易改造一个妈宝男,不行寻摸个合适机会,合适地方,把老二也送过去改造一下,改造不好就不让他回来了。 姜明想骂人,目光不期和老三水润的杏眼对上。 老三平静的黑眸在打量他,像两口深井,站在井边就能摔死在里面,恐惧感潮水般把他淹没,他舌头打结,停顿了下才骂道:“老……老四这个不知道好赖的东西,我还不是为了他!” “眼皮子浅的玩意,老三随便几句话就把他忽悠住了,爹,娘,你们就没发现老三变了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以前没主见,脑子笨,啥都听咱们的,现在呢?谁不被她捏着鼻子走,工资不上交,彩礼不上交,啥好处都被她拿捏着。” 姜枣冷笑:现在才发现,太晚了。 姜家向来都是,利益至上的。 “没错,我的确变了。” “我进入食品厂,身边都是优秀的工人,我和他们学习先进的思想,学习他们身上艰苦奋斗,拼搏向上的精神。也学到了很多和家人相处的道理,我把钱交给娘,不如想很多的办法让咱们家变得更好。” “我的钱没给娘,是因为我把钱拿去给老四买书了,你看老四现在多懂事儿,他努力在西北建设,努力读书,从根子里焕然一新。等他回来一定会变成孝顺父母(重点),努力工作赚钱养家(重点)(这两点在姜家就够了)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老二在爹娘心中基本就废了,没有指望,没有盼头,还要日日夜夜提防。 这个时候她把老四培养成孝顺赚钱的顶梁柱,谁不支持她啊。 刚才姜明那几句话让刘春花和姜大山的思维略微有些动摇,姜枣精准拳砸下来,姜大山和刘春花都打服了。 动摇? 还动摇啥了? 老三有智慧。 大孝女! 看似为自己争取利益,实则哪儿点不是为他们考虑? 战线彻底统一了。 姜大山没好气道:“姜明你听听老三说的,再看看你干的事儿!工作给你了,媳妇儿给你娶了,你呢?天天上蹿下跳,欺负这个欺负那个,我们白养你了!” 刘春花夹枪带棒:“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太让我们失望了。” 姜枣紧接着补刀:“二哥有工作不珍惜,不好好干活,还每天想着如何坑害别人,我看不如让嫂子替我二哥去上班,她是孕妇,生的时候厂子还能多给点福利。” 第70章 待业人员 诶嘛! 诶嘛诶嘛!! 要不咋说人老三脑瓜子好使,心肠好使呢! 柳翠瞬间脑袋清醒,鼻子通气,胳膊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啥鸡蛋羹大米饭,她可不馋那玩意,老婆婆做这些肯定是补偿老三的,老三的确辛苦了,就该补补。 姜明瞬间陷入到非常没有安全感的氛围中。 “不是……老三你一天不想着撬我工作,你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柳翠义正言辞打断他的话:“姜明你是哥哥要有哥哥的样子,不能这样说老三。” 姜明瞪着眼睛揪住柳翠的胳膊:“臭娘们你想干啥啊?你也要叛变是不是?” “我是你男人,工作是我娘给我的!敢肖想我的工作,信不信我削你!” 柳翠前二十年看够别人的脸色,活的谨小慎微。比老三在家里过的更苦,她身上值钱的地方都要被卖掉,头发隔两年剪一次,冬天去山上砍柴差点被野猪拱了,夏天去乡下和人家一起去石头片子里找蝎子,大的一毛,小的五分,被扎了只能忍着,还要因为干活慢了被骂。 要不是她越长越漂亮,家里不会留她到现在,早就找个老傻子,老光棍卖了嫁人。 她做梦都想自己有点话语权,宁愿面朝黄土赚血汗钱,也不愿意手心朝上管别人要。 当老三把机会递到她面前,她畏畏缩缩害怕了,不敢接,日子过得苦也怨不得别人。 被姜明打几天,总好过被姜明压制一辈子吧。 做大事,不能怕挨打。 柳翠:“姜明,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出去上班你在家里帮娘干点活,我赚钱了算二房的,娘不会亏待咱的,有肉咱一起吃肉,有粮咱一起吃粮。” 看似是宽慰的话,实则在表明自己的心意。 姜明被气的浑身直打哆嗦。 他转头咆哮:“娘!” “你看看这臭娘们,她想抢我工作!” 刘春花犹豫了。 做娘的,心寒却不会对真的放弃儿子。 她对姜明。 ……生气归生气,碗里有块肉,还是会分给他。 按道理不该犹豫。 可她又觉得老三说的似乎有点对。 柳翠是孕妇,挺过头三月胎相已经坐稳了,可以去厂子里干活。 孕妇去厂子里假期多,福利也多。 她在厂子上班的时候,同班大姐怀孕期间干活,活干的不多,到年底还得了年度优秀员工,上台领奖,比旁人多分了二斤五花肉!30个鸡蛋! 柳翠有点小聪明,却逃不过刘春花法眼。 老二媳妇儿心思深,想要的却简单,她在娘家不受重视,什么东西都得凭人家给,没有话语权,她不想看男人脸色,想去外面干活,想赚钱。 嫁过来以后柳家来过几次,老二媳妇儿没胳膊肘往外拐,贴补那帮打秋风的。 想赚钱,守得住钱。 比老二强啊! 姜大山不知道刘春花咋想的,但刘春花咋想的,他就咋想的。 姜明彻底慌了。 姜军写信他觉得没啥。 老娘发火他觉得没啥。 老三开口要把他工作弄走,柳翠心动,老娘犹豫,姜明承认自己慌了。 心里敲锣打鼓,脑子生疼,喘口气胸前骨头也跟着疼:“娘你说话啊!” 柳翠屏住呼吸也很紧张。 姜枣饿了,端起茶杯悠哉喝了口水。 工作给谁不要紧,他们两口子日后保管死死盯着对方,没力气搞别人。 看戏的感觉真爽。 姜明急的都快哭了,嗓音都梗了:“娘!” 不是吧不是吧! 大嗓门吵的人脑瓜仁子疼,刘春花不耐烦道:“吵嚷什么?我觉得柳翠想去上班没错!” 原本应该是,老三提议不错,话到嘴边改了。 不能让老三和老二的矛盾加深。 姜明扯着脖子怒吼:“什么没错,到底谁是你亲生的?” 刘春花冷脸道:“和亲生的有啥关系?咱家日子多难过,你在厂子里还不知道上进,上班几年没得过优秀员工,先进员工,也没有升级涨工资,我觉得柳翠身上有干劲。” 姜明脸憋的通红,头发跟随着身子一起颤抖。 “我是个男人,你让我在家等着吃干饭?” 他还有脸出门吗? 刘春花也怕姜明在家哭天抢地,作来作去,不务正业。 便道:“你爹年纪不小了,最近腰疼干不了重活,你在家表现好的话,让你爹把工作给你。” 虽然年代不同,画饼的精神却一直存在。 还是刘春花不值得一提的招式。 姜明从‘正式工’沦落成‘待业人员’。 家庭组织架构瞬息万变。 姜明的脸瞬间垮下来,没胃口了,嘴皮子干到脾气,双眸毫无生气。 柳翠看事情定下来,麻溜的把凳子搬过来,被子里凉水换成热水:“爹娘,老三,饭菜都要凉了,快吃饭吧。” 她十分有眼力见的把米饭和鸡蛋羹放姜枣面前,筷子摆好整齐隔在碗边上:“刚才是嫂子脑袋不清楚,你受委屈了,娘做的鸡蛋羹和大米饭肯定是补偿给你的。” “你私下里给姜军做鞋送吃的,我却不知道关心小弟,回头我也像你学习,用工资给小弟做双棉鞋邮寄过去!” 回头又对刘春花说:“小弟爱吃啥你和我说,我给小弟买!” 老三标准满分答案就在手边,柳翠反手学过去,哄的刘春花和姜大山都挺高兴地。 刘春花也累了,坐下招呼他们:“吃饭吧。” 姜枣没客气:“谢谢娘给我做的米饭和鸡蛋羹,明天我去食品厂,婆家都好好吹吹!” 拍两句马屁,她拿起勺子把鸡蛋羹拌在饭里吃掉。 米饭和鸡蛋羹充分融合,太香了! 姜明没胃口,肚子饿的咕咕叫,有情绪也不敢闹着不吃饭的话。 笑话,他敢不吃饭,柳翠能把他的饭都造了! 以为是盟友,是一家人,柳翠转眼骑他脖子上耍威风。 反天了! 家里的女人都要当家了! 心思各异吃完饭,柳翠捡碗刷碗,烧上热水送到刘春花屋里一盆,姜枣屋里一盆,她笨拙的把水盆放下,搓搓手。 脸上没有笑容,反而多了点前世今生都没有的真诚。 她抿了下唇才说:“从小到大都是我自己争取东西,没有人帮过我,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帮我的,今天的情我记下了,老三,谢谢你。” 第71章 临时班长 仅此而已。 柳翠骨子里还是那个人,感激归感激,却不会为了某个人损害自己的利益。 姜枣上辈子栽到在,错信自己帮别人,别人就会感激的话里。 她淡漠的看着柳翠:“不客气。” 看戏罢了,谁赢谁输和她有什么关系? 刘春花是个急性子,第二天就带姜明和柳翠去厂子里面做工作转让。 按理说孕妇上岗是很难的。 碍于刘春花会来事,人缘不错,拜托人事科科长,又去见了副厂长,写下‘免责’保证书后才让柳翠进厂。 冬天闲人多。 远道的坐火车回来,家里亲戚串门了,浓茶水,炒毛嗑,凑一堆,唠唠磕。 唠啥呢? 唠老姜家有觉悟的事儿可真多! 老四请缨建设大西北! 老二把工作给媳妇儿! 见过怀孕媳妇儿把工作让给男人或者小姑子,老姜家,竟然让青年儿子把工作让给怀孕媳妇儿! 这年头没有哪个女人会去笑话柳翠的。 怀孕不在家带孩子,不围着锅边转,伺候这个伺候那个,反倒去厂子里赚钱,体验新生活,多光荣啊! 神仙日子了好吧! 临近年关厂子里都忙,柳翠上班打起精神奋斗在一线,她身子骨不错,只看到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却听不到她喊声累。 与此同时食品厂也忙起来了。 和中秋一样,过年要做糕点,过完年要做元宵。 县城食品厂,和附近县城的食品厂存在竞争关系。 1979年12月底,食品厂提出新方案。 80年是猴年,以猴年为主做花馍,由姜枣同志担任临时班代理班长,选人,选料,培养人做花馍。 姜枣第一次当班长却不怯场。 上次参加中秋临时班任务,她收获颇多。 她打算选12个人。 2人负责揉面,1人负责发酵,2人负责揪剂子,4人和一起做花馍,3人负责人蒸馍。 她从面点班选了3个人,常三喜,刘嘎妹,方玉香。 刘嘎妹和方玉香就是在姜枣和王美丽比赛揪剂子那天负责称重和计量的人,平时和姜枣关系没常三喜近,但也不错。 中午吃饭的时候会交换饭盒里的咸菜,分享美食。 姜枣安排她们三个和她一起做花馍。 没错,她选人不仅对技术进行考核,其中还有非常强烈的个人喜好。 十几个人的班别看不大,人心散了进度会很慢,她需要知根知底,不管干啥都帮她说话,站她这边的人。 比起其他临时班,花馍班第一次办。 代理班长是没转正的临时工,却有不少人想要参加。 不为别的,姜枣在程家做的花馍有多牛逼早就在厂子传开了,只要姜枣带领的花馍班销量不错,大家都是第一代参与制造新项目的员工。 年底少不了好处,也比旁人有更大的机会评选优秀员工。 要不是赵铁牛要负责年后元宵临时班,他都想进花馍班,参与新项目推进。 其余的名额姜枣在其他班选人,有几个是上次一起共事过的同事,其中就有和她一起掐剂子的胖女孩儿郭妃妃。 也有几个厂子领导推荐,班长推荐的。 秦雪花硬着头皮找姜枣:“我推荐王美丽进花馍班,你通融通融。” 姜枣:“通融不了。” 她像傻逼吗? 把大麻烦带身边。 王美丽猜到姜枣不肯,中午跑来自荐:“以前是我有眼无珠得罪你了,我回家反思过,不该和姜珊沆瀣一气欺负你,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以后我和你一伙行不行?大家都在一起上班,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我就比你差了点,比方玉香,刘嘎妹,还有郭妃妃好多了!” 她没敢提常三喜,因为她知道常三喜和姜枣关系好,她不配和常三喜比。 姜枣中午吃的酸菜炖冻豆腐,酸的溜的十分开胃。 “你现在知道错了,是因为你和姜珊没有把我打倒,你想干坏事没成功,我这个人很现实的,敌人就是敌人,哪怕不干仗了,我也不会把你当朋友。” 世纪大和解的事情或许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但,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没害人,只是穷了点,家里人都瞧不起她,何况旁人? 人生像一把刀,金钱和权力只长在刀柄之上,只有站在那边的人,才不会直面刀锋。 现在谁不给她笑脸啊? 她肯定把机会留给自己关系不错的人,犯贱才会用机会滋养敌人(姜枣坚信,她拒绝王美丽,王美丽一定会停止反思,转身进化成更大的敌人。) 资敌,可是大忌! 王美丽还以为姜枣会同意呢,谁知道这人油盐不进:“你、你怎么这么小气?” “我都低三下气求你了,你还不同意!” 姜枣觉得好搞笑:“咋的?我说过你低三下气重新做人,就让你进花馍班吗?” 王美丽脸色很难看,虽然姜枣说的没错。 可姜枣无情冷血,只做利己的事,违背了团结一致互帮互助的精神,她就觉得姜枣错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 姜枣不爱说废话,她揉了揉太阳穴:“与其和我浪费口舌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不如找姜珊躲起来骂我来的痛快。” 圣母两个字早八百年前就从她字典里消失了。 王美丽好说歹说没能如愿,心里憋气离开。 她刚走姜珊就过来了:“堂姐……那个,能不能让我进花馍班啊?” 她也不想来,奈何她婆婆总在她面前夸姜枣厉害,贬低她没能耐,埋怨她不该在谷秀芳面前乱说话,吹嘘自己多牛逼,害她在亲戚圈抬不起头。 还让她想办法进姜枣花馍班好好表现给她长脸,不然以后菜里都没有肉。 姜枣抬眸,冷声道:“滚!” 躲在暗处偷听的王美丽:“……” 尼玛,感情对她已经算客气的了。 姜珊被姜枣骂了,回家扔下包躲屋里哭,她婆婆丁秋抱着小孙子萧叶安走进来:“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上个班不够你浪费眼泪了,有功夫把安安的屎戒子洗了!” 第72章 腊月十六 萧叶安是萧明生的小儿子,今年三岁。 小家伙头发黑黑的,皮肤白白的,两只眼睛像小葡萄,圆溜溜的。 他长得好,又长得不好。 好在好看,可爱,是街坊邻里做梦都想要的梦中情孙。 不好在长得不像萧明生,和萧明生死去的前老婆金赛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珊见过金赛花的照片……某些角度,竟然和她有点像! 当然还是她更年轻漂亮。 占有欲让她对死去的女人也很有敌意,对她的孩子更有敌意! “凭什么?又不是我肚皮里爬出来的,凭啥给他洗?要洗你洗!” 丁秋也来了火气,她颧骨比较高,人特别瘦,发火的时候眼睛下三白很重:“你嫁到我们家,就该给我家孙子洗尿布!” “后娘不是娘?好歹你也是有娘生的东西,咋像没娘养的一样!” 冯苗对别人差劲,对姜珊恨不得掏心掏肺。 姜珊畜生,对她娘也很孝顺。 她最受不了别人骂她娘! “你才没娘养呢,我娘对我最好了!” 她趴在碎花床上,哭的喊:“结婚前说好的,我管好我自己就行,不用替你们带孩子,又不是我生出来的,凭啥叫我给这个小兔崽子洗尿布?” 丁秋捂住小孙子耳朵,皱着眉毛说:“少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叫,这是我们家独苗苗,再敢乱叫别怪我不客气!” “也不知道明生怎么想的,娶你个懒婆娘回来。” 姜珊睫毛上挂着眼泪,结婚前说好的都变了,日子过的有什么劲? 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是懒婆娘,你是死婆娘臭婆娘!” 萧明生回家就听到姜珊骂人,他眼底闪过怒意,拳头硬了,镜片后面斯文的脸变的狰狞可怖,和平时判若两人。 瞧见儿子回来,丁秋瞬间变的委屈伤心:“你不在家她就这样欺负我,骂我,还不给安安洗尿布。” 萧明生脸色更加难看。 姜珊刚要说什么,胃里翻涌酸水,翻江倒海一股一股朝着喉咙涌上去,她捂住嘴干呕了几次,把想吐的感觉压下去。 萧明生阔步走进去,抓起姜珊的手腕把脉,片刻眉头松开:“你怀孕了!” 丁秋高兴了,把萧叶安放地上:“真的呀,现在能看出来男孩儿女孩儿不?” 萧明生缓缓摇头:“月份不大,看不出来。” 姜珊早就忍不了萧明生的两个孩子,一直想有自己的孩子,不仅可以在家里作威作福,也能赶在姜枣嫁过来的时候宣誓主权。 不,不止是主权。 姜珊抱着萧明生的胳膊,脸贴在他胳膊上:“明生我想到姜枣的花馍班,你能不能和叔叔他们说说,让姜枣给我开个后门把我弄进去呗。” 姜明生不太喜欢和叔叔婶婶那边攀扯上关系,更不喜欢求别人。 丁秋知道儿子性格,她却不觉得有啥求不求的,都是一家人。 “晚上蒸包子,等会儿我捡一盘去找谷秀芳,让谷秀芳去劝姜枣,你别哭了,把我大孙子哭坏了看我和不和你急。” 姜珊撇了下嘴,抱着萧明生撒娇。 萧家房子都挨在一起,萧老爷子和萧老太太房子在中间,萧明生他们家在左,萧水生他们家在右。 吃完晚饭,丁秋端着一盘大白菜馅包子出门,没多久端着包子气哄哄回来。 “谷秀芳欺人太甚,我好声好气让她找姜枣要个名额,你猜她咋说?” 姜珊摇头。 丁秋把包子放桌上:“她说你和姜枣关系不好,欺负过她宝贝儿媳妇儿,她不想让宝贝儿媳妇儿为难。” 姜珊委屈:“你没说我怀孕了吗?” 孕妇最大啊。 丁秋灌了口凉水:“人家说了,又不是怀的她孙子。” 欺人太甚! 一点小忙都不肯帮。 姜珊气的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强打起精神去厂子上班,看到姜枣先瞪了她一眼:“硬拿鸡毛当令箭,神气什么啊?我看你能做出什么好玩意来,别飞的高高的,啪叽掉下来,摔成肉泥。” 她前几天偷偷听到秦雪花要搞姜枣呢,已经想好让姜枣摔大跟头的办法了! 姜枣每天忙的像个陀螺,没工夫陪她发疯。 姜珊却不肯放过她,捧着肚子晃到姜枣面前:“堂姐看到没,我怀孕了。” 她得意的挑起眉:“肯定是个男孩儿。” 姜枣唇间溢出声嗤笑:“你还有透视眼呢?” 说完去临时班忙了。 姜珊没看到姜枣嫉妒的样子,反倒把自己气的差点晕过去。 临近年关,日子在房檐下慢慢延长的冰凌中,越腌越酸的酸菜缸里飞快向前赶。 食品厂花馍临时班的十几个人在磨合与配合中终于走上正轨,开始制作批量生产,姜枣一晃儿又清瘦了点,同时也迎来她的人生大事。 腊月十六一大早,天蒙蒙亮,窗户上的窗花反射着凌晨的光,靠上方贴着大红喜字。 姜枣要结婚了。 兜兜转转,她终于要嫁给萧水生了。 前几天萧家送来一套红色婚纱,红色高跟鞋,还有红色的头纱,是眼下最时髦的新娘衣服。 姜枣瘦的恰到好处,肩背薄胸前鼓溜,细腰长腿,红色婚纱穿在身上衬得皮肤雪白,没有一点瑕疵。 谷秀芳是学跳舞的,最爱美,在她们文工团找了个特别会化妆的小姑娘给姜枣盘发。 小同志叫薛佳佳,看到姜枣的脸惊为天人:“姜同志你没去学跳舞太可惜了。” 她给姜枣的头发盘起来,在上面别了几朵假花,最后戴上头纱,弄完眼睛都移不开了。 忍不住想,谷老师她儿子今天晚上不用干别的了。 姜枣不知道梳着学生头,瞧着老实的薛佳佳脑子里面想了不少不该想的。 看着镜子里新娘打扮的自己,她手心溢出细细的汗,紧张的抓住裙纱。 “老三你弄好没啊,刚三蹦子来传话,萧水生特别心急,没到点就让人开车过来了!”姜杏挺着大肚子进来。 老三结婚她必须回来露个脸,加深下姐妹情谊,万一以后有啥能用得到她的呢。 布鞋刚踏过门槛,姜杏就被惊艳说不出话来。 记忆中,老三永远穿得灰扑扑,小脸小手没干净时候,老三出生那年邻里乡亲还真没几个生孩子的,没人和老三玩,老三经常跟着她屁股后面跑,她觉得特别烦,有次老三追到地里,草比老三都高。 她烦的慌甩开老三走了。 就听到背后响起老三奶呼呼,害怕的声音:“大姐……呜呜……大姐你等等我……” 第73章 娶媳妇喽 “大姐,把我的红大衣拿过来!” 印象中脆弱的声音被冷漠好听的声音取代。 脸上脏兮兮,眼中含着泪,扎着俩冲天揪的小奶娃变成如今精致好看的姜枣。 姜杏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 回想过去二十来年,她似乎……不,不止她,是全家人,没有人对老三特别好过。 她把红大衣给姜枣拿去。 萧水生怕姜枣单穿婚纱冷,托人从京里买了件红色羊绒大衣,长款的,在那边都是紧俏货,听说这件衣服前前后后花了三百多块钱…… 令人咂舌的价格! 三百块钱,省着点够别人娶个媳妇儿了。 约等于,姜枣把某个光棍媳妇儿穿身上了。 不管咋说人姜枣命好。 平时穿红大衣张扬,是资本主义作风,结婚穿一天倒也没啥。 姜枣刚把大衣穿上,外面放起鞭炮,噼里啪啦炸开。 穿着黑色西服红色,扎着红色领带的萧水生进来了。 身后跟着一群研究所的朋友,跟的最紧的就是程商。 陶艳秋和常三喜她们在外面拦着,萧水生从兜里掏出一叠红包给程商,由程商负责分红包,萧水生在一片欢呼庆贺声中冲到姜枣的屋里。 男女大防,他很少来姜枣的屋里。 他知道枣儿的屋子小小的,还要和姐姐挤在一起。 萧水生走到门口,整理了下衣服领子,扯了扯衣服下摆才进来。 男人身穿黑色西装,衬得他衣冠楚楚,斯文俊朗,仔细看,揣在兜里的手微微颤抖,深邃的眼眸含着热泪。 “枣儿。” 他的枣儿。 真漂亮。 薛佳佳和姜杏默契的退到旁边。 萧水生步伐坚定的朝姜枣走过去。 若问姜枣做过最多的梦是什么,一定是梦到萧水生来娶自己。 上辈子当姜珊带着自己四个男娃来到她病床前炫耀当初的所作所为,气的她直接吐血,谁也不知道,她在下放的日子里,病重的日子里,梦到过多少次和萧水生的婚礼。 垂死挣扎时又见到他,二人都心知肚明,死亡半隔在她们之间。 最后那段日子里有他的陪伴,姜枣高兴又难过,她痛恨岁月容易流逝,一天要睡大半天,只有几个小事清醒时间和他共度。 姜枣眸光包含了太多萧水生看不懂的东西。 他不想去探究,怕问多了,牵扯出姜枣更多的难过。 高大隽秀的男人走到姜枣身后,把手搭在肩膀身上俯下身,抬头看着门口:“进来吧。” 就在姜枣不知所谓时。 县城最大国营照相馆的师傅抬着大脑袋照相机进来,调整好角度,对着姜枣和萧水生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 随着白烟滚滚,姜枣惊讶的样子,和萧水生低头深情看着妻子的样子定格下来。 师傅又拍了几张才离开。 上辈子的事,烦心的事,忧虑的事从姜枣的脑子里慢慢抽离,她抓着萧水生的手腕问:“你怎么还找了拍照的?” 萧水生笑了笑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个红包递给姜杏:“大姐,枣儿的鞋呢?” 临安县城的风俗,结婚时会把新娘子的鞋藏起来,找到才能带新娘子走。 看到红包姜杏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乐的见牙不见眼:“就放她床头了,我让她藏柜子上面她不让,怕你找不到。” 姜枣小心思被点破,不好意思低下头。 萧水生宠溺一笑,从床头翻出姜枣的鞋,单膝跪地握着姜枣的脚腕帮她穿上。 穿好,萧水生公主抱,把姜枣抱走。 娶媳妇儿喽! 萧水生灼热气息密不透风包裹着姜枣。 姜枣紧张的浑身紧绷。 她还在纠结刚刚的问题:“说话啊,你刚刚为什么找人过来拍照?” 萧水生嘴角的笑容多了点心疼的意味。 “想把枣儿不同年纪的样子记录下来。” 姜枣瞬间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 某一天萧水生来她家看相册,仅有的几张照片里,大多是姜军和姜明的,没有一张是她的。 萧水生当时的表情比现在还心疼。 原来啊…… 他一直记得。 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滑下来了,姜枣趴伏在萧水生肩膀上,失声痛哭。 “萧水生……萧水生……” “我讨厌你。” 讨厌你事事都记得,事事都关心。 她明明早就习惯了被人冷落,被人欺骗,习惯了筑起高高的围墙,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为何,为何他处处都做的完美。 萧水生敛下眉眼,声音苦涩:“没事儿,我喜欢你。” 虽然很多人不在意你,不关心你。 只要他喜欢……就够了。 姜枣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二十年的委屈都哭出来才算甘心。 刘春花拍了下大腿,和亲戚邻居大声嚷:“我家老三是舍不得家啊!!!” 嫁出去的闺女哭得凶。 证明啥? 证明闺女舍不得娘家啊! 刘春家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两滴眼泪,追上去。 “呜呜……我家老三啊,娘的老三啊!” 姜枣:“……” 她户口已经迁到萧水生那了,以后和老姜家,彻底没关系了。 婚车是萧水生单位借来的‘红旗CA770’,前面绑着大红花,插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红旗。 “小心点头,别磕到了。”萧水生把姜枣放到车里,随后一起坐上来,刚坐下就掏出手帕给姜枣擦眼泪。 萧水生助手小陈坐在副驾驶,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水生,平时不苟言笑,比所里一群老头子都严肃的萧教授拿着手帕,一点点,轻轻柔柔的给媳妇儿擦眼泪。 小陈擦了擦汗,坐直了身子。 画面太美,小陈不敢看。 擦掉眼泪,姜枣情绪慢慢平稳下来,又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 萧水生知道她害羞了,在人前忍着没打趣她,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车子慢慢远离姜家的路,十几分钟后开到萧家。 萧家这片比姜家那边看着敞亮许多,路两边栽种着香樟树,旁边有个研究所高级职工的家属院。 萧家原先就住在里面,萧老爷子攒了点钱,在附近街上买的房子,带着家里人搬出来。 搬出来前萧,程两家是邻居。 萧老爷子带家里人搬出来后,程家也搬出来了,两家挨的很近,先路过程家才停在萧家门前。 鞭炮噼里啪啦炸开,附近的小孩儿都蹲在门口要糖吃,抢着门前的龙凤气球玩。 “接新娘子喽!” “新娘子好漂亮啊!” 车子停稳,周围人好奇挤上来,谷秀芳带着闺女萧蔷,也就是萧水生唯一的亲妹妹站在最前面。 谷秀芳推了把萧蔷:“等会儿机灵点,帮你嫂子挡着点周围的人。” 萧蔷穿着黄色袄子,辫子上戴着同颜色的蝴蝶结,她不乐意的撇了下嘴,不往前后反而往后挪了几步,厌烦道:“她没长手啊,凭啥让我给她弄?” 第74章 一对佳话 谷秀芳闻言抬手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不赞同道:“怎么说话呢?” 萧蔷过年17,在家里学校都是自由的,思想自由,行为自由,连花钱都是自由的。 她最讨厌被别人管束。 “我爱咋说咋说,又不是我自己想过来的,我不喜欢姜枣,特别讨厌她,她配不上我二哥!” “您强迫我来接她,就别想让我给她好脸色。” 说话时眼睛看着姜枣,这是她第一次和姜枣见面。 怪不得二哥会喜欢她,狐媚子做派。 新媳妇儿马上进门,小姑子堵在门口摆臭脸像什么样子?谷秀芳啥都安排的挺好,谁能想到萧蔷会在大喜日子犯病。 她没好脸色压低声音道:“不想在这待着赶紧走,别在这摆臭脸!” 萧蔷巴不得不在这呢,甩头走了。 谷秀芳把这祖宗赶走,压下怒火去接人。 “慢点慢点,大家不要挤到我儿媳妇儿了!” 萧水生护着姜枣:“撒把糖,大家伙儿都散开些!” 姜枣听到哄抢声散去,自己被抱着进入萧家靠边上的房间里。 萧家三房排在一起,砖瓦房,门窗边都是用砖砌的,镶门镶窗,柱子上架起梁,梁架上檩子,瞧着住在一个院子里,实则萧文生和萧水生的房间都是独门独脸,互不相同的。 萧水生这屋宽敞,亮堂。 水泥地,墙上刷白灰,棚顶吊起新塑料布,墙上贴着研究奖状。 一张宽大的双人床铺着红色四件套,红色毛巾枕套上有红双喜字,被子是流行的缎面红双喜被子,还有龙凤呈祥的图案。 地上放着八仙桌,丁香柜,平面柜,柜子上摆着崭新的搪瓷茶盘,茶壶水杯,刚拆封的戏匣子,矮点柜子上竟然还放着一台黑白电视。 靠门口的位置放着洗脸架子,香胰子,洗脸盆,毛巾都是新的。 凑热闹的大娘小媳妇儿进屋,瞧见屋子里的好玩意,不禁都羡慕坏了。 “萧教授娶媳妇儿花不少钱啊,电视都搬进屋了。” “是啊,可不止屋里的,外面墙边还有辆新的飞鸽自行车呢,上面挂着大红绸,我问了,是萧教授买给他媳妇儿的,说他媳妇儿在食品厂上班太辛苦了,有自行车上班下班才方便。” “看到了,自行车座子套着小棉垫,车把子上也套了针织套子,啧啧,都说男人不细心,瞅瞅萧教授细心的,咱老娘们都比不上。” 屋里屋外挤满了看新娘子的人。 萧水生掀开姜枣头上的红色纱布,人群都沉默了。 太漂亮了! “和萧教授真般配。” “可不是咋的!” “新娘子手小脚小,干活怕是不利索。”有个大娘挑剔道。 谷秀芳听了立马反驳:“瞎说,我小儿媳妇儿在食品厂上班,还没转正就当上班长了,人家手小抓钱呢!” 发现姜枣明显有点不太好意思,谷秀芳心疼的招呼大家往外走:“人接到了,咱们开席吃饭,咱家席面烩菜里都是五花肉,快出去吃吧!” “桌上有烟有酒有糖,先到先得啊!” 来参加宴席的谁不是为了吃口好的。 一整年没见到啥油水,听说每桌都有烟有酒有糖,男女老少一窝蜂都出去了。 谷秀芳把几个亲戚朋友也招呼走:“水生你先陪枣丫头在这坐着,敬酒的时候我再喊你。” 萧水生颔首:“好。” 谷秀芳出去,帮忙把门带上。 人都散去,姜枣感觉到呼吸慢慢通畅了。 她紧张的不知道该看哪里,四处打量新房。 床边陷下去一点,萧水生坐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沉声道:“还觉的缺什么,少什么都和我说。” 东西比姜枣想的还多,她缓缓摇头:“什么都不缺。” 萧水生挑眉:“你确定吗?” 他这样说,在暗示她还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可家里什么都有,她眼里有片刻迷茫:“还缺什么?” 萧水生勾起唇,眼含笑意从兜里掏出一个白皮存折,上面印着几个大字‘活期储蓄存折’。 他握着姜枣手腕,把存折轻轻放她手心里:“还有我的老婆本。” 姜枣没问过他存了多少钱,还挺好奇的。 打开存折,上面有几笔存进去的数额,后面跟着本地银行红戳。 “两千多?” “你……你这么有钱啊!” 姜枣还是挺吃惊的。 萧水生失笑:“这么惊讶?” 姜枣垂下卷翘的睫毛,乖巧好看的像个洋娃娃:“是啊,我看你花钱大手大脚的,买大衣就花了三百,其实没必要的。” 三百块钱能买多少新衣服呢? 没想到他身上还有两千多。 她侧眸,正对上男人漆黑眼眸:“看来你花钱还是挺有规划的,知道存钱。” 萧水生向前俯身,压低声音:“我不知道,以后每个月工资都交给枣儿,枣儿帮我攒钱,你来管着我,好不好?” 姜枣觉得好笑:“你害怕我不管你?” 她笑起来像海棠花开,娇嫩艳丽。 萧水生眼眸暗了几分:“怕啊,怕死了。” 姜枣:“……” “水生啊,出来敬酒吧!”谷秀芳敲了敲窗户,喊萧水生出去。 姜枣看到他就觉得害羞,推了他一把:“快去吧,大家都等你呢。” 萧水生摸了摸红色领带,皱眉道:“感觉领带有点歪,枣儿你帮我整理下。” 姜枣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就是故意的! 她抬起水润的眸子,伸手帮他把领带紧了紧,她弄得小心翼翼,指尖只敢碰他的领带,不敢碰其它地方,哪怕是衬衫都不敢。 姜枣看到他精致好看的喉结滚动了下,收回手,指尖麻麻的。 “弄好了,快去吧!” 萧水生不忍心逗她:“嗯。” 萧家人多,上午吃完一批,又翻桌招待一次,下午那顿也是。 萧水生在外面迎客送客,傍晚才带着一身酒气进屋。 姜枣吃了碗面条,无聊的坐在床上等萧水生回来。 天色每暗一分,她的心就忐忑一分。 萧水生开门进来顺手锁门,又走到窗边把红色窗帘拉上。 男人慢慢朝床边走来,姜枣紧张的抓住身下的床单,紧张的脑子嗡了声,转身要跑,萧水生眼疾手快伸出修长的手扣住姜枣盈盈一握的腰肢,身子扑上去,把人压在身下…… 第75章 纷争开始 淡淡酒味儿扑面而来,姜枣僵硬的趴在床上。 “你……你起来一点。” 萧水生知道自己沉,怕压坏她,搂着姜枣的腰向旁边倒去,平躺后把姜枣拽到自己身上,搂宝贝一样用力箍着。 姜枣身体慢慢没那么紧绷,将侧脸贴在他胸膛上,静静地抱着。 “枣儿,做梦一样。”萧水生闭上眼睛,喃喃道。 姜枣眼里闪过心疼:“不是梦,是真的,我嫁给你了,以后就是你媳妇儿了。” 萧水生轻笑,喉结滑动了一下,确定怀里的人不怕了,才低头找到姜枣的唇,薄唇印上去。 屋内气温瞬间高起来。 姜枣有点怕,也知道躲不过。 她闭上眼睛大脑慢慢空了,只剩下原始的欲望,和对萧水生的喜欢。 月过中天,屋内热浪慢慢停歇。 萧水生吻去姜枣眼角的泪,裹住被子抱起她。 姜枣鬓角的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累的抬不起胳膊,任由他换上了干净睡衣,换了新被子,被抱住后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姜枣在厂子上班,平时起来的都挺早的。 嫁到萧家,太阳高照把窗户上的冰花都晒化了,也没醒来的意思。 昨夜体力劳动把人给累坏了。 萧水生早上醒来一次,拿着马扎坐在井边,把姜枣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内衣晾屋里,厚的衣服晾外面。 洗完衣服,他把屋中炉子灰耙干净,烧上炭,屋子暖烘烘的,姜枣半盖被子都不觉得冷。 大家都在一个院子住着,萧水生坐一趟右一趟,看的不少人心里不满。 首先就是霍小曼。 霍小曼觉得自己的婚姻就是一场笑话,把粥煮在锅里,回屋擦眼泪。 萧文生被烦的站在窗户边上长叹气:“你又哭什么?” 霍小曼咬住手帕:“我哭什么?你还问我哭什么?你没长眼睛还是还没长耳朵?” “我是大嫂,按理说姜枣嫁进来应该她做饭,她呢?睡到日晒三竿还不起!” “本以为是个勤快的,嫁进来就开始犯懒,知道的是懒,不知道的是再给我下马威。” 可是越说越委屈呢,多少年前的委屈都恨不得拿出来哭一哭了:“我刚嫁进来那天,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喂鸡喂猪扫院子做饭,洗你们全家人的衣服,她可好,黑白电视放她屋里,戏匣子放她屋里,啥好东西都在她屋里!” “她也不知道早点起来帮我忙乎忙乎,干点活啥的!” “不就是因为我生不出儿子,所以就可着我欺负吧!” 萧文生被吵的耳朵生疼,心里烦乱的像长草了一样。 “你嫁进来的时候,谁让你干活了?我娘让你多歇歇,是你抢着要干的。” “电视收音机就更没处说理了,那是人水生自己干活赚的工资钱,水生是教授,高级职工,和咱们能一样吗?” “他花自己的钱给姜枣置办,你从哪儿挑的理呢?” 自从生了想娣,她的脾气越发古怪,不管说什么都觉得是别人想害她,不管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别人想害她,看不惯她。 萧文生和姜枣接触的不多,也能看出来姜枣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同志。 这话是万万不敢说的,说了霍小曼能把房顶掀开。 霍小曼冷笑,狠狠冷笑,斜眼睛瞪着萧文生:“是啊,我不管做什么,付出什么都是我自找的,是我贱行了吧!” “我的懂事,我的好,都是我活该!行了吧!” “我看你也心里只有你家里人,我在你心里什么都算不上。” 萧文生真的太烦了,和霍小曼在一个屋檐底下呼吸都是一种折磨,他给想娣穿上棉袄,抱她去谷秀芳房间里待着。 谁知刚进门,就看到萧蔷捂着脸坐在沙发上哭。 “这……这又是怎么了?” 萧蔷看到萧文生好像看到主心骨,扯着嗓子喊:“昨天我二哥办婚礼,我没帮姜枣干活,今早娘就教训我,我反驳几句她就打我。” 谷秀芳在旁边更气了,捂着胸口:“你那是反驳几句吗?你那是出言不逊!” 萧蔷可不服气:“我说的有错吗?姜枣就是个狐媚子,是个大懒猪,她什么身份啊,让我二哥给她洗衣服!” 萧文生:“……” “萧蔷你少说几句,娘你别生气,她还小不懂事儿。” 谷秀芳揉着酸疼的太阳穴,胸口发闷:“十六七的大孩子了,马上读大学的年纪,还有啥不懂的?” “姜枣和水生结婚,那就是人两口子过日子,她当小姑子的指手画脚算什么事儿?” 有些话不好当萧蔷面说,水生那孩子身板子结实,夜里睡得紧了点,昨个儿半夜三点多,他那屋里还点着灯呢,姜枣那小身板能经得住折腾吗? 人孩子多睡会儿怎么了? 嫂子新婚睡觉起晚了,小姑子不乐意,传出去萧蔷不就成事儿精了!哪个婆家敢要她。 孩子没成年,这些也不能和她说,怪臊的慌的。 萧文生孩子都生了,很多事也明白:“这事儿是你不对,不许再跟娘顶嘴,见到你二嫂恭恭敬敬的,不许乱说话。” 萧蔷梗着脖子,明显没把话听进去。 谷秀芳呵斥她:“少在那拱火,不乐意待回学校去。” 萧蔷咬牙:“凭啥我走?我就不走!” 马上放假了,学校哪有儿地留她。 姜枣身为矛盾中心点,结结实实睡到中午十一点半才醒。 “嘶……” “好痛啊!” 她抬起软趴趴的胳膊,揉了揉腰。 “哪儿痛?” 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书桌前面响起,紧接着就是较快凌乱的脚步声:“枣儿你哪里痛?” 姜枣动作僵住,两只小手抓住大红喜被一点点往上挪,盖住脑袋,露出发量十足的脑瓜顶,头发柔顺,指尖如葱白,在红色缎面被子衬托下,单指尖,头发,都能让人脑补出绝世美人的风姿。 “我不痛。” 还以为他不在呢。 早知道不说了。 萧水生知道她害羞了,昨晚上他贪心开了灯,看到她醉红的脸:“好,枣儿说不痛就不痛了。” “饿不饿,起来穿衣服吃饭,我给你把新裙子和衣服找出来了。” 姜枣:“?” 她哪里来的新裙子? 第76章 段位太低 萧水生献宝一样把裙子拿过来:“我找人给你织的连衣裙,红色的,在家里穿没事儿的,去外面你在穿的朴素些。” 枣红色毛线,的确张扬了些,姜枣喜欢的摸着,却摇头说:“等过年的时候穿吧,我觉得有点显眼,你家里给我做了新衣服,帮我把那件白毛衣和黑色裤子拿出来,外面套件红袄子就行了。” 萧水生不觉得有什么,却也尊重姜枣的意愿。 把她要穿的衣服拿过来,还有厚袜子和新的黑色烫绒布做面的棉鞋。 “回头给你买几双小皮靴子,我娘喜欢穿的那种,配裙子好看。” 姜枣伸手搂住萧水生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你,等你下次发工资买一双得了,钱咱们慢慢花,别一下子都花完了。” 男人愿意花钱是好事儿,不能打击他们积极性。 眼下家里有存款也不少,慢慢的钱就变的不值钱了,现在是需要积累财富,积累社会地位和社会资源,等积累到一定地步进行房产投入,到后世才能大赚特赚呢。 她会享受,却不是眼下。 萧水生眼神越发热了,起身抱住姜枣用力亲了几口,把姜枣亲的气喘吁吁才放开手。 “有媳妇儿管的感觉,真好。” “娘把饭做好了,穿衣服吃饭去吧。” 说起这个,姜枣暗道糟了。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哪有新媳妇儿不帮忙做饭的?” 霍小曼本来就看她不顺眼,估计又要说了。 不过说就说去吧,她也不在意,表面关系做好,叫人挑不出错就行。 姜枣在被子里面换衣服,萧水生拿着她的袄子坐在炉子旁边用热火气熏衣服:“你有工作,又不是家里伺候公婆的媳妇儿,姜枣同志,做饭不是你的义务。” 姜枣很认同萧水生的话。 她换好衣服,萧水生把洗脸刷牙的温水兑好,直接洗就行。 拾掇完十二点多了,姜枣和萧水生到谷秀芳那屋里吃饭,谷秀芳热情的张罗着:“醒啦!小鸡刚炖好,我现在盛出来。” 别说,真别说。 她心心念念的儿媳妇儿出现在家里,心情就是不一样。 别说水生喜欢,她做老婆婆的也喜欢,瞧着心情就愉悦,有些人,秀色可餐啊! 姜枣松开萧水生的手:“古阿姨我来帮您。” 谷秀芳不赞同的看着她:“昨天给过你改口费了,该叫什么?” 姜枣害羞道:“娘。” “我来帮您。” 她作为新媳妇儿对家里没什么贡献,结婚萧家没少往那屋里添东西,拿完东西该表示的一定要表示到位。 尤其是婆婆。 姜枣就是看人下菜碟,就是嘴甜。 婆婆这样的人,你给她点好处,她能回你十分,好好处绝对不吃亏。 谷秀芳想让姜枣在屋里她都不肯。 霍小曼早上做完饭心里不平衡,中午都没做饭,此时看到姜枣跟谷秀芳出去,眼睛又红了。 萧文生抱歉的看了眼萧水生:“你又哭什么?” 霍小曼擦掉眼泪:“娘偏心,做饭都不叫我。” 萧文生真的要气死了,气死了!!! 他把霍小曼叫到旁边没人的地方小声说。 “早上娘喊你做饭,你心里不平衡。中午不叫你,你心里又不舒服,你到底想干嘛啊?” 霍小曼再次冷笑,摇了摇头(有种我的世界你始终不懂,你不懂我的孤独感,无力感,难受感):“什么叫我想干什么,明明是姜枣听萧水生说我早上帮娘做饭了,我又不太高兴,所以中午就故意表现,谄媚,试图把我衬托的奸懒馋滑。” 萧文生绝望的拍了拍额头:“水生一大早都忙活他媳妇儿的事儿,根本没精力看你,你别想太多了,娘不会多想,姜枣也不会多想的。” 霍小曼懂了:“你的意思是,只有我心眼多,会多想了,是吧。” 萧文生:“……” 他懒得说了,爱咋地咋地吧。 他刚转过身。 身后响起霍小曼幽幽的语气:“我就知道,你早就不爱我了。” 萧文生:“……” 姜枣无非就是打打下手,在厨房忙活忙活。 开饭了。 萧成达中午下班,把衣服挂起来,和蔼的问姜枣:“待的还习惯吧。” 姜枣点头:“挺好的。” 萧蔷把饼干盒子扔柜子上:“能不好吗?爹你去上班赚钱,有些人在家里睡到中午呢。” “在家里挺勤快的,跑我家里来躲懒了。” 姜枣挑了下眉。 谁? 是谁这么蠢? 萧蔷啊…… 段位太低,虽然造不成什么伤害,还是有点烦人就是了。 姜枣对付她都不用想,这种级别在刘春花和姜杏柳翠面前都不够看得好不好,别说打老姜家的女人,连姜明都斗不过。 “这是萧蔷吧,长得怪好看的,你好,我是你二嫂姜枣,给你和想娣准备了见面红包,昨天就见到想娣了,没看到你就没给你,你别怪我。” 此话听着是抱歉,实则是在暗讽小姑子不懂事,嫂子嫁进门都不露面。 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长辈听着有点挑衅的意味,从姜枣嘴里说出来,就真诚的得了。 那当然,姜枣在老姜家一直都是好拿捏,没心眼的代表人物。 有些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姜枣抿唇浅笑,从兜里掏出红包递给萧蔷。 在萧蔷出言不逊的时候,萧水生的表情忍耐到了极限,眉宇间笼罩着怒火,马上就要被点燃。 萧蔷看到姜枣就烦,用力打开她的手:“谁要你的钱啊!你的钱还不是我哥赚来的,拿我哥的钱给我包红包,你怎么这么会做人呢?” “全天下人的心眼子都被你一个人长过去了是吧,姜枣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还嫂子,你配当我嫂子吗?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什么东西啊,家里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浑身上下全是穷酸味儿,少凑我这么近,我怕你把穷鬼带我身边来!” 第77章 厂子出事 刚端上桌的饭菜散发着香味儿,屋内气氛却凝结成冰,连想睇几岁的娃娃都知道事情严重了,饿的肚子咕咕叫,不敢嚷嚷要吃饭。 新媳妇儿刚进门,笑呵呵送给小姑子红包,反倒被小姑子指鼻子骂。 传出去那还得了? 身为一家之主的萧成达怒斥萧蔷:“怎么和你嫂子说话呢?好歹是个高二的学生,张口闭口穷人贵人,你赚钱了吗?家里的钱和你有关系吗?” 谷秀芳从昨天就气的脑袋冒烟,吃不好睡不好的,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萧蔷竟然混账成了这样。 轻飘骂几句把事情揭过去,那算什么事儿啊? 谷秀芳抄起鸡毛掸子走到萧蔷面前:“把手伸出来。” 萧蔷梗着脖子,气哄哄的:“凭什么我要挨打?我说的有错吗?大嫂在家里忙前忙后,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歇过一天,她可倒好,刚来就睡到日晒三竿,我说几句怎么了?” 霍小曼眼泪又涌上来了,原来家里有人看到她的付出! 萧蔷看到了,但是她觉得是应该的,此刻说出来是为了攻击姜枣,并没有站队的意思:“只有你们大人管我的份,我就没有人权,发言权了吗?” “我好歹读过高中,她呢,初中肄业,道理都不懂,礼貌也没有,你们管我之前先把她管好吧。” 姜枣:好蠢,但是好烦。 谷秀芳气的手都在抖。 “你交了什么不该交的朋友,学了这些话,看我不打死你。” 在旁边忍耐到极点的萧水生走过去,从谷秀芳手里抽出鸡毛掸子,阴沉着脸抓起萧蔷的手,狠狠抽下去。 小拇手指头粗细的竹竿子抽在手心,火辣辣的疼,萧蔷跟着疼意浑身颤抖了下,尖叫哭嚎。 “啊!好疼啊!二哥你打我干什么?到底谁是你亲妹妹,你不打姜枣打我干什么?爹娘大哥大嫂救救我!” “呜呜……我的手肿了,别打了,都被抽出血了。” “姜枣都怪你,我二哥从小就疼我,娶了你他就凶起来了。” 不管萧蔷怎么喊,姜枣都不说话。 教育萧蔷和教育孩子一样,萧水生肯为她出头是好事,人家帮你打人,你去装好人,说两句好话劝架,就算是两口子,看人下次帮你吗? 姜枣面无表情站在旁边,顺势把红包收起来。 她给了,萧蔷不要。 日后别想再从她这拿到一分钱,萧蔷去外面讲究她,戳她脊梁骨,她也是不怕的。 萧水生并不说话,手里动作不停。 抽了七八下,萧蔷熬不住:“哥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真的好痛,我还要读书写字呢。” 她看萧水生眼里都是畏惧和恨意。 萧水生不在意恨不恨,怕不怕的,听到求饶的软话,他暂时停手,好看的俊脸像比冰窖都要冷上几分。 “萧蔷我告诉你,姜枣是我娶进门的媳妇儿,在我心里,她是第一位,以后有孩子,孩子是第二位,爹娘排第三,兄弟姐妹就是外人了。” 萧蔷听到这话,脑子嗡了声,手上的痛觉都感受不到了。 “二哥你说什么?” 外人,她竟然成了外人! 萧水生眼中乍现几道锋芒:“对,外人。” “你尊重我媳妇儿,让我媳妇儿姜枣高兴,我也会尊重你几分,你待姜枣不好,她不想理你,逢年过节我们也不必见面说话。” “别人怎么过日子我不知道,我和姜枣处对象那天开始,只把她当我家里人,我和她才是一家人。” 生活总是要背负很多东西,每个人选择都不同。 这就是他的选择。 萧蔷捂着发红的手,看姜枣的眼神像猛兽。 二哥是家里地位最高,工资最高,前途最好的人。 所以她一直亲二哥,和二哥打好关系,希望到结婚年纪时二哥能帮她介绍几个单位里的小年轻。 二哥在她心里是非常完美的人。 姜枣学历低,家里穷,横看竖看都配不上二哥。 姜枣就是个狐狸精,二哥娶了她连妹妹都不认,不宠了。 她心里把姜枣骂死了,又不敢说什么,怕又被揍一顿。 萧成达觉得萧水生的话有点过,碍于新媳妇儿在场不好批评纠正他,在他媳妇儿面前损他面子。 谷秀芳则觉得萧水生说的没错,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和平相处,那处不到一块也不能强凑在一起。 “让你懂点事,学点道理自己不听的,挨揍也活该,你二哥不打你我也抽你,起来给你二嫂道歉。” 道歉? 那是不可能的。 萧蔷捂着手闷头冲了出去。 谷秀芳觉得头疼,强挤出笑容拉着姜枣的手:“枣丫头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不懂事儿,下次再惹你生气我替你抽她,来,饿了吧,快吃饭吧。” 姜枣昨天就没吃多少东西,晚上体力又消耗太多,都有些饿过劲了。 萧家日子过的非常不错,旁人家吃粗粮,大碴子粥,萧家能吃上精米,富强粉。 谷秀芳炖了只鸡,里面放了十来个土豆,土豆都带着肌肉味儿。 开饭了。 霍小曼嗦喽了下筷子,在盘子里翻找,把剁碎的鸡腿肉,鸡翅膀根上的肉都夹到自己碗里。 萧文生都觉得脸臊得慌:“行了,一只鸡五六斤,剁碎了十几二十块肉,你挑碗里三块了,先吃吧,吃完再说。” 孩子都没吃呢,她先造上了。 说着给想睇夹了块鸡肉。 有些事别人不说,心里有股硬气,觉得干啥都不亏理,好比刚刚夹鸡肉的霍小曼。 她在娘家不受宠想吃啥就要抢,抢习惯了,进报社也没把那身毛病改掉。 她觉得大家都这样,她没错啊。 萧文生把事情在饭桌上点破,她面子就没了:“我……我怕热,晾晾再吃。” 萧成达神烦的揉了揉太阳穴:“吵什么,吃不够晚上再杀一只,赶紧吃饭吧。” 萧文生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还有两块鸡腿肉,枣丫头来一块,想睇来一块。”谷秀芳有点不敢看姜枣,萧蔷那么不听话,骂的多难听,姜枣却没还嘴,也没生气。 真是个好孩子。 姜枣甜甜笑道:“谢谢娘。” 有啥好生气的。 有些人就像斗鸡,对着骂她反而来劲了,不管你怎么骂,怎么打都不长记性。 那是为啥? 是因为没戳到她痛处上。 姜枣不喜欢没形象和人对着骂,她喜欢一招制敌。 除了炖鸡肉还有蒸鸡蛋羹,鸡妈鸡儿子都在这桌上了,萧水生拿干净铁勺子舀了两勺浇在姜枣碗里的米饭上:“多吃点。” 说完又加添了鸡心,鸡胗,鸡爪子。 别说,都是姜枣爱吃的东西,她就不爱吃鸡胸脯肉,太柴。 “够了够了,你也多吃点吧。” 姜枣刚吃了一口,门啪嗒从外面踹开,萧蔷和姜珊走进来,身后跟着常三喜。 常三喜头上,大棉鞋鞋面上都是雪,进门顾不上说别的,急切道:“枣儿不好了,花馍班出事了!” 第78章 护他媳妇 厂子里有人结婚,有几天结婚假,姜枣还在休假中,花馍班让常三喜做副班长管理。 姜枣不急不缓,咽下嘴里的饭才开口:“我们去隔壁说吧。” 倒也不怕大家听到,是觉得都吃饭呢,在这谈影响别人吃饭的胃口。 常三喜来找姜枣,姜珊也换下衣服跟过来凑热闹,站在门口摸着肚子嘲笑道:“我的好姐姐去隔壁说干什么?你也怕丢人?” “隔壁江东县城也上了花馍,就在咱们厂子花馍出来前一天上供销社,副食品商店的,他们价格比咱们便宜一分,不仅江东县城进他们的货,咱们县城也进了!” “咱们食品厂的花馍都压在厂子里了,姜枣,我好声好气求你,你不让我进花馍班,现在看是老天爷眷顾我,没让我进你的花馍班,陪你去死!” “当个臭代理班长就以为自己了不起,眼睛里放不下人,活该啊!” 姜珊骂完心里舒服了。 说完才发现萧水生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她:“离开我家,我家不欢迎你。” 姜珊不甘心的咬了下嘴唇:“水生姐夫你怎么还帮她说话,她都捅娄子了,工作可能都保不住了。” 谷秀芳不墨迹,起身径直走到门口:“看你怀孕的份上我就不动粗了,我儿媳妇儿的事和你没关系,我相信她可以解决问题,退一万步说,就算被赶出厂子,我也有能力给她找工作。” 她可是文工团前台柱子,有自己的人脉。 不说谷秀芳,萧水生身为教授,高级职工,给姜枣安排个工作不是抬手就有的事。 姜珊是来看姜枣笑话的。 笑话没看上,反而看到姜枣是如何被婆家宠爱的! 心里嫉妒的像是被醋泡过,没有姜枣,现在萧水生和谷秀芳护着的就是她啊! 谷秀芳皱眉:“赶紧走,再不走我去喊你婆婆来带你回去。” 姜珊在这无地自容,气愤离开。 谷秀芳把目光对准旁边的萧蔷。 萧蔷走到一半看到姜珊的,听说姜枣的事儿跟回来看热闹,热闹没看上又被瞪了,手心火辣辣的疼提醒她,家里的人都向着姜枣,留下来会挨揍,紧跟着姜珊的步伐跑了。 常三喜觉得有点冲动,不该直接过来,她应该在门口把姜枣叫出去再说的,好在她公公婆婆没有呵斥她,萧水生也没怪她。 “姜枣现在怎么办啊?” 姜枣笑了下:“还没吃午饭吧,进来吃口饭,吃完我和你去厂子里解决这件事情。” 萧水生闻言,去厨房取来一双碗筷。 谷秀芳给常三喜添了米饭:“常同志进来吃饭。” 常三喜刚才特别急,火烧眉毛那种,心里很不安,都急的晕头转向要死要活,可谁能告诉她,她是怎么坐在这就吃上饭了呢? 是因为姜枣淡然的样子,还是她镇定自若的神情呢? 霍小曼胃口忽然变好,拿着鸡骨头啃的滋滋作响。 吃完饭姜枣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才穿棉袄和常三喜去厂子。 萧水生想陪她一起去。 姜枣把他拦在屋里:“厂子里的事你去了也插不上手,在家里等我回来。” 萧水生觉得枣儿没问题。 他点头:“好,我把炉子烧热了,等你回来。” 下雪不方便骑自行车,姜枣和常三喜走过去的。 鹅毛大雪把路覆盖住,风寒刺骨,隔着围巾吸口冷气,围巾立马被冻住了。 姜枣两只手揣在兜里,低着头把下巴埋在围巾中。 常三喜打了好久没吃过大白米饭和鸡肉了,她打个饱嗝:“副厂长知道这件事挺生气的,把孙师傅叫过去训了一顿。” 姜枣轻笑:“怕什么,出事了把花馍方子捅出去的人不生气,咱们有啥生气的。” 这种事很简单,谁干坏事谁着急。 顺便清理下内鬼。 雪比鞋面高,鞋底子踩过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姜枣嘴前面的围巾硬了,伸出手调整了下位置:“你不用急,有办法解决。” 姜枣扎着两麻花辫,额前有点碎发,脸上比平时多了点娇意,像一朵完全盛开的花,常三喜侧头看她两眼,有个想法忽然冒出来:“不是……你该不会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提前想好对策了吧!” 姜枣眯起眼睛笑了。 回到厂子,她收起脸上的笑容,去孙师傅办公室坐了会儿,出来的时候碰到早就等在门口的王美丽。 王美丽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姜枣,年轻的时候不要爬的太高,因为你脚下都是空的站不稳,这次摔疼了,以后多长点记性,哦,你可能没以后了。” “捅了大篓子,以为谁还敢要你啊!” 姜枣淡淡瞥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路过回到花馍班。 前段时间,花馍班是大家争抢着,恨不得挤破头想进来的,现在,除了她从面点班带过来的人,还有负责掐剂子的郭妃妃之外的三五个人没干活,坐在板凳上吃瓜子,看到姜枣过来了,也没打算起来。 负责发酵的茅香薇吐出嘴里的毛嗑皮:“姜班长怎么办啊?我们都是你班里的人,你难道要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受处罚吗?” 常三喜指着她:“你怎么和姜枣说话呢?刚进班的时候你跑前跑后,挑好听的话溜须拍马,才多久啊,你就不把姜枣放眼里了!” “班里有班里的规矩,姜枣还是我们班的班长,你还是花馍班的人,态度放尊重点。” 第79章 姜枣被查 面点班刘嘎妹也站出来帮姜枣说话:“姜枣对我们不薄,做坏的花馍平分给大家带回去,你每次还偷偷多拿,她看到也没说什么,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掐剂子的郭妃妃附喝点头:“你们指责姜枣干什么,难道不应该先抓到把花馍设计图纸卖给隔壁县城的人吗?” 郭妃妃是个小胖子。 读到高中考不上大学才来厂子上班的,她家里独生女,父母双职工,亲戚混的也还不错,从小在爱的环境下长大,眼界比一般人宽阔,情绪比一般人稳定。 “你们和班长吵什么?隔壁县城做出一样的花馍,是因为咱们班里出内鬼了,自己嫌疑都没撇清就急着和班长吵,吵的什么劲呢?” 常三喜赞同郭妃妃的话:“茅香薇你现在嫌疑都没摘干净,有什么资格吵?” “反应这么大,是不是你把方子卖出去的?” 茅香薇往地上啐了口:“放屁!我负责看发酵室的,你们四个负责捏花馍,姜枣没教我,我上哪儿偷师去?” “大家伙看看啊,班里出事咱们班长抓内鬼,想把咱们都拖下水,让咱们给她顶包。” 挤到花馍班是为了在年底更有机会评选优秀职工。 班里出事,大家都不想跟着摊责任,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七嘴八舌抱怨起来。 “姜班长你不能随便,没有证据怀疑我们,大家跟着你已经很倒霉了。” “班里出事都是班长管理不严格,难道还要我们背黑锅吗?” “我觉得茅香薇说的没错,有事就该班长负责,我们在厂子里上班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跟姜班长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天活,清白名誉都保不住,我们有问题,还是班长有问题?” 茅香薇:“咱们都是老职工,凭啥怀疑我们?姜班长是新来的还没转正,说不准某些人监守自盗,得了好处就把锅甩给我们。” 说完和另外几个挤眉弄眼,仿佛已经查清楚,事情就是姜枣干的。 常三喜被气的差点喘不上来气。 姜枣拉住她:“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不要因为我和她们生气,免得气坏自己的身子。” “看病花销支出大,消消气。” 她看着眼前几位不配合的职工:“我刚才和上面请示过,现在谁不想继续留在花馍临时班,可以提出退出。” “丑话说在前头,现在退出花馍班以后有什么好处,就不能占了。” “不管你是撒泼打滚还是什么,我都不会给机会。” 茅香薇夸张的笑了几嗓子:“姜班长你别逗乐了,离开这道门谁还想回来,只要你别跑我跟前惹我麻烦就行。” 她把手里的毛嗑收到口袋里,率先走出去。 茅香薇离开后,有五个人也走了,走的时候还嘲笑道:“放心吧姜枣,你求我我也不会回来的,花馍班要是能挺过去,我跟你姓。” 姜枣:“好啊。” 花馍班还剩6个人。 郭妃妃左看右看:“班长我不走,你给我机会让我进花馍班,我就跟你先干着,咱厂长没那么不近人情,查清楚就好了,不会有啥大事的。” 爹娘和她说过,平淡的日子里机会是不会到来的。 只关注眼前的利益没办法走长远,姜班长做花馍的手艺是有目共睹的,上次和她合作的时候,亲眼看到她出神入化的掐剂子手法,姜班长是天才。 不说能力,说姜班长的性格,其实不太好接近。 准确说,是不好走进她心里。 她温温柔柔的,其实很现实,只有帮助她才能和她做朋友。 郭妃妃很感谢这次动荡,让她有机会和姜班长站在同一个队伍中。 姜枣清淡的目光落在郭妃妃身上,点了点头,很聪明的人。 大众思维里,眼前得失,安稳是重要的,也是父母常教育给下一代的。 只有打破了固定思维的人,才能看到机会,去挑战,往上爬。 “好,你们确定都不走是吧。” 剩下的人一起点头。 姜枣从兜里把套袖戴上:“不走就准备开工,顺便去各个班问问,还有没有人想来咱们花馍班的。” 常三喜云里雾里的,事情火烧眉毛了,她怎么还有心情做花馍:“内鬼不抓了吗?” 姜枣:“眼前最重要的不是抓出内鬼处决她,先把进度赶出来,听我的。” 内鬼要抓,但不是现在。 常三喜还想说什么,触及到姜枣淡定,坚固如山的气质,她忽然就不急了。 “成,听你的!” 她向来性格比较暴躁,秦雪花都不放在眼里,撸起袖子就是干,跟在姜枣身边那股燥意很容易被压下去。 “我先去其他班问问,有没有人要过来。” 十几分钟后,王美丽和姜珊组团过来了。 姜珊扶着腰,靠在门框上:“想不到你还有今天啊,前几天我们求你,你都不让我们进,还让我滚,现在怎么四处求人呢?” 王美丽打量花馍班,用一副说教的语气对姜枣说:“姜枣你的确是个天才,可惜,家庭教育不行,没教你脚踏实地做人,眼界不行,不知道人该如何往上走才能走得稳。” “急功近利只会得到你现在的下场。” 反正就是来嘲讽的,两人没给姜枣留面子,啥都说了。 王美丽说完觉得身心通畅。 姜枣这个天才对她的打击伤害变的微乎其微,天才又怎么了? 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仗着自己是天才横行世界的,她爹厉害,姑姑厉害,才能走得更远。 天才,只配给她当垫脚石。 等她们说完,姜枣示意其他人:“把门口两个制造噪音的狗弄走。” 姜珊瞬间就爆了:“姜枣你骂谁是狗呢?” 姜枣指着她肚子说:“注意胎教。” 王美丽也被气的够呛:“走就走,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爹娘不教你,我过来教你,你还不领情。” 姜枣指着她脑袋:“就因为你爱管闲事,自以为是,所以你头发才这么少,小心脱发。” 姜珊和王美丽被气歪鼻子,还被赶了出去。 烦人的苍蝇被赶走了,常三喜恰好带着两个职工过来了,一位中年女人,一个腿脚有些不利索的年轻男人:“枣儿,这位是张秋阿姨,耳朵有些不太好用,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大点声。” “这位是赵宝库同志,赵铁牛班长的侄子,赵班长说相信你的能力,厂子不会严惩的,原先不好意思把他侄子推荐过来,现在咱们这边有位置,就让赵宝库同志过来了。” 姜枣问他们:“你们都是自愿来的吗?” 张秋笑着点头:“自愿的,我耳朵不太好用进不了临时班,姜班长你能力强,我们相信你。” 赵宝库也连连点头,苦笑道:“愿意愿意,我做梦都想进花馍班,以前腿脚不好用才没过来麻烦你。” 没想到命运竟然愿意给他机会! 姜枣很满意两个人:“进来吧,张秋阿姨耳朵不太好就负责揉面,宝库同志负责看发酵室。” 张秋和赵宝库被收下都挺开心的,什么都没问,跟着大家干活,很快上手了。 差不多下午五点多,副厂长快步朝着花馍班的方向走去,步履匆匆看着十分着急。 秦雪花得意的笑了,同时不忘教育面点班其他人:“姜枣要完了,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副厂长去查办姜枣了,不要学习坏分子的思想和行为!” 第80章 脸被打肿 副厂长从厂长办公室出来,途中叫上孙师傅说了什么,朝花馍班走来。 马上下班,不少职工活干得差不多,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等着看热闹。 副厂长何宏业走到花馍班门口停下脚步:“你没和姜枣说隔壁食品厂的事儿吗?” 孙立根:“说了,她性格向来不急不躁,经得住大场面。” 何宏业很满意的点头。 他看到旁边的人都在等着看姜枣笑话,故意把姜枣叫出来:“姜班长你出来。” 姜枣在捏花馍,闻声摘下套袖,擦了擦手上的面,走到门口:“副厂长。” 何宏业忽然笑了:“今个儿下午,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江东食品厂的花馍被供销社,副食品商店退了一大半的货。” “第二件,咱们食品厂的花馍被疯抢光了!” “还没到年关,姜班长就为咱们厂子打响了新的一枪!80年代马上要来了,咱们厂子在年初就冲出去,这代表什么?代表妇女能顶半边天,代表咱们厂子未来发展会越来越好!” “厂长很高兴,让我提前告诉姜班长和班里的职工,辛苦大家再累半个月,临时班结束后,每个人额外可以分到30个鸡蛋,5斤红糖,5斤白糖,两袋10kg的高筋富强粉。” 花馍班剩下的人愣了许久,忽然爆发出狂欢声,男的还吹了声口哨。 尤其是刚进班里的张秋和赵宝库。 张秋不敢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也能分到?” 常三喜虽然不知道事情怎么忽然反转成这样,但不影响她高兴,开心:“能啊,你现在就是咱花馍班的人,肯定能分到。” 张秋是厂子里的老员工,在厂子奋斗了7年。 因为身体原因,很多关键活都排不上她,职工等级一直没涨上去。 都说老来难,那是真的难。 她男人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大半时间都在炕上躺着。 小孙子刚出生。 家里儿子没娶完媳妇儿。 大儿子娶完媳妇儿就为小家考虑,不怎么把钱给小儿子,也不给老爹看病,时不时用孩子做借口伸手要钱。 那是要钱吗?那是想要她工作。 张秋不敢撒手,怕撒手一家子人都活不下去了。 眼瞅着七八年没希望,谁知道天大的好运竟砸在她头上。 红糖给儿媳妇儿能堵住她的嘴,白糖给老伴补身体,面粉过年弄点大白菜就能包饺子,鸡蛋还能走亲戚,换点针线布啥的,有东西使,钱能留下来一些了! 张秋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情绪剧烈起伏片刻,捂脸失声痛哭。 赵铁牛也在跟前,听到这话冲进去拍着大侄子赵宝库的肩膀恭喜他:“行啊,我就说听叔的没错吧,姜班长办事儿肯定没问题!” 准备看热闹的人。 沉默,久久的沉默。 沉默的让人心慌。 “……” 谁来告诉他们。 不是说隔壁县城把市场都占了吗? 不是说姜枣做的花馍没人买吗? 她难道不应该因为没有做好保密工作被批评,被开除吗? 王美丽摇头,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姜枣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 小姨设计的天衣无缝。 怎么又让她躲过一劫? 江东食品厂的人都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无形之中姜珊的脸也被扇肿了:“鸡蛋,白糖,红糖……都是姜枣的……” 拿回婆家多风光啊,过年萧家人聚在一起,她岂不是要被姜枣衬托成丑小鸭了? 姜珊嫉妒到五官扭曲。 气死她了! “不,怎么会这样!”茅香薇扒开看热闹的职工,从后面挤出来。 就像她离开花馍班一样,身后也跟着几个熟悉的人(刚刚一起离开的那几个)。 茅香薇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塞驴毛了:“副厂长你刚刚说什么?您不是来批评姜枣,撸姜枣职位的……” 孙立根早就知道茅香薇在背后说姜枣坏话,煽动其他同志离开花馍班。 “当然不是,副厂长是来给姜班长报喜讯的,并且,还特意给班里每个人都申请了额外的福利。” 哼,稍微有点风波就煽动其他同志,自己意志也不坚定,活该让她眼馋眼馋。 茅香薇立马变脸,露出讨好的笑容:“副厂长我也是花馍班的人,我每天都很勤快的,和姜班长在花馍班加班好几个月了。” 她凑到姜枣身边,搂着姜枣的胳膊。 “姜班长你说是不是啊。” 其余几个和茅香薇一起‘叛出’面点班的人跟着凑到姜枣身边,谄媚道。 “姜班长风光了别忘记我们基层群众,我们都是和你一起战斗过的同志。” “我就说姜班长能力强,不是一般人,跟着姜班长到花馍班是我做过最对的选择!” “……” 等她们说完,茅香薇就跟什么没发生一样,搂着姜枣胳膊:“班长你有好处一定要想着我们啊!” 第81章 枣妹晋升 姜枣同志在大众心中的印象是温柔的,好说话的,她声音不大,做事认真。 离开花馍班的人就是看准她‘好拿捏’这点勇敢离开的。 换个班长,她们哪有胆子干这种事。 眼见姜枣风光,情况不一样了,茅香薇等人觉得说说好话,也能沾点东风,她们这些老员工在何副厂长面前夸姜枣也算卖好,姜枣不能蠢的拒绝他们的。 茅香薇非常有自信,在姜枣开口前就提前抬起高傲的脑袋,准备接受何副厂长的表扬。 冬天日头短,大家忙完活,暮霭从远处天际翻涌上来,橘灿晚霞的光透过旁边玻璃穿透到走廊,落在姜枣身上。 尘埃浮动在空气中,姜枣轻轻笑了声,停顿片刻,目光变凉,困惑的语气问:“茅大姐你失忆了吗?刚刚你自己说的,我求你,你也不会回来的。” “哦,还有你们。”她的目光看了眼其余几个人。 “我没找你们,你们怎么自己回来了?现在不怕被我推出去背黑锅吗?” 姜枣声音凉凉的,表情淡然,唯独那双眸子冷漠。 茅香薇拉下脸子,松开手退后几步站稳,掐腰咧嘴道。 “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们几个在班里给你加班加点干活,大家可都看在眼里的,班里出事儿我们对你提点意见你就不乐意了,想把我们踹出去,班里风光了,恨不得把我们几个踢垃圾桶里,我说姜枣没这样干事儿的!” “咱们都是凭良心干活,你不能上嘴皮碰下嘴皮就把我们几个功劳给揭过去吧?” “黄毛丫头心也忒狠了!” 何副厂长早就听说姜枣同志结婚的这两天,茅香薇没少在厂子闹。 厂长马上要退休,他差不多年底能转成正厂长,此时需要的是人才,是业绩,茅香薇身为有经验的职工,平时耍耍威风,摆摆架子就算了,在他马上升职的节骨眼摆谱,那不找死吗? “怎么回事?职工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公道正派的,不愿意受窝囊气装糊涂的人,很难做好领导,容易激化矛盾,何宏业给基础民众留下的形象还是挺不错的。 因为他心里对茅香薇很不满,也不会写在脸上。 常三喜脾气爆,头脑也不笨,她是姜枣提拔上到花馍班的,是姜枣的人,该说话的时候要表态,要挺她。 “何副厂长好,我是面点班副班长常三喜。也是花馍班副班长,情况是这样的,姜枣同志休假这几天,茅香薇这位老职工,仗着自己工龄久就懈怠,每次都额外拿走很多做坏的花馍,我还看到她偷鸡蛋,偷面粉,手脚不干净。” “今天早上,隔壁县城抢先咱们把花馍卖出去,导致咱们厂子的花馍无处销售,茅香薇笃定姜班长要受处罚,就煽动其他员工离开花馍班,临走的时候还言语侮辱姜班长,扬言花馍班能起来,她就跟姜班长一个姓!” 爽! 太爽了! 被茅香薇气这么久,可算出口恶气了。 花馍班留下的人都跟着姜枣获得利益,此刻也纷纷站出来替姜枣说话。 “姜班长结婚前都没有懈怠偷懒,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茅香薇却经常仗着自己是老员工对姜班长指手画脚,还不好好掐剂子。” “我也看到她偷东西了,她有次还偷偷吃姜班长饭盒里的菜呢!” 姜枣:“?”什么鬼? 姜枣什么都没说,茅香薇被戳个底朝天。 她嗓门大。 再大能喊过这么多人吗? 她能说。 再能搬弄是非,能顶得住七八个人炮轰吗? 尤其是面点班新进去的张秋大姨,她耳朵不好用,嗓门就比一般人大,骂的最大声,还听不到你骂她,主打一个强输出无内耗。 茅香薇左看右看,气不过扯着袖子哭了:“抓人拿赃,这帮没良心的玩意受了姜枣好处就欺负我,何副厂长您是老领导,您眼睛明净心里明净的,可要为我做主啊。” 何宏业皱眉,严肃的看着她:“其他同志都来举报你,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厂子还没贴大字报说明情况,你煽动其他职工和你一起离开花馍班,若不是姜班长意志力坚定,带着其他人继续干活,因为你的原因就要停工一天,停工一天要浪费多少人力财力你知道吗?” “每年做职工学习,我都会警告你们老职工要勤奋,刻苦,不要摆老员工架子。” “按理说需要满一年才能提转正,在岗一年才能升级,姜班长来了半年却为厂子做出杰出的奉献,远超许多老员工,我和车间,厂部,厂长商量后决定,提前让姜班长从学徒工转正成为正式工人!” 就在大家要为姜枣喝彩的时候,就听何宏业又说:“并且破格提为2级工人!” 姜枣想过自己会提前转正,没想到厂子竟然破格将她提了两个等级。 厂子员工等级晋升和行政工人还有技术工不同。 行政工人和技术工人从1级排到30级,1级工资最高。 萧水生去年晋升为技术工1级工人,工资每月322元,同行政工人7级享有同样的工资待遇。 企业实行的是八级工资制,生产一线的工人,只有1到8级工资标准,级别越小工资越少,级别越高工资越高。 姜枣原先连1级工人都不算,她没有转正是学徒工。 跳过1级到2级,工资待遇从每月十几块涨到三十几块,跨度非常大了! 姜枣激动地鞠躬致谢:“谢谢厂领导的信任,我会继续努力好好干活,为厂子做出更多的贡献。” 何副厂长满意点头。 立功却不骄不躁还懂得感恩,他给姜枣提工资,升等级,以后姜枣就算他这派的人,肯定会对他这位领导死心塌地的。 新领导带心腹,都是这样提拔上来的。 “除去姜班长,花馍班其余人职工等级晋升都减少半年考察期。” 一个临时班职工提前半年升等级,厂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张秋正沉浸在白糖红糖的喜悦中,听到这话热泪顺着粗糙发红的脸上滚下来,她熬了七年还只是个2级工人,每个月35元工资,因为一个选择有很大希望晋升成3级工人,每个月可以拿42块钱! 每个月多赚7块钱! 攒两年能给小儿子娶媳妇儿了! 不止是张秋,临时班谁家日子没点波折,听到这话都高兴哭了。 何副厂长看着茅香薇,表情忽然变的很严肃:“而你……” 第82章 痛哭求饶 有赏就有罚。 有升级就有降级。 茅香薇小腿肚子直打哆嗦:“副厂长我就是一时糊涂,不是故意对付姜班长的,她年纪小又这么厉害,我……” 何宏业用鼻子冷哼了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有纪律不服从组织,煽动职工,偷拿东西,你不配做3级职工,从这个月开始,茅香薇同志降级成1级职工,福利待遇都按1级职工走。” 姜枣升两级。 茅香薇降两级。 姜枣又刚好比茅香薇高一级。 何副厂长明面上是惩治人,又何尝不是为姜枣出气呢? 处理完事情,何副厂长离开。 大家集体沉默。 有羡慕姜枣的,有为茅香薇唏嘘的,更多的是研究如何为厂子做贡献,把自己职工等级提一提。 茅香薇身形踉跄的摔在地上,屁股啪叽坐下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终于明白,姜枣不是随便欺负的新人,人家是副厂长面前的大红人。 看姜枣要走,她哭哭啼啼抓住姜枣的大棉鞋,红着眼睛哭嚎道:“姜班长你替我求求情,我家那口子脾气爆,喝酒爱打人,婆婆也经常掐我胳膊,打我,给我立规矩。” 说着撸起袖子,干瘦的胳膊上布满了青紫掐痕,还有几个烟头烫出来的疤痕。 “要是被我家那口子,还有我婆婆知道我职工等级降了2级一定会打死我的!我知道错了,姜班长我给你道歉了,你替我说点好话,不求恢复3级,2级!2级就行了!” 茅香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恐惧。 姜枣等她哭完,语气平静道:“我没有权利决定你的等级,等级是自己决定的,你欺负我,在厂子作威作福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自己现在的下场。” “还有就是,茅大姐,不把别人的可怜放眼里,也就不要指望别人看到你的可怜了。” 茅香薇抱住脑袋尖叫,声音差点把房顶掀开:“姜枣你猖狂什么?我嫁的不如你,工作不如你,你高高在上随手就能帮帮我,为什么不帮我还要嘲笑我,戳我痛处?” “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啊!”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就想看我被揍,被家里人虐待才高兴吗?” 姜枣冷笑了声:“我没栽的时候你都能嘲笑我,带头孤立我,试图看我笑话,今天要是我栽了,你指不定要笑话成什么样子呢,我的素质已经很高了。” 玩什么道德绑架,爹娘都绑不住她,区区外人,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窗外云霞早就被风雪覆盖,天际黑沉压下,风雪飘落,姜枣看了眼时间,该准备回家了。 分开大半天,她特别想念萧水生。 茅香薇的哭声渐渐弱下去,充满了不甘和心酸,唯独没有悔恨。 这种人是不会反省的,只会痛恨自己做的还不够狠。 王美丽紧紧咬着牙。 姜枣转正了。 姜枣升级了。 她呢? 什么都没有! 秦雪花看她要失态,把她拉走:“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注意你的表情。” 王美丽点头:“知道了小姨。” 小姨为了除掉姜枣,花钱买通花馍班的人偷出花馍样子卖给隔壁食品厂,还特意让隔壁食品厂提前销售。 这件事必须捂住了,不能让旁人知道。 回到秦雪花办公室,王美丽心急如焚:“小姨不会出事吧?姜枣没提内鬼的事,何副厂长也没提,他们会这样算了吗?” 秦雪花喝口水压惊:“再给那谁送点钱,让她把嘴闭严了!只要她不冒话,姜枣就拿不住我,哼,姜枣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是那个人把她给卖了!” 王美丽深呼吸几口气:“好,我在给她拿十块钱。” 姜枣换完衣服,常三喜把她拉到旁边没人的角落说话:“内鬼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啊?” 姜枣让她附耳过来说了几句话,常三喜眼睛蹭的亮了:“这个办法好!” 说完话,姜枣和常三喜一起往外走。 外面又下大雪了,透骨的风吹着盐粒似的雪打在脸上噼里啪啦作响。 常三喜围上围巾:“咋回去啊?” 姜枣看了眼天空,抱住肩膀:“我准备走回去。” 常三喜点头:“一起出去。” 拐到大门口路上,走了没几步,姜枣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推着自行车的高大男人。 他穿着黑色袄子,黑色手套,手把着自行车,看到她挥了挥手。 常三喜被酸的牙疼:“看来你今天走不回去了,你男人骑行车来接你了。” “不像我啊,我是真的要走回去。” 姜枣还挺尴尬的,红着小脸和常三喜挥了挥手:“那我先过去啦。” 常三喜:“去吧去吧。” 姜枣小跑到铁门外,气喘吁吁问:“你怎么过来了?” 萧水生把自行车停好,从身上挂着深蓝色劳动布做的布包里掏出个装了热水的点滴瓶子塞姜枣怀里:“在家待着无聊出来走动走动。” 热乎乎的暖水瓶瞬间驱散姜枣胸前的热意。 萧水生取下脖子上的厚围巾把姜枣的脑袋瓜子围上,只露出一双明媚水灵的大眼睛。 他瞧着有趣,轻轻在姜枣脑门上弹了下,弹完手顺势向下搂着姜枣的腰把人抱到自行车后座上:“路上雪深,我就不骑了,你坐稳了我推你回去。” 姜枣被捂的像个大粽子,鼻尖都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你来的时候也是推车子来的?” 萧水生推起自行车,车轮从雪地上碾压,沾了点雪滚到前面,被印成车轮印的雪片碎成渣落下,如此反复。 他推着车子,风雪打在脸上也不觉得疼:“骑过来的。” 姜枣有点饿,腿和腰都特别酸胀,她抱着暖水瓶趴在三角车座子上,花布做的棉手闷子戳了戳萧水生劲瘦有力的腰:“小伙子车技挺好的,怎么没胆子骑回去啊?” 萧水生回头眸光幽深,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姜枣:“再戳我,睡觉的时候别怪我戳你!” 第83章 心疼媳妇 嗯…… 某教授开车技术比骑车好多了。 认识这么久,哪儿听到他说这种话,姜枣把脸埋到手闷子里面。 声音在手闷子里闷闷响起:“再这样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自行车压在路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萧水生眼中含笑:“我错了。” 怕气氛一直堆在这,萧水生换了个问题:“厂子的事儿解决好了?” 姜枣颔首,把厂子发生的事和他说了一遍:“副厂长还给我还升级了,现在是2级职工,每个月可以多领20多块钱。” 能撵上他工资零头了。 在女同志里,姜枣工资不低了,萧水生上班时间比她长,帮她分析道:“我认识你们厂长,按他的年纪快退休了,副厂长上位需要有能力的人,给你好处是为了让你替他干活,只要你老老实实不犯错误,在厂子里会过得很舒服。” 和姜枣想的差不多:“嗯。” 说着说着天彻底黑透了,也到家了。 萧水生把自行车停稳,姜枣自己跳下来。 在厨房做饭的谷秀芳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姜枣和萧水生表情轻松,猜到厂子没啥事便说道:“儿媳妇儿回来了,进屋暖和暖和过来吃饭。” “晚上烙的韭菜盒子还有萝卜粉条汤。” 姜枣站在房檐下跺脚,把鞋底的雪跺下去:“好。” 萧水生打开门,拉开灯绳,屋子瞬间亮起来。 屋子中间的炉子烧的特别旺,铁炉筒子从墙上穿到烟囱里,大半屋子都被熏热了。 在娘家的时候,姜枣回屋里屋子都是冷的,啥时候这么暖和过。 萧水生关上门,帮她把围巾棉衣摘了,拉着她坐在炉子旁边的小马扎上,脱下她的棉鞋放在炉子边上烤着,又给她换上新棉鞋。 一系列动作十分顺滑,没有丝毫停顿。 鞋上的雪烤着炉子慢慢融化,屋子里安静的能听到煤炭裂开的声音。 萧水生坐在姜枣面前,乌黑碎发上挂着几点零星的雪,他鼻梁挺直,眼眸狭长而深,睫毛长而直,皮肤又白,生的真真是好看极了。 姜枣忽然伸手捧住萧水生的脸。 明明动手动脚的是她,羞涩地也是她,不好意思的也是她:“水生你长得真好看,我想亲你一口。” “噗通……” 外面响起摔倒的声音,谷秀芳忍着痛爬起来:“儿媳妇儿啊,累一天出来吃饭吧。” 吃完了再亲! 谷秀芳忍不住偷笑,以前觉得水生虽然个子高,也挺结实的,就是长得太好看了,没长成男人五大三粗的样子,没想到儿媳妇儿还挺喜欢这种的。 不过也是,不喜欢人家两口子能结婚吗? 姜枣像做了坏事手足无措,松开萧水生的脸紧忙应着:“好,马上就来。” 微凉的指尖刚离开萧水生脸上的皮肤,他忽然俯身向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姜枣鼻尖都是他身上浅淡的皂荚味儿。 萧水生搂住姜枣的腰,薄唇吻下去,带着失控的热烈。 结婚前的吻几乎都是浅尝截止,结婚后的吻还动手动脚的。 姜枣半眯着眼睛,朦胧灯光下,萧水生精致深邃的眉眼被无限放大,漆黑深如潭的眼眸似乎要把她吞噬,让她无法自拔,心神皆醉。 几分钟后,姜枣嘴唇有些麻,费劲巴拉伸出手推了推他胸口的位置。 她别开头,萧水生的吻落在软弹的脸颊上,他也不嫌弃,轻轻啄着。 姜枣身体里每一根神经不停跳动:“好了好了,吃饭去吧。” “我要帮娘拿东西呢!” 萧水生松开手,站起身,瞬间恢复清冷教授模样:“我去帮娘端饭,你晚几分钟过去。” 一个人真想干活,那是拦不住的。 反正姜枣拦不住。 谷秀芳在铁锅前面盛萝卜粉条汤,听到有人进来猜是姜枣:“儿媳妇儿你先回去,累一天了回去好好歇歇,娘来弄就行了。” 萧水生看韭菜盒子都烙好了,走过去端起来。 谷秀芳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眼继续从锅里舀菜。 忽然察觉到什么,刷的把头转过去。 “怎么是你?” “你来干什么?” 萧水生自从能赚钱,每个月会给家里几十,平时会自己洗衣服,但绝对不会进厨房干活,他不喜欢油烟味儿。 “嘿!” “天上下红雨了。” 谷秀芳瞅了眼外面没人,打趣他:“你心疼我,还是心疼你媳妇儿?” 萧水生端着盘子往外走:“自然是我媳妇儿。” 萧家其他人坐在沙发上看黑白电视里播的新闻联播。 萧成达喝茶水。 萧蔷坐在旁边,手架在腿上,红肿的手心裹上纱布,时不时还会疼一下,疼的时候她会皱眉,嘴里小声骂骂咧咧嘀咕什么。 萧文生抱着想睇,霍小曼坐在旁边。 平时霍小曼都会去厨房帮忙。 她今天故意不干,无声地抗议着。 萧水生端着饭盆进来,萧家人的眼睛都瞪圆了。 萧成达还被热水烫了一下:“你怎么去厨房干活了呢!你媳妇儿呢?” 霍小曼皱眉:“太不像话了!她怎么指使男人去干活。” 萧水生一个月工资三百多,家里其余人工资加一起都没他高,竟然让他下厨房,姜枣脑子是不是坏了? 萧蔷逮到机会赶紧炮轰:“就是啊二哥,她也太嚣张了,不想做饭干活,还指使你去干!都是你给惯的,我帮你你还凶我,现在知道谁对你好了吧。” 霍小曼语重心长道:“刚在厂里面惹完事也不知道回家勤快点。” “哪天被厂子开了,在家里也不得好,两边没有立足之地,还是太年轻,一点做人做事的规矩道理都不懂。” 姜枣工作顺利的情况下,霍小曼肯定不会当着萧水生面说什么。 中午姜枣被厂子喊走,肯定没好结果。 她工作稳定,在赚钱方面比姜枣有能耐些,说几句也没啥。 眼瞅着枣儿工作‘出问题’,某些人丑恶嘴脸都露出来了,萧水生把盘子放饭桌边上:“你们谁看到我媳妇儿指使我干的?她怕娘自己干活累要去干,是我主动帮忙的。” “我们两口子怎么过,谁干活谁歇着和旁人没关系,你们少插手管我们之间的安排。” “我愿意让她歇着是我的事儿,我就想心疼心疼自己媳妇儿还要经过你们同意? 第84章 抓到内鬼 经济实力也是一种实力。 萧水生在家里地位就是说一不二。 谁敢还嘴? 萧蔷敢。 对比左邻右舍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同学,大多数初中辍学,下来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到年纪随便许个人家嫁出去,前几天她一个小学同学还给她发结婚消息呢,让她去喝喜酒。 她则不同。 她是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是所有女同学羡慕的对象。 大哥大嫂有工作有钱,不会整天盯着爹娘手里的钱,二哥更不用说,谁不羡慕她哥是教授。 常年受宠的人,比别人幸福,被别人羡慕,骨子里自然而然多了骨子骄傲,也觉得自己很特殊。 萧蔷不高兴地噘嘴道:“宠也要有个限度吧,就因为你宠着,她才会在厂子里不好好干活惹事的。” “别看你现在帮她端饭碗,明天就得帮她倒夜壶,你是男人更是个教授,怎么能干这种活呢?” “你应该和堂哥(萧明生)学习,媳妇儿不听话打她几巴掌!把她打的服服帖帖的!” 萧水生面色阴沉的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宁静,嘴角都压抑着怒火:“萧蔷你从哪儿学来的歪理?” “同为妇女同志,你教唆哥哥家暴?” “你喜欢家暴,等你结婚被对象揍,谁都别求,让他好好修理你,把你打的服服帖帖的,把你的臭脾气改改!” 幸亏枣儿不在这。 刚嫁过来碰上这么不省心的小姑子,气都要气死了。 萧蔷急的哼唧两声,气的把沙发上的枕头砸在地上:“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帮你,你骂我诅咒我!” 二哥结婚前从来不凶她。 肯定是姜枣怕二哥日后对她好,给她介绍工作,给她零花钱,提前给二哥吹枕头风,让二哥和她断绝关系。 好狠心的女人。 她就说妹子不同意的婚事不能结! 看吧,娶回来个什么糟心玩意。 萧水生原本挺生气的,听到这句话用十分怀疑的目光审视萧蔷:“你智商是不是有点低?” 他从小品学兼优,学习像喝水一样简单。 大哥虽然学习一般脑子却不笨。 在厂子里隔两年能升一级,工资越来越多,和同事相处也不错,逢年过节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来送礼。 他大意了。 觉得爹娘不笨,兄弟不笨,家里每个孩子的智商都没什么问题。 事实证明萧蔷语言沟通能力,对事情的理解能力,学习能力都有问题,还有很强的自我意识,以自己为单位把每个人都幻想成她理解的样子,稍微有点不对劲,就是别人的错。 真实情况是她从未看清过身边人。 萧蔷也不知道怎么吵着吵着扯到智商问题去了:“看和谁比,和你比肯定低,但我肯定比姜枣高。” 萧水生嗤笑了声,毫不客气道:“你的智商比她差远了,她只是没你幸运投生到萧家,没有资源读到高中,不代表智商不如你。” “就在刚才,她在厂子里从学徒工跳级成为2级工人,你连工作都没有,指望家里给你安排,怎么配和她比?” 萧蔷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怎么可能,她在厂子里捅了那么大的篓子!” 萧水生:“吃完饭让枣儿和你们说,多和你嫂子学习学习,提高下智商。” 萧蔷特意在家里等着看姜枣笑话,反倒被姜枣炫耀一脸。 不想在家看姜枣出风头,她饭都不吃了,套上棉猴儿跑隔壁萧老太太那边去睡了。 萧蔷眼不见心为净,霍小曼没地方去啊。 她只能硬着头皮在饭桌上看萧成达和谷秀芳夸赞姜枣。 谷秀芳:“你那同事真不是个东西,赶走就对了,千万不能心软。” 萧成达对姜枣很满意。 说他对姜枣的家世没有一点轻视意味是假的,他儿子太优秀了,配个大学生,或者行政10级往上的都绰绰有余。 姜枣是个学徒工,没什么家世背景,胜在长得好看,会一手花馍手艺,加上儿子又不开窍,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他就同意了。 没想到姜枣竟然能连升两级跳上去。 说出去大家脸上都有光。 晚上睡觉,萧成达换上舒服的睡衣躺床上,忽然开口:“秀芳,前些日子我老兄弟拿来的全兴大曲找出来给姜枣。” “我记得姜枣她爹爱喝酒,马上年底了,咱要给亲家们送礼,把这瓶给她带上。” 谷秀芳睁开眼睛:“可以啊萧成达同志,终于要抛弃你带着点偏见的眼镜了,发现姜枣的好了?” 夫妻这么多年,谷秀芳还能不知道萧成达心里的小九九吗? “就单独给姜枣她爹拿酒?不怕小曼生气?” 萧成达对霍小曼更为不满:“她不天天生气?” “脑子想法太多,把想睇带的都不正常了,我看她没少给家里拿东西,上回过节你单位发的月饼剩下那三块,是不是没了?” 萧家有钱也不是大手大脚的家庭,大家同住一个房檐下,萧成达不想观察也观察到了。 三块月饼就那么没了。 谷秀芳身为女主人肯定知道:“不止月饼,你有次抽剩下的半盒烟扔桌上了,她偷偷拿走两根。” 萧成达很看不上这样的行为:“她好歹是知识分子,家里比姜枣好多了,结婚的时候没少要东西,当娘了还做偷鸡摸狗的事,孩子看到不就跟着学了?” “再看老姜家,没要彩礼,结婚当天家里都没亲戚孩子过来蹭饭要糖,人家闺女这么优秀,有分寸,咱不能视而不见寒了对方的心。” 谷秀芳也觉得是:“再添点啥?” 萧成达:“嗯,年底咱俩单位都会发东西,还有不少人给水生送东西,挑几样不错的,好的,给姜枣娘家拿回去。” 谷秀芳打了个哈欠:“好。” 隔壁屋里熄灯,架子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到半夜十一点多才缓缓停下。 萧水生随意套了条裤子,拉开灯绳穿鞋下地,他上半身赤裸,后背肌理线条流畅有力量,几条红色暧昧抓痕交错。 他拿着铁钩子把炉圈子取下,往里添了点煤。 煤压下去窜上一杆灰,里面慢慢燃起来了,他把烧水壶放上去。 让水烧着,萧水生走到门口在搪瓷盆里洗了把手,转身走到床上把姜枣搂进怀里,姜枣像是从汗水里捞出来的,额头浸着细密的汗,脸蛋红晕像是擦了胭脂。 萧水生爱怜的在她额头亲了亲:“睡吧,等下擦洗下我给你换身睡衣。” 姜枣困极了,闭上眼睛遁入梦乡。 隔天她早早爬起来,去厨房帮谷秀芳做饭,吃完饭萧水生送她去厂子。 萧家门口那条街被街道办承包给一个低保户家庭,每个月10块钱,低保户家里干的很细致,下雨天清理排水,下雪天天不亮就出来把雪扫干净了。 萧水生骑自行车也不怕摔。 姜枣坐在他身后还在打哈欠,好困啊,她抱着萧水生的腰,手放在他棉衣口袋里,头靠着他的后背。 萧水生骑的稳,姜枣在路上迷迷糊糊补了一觉。 到厂子门前就没那么安静了,还有人离老远就喊姜枣,和她打招呼,萧水生把车停在食品厂门口:“我等下要去研究所,晚上来接你。” 姜枣不休假,萧水生在家里待着挺无聊的。 姜枣打了个哈欠:“好。” 她跟着大部队往厂子里走,走了没几步常三喜从里面跑出来,头发帘都飘起来了:“枣儿!枣儿!内鬼抓到了!!!” 第85章 跪下道歉 昨天常三喜听了姜枣整盘计划佩服的五体投地。 晚上兴奋得睡不着,早上天擦亮她就爬起来,随便吃口昨晚上剩下的饼子就跑厂子来了。 她拽着姜枣往里面走,眼睛亮晶晶,嘴巴叭叭说个不停:“昨晚上孙师傅带人把内鬼抓住了,你猜是谁?” 姜枣接手花馍班看着管的松,宽待手下职工,实际上她防备死死的。 “谁啊?” 常三喜低声道:“是刘嘎妹!” 知道是刘嘎妹的时候,常三喜愣了好半天,心里很生气:“她和方玉香从来没被选上过临时班,是你把她们带出来的,她却恩将仇报。” “起初还想狡辩,不肯指认和秦雪花的勾当,孙师傅吓唬她,要把她送去见公安,她才招了。” “秦雪花已经被喊过去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孙立根把姜枣的计策说给何副厂长听的时候,何副厂长赞叹不已。 聪明,太聪明了! 姜枣对揉面的人故意少说了10g发酵粉。 对拌馅料的人少说了1分糖。 每天早上把面粉,馅料准备完再叫大家制作。 制作掐造型的时候又故意只做了初胚。 花馍班做初胚,孙师傅从早上到晚上做桃子底托,等大家都下班了,姜枣再和孙师傅一起把花馍完整安上去。 除了他们二人,谁也看不到猴年花馍最后的成品。 但……很多人都以为花馍班每天做的就是成品。 对家江东食品厂花馍卖到供销社,孙立根立马买回来尝了。 发酵粉少了,导致花馍偏硬。 花馍内里用红豆沙做的馅料不够甜香,味道寡淡。 造型缺了桃子底托,看着不够精致。 江东食品厂猴年花馍完全没办法和临安食品厂对打,临安食品厂销售人员带着自家花馍登门,说明了被抄袭的情况,供销社和食品厂知道自己买了假的纷纷退货,转而进购临安食品厂的进行售卖。 猴年花馍造型不复杂,却活灵活现,价格不算很贵,孩子老人都喜欢,买回家自己吃,过年送礼都很有面子。 最关键的,这玩意独一份,味道还好,没有竞品。 供销社和副食品商店上午就卖空了,姜枣昨天带班里人做的,今天就被哄抢一空,还有临市副食品商店的人连夜赶过来抢购。 至于内鬼的事情,若是负责发酵,揉面的人干的,绝对描述不清捏法。 相反,负责捏花馍的人却很容易套出发酵,馅料的剂量。 江东食品厂的花馍和初胚制作九成相似,发酵,揉面的职工接触不到捏法技巧,内鬼只能是捏花馍的人。 姜枣相信常三喜不会干这种事,怀疑对象锁定在方玉香和刘嘎妹之间。 昨晚故意以秦雪花的名义写了纸条分别塞给她们二人。 方玉香拿到纸条觉得莫名其妙,以为是谁恶作剧给撕了。 刘嘎妹却按照时间地址去赴约被孙师傅和安保人员逮住,询问大半夜刘嘎妹终于认罪,并且指认了秦雪花。 姜枣预判了问题,解决了问题。 心力智力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最关键的,中间还有茅香薇煽动班里职工离开。 一大筐糟心事倒在她身上,她无半点慌乱,刚结婚就回来主持大局,带着职工们为厂子加班加点赶出一天业绩! 姜枣和常三喜来到何副厂长办公室门口。 刷着猪肝红漆办公室门没关严,何副厂长大发雷霆的声音传到走廊:“秦雪花你是老职工了!去年刚升的5级职工,厂子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 搪瓷缸子摔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何副厂长胸口剧烈起伏。 多亏姜枣料事如神,没让厂子酿成大祸,还反手打了江东食品厂一嘴巴。 没有姜枣,他别想顺利升上去。 秦雪花这个败类! 秦雪花怕王美丽被牵扯进去,找刘嘎妹的事都是她自己干的。 叫王美丽送钱也偷偷摸摸的塞刘嘎妹口袋里,最起码把王美丽保住了。 她头发凌乱,表情颓废:“我嫉妒姜枣,不想看她在厂子里风光,怕她爬我头上去。副厂长我知道错了,但我绝对没有针对厂子的意思,我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干了猪狗不如的事情。” “等姜枣来了,我下跪给她道歉。” 秦雪花当班长难免有些忘本,在厂子上班这么多年,骨子里比茅香薇要圆滑,知道何副厂长看重什么。 她现在能争取的就是不被踢出去。 留在这有份养家糊口的工资。 常三喜推门走进来:“姜枣快进来吧,有人要给你下跪道歉呢!” 不干人事的黑心东西,跪下都算便宜她了! 她倒要看看秦雪花秦大班长是怎么给人下跪道歉的。 姜枣走进来,鞋面上的雪还没化呢。 “何副厂长你找我。” 何宏业看到姜枣心气都顺了:“在外面都听到了吧。” 姜枣点头:“听到了。” “噗通!” 秦雪花跪到姜枣面前:“姜枣我对不起,我给你赔礼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在背后搞鬼了,我真心知道错了。” 看姜枣不说话,她抬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下手挺狠的,巴掌声脆响,脸都肿了。 “你太优秀了,是我无能嫉妒,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和我生气气坏了身子。” 办公室门外面。 王美丽捂住嘴,眼泪从眼睛里冒出来。 小姨…… 姜枣羞辱小姨,这个仇她记下了! 秦雪花痛扇自己,洗心革面,跪下来给姜枣道歉。 何副厂长念在她多年苦劳的份上,把她从5级员工降为1级员工,从此以后不担任面点班班长,改为负责基层工作。 常三喜则升职为面点班正班长。 刘嘎妹出卖班里职工,因为级别小,不予降职惩罚,直接开除。 姜枣班长有勇有谋,临危不乱,厂子特意奖励20kg高筋面粉两包,鸡蛋100个,奖金50元! 姜枣对何副厂长的安排没有任何意义,还十分感激何副厂长。 何副厂长还以为姜枣会提出生气,质疑他为什么不把秦雪花赶出去,没想到她什么都没问,开开心心拿了奖励回家。 是个有心计的,估计猜到他马上上任,这个时候开除老员工容易让其他高级员工寒心。 他打算过段时间事情平息了,找个理由把秦雪花赶出去。 仁慈又体面的把人干掉! 幸亏萧水生来接姜枣下班,两人勉强把东西运回去。 面粉摞着放自行车后座上,鸡蛋放前面筐里一兜,姜枣拎手里一兜,萧水生则负责推车。 萧水生打趣她:“我以后不用上班了,小姜同志就能养活我了。” 第86章 大嫂埋怨 厂子昨天预定给姜枣发红糖白糖啥的,还没拿到手呢,今天就领了两大袋面粉,100个鸡蛋,50块钱。 比萧水生研究所发的东西都多。 走路上都觉得风光。 姜枣也觉得有干劲,手里拎着好几十个鸡蛋,一点不觉得沉:“那你回家给我暖床吧。” 床上打架打多了,姜枣都有点奔放了。 姜枣和萧水生把东西拉回来,左邻右舍都看到了。 姜珊婆婆丁秋羡慕的直咽口水,回家骂姜珊:“瞅瞅人家姜枣,领回来这么多东西,你是她堂妹怎么没沾点光呢?” 姜珊孕吐很严重,啥好东西都吃不下去,身板清瘦不少,眼下挂着两团乌青,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脏的像打铁,她嫉妒道:“姜枣冷血无情,从来不把亲情放眼里,亲爹亲娘在她身上都讨不到好,更别说我了。” 丁秋用鸡蛋蒸了碗鸡蛋羹喂小孙子。 “我看姜枣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人家出嫁咋就知道劝爹娘少要点彩礼,知道在厂子里往上爬,你没啥能耐反而一身清高,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有功夫和姜枣把关系拉近点,少和她吵架。” 脑子蠢笨如猪。 没救了。 谷秀芳也被姜枣带回来的东西震慑住了。 “你们厂子福利也太好了吧!” 她掂量了下黄皮大鸡蛋,开玩笑道:“你看娘体格子中不中,把我弄你班里给你打下手吧,一个月给我十块钱就行。” 姜枣被逗的咳笑了声,本就好看的五官更加温柔明艳,脸颊边上的小梨涡浅浅乍现。 “娘去的话我把我的工资都给你。” 她声音软软的,说着窝心的话把谷秀芳哄得云里雾里。 萧水生坐在沙发上,看姜枣和他娘互动,高兴的喝了口茶水。 谁能有他媳妇儿可爱啊? 他媳妇儿咋哪儿哪儿都好呢! 又聪明,又勤快,长得还漂亮! 萧成达也欣慰笑了:“秀芳,拿一袋高筋面粉,再捡30个鸡蛋给亲家送过去,剩下的鸡蛋咱小儿媳妇儿想给哪个同事走人情送礼啥的,就让她自己支配。” 霍小曼呆愣住了。 ‘小儿媳妇儿’,‘送礼’。 她嫁到萧家这么久,公公从来没喊过她大儿媳妇儿! 更没有主动给她家送过礼! 每次都是霍小曼霍小曼这样喊她。 姜枣才嫁进来几天,就变成小儿媳妇儿了? 她走到萧成达旁边,小声问:“爹,那我家那边呢?” 萧成达皱眉:“你家那边咋了?” 萧文生加班没回来。 他在的话一定会把霍小曼的嘴堵上拖回房间。 可惜他不在。 霍小曼尬笑了下:“你打算给我娘家拿多少鸡蛋?不能只给姜枣拿吧,都是你儿媳妇儿,未免太偏心了。” 姜枣:“……” 人才啊。 萧水生:“……” 大嫂智商好像还没有萧蔷高。 萧成达直接被气笑了:“小曼,鸡蛋和面粉是姜枣食品厂发的,是厂子对她的奖励。” 霍小曼点头:“我知道啊,所以呢?” 谷秀芳听不下去了:“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姜枣凭自己能力得来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娘家拿,你想给你娘家送礼,想办法让报社给你奖励,姜枣是姜枣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霍小曼又不懂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平时在一起吃饭,姜枣的东西难道不是我的吗?” 她承认有些自私,可还没分家呢。 东西由公公婆婆做主分出去,凭啥只给姜枣不给她呢? 谷秀芳忽然感觉到脑子嗡嗡的响,全身的血液和火气都蹿到脑瓜仁去了。 “诶嘛,你真的要气死我。” “你厂子每次发东西都是你自己支配的,我们从来没过问,厂子里发的东西,是归你们个人管理的。” “姜枣交上来了,你能跟着蹭吃两口就不错了,还想拿你家去,你咋不把你爹娘接过来吃呢?” 霍小曼拉下脸子,满脸写着我不高兴。 “娘不介意我可以把我爹娘接过来,让他们看看你们是怎么偏心眼的。” “一百个鸡蛋咱家自己吃要吃到啥时候去,我要的也不多,分几个也不行,你们也太抠门了。” 不给就不给,到时候她偷偷拿几个走。 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给她,非逼她做贼。 老萧家人。 可真不是东西。 谷秀芳和萧成达听不到霍小曼的心声。 霍小曼的眼神却告诉她们,她心里打着歪的不能再歪的注意。 怕不是……又要偷了吧? 萧成达气的水都喝不下去了:“水生,姜枣,东西抬你们屋里去,锁柜子里,啥时候馋了饿了自己安排这些东西。” 姜枣的目光在公婆和大嫂身上来回闪动了一圈,决定听长辈的话。 “好。” 刚结婚东西还不算特别多,腾出个柜子装这些吃的。 她捡出30个鸡蛋准备送回娘家去。 姜家没要彩礼。 她也承诺每个月给5块钱(当然是骗人的)。 她肯定不会拿钱回去,送点鸡蛋还是可以的,一点不往回送,别说刘春花急眼,她面子上也过不去。 都在厂子里干活,她和萧水生是要名声的。 临时班任务结束,就摸到年尾巴了。 腊月二十三姜枣和萧水生都结束工作,准备正式休年假。 姜枣和萧水生拎着三十个鸡蛋,公婆额外添的全兴大曲酒,两条常德烟(一包三毛五),还有两条差不多五斤重的五花肉回娘家串门。 嫁出去的闺女就是客人,空手回来的不受欢迎,拿东西回来的,全家老少都出来迎接。 在家待业的姜明同志已经熟练地学会了烧水做饭,看姜枣和萧水生大包小包拎回来这么多好东西,用抹布擦了桌椅板凳,烧水沏茶:“老三,水生,你们快坐,路上冷了吧,喝茶暖暖!” 第87章 如何分配 大家平时都节俭,夜里降温才舍得把炉子引着。 姑娘姑爷上门自然另当别论。 姜大山在外面挖了一小锉煤回来。 他用木头碎把炉子引着,火旺起来添把煤,炉筒子添了热气,噼里啪啦响了两声。 姜大山衣服裤子上蹭的煤灰,不好意思凑到萧水生跟前去,干脆坐在炉子旁边烧火。 刘春花身上还算齐整,坐在他们对面。 看着桌上的高筋面粉,鸡蛋,肉,烟酒,她骄傲的像一只刚下了鸡蛋的母鸡。 嘴上:“老三你太不懂事了,刚结婚就从婆家拿这么多东西回来,平时要多为公公婆婆着想,为萧家的日子着想。” 心里:不愧是她刘春花的闺女!刚结婚就从婆家划拉回来这么多东西,太牛了!牛死了! 冯苗天天炫耀有多少多少小聪明,多受宠,多贴心。 姜珊嫁出去那么久,也没给家里拿回来半根线头,听说回家就使劲要肉吃,说婆婆向着小孙子不给她吃肉。 她筷子伸出去就被婆婆瞪,骂她不懂规矩,馋鬼转世,和孩子抢吃的。 当然这些冯苗不可能和刘春花吐槽,都是刘春花买菜排队的时候,或者哪家办喜事儿附近老娘们凑在燥坑旁边摘菜听说的。 都说做娘的了解儿女,反过来,做儿女的也了解亲娘。 姜枣比谁都知道刘春花两只眼睛里面的光是贪婪的光,心里高兴坏了,嘴上也要装一装。 “知道了娘。” 正说着话呢,柳翠进屋了,手里拿着饼干盒子。 参加一线劳动后,柳翠没瘦还胖了点,从头到脚都容光焕发,她把饼干盒子打开放桌上。 “我们班长额外奖励给我的,老三你尝尝。” 饼干盒子新打开的,谁都没吃过,柳翠特意拿出来招待姜枣和萧水生。 姜明在厂子干了好几年,逢年过节除了固定福利从没得过奖励。柳翠身为孕妇都能干的比他好。 说明什么? 姜明就是个废物! 姜枣取出一块给萧水生,自己也拿了一块吃。 “谢谢嫂子。” 柳翠笑了:“和嫂子还这么客气呢。” 姜枣这次回家可以说其乐融融,刘春花做饭的时候,她过去帮忙烧火:“娘……我往家里拿了这么多东西,这两月就不能往家拿钱了。” 刘春花压低声音说:“拿啥拿?这些就够了,你好好在老萧家待着,争取明年生个大胖小子,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萧家借着走亲送礼的名头暗搓搓补彩礼呢,刘春花觉得,日子要算计着过,却不能把关系算计死了。 伸手一个月要五块,不如老萧家随手给的东西多。 同样年底了。 老大和老大女婿也没说回来瞧瞧,更别提往家拿东西。 还是老三好,知道惦记家里人。 刘春花烧火做饭的功夫,已经把姜枣拿回来的东西掂量出去处了,绝不浪费一点。 面粉留着包饺子。 鸡蛋留下15个给柳翠补身体,剩下15个拿去和人换点啥。 用鸡蛋换东西不稀奇,还有用鸡毛换糖的呢,县城里鸡蛋流通的不算多,在生产队就很常见了,三个鸡蛋换一斤盐,四个鸡蛋换一斤煤,一个鸡蛋能给孩子换个作业本。 鸡蛋和面粉安排明白,接下来是肉,从年头到年尾家里吃不上几回肉,原本计划过年割半斤肉包饺子,年底尝尝肉腥,新的一年大家也有动力干活。 老三带回来的5斤肉可不少了,她打算拿出半斤肉,一半和酸菜包饺子,一半和萝卜包饺子,弄两个馅吃。 剩下四斤做咸肉,一层肉一层盐做出来的咸肉能存放好久,割两斤给姜军送过去,让他也补补。 剩下二斤慢慢吃,大吃大喝一时爽,细水长流日子长。 酒放家里存着,需要走人情关系的时候拿出去。 烟就拆了走人情,2包给姜大山走人情,2包给柳翠走人情,2包给姜军走人情,给她娘家哥兄弟拿几包(不然也要送点别的,就拿这个顶了)。 东西分的差不多,堵在心口的大石头也跟着移走了。 姑娘姑爷拿好东西回来,不能只给人吃素菜,咋也得看到点肉。 前些日子姜大山同事送来两条小鲫鱼,刘春花把它冻在仓子里存肉的大缸中,拿出来huan(解冻)上。 切了六块冻豆腐配两条小鲫鱼。 荤油擦锅,油热煎鲫鱼,放凉水烧开下冻豆腐,锅开撒点葱花一锅出。 又炒了个酸菜粉。 主食是二米饭(大米混小米)和高粱饼子。 吃饭的时候,刘春花给萧水生碗里盛了满满一碗鱼,把萧水生整的挺不好意思的:“我吃不完,分半条给枣儿,剩下的你们分。” 说着,他用筷子把鱼分开。 从鱼头处夹开,鱼身鱼尾都拨到了姜枣碗里,好东西分过去仍有些不放心的交代:“鲫鱼刺多,挑干净点吃,扎到嗓子不好咳出来。” 姜枣想夹点给他,目光触及到萧水生眼底,就知道他绝对不会要的。 无奈高兴地叹息了声,小心翼翼挑鱼刺,享受冬日小鲫鱼的鲜美味道。 刘春花看出来了,老三日子过的真不错。 她挺佩服老三的,能把萧水生拿捏的这么听话,同时又骄傲起来,不愧是她养大的闺女! 随她! 还剩下一条鱼怎么分? 刘春花把肉最多的鱼身给姜大山。 刺少还有点肉的鱼尾给柳翠,利益决定大部分地位的姜家,媳妇儿柳翠的地位直线上升中。 鱼头给姜明。 姜明不满意了:“啊?就给我个鱼头啊!” 姜大山黑着脸瞪他一眼:“你娘一点鱼肉都没有,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上了!”说着把鱼肉分一半给刘春花。 萧水生觉得姜家挺有趣的。 父子关系,夫妻关系,婆媳关系,每种都有大学问。 一条巴掌大的小鲫鱼还能按等级分。 除了姜明以外,大家的智商都高于萧蔷和霍小曼。 有意思。 姜明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委屈,低头啃硬硬的饼子,不仅没鱼肉吃,还没有米饭吃。 柳翠没可怜他,刚嫁过来的时候家里啥好东西都是姜明的,他天天和大爷一样,只管自己吃饱穿暖,从来不管她。 吃完饭萧水生和姜枣告别回家。 过了腊月底转眼就是年。 大年三十这天,街坊邻居有放爆竹的,噼里啪啦把姜枣吵醒了。 姜枣掀开粉色缎面被子准备下床,身后伸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拖回被窝,萧水生把脸埋到姜枣脖颈间吸了口气,嗓音慵懒:“媳妇儿……陪我再躺一会儿。” 第88章 婶婶给你 柜子上的座钟发出咯哒咯哒的走针声音,混着外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屋内却是难得的安逸。 80年代初还没有流行起布艺窗帘,百叶帘,罗马帘,抗菌纱帘什么的,姜枣和萧水生结婚,谷秀芳给他们做了两个新的竹子布帘挂着。 白底青蓝色的竹子,不是很遮光。 窗帘里面的光线昏暗不明的,姜枣陪萧水生多又躺了五分钟才起来:“我去帮娘做饭,你多睡儿吧。” 一年到头泡在实验室里,也是够累的。 姜枣在线衣外面套的棉裤,棉裤外面是黑色烫绒裤子,上面一件红袄子,过年穿的喜庆点,她把鞋提上,正要起身,萧水生忽然睁开眼睛,刚起床声音带着点鼻音:“你先梳头发,我去打热水,等我回来洗脸。” 姜枣穿着红袄子,衬得皮肤更白了。 萧水生没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等我回来。” 姜枣按住他:“你可以多睡儿的。” 结婚后每天都是萧水生先起,把屋子引热了,打来热水喊她起床。 除夕上午在家吃,下午就去爷爷奶奶的院子准备晚上守岁的饭菜,不仅她们过去,姜珊那边人也要过去。 白天没人在屋里,等晚上回来引炉子就行。 炉子不用引,萧水生却怕自己不起来,萧蔷和霍小曼仗着他不在欺负他媳妇儿。 “你不在我睡不踏实。” 姜枣嘴角微抽:“你几岁了?” 萧水生套上姜枣给他织的黑色毛衣:“你说我几岁,我就几岁,都听你的。” 姜枣:“……” 她坐在实木梳妆台前,擦了点杏仁蜜,为了方便干活她把头发编了两辫子,现在的时髦妇女已经开始烫头发了,姜枣在食品厂干活没折腾,土土的麻花辫扎在她头上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清纯。 萧水生出门前又忍不住在她嘴唇旁边亲了一口。 “我媳妇儿真好看。” 他去厨房打了盆温水,接了两杯刷牙的水,端回来让姜枣先洗,姜枣洗完了他再洗。 收拾好姜枣要出门,萧水生拉住她,在她纤细的手上擦了点杏仁蜜。 “好奢侈啊,这是擦脸的。” 宫灯牌杏仁蜜一般人可擦不起。 准确说姜枣结婚前是舍不得擦的。 萧水生挑了下眉尾:“我媳妇儿想用它擦脚,也是用得起的。” 姜枣捧着萧水生的脸重重亲了一口:“真有觉悟!” “好好赚钱,我以后还要穿金戴银呢。” 男人想努力赚钱,给你花钱的时候千万别打击,也别装什么贤妻良母,万一你装了,他就不努力了怎么办? 姜枣是要过好日子的。 萧水生也不喜欢枕边人和他拐弯抹角:“好。” 手上带着淡淡杏仁蜜的味道,姜枣出门的时候还嗅了嗅。 好闻! 不愧是金钱的味道! 萧水生一早上甜甜蜜蜜。 萧文生心情却不大好。 霍小曼最近太奇怪了。 “除夕你也不去帮娘,帮奶奶他们忙活忙活?” 萧文生站在窗边,质问霍小曼。 自从姜枣嫁进来霍小曼就不干活了,自己的衣服都不洗,想让娘帮她洗,萧文生嫌丢人,他趁大家没起来,或者没睡觉,蹲在井边洗。 平时也就算了,除夕她还躲懒,传出去像什么话? 霍小曼早就醒了,故意装睡,闻言冷冷哼了声:“分鸡蛋的时候不想着我,做饭倒想起我来了!” 说起这个萧文生更气了。 天知道他下班回来,知道霍小曼在家里都说了什么的时候,他恨不得在上找个缝钻进去。 “你还好意思提鸡蛋的事,姜枣厂子给她的奖励,你怎么好意思往里家里要的?” 他和水生的工资都没有全部交给家里,大多时候都是吃家里,喝家里的。 霍小曼的工资都放在她自己手里。 没分家也和分了差不多。 这种情况下,嫂子去要弟妹厂子里的福利贴补娘家,传出去能笑掉人家大牙! 他有时候特别想掰开霍小曼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的啥。 萧文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 有稳定工作,工资也不低,媳妇儿生了闺女后没说什么,他觉得彼此都年轻,过两年再说,再不济水生也结婚了,日后他生个男娃,萧家也不算绝户头。 他从来没动手打过媳妇儿,骂过闺女。 在这个年代萧文生和萧水生两兄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对象。 霍小曼起初也觉得庆幸,慢慢的,骨子里的自卑碰到萧文生的宠溺,滋养出一种非常不好的自傲感。 她从小受尽白眼,被人轻视,借着男人的光条件忽然好了,有了轻视别人,对抗别人的资本,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也是老萧家人,凭啥没资格分姜枣的东西?我可是她大嫂!你看她敬重过我吗?” “她身为弟妹,没有一点尊卑观念,心眼子倒是一箩筐,我不做饭她就去娘跟前献殷勤,报社没发福利,她厂子发了就眼巴巴送过去。” “谁让她爱显摆了?我怎么没要旁的东西呢,要怪就怪她自己!” 都是萧家的儿媳妇儿,她是大嫂,嫁过来就比姜枣高一头。 姜枣不主动把东西送她屋里,搁她桌上已经是大错,不分给她就是死罪! 霍小曼皱着眉,一双眼睛精明的瞪着,躺在床上毫无形象的扯着脖子喊。 萧文生头疼的捏了捏鼻梁:“行了行了,怪我多嘴,你睡觉吧。” 他算看明白了,以后不能指望她参与家里活动,能把嘴闭上就不错了。 过年虚六岁的想睇瘦瘦小小的。 站在床尾不知所措看着吵架的父母,她长的像萧文生,也有点像谷秀芳,皮肤白,眼睛大大的,性格安静,带着不符合年龄段的懂事。 她迈着小短腿跑到门口,推开门走出去,一路小跑到厨房。 除夕早上吃的就挺不错的。 谷秀芳打了一盘鸡蛋,上面放着肉沫,做肉末蒸蛋,搭配小米粥,有肉有蛋还有粥。 鸡蛋选好了,姜枣再切肉沫,切肉沫的时候不小心把菜墩子上的蒜头碰掉了,她放下菜刀准备弯腰捡起来。 一只瘦瘦小小的手拿着蒜头递给她,奶呼呼的说:“婶婶给你~” 第89章 噎不死你 想睇看着比同龄小孩子小一些。 按理说,萧家吃得有营养,隔三差五能割块肉吃,想睇不应该长得小。 原因自然出在霍小曼身上。 霍小曼厌恶想睇是个女儿,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下,她不好虐待孩子,只有她和想睇的时候,经常打骂想睇。 骂她是个赔钱货。 骂她不争气,不是个带把的,不能给她长脸。 想睇稍微吃多口肉,霍小曼会把她拽到屋里拿鸡毛掸子打她,骂她是个馋鬼托生的,久而久之,孩子不敢吃了。 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连孩子。 更何况,姜枣知道想睇因为霍小曼的原因,走向了自杀的结局,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孩子。 多么漫长的痛苦,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折磨,才会鼓起勇气结束自己的一生。 “谢谢想睇,想睇真乖!” 姜枣揉了揉想睇的头发。 好……好软呀! 婶婶的手好软啊,笑容好温暖,比添了满满煤块的炉子还算温暖。 想睇还以为婶婶会不喜欢她了,娘不好,欺负婶婶背后骂婶婶。 前几天路过供销社,萧水生在里面买了把大白兔奶糖。 大白兔素有一颗糖三杯奶的说法,萧水生身为教授自然知道这玩意没有那么淳厚的奶,不过吃起来不错,就给姜枣买了一袋,给姜枣衣服兜里放了几块,她嘴巴闲着,或者感到头晕(萧水生怕她低血糖)的时候吃两块。 姜枣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剥开外皮,放到想睇嘴边:“尝尝,可甜了。” 想睇黑黝黝的眼睛垂涎的看着奶糖。 吞咽了下口水,攥起两个小拳头。 “不……不吃,想睇不吃。” 姜枣蹙眉,瞧这孩子都馋坏了,怎么不吃呢? 她蹲下身去,掏出手帕把想睇眼睛上的眼糊糊擦掉,耐心问她:“想睇是不想吃,还是不敢吃?”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婶婶的脸,想睇不想说谎话,她凑到姜枣身边小声说:“不敢吃,娘说贱丫头不能吃好东西,被天上的弟弟看到了,就不来投胎了。” 简直是放屁! 姜枣身为重男轻女受害者,最受不了这种话。 她面上依然是温温柔柔的:“怎么会呢?婶婶和你说,你娘想错了,只有你吃饱了,穿暖了,才会有小孩子过来呀。” “还有哦,想睇是女孩儿,但不是坏孩子,想睇没有错,想睇要努力好好长大,等你长大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从来没有人对想睇说过这种话。 谷秀芳也疼想睇,会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她不太懂和小孩子如何沟通,也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霍小曼是怎样虐待想睇的。 没看到伤口,不知道伤口早已深可见骨。 虽然只是六岁的孩子。 想睇眼中满是期盼,不敢置信问道:“真的吗?” 姜枣心疼孩子,呼吸间都是苦涩:“当然啦,想睇好好长大,不要把别人的谩骂和不好听的话放在心里,努力左耳听,右耳冒。” “吃吧。” 唇边的奶糖散发着浓浓的奶味儿,想睇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下,尝到奶香味儿,忍不住张嘴吃掉。 奶糖在嘴里化开,想睇幸福的眯起眼睛,她鼓起勇气扑进姜枣怀里:“谢谢婶婶!” “婶婶我娘说话难听,你不要和她生气好不好?” “都怪我不是男娃娃娘才会到处和人吵架的。” 都是她的错。 姜枣抱着想睇,轻轻顺着她的背拍抚。 “想睇真乖。” 这么好的孩子,霍小曼怎么忍心把她逼死呢? 厨房外面,谷秀芳看着温馨的画面,心里忍不住感慨道,霍小曼太不是东西了,竟然和孩子说这种话。 相反,姜枣也没有因为霍小曼的原因苛待孩子,二人高下立见。 想睇不敢在姜枣怀里待太久,她跑出来是为了帮婶婶干活,让婶婶不要和娘亲生气的。 “婶婶我帮你烧火吧!”想睇和姜枣认识时间不长,待在她身边却不会害怕,声音要比平时大很多。 姜枣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你才几岁啊,哪里用得着你干活。” 除夕早上霍小曼不露面,想必是心里不舒坦,在家里发火呢。 猜到孩子不想回屋里待着,她把烧火坐的小木头板凳拉到灶坑门口:“来,你坐在这烤火,火小了你喊我。” 嘴里的糖化成奶白的甜水,想睇喉咙滚动。 ‘咕咚’咽下去。 甜的眼睛眯起来:“好!” 她捧着脸,嗦着嘴里的甜味儿,眯着眼睛看着灶坑。 谷秀芳进来,她张开嘴指着嘴里的糖说:“奶奶,婶婶给我糖吃,可甜啦!” 谷秀芳用开水烫了盘子,拿着鸡蛋在锅沿上轻轻一敲,单手把鸡蛋打到盘子里。 没吃饲料的母鸡下的鸡蛋个头不大,蛋黄可黄了。 她一口气打了十来个。 姜枣切好肉沫,转过身往锅里添了几瓢水,回自家屋里取出两个食品厂发的奖励鸡蛋。 她把鸡蛋放锅底的水里,放上锅叉,把肉沫鸡蛋放上去。 谷秀芳回头看到锅里多出来的两个鸡蛋,诧异问:“咋又放进去俩?你不爱吃蒸的?” 姜枣把锅盖扣上去:“打开的鸡蛋营养就流失了,煮两个完整的给想睇吃,补补身子。” 谷秀芳对想睇说:“听到没,你婶婶给你煮的。” 想娣受宠若惊:“两个太多了,我吃不完。” “我吃蛋白就行了。” 娘说她不配吃蛋黄。 谷秀芳皱眉:“别管你娘的话,家里有吃的你就偷偷吃,别和你娘说。” 过完年她必须找霍小曼谈谈,把孩子吓成这样,怎么当娘的。 想娣知道,婶婶给的。 婶婶对她真好,眼神很温柔。 不像娘,只有她们两个时候偷偷掐她,骂她,让她站在墙角面壁思过。 婶婶会给她吃糖,拍她的后背,婶婶的手可温柔了。 姜枣蹲下,捡了两块木头塞到灶坑里,柴火灶慢慢烧热,热气从锅边蔓延出来,很快热气灌满整个厨房。 开锅蒸了二十来分钟,鸡蛋蒸好了。 隔壁煮小米粥的锅也熟了。 姜枣先把蒸鸡蛋的锅打开,用抹布垫着盘子端出来,取出木头锅叉,用水舀子把鸡蛋舀出来,过了几遍凉水,鸡蛋温了剥开皮。 “想睇快来吃。” 想睇张开小嘴,整个人像飘在云彩里一样,晕乎乎的,可幸福了,咬了一口,鸡蛋温温的,不凉不热,一口下去香得她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了。 姜枣怕她噎到,一点点喂她。 吃完了一个,想娣高兴地耸肩膀,吃到第二个,美的鼻涕泡都要出来了。 还剩下最后一口,她刚要吃到嘴,门外冲进来个人影,抬手对着想娣的脸恶狠狠扇了下去。 “贱东西,馋死鬼托生的不成,谁给你的东西都吃,吃吃吃,噎不死你!” 第90章 疯打孩子 清脆的巴掌声打散了厨房的温馨。 想睇的脸瞬间红肿发胀,小孩子皮肤娇嫩,嘴角磕在牙齿上坏掉,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饶是如此,想睇不敢哭出声。 哭了,会挨更重的巴掌。 姜枣冷凝的目光落在霍小曼的手上:“孩子吃口鸡蛋怎么了?你看不惯她还是看不惯我?” 霍小曼冷哼,伸手抓住想睇的头发,用力一拽,把她拽到自己身边。 想睇头发瞬间就扯下来一把,尖叫着被扯到霍小曼身边。 “娘我错了,你别生气,也别和婶婶生气,是我太饿了非要吃的,不是婶婶给我的!” 想睇……明明怕极了还替她说话,姜枣心脏被重重撞击了一下,疼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她平时很少把情绪写在脸上,更不喜欢撕逼,可霍小曼太过分了。 姜枣怒不可遏:“和孩子没关系,鸡蛋是我非要给她的,我不知道给她吃个鸡蛋哪儿刺了你的眼?” “我是她婶婶,难道不能给她吃吗?” “是我主动给的,你看不过去过来打我啊!对孩子发火,你算什么东西!” 想睇听到姜枣的话,哇的一下哭的更大声了。 霍小曼眼里往外喷火,狞笑着把指甲抠到想睇的脖子肉里:“她是我生下来的种,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关你什么事?” “在厂子出了风头,就想给我闺女当家做主了?你配吗?” 像是为了刺激姜枣,她把手指甲更加用力的往肉里捏。 想睇的小手去抓霍小曼的手,碍于手太小根本抓不到,脖子痛的好像要断了,小脸瞬间憋的通红。 呜呜呜…… 娘又这样打她了。 平时会把指甲掐到她大腿的肉里,肉都要掉下来了。 好痛好痛。 就在想睇以为又要和以前一样,慢慢等霍小曼消气才能解脱的时候。 姜枣咬紧了牙,上前抓住霍小曼的衣服领子,抬手对着霍小曼的脸啪的甩了下去。 “畜生!” “她是人,其次才是你闺女!” “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舍得下毒手的?” 人前她都敢虐待孩子。 人后指不定怎么祸害! 姜枣可不会觉得她忍了,袖手旁观霍小曼才会适可而止。 她看到霍小曼虐待孩子出手,想睇以后才知道告诉大家自己被欺负了,霍小曼虐待孩子之前才会掂量掂量。 霍小曼脸被抽的生疼:“姜枣你敢打我!” 回应她的,是更加用力,更加脆生生的巴掌声。 “我怎么不敢!我为什么不敢?”姜枣反手又甩了一巴掌。 霍小曼吃痛放开手,姜枣顺势把想睇抱到怀里,检查想睇脖子的伤,好几个指甲印掐下去,全都出血了。 姜枣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想睇哭的不能自已,摇着头说:“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婶婶不要和娘打架。” 娘背后会欺负婶婶的。 姜枣还以为孩子还小不懂事儿,会不会埋怨她打她娘。 没想到想睇小小年纪什么都懂。 她忍不住把想睇抱到怀里,心疼落泪:“没事儿,没事儿了啊。” 霍小曼是个典型的窝里横,不敢打姜枣,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哭,声音就跟宰年猪似的。 “天杀的,活不下去了,弟妹打嫂嫂了!” “老萧家的人都死绝了吗?眼睁睁看着姜枣打我啊,恨不得打死我啊!” 霍小曼坐着哭累了,趴在地上哭。 萧水生第一个过来,看到姜枣抱着想睇哭,眼里瞬间冷了十几度,绕过霍小曼走到姜枣身边:“怎么了?” 说话时看着霍小曼,眼神就跟看着死人似的。 冷的人骨头岔子都结冰了。 想睇出门后,萧文生和霍小曼吵了一架,去房后抽烟,闻声也赶了过来:“这……这是怎么了?” 霍小曼指着自己的脸哀嚎:“你瞎吗?没看到姜枣把我的脸抽成这样吗?” 来的最迟的是谷秀芳夫妇俩,萧成达有点伤寒,谷秀芳给他找了几片感冒药,萧成达吃药的时候听到霍小曼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急着吞下去,药片子卡主了,差点没背过气去。 谷秀芳跑到门口,看霍小曼脸肿着,姜枣什么事儿都没有松了口气,气还没放出去,又看到想睇嘴角的血,瞬间就怒了。 “是不是因为你打想睇,姜枣看不过眼才揍你的?” 霍小曼蹬着腿抹眼泪:“我打我闺女干她啥事啊?谁规定亲娘不能揍姑娘了,嘴馋的死丫头,我打死她谁有资格拦着?” “姜枣就是个黑心的东西,家里有放了肉沫的鸡蛋不给想睇吃,弄几个没蘸酱没放肉沫的给想睇吃,贱丫头眼皮子浅的厉害,吃个鸡蛋当个宝,不帮我这个亲娘,反倒帮姜枣说话!” “我揍她怎么了?有错吗?” 谷秀芳捂住胸口的位置,气的发抖:“煮熟的鸡蛋有营养,姜枣是为了给孩子补身体才煮鸡蛋给她吃的!” “吃了煮鸡蛋,又不是不给她吃肉沫,饭桌上除了你不让她吃东西,家里有谁虐待过她?” 霍小曼冷然发笑:“哦,现在都成了我的错了!” “你们这家子人都偏心姜枣,不把我当人看呗!” 萧成达扪心自问,对霍小曼很多行为睁只眼闭只眼,最后落得个偏心俩字:“小曼你说这话有良心吗?” “你偷偷从家里偷过多少次东西,大家有说过你吗?” 姜枣杏眸中闪烁着怒火,紧跟着补刀:“大嫂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我嫁过来之前你到我厂子门前传话,说婆婆讨厌我,说我不配嫁到萧家。” “我嫁过来之前你就不爽我,嫁过来以后更是处处针对我,我倒是很想问问,我哪儿碍到你的眼了?” 第91章 低头道歉 姜枣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 霍小曼竟然找过姜枣,说她不配嫁到萧家? 谷秀芳的确讨厌过姜枣,那时候不知道她就是姜枣啊,后面已经很愧疚了,生怕自己失去这个儿媳妇儿。 万万没想到霍小曼背着她搞了这么一出。 有误会就要说开,谷秀芳怕姜枣心里藏着误会,立马解释说:“因为你娘的原因我的确对你有意见,但是见到你以后,就没有成见了。” 萧成达瞥到萧水生脸色非常难看,怕因为霍小曼的原因让俩兄弟心中起了嫌隙,严肃道:“没错,你娘挺喜欢你的。” “在背后经常夸你。” 转头又教训霍小曼:“水生娶媳妇儿的事我们都没插手,你只是嫂嫂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原本以为你就是小心眼,没想到你连水生的婚事都想做主了,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家都交给你管?” 萧文生听得两眼一黑又一黑。 他苦涩道:“爹你甭听她瞎说,她想干啥我都不会同意的。” 他也察觉到萧水生脸色难看,拉着霍小曼的手要把她拽起来给姜枣道歉。 姜枣说话后,霍小曼也被吓傻了。 谁能想到嫁进来以后不提那件事,还以为她忘了,或许不敢说,霍小曼下意识认为那件事没什么威胁。 姜枣忽然捅出来把她杀得措手不及。 否认吗? 姜枣不去她厂子面前闹那么一出,否认也就用了。 偏生姜枣跑到她厂子门前哭求过,家里人稍微调查就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性,说不定还会误会的更深。 萧文生把霍小曼拽出来,冷着脸呵斥道:“别傻站着,快给姜枣道歉!” “说话啊,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还敢背着我们去找姜枣谈话呢,现在怎么当哑巴了?” 小来小去的事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兄弟之间的事可是大事。 亲弟弟是教授本来是件很容易沾光的关系,霍小曼的事情不解决,他看啊,往后水生肯定会和他们家断交。 整件事说来说去霍小曼一点理不占,道歉是必须的,人家原不原谅还是两说。 脸颊火辣辣的疼着,姜枣那几巴掌一点都没省力气。 霍小曼捂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挣扎片刻:“我为那件事给你道歉,是我做得不对,但我不是故意的,还不是娘天天在家里念叨不喜欢你,不然我也不能擅作主张去找你。” 霍小曼想把自己摘干净,间接的又把谷秀芳给得罪死了。 萧文生咬牙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怎么了,结完婚霍小曼智商一天不如一天。 谷秀芳深吸口气:“你!” 当着她的面还敢挑拨关系。 萧水生目光冷淡的看了眼霍小曼,警告道:“从今往后,你离枣儿远点,对枣儿尊重些,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幸亏枣儿对他的感情深厚。 若有半点怀疑,他们二人之间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 光是想,萧水生都被吓出一层冷汗。 全家人都向着姜枣,连想睇那死孩崽子都不帮她说话,霍小曼心里难受死了,嫉妒死了。 “我道完歉,是不是也该让姜枣给我道歉,你们看她把我脸打的。” “谁家弟媳揍嫂嫂啊,萧文生你刚刚让我给姜枣道歉的时候声音不小,是不是也该给我做主了,别忘记你是谁的爷们。” 她发火的时候声音又尖又刺,听着霍小曼的声音,想睇不禁想到平时被打的画面,害怕的搂住姜枣的脖子。 小小的手死死抱着才说过几句话的婶婶,姜枣好心疼,她搂住想睇,眼神锐利如刀:“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 “大嫂,你还没看出来吗,我在教你做人,我在救你啊。” 霍小曼盛怒之下,冷笑了一下:“你救我?你打我还成了救我了,姜枣你放什么屁呢?” 萧水生目光阴沉:“言语放尊重一些。” 站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感觉,和平时谦逊有礼的萧水生判若两人。 姜枣:“大嫂若是不怕,你可以去街道办说道说道,看看人家骂你还是骂我,你自己就是从事新闻事业的,难道还没听说妇女办打击重男轻女的行为吗?” “人家现在严查溺死女童,虐待女童的事情,正在抓典型呢。” “你有工作,如果不怕被抓典型就继续打想睇。” 她就是用关心的幌子警告霍小曼,再敢虐待孩子,她就举报到街道办那里去。 姜枣的话听着挺邪乎的。 萧文生却没打算帮忙求情。 原先是他疏忽了,竟然没发现霍小曼对想睇这么残忍,把孩子抓成这样,是不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霍小曼也这样虐待过想睇? 稍微想了下,五脏六腑都传来钻心的痛。 “想睇过来,爹爹抱。” 萧文生红着眼睛伸手去抱想睇。 想睇哭着扑到萧文生怀里。 萧文生看着伤口红了眼睛:“想睇和爹爹说,你娘平时是不是也经常打你?” “就是爹爹和爷爷奶奶都不在的时候,只有你和你娘单独在的时候,她打过你吗?” 霍小曼瞳孔紧缩,不自觉握紧拳头:“死丫头不要因为某些人的挑拨乱说话。” 紧张的咽口水。 萧文生还挺喜欢这贱丫头的,平时都护着,叫他知道她在背后打过死丫头,肯定要发火。 眼瞅着过年要回门送礼,这节骨眼和萧文生生气,他肯定不会和她回娘家。 谷秀芳用力推了霍小曼一把:“死丫头死丫头,我们家想睇是最好的丫头,天天这么喊孩子,把孩子吓坏了怎么办?” 姜枣冷笑:“大嫂也不要在那里阴阳怪气挤兑我,我和想睇才说了几句话,别想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我这个人说起来脾气没那么好,大嫂说话前仔细掂量好了,给我惹怒了我不会忍着,我会动手的。” 第92章 堵在厕所 霍小曼自己不经营家庭关系,把家里所有人都得罪了。 姜枣对她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霍小曼最好面子,姜枣是她在婆家唯一看不起的对象,竟然嚣张成这样了,偏生又没人帮她! “你!” 萧成达:“你什么你,水生媳妇儿说的有错吗?她和想睇才说过几句话,你和想娣的问题就要推到她身上,有这样做人的吗?” 他是萧家说话最有力的人,霍小曼是发憷的。 萧文生瞪了一眼霍小曼,轻声哄问想睇:“想睇你和爹说实话,你娘有没有背后打你?” 想睇哭红了一双眼睛,抽噎了片刻,缓缓摇头:“没、没有。” 霍小曼瞬间趾高气扬:“听到了吧,我是她娘,骂几句就算了,怎么可能天天打她,今天要不是看她和姜枣说话,我心里不舒服,怎么可能打她呢?” “我也不是故意把指甲掐她肉里的,情急生气没控制好力道而已。” 想睇说完深深低下头。 想睇……撒谎了。 可是,不想爹爹和娘吵架,爹爹会不开心。 姜枣叹气,孩子太懂事了。 萧文生把想睇抱回屋给伤口消毒,谷秀芳把饭菜端屋里去,瞧着要干活了,霍小曼诶呦诶呦捂着脸跑了,进屋里躲懒。 一早上发生这么多糟心事,萧水生舍不得姜枣干活,让她进屋待着,他在厨房帮忙端东西。 客厅里只有萧成达和姜枣在。 萧成达心里不是滋味儿。 姜枣是个好孩子,霍小曼在背后搞这种事她都没说,正因为她原先没说,没闹,才让家里消停这么久。 “水生媳妇儿。” 姜枣应了声:“咋了爹?” 萧成达也在研究所上班,级别赶不上萧水生,人脉和阅历却很厚,说是特殊时期没少帮助过政级人员。 不止是他,老爷子当年还捐过不少家产,家里存了不少特殊的券。 萧家比较低调,很多事都不喜欢宣扬,但萧家的名声,京里和沪上很多大人物都是认可和看重的。 萧成达沉吟片刻:“你家里两个兄弟都没工作,弟弟还自愿支援西北去了,是这样的,我有朋友负责这块的,你弟弟若是待够了,我可以去找他帮忙,看能不能把人弄回来。” 他故意把话往保守了说,怕自家儿媳妇儿知道萧家的能力,以后有事就找他办。 姜枣心里还挺受宠若惊的。 萧成达是个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比起儿子们,稍微有点大男子主义,不过以他的身价和地位,有这种心理很正常。 在这个年代没乱搞,也没打媳妇儿,瞧不起亲家,算是很不错的男人了。 “谢谢爹的好意,但是不用了,我弟弟下乡成长了许多,我觉得男人想独立起来要靠自己。” “更何况没什么特殊需要感谢的事情,没有缘由施以援手,我怕家里兄弟觉得我这边有路子能走,往后什么小事儿都找我。” “平时小来小去拿点东西,保证家里人能吃饱穿暖就行,其余的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小来小去也要看姜家人的态度,和她的心情再决定给不给。 萧成达:“……” 没看出来,水生媳妇儿如此拎得清。 怪不得水生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给她,这样的媳妇儿随便给她东西,她也不会失了分寸,给自家爷们找麻烦。 “行,看你。” 饭菜都端上来了,萧文生抱着上完药的想睇过来吃饭。 正常人被揍肯定不好意思出现,霍小曼没有不好意思,她就怕自己不在大家说她坏话,或者他们背着她偷偷给姜枣好东西。 霍小曼把碗里的水倒桌上,拿着勺子舀起满满一勺子鸡蛋,挑的肉沫最多的地方。 一口气舀了三个。 换作平时谷秀芳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知道霍小曼在背后干的事,她也不想惯着了:“一共十几个鸡蛋,你自己吃三个别人还吃不吃了?” 家里啥时候差这口吃的了? 霍小曼不敢置信的看着谷秀芳:“十几个不够吃那就多做一些啊。” 萧成达放下碗:“每个月文生会交上来10块钱,10块钱养你们一家三口的衣食住行,还有药钱,煤炭费,咱们家不像别人家那么节省。包饺子做包子用高筋面粉,米也是精米,鸡蛋肉不见得顿顿有,每天也能看到,10块根本不够你们一家三口的开销。” “你呢?除了吃什么时候想过给家里拿东西?” “10块钱吃一个鸡蛋都不错了,吃三个你娘说你两句,你就要顶嘴,还让多做一些,说的倒是轻巧,你交那么多钱了吗?” 萧文生深呼吸口气,压着火气从霍小曼碗里拨出两个鸡蛋,一个给想睇,一个放自己碗里。 “只准吃一个,想多吃自己买去。” 霍小曼顿顿最少俩鸡蛋,啥时候就吃过一个? 心里的落差比大峡谷还深:“说的轻巧,我哪儿来的钱?” 姜枣闻声抬起头:“大嫂挺有钱的啊,那天不是拿了一百多块钱让我离开水生吗?” “我去你单位还钱的时候,还听你同事说你哥哥搞大了寡妇的肚子,花钱摆平的,你家里好像也挺钱的,怎么瞧着也不像没钱呀。” 姜枣暗搓搓的瞅准机会扎小刀。 霍小曼明里暗里欺负她,她凭啥要一直让步做好人? 萧水生舀了个鸡蛋放姜枣碗里:“大嫂的钱怕不是都贴补娘家了,哥,你家账目是不是一直都稀里糊涂的?” “流氓罪也是会牵连家里人的。” 霍小曼也拿着萧文生的钱,她若是拿着萧文生的钱解决霍家的丑事,保不准会牵连到萧文生。 萧文生的脸瞬间煞白煞白的,毫无血色。 “晚上把账本给我做了,钱还剩多少花多少都给我说清楚了!” 要不是今天除夕,他现在就把霍小曼拉走去对账本。 霍小曼被吓傻了。 她兜里根本没钱啊! 从来没想过萧文生会忽然想对账本,她就想着慢慢把工资填补上去,少了几百他只会睁只眼闭只眼,不是很过分就行。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姜枣把他们家的丑事都捅出来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 姜枣不是脾气好,也不是隐忍不发,她只是暂时不发,看准时机,就会把刀狠狠捅到别人致命的地方。 刚才还觉得一个鸡蛋不够吃,霍小曼没了胃口,一个鸡蛋勉强吃下。 吃完收拾去老爷子老太太那屋里准备晚上守岁的饭菜,霍小曼想着自己晚上要面对的事,故意不去帮忙。 姜枣不是爱显摆吗? 最好累死她! 晚上饭做好,准备吃饭,谷秀芳寻思霍小曼不做饭,帮忙端端碗筷也好看啊,去叫她,霍小曼竟然去茅厕躲懒。 谷秀芳找到萧文生:“看看你那媳妇儿,跑厕所躲懒去了,太不像话了!” 萧文生本身就有气,出门找了根木棍,把茅厕门从外面堵上了。 霍小曼听到外面的动静,皱眉:“谁啊?干啥呢?” 第93章 年夜饭香 自家院里有旱厕的不多,大多数都去胡同边上公用旱厕。 外面旱厕夏天臭成汤,围着苍蝇,冬天摞的老高。 萧老太太腿脚不利索上不了,萧成达和他兄弟萧成起(萧明生父亲)带着自家几个男人在各自院子里都挖了旱厕。 石头砌墙,拉了不要的旧门挡着,冬天冷峭的风不知道从哪个山头刮过来,喇人脸,风呲呲的从石头缝吹进来。 好似要吹透霍小曼的衣服,把她骨头都冻住,她预感到什么,又不太敢相信,按住木头门用力推了推。 门纹丝不动。 冷风打着卷吹过,发出呼啸的声音,给霍小曼心里添了丝丝害怕:“姜枣是不是你?你个坏心眼东西,想吃独食不给我,等我出去就把你的脸抓烂。” 萧文生脚步顿住:“不是姜枣。” 不远处房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厨房门开着,大家往屋里端饭菜,热气一股一股冒出来。 萧文生叹了口气,快步离开。 怎么会是萧文生? 霍小曼疯了一般扑到门上用力拍打:“萧文生你给我回来,回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媳妇儿,家里有事不护着我,反倒帮外人欺负我,你算什么男人?” “回来啊!把门给我打开,快点!” “啊!!!” 脚步声越来越远,霍小曼心里的火苗一点点熄灭了。 除夕夜,阖家欢乐,只有她被自己的丈夫亲手堵在了厕所,连点残羹冷饭都吃不上。 她靠着木门板缓缓坐下去。 “萧文生你就是个畜生,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呜呜……” “同样是萧家的媳妇儿,我比不上姜枣就算了,如今连年夜饭都吃不上,这算什么事儿?” 茅厕盖在边角上,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到声音。 霍小曼只想出来躲一会儿,随便披了件袄子,没戴帽子手套,不一会儿胳膊腿儿都被冻硬了,风从衣服领往里面灌,线衣都凉了。 更糟糕的,鼻尖好像闻到了饭味儿。 是红烧三花鲤鱼的味道,听说是姜枣掌勺做的,她做饭手艺颇为不错,好香啊…… “真香!瞧瞧,我们枣儿做的饭菜不错吧。” 屋里此时的确开饭了,谷秀芳看着满桌子色香味儿俱全的饭菜,忍不住夸赞。 萧老太太下午睡了一觉,精神头不错,慈祥笑着:“鱼炖的真好看,色泽金黄,外稣里嫩的。” 萧老爷子披着衣服走过来,头发白了,脸上刻满岁月的痕迹,眼神却炯炯有神:“水生有口福,讨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萧水生刚陪老爷子下了盘棋,跟在老爷子身后走过来,径直走到姜枣身边:“何止有口福,我家枣儿会赚钱,还勤快,我处处都能享到福气。” 姜枣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儿孙和睦,做老人的才开心。 饭菜都端上桌了,萧老太太示意大家都坐下吃饭。 “别愣着了,秀芳带着姜枣坐下吃饭吧,还有丁秋,姜珊怀孕呢,别站着快坐下吃饭吧。” 年夜饭摆了两桌,男人们喝酒坐一起,女人们带孩子坐一起。 想睇挨着谷秀芳坐,萧蔷挨着想睇,她旁边是萧明生和原配生的大女儿萧叶彤,小儿子萧叶安被丁秋抱怀里喂饭。 姜枣挨着谷秀芳另一边,一来二去,姜枣和姜珊竟然挨着坐了。 开饭前,谷秀芳左看看,右看看:“瞧见小曼了吗?” 姜枣摇头:“没看到啊。” 萧文生正要夹菜,筷子尖在鱼肉面前顿住:“她肚子疼回家了,不来吃了。” 不怕大家去外面上厕所碰到霍小曼。 大过年的,一帮人守着一桌好菜好饭,谁屁股离开椅子都要少吃好几口饭菜。 听到霍小曼不来吃饭,谷秀芳松口气。 有她在指不定要闹出什么麻烦来。 眼神一转,看到萧蔷,谷秀芳心又提起来了。 得,还有个事精呢。 自打上次萧蔷被萧水生抽了手心,整个寒假都没回去,每天在小屋睡到日晒三竿,饿了,馋了,找萧老爷子和萧老太太要点钱和票,去供销社买吃的,寒假过了半程,人肉眼可见圆润。 想到吃饭萧蔷心情挺好的,直到视线中出现细腰,尖下巴,背薄的姜枣,瞬间就不好了。 姜枣好像什么都吃,吃的也不少,怎么还干吃不胖? 狐媚子就是狐媚子! 桌子底下,谷秀芳踹了萧蔷一脚。 萧蔷怕吃年夜饭还要挨揍,悻悻收回目光。 谷秀芳挑了块鱼身上最肥的地方给姜枣夹了一块肉:“儿媳妇儿多吃点,今天菜多,还想吃啥就自个夹,夹不到的地方和娘说。” 饭桌上有红烧鲤鱼,排骨炖豆角干,酸菜大骨棒,土豆片炒蘑菇干,还有酸菜猪肉馅的饺子,热腾腾的。 姜枣也饿了:“好。” 好好好,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 姜珊快嫉妒死了,她和姜枣前后脚嫁到萧家。 她在家吃不到几口肉,婆婆防贼一样防着她,反观姜枣,肚子也没动静,快被婆婆宠上天了! “鱼……鱼!” 萧叶安指着桌上的鱼馋的要流口水。 丁秋给萧叶安夹了块鱼,挑干净鱼刺喂他嘴里:“好不好吃?香不香?” 鱼肉鲜香,嫩滑,裹着酱汁唇齿留香。 萧叶安眯起眼睛,冲姜枣笑了笑:“好吃。” 谷秀芳被逗乐了:“你还知道是谁炖的鱼呢,叫婶婶。” 萧叶安:“婶婶~” 姜枣应了声,给他夹个胖饺子。 萧叶安:“谢谢婶婶~” 软萌软萌的。 丁秋尝了鱼,不禁夸赞:“我刚才看着你炖的,和我炖的步骤差不多,咋从你手里做出来的味道就这么好呢?” 回头对姜珊说:“和姜枣多学着点,瞅瞅人家做饭的手艺。” 姜珊:“……” 骂谁呢? 恶心谁呢? 饭桌上都不让她消停。 她捂着肚子:“娘我现在怀着您的大孙子呢,诶呦呦,你大孙踹我肚子,说他想吃鱼眼睛了。”她从小就爱吃鱼眼睛,自己夹显得贪心,让别人给夹再好不过了。 说来也巧,就在姜珊捂着肚子和丁秋说话的功夫,姜枣把鱼眼睛分别夹给想睇和箫叶彤,抱歉的看着姜珊:“不知道你想吃,我给孩子们吃了。” 第94章 打起来了 “你!” 姜珊气急败坏的看着姜枣,用力握紧筷子,恨不得用眼神在姜枣身上戳俩窟窿出来。 姜枣和她对视。 手却伸出筷子,夹了块酸菜,一块大骨头到碗里。 丁秋一口气拿了5个饺子:“我大孙孙最爱吃饺子了。” 谷秀芳眼疾手快的也叨(夹,拿的意思)了快带肥筋的大骨头,顺势给想睇也拿了一块,箫叶彤别看只有五岁,奶奶不疼,自己站起来夹了块带肥肉的大骨头到自己碗里。 萧蔷嘴巴上蘸着鱼肉的汤汁,嘴里的没咽下去,筷子伸出去把最后一块比较大的骨头夹走了。 大骨头都是有数的,基本一人一块。 区别在于大小,肉多肉少。 姜珊气完了。 低头准备吃饭,往菜碗里看去,只有两块骨头特别大,没什么肉的骨头棒,打眼往别人饭碗里看了圈,所有人的肉都比她大! 丁秋看出姜珊不高兴,却也不惯着她:“再不吃那块都没了。” 自己没长脑袋怪谁? 为了俩鱼眼睛和姜枣生气,把大骨头棒看没了。 姜珊气哄哄把剩下体型明显小一圈的骨棒拿走了,她眼睛转了圈,还有一个,霍小曼不在岂不是谁手快就给谁吃? 她着急忙慌把自己的骨棒啃了,上面的筋啃得慢,吃的费劲,她懒得啃就想吃肉,嫌弃扔到旁边,筷子正要伸出去。 姜枣把大骨棒夹走,筷子在上面拨拉两下,把几块肉平分给几个孩子。 “都多吃点肉。” 想睇和箫叶彤都被碗里多出来的肉震惊到了。 俩孩子心里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念头。 婶婶真好!! 分完肉,把带着筋的骨头棒递给丁秋:“大娘你拿回去给安安啃,小孩子多啃硬骨头牙齿长得齐。” 丁秋乐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一个骨头棒她家俩孩子都吃到,就是他们这边占到便宜。 “我大姐家孩子长了兔牙(大门牙比较长),赤脚大夫让她啃骨头,啃了半年牙齿长齐了!” 她把大骨头塞萧叶安手里:“你婶婶给的,吃吧!啃干净点!” 萧叶安美的鼻涕泡冒出来。 饭吃了没几口,饭桌上没有孩子不喜欢姜枣。 箫叶彤心思敏感,想法多,自从爹爹娶了后娘进门,她每天都很焦虑。 没错,虽然只有五岁,也开始有了焦虑的情绪。 犯愁啥呢? 她觉得后娘不想让她在家里,她不像弟弟,爹爹疼,奶奶疼,她只有自己。 自从娘死后,对她表现出善意和关怀的人竟然是小叔叔新娶的婶婶。 外人都比自家人强。 算了,先不想了,先吃饭。 鱼眼睛,带肥肉筋的大骨头棒都没捞到,姜珊心里很不爽,在姜枣要夹盘子里饺子时,她眼疾手快把姜枣想吃的饺子夹走了。 夹到饺子她就跟干了一件什么大事似的。 美滋滋的看着饺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枣运气格外的好,找不出代表事件,而是一种感觉。 姜枣看准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这里面说不定有钢镚呢! 她带着满心欢喜咬下去,没有,什么都没有! “呕!” 姜珊没吃到钢镚,不知道为什么还想吐。 明明很久没孕吐了! 她忍不住,跑到外面去干呕。 丁秋烦的不行,把萧叶安放下,去照顾姜珊,拿着棉袄出去的时候嘴里骂骂咧咧的:“没福气的东西,过年吃好玩意的时候还吐了,吃就吃,不知道抢啥玩意。” 另一个桌子。 萧明生眼中闪过不悦,颇有种面子挂不住的感觉。 姜枣的饺子被抢走,换了一个,咬了口皮,里面露出一小块银白色。 谷秀芳看到:“呀!被你吃到了!” “今年就包了一个,姜珊抢个空,你转手就吃到了!” “我儿媳妇儿运气真好!” 姜枣把钱币拿出来放桌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的确有点好。” 自从戴上玉佩后,她没发现特别之处,隐隐的却能感觉到自己运气的确比以前好多了。 萧水生看到姜枣端着碗走过来放到姜枣面前。 “多吃点。” 碗里面装着小半碗没有刺的鱼肉。 这么多人看着,姜枣颇为不好意思:“我有点吃呢,你拿回去。” 萧水生把姜枣碗里骨头棒放他碗里,然后把空碗拿走了。 姜枣:“……” 不行,回去必须给他上上课。 出门在外不能这样! 感觉到大家都看她,姜枣紧忙低头吃饭。 萧水生的碗没用,还是干净的,白色碗里装着鱼肉,还贴心往里面浇了两勺肉汤。 吃完鱼,她捞了口带着肉味儿的酸菜,挂着酸菜汤的细细酸菜丝吃一口,味蕾全部被打开。 北方的守岁夜有种独特的味道。 清冷的风,玻璃外面结着霜花,玻璃里面热气腾腾上了水雾。 白胖元宝饺子蘸着酱油醋,咬下一口爆汁,吃几个饺子啃几口肉,小嘴油花花的…… 啥都圆满了! 对来年又有奔头了! 只有姜珊回来傻眼了。 饭菜都没了? 饺子汤都被喝干净了。 萧老太知道她没吃东西,特意留了几个饺子:“还有饺子呢,再吃点,怀孕别饿坏了。” 姜珊脸色稍微好了点,她拿筷子正要吃。 “呕——!” 又吐了! 丁秋脸色更不好看:“别吃了,吐完回去睡吧,你没那个口福!” 吃完女人们把桌子撤下去,厨房的热乎气早散的差不多了,唯有锅里的水温着,碗筷哗啦啦放下去正好搓洗了。 洗完的碗放到碗架子里,温热的水瞬间变凉。 大家准备各回各家。 姜枣挽着萧水生的胳膊走出去,外面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硫黄味道,白雪地上夹杂着一点红黑色的鞭炮皮。 萧文生早他们几步出门,踩着雪走到茅厕前面,把木头棍打开。 门开的一瞬间,披头散发红着眼睛的霍小曼扑了出来,抓住萧文生用力扭打! “呜呜呜……萧文生你个没良心狗杂种,你竟然把我关厕所里不让我吃饭!” 第95章 离婚算了 茅厕里矮挨饿受冻大半天,霍小曼手冻得像是鸡爪子一样,冰凉锋利的指甲抠进萧文生皮肤里,恨不能把肉都挖下来。 “让你虐待我,我打死你!” “天底下就没有男人窝囊成你这样,我和别人吵架,你把我关在茅房不让我出去吃饭。” “呸!” “是不是以为自己可厉害了,实际上什么东西都不是。” 她扑在萧文生身上,膝盖骨顶他,手指头抠他,嘴巴不停往他身上吐口水,哪里还有报社编辑的气质? 比生产队恶妇还凶! 姜枣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得哆嗦了下。 她就说霍小曼顶着肿起来的脸都要过来吃年夜饭,怎么会在饭菜端上桌的时候跑回家去了。 原来被关起来了。 大哥够狠! 萧文生任由霍小曼打他,脸越来越黑,气压越来越低,终于忍不住低吼道:“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结婚多年,萧文生从来没吼过霍小曼。 这一吼,效果是可想而知的。 霍小曼脑子瞬间清醒了。 脑子里面的热,被风雪冻多似的,立马降温。 对面是萧文生,是萧家长子,爹娘爷爷都有权利和实力,当初想嫁给萧文生的女同志多了去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萧文生会喜欢她。 她刚刚都在干什么? 怎么能打他呢? 还在老太太和老爷子院子里动手。 动静闹得这么大,萧老爷子和萧老太太穿上衣服出来。 萧老太太皱眉:“你们夫妻俩在那干什么呢?” 说着叹了口气:“大过年的厮打扭吵,福气都吵没了!” 老辈儿信这些说道。 自家闹出的事,萧成达脸色早就没法看了:“没事儿娘,文生两口子闹了点小矛盾,吵闹几句就过去了。” “你们两个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家去!”萧成达指着大门口说。 看热闹的不止自家人,还有萧明生丁秋姜珊这些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训斥,霍小曼捂着脸狼狈跑了。 萧文生站在原地,任由冷风吹了半分钟,转过身鞠躬道歉:“爷爷,奶奶,打扰你们二老休息了,是我的不是,你们不用担心,快睡吧。” 说完也走了。 萧老爷子拍着老太太的手:“没事儿,咱回屋。” “你们都赶紧回去睡吧。” 回到家,姜枣把窗帘拉上,摘下绕了几圈的围脖,手闷子,拧开黑色小扣子脱下棉袄,脱到这差不多了,没烧火,屋里冷着呢。 姜枣在家里啥活都得干,脱完衣服自然而然抓起炉钩子,没等干活,炉钩子被萧水生抢过去。 “你去那边歇着,我来弄。” 说完,麻溜干起活来。 用铁钩子把炉圈子取下来,通通里面的煤渣,才放了火引子和煤块,他做什么都细致,干啥活都不疾不徐的。 “大嫂的事儿你怎么看?” 姜枣打了个哈欠,结婚是两人过日子,对外面有啥看法,做法,都需要提前通气的。 可见早上的事儿,他一直惦记着呢。 姜枣不想瞒他:“我那天还听说,她家的养妹霍小玉辍学,旁边就有人说,是不是被霍大江祸害了。” 从小学习第一名的萧水生不愿意掺和家里的事儿,但他脑子转的快,稍微想了想就明白。 “霍小玉是养女,若她怀了霍大江的孩子,就把霍家上下拿捏死了,流氓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或许和霍小玉达成什么协议,譬如,搅黄我们的婚事让霍小玉嫁给我。” 他放下炉钩子,转身洗把手倒杯热水给姜枣,姜枣接过热水暖手:“大嫂不是个能拎得清的人,早早远离才是。” 萧水生懂了:“过完年我给单位写信,让他们帮我留意好家属院,位置离你单位不能太远,分配下来买两辆自行车,咱们骑车上班,距离都控制在15到20分钟之内。” 他是教授,提个小要求不算过分。 “顺便让爹把家分了,大哥也不是特别有主见的人,有些事需要他自己拿主意,承担风险了。” “还有萧蔷的事我也要和娘说说,你刚嫁过来她就看不上你,总得有个原因。” 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是他想管,是怕一个屋子住着,谁牵连了谁。 姜枣吹了吹茶缸子里的热气,喝了口热水:“行。” 过日子可不就得这样,亲兄弟,明算账。 收拾完差不多十二点多,姜枣累的躺下就睡了。 大年初一,拜年。 她把厂子发的鸡蛋拿出来,还有提前买的槽糕分成几份,和萧水生一起给陶艳秋,王艳姐,常三喜,孙立根,送过去。 平时人情往来大家没少帮她,五个鸡蛋,一份槽糕,算拿得出手的,任谁收到都乐呵呵。 同时也收到回礼。 艳秋她娘张桂花,桂花婶子装了一大包自己炒的毛嗑和花生:“都是我兄弟家在乡下种的,拿回去吃吧。” 王艳看到姜枣就高兴,她家孩子都过百天了,起名叫喜妮。 喜妮白白胖胖的,姜枣和萧水生轮流抱着,咿咿呀呀的和大人说话,特别招人疼,萧水生给孩子包了个红包,里面放了两块钱,是喜妮过年收到最大的一个红包! 王艳收到红包当即给她男人赵铁柱使个眼色,赵铁柱去外面拿进来一个用蛇皮袋子毁的小袋子出来:“前段时间偷偷在后山用黑网粘的家雀,你们拿回去炒了吃。” “宁吃飞禽二两,不闻走兽半斤,可香呢!” 姜枣用手掂了下,少说50个。 “谢谢燕姐,姐夫,回去给我公公做下酒菜,过年可有滋味儿了。” 常三喜给的回礼也简单粗暴,过年的虾酥糖,水果糖,各种样式的糖果。 孙立根则把自己做的冻饺子捡了二十来个,肉馅素馅掺半。 姜枣和萧水生出去转一圈,自行车后座拎回来一堆东西。 刚到家没等喝口水,萧水生同事下属助理什么的,都拎着东西上门来,有送烟送酒的,便宜的姜枣留下了,送的特别贵,还往里夹票的,姜枣一律退了。 自然也没让人空手走,都给拿了差不多价格,或者更贵的茶叶抵回去。 和姜枣走朋友的性质不同,萧水生研究所的人走的不是人情,而是关系。 初二从睁开眼睛,姜枣从太阳升起忙到日落,累的口干舌燥。 刚要关门睡觉,萧文生和霍小曼那屋响起几句霍小曼的粗口,接着就是摔杯子,砸柜子的声音。 萧文生踹开门走出来,严肃的脸胀红,对着门后面喊:“不想过就别过了,离婚吧!收拾东西我现在送你回娘家去!” 第96章 炸老家贼 萧文生转头看向姜枣,抱歉的点了点头。 姜枣把门关上,谷秀芳过来把萧水生叫走,让他劝劝萧文生。 过了好半天萧水生从外面回来:“大哥厂子里的朋友过来送礼,他准备的回礼被大嫂偷偷送娘家去了,又把大哥不想留的贵重礼品收下,害大哥挺没面子的。” 霍小曼把送礼的东西拿回娘家,就是没把萧文生面子放眼里。 同样送礼的一天,他媳妇儿却处理的明明白白,稍微贵点的不需要他说,一律客客气气退回去,还把对方说的喜笑颜开,不觉得被落了面子。 每年初一,对他来说都挺痛苦的。 枣儿嫁进门,压在他身上的担子瞬间就轻了。 霍小曼自然没有回娘家。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娘家早就没有她住的地方了。 她和萧文生陷入冷战中。 准确说,是萧文生单方面的冷战。 他不和霍小曼说话。 眼神不落在霍小曼身上。 霍小曼从原先的披头散发争吵,撒泼,变成小心翼翼讨好萧文生,她很怕自己被退回娘家,被扫地出门也太丢脸了! 姜枣在隔壁和萧水生打得火热,此时被赶出去,姜枣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霍小曼把婚姻不幸的一切罪恶根源,归咎于想睇的身上。 初二是妇女同志回娘家的日子,萧文生没去霍家,让霍小曼自己回去。 霍小曼回去待了一天,回来之后就有点不对劲了,最先观察到她不对劲的是姜枣,她发现霍小曼找人打听谁家准备生孩子。 生孩子能和霍小曼有什么关系? 姜枣暂时想不明白,没去关注。 过完年歇了十来天,不到十五食品厂临时班率先开工。 正月十五元宵节,食品厂临时班要过去加班做元宵和汤圆。 姜枣结结实实累到十五那天才放假,厂子里发了20个芝麻馅的汤圆给她做福利。 谷秀芳一大早就犯愁过节吃啥。 眼瞅着快开春,姜枣把过年时燕姐家里给的家雀拿出来:“晚上吃这个。” “我来做,娘温点热乎酒,让水生他们喝点。” 过完十五彻底开工,大家都歇不着。 谷秀芳没做过家雀,但她相信姜枣的手艺。 “成!” “我记得有50多个呢,能凑两盘出来,肉菜有了,素材咱就把缸里的酸菜切两颗,炖冻豆腐和土豆吃,再往里面剪两个烧完的w红辣椒。” 姜枣觉得行:“最近我还挺馋这口的。” 天不擦黑两人忙起来。 姜枣烧了锅热水,把家雀都倒在大盆里,用热水烫了,摘掉上面的鸟毛,家雀不大,毛挺难摘的。 谷秀芳把冻豆腐泡水,酸菜泡水,弄完也找个小马扎过来帮忙。 霍小曼打开厨房门走进来:“娘,姜枣,我来帮你们。” 十几天了! 萧文生十几天没有理她。 霍小曼快疯了。 她想生个男娃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萧文生不跟她一起生孩子,她自己也生不出来。 总得想想办法不是。 谷秀芳没搭理她。 霍小曼想表现自己,示意姜枣起来:“你回去歇着吧,我来摘。” 心里早就呕死了。 谷秀芳看她就不是真心实意的,她把手伸进水盆里洗掉上面的鸟毛,招呼姜枣:“你也累一天了,进屋陪我坐会儿。” 准备在谷秀芳面前好好表现,顺便说点小话的霍小曼。 “???” 不是。 她话还没说呢! 霍小曼气的窝心疼,手湿哒哒的沾着家雀毛,举在半空中好半天,下了什么决心般,把手插进盆里,和几十只家雀(qiao三声)儿做斗争。 足足摘了2个小时才弄干净。 她摘完第一件事就去找萧文生。 萧文生在屋里教想睇学语文,给她讲故事。 霍小曼走到想睇旁边:“想睇学会写什么字了?” 想睇害怕的缩到萧文生怀里,怯懦道:“想……爹爹教我写想这个字。” 霍小曼看都没看,趁机和萧文生搭话:“文生我知道错了,我刚才让娘和姜枣进屋歇着,自己摘了50多只家雀毛,你看我手指甲都泡软了。” 萧文生不说话。 他怕自己给个好脸色,赶明个儿霍小曼又猖狂起来。 霍小曼搬个凳子来赖着萧文生和想睇,试图找机会和萧文生说话。 家雀处理完,姜枣戴上套袖开炸! 家雀最好吃的做法就是炸,当下舍不出那么多油,舀了几勺荤油在锅底,白色荤油慢慢化成黄色透明的油,噼里啪啦冒出小泡泡,在锅底翻腾的时候,分几批将扒了内脏,用盐巴和佐料腌制过的家雀放进去慢慢煎熟。 家雀体积小,煎也能把骨头煎酥了! 家雀下锅,没多久香味儿蹿出来,姜枣隔段时间用锅铲翻个,家雀煎的四面金黄。 萧水生看厨房炸上,取来高粱酒放热水里泡上。 一盘炸家雀,一盆酸菜冻豆腐,热腾腾的开饭了! 萧成达抿口酒,夹个家雀儿,轻轻咬了口,酥香中透着肉香,咯吱咯吱的:“老家贼味道不错呢。” 谷秀芳也吃了:“的确不错,还是咱儿媳妇儿手艺好,我在外面吃着没这么香。” 不是硬夸,姜枣人手艺真好。 萧水生很少喝酒,尝着家雀咸淡合适,酥脆的皮,鲜嫩多汁的肉,让人无法抵抗,他也跟着喝了点。 萧文生更喜欢姜枣炖的酸菜和冻豆腐,酸的溜的。 “呲溜……” 唆口酸菜吃口冻豆腐,冻豆腐的孔里吸满了酸汤汁,别提多美味了。 姜枣吃了三四个家雀,又吃了几口冻豆腐和大半碗饭,晚上吃的差不多。 霍小曼看着大家吃的喝的都挺畅快,没人夸自己,心里又难受了。 “爹,娘,你们别光顾着夸姜枣,姜枣做饭花了哪点时间,这可都是我摘的毛。我这人就是嘴笨也不爱表现,经常让人看不到我的付出,诶……” 第97章 赶紧撤吧 姜枣笑了:“我看大嫂挺会表达的。” 霍小曼捏紧筷子:“你!” 注意到萧文生不痛快的脸色,她又憋回去。 饭菜上桌,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家雀儿见了底,剩下一点油渣,谷秀芳用馒头在盘子底下蹭了蹭递给想睇:“多吃点,长大个。” 沾着油渣的馒头锃亮,想睇吃的嘴脸油油的,脸上带着开心满足的笑容。 20个汤圆每个人分了两三个,一碗汤圆大半碗汤,却也不错了,起码喝口热乎汤。 姜枣吹了吹汤圆,小心翼翼在边缘咬了个小口,黑色芝麻馅顺着小口流出来,她立马吸干净。 浓郁的芝麻香占据整个口腔,甜滋滋的。 吃完晚饭,姜枣和萧水生回屋睡觉,落下窗帘她被萧水生从后面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 过几天她要来例假,他倒是勤快的不行。 灯光昏黄,她把嘴唇咬破了皮。 到半夜屋里的动静歇下。 过完十五厂子彻底复工。 常三喜成为正式班长,精神抖擞地来上班。 她给姜枣的任务稍微减轻点,让她腾出更多时间跟着孙师傅学习。 姜枣工作时是个拼命三娘,站在那手起用力,刷刷刷把面剂子摘出来,快的都要出残影了,比原先要早一个小时跟着孙立根学习面点。 姜枣少干的活,总要有人接手吧。 常三喜很会安排,她把活安排给王美丽。 算不上多,就是姜枣干半个小时,旁人要干一个小时,王美丽比平时多了一个小时的活。 过个年大家多多少少都比年前胖点,没长肉的气色也好点,只有王美丽瘦了两圈。 最想进面点班的她,第一次生出不想上班的想法。 小姨现在不是班长了,常三喜故意为难她,没有人给她出头,大家虽然没说,也猜到去年给隔壁县城通风报信的事,有她一份。 谁都看不起她,还排挤她,把她当臭虫。 王美丽和姜珊不一样,她知道输了的人要受人唾骂,这是她应得的。 只是日子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她该咋样跳出这个环境,让自己好过起来? 中午午休。 姜枣热好饭和常三喜一起去吃饭,刚坐下姜珊挺着肚子来了。 她肚子起码有五个月。 常三喜用胳膊肘顶了下姜枣的胳膊,小声说:“姜珊朝这边来了。” “不知道她想干啥,你自己小心点,我看她手里拿着饭盒呢,等下别犯病直接扣你头上。” 常三喜眼中。 姜珊=精神病。 等姜珊走过来,常三喜立马低头吃饭,假装没看到她,不想和她打招呼。 结婚后姜枣带的饭明显比在娘家的时候好,有大米饭,煎鸡蛋,偶尔还能看到肉,今天就有肉,谷秀芳给她带的尖椒土豆片炒肉。 尖椒软软的,土豆片黄色的,混着肥滋滋的五花肉片。 姜珊把饭盒放姜枣旁边,在空位上坐下。 她瞥了眼姜枣的饭,脸上闪过不悦,都是萧家的儿媳妇儿,姜枣吃的比她强太多了! 她吃的是粗粮饭,土豆炖白菜。 地里没绿叶菜的时候,她婆婆变着法给她吃土豆炖白菜,白菜炖土豆,这可不是一道菜,在他们家,哪个菜打头(排在前面),哪个菜就是主菜,放的多! 不吃这两种,就是芥菜疙瘩切成丝做的咸菜。 她馋了,想让萧明生给她割块肉。 每次话从嘴边蹦出去,她婆婆就会从犄角旮旯冒出来,吵嚷她不会过日子,不想着点萧叶彤和萧叶安也要吃饭,家里五张嘴,大家吃饱就行,偏她要吃肉。 萧明生婚前挺大方,挺温柔,结婚后态度冷漠,只关心外面的活,不关心家里的事情,发工资钱交给他娘,他娘抠门,他倒是也跟着一起吐槽,想吃肉,想喝汤,吐槽完了跟她大眼瞪小眼,一起等着挨饿吧! 姜珊看明白了。 萧明生故意的,把钱交上去让他娘做坏人。 可她也没办法,只能想办法用自己兜里的钱买点肉吃。 诶…… 以前在家哪儿用考虑这些。 娘家的钱基本都用来给她买这份工作了,如果不能转正成为正式工,一个月只有十几块钱工资,等以后生了,别说想吃块肉,想吃饱饭都成问题了。 眼下最难的还不是转正和生孩子以后的事情。 而是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的问题! 姜珊坐在姜枣旁边惆怅的不知道叹了第几口气。 姜枣饭盒里的土豆片子拌着饭吃的差不多了,姜珊僵硬的低下头,打开饭盒,从里面加出一块品相最好的豆腐放姜枣碗里。 谁敢吃她给的菜? 姜枣连忙捂住饭盒,不觉得惊讶,姜珊这个人从来是无利不起早,必然有事求她,才会舍出一点利益。 “干什么?直说。” 姜珊也明白临时抱佛脚,未必有效果的道理。 她求人也要缓和缓和。 “没啥事啊,姐,我最近不知道是怀孕了,还是过完年长大一岁,忽然明白很多道理,以前是我不好,总欺负你,我给你赔礼道歉。” “咱俩是堂姐妹,血浓于水的,出门谁能有咱们亲。” 上辈子姜枣看了不知道多少姜珊贡献的精彩绝伦的演技。 早已免疫! 可常三喜没看到过啊! 她手抓着筷子,不可置信,震惊,无法接受的看着姜珊。 嘴边的饭粒,一颗,两颗,三颗,接着一颗又一颗掉下来了。 “疯了!” “疯的更严重了!” 她如临大敌般抓着姜枣的胳膊晃了晃:“别吃了,赶紧撤吧,我后背上的汗毛和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姜珊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常三喜你什么意思,我和我姐说话,你挑拨什么啊?” “我不是来找她麻烦的,我是来求和的!” 常三喜更害怕了:“快走吧,估计被啥脏东西附体了,过年你们家有扫墓的习惯吗?是不是被她太奶上身了?” 饭还没吃饭,走去哪儿? 姜枣把常三喜拽着坐下:“吃吧,她是有事求我,前面说点好话,做点好事铺垫铺垫。” 她挺好奇,什么事能把姜珊为难成这样,扒拉着把剩下的饭吃完,面无表情道:“到底什么事,赶紧说。”听听呗,反正她不会同意的。 姜珊瞪了眼常三喜,转头做小伏低说:“那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就是……” 第98章 真敢想啊 话到嘴边,姜珊眨了眨眼睛,有点吐不出口。 姜枣:“……” 明白了,绝对不是人干的事。 姜珊经常不干人事,能让她为难成这样的…… “你先吃饭,等晚点我去找你,再和你说。”姜珊倒不怕姜枣,姜枣再生气也没打过她,常三喜就跟栓门口大黑狗一样,一个不高兴容易扯人头发吐人口水,呲个大牙咬人。 姜珊悻悻的把筷子收回去,低头吃自己的饭,吃饭的时候幻想饭盒里装的是姜枣的土豆片,五花肉。 吃完饭她还把发酵室打扫了。 常三喜眯起眼睛:“她求你办什么事?总不能让你替她去杀人吧?求你办事至于打扫发酵室吗?” 姜枣有些困,想趴桌子上睡会儿:“打扫发酵室和求我没关系,她怕不能转正,想好好表现自己。”说完打个哈欠。 常三喜:“你还挺了解她的。” 姜枣已经趴桌子上闭上眼睛,声音困顿:“哪有,狗嘛,想吃的只有骨头喽,随便猜猜就猜出来了。” 常三喜:“……” 骂的可真脏啊。 但骂的在理,有理有据,该这样骂。 她咋就想不出这么脏的词呢? 甚至有种冲动,想让姜枣把词憋回去,换她来说。 她把饭盒刷完放回去,坐在姜枣旁边趴着睡了会儿。 晚上下班,天头慢慢变长,七点多不在是黑布隆冬的,深蓝色偏灰中,剩了点霞光的余影。 萧水生驮着姜枣回家,姜枣靠着他还睡了会儿。 文工团工作不重,谷秀芳身为老师,平时帮忙编排舞蹈,做点策划,教教学生就行,晚上回来的最早,会把家里的饭准备好。 等大家都回来,洗完手,开饭了。 刚要吃,姜珊和丁秋过来了。 不止他们,还有萧叶彤和萧叶安。 姜枣看着萧叶彤和萧叶安,还有她鼓起来的大肚子,脑子闪过一瞬白光,瞬间明白,姜珊为何吞吞吐吐的。 她他妈的真敢想啊! 萧水生察觉到姜枣心情不对劲,不顾饭桌上的人,直接握住姜枣的手,姜枣感受到看过去,萧水生对他温柔一笑,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问:“她们打你什么主意了?” 姜枣眯起眼睛。 也不怪她喜欢萧水生,脑子转的上,跟得上趟! 换姜枣咬着牙凑到他耳边低声回:“没事……回头和你说怎么办。” 丁秋抱着萧叶安走到饭桌旁边:“弟妹才吃上,挺会做,整的黄米饭,我家安安和彤彤前几天吵着要吃黄米饭呢。” 好人谁赶着饭点上门来,还带着孩子。 谷秀芳不好赶孩子走,喊霍小曼去厨房拿俩碗,给孩子们盛了小半碗。 黄米饭是用糜子做的,用清水淘三至五遍然后放到锅里,加入的水超过黄米表面一个手指节多一点(此时做饭用水计量单位,不是手指头就是手背)。 盖上锅盖,烧火加热煮到沸腾,开锅后用锅铲子翻腾几遍黄米饭,等锅里米汤熬去三分之一后,这时在把事先准备好的饭芸豆放到黄米饭里继续熬煮,芸豆软乎差不多,令人垂涎欲滴的黄米饭就做好了! 桌子坐不下,孩子们捧着碗蹲在旁边吃。 姜枣知道萧叶彤是个狠人,别看只有五岁,在打击姜珊的道路上,萧叶彤是个不可缺少的人物,她把板凳往萧水生旁边挪了几分:“彤彤和安安过来坐着吃,蹲着多难受。” 孩子个头都不大,串串挤挤能坐下。 萧叶彤很敏感。 婶婶先喊的彤彤! 她端着碗怯懦的看着姜枣,似乎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如此善待自己…… 没娘的孩子和地里的烂白菜差不多,谁经过都能踩一脚,姜枣拍拍旁边的凳子:“过来啊。” 安安已经拿着碗跑过来了。 萧叶彤这才确信,真的是喊自己的。 她端着碗慢慢走过去,坐下。 姜枣还给她夹了几口菜,都是肉。 她对这孩子有几分心疼,至于几分,就看这孩子日后人品咋样。 丁秋闻着黄米饭的味儿,饿的直喝水。 姜珊也馋,也跟着喝,人家饭没吃完她去厕所放了两次水。 霍小曼看到这种情况也忍不住犯病,毕竟她没啥情商,脑子转的也比较奇怪,阴阳怪气的问:“大娘你家厕所是不是没刨,冻到上头没办法上厕所,带你儿媳妇儿来我家蹭厕所?” 天冷的时候旱厕天天上不清理就扎到屁股上了,尤其是公共厕所,抹黑舍不得开手电筒,蹲下去屎坨坨直戳屁股。 姜枣:别说,你还真别说。 萧文生额头上滑下几条黑线:“多嘴,吃你的吧。” 萧水生被恶心的有点反胃。 谷秀芳和萧成达脸色也不大好看。 丁秋和姜珊都被霍小曼气够呛,想到来的目的,又忍住了。 “小曼你好歹是报社上班的,说话怎么能这么难听呢?” “这年头都出来蹭饭的,谁家好人出来蹭厕所?” 霍小曼恍然大悟:“别管我说的难不难听,我说的是事实吧,你们不是蹭厕所的,饭点带着孩子上门来,是不是蹭饭的?” “你看,你自己也知道有些人愿意蹭饭是不是,那不就是你们吗?” 谁蹭饭不是隔着一层窗户纸蹭的? 丁秋可不承认:“我们是来找姜枣和水生商量事情的,你可别冤枉人。” “饭是你娘招呼我家孩子吃的,我家孩子腼腆,嘴挑,一般人家都不吃,孩子看他婶奶(谷秀芳)面子才吃的。” 安安天天和丁秋待在一起,知道丁秋话里的意思,立马点头。 丁秋:“你看孩子能骗人吗?” 霍小曼冷哼:“小孩儿会骗人的多了,天天跟着你们能学到什么好东西。” 萧文生:“快吃吧你。” 萧成达和谷秀芳都吃不心不在焉,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丁秋,比起没修炼到位的姜珊,她才是个狠人,因此没拦着霍小曼口出狂言。 碗里的黄米饭见底,萧成达顺口问:“大嫂找我儿子和儿媳妇儿干啥的?” 霍小曼和萧文生同样好奇丁秋来的目的。 作为当事人的姜枣和萧水生,也吃的差不多了,放下饭碗看着丁秋和姜珊。 丁秋眼睛微闪,抿了口水,手里的水杯转了转,好半晌才开口说出此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