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真的不想修仙啊！》 第1章 终是同道殊途（一） 暮云山上终年白雪皑皑，一眼望去是不见尽头的冰天雪地。 传说，这里本是四季如春的好景象。 可惜第一个魔修诞生后，便占据了离这里不远的火荣山为魔域的入口，并在此地屠杀了千万百姓练就煞气，自那以后，天罚降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将此地夷为平地，灵气尽失，此地便再无生灵。 这里也就成了隔绝魔域与人间的边界。 往前走数百里，便是火荣山的入口，越过这入口，便是魔修的地界。 煞气遮天蔽日，扭曲的空气带着邪恶的诅咒，凌冽的寒风夹杂着厉鬼的哭嚎与桀笑，从半空落下的雪花能腐烂普通人的血肉身躯。 这是凡人不能，也无法踏足之地。 邪恶煞气凝聚的雪花在半空不断飘落，那晶莹剔透的雪花仿若世间最美丽的花，在空中旋转轻轻飘落，倒像是纯真孩童在无忧无虑荡着秋千。 如此美丽的盛景，内里却全是腐烂的恶臭。 若是仔细看，会发现白雪覆盖之下，便是数不尽的皑皑白骨。 一个光点从千里之外瞬移到此，远看时亦是一片漂亮的雪花，但眨眼间，那“雪花”便凝结成一个身躯，赫然出现在雪地上。 此人身罩玄色轻纱外衣，内着红色宽袖长袍，贴身衣物却是雪白的，三色相映之下，显得此人脖颈修长白皙，喉结虽凸出，可那弧度却带着禁欲与魅惑。 仿佛隔着冰雪看绝世美人儿。 黑色长靴踩在雪地上，吱呀声竟把夹杂在寒风中的厉鬼哭声吓出了几分颤抖之音。 玄色长袍拂过被长靴踩过的地面，把覆盖在冰雪下的煞气引了出来。 那连入了归墟境界的仙修者都恐惧的煞气，凝聚出一团带着眼睛鼻子的气体，竟无比乖巧地缠绕在他身侧。 发出的桀桀笑声虽诡异阴森，却是带着讨好的。 此人五官称得上俊美，但面容冷若冰霜，原本应该很漂亮讨喜的眼睛竟成了异瞳，左眼是赤血的红。 这让他更添了几分嗜血和野性。 凌厉的寒风和能腐蚀血肉的雪花对他似乎格外宽容，哪怕将他身上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却仍旧伤不到他分毫。 他依旧面无表情往前走着。 再有不远，便是魔修地界的入口。 可就在他即将踏入那地之前，又一道白光从天边划过，降落在距离入口的三步远之处，凝聚出一个身着白袍的身影。 白袍之人手着长剑，剑尖便抵在玄袍之人的胸口。 本应是剑拔弩张的场景，可玄袍之人只是略微垂眸看了一眼抵在自己左胸的长剑，随即眼眸微微上抬，那只握着剑柄的手便落入了他的眼底。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堪比四周白雪的颜色，却有软玉的温度，手指修长，指尖圆润。 端着茶杯时好看，捏着竹瓢浇花时好看，握着他的手耐心教他修行时好看，如今……拿着长剑直指他胸口的时候，也很是好看。 “秦至，回头是岸，莫要一错再错。”秦至听到他这么跟自己说。 那总是温润的嗓音此刻带着沉痛和哀伤。 秦至抬头，落入他哀痛自责的视线里，却只是微微勾唇，冷淡道：“你也要阻我？” “秦至……”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可拿剑的手却稳得很，“你本性不坏，不该走上此等道路，随我回去吧。” 他在哀求。 也是在警告。 魔修害人无数，任何踏上这条路的人，无论初衷是什么，随着吸入的煞气越来越多，杀的人越来越多，人性都会逐渐泯灭，最终化身邪魔。 他不愿看到秦至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可若秦至非要一意孤行，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那些无辜惨死的同门……他也必须清理门户！ 秦至看着他，忽然，笑了。 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狰狞，赤红的左眼越发猩红，但出口的声音却异常冷静：“原以为你我是殊途同归，如今看来，竟是同道殊途……玉含仙尊，我如今已不是你们云霄宗的弟子，我要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对方在听到他说出第一句话时，眼眸闪过悲痛，但最后却异常坚定且认真地答道：“无论你是否为云霄宗弟子，这魔域之地都踏不得。” “我若非要踏呢？” “那我便只能在此地将你一身修为废去……”再将你带回去，锁起来。 秦至一声冷笑，“相识一场，虽说你我没有师徒名分，可我也念着与你有几分交情，不想与你走到这步田地……玉含仙尊——谢如真……你非要逼我吗？！” 玉含仙尊垂眸没再与他对视，“非我逼你，而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你若听话跟我回去……” “回去做什么？！”秦至厉声道，“回去就不会被你们废掉这一身修为吗？！回去我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回去……我就可以回到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吗？！” 说话间，他掌心凝起一团黑气，直接朝着玉含仙尊袭去！ 这种话还没说完便出手袭击的行为自然是不算光明磊落的，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加之如今已经堕成魔修，更不用讲什么道义。 况且，玉含仙尊为仙修界第一大能，便是如今魔修最厉害的那一位也十分忌惮，他一个刚刚堕入魔修的邪魔外道，不偷袭，如何能从对方手中逃脱？ 可惜他还是小瞧了玉含仙尊。 便是他趁机偷袭，对方也是轻松便避开了，并且因为他这冥顽不灵的行为感到十分恼火，便也没再苦口婆心劝他，灵剑在挥袖间被收回，无须结印，法术便随手拈来，一掌推出，瞬间化解了他不断袭击的黑气。 而后，重重落在了他的胸口！ 秦至赶忙避开，却还是受了伤，捂着胸口落在地面上，扬起了无数雪花，他嘴角渗出的血迹滴落在雪地上。 被囚禁在下面的怨气与煞气便疯狂涌动起来，却都不敢轻易吸掉那些血珠。 玉含仙尊就冷脸站在他不远处，一向以温润着称的仙修界第一美人儿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见是真的恼火了。 秦至也恼火。 他“呸”了一声，以吐痰的方式吐出了嘴里的血沫，这行为粗俗得很，不但与他往常伪装的人设不符，与他如今这装扮也十分不符。 不光如此，他甚至还张嘴骂道：“你个狗比！老子要修仙还是要修魔碍着你他妈什么事了？！你一不是我爹二不是我娘三不是我孩子他娘，你管我屙屎还是拉尿！” --------------------------------- 作者有话说： 1、文笔欠佳，所有的东西都是作者自己胡编乱造的，不能保证满足所有人的胃口，若实在不喜欢的，请及时止损。 2、看简介，攻是大圣父，是真的圣父，是“神爱世人”的那种圣父，是“世人负我，我也要拯救苍生”的圣父，不是开玩笑，但是基本没有狗血，会有一点虐，不过不是虐攻和受之间的感情。 3、某种意义上，算甜宠，绝对的HE，没有第三者插足，感情方面没有任何的狗血，是救赎，是爱慕，也是互相扶持。 4、本文主旨：爱苍生也爱一人，鱼和熊掌我都要。 5、本文三观：世人供奉神，神便要还爱于世人，不问前程，不求回报。所以，本文的部分情节不会很爽，没有那种为了一人而屠尽苍生的爱恨情仇。 基于此，请谨慎观看。鞠躬，致敬。 第2章 终是同道殊途（二）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玉含仙尊的对手，他不想跟对方回去，也不想死在对方手里，可这种被人碾压着，连想做的事情也无法去做的心情……真的憋屈又绝望。 他恨极了。 他怒着，几乎要疯了，赤红着眼睛一边骂着一边疯狂又毫无章法地攻击着对方，“修仙界第一大能很了不起吗？！有天赋就很了不起吗？！你凭什么挡在我面前？！你凭什么阻碍我？！你凭什么说我毫无悲悯之心？！你凭什么？！” 玉含仙尊的确是修仙界第一大能，所以若他真的出手了，轻松便可以把秦至杀了。 但他在这样疯狂的攻击下，只是闪身避开而已。 同时想着，自己何时骂过他毫无悲悯之心？ 玉含仙尊活太久了，久到他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活了几岁，几千年总该是有的，毕竟他都是半仙之躯了。 几千年的寿命，一几千年的记忆，零碎得仿若凡人每天吃下的米，数都不会去数，又如何能记得这粒米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吃下的？ 可他还是想起来了。 那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只是个普通凡人的秦至穿着刚买的新衣来到云霄宗参加测验，想要留在云霄宗当个普通弟子。 可他毫无仙修天赋，且前两次的见面也让玉含仙尊看出了此人心性淡薄，亦无修炼之心，便对他说了一句：“回去吧，你心中没有苍生，亦毫无悲悯之心，云霄宗不适合你。” 秦至也很是干脆，没有半点留恋，转身就走。 因为那时的他，的确没有修仙的打算，对当什么云霄宗的弟子也毫无兴趣。 玉含仙尊早把那句话忘了，即便记得，他也断不会想到……那句话对秦至的影响居然这么大。 “秦至！”玉含仙尊终究不舍得对他动手，闪避间安抚道，“莫忘初心！” 莫忘初心？ 听到这四个字，他左眼的赤红先是散去一部分，在一瞬间恍然恢复了正常，但下一秒，却又被更为赤红的颜色覆盖！ 初心？ 他的初心是什么？ 他的初心，从来都只是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地活着！ 可上苍给他好好活着的机会了吗？！ 秦至一直知道自己没有修仙的天赋，所以他曾经安分守己，从不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对于不能修仙，他虽有些遗憾，可绝无不甘。 他这般安分守己，知趣识趣，如今换来的又是什么？！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明明从未害过人，也只想做个普通人，却总是不得善终！ 凭什么？！ 就因为他是普通人，就因为他什么也不求，所以注定成为蝼蚁，所以注定要与至亲历经这世间万般痛苦吗？！ 若是如此，那他就不当这个普通人！ 不能修仙，好啊，那他就修魔！ 天道若是不能给他们这些蝼蚁庇护，那他便成为自己的庇护！ 玉含仙尊见他左眼赤瞳变得更为猩红，便知道他的魔性又更上一层，心中大震，见如何也劝不动，眉间便狠狠皱了起来。 可他还是没有对秦至下手。 并非不敢或是不舍得，而是秦至如今成了堕魔之身，若是他真的不小心用修仙的法术伤了他，只怕会在他身上永远留下那个痕迹。 往后无论他怎么遮掩，这代表着他曾经堕魔的痕迹便永远不会消去…… 秦至却被他只是闪躲而不出手的行为感到恼火与羞辱！ 便是他堕魔了，有了法术，对方也不屑于对他动手！ “动手啊！”他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不是要护佑苍生吗？！你不是杀尽天下魔修吗？！我如今堕魔了，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吗？！你们这些……” 他大口喘着气，像是呼吸不上来了，语气里却仍旧藏着强烈的恨，“……你们这些仙修，不是最喜欢充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吗？！为什么不杀了我，好去与天下人炫耀？！” 无论他的攻击多疯狂，多汹涌，哪怕一击便能掀起万丈风雪，玉含仙尊也丝毫不受影响，仍旧能轻轻松松避开。 可他看着秦至的视线却愈发悲痛和难过。 秦至如今已开始言语癫狂，左边赤瞳也染上了不祥的煞气，这意味着他身上的魔性已经开始逐渐让他丧失理智。 真任由他这般踏入魔修之地，只怕会在无意识中犯下滔天大祸，即便将来有机会恢复神智，也再脱不去魔修这身皮。 不能这样了…… 可秦至却忽然冷“呵”出声，眼底含着讥讽，看向他道：“哦，我倒是忘了，你玉含仙尊还是个超级无敌大圣父呢！便是伤你害你的人，你都能毫不计较，哪怕前一秒要杀你，你也要原谅救赎呢！”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端的是羞辱他的意图。 可玉含仙尊却轻声道：“是……” 正如此时。 这人要伤他害他，他却全然不计较。 这人如今要杀他，可他却必须原谅，也得想方设法救赎。 因为他知道，这世间并非所有堕魔之人都罪该万死，也并非所有魔修都心怀恶意。 他为仙修，修的便是救赎世人之道。 虽只为半仙之躯，可却受世人供奉，那便要还爱于世人。 秦至被他这话弄得一怔，似乎从那悲悯和疼爱的眼神里想到了什么，先是一僵，左瞳再次恢复了正常。 可下一秒，却又变得更凶了！ 玉含仙尊从不曾反抗，只是闪避，无奈秦至的攻击太过凶狠，连同底下那些东西也都跟着尖叫乱窜。 闪避间，玉含仙尊正想着解决之法，余光却察觉到火荣山的山门被打开了，强烈的煞气疯狂涌了出来。 囚禁在地下的东西像是找到了什么倚仗，停下了乱窜，却仍旧尖叫着，像是在耀武扬威，也开始蠢蠢欲动，露出了狰狞和血腥的笑容。 长而诡异的舌头开始试探着去吸食秦至落在冰面上的血。 那个把秦至引诱来此的混账，怕是闻到了味儿，要出来了…… 玉含仙尊抬起手，不再留情，一掌正中秦至的胸口，再次把他打得吐血，席卷着雪花的寒风将玉含仙尊雪白的袖子吹得呼呼作响，腕间延伸出一条金黄的细线，将重伤到再无力反抗的秦至牢牢禁锢住。 秦至单膝跪在地上，他吐得满嘴都是血，抬眸时，赤红的左眼带着强烈的恨意。 他似乎还想骂些什么，但玉含仙尊嫌他骂得太难听了，一挥手，便直接将他嘴巴封住。 随后，脱下身上外衣，直接罩在秦至头上，用自己身上的味道把属于秦至的味道都给遮住了。 秦至的“呜咽”挣扎声便忽然消失了。 下一瞬，玉含仙尊一挥袖，便将秦至化作一缕星光托在掌心。 随后，掌心温柔抚向自己左胸口，那星光便钻入了他的胸口处。 心脏便是魂石所在之处，那是所有仙修者的弱点，却也是所有仙修者全身灵气最充足的地方。 可以更好地为秦至疗伤。 他掌心依旧捂在自己胸口处，还轻轻拍了拍，像是在抚慰闹脾气的熊孩子。 同时抬眸看向已经门户大开的火荣山。 没多停留，只是眨眼间便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从火荣山的方向有一道火光朝着这边飞来，火光落在地面的时候凝聚出一个穿着宽松红色长袍的年轻男子。 男子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身后，只在发尾绑了一根红色发带。 手中捏着一把红色的扇子，扇子遮住了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了邪魅勾人的眸子，自带红色眼影，眼尾坠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他刚落地没多久，又有两个穿着黑色轻铠戴着面具的侍卫出现在他身后。 “尊上，”其中一个恭敬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红衣男子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垂眸看着地面的冰雪。 这里有法术打斗过的痕迹，虽然被人施法抹去了全部的气息，但红衣男子抬手，将周围散乱的煞气凝聚在指尖时，还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也立马猜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勾人的眸子立马闪过阴鸷，骂道：“玉含狗贼，又坏本尊好事。” 他好不容易骗来的人，就这么没了。 两个侍卫不明所以，见他似乎要走，便赶忙喊道：“尊上刚回来，为何又要离开？” “若尊上有事，何不吩咐我等？” 红衣男子已经化作一道流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却还回荡在四周，“本尊要去云霄宗抢个人回来，尔等听令行事……” 第3章 终是同道殊途（三） 世人皆知，云霄宗为天下第一大修仙宗门。 宗门便位于群山环绕间，云雾缭绕中，仙气袅袅，若御剑飞上半空，便能看到一幅烟雨蒙蒙的美妙场景，仿佛置身于诗画之中。 可真到了山脚，却会发现真正的宗门其实设立在山顶之上，其建筑高耸入云，若非有御剑飞行的本事，绝计到不了真正的宗门。 而拨开那层层迷雾，便能看清这天下第一大宗并非如说书先生口中那般奢华富丽。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没有数不清的珍宝瑞兽。 除了建得高了些，便是宗主的居所，也与普通百姓的房屋没什么不同。 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单独作为一峰居所的玉含宫——那是修仙界第一大能玉含仙尊的居所。 因着对方喜静，且听闻其为凡人时便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便单独开了一峰，建了一座宫殿为居所。 便是云霄宗的宗主，也甚少能入玉含宫做客。 “知错了吗？” 玉含宫内，偌大的宫殿空无一物，唯有一人跪坐在前，一人站立在旁。 跪坐之人腰腹上缠着三道厚重的锁链，那锁链通身散发着鎏金的梵文，那是镇压邪魔的手段。 此人只是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里衣，不知是衣服原本就不合身，还是身材过于瘦弱，那领口竟敞开露出了大片胸口的白嫩，修长的双腿跪在地上，什么都遮不住。 他双手被高高分开，用锁链吊着，袖子滑落至肩部，双臂白皙得不像话。 五官被那披散而下的墨发遮住了大半。 看着虽狼狈，却又莫名有种残忍且勾人的魅惑…… 身着白衣的玉含仙尊就站在秦至面前，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上前一步，将对方的脸抬起。 那张脸其实很好看，是那种俊气中带着几分可爱的好看，眼睛原本是又大又圆的，瞧着十分讨喜，可此刻却成了代表邪魔的异瞳。 左眼成了赤瞳。 捧着这人的脸，玉含仙尊又耐心问道：“知错了吗？” 秦至的异瞳是涣散的，空洞的，原本嫣红的薄唇也失去了血色，他就这么毫无情绪地怔怔望着玉含仙尊。 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 玉含仙尊却还是继续问道：“秦至，你知错了吗？” 他就像是一个执拗的孩子，非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惜秦至仍旧没有回答他。 玉含仙尊眼底逐渐浮现出失落和难过，他垂眸，看着秦至腰腹上的锁链还有梵文在转动，说明这人还是堕魔之身。 宁愿被困在识海的噩梦中，也不愿清醒，面对现实吗？ 他到底还是把秦至带回了云霄宗，可看着对方身上留下的法术痕迹，不敢再轻易动用法术强行废去他的修为。 一是担心秦至会在挣扎中留下很多的堕魔痕迹。 二是此法过于凶猛，虽说秦至堕魔时间尚浅，看他心怀怨恨，魔气正是强烈的时候，若是他强行用法术将他一身修魔术法废去，对方强烈反抗，他们两个都不会好过，秦至更有可能因此送命。 玉含仙尊敛下眼眸。 更重要的是，他如今是偷偷将秦至带回来，想在师兄尚未发现之前先把秦至这一身修为废去，没了这堕魔之身，师兄便也不好太过为难秦至，所以如今尚不能闹出大动静。 所以他翻阅了所有古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法子为他洗去魔性。 痛苦是痛苦，可至少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秦至也无法挣扎。 唯一难的，便是秦至容易陷入自己识海的噩梦中，若他始终无法战胜自己的心魔，这一生便只能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玉含仙尊自然不能看着他这般。 右手抬起，掌心便立马显现出一碗浓黑的汤药。 用法术凝聚出一把匕首，玉含仙尊伸出左手，那匕首便毫不留情割破了他的手腕，红中带金的血液便滴落在碗中。 很快溶于其中。 匕首消失后，玉含仙尊那绝美的脸上便现出了几分虚弱。 几百年的修为就这般不见了，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用勺子搅拌了几下那汤药，便想喂进秦至嘴里。 可惜秦至仍旧被困在自己的识海里，根本无法配合他张开嘴巴。 不过即便他还清醒着，只怕也不愿意配合。 玉含仙尊企图用法术迫使他张嘴，可处于识海里的人太过敏感，一感受法术便以为是有人要害他，黑气立马外涌要去攻击他！ 玉含仙尊只能立马住手。 但这汤药不能不喝…… 犹豫了许久，玉含仙尊只能自己先含了一口，俯身凑过去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接受自己的唇舌。 喂到最后一口时，玉含仙尊正要退出来，被困在识海的人不知正经历着什么，竟忽然含住了他，不肯给他退出来。 玉含仙尊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当即一僵，手中的碗竟这么摔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被锁链锁住的人越发猖狂，把他吻得唇瓣发肿时，他才猛地一把将人推开，狼狈起身时还往后踉跄了几步，手背也捂着自己的唇，眼底全是震惊和羞愤，好似被登徒子非礼的闺阁小姐。 可惜登徒子虽睁着眼，那眼底却依旧空洞。 好似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 玉含仙尊那绝美的脸上带着羞涩的红，耳根也仿佛要滴血，是气的，却也带着他不知道的情绪。 但他不能跟一个毫无意识的人计较。 便只能认了。 一向温润不曾大声说过一句话的人，此刻恨恨冲着那仿若没有灵魂的人咬牙怒道：“若你还是不醒，不肯认错，我便……便不再管你了！” 他这么放下了狠话，转身便走。 却不曾发现，被高高吊起的手指忽然轻微颤动了一下。 翌日。 同样的时辰，玉含仙尊又来了。 只是没推开门，他便察觉到了什么，将要触碰到门上的手忽然顿住了。 但他还是把门推开了。 锁链已经失效，束缚不住披头散发背对着他的人。 秦至的堕魔之身消失了。 他终究打败自己的心魔，回来了。 但玉含仙尊能察觉到，这人并不甘心。 秦至转身与他对视的瞬间，他隐约意识到什么，但来不及阻止，一股黑气竟嚣张闯入他的玉含宫，将秦至带走了。 玉含仙尊立马化作流光追去。 他到底失了几百年的修为，且之前又因为替秦至疗伤而变得虚弱，不是对方的对手，化作流光与对方的黑气纠缠间，竟落了下风。 好在对方也必须时时顾忌秦至，没心思与他缠斗，两人倒也都没讨到什么好处。 最后在一个硕大的黑洞前停下。 第4章 终是同道殊途（四） 那黑洞里是凌冽的寒风，其中还夹杂着鬼哭狼嚎的煞气和邪魔之气，正是连接魔修聚集地的临时通道。 秦至若是真的进了那个黑洞，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玉含仙尊看着秦至就站在那黑洞前，寒风将他披散的长发和身上单薄的里衣吹得纷飞，他因为刚醒来而毫无血色的脸蛋面无表情，露出的胸口和双腿看起来都那般可怜兮兮的。 让人很想脱下身上的外衣，将他包裹起来护在怀里好生呵护着。 可秦至不要这样的呵护。 他的唇瓣还是苍白的，看向玉含仙尊的眼神仍旧是空洞麻木的，但却又隐约有所波动。 只是那痕迹太浅，浅到他自己都没发觉，旁人也根本看不清。 玉含仙尊听他说道：“回去吧，不必再阻我……” “秦至！你当真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吗？！”好不容易将他这堕魔之身洗去，玉含仙尊怎么都不肯再眼睁睁看着他入魔！ 秦至看着他，毫无波动的眼眸竟看得玉含仙尊有些难过。 那双眼睛……原本狡黠又生动。 那苍白的唇瓣，勾起来笑时常常是坏坏的，偶尔也会学着旁人来些谄媚的手段，讨好地眯起眼睛，像只在算计什么的小狐狸。 可如今，却好像只剩下一具躯壳。 玉含仙尊又开口了，他朝着秦至伸出手，像是在诱惑一般，温柔哄着对方道：“秦至，听话，那不是你该走的路，快跟我回去……” 秦至垂眸，看着朝自己伸来的那只手。 真好看啊……他在心里想着。 他曾经其实因为这只手生出了一些不太好的心思，但这人是这般的霁月清风，翩翩君子，纵然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也总是在暗地里照拂他。 如今他没了堕魔之身，不再受魔性影响，便能理智思考，知道眼前这人已经为他做了很多。 秦至是感激的。 可他心死了。 他垂眸，看着玉含仙尊伸来的手，忽然轻声说道：“我并非毫无悲悯之心……” 玉含仙尊道：“我知。” 只有两个字，但是他却说得很认真。 这两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秦至仍旧垂眸，无人能看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他说：“我不想当坏人的……” 玉含仙尊认真点头，“我知。” “可我，也不想当个好人……” “我知，我都知。”我都知道，我也都明白。 所以这些年在云霄宗，他才会暗地里时常照拂。 这千百万年来，玉含仙尊从未为自己做过或者没能去做的任何人感到后悔或遗憾，唯独这一次，他后悔自己没能好好照顾这人。 兴许是因为这连接魔修之地的通道在此地出现的时间太久，引起了天道的忌惮，云层竟开始渗透着不详的黑色。 期间有雷电蓄势待发。 玉含仙尊抬眸，不太确定这雷是想劈那黑洞，还是想劈秦至，又着急道：“秦至，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一定……”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萦绕在秦至身边的黑气便幻化成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魔修尊主。 玉含仙尊眉头紧蹙，但看出那只是一个分身后，便懒得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 他把视线再次放在秦至身上。 魔修尊主却不乐意自己这般被忽视了，便含笑魅惑道：“玉含仙尊，好久不见啊……” 玉含仙尊没理他，依旧对秦至说道：“秦至，与魔头为伍，终非正道。” 魔修尊主：“哼！” 秦至依旧微抬头，他的视线追随着玉含仙尊垂落回身侧的手指。 忽然说道：“我做了一个梦。” “嗯？” “我梦到了从前在莲花村的生活，还有你……”秦至把视线从那只手，逐渐往上转移，落在了玉含仙尊的唇上。 玉含仙尊还以为他是想起了从前的那些美好，心想这是个好兆头，能回忆从前便是好事，便看着他温柔笑了。 秦至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梦，真的很好。” 可在玉含仙尊开口前，他又说道：“可惜，那只是一个梦。” 玉含仙尊一怔，而后猛地察觉到了什么。 不好！ 他立马上前，可秦至身上却又裹挟着凌厉的黑风。 那不再是魔修尊主凝化成的虚拟，而是秦至再次堕魔招来的煞气！ “秦至！” 玉含仙尊恼恨，却又担忧焦急，唯恐秦至再次堕魔！ 以仙修之身两次堕魔，那便是再无回头之路了！ 他手指刚碰到秦至，一道术法便打断了他。 正是站在旁边笑意盈盈还有些得意的魔修尊主。 玉含仙尊鲜少动怒，但这回是真的怒了，他一挥手便是强烈的罡风，五行八卦图于半空中凝出，魔修尊主被那罡风刮得差点散掉这分身，尚未站稳，八卦图便朝着他逼近！ 尚未完全压在他身上，分身便已然承受不住，彻底消失了。 好在魔修尊主提前做了准备，一个分身消失，另外一个分身立马出现，并且用了全力阻挡！ 可惜这一击用上了八卦的全部力量，魔修尊主竟然承受不住……又失去了一个分身！ 第三个分身凝聚而成，勉强化解了那八卦图的攻击，可藏在某处的真身却狠狠吐出一口鲜血！ 玉含这狗贼，够狠！ 魔修尊主虽勉强化解了玉含仙尊这全力的一击，却无法再去夺走秦至，只盼着秦至自己能争气点。 若再次堕魔成功，便永远是修魔之身，连玉含仙尊也没法子了！ 而玉含仙尊已经握住了秦至的手，环绕在秦至周边的黑风化作无数利箭，将他探入黑雾中握住秦至的手削了无数遍。 半仙之躯也终究有一半是凡人之身，那手腕虽能因着周身的法术加持而很快恢复如初，但这样不断被削不断痊愈的过程，比直接被砍断了手腕还要痛苦千百万倍。 那意味着他要不断地承受断手之痛。 可他毫不退让，“秦至，跟我回去……” 秦至被那黑雾裹挟着，像是保护，也像是禁锢。 他就隔着黑雾看着玉含仙尊。 其实根本看不清楚，但他眼底还是微微浮现出笑意。 他低声说：“谢谢你……” 可也只能是谢谢。 他无修仙天赋，所以，他必须要修魔。 他有他想完成的事情。 可他无法向玉含仙尊解释，他不是要去做坏人，他只是有哪怕粉身碎骨也必须要做的事情。 秦至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在堕魔，黑雾里便是他的主场，玉含仙尊要握住他的手需要承受完全痛楚，而他挥开对方的手，只需要轻轻抬一下手。 玉含仙尊哪怕再厉害，在这种堕魔过程中也无法轻易阻止。 除非他能扭转对方的心态。 但这是不可能的，真正能堕魔的人，凭的绝不只是一时的赌气和任性。 秦至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 第5章 终是同道殊途（五）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堕魔后，世间便再也无人能救他，便是最后他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免不了魂飞魄散、不得善终的下场。 可他不在乎，他不在乎…… 下一秒，他便落入了一个温柔又坚定的怀抱中。 那怀抱实在温暖，令他恍惚觉得那只是一场因为太过疼痛而产生的错觉。 但很快他便发现那不只是错觉。 玉含仙尊抱着他，双手摁住他的双手，阻止他继续堕魔，他以仙修之身强行闯入秦至堕魔的阵法中，必要承受着千刀万剐的痛，脸颊便因为承受不住而挨靠在秦至的肩膀上。 他声音虚弱极了，可秦至却能把他艰难说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秦至，听话……跟我回去。” 秦至怔住了。 他想说你何至于如此？ 我不过是蝼蚁一个，又这般冥顽不灵，你若因着苍生大义而阻我不得，杀了便是，为何要耗费这得来不易的修行，只为换我这微不足道的蝼蚁回头是岸？ 他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己好像很久以前也问过一样的问题。 那时被救赎的人尚不是他。 他听他说：“这世间万物既能自在活着，便没有蝼蚁之说，尘埃亦有尘埃的存在的意义，不能因着身份微小便妄自菲薄，也不能因着他人弱小而轻视轻贱，世间以信仰供奉于我，我便要还世间救赎与爱。” 秦至嗤笑，“你只是半仙之躯，又不是真正的神。神女才要爱世人。” “世人供奉神女，神女自然要还以庇护，世人信仰玉含，玉含亦要还以绵薄之力，拯救与庇护苍生不是神女的责任，而是苍生的责任。你我皆是苍生。” “……有病。”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秦至被迫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却又听到耳边传来那熟悉的话语，“你总说我……是只知道拯救苍生的傻子，但在我看来，你也是苍生，我当然要救你……” 秦至刚想骂他一句“白痴”，唇瓣便传来被轻微碾压的温热。 双手交缠，为的是逼迫他不再继续堕魔，看似的暧昧的动作，其实是仙魔在较量。 浓重的黑雾逐渐散去，凌厉的黑风也被从两人身上涌流出来的金光逐一化解。 他们两人就这么交缠拥抱着，被金点凝聚起来的金线一层层包裹，成了一个茧。 一旁的魔修尊主本只是想着先看看热闹，没想这热闹看着看着，人又给他看没了！ 玉含仙尊这修为和命都不要了的做法，委实令他震惊！ 他也算是活了千百万年，第一次见着这种场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憋屈恼火了半晌，还是学着秦至往常的做派，骂出了十分符合他此刻心境的一句话。 “妈了个X的！两个傻逼！” 骂完后，察觉到有人来了，便只能隐顿先离开。 可惜他这个分身也只剩下一层功力，虽说已经很快反应过来，可还是被一道快速袭来的流光打散了这第三个分身！ 一个分身便承载着他三层的功力，三个分身消失，他如今便只剩下一层的功力。 真身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他没那两个白痴那般不要命，此刻也不敢在这里多待，趁着那帮仙修没反应过来他在哪儿的时候，便化作一道黑烟很快消失了。 而赶来的那帮仙修，正是云霄宗之人。 云霄宗宗主察觉到这玉含宫不太对劲，又隐约察觉到有魔气，便急忙带着人赶来，却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身侧的两个弟子急忙上前查看，一个查看那金色的茧，一个查看方才消失不见的黑雾。 最后是查看黑雾的人先回来禀报，“宗主，只是一个分身。” 接着那查看金茧的人也回来了，却是面露难色，“宗主……弟子见识浅薄，不知那是何种法术。” 不过闪烁着金光，想必不是那妖邪的手段。 旁人是看不出来的，但宗主已是大乘后期，与他那天赋卓绝的小师弟只差了一个等级，自然能看出那金茧里面包裹着的是什么。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孽缘啊。 正要将那金茧收回袖中，带回自己居所好生看管的时候，旁边却也有人看出了这东西。 “这不是溯洄吗？”说话的便是第三峰的峰主。 众人便看向她，似乎都很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好似从未听说过，却又觉得十分耳熟？ 第三峰的峰主也没想到在场之人居然只有她懂这东西，一时间又有些不肯定了。 但还是说道：“那是一种禁术，却也是救命的法子，当人入魔或者中了什么魔障实在无法清醒时，修为高强的人便要耗尽半生修为强行带其魂魄溯洄，溯洄便是回到过去，因着逆天，所以对施法之人伤害很大，故而也被列为了禁术。” 虽是禁术，却不似那些邪魔歪道，毕竟是拿来救人的，若真有人愿意舍弃自己大半生的修为，只为了帮助旁人从魔障中清醒，也算是善举，天道也不会因此责怪。 只是愿意这么做的人不多，千百万年来，使用此法的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毕竟溯洄仅仅是带着对方回到过去，可他并不能改变过去，只是能身临其境感受着曾经的一切，比幻境更为真实，且无法突破。 耗尽修为弄一个溯洄，还不能保证对方一定会清醒……这种赔本买卖，若非十分亲近且在乎的人，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去做。 第三峰的峰主这般解释，在场之人便知道那金茧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倒没人生出异样的想法。 毕竟施法的是玉含仙尊，而玉含仙尊……一向喜欢付出一切不求回报地拯救苍生。 他们都是云霄宗的人，不会如秦至一般骂对方一句“傻缺”，只会钦佩。 钦佩之后，便只剩下惭愧了。 因为他们都做不到。 宗主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事儿，可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他也只能叮嘱上一句，“莫要将此事外传。” 众人了然。 那是自然的！ 如今魔修这般猖狂，有修仙天赋的弟子又越来越少，他们云霄宗可全靠着玉含仙尊镇场子。 若让那些魔修知道玉含仙尊此刻行动不便，且连大半的修为都没了，还不兴奋地立马冲上来攻打他们！ 宗主带着那金茧回了自己的居所，设了三层屏障来保护，还专门招来自己的坐骑守护在旁。 走出去后，便发现其他的峰主还站在门外等着他。 四峰峰主问道：“宗主，使用了这溯洄……最后会怎么样？” 方才太多人在场了，他们不好直接问，便只能含糊其辞哄骗那些弟子，说即便玉含仙尊因着这法术变得虚弱，却也能很快恢复，让他们不要担心。 可他们身为师长，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宗主知道他们的心思，如今这也没有外人了，便负着手，面色因着担忧而变得深沉，“若被他施法的人能很快如愿清醒过来，以玉含如今的修为，闭关个百来年便可恢复至少一半的修为。” 但他没说另外一个可能。 因为不说，在场之人都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那……”又有人问道，“他们这一睡，到底要多久？” 宗主抬头望天。 许久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毕竟这也是他最愁的问题，“可能半柱香便醒了，可能……千年都醒不过来。” 这话令众人狠狠倒吸一口冷气。 溯洄，便是不断地回到过去，重复经历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那与幻境不同。 幻境只会根据人内心的欲望和喜恶来不断啊变换场景，心志坚定之人想要突破不是难事。 可溯洄是要那人认认真真地经历曾经的每一分每一秒，从某个时间开始，一直到某一个时间段结束，这中间的一分一秒不会消失，场景也不会无缘无故转换，就是要你实实在在地去感受曾经的一切。 除非心中的怨恨彻底消失了，除非真的领悟，除非……彻底清醒了，否则便要一直不断循环。 也有人明知这只是假的，但因为能实实在在与记忆中的人在一起，能重新体会那样温暖的生活，所以自欺欺人，不愿醒来。 若是如此，自然是千年都无法醒来。 直到施法之人耗尽修为魂飞魄散…… 那些峰主们震惊的同时，也更加敬佩玉含仙尊。 唯有宗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眉间带着心事重重。 师弟，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第5章 穿越了（一） 混沌初期，妖魔横行，群魔乱舞，女娲捏造凡人，赐予神力，世上便有仙修，可与妖魔一战。 仙修众者同仇敌忾，历经重重血战，将妖魔剿灭大半，剩余妖魔或归于混沌，或隐藏于凡间，不敢再生事。 天下太平。 可千百万年来，仙修界人才辈出，踏入仙界者却寥寥无几，私心欲望大盛，便出了魔修。 魔修专修禁术，日夜与妖魔为舞，残害无辜，竟甚于混沌妖魔，凡间战争再起。 仙修与魔修，势不两立。 又过了几千年，仙修界出了一位天赋卓绝的仙尊，此人十二岁开始入门，二十岁便已踏入仙定之境，成了半仙之躯，以一己之力抗衡数万魔修，并将所在仙修门派——云霄宗发扬为天下第一大宗。 秦至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穿越了。 成了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少年郎，有身材健壮皮肤黝黑的爹，有性情温柔身材娇小的娘，有三间茅草屋围成的小院子，家里还养了一只老黄牛，院子里种了点青菜，养了三只会下蛋的母鸡…… 虽然日子清贫，但还算安乐。 所住的地方就在天下第一大宗云霄宗山脚下，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宗，即便村子里被魔修和残留世间的妖魔袭击了，山上的仙修们也能御剑飞行快速赶来，久而久之，便没有魔修和妖魔敢不识好歹来这里捣乱。 慢慢的，越来越多人背井离乡投奔至此，这里也成了天下第一大镇，镇下分布着各个村庄，其中，以秦至所在的莲花村最为靠近云霄宗，而莲花村的居民与云霄宗的仙修们也大多关系匪浅。 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出门吹嘘自家祖上曾出过仙修大能，就在云霄宗！ 至于事实如何，自然只有心里清楚，毕竟云霄宗的仙修们每日忙着修炼，除魔……忙得很，可没空到处辟谣我们宗门没有这号人物。 但除了喜欢吹牛外，村民们都很好相处，大家互帮互助，白日里一同出门耕作，晚上就回家，坐在院子里吹嘘自家祖宗多厉害，或在村头搞点娱乐活动。 吹完牛，小孩儿打个哈欠，大家便又各自回家休息……如此循环往复。 秦至对这样的生活挺满意的。 “说，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长大以后……嗯……长大以后……”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吞吞吐吐作甚？！快说！” 秦至被老爹这一嗓门呵斥着浑身一哆嗦，感觉这声波迎风而来，飞出三里地之外，连耳膜都要破裂了。 但他也鼓起了勇气，挺直了腰板，挺了挺胸，捏着小拳头大声喊道：“我长大以后！我要像爹一样，娶个跟娘一样漂亮的媳妇儿！白天干活儿，晚上暖炕头！再生几个娃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真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前世，老妈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就被老爸用几份九块九包邮的礼物给骗取了芳心，高中一毕业就跟着老爸谈恋爱，不顾外公外婆的反对，非要跟老爸在一起，自以为那是轰轰烈烈，敢爱敢恨。 可是结婚没多久，老爸就开始各种在外面瞎搞，不工作不养家也不照顾小孩儿，最后死于艾滋病，死前还把这病传染给了老妈。 老妈那会儿还怀着妹妹，知道真相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等把妹妹分娩出来后，因为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就在医院跳楼自杀了。 秦至那一年才十岁，即将过十一岁的生日，后来，他抱着妹妹跪在舅舅家门口，求着舅舅给他们一口饭吃。 舅舅没能狠下心来赶他们离开，在舅母的哭喊和骂声中，沉默着把一间杂物间收拾出来给他们用，供他上学，给妹妹买最便宜的奶粉，把表哥的衣服都收拾起来给他和妹妹穿。 十五岁那年，表哥要结婚了，迫于各种压力，他带着五岁的妹妹离开了舅舅家，在附近一个收破烂老头儿的帮助下，住进他的隔壁的房子里，一边收破烂一边努力读书，靠着政府的救助金和奖学金读完了高中。 高中毕业后，他把寄来的一流院校录取通知书藏进了抽屉的最深处，微笑着跟妹妹说自己没考上，不过终于可以安心出去打工赚钱养家了。 二十岁那年，妹妹没能挨过病痛的折磨，去世了。 二十五岁，他帮一个同事值晚班，下班时遇到一对情侣被抢劫，遇见不平空手相助，最后情侣趁机逃走，他反被歹徒连捅三刀…… 躺在血泊里忍受着剧痛，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失去意识时，秦至没想过穿越重生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只是忽然觉得浑身轻松，心想着，这短暂却又痛苦了一生，终于结束了。 人间很好，但下辈子不来了…… 但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居然重生在了一个普通的家庭里，父母健在，且对他十分疼爱时，他真的很开心。 他喜欢这样简单而又平淡的生活。 但是…… 老爹一棍子狠狠打在他屁股上，怒其不争道：“没出息！谁教你这么没志气的？！男子汉大丈夫，不想着建功立业，不想着保家卫国，不想着修道成仙拯救苍生，却整日念着吃喝拉撒，像话吗？！” 那一天晚上，秦至哭得比村口发情的猫还要大声。 哭完后，第二天醒来，他也还是同样的答案。 老爹又把他揍了一顿。 现在他成了全村人的笑话，大人们笑他没志气，小孩儿笑他羞羞脸，这般年纪居然就想着跟媳妇儿热炕头生娃儿了…… 秦至却无所谓，他觉得自己这志向挺好的。 老爹大概是发现他到了这把年纪，已经不是一顿揍能解决的了，便在第三天晚上，拉着他在院子里坐着，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叹气说：“儿啊，爹也不是要你修仙成佛，流芳百世，但咱们这些穷苦人家，你若身为男儿都没有志气，将来如何光大门楣？爹这把年纪，已经没有再去争的资格了，但你得争啊！否则若爹娘不在了，你可如何是好啊！” 秦至双手托腮，望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眨巴着葡萄似的的大眼睛，“爹，那你想我做撒子嘛？做生意，咱没那头脑，也没那本钱，就是把你和娘都卖了，咱也租不起一辆马车，一间铺子……现如今，外头哪里还用什么银钱，都是拿粮食换晶石，最低等的红晶石，能换我们全家人两三年的口粮了嘞……” 而要出门做生意，哪怕是最低档的那种生意，本钱少说也得三颗红晶石起步。 这年头，到处都是魔修和妖魔，铺子开半天，东西没卖出一点儿，倒是魔修找上门了。 这可不是坏人，犯法了立马有警察制裁，运气好的时候遇到修仙来救命，命是保住了，店铺多半会在打斗的过程中给砸了。 若是运气不好，把你杀了吃了，都不一定有人为你报仇…… 第6章 穿越了（二） 老爹说：“这做生意自然是轮不到我们这些平民的，爹是想让你去修仙……” 秦至立马呆了。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老爹，怀疑他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他脱口而出道：“爹，你脑子被家里的牛给踢了啊？！昨晚儿我娘给你捂的被窝是不是热过头，让你一觉睡到现在脑子都不清醒了？咱家这条件，去修仙？！你怎么不干脆让我娘带着我改嫁给云霄宗的宗主啊？！您可真能想！” 修仙，那修的是仙吗？ 那修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和各类珍稀药材，以及天地宝物啊！！！ 刚穿越过来那会儿，知道这居然是一个修仙世界时，秦至比任何人都要激动。 修仙啊！ 谁不想得道成仙，长生不老？！ 但他在慢慢了解到这个世界所谓的修仙规则后，热情和期待便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的炭火，散发出遗憾却又无可奈何的浓烟。 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天赋、运气和权势金钱的。 修仙更是如此。 在这里，若想要修仙，首先要先修炼出魂石。 天赋强的，天生自带魂石，一出生便天有异象，不等爹娘反应过来，便有大宗门的人纷纷上门庆贺，主动将人定为门派亲传弟子，只待孩子长大了，便会有人来接其入宗门修炼。 这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天赋差一点的，需要自己修炼出魂石，而且必须要靠着无数天材地宝和珍稀药材，还得搭配各种灵丹妙药，再请来散修专门辅导，才可炼制出魂石，且魂石的纯度一般都不太高。 这种人基本上难成大器，再优秀的也就只能勉强做个内门弟子。 以上两种，都算是有天赋的，一个靠着老天赏饭吃，一个靠着拼爹找饭吃。 但那种没天赋的，就是无论用上多少珍稀药材，无论多用心地去修炼，都绝对无法修炼出魂石。 没有魂石，就没有修炼的基础，就算是入宗门待上个几十年，也一样一无所成。 而秦至就是后者。 这些年，魔修越发猖狂，魔修与仙修之间起了无数次战争，而随着魔修们越发强大，修仙们也损失惨重，宗门为了多培养仙修弟子，便在村子里都安上了一块测灵石。 只要站在测灵石前，就能知道自己是否有修仙的资质，甚至村长每年都会主张村子里的年轻人测一次，以防止有些人去年没天赋，今年就有天赋了。 但这其实是无比幼稚的想法，正如有个孩子，他今年是男的，再如何长大变化，也绝对变不成一个女的。 秦至穿越过来后，也曾不死心地在上面站了好多回，结果都是……他毫无仙修的天赋。 若他真要修仙，光靠走后门上宗门的测试殿是没用的，还得全家人砸锅卖铁，卖血卖肾卖身地凑钱给他找极品灵石，找灵丹妙药来服用，才有可能慢慢修炼出魂石。 甚至，还有可能倾家荡产了，他什么都修炼不出来！ 这不纯纯的傻缺吗？！ 所以，他即便又被老爹狠狠揍了一顿，也宁死不肯松口去修仙。 老娘是个极其温柔的女人，虽然饭吃得多，但却长得瘦瘦弱弱的，这会儿拿着草药给他敷伤口，眼底全是心疼，忍不住骂了老爹几句。 秦至趴在床上，有些难为情。 虽然他如今这副身体是对方的亲儿子，可灵魂不是啊，哪怕对方是在给他敷药，他仍旧觉得羞涩和尴尬。 老娘见他沉默了，便以为他是在跟老爹生气，敷好了草药，也给他盖上了衣服，温柔劝解道：“你爹也是为你好，他那性子就那样，野蛮得很，却也是真心疼爱你的，你这般聪明，还能自学诗书，若是真能修仙，将来便是没什么大出息，能一辈子留在宗门内当个外门弟子也是好的……” 秦至自然是明白老爹心思的。 虽然老是揍他，却也是因为不知道教育方法，这时代，都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 何况，一个人对他是好是坏，他这把年纪了，也分辨得出来。 把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道：“娘，不是我不乐意去修仙，而是我确实没有这个天赋，我若有这天赋，不用你们逼我，我就是一步一磕头也要去宗门拜师学艺，可我如今就是没有这个天赋，又如何去修仙？” 老娘以为他这是松口答应了，赶忙道：“这你倒是不用担心，你爹自然是有法子的……” 这话刺激到了秦至，他猛地要坐起来，但却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口，顿时痛得龇牙咧嘴，咬牙切齿。 老娘赶忙摁住他，“你可快别动了！” 随即又心疼道：“你爹也真是的！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知道的说是他管教自己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在外面偷人生下的！” 秦至：……娘，你可快别这么说了。 门外有身影颤动了一下，似乎也是被这话给狠狠惊到了。 秦至看到了也当做没看到，乖乖趴在被子上，眼神瞥着屋外，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大了几分，“娘，我爹能有什么法子啊？不就是砸锅卖跌，累死累活，去换几块上品晶石，再跪着求人家帮个忙，走个后门，让我去宗门参加测试吗？我若没有天赋，便是去参加测试又能如何？一样还是要被赶下山的！” 老娘赶忙道：“可你爹说了，你是个有天分的，你看你读书识字多厉害啊，没人教也自己学会了，修仙……” “修仙不一样！”秦至无奈扶额，“修仙是需要慧根的，我真没有！若我有这个天赋，哪里还需要眼巴巴上门求人家，若真有那修仙的资质，说不定人家还主动上门问我要不要拜师呢，这事儿真没你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且不说像他这样没天赋的想要修炼出魂石，需要倾家荡产买灵药，凑晶石，最后还可能什么结果都没有。 就说修仙就必须要入宗门，入宗门就不能再私自下山，甚至学有所成后就必须出去拯救苍生，也必须随时拿自己的性命跟魔修一较高下…… 一想到这些，他立马软弱地退缩了。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也当过英雄，如今重来一次，他只想平凡简单地活着。 若这是一个自由修仙的时代，他修仙了就能保护自己的家人，他倒是也愿意拼一把。 可问题是不行啊！ 他要修仙就必须要入宗门，入了宗门就是宗门的人了，往后便是他爹娘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根本没法子赶下来救人。 那他还费尽心思做这事儿干啥？！ 第7章 穿越了（三） 老娘也愁得很，她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事情确实不懂，但身为娘亲，也确实希望自己的儿子有更好的前程。 如今这时代，会读书习字根本没用，也寻不到什么好活计，运气好的就跟他们一样，这辈子就在这村子里安稳一生，娶个媳妇儿生个大胖儿子，过着简单清闲的生活。 但若是运气不好，哪日魔修杀进来，必定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修了仙，且不说能否得道，便是入宗门当个外门弟子，那也是有吃有喝，这辈子便是没法成为内门弟子，也是吃穿不愁，余生安稳了。 秦至明白老爹和老娘的意思。 可他仍旧严肃道：“爹，娘，你们为了我好，我心里知晓，可若要我余生都在宗门当个外门弟子混日子，却留你们在村子里无人照料，我这儿子岂不是白当了？再说了，那宗门也不是想进去就进去的，哪怕是当个外门弟子，也得修炼出魂石，我又没有天赋，家中如今也这般模样，难道要为了我修仙，真的砸锅卖铁，大家都不活了吗？” 老娘沉默了。 门外的身影也跟着一顿，气氛很是沉闷。 秦至又趁机说道：“但爹娘，你们可以再生一个啊！不管生出个妹妹还是弟弟，说不定都比我有天赋，就算没有天赋，若生了个妹妹，砸锅卖铁的我也要让她进宗门！” 他虽然趴着，却还是忍不住挺了挺胸膛，“你放心！妹妹若去了宗门，家里自有我来照料，你们不必担心养老的事情！” 可这话一出来，老娘却红了眼，默默起身离开了。 秦至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感动了老娘，心想他们应当是不会再让自己去修仙了，说不定还会很快给他生个妹妹出来，便美滋滋趴着睡觉了。 却不料隔壁房内，老爹沉默着抽旱烟，老娘则红着眼睛小声抽泣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魔修和妖魔遍地的世界，活着尚且艰难，又怎么敢奢望孩子会给自己养老？ 不过是两个苦命人凑在一块儿过日子，等死罢了。 若怀了孩子的，也都是怀着哀哀戚戚的心情生下来，奢望这孩子能一世安稳，却又时刻唯恐其成为妖魔的腹中粮。 老爹和老娘都是很淳朴的村庄人，自知活着时刻都是生死难料，当年在一块儿过日子的时候，没有婚礼，也没有婚礼和红烛，就贴了一张红纸，两人一同吃了块红糕，便成了夫妻。 哪里想过要孩子？ 可夫妻两个过日子久了，总是难免擦出火花，这年代没有避孕的东西，老爹倒是承担起责任，喝了一个月据说生不了孩子的汤药，可无奈老爹神力威猛，还是叫老娘给怀上了。 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孩子给流了，可那年正是魔修横行的年代，连普通去火热的草药都难寻，更别说落子药了，正当老爹愁得一下子暴瘦十斤时，恰好老娘怀着孩子路过测灵石。 那测灵石闪烁了一下，扶着老娘的老爹一个激灵，人也十分激动，以为这孩子将来必定能成为修仙大能，当即决定不堕孩子了。 老爹老娘都是期待能有一个孩子的，若是这孩子将来能成为仙修，入宗门，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宗门，哪怕只是当个外门弟子，一辈子留在宗门里做洒扫的活儿，他们也是乐意的。 可谁曾想，孩子生下来后去测试了一番，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随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老爹隐约觉得这孩子兴许是不太正常的，可能跟他当年喝的那些药有关系，三岁了还不会走路，五岁了说话还是含糊结巴，八岁了还走路踉踉跄跄，说话流口水。 去找修仙大能算命，都说这孩子天生缺了最重要的一魂，如今这只是一副残躯，别说是修仙了，便是自己想要正常生活都难。 老爹和老娘虽然难过，却也互相安慰……这样也是好的，什么都不知道，便是被妖魔啃食了，也不会太痛苦。 可谁又曾想，这孩子又忽然逐渐聪明，甚至不知哪一日开始，没人教都能自学诗书，还能帮着干活儿，会哄他们开心，整日嘻嘻哈哈蹿去村头唠嗑。 老爹后来又去找了那个修仙大能，对方则说，这是他们夫妻的真情感动了上苍，所以，这一抹残魂又被放了回来。 老爹高兴之余，又开始不安。 哪个当爹的，愿意自己儿子过这种与自己一般猪狗不如，随时等着被妖魔蚕食的生活？ 自然是要费尽心思，让对方入宗门修仙的。 哪料这孩子比谁都倔，怎么都不肯答应，如今……如今竟还说出了要留在这里给他们养老的话。 是感动吗？ 自然也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自责和悲哀，恨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却无能为力给他最好的生活，甚至连安稳一世的资格都没有。 老娘哭着，忽然累了，一边啜泣着一边把肩膀挨靠在老爹身上，“他爹，这可怎么办啊……” 老爹搂着老娘，沉默了许久，忽然一咬牙，坚定道：“这事儿你也别管了，咱先不逼他，但我绝对让他在二十岁之前入宗门！” 宗门虽需要天纵奇才，但这年头，修炼出来的每一分魂力都是比金子和晶石还金贵的，平时能不浪费就不浪费，但是宗门也需要生活，洒扫、洗衣还有厨房等事宜……都需要从山下找那些天赋不太行的平民上来兼任。 若是晶石足够，便是没有任何天赋，也是能混进去拿一份安稳差事的。 老爹眼底也泛着泪光道：“倒也不要他修炼个什么，只求他入了宗门，能得宗门庇护，这辈子安安稳稳的，便足够了……” 老娘也跟着抱紧了老爹，还在小声哭泣了，“他爹……” 而前世单身了二十五年的秦至趴在隔壁房间的被窝里，趴墙听着那啜泣声和那温柔安抚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起来。 随着那声音逐渐变得暧昧，他面上的笑容也越发满意。 满意中还带着些许期待。 他很快就要有妹妹啦！ 第8章 妖魔（一） 只是，妹妹还没生下来，秦至就觉得老爹老娘的态度有些奇怪。 先是绝口不再提让他修仙的事情，而是改着法子地跟他说隔壁谁谁谁进了宗门，过上了怎样的好日子，然后又说谁谁谁进了宗门当了仙修，娶了怎样漂亮的媳妇儿，生了多少个孩子，原本家中一贫如洗的，如今却是全家过上了好日子。 秦至吃饭的动作一愣，震惊道：“不是说进了宗门就不能出来了吗？” 老娘笑着说：“以前是以前，如今哪里还有这般的？云霄宗这些年，早就准允弟子下山探亲了，若是生了孩子成了家的，还可每日往家中寄些晶石，玉含仙尊每年都把自己的晶石分发给门中弟子，让他们拿回家中，好生孝敬自己的父母……” 秦至一听，眼神很亮地闪烁了一下。 还有这等好事？！ 晶石啊…… 虽然如今晶石都是拿来充当交易货币的，但其实晶石也是难得的修炼工具，即便是普通人吃了，也能增强体魄，消除病痛。 他若是…… 但这种念头不过一闪而过，眼底的光很快就又熄灭了。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修仙，可没有天赋的人，若不是付出一定代价，怎么可能入得了宗门？ 秦至再看向老爹老娘那试探的眼神，心里便明白了什么。 无论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他都不能答应。 秦至吃着饭继续说道：“那我也不去！” 老爹顿时急了，却又不敢说重话了，便看向老娘。 老娘就赶忙道：“入了宗门有这许多好处，怎么还不去呢？若是你将来修仙成功，我和你阿爹也跟着沾沾福气啊！” “……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怎么还拿这种话骗我？” “……” “旁的不说，就说隔壁那二狗，他倒是去修仙了，可这些年回来过吗？他爹娘都苦成什么样子了？当年为了让他入宗门，饿死了两个妹妹，家中如今什么都没了，我上回路过他们家看了一眼，他那个八九岁的弟弟，瘦得跟三四岁一般，地也卖了，家中粮食也卖了，什么都没了，就剩一间小屋子，饿了上山采摘野果，前日他爹还把脚给摔伤了……” 自己倒是安稳了，家里人饿死的饿死，半死不活的就苟延残喘，有意思吗？ 老爹老娘想要反驳，却又发现事实的确如此，顿时更加沉默了。 秦至忍不住瞄了一眼老娘的肚子，心里还有点小期待，一本正经说道：“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干嘛非要跟人家攀比，没有个修仙的儿子就没法儿带出去走人了啊？” 他毕竟是在现代穿越过来的，只有现代人的思想，也没当过父母，无法理解老爹老娘的想法，只觉得他们有些不可理喻。 拿全家人的性命，只为了换一个人安稳度日的前程……真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不该去修仙，而是该去当畜生。 魔修都没那么鲜廉寡耻！ 实在说不过秦至，老爹老娘也只好暂时安分了。 可没想到，秦至那乌鸦嘴那般灵验！ 就那么一次，老娘还特意喝了避子汤，居然就给怀上了！ 家中只有他们三人时，秦至都尚且不放心，不愿意入宗门，若真给他留了个弟弟妹妹，只怕他更不乐意了。 所以，老爹和老娘都默契地没提这个事儿。 见红后，老爹老娘虽然心中难过，却也松了一口气。 秦至刚从外面干完活儿回来，闻到血腥味，眉头就皱了一下，“谁受伤了？” 而后视线落在老娘尴尬又虚弱的脸上，顿时了然，以为老娘是来大姨妈了，也没好意思再问，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问过，“那什么……挖了几个红薯回来，等会儿烤红薯吃算了。” 就是有些遗憾，唉，来姨妈了，那应该就是没怀上。 老爹也跟着含糊应了一声。 毕竟他们也心虚。 但是三个月过去后，秦至隐约发现……老娘胖了！ 她一向是瘦瘦弱弱的，吃多少，肚子都不会凸显，今日一瞧，居然有小肚子了！ 他怔愣了一下，正要问一句，却又觉得这是对女孩子的不尊重。 虽然老娘已经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儿子了，但什么年龄的女孩子都是爱美，要面子的，都是值得被尊重的，故而便咽下了所有话。 可是去田里干活儿的时候，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那是胖了吗？ 本想提醒他爹一句，但是又转头，老爹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有猫腻！ 往常时，他爹哪里可能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儿干活儿，甚至都恨不得他不要出门干活儿，毕竟田间山头是最容易遇到魔修和妖魔的地方。 秦至赶忙扔下手中的东西往家里跑。 结果还没回到家里，就看到他们家外面站着一个邋邋遢遢的女人……唔，看不出来是不是女人，也有可能是男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狠狠瑟缩了一下，似乎被吓着了。 秦至上前，询问道：“你找谁？” 靠近了，还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酸酸臭臭，甚至有些恶心的味道。 说不清楚，反正很不舒服。 而秦至也从不想当道德标兵，所以又赶忙往后退了两步，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那“女人”似乎被这动作给伤到了，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但是，没说话，也没离开，而是看了看秦至，又看了看院子里面。 秦至觉得这女人不太正常，有可能是被人丢弃的，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活下来的。 莫非是因为身上太臭了，导致妖魔也下不了嘴？ “至儿……” 院子里传来老娘的声音，秦至转头一看，发现老娘从屋内走了出来，但是却靠在门口，表情紧张地看着他，同时……也颇为忌惮地看着离他不远的那个“女人”。 秦至看了看那“女人”一眼，便走进了院子里。 那“女人”似乎也要跟进来，但动了一下，又不敢继续往前了。 老娘见秦至进了院子后，赶忙上前把他拉到屋子里，而后又忌惮地看了一眼门外的“女人”，确定她确实不敢进来后，便上下左右将秦至检查了一遍，“儿啊，你没事吧？” 秦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说：“没事，贴在门口的那张符纸都没有亮，我看她身上邋邋遢遢的，也不像是妖魔幻化而成，可能就是哪里来的可怜人吧……” 第9章 妖魔（二） 老娘却蹙着眉头，不赞同地说道：“就算她是真的人，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世上的妖魔都是奸诈狡猾的，他们也不都是变成漂亮的姑娘迷惑人心，也会变成可怜的老人孩子来骗取同情！” 秦至赶忙点头，“我知道的，我就是看符纸没亮，想着她即便是妖魔幻化的，应当也不厉害，而且方才她就在门口，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吧？” 然后扶着老娘在一旁坐下，“您就别操心了，你看……她现在都不敢进来，就算真是妖魔，肯定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老娘看了一眼仍旧在门口徘徊不去的“脏女人”，发现她的确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能吃人的妖魔，倒像是个被丢弃的可怜人。 尤其是穿得破破烂烂的，还赤着脚，那双脚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并且……隔得老远，还能闻到那股酸酸臭臭的味道。 “呕——” 老娘一闻到那股味道，顿时觉得恶心极了，忍不住直接呕吐出来！ 秦至吓了一跳，赶忙给她顺后背，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应该去拿盆，同时还应该拿温水和湿毛巾来。 老娘其实也没吃什么东西，这段时间她胃口不佳，今早更是什么都没吃，吐得脸色泛白，也仍旧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秦至拿着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才发现那“脏女人”一直直勾勾盯着这边。 兴许是老娘的话让他起了警惕之心，虽然他身上一直带着伤人的利器，却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眼下却忍不住摸了摸藏在身上的匕首。 老娘吐完后，也并没有更好受，反而更加虚弱了。 她看向院子外的女人，却忽然觉得这女人格外可怜…… 若真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说不定……说不定也曾怀过孩子，只是不曾将孩子留下。 想到这里，老娘心里更软了。 她看向秦至，轻声道：“让她进来喝碗热水吧……” 秦至却道：“不行。” 村口就安放了驱魔石，这里又是云霄宗山脚下，灵气充裕，仙气杀伐，按理来说，普通的妖魔是没办法进来的，可若是真的进来了，就不会是妖魔，至少……不是那种简单普通的妖魔。 若真是如此，门口那道符纸也是拦不住她的。 但秦至不敢放松警惕。 其实他穿越过来这么久了，也没见过妖魔。 他甚至有时候都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妖魔这么个东西。 但他并不好奇妖魔长什么样子，也不想沦为对方的腹中粮，如今，这怪异的“女人”却让秦至觉得不舒服。 蹙了蹙眉头，他忽然踏出了房门，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下走向厨房，挑挑拣拣，找到了一小块有些发霉的馒头。 虽然发霉了，但老爹老娘还是舍不得丢掉，因为在这个时代，粮食一样很珍贵。 他将那小半块馒头扔到外面，丢在那“女人”的脚下。 如果只是个可怜人，别说是发霉的馒头，即便发臭了，也会狼吞虎咽地吃下。 有些妖魔擅长演戏，吃点脏东西对它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可能它们为了骗取人类的信任，也会吃。 但是，不吃就一定有问题！ 而那个“女人”犹豫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脚下的馒头，似乎很迷茫，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她抬头，看了看秦至，发现秦至一直盯着自己，她又转头看了看站在房门扶着门口站着的老娘，歪了歪脑袋，随后……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块发霉的馒头。 像是慢慢明白了这是可以饱腹的东西，她慢吞吞弯腰，动作有些僵硬，从袖子里伸出的手是黑乎乎的，粗糙……甚至带着一种秦至说不出的怪异感。 秦至下意识回到老娘身边，扶着她又往房间里退了退。 察觉到儿子身上的紧绷感，老娘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也抓紧了秦至的手。 但是看到那“女人”慢吞吞吃了那个馒头后，她又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她吃了……” 秦至表情更加冷漠了，“吃了又怎么样？” 一个邋里邋遢的女人，若是活生生的人，又是生活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代，就算没有饿死，也绝对是三天没有进食，没有谁家会那么好心，还专门给旁人送吃的。 而一个许久不吃东西的可怜女人，就算是疯了，脑子不正常了，但本能还是有的。 她或许分辨不出好人和坏人，妖魔和神仙，或许也不知道该怎么获取食物，但她能分辨出什么是食物，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而只要还有这种分辨能力，即便不用秦至扔给她，她也会自己疯疯癫癫地要进来找吃的。 吃得这般慢条斯理，优雅至极，可半点儿不像是饿肚子的疯女人。 那瘦弱的四肢……本就不符合常理。 老娘轻声问道：“不是说，大部分的妖魔都不愿意吃人类的东西吗？” “不是不吃，只是它们更喜欢活生生的人肉……” 话还没说完，仍旧在慢吞吞啃馒头的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秦至定睛一看，才发现她身上居然冒烟了！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门外来了两个穿着宗门服饰的弟子，两人对着那女人施法，那女人才会痛到发出尖叫声。 秦至不是仙修，也不知道仙修们跟妖魔打架是什么样的，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像是在做梦一般，那两个仙修就是随便做了几个手势，居然凭空变成了几道光！ 那几道光一闪，那“女人”就冒烟，似乎要奋起反抗，然后另外一个宗门弟子就施法凭空变出了一道很细的金丝绳索，将那“女人”团团困住，等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崩溃痛苦地尖叫时，一把雪白的长剑又凭空冒了出来。 “噗嗤”一声，插在那女人的额头上！ 那女人被迫仰着头，瞪大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流出了许多恶心的黄水，像是脓，又像是痰，然后那双眼睛像是要裂开，变得越来越大，却没有眼珠子掉出来。 震惊过后，秦至再认真一看，不只是眼睛，那“女人”全身上下都变了。 像一只巨大的变异蜘蛛，手脚细长攀在地面，眼睛大得跟成年人的拳头一般，全身上下，包括脸，都遍布着灰黑的绒毛，但并不可爱，反而十分恶心。 妖魔死后都会幻化出原形，而那股酸臭味更加明显了。 食子蜘蛛，妖魔的一种。 属于中端妖魔，也是非常恶心和残忍的一种妖魔。 它们喜欢生活在村庄附近，最喜欢吃的就是婴儿的血肉，常常幻化成人类的模样接近怀孕的女子，以可怜的姿态模样骗取那些女子的信任，然后趁机掏出腹中的胎儿食用。 第10章 妖魔（三） 秦至虽然没有修仙的天赋，但普通人没人不向往仙修的世界，自然也偷偷看了不少跟修仙有关的书，此时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妖魔，脸色也早已变得煞白。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忘捂住老娘的眼睛，将人护在自己怀里。 才十二三岁的少年，又是生在这种不知明日能否还活着的时代，自然生得比较瘦小些，若非老娘也生得十分弱小，秦至根本捂不住她的眼睛。 “至……至儿，怎么了？” 老娘小心翼翼试探问着，但从她略带颤抖的语气中，能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至仍旧没敢松手，只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没什么，是有两个修仙的弟子下山来了……” 之前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妖魔的身上，此刻看向那两个宗门弟子，才发现他们身上穿的衣袍是云霄宗的内门弟子服饰。 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有等级之分的，而在这里，修仙的要比不修仙的高等，而修仙里，天赋高的要比天赋差的高等，同一个等级里，修为更好的也比修为没那么好的高等。 而宗门，也有三六九等。 最低等的要属于外门弟子，其次是内门弟子，之后便是亲传弟子，接着便是领导层——门主，峰主，尊主，仙尊。 其中，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都有等级，且都是一级，二级，三级。 每一个等级的弟子，所着服饰都有所不同。 而这两个宗门弟子，不但是内门弟子，而且还属于内门二级弟子。 只差最后一层考核，便有可能成为亲传弟子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境界基本达到了入虚，平均寿命五百年！ 秦至以为震惊，捂着老娘的手便松了些。 老娘便趁机拨开他的手往外看，同时也跟着紧张护住秦至。 就在这时候，老爹也急忙从外面跑回来，“至儿！娘子！” 看到老爹，老娘也急忙迎上去，“孩子他爹……” 而秦至也回过神来，跟着上前。 这时候，那两个宗门弟子也收了法器，仔细端详着门前的符纸，还小声说着什么。 秦至有些紧张地走上前，忐忑道：“两位……额，仙……仙君……” 结果这两人便笑着看向了彼此。 其中一人便道：“我们虽有些修炼天赋，却也不敢自称是仙君，小兄弟可莫要折煞我等……” “额……” 秦至实在是太紧张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毕竟……毕竟这两位可是能活五百年的人啊！ 这在现代看来，能算得上半仙了吧？！ 虽然早知道这是个修仙的时代，可想起方才那些画面，秦至还是觉得很不真实，整个人都迷糊着，不知道该怎么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正好这时候，老爹来了。 他先是谢过这两位宗门弟子，便问出了秦至一直想问的问题，“两位仙君，可是这符纸有什么问题？” 两位宗门弟子虽无奈，却也没再纠正他们的称呼。 其中一位严肃问道：“你们这门上的符纸，是从何处得来的？” 老爹从这问话中察觉出了问题，赶忙回答道：“是从一位仙君手上购得的，很便宜，一张符纸才二十文钱。” “二十文钱？！” 两位宗门弟子的震惊让老爹有些尴尬，以为他们是觉得太便宜了，便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们这些穷苦人家，没办法花太多钱买符纸，可若是没有这些符纸，只怕这个村子早就遭殃了，二十文钱已经是我等的极限了，毕竟半年就得更换一张……” 其中一个弟子闻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拳头也捏紧了，看起来好似很愤怒。 另外一个看起来也十分恼火，但他意识到这样的神态会让人误会，便赶忙解释道：“老伯误会了，我们不是觉得这个符纸便宜，而是……” 但他没把话说完，与身旁的同门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露出了一样的眼神。 在没查清事情的真相前，他们不能乱说。 而从现代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秦至，巧妙地明白了他们眼神里包含的意思。 他们不是觉得这二十文给的太少，而是给的太多了！ 甚至，很有可能宗门有免费下发的符纸，根本不需要百姓自掏腰包去买。 这两个弟子还想问些什么，老娘就忽然轻轻扯了一下老爹，轻声说道：“快请两位仙君进去喝杯茶吧……” 老爹才赶忙把人请进屋去。 这两位犹豫了一会儿，又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马上答应。 秦至看他们身上挂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细看之下，面容有所疲倦，身上的服饰虽然干净整洁，但也带着不少褶皱，想必也是刚从外面赶回来，若非恰好遇见这妖魔，只怕此时该回到云霄宗了。 大抵是一张符纸二十文钱的事情让这两位弟子感到十分震惊，并且觉得这不是小事一桩，故而还是选择了进院子内喝茶。 普通人家，连套像样的茶具都没有，平时他们自己用的碗筷都是豁了口的，自然也没什么好茶招待，都是从外面采摘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药草晒干了，用热水泡来充当茶水喝。 好在那两位宗门弟子也不在意。 见他们喝了茶后，老爹便趁机开口套近乎，“不知……两位仙君怎么称呼？” 这两位面上都带着礼貌和得体的笑，似乎并未看穿老爹的心思。 坐在左边那个说道：“我叫十三，这位是我的师弟，老伯唤他十四便好。” 这自然不是真实的名字，但宗门弟子出门在外，都是用的化名。 一来是担忧被看穿俗家身份，家中爹娘会因此被连累遭了祸事，二来是防止自己的名字被记住，日后被那些妖魔和魔修寻仇，三来……便是为了防止有些人乱攀亲戚，胡乱上门认亲。 最后这一点，防的自然是老爹这样的人。 老爹见自己被看穿了心思，笑得有些尴尬，却不好再多问，只是说道：“那就多谢十三仙君和十四仙君的救命之恩了，若没有你们，我儿和我家娘子恐怕……” 本来只是觉得尴尬，想转移一下话题，可说到这个，老爹心中又生出一股后怕，眼眶也跟着红了，紧紧握住了老娘的手。 秦至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着老爹不断地向这两位仙君道谢，而两位仙君也不停地说着“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恰好遇见，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之类的话，他也隐约听出了前因后果。 第11章 妖魔（四） 原来，老娘早就怀有孩子了，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之前已经喝过一次落子药了，老娘也见了红，以为孩子没了。 虽然老娘这段时间经常嗜睡，吃的也多，人也变得更加娇气了，但他们两个并未在意，老爹也以为老娘是因为落了胎的缘故，就想着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直到老娘又开始不断呕吐，老爹才反应过来，孩子可能还在。 他把秦至支出去干活后，就偷偷溜回来，与老娘商量许久，决定找大夫来开药，毕竟大夫的落子汤肯定比他们的好。 恰好十三和十四在外游历回来，途中经过这村子，察觉到不对劲，便想着下来看看。 正巧碰上要去找大夫的老爹。 孕妇身上会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是寻常人闻不到也看不见的，老爹常年与老娘接触，身上自然也沾染上了这种气息。 加之在御剑时看到这村庄到处洋溢着一股很怪异的气息，十三和十四便怀疑老娘是妖魔变的，便想着法子暗中跟着老爹回来。 一回来，却看到了在门口幻化成“女人”的食子蜘蛛。 秦至虽然气恼爹娘背着自己要堕胎，但眼下也不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而是急忙问十三和十四道：“那……两位仙君，你们的意思是，我娘因为怀上了孩子，所以才招惹来了那些妖魔吗？” 十三摇头道：“并非如此，只是恰好食子蜘蛛出现在这村子里，又恰好你娘怀了孩子，这才把食子蜘蛛吸引过来，但若是你们村子的驱魔石没有问题，这种东西是决计进不来的……” 中等妖魔虽然也厉害，但驱魔石也能进行驱赶，除非是它们不要命的非要往里闯。 可看刚才那只食子蜘蛛身上并无外伤，若非十三和十四偷袭成功，也未必能这么快就制止住它，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还有可能误伤村民，引来其他的妖魔。 可这些话却让秦至脸色变得更厉害，“两位仙君的意思是……我们村口的驱魔石有问题？！” 这话也让老爹和老娘变得脸色。 十三和十四对视了一眼，看起来也有些为难，“只是我二人的揣测罢了，当不得真，兴许只是驱魔石的位置摆放得不对，也有可能是村子里还有其他的入口，更有可能是……村子里，有人故意把妖魔放进来……” 话还未说完，老爹便激动道：“不可能！” 他直接站了起来，“村子里绝对不会有这种人！” 大家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了，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虽说偶尔也有一些矛盾，但更多时候是其乐融融的，毕竟大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对于妖魔，也都是同仇敌忾的痛恨，怎么会有人帮助妖魔进到村子里？ 老爹愿意相信村民们，但更多的是害怕。 如果村子里真的有这种人，那跟他们中间就潜藏着一个妖魔有什么区别？！ 十四也跟着站了起来，赶忙道：“这只是猜测而已，并非是真的……也有可能就是驱魔石放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法术没有那么强悍罢了。” 但这话一听便知道是哄人的。 驱魔石是天生的克魔之物，上面带着对妖魔不利的东西，妖魔最是不喜，如遇到品级低微的妖魔，妖魔便会瞬间灰飞烟灭，而驱魔石上，基本都会加注有宗门的阵法，以无限放大驱魔石的威力。 若驱魔石真的失效了，天下所有的妖魔和魔修都会立刻踏足这里，根本不可能只出现一个食子蜘蛛。 十三也道：“此事还得回去禀报师父才行，不管是驱魔石有问题，还是那食子蜘蛛从其他地方跑进来，都意味着这附近还有许多妖魔，而那些妖魔背后，也一定藏着不少魔修！” 这个镇子就在云霄宗山脚下，若是村庄覆灭，也就意味着云霄宗的第一层防护破了，到时候……死伤无数。 老爹和老娘闻言，也开始郁郁寡欢，面上愁得很。 但秦至也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可是，那食子蜘蛛这般厉害，它都能闯到村子里来了，为什么却一直在院子门口徘徊着不敢进来？我之前从外面回来，也曾与它接近过，它也并未伤害我……” 一听这话，十三和十四都愣住了。 互相对视了一眼，十三赶忙道：“还请这位小公子细细说来。” 秦至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而十三和十四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老爹赶忙问道：“两位仙君，可是我儿也有修炼的慧根？” 秦至有些尴尬，却也不好阻止老爹，只能假装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什么都由爹爹做主。 俗话说，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十三和十四再次面面相觑，尴尬的同时还有些无措，似乎不想撒谎，却又担忧说出实话会惹人伤心。 最后还是秦至看不下去了，淡声道：“爹，都说了修炼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就不要为难两位仙君了。” 而后又看向那两位说道：“两位仙君不要在意，我爹就是这样的人，性子比较直，说话也没什么分寸，还望两位仙君不要怪罪，我知道自己没有修炼的天赋，就算是服用无数灵丹妙药，都未见有效。” 十三和十四倒是没想到秦至小小年纪，居然这般得体，说话也老成，倒是丝毫不像个才十二三的少年。 秦至都这般客气了，十三和十四也不好把话说得太过，也带着几分哄孩子的意味，“你虽说身上没有修炼的天分，但你身上有仙缘，想来……这也是为什么那食子蜘蛛不敢靠近你的原因。” “仙缘？”秦至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跟修炼天赋有关系吗？” 老爹和老娘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十三便笑笑，说道：“仙缘与修炼天赋没什么关系，你若是有天赋，就可以去修仙，但若是没有这个天赋，即便是有仙缘，也很难修炼出魂石。” 老爹和老娘顿时有些失望了。 唯有已经接受了事实的秦至表情未变，仍旧好奇问道：“那这仙缘到底是什么东西？” “仙缘就是……”十三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与他解释。 十四看着十三，笑了笑，才又看向徐正华道：“仙缘嘛，通俗来说，就是指你与神仙有缘。” 秦至震惊道：“是说我能遇到神仙？！” 第12章 妖魔（五） 这话逗得十三和十四哈哈大笑，而老爹和老娘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大抵是觉得即便无法修仙，但是有仙缘听起来也很不错。 十三笑着说道：“千百年来，真正得道成仙的仙修者寥寥无几，纵然真的有人成仙了，也不知道去往何处，总之……大抵是不会留在我们这个世界的，所以啊，仙缘说的也不是你一定会遇到神仙，只是说你与修道有缘。” 见秦至还是很迷茫，十四就通俗地说道：“仙缘一事吧，要说清楚也很难，只是说你身上笼罩着一层仙气，有可能你曾经无意中救过哪位修仙大能，对方或许已经很厉害，或许还未开始修炼，但将来一定是修仙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十三也跟着说道：“也有可能是你将来的子嗣有修炼天赋，是天纵奇才，兴许有机会修炼成仙，你作为他的祖辈，自然会跟着沾光。” 但不管怎么说，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 老爹和老娘听不太明白，但还是很高兴，毕竟跟“仙”字沾边的，在他们看来，那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秦至却下意识把目光放在了老娘的肚子上，嘴角微微勾起，眼底也带着温柔，他有种预感，老娘怀的这一胎，说不定真是个仙修大能！ 说不定就是爽文里的大女主呢！ 老爹还没彻底放弃让秦至去当仙修，便各种想法子打探修炼一事，不知怎么的就问到了该如何修炼才能成仙。 这问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十三还是温声与老爹解释道：“这世上的仙修，能真正修炼成仙的没几个，多数是到了归墟境界便停滞不前，也有修炼到元满境的，到了这个境界，能在大宗门里任职峰主之位，地位也仅在尊主之下，若是在普通宗门里，也就是宗主的境界了，到了大乘境界，那便是天下难有对手，就算是魔修的魔主也能与之一战，而我们云霄宗的宗主，就是大乘境界！” 秦至看着十三和十四一副骄傲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羡慕的心思。 他问道：“那你们是什么境界？” 这话却问得十三和十四脸色微红，十三道：“我们也就是入虚，虽说与归墟只有一线之隔，但想要跨越一个等级，何其艰难？” 而后又闷声道：“这回外出游历三年归来，仍旧毫无增长。” 秦至却羡慕道：“但是你们已经很厉害了！” 这样的话，十三和十四天天听。 其实即便在宗门内，师父和师兄们也总说他们两个很厉害的，毕竟他们八岁入宗门，如今才二十六岁，能有如此成就，算得上是天才。 可修炼一事，永无止境，怎么能因为比别人修炼得快了一点，就骄傲自满，认为自己很优秀了呢？ 是的，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有天赋，只是因为刻苦努力，才比别人修炼得稍微快一点而已。 而知道他们真实年龄的秦至，只觉得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二十六岁，就能修炼到入虚，从此年龄就定格在这里，只要不到五百岁，就很难再变老……这基本已经等同于长生不老了啊！ 五百年的时间，难道还不能达到归墟境界吗？ 听了这话，十三和十四又笑了，倒也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秦至不愧是个少年郎，想法果然天真。 不过也是，若非自身也在修炼，根本不会知道修炼是如何艰难的事情。 与他们唠嗑了许久，十三和十四也问到了想知道的事情，便要离开了，老爹也赶紧起身跟着他们走到院子外，似乎是想替秦至在他们面前刷一波好感。 秦至见状，也懒得再阻止他，只把一门心思放在了老娘的肚子上。 十三和十四并未直接离开村子，而是跟着老爹去了一趟村口的驱魔石处，确定那驱魔石没什么问题后，为了以防万一，又用法术为其加固。 之后又在老爹的纠缠下，临时画了几张驱魔的符纸给他。 老爹回来后，便美滋滋地把那符纸贴上了。 那之后，一切都是平安的，村子里倒也没听说什么妖魔入侵的事情，大家还是如往常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在秦至的各种反抗和威胁下，老爹和老娘还是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又过了半个月后，云霄宗便来了一批人，抓走了村子里的几个人，又免费给村子里的人发放了符纸，并且表明云霄宗发放符纸从来不要钱，惹得村里人痛骂了许久那卖符纸吃回扣的老道后，又对着云霄宗的弟子们连连跪拜感恩…… 秦至那会儿在地里干活，回来后便听他老爹说了这事儿。 原来村子里真的有人跟外面的妖魔勾结，听意思是……好像是觉得自己修仙无望，不知从哪儿得知了魔修的法子，便跟外面的妖魔勾搭在一起，为了能修炼，连良心都出卖了。 也好在那人胆子小，犹豫忐忑了许久，也才敢把一个食子蜘蛛放进来，且恰好那会儿村里人就老娘一个怀了孩子，而那食子蜘蛛刚盯上老娘，又恰好被十三和十四发现了…… 听闻这些，秦至便轻轻摸了摸老娘已经隆起来十分明显的肚子，在心里默念着：这绝对就是传说中的修仙大女主！ * 几月之后，老娘便诞下了一个女婴。 秦至端详着那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越发觉得这就是自己前世的妹妹！ 一模一样啊！ 他激动喊道：“爹，我们给妹妹取名叫安瑶，秦安瑶，小名就叫瑶瑶！瑶，石之美者，愿她今后命格如石头般坚硬，又能长成一块美玉，安带安定之意，保佑她这一生都平平安安，怎么样？” 老爹还在给老娘小心喂着汤水，闻言便笑着应道：“好。” 他们这两个老的都是没文化的，当年秦至出生，他们本来是想着贱命好养活，便随便取个狗蛋牛粪之类的名字，可转念想到他或许要成为仙修者，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只能以他是冬至出生的为由，取了“秦至”这个名字。 本来是打算叫秦冬至的，不过提笔的时候，老爹忘了冬字怎么写了，便只能写了一个“至”。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是经历了不少坎坷才定下的，看着摇篮里的妹妹，心里乐开了花。 他在心底默默发誓，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哥哥的！ 就这样，秦安瑶这个名字定下了，虽是一个女娃，却是在爹娘和兄长的宠爱中长大的。 第13章 集市买卖（一） 老爹和老娘虽说出身普通，但样貌在普通人里也算是佼佼者。 秦安瑶便也随着时间的雕琢成了一个白嫩嫩的漂亮女娃娃，还躺在摇篮里喝奶的时候，便是奶白团子一个，不爱哭，见谁都咧着嘴笑得十分开心，露出了里面粉嫩嫩的牙床。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微微眯着，带着笑，能把人的心都给融化了！ 等长到三岁的时候，已经能屁颠屁颠地跑起来了，但说话还不算利索，只能奶声奶气地用些叠词。 比起老爹老娘，秦安瑶更喜欢哥哥。 晚上都喜欢粘着哥哥睡觉，白天也只喜欢缠着哥哥玩。 如今的秦至，也长成了十六岁的英俊儿郎。 这些年，他为了给妹妹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每日都辛苦劳作，干得比谁都多，勉强攒下了一些钱。 这都是他留着将来给妹妹当嫁妆的。 日夜的劳作将他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的，身体也强壮了不少，加之他每日都坚持练习太极拳、八极拳和五禽戏来锻炼身体，所以比那些同龄人更显刚劲，也更受村中女孩儿的欢迎。 老爹老娘之前还想着逼他去修仙，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老爹也知道逼他不得，便很少说起这事儿了。 如今见他这般受村里姑娘欢迎，妖魔鲜少再来骚扰，他们便生出了点天下已经太平的侥幸心理，便想着干脆让他早日成亲。 可说起成亲一事时，秦至却又不是那么乐意了。 他说：“我才十六岁，成什么亲啊？还是小屁孩儿一个呢，起码再等两年吧……” 虽说穿越过来好些年了，可他骨子里还是把自己当现代人。 在这个时代，普通人十六岁成亲的也不少，当爹的也很多，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是未成年，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这是犯法的！ 老爹见他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脾气上来了，当即要揍他！ 秦至却不像以前那般随便他揍了，撒腿就跑，任由老爹在身后中气十足骂得全村都能听到那吼骂声。 笑话！他已经是有妹妹的人了，怎么还能随便挨打？ 他不要面子的吗？ 刚跑出去，便迎面撞见带着秦安瑶从外面玩回来的老娘。 秦安瑶一看到秦至，便立马挣脱了老娘的手，带着笑朝着秦至奔来，奶声奶气喊道：“哥哥~” 秦至便笑着蹲下，张开双手等着她扑到自己的怀中，而后把人抱起来。 老娘已经笑着走到他身前，捏着秦安瑶肉乎乎的笑脸，嗔道：“你别老是惯着她，看看都把她宠成什么样子了？” 秦至也笑着道：“女孩子嘛，肯定要宠着疼着的，这是咱们家的传统，就像爹不也宠着您吗？” 老娘脸一红，佯怒骂了他几句，面上却仍旧带着温柔的笑。 他们一家三口往家里回走时，秦至一边跟秦安瑶玩闹笑着，一边侧眸看了一眼老娘。 老娘也在看着他们，见他忽然看向自己，便笑着问道：“怎么了？” 秦至便笑着道：“没事，只是忽然觉得……这样真好。” “嗯？” “娘，我总觉得我如今过得太好了，好得有些不真实……好像一切都是假的，我从未想过我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娘亲便笑着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笑骂道：“你这小子，是不是又惹你爹生气了？” 秦至便嘿嘿笑着。 他们刚回到家门口，便看到老爹在院子里整理牛车。 看到他，老爹便冷哼一声，不给他好脸色。 秦至抱着秦安瑶，笑眯眯的，知道老爹不敢在老娘面前揍他，便有恃无恐将秦安瑶托在自己肩膀上，让她骑着自己的脖子，走到老爹面前笑嘻嘻道：“爹，这是要出门呐？” 老爹不敢揍他，却不代表真的要给他这个面子，冷哼一声，不理他。 秦至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笑嘻嘻道：“你要运东西吗？要不我去呗，您之前不是说身体没好利索吗？我身体强壮着呢，我去吧？” 老娘也看出了他们还在闹别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也怕自己老头儿真的上心了，便帮着儿子劝道：“让他去吧，都这么大年纪了，总该让他多干些活儿。” 老爹敢对秦至冷哼，却不敢对着老娘甩脸色，便恢复了笑脸道：“就是到镇子上转一圈，这几年也攒了些钱，却一直没能买什么好东西，便是为了你和瑶瑶，也得出门买几身新衣裳。” 老娘见他眼里心里都记挂着自己，面上便浮现出甜蜜的笑，儿子还在，她不便做些女儿家姿态，便含笑柔声道：“也不要只顾着我们母女，你和至儿也要多买几身新衣裳。” 而后又看向秦至，“至儿也这般年纪了，也是时候该议亲了，给他买几身好点的料子回来，我给他裁几身新衣服。” 老爹本来不舍得，但听到是要给秦至议亲穿，便也点头了。 秦至却不满道：“给我买什么衣裳啊！我多的是衣裳，一天也就穿一套，三五日才能换一身，买了也是浪费！还不如多给瑶瑶买一些！” 老爹便去瞪他。 秦至不敢再说话，却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了几句。 老娘笑着从中调和，“你们父子真是上辈子的冤家，怎么每日都要斗个不停？” 而后推着老爹的背，推着他出门，温声提醒道：“好了啊，快去吧，不然就晚了。” 镇子离这里也有些距离，至少得赶一个多时辰，来回便要三个时辰左右，若要在天黑前回来，须得早早出发。 老爹一边出门一边道：“放心，要买的东西也不多，平日里常用到的能在外边的集市上买。” 话是这么说，他却也不敢再耽搁。 却没想到刚上了牛车，便有熟人匆匆朝着他们跑来，喊道:“秦家的，云霄宗的弟子到集市上收菜了！你们家可有新鲜的好菜？！若是有，赶紧着拿上了，听说来了有一会儿了，快要走了！” 老爹一听，顿时急了，赶忙跳下牛车喊道：“有！有的！新下了十来个鸡蛋，个个都漂亮很！地里的萝卜也长成了，能换好十来个铜板呢！” 他正要冲回屋子里拿鸡蛋和萝卜，才猛然想起萝卜还没拔，有些沾了脏污的鸡蛋也没洗干净。 往常云霄宗的弟子下来购买食材都是提前说的，这段时日因着修炼太忙，都是来去匆匆，老爹也不敢提前准备好，生怕拿出去时是坏的。 可弄好这一切再去镇上，回来便晚了。 第14章 集市买卖（二） 镇子也不是随时都能去的，毕竟如今外面到处都是魔修与妖魔，每年只有几天是有修行者护航的。 只要不是太晚回来，基本都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也不是绝对的。 也有可能这一趟出去便再也回不来，故而每年去镇子上买东西，老爹从不让他们去，都是自己去。 秦至将妹妹放下，对老爹道：“爹，我去镇上买东西吧，你且说买什么，我腿脚快，说不定很快便能回来了。” 老爹却不乐意，觉得去镇子上买东西还是挺危险的，便道：“你去集市上送鸡蛋和萝卜吧，你年纪大了，将来成家，也总是要做这些的，正好学着点。” 秦至一点都不想去集市。 不是嫌弃麻烦，而是他讨厌那些云霄宗的弟子。 只不过是外门弟子，仗着自己进了云霄宗，挂了个修仙者的名头，厉害些也只是会御剑，大多数其实跟他们没什么不同，却总是喜欢拿着鼻孔看人。 他跟着老爹去过两次，每次看到他们把那些送菜的村民呼来喝去的，便心中烦躁。 甚至还见过有弟子直接御剑在半空，不肯落下，非要人高高举着菜递给他们，而后将银钱随意撒在地上，看着村民趴在地上捡。 他也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和见义勇为的人，只是看着那副嘴脸，心中很不爽。 毕竟他也是被践踏羞辱的人。 所以，秦至当即拒绝了老爹的想法，直言道：“集市的事情，爹你更熟悉一些，我这个人莽撞惯了，见了那些云霄宗的弟子便不痛快，也懒得跪下舔他们的臭脚，你若是不想去集市，那便不去了，那鸡蛋留着自己吃也行的。” 老爹见他这么说，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可现在也没工夫同他生气。 见他实在不愿意，那专门通知的人已经从村尾跑回来了，心想着时间不容浪费，鸡蛋也宝贵，十几个也吃不完，还不如拿去卖钱，还能在那些云霄宗的弟子面前刷个存在感。 虽说老爹已经不强迫秦至修仙了，但这点心思尚未完全消失，总还想着留条后路没错。 故而一番纠结下，还是让秦至去镇上买东西，自己则去集市那边送菜。 集市原本并非是专门买卖东西的，而是专门为了云霄宗下来购买食材准备的，时间久了便成了专门的集市，偶尔也有人拿自家无用的东西出去与人换物。 老爹这一趟，既是打算去换些银钱，也是打算去换些日常用的东西回来。 所以他准备了两个篮子，一个篮子里是上好的鸡蛋和萝卜，另外一个篮子则是次一些的东西。 集市就在云霄宗脚下，先来到此处的便是莲花村的村民。 十几名云霄宗的弟子已经搭好了登记的台子，正拿着笔和账本清点数目，他们都穿着外门弟子的统一服饰，都是束袖斜领劲袍，但却仙气飘飘，多数着橙色滚边，但也有几个着黄色滚边，腰间还坠着玉牌。 毕竟住在云霄宗脚下，村民们自然明白不同的服饰代表着不同的等级。 最次为红，最高为紫。 老爹来得还算是早，所以前面也就排了十几个人。 这些年没了魔修来闹事，大家收成都还算不错，也都有了些积蓄，所以家里有了好东西，也都不舍得全部拿出去卖，总想着留一些尝尝鲜。 故而，那些宗门的弟子脸色越发难看。 除此之外，那些换了银钱的村民脸色也不太好看，全然没了之前换了银钱的喜悦。 老爹正觉得奇怪，队伍很快便轮到了他前面的那个人。 那个外村的汉子，拿着一个重重的篮子，一看就分量不重，掀开布一看，才发现里面是垒得整整齐齐的一篮子鸡蛋。 一个个的块头都很大，且形状非常漂亮。 除此之外，他还带着一个很大的箩筐，里面也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各类瓜果蔬菜。 那云霄宗的弟子见了，眼睛总算亮了起来，高兴得很，面上也带着满意之色，“不错啊！” 入了云霄宗，也基本被默认为是修仙者，村民们这辈子都是身份低微的，见了这些弟子，便像是见了仙人，被夸了，自然也是高兴的。 这汉子不好意思说道：“俺们一整年也只能弄出这么些个漂亮东西，就图着来送给仙君们了，仙君们高兴就好。” 他说得含蓄，可同样身为农民的老爹却清楚，在这世道，能养出这么多漂亮的鸡蛋，还能种出这般品种的瓜果蔬菜，一定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那几个负责登记的弟子一一清点仔细后，便在账本上记下了，并且将这汉子的东西全部要了。 那汉子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老爹也替他高兴。 云霄宗采买东西一向是要最好的，并非村民们拿来的东西都收，须得满意了才能拿到银钱，否则便是怎么拿来怎么拿回去，这样费时费力，还白白浪费了种菜养鸡付出的心血。 种菜的地都在外头，有些还得上山才行，一个不小心便会遇到妖魔和魔修，这世道的种菜的成本可贵得很，都是拿命在赌的！ 本以为这一趟会得到一大笔银子，就算按照如今在外头的市场价，就这样的鸡蛋和瓜果蔬菜，十几两银子总是值的。 十几两银子对云霄宗的人来说不算什么，毕竟他们以晶石进行交易。 一颗最低等的晶石便价值几十两，甚至上百两。 可没想到的是，那弟子却只能拿了十几个铜板便想打发了那汉子。 那汉子愣了下，看着手中的铜板，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弟子催促他快点离开别挡着旁人，他才结巴着道：“仙……仙君，这是不是……少了点了？我这些东西，不只是这点价吧？” 那几个弟子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负责给钱那个便狠狠拍着桌子怒道：“怎么着！你是说我克扣你银钱，贪你这点东西？！” 那汉子自然不敢这么说。 他若是家中富有，自然也不敢同仙人们计较，可这些东西是他全家一同省下来的口粮，如今家中有老母生着病，夫人又有孕，孩子们也尚小……他若是不能拿到足够的银钱回去，可怎么给他家中老母买药治病，给娘子买安胎药，给孩子们买要用的东西？ 他结巴着苦苦哀求，不断道歉，将自己家中的艰难一并说出，巴望着能得到仙人的一点怜悯。 可那些弟子却全然不管，见他叽叽歪歪的，非要讨那点银钱，心中十分不快。 还从未有人敢这般对他们！ 第15章 集市买卖（三） 那汉子态度十分恭敬，明明是有理的一方也表现得十分卑微，就怕触犯了他们，可即便如此，那些弟子还是觉得他不识好歹。 其中一个弟子一脚踹掉了他的篮子，将篮子里的鸡蛋摔得稀巴烂，拍着桌子怒斥道：“一个凡人，仗着云霄宗的庇护方可存活至今，进贡一些瓜果便这般心不甘情不愿！你当我们很稀罕这些脏东西吗？！” 说罢，又凝出了灵剑，一剑将那筐瓜果蔬菜给劈开。 新鲜漂亮的瓜果瞬间成了一堆碎乱之物。 周围的百姓都被吓得尖叫连连，就连老爹也脸色惨白，捏紧了手中的篮子。 没人敢出手帮忙，也无人敢出声说话。 都看着那汉子被狠踹了一脚飞出了好远，连他紧紧攥在掌心的十几枚铜板也被收了回来。 老爹脸色煞白，不忍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同时庆幸自己来得匆忙，手中的东西不多，这些东西便是拿不到一个铜板，他损失也不大。 因着方才那一幕，老爹那价值起码一两的鸡蛋和萝卜只换到了五个铜板，也没敢再反对。 只是他那差劲一些的瓜果蔬菜本来是打算拿去换平时要用的东西，如今却也被那几个弟子拿走了。 连篮子都不肯还给他。 老爹也没敢开口要，只能捏着那五个铜板默默离开了。 但是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了之前那汉子仍旧趴在地上，像是死了。 老爹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云霄宗弟子，发现他们也忙得很，根本没空搭理这边，他便朝着那汉子走去。 心想：这人若是真死了，他也便懒得多管闲事。 可没想到，那汉子居然还活着，而且察觉到有人靠近后，下意识动了一下。 这里大多都是莲花村的，还有一些别的村子的人也都赶过来了，即便没瞧见方才那场景的，如今问一问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故而都对那汉子十分同情。 只是，谁也不敢得罪仙人们，所以即便同情，也都无人敢上前。 见有人主动上前后，一些心善的便也跟着顿下了脚步。 老爹把那汉子扶起来，发现他脸色虽然难看，可身上却没什么实在的伤口，想必那几个弟子下手时也有分寸。 吃回扣是一回事，嚣张跋扈是一回事，可若真的弄出了人命，哪怕他们是云霄宗的仙修，这事儿传扬出去，也未必能善了。 那汉子被扶着坐了起来，脸色逐渐恢复，脑子也逐渐清醒，目光看向不远处被砸烂的鸡蛋和瓜果，便嚎啕大哭起来。 老爹脸色猛地一变，立马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呵斥道：“住嘴！你是嫌命太长了吗？！如今遭了这横祸，便算你运气不好，可人只要还活着，什么难事解决不了！若真把那几位仙君惹恼了，你没命回去，你家中的妻儿怎么办？！” 其实老爹只是吓唬他的。 那几个云霄宗的弟子再如何恼火，也只会再痛扁他一顿，不会闹出人命的。 可他不想引起那几个弟子的注意，毕竟，他还是想着给自己的儿子谋一个仙修的前程。 汉子被他捂了嘴，便小声呜咽着。 任谁遇到这种事，心里都不会舒服，老爹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便说：“看开点，日子还得过下去，云霄宗的仙君们也不都是这样，就当是这一次孝敬他们了，我们这些住在云霄宗脚下的，确实也仰仗他们保护。” 说着，悄悄将三枚铜板塞到了他手里。 那汉子一怔，手也下意识捏紧了那三枚铜板，似乎在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爹又拍着他的背说：“早些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他倒不是什么大善人，换做往常遇到这种事情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只是如今日子好过了许多，家里有了一儿一女，心便难免变得柔软，也总想着若自己哪一日遇到了什么事情，能有人帮着一把。 三个铜板也是辛苦换来的，可若是能救人一命，也算是值了。 另一边。 秦至驾着牛车，后面坐着老娘和秦安瑶。 本来去镇上也挺危险的，秦至不想带他们去，可秦安瑶喜欢黏着他，见他要出门，非要跟着一起出去。 秦至本想让老娘抱着她，却没想到老娘也想去镇子上逛逛。 他们这些村子里的乡下人，这辈子都没怎么出过远门，最远也就是在日子艰难时到山上寻吃的，还都是带着有命去没命回的心思。 如今天下太平了不少，魔修伤人和妖魔吃人的事情比以前少了，至少他们附近几个村落没再听说这样的事情，心思难免松懈，就想着出去透透气。 秦至本来不想答应了，可老娘哀求着，秦安瑶也闹着，巧的是同村也有一家几口人出动到镇子上的，秦至便忍不住心软了。 老娘这辈子都没怎么去过镇子上，秦安瑶是冲着祸国殃民的模样长的，如今小小年纪便被他和老爹用药汁故意把脸涂得蜡黄，想必往后也没什么机会去镇子上，他一横，便想着那就去一次吧。 大不了早去早回。 其实出了村子，秦至就后悔了，可看到老娘和秦安瑶在马车上玩得那么开心，老娘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又觉得值了。 加之这一路的确看到不少人是带着女人孩子一同出门的，而且天上还时不时有仙修御剑从飞过，心里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他也不敢松懈，便对老娘说道：“等会儿买了东西就赶紧回来，可不能多逛，免得被妖邪盯上。” 老娘高兴地应了。 她也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自然知道安全最重要。 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终于到了镇子上，可这里却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热闹，让秦至梦回了二十一世纪的周末。 每条街道都塞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叫卖声不绝于耳，热腾腾的吃食还冒着新鲜的热气，牛车马车互相避让。 若这只是个普通的朝代，秦至会觉得掌权的一定是个好皇帝。 此情此景，必是盛世！ 老娘抱着秦安瑶也十分高兴，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甚至连什么魔修妖魔都通通忘了。 也再没了害怕。 秦至也觉得在这样的热闹下，怎么可能出现妖魔呢？ 但他还是谨慎道：“我们买完东西就回去吧，这里太热闹了，小心些，别走散了。” 第16章 初遇（一） 老娘笑着道：“好。” “把瑶瑶给我抱吧，她太重了。”对他来说自然没什么重量，可对老娘这样瘦弱的女子来说，即便抱习惯了，也还是会觉得沉甸甸的。 老娘却道：“不用，你去买东西，你腿脚快，快去快回，我就不跟着你去了，免得还累你分心照看。” 秦至却不放心把她们两个丢在这里，怕出什么意外。 可这里确实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人，万一不小心挤散了，只怕也十分麻烦。 他正犹豫的时候，便看到不远处的茶摊上坐着几个年轻的男子，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虽然穿着朴素，他却看得出这是仙修。 看不出对方深浅，但既然是仙修，肯定也有点本事的，且瞧着他们也不着急离开，秦至便带着老娘和秦安瑶过去，在他们旁边的位置坐下，让老板弄了点吃食过来。 随后叮嘱老娘道：“你们便在这里等着，我把牛车也拴在这附近，抬头便能看到，我去买东西，很快便回来了。” 老娘笑着应了。 秦安瑶觉得新鲜，看什么都好玩，没再黏着秦至，甚至还玩起了那几位仙修身上的飘带。 而那几位仙修也没再在意，转头看到是个小姑娘，便也笑着同她一块儿玩了起来。 秦至见状，更加放心了。 他先去买了布料，一共买了三匹，两匹好的给老娘和妹妹用，另外一匹看着粗糙些，没那么好，就给他和老爹用。 男人嘛，对衣服什么的没讲究，有得换就行了。 但光是这一项就花了不少钱。 之后又去买了一些集市上没得换的东西，比如盐和糖，分别买了一大罐，够他们一家人用好久了。 之后一路回去一路买了不少新鲜的玩意儿，也花不了几个钱，都是给老娘和秦安瑶买的，想着来一趟也不容易，总要开开心心地回去。 钱没了可以再赚嘛，家里男人不就是得哄着女人开心吗？ 正准备回去与老娘碰面时，又恰好路过了一家首饰店，看门面还算不错，他便顿住了脚步。 正犹豫间，里面的伙计看到他拎着大包小包，且脖子上还挂着一块十分稀罕的灵石，眼睛顿时亮了！ 便赶忙出门迎接，愣是把他哄着进了店里。 秦至也没什么闲钱买这里的首饰，毕竟这里的东西看起来都价值不菲，但他想着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到这镇子上，而他这年纪，保不齐过几年就得议亲了，总得提前给未来的媳妇儿准备些东西。 没什么东西比首饰更合适了。 伙计以为他是个低调的有钱人，便不断给他介绍这里面的首饰，同时视线还不断往他脖颈上瞄。 秦至看着这些展示出来的首饰，确实比外面摆摊的要好看，但价格确实也贵。 正巧这时候，里间又有人走了出来看穿着打扮，像是这店铺的老板。 果然，伙计看到他后便赶忙上前，低声说着什么。 那老板凑耳听了一会儿，视线便也落在了秦至身上。 重点是秦至的脖颈上。 秦至也看向那老板，但也只是扫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老板便笑着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公子是想寻什么样的首饰？” 秦至觉得自己无论在长相还是气质方面，都绝对担不起小公子这个称呼，可老板也不像是那种把顾客当上帝的人，那必定是他身上有什么可以令这老板图谋的。 他微笑着道：“随便看看。” 这要是换其他的店铺，只怕老板早就把脸拉下来了，说不定还会直接赶人。 这老板却笑眯眯的，说道：“不着急，好东西都得慢慢挑，小公子不妨先坐下喝杯茶，我去里间找些好宝贝给公子瞧瞧，若是公子有喜欢的，送一件给公子也无妨。” 秦至越发肯定这老板有问题了。 这话换了寻常人听，或许会觉得高兴兴奋，觉得自己赚到了，但秦至却不这么想。 他虽也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可给人图谋的，但对方敢这般讨好他，那便说明对方一定看中了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若不是东西……便是命了。 秦至眯眸，“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老板见他拒绝得这般干脆，说话也这般文绉绉的，便料想他恐怕真是什么家境落魄的世家公子，也知道对寻常人的那套对他没用。 且秦至眼底全是防备和抗拒，便是茶水和点心送上来，只怕也不会轻易尝试。 便只好笑着道：“公子倒也不必这般防备，我只是想与公子谈一个生意罢了。” 对方示意他坐下，但秦至没坐下。 他瞧着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打手，没敢轻举妄动，但心里却忐忑不安，心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进了魔修的聚集地了。 可老板却是盯着他脖颈上的灵石道：“敢问小公子……是从哪里得到这块灵石的？” 秦至顺着他的目光垂眸，下意识伸手捂住了那块灵石，而后把不知道什么跑出来的灵石塞进了自己的衣襟内。 他不敢再抬眸，生怕自己的眼神泄露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可这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却像是不肯多说。 这块石头……是灵石？ 秦至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只是有一天晚上他起夜上茅房，模糊的便像是心有感应般抬头朝着天空望去，却发现天上忽然闪过一道很漂亮的光，那光出现时，把云霄宗那边方向的天都照得亮了！ 五彩的光像是漂亮的极光，惊得他愣愣仰头望着，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而后，那光朝着远处飞去，经过莲花村上头时，这石头便从光里面坠落下来，好巧不巧，就这么坠入秦至的手中。 这块石头刚开始还是发着光的，后来光消失了，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那上面却始终是温热的，哪怕冬天时也不曾变得冰冷，就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秦至当时见这石头实在是漂亮，而且握在手上，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自己揣在身上好一段时间后，发现没什么问题，且还能让自己每天精神满满的，便弄成了坠子挂在自己脖子上。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不敢给老娘和妹妹接触，如今意外得知这竟是一块灵石，且看老板的模样，这灵石似乎还十分珍贵，心中高兴也觉得庆幸，还好当时没把这石头扔了。 第17章 初遇（二） 老板又说道：“公子说个价吧，我愿意重金买下公子手中这块灵石。” 秦至却是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不了，此乃家传宝物，便是再落魄时也不曾拿出外头换银钱，如今更是不舍了。” 老板便笑着道：“原来是家传之宝，也难怪……” 他没强迫秦至把东西卖给他，甚至见秦至瞄了一眼一个簪子，便要送给他。 秦至自然不会白要，不过见这簪子实在好看，老板又要便宜卖给他，他便厚着脸皮买了。 秦至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但这灵石他不卖，那老板也没办法。 若实在护不住这灵石，卖了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损失。 本来也是白得的东西。 将簪子小心翼翼收入怀中暗袋，心想着便是他未来媳妇儿的见面礼了，虽说花的钱不多，但这簪子本来价格不止这一点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素了点，也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上。 而他一走出店铺，伙计便疑惑道：“老爷怎么就让他这么走了？那可是上品灵石——麒麟石！” 这等宝物可是有价无市！ 便是一宗之门都难寻到这样的宝贝！ 老板看着秦至消失的方向，眸子眯了眯，淡声道：“这上品灵石已经认他为主……也是奇怪，分明毫无修仙资质，体内亦无魂石，怎么就能让那麒麟石认主？” 灵石一旦认主，旁人便无法再轻易使用，除非主人自愿舍弃。 伙计也是没有修行资质的，看不出秦至有没有魂石，只是遗憾这样的好宝贝没被他们拿到手。 老板却半点儿不着急，抚着胡子说道：“此人满嘴谎言，若真是传家宝，又怎么会戴在脖颈上招摇过市？明摆着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兴许是运气好，这才被灵石认主……” 他又道：“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早晚会舍弃的，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给他，他回头知了那簪子的价格，必定会转头将灵石卖于我。” 当然，若是灵石在此之前便落入旁人手中，便也算作命了。 能令上品灵石自动认主，这人命途必定不凡，来日必定是叱咤修真界的人物，只是……既没修仙的资质，那恐怕是要走上修魔道路了。 也或者是与那灵石的主人有缘。 总之，这般命格的人，老板可不敢轻易算计，免得被对方记恨，来日来找他算账。 秦至可不知道这么一件小事，便被人知悉了自己的命格。 他回到茶摊时，那几个仙修已经不见了，但老娘和妹妹都还坐在原来的桌子前吃东西。 看到秦至这么快便拎着东西回来，老娘也十分高兴，笑着道：“回来了？” 她正要抱着妹妹起身，但秦至却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道：“没事儿，再坐会儿吧，我也正好累了。” 老娘见他这个时节还能忙出一身的汗，心疼地掏出旧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嗔道：“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秦至便笑着道：“就买了三匹布，还买了盐和糖，都是用得上的。” 而后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很精致的花簪子，给她簪到发间。 老娘下意识摸了下，没瞧仔细，便问道：“什么东西？” “簪子，”说着，又拿出了一个花蝴蝶，簪到了秦安瑶头上，笑得眼睛弯弯道，“我们家瑶瑶真好看。” 老娘手还摸着那个簪子，虽然心中高兴，却又习惯性地嗔道：“怎么买这般没用的东西？便是要买，也该给你未来的媳妇儿买，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戴什么簪子？惹人笑话。” 秦至知道她是开心的，但凡女人，哪个不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 便是不为着男人，也是为着自己。 他笑着说：“胡说，我娘亲这般好看，若是不说，谁知道已经孕育了一双儿女？外头人瞧见了，还赞我对娘子好呢。” 老娘啐了他一口，嫌他不知羞，说话没点分寸，可面上却带着笑，显然对这簪子喜爱极了。 秦安瑶也喜欢那个小蝴蝶，硬是从头上扒拉下来拿在手中玩着。 玩够了，她便想要秦至抱着。 但老娘没让她过去，轻声对她讲道理，“哥哥等会儿要拿着东西，可不能抱你，会累坏哥哥的。” 秦安瑶才是三岁小屁孩儿，却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这会儿也十分乖巧，不再要秦至抱，而是搂紧了老娘的脖颈，示意要娘亲抱着。 老娘抱着她亲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的。 也只有这种时候，秦至看起来才有她几分影子。 茶水和点心吃得差不多了，秦至也休息够了，便想着该回去了，一转头却发现老娘正专心致志听着那不知何时到来的说书先生说故事。 能干这一行的都是有些天赋的，说起话来抑扬顿挫，一件寻常的小事都叫他说得惊天动地，唾沫横飞。 秦至见周围人都听得认真，便也跟着听了起来。 恰好那说书先生顿了下来喝了口热茶，歇了一会儿，为了再次吸引各位听众的注意力，便拿起醒木一拍。 “啪”的一声，震得正在玩小蝴蝶的秦安瑶也在老娘怀中跳了下。 倒也没被吓哭，而是睁着大眼睛好奇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说书先生开口滔滔不绝道：“要说起如今修真界最厉害的为何人，想必诸位都不陌生！那便是云霄宗的玉含仙尊！这一位，可是实打实的仙人！已经得道成仙的！传说，玉含仙尊……” 关于玉含仙尊的事情，秦至在村子里也听人提起过不少回，不过每一次的故事都不一样。 毕竟莲花村就在云霄宗山脚下，那云霄宗上的神仙人物自然都传了个遍，基本家家户户都供着画像。 只是……谁也未曾亲眼见过那神仙一般的人物。 秦至又忍不住分神想起了别的。 在这等修仙世界里，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人类，而是妖魔和魔修，故而这里没有天下三分，也没有边境和沙场，更没有外敌，有的只是普通人与仙修、魔修的区别。 皇帝有，贵族也有，权势更迭的血腥场面也有，但那都是皇都里的事情，与他们这些远在乡下的普通人无关。 普通人不在乎谁当皇帝，谁为权贵，因为皇帝再怎么换，这世间的妖魔和魔修也不会少，皇都的血也流不到皇都外。 第18章 初遇（三） 真正掌权天下的是修仙的各个门派，如今便以云霄宗为修仙界门派的大能。 所以，只要这些修仙门派没闹出什么大事，天下便还算是太平的，而他们莲花村就在云霄宗门下，故而日子一直不错。 哪怕是仙修，也是要吃饭的，不到入虚境界都还得吃东西。 可入虚境界不是那么容易就到达的。 修仙也像考研，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也考不上，有些人奋斗好几年也只能考一个普通学校的研究生，而有些人……轻松便能在清华北大本硕连读，保送博士。 学习还可以靠后天努力，笨鸟也可以先飞，修仙却不行。 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 所以，哪怕是云霄宗这样的大宗门，也经常需要外购食物，毕竟大多的仙修，终极一生都达不到入虚境界。 他们这些住在云霄宗山脚的普通人，便是依靠此等生机来寻求活路。 靠着云霄宗的庇护，种种菜，养养鸡，然后隔一段时间便拿着自家里种出来的最好的菜拿去集市上卖给那些下山来买菜的弟子，以换取银钱购买其他的生活用品。 穿越过来这么久了，除了三年多前的那个食子蜘蛛，秦至便没再见过任何妖魔，更别提魔修了。 若非偶尔抬头便能看到在村子上空御剑飞行的宗门弟子，他甚至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古代世界。 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住在这乡下的，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这辈子，好像也就这么过去了。 如今，爹娘安康，妹妹也在一日日健康长大，他身强力壮能做不少活儿，如今也攒了一些银钱，对生活非常满意的。 他不奢求大富大贵，也不想位极人臣，也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想修仙的事情，若这辈子就这么生儿育女，看着亲人一生安康，也算是老天对他上辈子见义勇为的嘉奖了…… 就在这时，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炽热！ 那热一闪一闪的，烫得他胸口的皮肉都仿若散发出烤肉的香味！ 秦至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探入衣襟内，把那灵石掏了出来，同时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肉。 好好的，半点没红。 那被烫熟的痛感，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 正疑惑这灵石怎么好端端发烫的时候，身旁闪过一抹白影，秦至担心这灵石会给自己惹来其他的麻烦，便又立马将灵石放回了自己的衣襟内。 可方才那被烫着的感觉还记忆犹新，秦至一时不敢让那灵石继续贴着自己肉，却又不好把灵石放在衣襟外头，便这么把手探到衣襟内拎着，两相为难。 他这诡异的姿势，却引来了异样的目光。 秦至侧眸看去，才发现方才闪过的白影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男子，因着他行为怪异，便惹得对方怔愣望着他……的手。 秦至也知此刻的行为十分猥琐，脸一红，便赶忙将衣襟内的手拿了出来，顺便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 好在那灵石已经不烫了。 白衣男子也觉得自己望着他人的行为十分不妥，便也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朝着茶摊老板温声喊道：“老板，一壶茶水。” 秦至听着那声音，竟觉得意外地好听。 他便忍不住再侧眸看去。 男子长着一张很普通的脸，五官不论是单个看还是凑在一块儿看，都绝对是那种放在人堆里找不到的类型。 按理说，这般长相的人，应当不会这般惹人在意才对。 可此人不但声音好听，周身的气质也清冷绝尘，一身白衣裹在他身上，仿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圣洁高雅，不染尘埃。 这般气质，硬生生把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衬得格外顺眼。 秦至自认是俗人，对着美人儿向来是不吝啬目光的，可对着一个男人看个没完……那就有点毛病了。 似是察觉到旁人的目光，白衣男子便侧眸对秦至对视，温声问道：“敢问公子，有何指教？” 秦至猛地回过神来，想立马收回目光，却又觉得这般行径更显猥琐，只好佯装淡定，笑着道：“瞧着公子面熟，可是见过？” 这般烂大街的借口，倒没让白衣男子觉得怪异，目光倒是落到了他的衣襟处。 他微微一笑，更让人觉得温柔亲和，“应当是不曾见过，但想必是有缘的。” 老娘被他们两个的对话惊动了，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试探喊道：“至儿？” 秦至便回头去看她，笑着安抚道：“没事，认错人罢了。” 白衣男子对上老娘疑惑又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笑，倒是笑得老娘有些不好意思了。 时间也不早了，秦至便带着老娘和秦安瑶先回去。 待整理好牛车，他不知为何，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茶摊，却发现那白衣男子不见了。 啧了一声，秦至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 莫不是见到幻化成人的妖魔了吧？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衣襟内的灵石，触到那温热，心中的不安便驱散了不少，随即驾上牛车，不敢再耽搁，加快速度往莲花村赶。 既是要赶一个多时辰的路，路途必定是有些远的，来时并未发觉路程这般崎岖遥远，如今心中藏着事，加之这回时的路比来时的路要安静许多，秦至心情越发沉重。 凡人虽俗，却总有种说不清的第六感。 秦至觉得……这趟路不太对劲。 他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好像四周的空气都变得黏糊起来，带着腐烂、恶臭的气味，硬是要往人的毛孔里钻。 逼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走完空旷崎岖的小路，前边便是一片树林。 这里的树木长得高，棵棵粗壮，只是一片小林子，却硬是给人一种热带雨林的错觉，寂静中，仿佛还能听到毒蛇吐着信子的声音。 秦至勒了牛车，没敢继续往前走，抬头去看树林的顶端。 太安静了。 安静到听不到任何鸟叫声，好像时间把这片树林隔绝了，生灵在这里得不到任何喘息的机会。 秦至不敢大意，他抓紧了缰绳，没敢继续往前。 可他们要回去，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若是寻其他路出去，不仅会迷路，遇到妖魔和魔修的可能性也更大，且绕路就不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中，危险更大！ 老娘也察觉到这路不太对劲，但秦至的沉默更让她不安，便抱紧了怀中的秦安瑶，小声问道：“至儿，怎么了？” 第19章 魔修（一） 秦至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没事。” 话是这般说，可就连三岁的秦安瑶都看出了哥哥心情的沉重，乖巧窝在母亲怀中，不敢喊也不敢闹。 甚至还往母亲怀里努力缩了缩，把脸埋在母亲的胸口，那是一种寻求安全感的行为。 看到这一幕，秦至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后悔了。 他不该托大，带老娘和秦安瑶出来的。 可事已至此，后悔和自责都不顶用，他想起了首饰店铺那老板的话，当即摘下了脖子上的灵石，佩戴在老娘身上。 老娘一接触那灵石，便感到一股强烈的排斥之感，但她不敢说，只是忍着这股不适道：“至儿，可是有什么危险？” 秦至道：“戴着这灵石，无论如何都不要摘下来，放心吧，会平安回家的。” 他不知道前面会不会有危险，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能否平安回家，但他不能露怯，也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老娘见他面色严肃，不敢再多话，只是抱紧了秦安瑶。 秦至没敢走来时的那条路，而是另外僻了条路，为了防止迷路，也没敢绕太远。 牛车悠悠走了约莫一刻钟，倒没发觉半点异常。 秦至不敢松懈，甚至做好了弃牛车逃跑的准备，心里第一次祈求诸天神佛保佑。 隐约间，忽然闻到了一股带着腐臭的血腥味。 本来是淡淡的，随着牛车越发往前，那味道也越发明显，连拉扯的老牛都开始感到焦躁不安，似乎不敢继续往前。 秦至再不敢贸然上前。 可若是不往前走，便只能往后撤回，难道真的重新找路绕着走吗？ 犹豫只在瞬间，下一秒，惨叫声传来。 秦至猛地抬头看去，却见左前方隐约出现一个狼狈逃跑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男人。 他面如土色，眼底全是恐惧，一边踉跄着一边往前跑着，眼泪和鼻涕都被吓了出来，活像是见鬼了一般。 他一边哭着，一边大张着嘴巴似乎想喊救命，但他过于惊恐，连带着嗓子都像是被堵了一般，只能发出些呜咽的颤抖之音。 下一瞬，一个披着黑袍的怪物便赫然闪现，秦至只能看到残影出现，尚未反应过来，那年轻男子便已经被那怪物扑倒在地上。 “啊——” 濒死的惨叫声伴随着被撕裂的声音同时传来。 秦至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缰绳被他勒得手指都发疼，那年轻男子被怪物用牙齿撕碎的画面就这么映入眼底，永存脑海！ 即便被吓得浑身颤抖，秦至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脑子转得很快。 若是没猜错，这东西想必便是魔修了。 仙修生来便是人，魔修亦是。 虽说修魔没有修仙那般，入门都要求资质，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轻易修成大魔头，更多的魔修最后都成为了喝血啖肉的怪物。 眼前这东西便是最低等的魔修。 这种魔修，如今已经成为了妖魔一般的牲畜，丧失了属于人的理性，书中说，他们很像是现代传说的僵尸，不一样的是比僵尸身体灵活，且有一定的思考能力，可是听力却不太好。 如今他在生啃那汉子，正是专心享受美味的时候，那汉子尚未死绝，此刻都还发出凄厉的惨叫，若他赶忙驾着牛车离开，想必那魔修是察觉不到他们的。 秦至打定了主意，也用超乎寻常人的冷静做足了准备。 可他还是被吓着了，竟忘了身后除了老娘，还有一个三岁的奶娃娃。 老娘虽能捂住秦安瑶的嘴巴，可小娃娃真的要哭出来，光是捂着嘴巴没用的，那“哇呜”的哭喊声还是传了出来！ 秦至脸色瞬间煞白！ 他立马撕开身上的衣服，团成一小团，赶忙塞进了秦安瑶的嘴里！ 呜咽声瞬间小了很多。 可方才那一声，已经让那正在啃食生人的魔修察觉到了。 他猛地抬头，露出了犹如野兽般猩红的双眸，吓得老娘也跟着捂嘴尖叫了起来。 毕竟只是凡人，连秦至这个男人都被吓到了，更何况是一辈子躲在村子里的老娘？ 秦至也把一团布塞进了老娘的嘴里，对上她通红惭愧的双眸，咬牙叮嘱道：“往前跑！不要回头！” 说罢，他立马跳下牛车，一鞭子狠狠甩在了老牛身上。 老牛本就受到了惊吓，这一鞭子，更是吓得它疯狂往前窜！ 魔修已经瞬间来到秦至跟前，可是牛车的奔跑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他转头看向那牛车，迟钝思考着要不要追上去的时候，秦至拔腿就跑！ 方才那魔修来到他面前时，对上那猩红的双眸，那满嘴的人血……他真的吓得恨不得自杀！ 一想到自己也许要跟方才那年轻男子一样要被生啃，便觉得心里发寒。 但他还是跑了！ 也许他根本逃不掉，也没法儿活着走出这片树林，但他能多逃一会儿，就能多吸引对方一会儿的注意力，也能帮助老娘和妹妹多争取一些逃走的机会。 果然，那魔修的注意力很快被秦至吸引了，他一歪头，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再次闪身朝着秦至追去。 秦至已经发了疯地逃命，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般拼命地跑去。 他已经把自己的极限逼出来了！ 可即便如此，那魔修还是瞬间便来到他面前，朝着他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嘴巴，一口咬向他的脖颈！ 秦至本想放声尖叫，可在这种生死关头，他根本喊不出声！ 人在面对死亡的那一瞬间，是没有反抗之力的。 他只是本能地伸手挡住那朝着他咬来的利齿！ 下一秒，利齿便刺穿了他的手臂，剧痛让他发出惨叫，眼球布满红血丝，鼻涕和眼泪一并流了出来。 这剧痛像是连着心脏，那一瞬间，秦至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狠狠咬了一口，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他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趁着对方啃食他手臂的时候，竟用颤抖的右手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那是一支桃木簪子，里面掏空了，塞了一张被搓细的符咒。 或许根本没用，但他还是用那只桃木簪子狠狠戳向了魔修的脖颈！ 鲜血迸溅出来！ 那魔修尖叫出声，捂着脖子往后踉跄了两步，而那脖颈上的血流入了簪子内的符咒上，竟让他的脖子冒出了阵阵热气。 那魔修叫得更加凄厉了！ 第20章 魔修（二） 秦至不敢有所犹豫，他拖着血肉模糊的手臂，拖着不小心扭到的脚，艰难往前跑着！ 濒临的死亡并不会让他的痛感有所减弱，人的毅力也无法战胜肉体带来的伤害。 他想跑得快点，跑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手臂火辣辣的痛和被扭到的脚根本无法被他的意志所左右，他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颠簸着往前艰难挪动。 别说是魔修，便是寻常小孩儿都能轻松追上他，拿捏他！ 身上的疼痛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鼻涕。 他忽然恨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可蝼蚁注定是蝼蚁，下一瞬，那魔修便将插在脖颈上的簪子拔了出来！ 那伤口虽然无法愈合，也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却没能要他的命。 那魔修恼火不已，变得尖细的指甲直接扣住了秦至的肩膀，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滴答往下流的鲜血，如此鲜美的味道，让魔修舔了舔唇。 之前被他啃食的那个年轻汉子已经死绝了。 毕竟被他咬了这么多口，血也流了不少，耽搁的这点功夫已经够他咽气，魔修有些遗憾，但也好在这个人类看起来也十分美味。 相对于细皮嫩肉的女人，他其实更喜欢有嚼劲儿的男人。 尤其是这种皮肉结实的乡下男子。 秦至的惨叫随着血液的流失逐渐弱了下来，但令人生不如死的疼痛却更加清晰了。 那是令人绝望的痛。 魔修将他摔在地上，直接跨身坐在他身上，从他鲜血淋漓的左手开始啃食。 他喜欢生吃人类，所以为了确保最后一口是那人类还活着，一般都会用点法术先吊着他们的命，不会让他们这么快就死。 方才他是太饿了，才忘记了这一点。 法术通过额头渡进秦至的身体，他睁大着空洞的双眸，能感觉到那魔修在小心翼翼啃着他的左手，并且刻意避开了骨头，先一点点小心咬下皮肉，细嚼慢咽，随后舔舐着骨头上的血液…… 身体因为这样的疼痛和极致的绝望在抽动着。 那种清醒着感受着生命一点点在身体里流失的感觉，能把人逼疯。 秦至也希望自己能立马疯掉，起码这样会好受些。 他瞳眸变得越发黯淡，灵魂被强行禁锢在体内，痛感不减反增…… 他以为他会这么死掉。 可一道流光忽然出现，重重击打在那魔修身上！ 那魔修正跨坐在秦至身上专心致志享受美食，不防备有人袭击，竟直接被打飞出去，那流光落在身上，竟冒出了一阵黑烟。 他尖叫起来，竟比秦至之前的惨叫还要绝望可怕！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死，并且快速化作一道黑烟卷着半死不活的秦至消失了！ 一道白影落在地面，看着秦至方才躺过的地面以及地上流着一小滩血，眉头微微皱起。 随即，视线又落在了不远处已经咽气的年轻男子身上…… 秦至被卷走的时候，全程都是清醒的。 他被这魔修卷到了一个山洞里，这里好像是他的老巢，还关着不少男女老幼。 这些凡人被关押在一个笼子里，并且还散发着各种难闻的臭味，尿味屎味和汗臭味夹杂在一起，犹如同样被凡人关在一起的鸡鸭鹅。 不知是秦至太过美味，还是正被享用的食物比较特别，他没被跟那些人关在一起，而是被专门放置在一个很软和的窝里。 那窝是用某种野兽的皮毛铺成的，又软又舒服，也让秦至那绝望的疼痛稍稍减轻了那么一些。 他粗重且艰难地喘着气，发现自己被放在白色兽皮上时，兽皮竟然没脏。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竟然不再流血。 他反应过来，这是那魔修做的，对方不想他这么快就死掉了，所以还要继续吊着他一条命。 秦至并没有生出任何庆幸，反而更加绝望了。 魔修喜欢生啃，留着他绝对是为了能多啃几口，但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啃食的绝望，他不想再要。 可他又恨自己没有咬舌自尽的勇气！ 眼泪无声滑落，右臂和肩膀的剧痛还在提醒着他方才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在抖动着，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怕。 他想死，甚至开始怨恨老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可他并不后悔自己为了让老娘和妹妹逃走而留下来成为了魔修的口粮，只恨自己没能当机立断自杀。 否则便不用遭这种罪！ 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秦至找到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随后闭上眼睛装死，认真思考着自己逃走的可能性。 但不远处就是一笼子的普通人，那屎尿混着汗臭味的浓烈味道令他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 加之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折磨，令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人真是奇怪的东西，都已经到生死关头了，竟还能矫情地被外界的这些东西所影响。 呵…… 所谓的到了关键时刻便能超脱一切，看来不过是凡人意淫出的东西，什么主角光环……根本不可能存在。 身体的疼痛和胃部的翻涌令秦至更加难受，但他如今连翻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非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着，笼子里的人们都要以为他死了。 但作为储备粮被困在这里的人们全都双眼空洞，麻木地等待死亡的降临，没人去关心新来的储备粮是活是死。 他们也不似秦至那般死过一次，又有着十分强悍的心态，到了如此境地，还能想着逃。 “怎么回事？” 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原本因为身体剧痛要陷入昏迷的秦至便强忍着精神认真听着。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且说话时带着几分含糊，很像是牲畜模仿人类说话的声音，不伦不类，但也能让人听得出说的是什么。 应当是那个把他带来这里的魔修。 他说：“我在外头……被仙修攻击了，那个仙修……有点本事……不简单。”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若是……那些……大宗门，只怕是……麻烦，你……出去……将他……” 另外那个却不耐烦打断他的话道：“都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粮食，为什么还是不听话要出去找别的人类？！你若是再敢这般给我添麻烦，我先把你给杀了！” 那个魔修就不敢说话了。 第21章 魔修（三） 而听到这些话的秦至却彻底精神了起来。 仙修！ 有仙修来了！ 难怪那魔修啃了一半就忽然带着他转移了地方，而且把他带到这里来后也没有继续啃他，原来刚才那道一闪而过的流光不是他的错觉！ 真的是仙修来救他们了！ 不光是秦至，就连那些被困在笼子里的凡人听了也生出了无限希望。 但所有人都开始提心吊胆，如今仙修来了，他们还有能活着离开的机会，自然害怕那魔修魔性大发，会继续抓他们去吃。 若是知道没有活着离开的机会便罢了，早晚都是死，早死晚死都没有区别。 可如今谁都想要抓住活着离开的机会。 虽然没人说话，可谁都能察觉到，这笼子里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秦至强撑着精神，不敢让自己闭上眼睛，生怕那仙修来了会误会自己死了，进而放弃救自己离开。 他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他不但要让那仙修看到自己还活着，还得向对方表明是不会拖对方的后腿，所以他必须保持充足的精神。 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秦至深呼吸几口气，不断在内心给自己洗脑：不痛，不痛，不痛…… 他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 他必须活着离开这里！ 虽然老娘和妹妹随着牛车离开了，但谁也不清楚回去的路上是否还会遇到其他的危险。 既然是他把老娘和妹妹带回来的，也必须带着她们回家去！ 事实证明，人的信念还是有些用处的。 秦至这样不断洗脑着自己，竟觉得被啃食过的手臂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痒意，虽然也没剧痛好到哪里去，但这样的折磨他尚能忍受。 额头又渗出了不少汗水，他开始努力逼迫自己强行坐起来。 那两个魔修已经没了声音，不知是离开了还是在做什么。 而笼子里的人则逐渐开始躁动。 接着，外面传来了打斗声。 虽然看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被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很清楚——有仙修来救他们了！ 笼子里的人顿时高兴起来了！ 他们都没有被魔修吃掉，仙修来救他们了！ 秦至也高兴，惨白虚弱的脸上也忍不住现出了期待和笑意。 这种在生死边缘走一遭，又被人及时救助的感觉，能铭记一辈子！ 果不其然，没多久，一个穿着一身素白的仙修便出现了。 秦至看到那张普通的脸时还十分意外，没想到会是这人来救他。 他想着在对方面前刷一点存在感，但没想到不用他开口求助，对方便已经看向了他。 见到他被啃食得乱七八糟的手时，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笼子里的凡人不断喊叫着，哭着喊着求着他救命。 而男子则是先施法让秦至的手恢复如初后，才扶着他站起来，温声问道：“没事吧？” 秦至感动得眼睛都红了。 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来救他。 这人还主动把他的手治好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一感动就下跪磕头的做法很迂腐，脑子还不太正常，但他真正经历这种场面时，觉得自己除了磕头下跪，竟没什么能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可是那人却扶着他说：“你手并未恢复，这生肌膏药是魔修专门研究出来让凡人血肉快速再生的东西，很是邪恶，他们喜欢生吃凡人，会选取凡人最美味的部位生切下来，用法术将生肌膏药涂在受伤的部位，让那部分的血肉快速再生，然后切下来，再继续催生……从而品尝这部分最好的血肉。” 秦至被这描述弄得彻底僵住。 那些笼子里的人听到后，也跟着安静了，人人面上都露出惊恐之色。 那人温柔安抚道：“放心，我会带你们出去的，但你这手臂并未完全好，一定要小心些，这种再生的新鲜血肉最讨魔修的喜欢。” 可若是不用这种膏药尽快催生新的血肉，不等他们逃出去，秦至的这条胳膊恐怕就要掉了。 秦至倒是不在乎，反正只要能活着，只要这胳膊还在，无论多吓人的事情他都能坚持住。 但他还是感激道：“多谢仙君！” “不必客气。” 一道剑气飞过去，笼子的禁制便被破开了。 那些人急忙钻出笼子，还有人是拖家带口的，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因着那人刚才的话被吓了不行，不敢再哭嚷喊叫。 那人便带着他们往外面走去。 走了好一会儿，便有人小声问道：“不是仙君吗？怎么不干脆施个法把我们带出去？” 在凡人眼里，仙君无所不能。 他们随便施个法，那些妖魔鬼怪和魔修便都会立马烟消云散。 但秦至却知道这一切没那么简单。 法术也是靠着自己拼命练来的，虽说是法术，但更体贴的是自己的性命，若是一个仙修的法术用尽了，那么还想要继续施法，便是在燃烧自己的性命。 修习法术，不像是口渴了喝水就能补充的，一旦伤了根本，就很难再继续修炼法术，这也是为什么仙修这般宝贵的原因。 秦至心中虽然对这些蠢货很不爽，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但凡仙修者，皆以自身性命在施法，况且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要同时施法将我们带走，不知要耗费多少法术，若是那魔修察觉再追来，仙君怎么扛得住？” 还有，这里是那魔修的地盘，自然也贴了不少克制仙修的符咒，还设置了不少陷阱。 想要离开这里，就得小心翼翼地找路出去。 那种施个法就能打败妖魔鬼怪，再施个法便能飞出十万八千里的故事，不过是说书人为了赚钱而起的噱头罢了。 可秦至的解释不但没让那些人理解这位仙君的难处，反而还有人蹙眉不懈道：“若没办法施法将我们带走，那怎么将我们救出去？如今那两个魔头都不在，我们还可以四处走动，但要是他回来了，我们岂不是都死定了？！” 秦至恼火了，他捂着自己看似完好的手臂，怒道：“人家好心好意来救你，你若想活着便乖乖跟着一并走，若是不想活着便滚回去待着！人家欠你的吗？！” 也不是秦至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吵架，而且他必须要站在仙修这一边，若每个人都说出这般难听的话，把那仙修气走了怎么办？ 第22章 魔修（四） 反正他要是个仙修，千辛万苦来救人，一句感谢的话都没听到，反而还要被人不断抱怨，他才不做这劳什子的活儿！ 好在那仙修并不生气，反而还温声温语劝秦至道：“无碍，他们在这地方待得害怕了，说话有所冒犯也是人之常情，他们并无恶意。” 而后又看向之前说话那人，温声解释道：“这里有很多限制法术的符咒，若是我贸然用法术带着你们离开，只怕会反而中了那魔修的陷阱，还是应该谨慎点。” 他又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会施法送你们离开。” 看得出来，人群中有不少人都处于焦躁不安的情绪中，但见到秦至这般会怼人，他们也担忧再废话会惹恼这仙君，便也不敢再说话。 继续往前走出好远后，终于有人受不住了，他们毕竟在这里困了许久，又累又饿，如今还能坚持着，全是靠着想要活着的念头。 大抵是知道有仙修在这里，他们无论如何都死不掉，所以便开始矫情。 喊着自己实在走不动了。 仙修转头，看着这些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男人，但也有女人，还有孩子。 这样女人和小孩的身体都很差，只怕再这么走下去，他们真是坚持不住了。 他便道：“我法术有限，一次只能勉强护送五人上去，你们这么多人……我只能分三次护送，你们谁先……”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壮汉便撞开了所有人站到了第一位，喊道：“我先！我，仙人，我先！” 仙修微微蹙了眉头，那壮汉便忽然哭着说道：“我这趟出来就是为了家里人买药买东西的，我家中还有老母亲需要赡养，家中还有呱呱坠地的幼儿等着我回去抚养……仙君，我不能死啊！”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没人同情，旁边的人也纷纷喊出自家的难处！ 秦至便蹙眉道：“喊什么喊！女人和小孩儿先离开，男人最后再走！” 仙修看了一眼秦至，觉得他能在这时候不争不抢，且还能想出这般中肯的法子，十分好。 他开口道：“这样也好。” 可是那些女人和孩子却不舍得离开的丈夫和爹爹，非要在一块儿走。 但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都乱了。 谁都有丈夫和爹爹，那么是哪个先？ 而那些没带妻子孩子出来的男人们也十分不服气，他们也是旁人的丈夫和爹爹，只是他们心疼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知道出来危险，没舍得带上他们罢了，凭什么就要最后一个离开？ 秦至怒道：“喊什么！又不是不给你们离开，送完他们走不就轮到你们吗？！还有这帮娘儿们，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生死关头还装什么情深啊，又不是要你们生离死别，赶紧的先离开，别耽误时间！” 但那些女人就是抱着孩子，怎么都不肯跟他们的丈夫分开。 有些是因为害怕，有些则是被她们的丈夫威胁，不敢独自先走，生怕回头丈夫会找她们算账。 仙修蹙眉，面上虽没表现出什么，但看得出来心情不太好。 而且也的确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不肯让一让。 按照他原本的修为，别说仅仅这些人，哪怕是一个宗门的人都可以轻易用法术送走，可惜他如今是分身在外修行，且之前受了伤，如今又正值朔月。 按理，朔月之时他是不敢轻易出来的，毕竟每逢这一天，都是他修为最低的时候，对上强悍的魔修，他这个分身也是无能为力的。 如今也是恰好遇见了这事儿，不能视而不见，才冒险下来先救人。 却不想竟会遇到这种情况。 他也总算明白了那些师兄弟还有宗门中的弟子为何总说魔修并不是最麻烦的，遇到那些凡人才是最崩溃的。 杀魔修简单，救人却不简单。 有时候，凡人比魔修更可恶。 但他如今却不能这般想，只能轻声劝道：“放心，一趟上去下来，最多半刻钟的时候。” 半刻钟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是不久的，但这里可是魔修的地盘！ 别说是半刻钟，便是眨眼的时间都有可能葬身魔修腹中，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谁愿意呢？ 而秦至也恰好看到了仙修垂在旁边的手。 那手在轻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手染着红色，像是血。 这仙修受伤了！ 恐怕这就是他没办法将所有人一次性带走的缘故。 修仙叹了一口气，道：“我要画符咒，若符咒画好了你们尚未想清楚，那我便只能自己离开了。” 他这话自然只是威胁而已，不会真的这么做的，却也把不少人吓得脸色惨白。 谁都害怕自己被留下，可又担心这样下去会惹恼了那位仙君，所以在那仙君去画符咒后，他们竟打了起来！ 秦至没想到这帮人居然这般没脑子！ 更没想到他们的心肠这般小！ 让女人和小孩儿先到安全的地方一直都是现代人的教育思想，因为女人是繁衍的希望，孩子是民族的未来，而且男人相对于女人和孩子来说更能承受得住伤害，若是真的遇见了魔修，也能女人和孩子更耐吃。 可惜不是每个人有如同秦至一般的想法，他们只想着赶紧活命。 女人没了，他们可以在找，孩子没了，他们可以再生，他们自己若是死了，那就太不甘心了！ 而且这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觉得，若非孩子和女人拖累，他们也绝对不会被魔修抓住！ 还有一点，是秦至和那位仙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他们之所以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还带着女人和孩子出门，并非是真的想带着他们出来逛街买吃好吃的，而是想要拿他们当挡箭牌！ 一旦遇见魔修了，他们便可以把女人和孩子扔下马车，用以吸引魔修的注意力，从而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机会！ 一旦被带出来的，都是没办法再生育或是干活儿的女人，孩子则多数是女孩儿，或者是身体太过虚弱，隔三差五就要生病很可能无法顺利长大的男孩儿。 本来就是被放弃的棋子，这些男人怎么舍得用自己的性命成全他们？ 那些仙君已经画好了符咒，见他们还是僵持不下，便打算强行将那些女人和孩子先送走。 但他尚未来得及施法，一道黑气便忽然朝着他袭来！ 第23章 魔修（五） 仙君感官灵敏，自然避开了，可是与此同时，另外一道黑气便又同时朝着那帮凡人袭去！ 他们被摔打在地上，黑气趁机钻入他们的身体里，让他们痛得生不如死。 秦至自然也无法例外。 但他还能勉强熬着，知道只要仙君还在，他便有能活着离开的机会，便咬牙继续忍着。 好在那黑气并没有折磨他们太久，而是很快在他们体内安静了下来。 秦至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却被吓得裤裆都湿了，孩子因为忍受不住这痛苦而哇哇大哭着，女人则是害怕地搂紧了孩子，眼眶通红，瑟瑟发抖。 那位仙修站了起来，而秦至下意识抬眸朝着他看去。 看到他手指的血已经无法用法术凝固住，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往下滴落了，但他面上并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份痛处。 四周忽然现出不少符咒，正如仙修也有针对妖魔鬼怪和魔修的符咒一样，魔修也有专门抵抗仙修的符咒！ 这些符咒一直隐在这附近，甚至整个洞穴里都是这样的符咒。 魔修害怕仙修，正如僵尸害怕道士一般，正如凡人害怕妖魔鬼怪一样，所以在自己常年居住的洞穴里，他们习惯了到处贴着这样的符咒。 这会让他们很有安全感。 秦至也总算明白了，仙修为什么一直带着他们往前走，为什么那垂落下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这就好比妖魔在贴满了驱魔的符咒的院子里来回走动一样，每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都是几座大山压在身上的艰难。 但仙修不敢也不能说出来，他想带着这些凡人安全离开这里。 甚至在察觉到附近就有魔修的气息时，宁愿耗尽修为也要顶着所有符咒镇压的压力催动法术送他们离开。 可惜，这些凡人根本察觉不到这位仙君的苦心。 这也让秦至觉得很恶心。 他也理解那种不想死的恐惧，但他依然觉得恶心。 魔修手中拿着一块通体黑色的晶石，那晶石上海萦绕着浓重的黑气。 这仿佛是对付仙修的秘密武器，是他有恃无恐的仪仗。 他知道仙修受伤了，面上带着残忍和痛快的笑意，“小仙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你们宗门的师兄弟呢？” 仙修靠天赋，魔修只靠残忍。 正因为魔修没有门槛，每个人都可以去做，所以魔修的数量近年来倍增，且他们手段残忍，又常年与妖魔为伍，不如仙修这般宝贝，故而各大宗门都要求弟子下山历练必须是结伴的。 若是要外出剿灭魔修，宗门弟子们更应成群结队，以防意外。 秦至不是宗门的弟子，不太清楚这一点，但他每次见到仙修时，都是几个人一起的。 最少时也是两个。 唯有眼前这个仙修，是自己一个人。 是他的伙伴出现了什么意外，还是……被孤立了？ 仙修没有回那魔修的话，只是淡声道：“你因嫉恨入魔，虽修了魔，却一直未曾害人，我今日只为来度化你，你若愿回头是岸，我会帮你洗去这一身的魔性。” 那魔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讥讽起来，“小仙修，好大的口气啊！你要帮我洗去这一身的魔性？哈哈哈，怎么，你以为你是玉含仙尊吗？！” 而后他那双通红的眼睛闪着猩红的光芒，看着十分吓人，露出依旧还是正常的牙齿，“别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宗门弟子，就算你真是那玉含仙尊，老子也用不着你来怜悯！” 见仙修没再说话，他又哈哈笑起来，“怎么？难道你是因为害怕了，才要跟我提条件的吗？” 结果仙修依旧看着他，那眼神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可怜，兴许他天生就长着一张很温柔的脸，说话时也是轻声细语的，像是习惯了要哄人一般，“你犯下的错并不大，只要将那个害人的魔修交给我，我不会与你计较太多。” 那魔修本来是玩味儿的态度，可听到这话后，眼神却立马变得凶狠起来，“你说什么？！” 仙修像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触怒他了，继续温声道：“舍不得吗？” 这话却让那魔修僵了一下。 仙修继续说道：“你因为嫉恨他，才因此堕魔，堕魔之后因为无法洗去这一身的魔性，终日痛苦而惶惶不安，后来他也堕魔了，看到他变成这样，你开心了吗？” 他又说：“把他交给我不是很好吗？你最讨厌的人，终于变成了比你还狼狈的模样……” 秦至在这三言两语里咂摸出一点别的意味。 他刚被带到这里时便猜测抓住他的那个魔修是这一位的下属，可看样子，似乎并非如此？ 这两人不但是昔日的仇敌，这一位还是因为那仇敌而堕魔的？ 堕魔之后，人刚开始的时候是清醒的，甚至有些人还清醒地知道这一切是不对的，急切地想要恢复到寻常人的样子。 可是堕魔之人哪是那么容易洗去的？ 他们必须寻求宗门的帮助，可是小宗门没那个能耐，大宗门则是只能接触到那些普通的弟子，弟子们是无法分清楚他们是否是真心想悔过，还是借机骗人，一律都会就地斩杀。 渐渐的，堕魔的人不肯再去寻求宗门的帮助，被逼着不断修炼强大自己，而信念强些的魔修不必啃食生人来修炼，只是这样的修炼会很慢，且容易被旁的魔修来孤立。 这一位，想必是真的被孤立，也或许他堕魔之前身份非比寻常，有着自己的傲气，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修建一个洞穴来生存。 却没想到会遇见以往已经堕魔的仇敌，且还比他当时堕魔时狼狈万分。 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竟然选择了收留他，还为此坏了原先的准则，亲自为他抓来这一大批凡人当储备粮。 若非那仇敌神志不清时跑出去觅食，还恰好抓住了秦至，让秦至拖延至这仙修寻来，只怕没有宗门的弟子能发现这里竟住着一个魔修！ 但……谁会为了仇敌做到这程度？ 反正秦至是做不到的。 而魔修在怔愣后，又“哈”地冷笑一声，阴鸷着红眸道：“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不过是看着他像一条野狗一般匍匐在我脚下时心里爽快，才把他留在我这里！你想带走他，可须知打狗也得看主人！” 说话间，他快速朝着仙修进攻！ 第24章 魔修（六） 那黑气像是活了一般，像藤蔓一般朝着修仙席卷而来，那翘起的尖端像是毒蛇的脑袋，随时等候着给他致命一击！ 秦至急忙避开，而那仙修也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急忙避开了。 旁边的凡人被这番打斗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有尖叫声也有哭喊声，秦至被吵得生了肉的手臂都在隐隐作痛，额头也跟着冒出了汗水。 他紧张地盯着这场战斗的两个主角。 他直觉在修为方面，还是那仙修更厉害的，若非这里有这么多的符咒压制，只怕他早就击败那魔修了！ 可是那魔修手中似乎有什么法宝，那冒出来的黑气就像是另外一个打手，随时寻找机会要咬上仙修一口！ 渐渐的，那魔修有些抵挡不住了，但是仙修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 他脸色惨白，虽然那张脸看起来始终温润，好像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但秦至心中清楚……那仙修也撑不了多久。 这时候，仙修忽然转头看向秦至，哑声喊道：“带着女人和孩子们先离开这里！” 仙修很清楚，这里若是有个人值得信任，那便只有秦至了。 因为秦至是从头到尾唯一愿意听从他安排，且稍微懂一些修仙的人，那个阵法没有完全弄完，但他相信若是秦至带着女人和孩子们进入那阵法后，一定懂得怎么利用那阵法。 秦至点头，趁着那魔修被仙修桎梏住时，朝着那帮凡人走去，朝着女人们喊道：“你们先跟我走，这里太危险了，放心，等会儿仙君一定会把你们的丈夫就出去的，我们留在这里也只会拖累他们。” 他心中对那些柔软的女人们也是恨铁不成钢，可是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时代里，女人的地位实在太低下了，她们的思想被周围的人荼毒着，一时之间很难再转变回来，也习惯了依赖自己的丈夫，在这种时候犹豫不决也是没办法的。 她们不像那些男人，只想着自己活着，她们从出嫁的那天起就认定了这个人，即便知道留下来是死，也愿意陪着自己的丈夫死去。 可秦至想离开了，他可以先让这些女人和孩子先走，可若是她们死活不走，他又没办法独自先离开，只好耐着性子哄着她们。 可其他的男人却不干了！ 如果只能女人和孩子先离开，那为什么秦至可以先跟着离开？！ 有汉子怒道：“我要先走！我带着女人孩子们先离开，我知道这附近的路怎么走，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外面的路！” 其他人也吵了起来，“我还认识外面修仙的弟子呢！若是让我先出去，我必定能带着他们及时赶来救援！” “我家中有修仙的弟子！” “我……我家有仙修大能！” “你们若是不让我先离开，等我那宗门门主的舅老爷来了，必定要你们好看！” 他们吵他们的，秦至丝毫不受影响，仍旧捂着手要带那些女人和孩子先离开。 有女人和孩子不愿意离开，但也有人是愿意跟着他们离开的。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了。 其中一个丈夫怒斥道：“贱人！你敢走一个试试看！若让我活着离开这里，我必定……” 秦至虽然手痛得厉害，其他地方也都带着伤，但方才走在那仙修身旁时，人家偷偷用法术给他疗伤了，如今除了那被啃食过的手臂，其他地方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所以他抬脚就是一踹！ 毫不留情！ 那丈夫惨叫一声，滚出了好远，秦至脚也痛，并且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度，牵扯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虽说看起来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不同，连新生出来的血肉都跟原来的是一样的颜色，可只有秦至自己能感受到，那种被啃食过的剧痛和绝望。 这手臂，依旧是被啃食过的，无论是否生出了新的血肉，伤痛一直都在。 但他这一踹，也让其他男人不敢再出声了。 他们不是怕魔修，只是单纯怕死。 所以当有其他的威胁在前面时，那贪生怕死的丑陋德行便又毫无遗漏地表现出来了。 有了女人和孩子带走，那些原本舍不得丈夫的女人也犹豫着跟了过去。 她们虽然愿意跟丈夫同生共死，可对她们来说，孩子一样重要。 这一切原本挺顺利的，可没想到关键时刻，其中一个男人越想越觉得不能忍，满怀恨意喊道：“既然迟早都是死，那就一起死吧！” 说罢，他猛地朝着秦至冲过去，仗着自己体格壮硕，竟一把将秦至撞倒在地上！ 秦至本来就因为手臂而痛得难以忍受，这一击更是让他惨叫出声，躺在地上弓着腰蜷缩着身体，颤抖着，无法再站起来反击。 那男人先是猛踹了秦至几脚，他眼眶通红，眼底藏着恨意，若是手中有匕首，只怕他第一件事就是先捅秦至几刀！ 其他人见状，眼底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不但没阻止，甚至还想上去补几脚，只是没那个胆量罢了。 即将靠近转送图的几个女人见状，也都只是更加搂紧着孩子缩了缩身体，虽满眼担心，却不敢上去阻止。 那仙修见到这种变故，也一下子愣住了。 他常年待在宗门里，往年每次出山都恰好遇到了魔修暴动，能与他一战的都是些实力高超的魔修，而他每次一救，救的都是一村子或者一个镇子的人。 从未见过此等情况。 而他这一怔愣，也让那魔修寻到了可乘之机，竟趁机挣脱了桎梏，他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攻击仙修，因为他心中很清楚，这仙修很强，不是他趁机一击便能打败的。 便把这宝贵的一击朝着那些凡人袭去！ 男人女人都再次倒地，甚至有个男人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脖子提到了半空中，不等人反应过来时，脖子传来咔嚓一声，就这么歪着脑袋，瞪着双眸被掐死了！ 这一幕，就连倒在地上的秦至都被吓得浑身发颤。 若非他许久没喝水，搞不好也会尿出来。 而其他人则是被吓得惨叫连连，连女人和孩子都哭喊起来，尿骚味传来。 但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恐惧。 谁都怕死。 而凡人，是最不能接受同类自己在眼前凄惨死去的物种。 那只会让他们更加恐惧。 第25章 魔修（七） 仙修已经很快反应过来，再次桎梏那魔修。 他大抵也没料到之前都不敢抓凡人来提高修为的魔修，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杀人！ 那魔修也被仙修打得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果然，他这么冒进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手中那块萦绕着浓烈黑气的晶石承受不住仙修的法术攻击，竟一寸寸碎裂了！ 魔修朝着那些被吓坏了的凡人赤红着双眼厉声喊道：“若是不想死的，就最好听我的话！过来替我把这仙修杀了！否则，等我恢复自由，我便要一点点啃食你们，将你们全村人都屠尽！”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又威胁那些凡人道：“你们杀了这仙修，他的师兄弟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杀了他，我便放你们离开，只要你们不说出去，便不会有人知道！但若是你们不听我的话，即便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也一定会去找你们报仇！” 那赤红的双眼闪烁着魔修特有的诡异和阴森，像是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慢慢吐出信子，那种黏糊恶心的感觉令这些凡人脊背都生出了寒意。 他们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方才那人被掐住脖子时的模样，又想起之前随他们一同被抓来却被活生生啃食的村民。 那村民凄厉惨叫的声音像是重新在他们耳边响了起来。 那声音……能把人逼疯！ 他们在魔修的蛊惑下，在心中邪念的催促下，竟缓缓把目光落在了保护他们的仙修身上。 秦至暗骂一声，他痛得额头和后背都是汗水，但想爬起来时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以前没觉得自己的手多宝贵，可真的只剩下一只手能自由活动时，才发现自己像个残废。 他沙哑着声音，喊道：“别……别听他的！” 可他的声音太虚弱了，也太小了，根本没人听到。 也或许有人听到了，但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被那魔修蛊惑得眼底也闪过了赤红的颜色，而后，有人带头颤颤巍巍朝着桎梏住魔修的仙修走去，从身上掏出了原本是要对付魔修的匕首，颤抖着手，却又稳又准地插入了那仙修的左胸口。 那是魂石所在的地方。 也是仙修修仙时凝聚法术和灵气的地方。 更是仙修的脉门所在。 仙修面上没有任何怨恨和痛苦，可鲜血却从他嘴角溢出，沾湿了他那一身白衣。 魔修露出兴奋的表情，他继续蛊惑其他人道：“来啊，杀了他啊，他快要死了，他救不了你们所有人！但只要杀了他，你们就可以获得重生！我会放你们离开，只要你们不说，没人知道你们在这里做过什么！” 他在其余人动摇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你们也是没办法啊，你们也只是想活着，对不对？他身为仙修，却救不了你们所有人，他本来就该死！他迟早是要死的，用他的死来换你们所有人的活，这是他的荣幸！” 在这般鼓动中，又一个男人上前，红着眼睛咬着牙，拔出了原本插在仙修左胸口的匕首，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猛地继续把匕首插回去！ 有人带头后，其他的人就没那么害怕了。 除了一直紧抱着孩子捂住他们眼睛的女人们。 她们不敢抛弃丈夫逃命，如今也不敢为了活命而杀人。 她们只是像个可怜的蝼蚁一般，在这样的时刻里瑟瑟发抖着，啜泣着。 匕首一次次重新插入那仙修的左胸口处，伤口蔓延出的血液已经将他的白衣彻底染红，他嘴角溢出的血液将他的唇瓣也抹得通红。 可他面上没有任何的哀伤和被背叛的愤恨，脸上依旧带着那般温润的眼神，像是不在乎那些凡人对他做了什么。 若非能感知到他身上的法术在逐渐散去，身上的禁锢也越发松弛，魔修都该怀疑是他联合那些凡人在故意做样子给他看了。 魔修看着自己身上的禁锢一点点松弛，正想着等下一定要将那仙修千刀万剐的时候，忽然……四面八方涌来不少灵气，竟渐渐将仙修左胸口的伤口逐年凝合起来！ 怎么会！ 魔修瞪大了眼睛，抬眸看去，才发现是秦至一边踉跄着，一边用完好的右手和牙齿，撕咬下他贴在这石洞的符咒！ 没了符咒的禁制，仙修像是找到了喘气的机会，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缺口，他竟能快速吸收附近的灵气，化为己有！ 魔修没时间去在乎坏事的秦至，脑子和心里都产生了颤栗感！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仙修！ 他不……不能让这仙修离开这洞穴，否则，这里便是他与那人的死期！ 魔修想拼死挣扎，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要紧。 总之这仙修不能离开这洞穴！ 可是下一秒，一道强烈的光朝着他袭来！ 他在强烈的光中，隐约瞧见了那个根本不被他重视的凡人垂着像是废掉的左手，单膝跪在地上，嘴里咬着一个簪子，右手食指沾着血，在地面画了一个符咒的图案，那图案掀起的风将他披散的发刮得纷飞，而他眼底却带着坚定和豁出去的勇气。 魔修被那强烈的光刺得闭上了双眼，浑身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而禁锢住他的仙修却被人拉走了。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术法，无法对魔修造成致命的伤害，甚至对修为更加高强的魔修来说，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玩意儿。 唯一的作用，便是能定住他这种不上不下的魔修最多一刻钟的时间。 若是仙修使用这个阵法，可能只是消耗一些法术。 若是凡人使用…… 从仙修画的阵法中出来后，秦至便连续呕出好几口鲜血！ 满嘴都是带着浓重腥味的血味，恶心得让人想吐。 但吐出来的依旧是鲜血。 那仙修也浑身是伤，却还是用法术快速在他身上的几个穴道重重点了下去，随后掏出身上仅剩的丹药，喂进了秦至的嘴里。 秦至本能性地吞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了一些后，便一把推开了那仙修，毫不犹豫地将那阵法的缺口给补上了！ 仙修本想着安顿好秦至后便立即返回去救那些凡人，可秦至如今却将这缺口补上了，想必那魔修也会刻意带着洞穴转移，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他再想寻到那洞穴，只怕不容易！ 仙修便道：“你这是做什么？” 第26章 还爱于世人（一） 从对方微微蹙眉的表情中，秦至看出了不悦，解释道：“那阵法……只能定住那魔修一刻钟的时间，甚至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若是不立马将这缺口补上，那魔修……不是能追出来吗？” 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在看那些杂书的时候学到的，但杂书跟野史差不多，有些东西可信，有些东西却不可信。 说到最后，秦至都有些不自信了，怕自己把这缺口封上，反而容易招来那魔修。 仙修却是道：“你可知，这缺口一旦封上，里面的人便再也出不来了？” 他设置这阵法时，为了防止那魔修追出来，便特意加了另外一个阵法，只要缺口被封上，就连他也得封在里面。 不过他这具身体本来也只是个分身，就算死在里面了，也不过是损耗几百年的修为。 秦至说：“我知道，我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阵法，这是仙修在对付比自己更为强大的魔修时所用的阵法。” 而后他又蹙眉道：“只是可惜了，这阵法虽然能封住那魔修，但这毕竟是他的地盘，他可以带着这洞穴逃走，这封印早晚有一天会消失了……” 若是遇到强大的魔修，只怕瞬间便被破解了。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这位仙君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撑着弄出这般厉害的阵法已经很了不起了。 秦至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遗憾错过了杀死那魔修的机会。 在他看来，魔修就是魔修，这种害人无数的东西，就该死！ 仙修还以为他只是一知半解，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懂，一时间竟愣住了，“你……” 秦至看着他，疑惑道：“怎么了？” 仙修蹙眉，不赞同道：“你既明知道这缺口封上了，里面的人再难逃出来，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让里面的人怎么办？” 这般含蓄的指责却让秦至觉得荒谬，他“哈”了一声，觉得很是可笑，“什么怎么办？又不是没给过他们逃生的机会，他们珍惜了吗？更何况你别忘了，他们要杀你！” 仙修道：“他们杀不死我，况且他们只是被那魔修蛊惑了。” 秦至更恼火了，他费尽心思把这人救出来，也十分感念对方的救命之恩，本以为当不成朋友也该是互相珍惜的，却不想这不识好歹的仙君居然为了那几个村民这般指责他。 他对仙修本来就没什么敬畏之心，如今更是火上加火，“你是不是有病啊！他们要杀你！你救了他们，他们却要杀你！那刀子捅在身上你是转眼就忘了吗？！这跟能不能杀死你没关系，而是他们恩将仇报，他们毫无敬畏和廉耻之心，这样的人，便是你折返回去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恩的！” 仙修叹气道：“那里面还有无辜的妇人和孩子……” 秦至依旧恼火，他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那又怎么样？！是她们磨磨蹭蹭的，不肯抓住逃命的机会离开！如果一开始她们便不受那些男人威胁，听你的话在一开始就离开，那魔修回来时我们都有机会活着离开！” 他被指责得很难过，也很气愤，眼眶都被气红了，“她们是没捅你，但她们也没阻止！我在那边撕着符纸的时候，她们也没来帮忙……冷眼旁观者，跟刽子手有什么区别？就因为她们柔弱可欺，所有的软弱和纵容就可以被原谅吗？！” 仙修看着他，忽然轻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全是血的手，可是在抚摸秦至脑袋的时候，那血淋淋的手却在瞬间变得干干净净。 那手落在头顶的时候，带着某种温柔的力量，像是专门为了抚慰暴躁的小动物而创造的。 秦至气愤的情绪便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听到那仙君温柔说道：“你做得很好，是个好孩子。” 听到这话，秦至沉默了，却没有反驳。 修仙者，寿命能逾万年。 他便是再迟钝，也能察觉到眼前这位看着年龄与他年龄相仿的仙君，修为不一般，能在重伤的情况下还顶着那么多符咒的压力，死死压制那魔修，修为必定在入虚境界，甚至以上。 寿命可逾五百年。 虽然看着年轻，可搞不好已经一百多岁了，两百岁也是有可能的。 夸他一声“好孩子”，也没毛病。 仙修又重复温柔夸道：“你是个好孩子，能在危险中不失初心，也能临危不惧，虽没有休闲根骨，却十分聪明，那阵法……是你沾了我的血画出来的吧？” 没有修仙资质的凡人是无法画出阵法的，但若是懂得阵法的画法，又有现成的仙修的血液，也能画出来。 但这玩意儿也是看天赋的，不是谁手指沾了仙修的血都能照图找出阵法来。 即便这阵法并不算强大。 秦至的情绪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虽说活了两辈子，可他这两辈子的寿命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跟人家活了几百年的仙人还是没法儿比的。 依旧只是一个小孩子。 他脸色郁闷得很，但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仙修面上浮现出温柔的慈爱与笑意，又道：“所以我说你是好孩子，你很聪明，也很勇敢，但乖孩子，你得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般的勇气和聪慧，凡人多数愚昧，我尚未修仙时，也是如此的贪生怕死。” 他很温柔地教导秦至，“你得理解，也得宽容，每个人都有贪生怕死的权利，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下失了勇气，这不是他们的错，因为即便是没有法术的我，也做不到如你这般冷静理智，你很好，但他们也不是坏人。” 他说：“如果他们当时伤害的是你，那我一定不会原谅他们，为了活着而同类相残是不对的，但他们依旧有活着赎罪的权利，如果你选择不原谅他们，那也是你的自由，而他们伤害了我，那我也有原谅他们的自由，对吗？” 秦至沉默着。 他皱着眉，似乎不想赞同仙修的话。 可他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仙修又摸摸他的脑袋，像是哄着闹脾气的小孩子一般，温柔地教导他，跟他讲道理，“我是仙修，仙修虽然需要天赋，但我们的存在也是因为凡人的信仰，他们供奉仙修，创造出了灵气，我是靠着他们的信仰才能存活至今的。” 第27章 还爱于世人（二） 他说：“从我选择修仙的那一刻开始，就得以苍生为重任，你是苍生，他们也是苍生，我爱你，我也得爱他们。” 他说：“我不能因为他们害怕死亡而放弃他们，就像在没有面临死亡时，他们一直在虔诚供奉着我一样。” 秦至抿紧了唇瓣，没有吭声。 仙修又揉揉他的脑袋，温声再次肯定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没有错，是我刚开始的语气太凶了，我知道你只是为了我感到不平，但这是我的使命。” 他笑着轻声道：“回家吧，好孩子。” 秦至张嘴想挽留他，即便心中知道他说的都有道理，却还是想骂他一句“你是不是有圣父病”！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有这样的仙修存在，真的很有安全感。 他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不会因为个别凡人做了错事就心生怨怼，更不会觉得为苍生为百姓付出一切是不值得的。 蝼蚁都享受旁人为自己无怨无悔地付出。 秦至也是蝼蚁。 他在沉默中，被那仙修轻轻拍着脑袋哄着，抿唇在那温柔的哄劝声中，转身离开。 可是走了没几步，他又忽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那仙修已经没了踪影。 他真的不计前嫌又折返回去救那些凡人，哪怕那些人可能已经死了，哪怕他这次破开了这封印再也出不来了…… * 秦至捂着自己的左手，踉跄着脚步往回家的方向赶时，竟没觉得四周黑漆漆的环境可怕。 他竟莫名有种自信，这次一定可以安全回家。 哪怕这里离那魔修的洞穴不远，哪怕这里离回家的距离还很远，哪怕他如今没有牛车，只能徒步行走…… 走着走着，秦至才忽然发现身边萦绕着不少闪烁着尾巴的萤火虫。 如今接近初冬，按理，不该再有萤火虫出现的。 但这些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萤火虫为他点亮了前行的路，像是什么人留给他的保护屏障。 秦至心中忽然柔软。 他不知道自己眼眶红了，捂着左手，瘸着脚踉跄着继续往前赶路，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着什么。 白痴。 脑残圣父！ 死了绝对是活该的！ 要是……要是能活着回来就好了。 不过，他们大概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了…… 就在秦至瘸着腿走得直喘气的时候，前方出现出现了烛火的亮光，吓得他直接就顿住了脚步，浑身汗毛竖起，警惕地偏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眯眸看着逐渐靠近的身影。 这种时候，没人敢在晚上出来，毕竟晚上可是妖魔和魔修活动的时间。 他这是运气不佳，又遇到新的魔修了？ 秦至在心底暗骂几声，却努力屏住呼吸，不愿让对方察觉到一点儿动静。 但随着那距离越来越近，那熟悉的身影也逐渐显露出来。 秦至一开始怔愣着，不敢立马出现，觉得这或许是魔修的一个陷阱，可眼眶却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直到那提着灯笼的身影踢到了什么东西，匆忙的身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却又很快稳住脚步，继续急匆匆往前赶的时候，秦至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一颗颗往下滚落着。 那身影有些佝偻了，走路时身影也摇晃的，手中提的灯笼里的烛光也开始变得微弱，逼着那身影不断加快脚步往前赶着。 更靠近的时候，呼吸声越发急促。 那不是秦至的声音，而是那身影发出来的…… 在对方要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秦至终于开了口，哽咽喊道：“爹……” 那身影便立马僵住了。 他急忙转身，提着灯笼照在秦至的脸上。 那一瞬间，将秦至满脸的泪水照得一清二楚。 可秦至却又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像是要擦去自己的眼泪，不肯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哪怕这人是自己的亲爹，也不行。 老爹原本也怀疑眼前这人是魔修变幻出来骗自己的，可转念想到，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身边也没了旁的人，那魔修想要吃掉他，张开嘴巴便可以了，没必要再费尽心思哄骗他。 更何况，此刻的秦至浑身狼狈，披头散发，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甚至还沾着不少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旁人的。 老爹的眼眶更红了，但他放低了灯笼，也不愿让秦至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只是哑着声音骂道：“混账东西！” 说着，还伸手在秦至身上打了一巴掌！ 老爹如今也才三十多岁，他与娘亲同岁，两人十来岁便成亲了，很快便有了他，哪怕儿子大了，也依旧是最好的年纪。 往常这一巴掌打在他身上，哪怕收了力度，也把秦至打得嗷嗷叫，但这一次……却轻飘飘的，比老娘开玩笑打在他身上的力气还要轻。 秦至的眼泪滚落得更加汹涌。 他不知道这里距离家的位置还有多远，但他心里很清楚，老爹一定是求遍了所有认识的人，说破了嘴皮子，最后实在求不到任何人来帮忙找他后，便撑着最后的力气，徒步踏上了寻找他回家的路。 哪怕知道，这一出来……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秦至垂眸，一开口便泄露了他如今的哽咽，却还是跟他老爹犟嘴，“你也是混账东西，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你要是出了事，让我娘怎么办？让秦安瑶怎么办？” 他这般开口，老爹更确认了他的身份。 只有他那不孝子，才会用这般语气同他说话。 老爹又拍了他一巴掌，骂骂咧咧的，但大概是太累了，骂声都含糊得让人听不清楚他在骂什么。 秦至吸了吸鼻子，发现那些萤火虫的光芒变得更弱了。 他便道：“我们赶紧回去吧，那魔修的洞穴就在附近，等会儿找来既麻烦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有那仙修在，那魔修就算真的从封印里出来，也绝对没心思跑来追他。 老爹点点头，想要扶着他回家去。 可是一碰到他的左手，秦至便下意识惨叫出声。 老爹吓了一跳，而后意识到什么，赶忙拿灯笼去照他的左手，却发现他的左手虽然看着不对劲，袖子也不见了，可手臂却没事。 他疑惑不已，“你手臂怎么了？” 秦至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十分感激那仙修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手臂的表面修复如初，不然被他老爹看到，只怕又是一阵难过…… 第28章 回家（一） 他冒着冷汗，声音也因着手臂的疼痛而控制不住带着颤抖，可却努力让自己佯装镇定道：“就是……脱、脱臼了，刚碰到了，有点痛，但不碍事。” 老爹早看到他身上那些伤口了，但以为不碍事，毕竟秦至能走到这里，说明他身体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可现在看来，他已经熬到极致了。 也是……毕竟有多少人能从魔修嘴里逃生？ 秦至能逃出来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没有？ 老爹将灯笼塞到他手里，背对着他半蹲下来，说道：“上来！” 秦至却不肯。 老爹嘴上不说，他却看得出来这老头儿身体也已经疲累得不行，他又不是半大的小孩儿，身体也强壮得跟成年男人一般，一百多斤总是有的，若真让他背着，把老头儿活活累死怎么办？ 可惜他这倔性是遗传老爹的，姜总是老的辣，老爹一直蹲着不肯站起来，“你若是一直不上来，我们拖拖拉拉的，搞不好反而吸引魔修过来。” 他说：“我背你一段路，累了就把你放下来，你刚逃出来，受了伤，若是半路累倒了，反而拖累我。” 秦至知道他老爹就是这么故意这么说的。 但他也明白，老爹比他还倔，这老头儿不好哄也不好忽悠，若不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只怕谁也走不了。 便只能爬上他的背，在他把自己背起来稳稳走着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老爹力气还是在的，只是方才太生气太着急了。 他就让这老头儿表现一会儿，等会儿就找个机会下来，两个人慢慢扶持着互相走更能节省力气。 老头儿背着他，忽然说道：“你摸一摸我胸口的袋子，那里有一些草药，是专门疗伤的，吃一点，对身体好。” 秦至却没敢动。 他的左手坏了，如今又痛又累赘，根本动不了，可右手又拿着灯笼。 老爹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后，便反应过来是为什么。 嘟囔着骂了一句“臭小子”，一只手背着他，一只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灯笼，竟也能把秦至这大伙子背得稳稳的。 秦至笑着说道：“老爹宝刀未老啊！” 老爹哼了一声，但从那哼声听得出来，心中也是得意的。 当爹了，年纪越大，越是想在媳妇儿儿子面前表现。 想当永远的神。 秦至用右手很快掏出了老爹胸口处的干草药，直接放进嘴里嚼着。 那苦味很快弥漫了口腔，苦味浓重到直冲天灵盖，竟让他脑子清醒了不少！ 虽然味道很难接受，但在这种时刻，他的确得保持着清醒。 将药渣也咽了下去后，秦至觉得自己被苦得精神抖擞，便问道：“老爹，娘和秦安瑶回家了吧？她们没事吧？” 其实在见到老爹的第一面，他就知道了老娘和秦安瑶没事，否则老爹的担忧就不只是针对他，也不会在见面时半句不问老娘和秦安瑶的事情。 他也只是想让自己更安心。 果然，老爹“嗯”了一声，“她们没事，此刻就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安心睡吧。” 听到最后那句话，秦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他虽然受伤了，但也不能这把年纪了，还在老爹的背上睡觉啊。 他在心里算着时辰，想着最多一刻钟的时间就找个借口下来，不能真的让老爹一直背着他回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 灯笼的烛光已经逐渐微弱，甚至连路也照不清了。 老爹果断舍弃了那灯笼，将后背的秦至轻轻往上托了托，他双腿发着抖，额头和后背都冒出了汗水，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但眼神却十分坚定。 闪着微光的萤火虫为他照亮了前方的路，但老爹此刻是强撑着精神的，他没空去研究为什么这个季节还有萤火虫的存在，而是一边艰难迈开颤抖的双腿，一边细心注意着背上秦至的情况。 他走得那般艰难，却把秦至背得稳稳的。 正如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也把他背得稳稳的…… 迎着黑暗不断前行，步伐虽慢，但随着时间的迁移，一缕曙光将黑暗一点点驱散。 天，亮了。 秦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尚未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趴着睡觉的地方在挪动着。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地震了！ 但紧接着，所有的记忆冲击了他的脑海，老爹那颤抖得不行的身影毫无遮掩映在他眼底。 老爹似乎察觉到他醒了，环住他双腿的手却仍旧坚固如铁。 他笑了起来，嘴唇发白，干得起皮，脸色也满是疲惫和虚弱，声音也十分沙哑，却难得地温柔。 他说：“臭小子，到家了……” 秦至抬头看去，才发现莲花村就在眼前。 那距离很近，却又很远。 他眼眶红了。 他哭了。 他像个小孩儿，无措又难过地哭着。 他怎么会想不明白，老爹是故意让他干吃那草药，就是怕他折腾着不要他背。 他们回家了。 这个从小就知道揍他骂他的老爹，历尽千辛万苦，耗尽所有的力气，背着他……回家了。 秦至从他背上滑下来，看着他撑着膝盖靠在一旁，喘着气，看他哭了，却笑着说：“臭小子，还挺重……” 秦至也不怕在他面前丢脸了，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带着哭腔问他，“你为什么……” 他甚至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爹却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本来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但还是说道：“傻小子，谁让我是你爹……” 谁让我把你带到这世上来？ 可不就得对你负责吗？ 当爹的，不就得背着儿子走吗？ “来，”他攀着秦至的肩膀说，“快扶着老子走，累了，没力气了……” 秦至用右手胡乱擦着眼泪，小心翼翼扶着他，跟着他一起踉跄着，互相扶持着往前走。 那是回家的方向。 天边升起的曙光温柔照在他们脸上，很温暖，并不刺眼。 迎着朝阳，秦至的声音随着轻风吹来。 “就算你背着我回来，我也不会听你的话去娶村头的二丫的。” “臭小子！” 第29章 回家（二） 回了家，老娘先是抱着秦至哭了一顿。 老爹没管他们俩，自己去厨房找了点吃的，填饱了肚子，便回房间呼呼大睡。 他太累了，即便睡着了，双腿也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秦至不敢说自己的手臂被那魔修啃了，只说自己运气很好，逃跑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仙修，那仙修将魔修打跑了，他在逃命的时候摔断了手，不过已经接回来了，就是得休养好久才能好。 老娘看着他的左手掉着眼泪，又难过又庆幸。 想打他，叫他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就算是要吸引魔修，也该是她这个当娘的去，哪儿有叫儿子去冒险这种事。 秦至不以为然。 虽然那段经历可怕得让他终身难忘，这辈子都留下阴影了，但还有下次，他还是会选择让老娘和秦安瑶先跑了。 只是，他再也不敢生出自杀的念头了。 他真不敢想象，若是他当时真的自杀成功，或是那仙修没及时出现，他就这么死了，老爹会怎么样…… 搞不好会一直在那片树林找他，直到也被魔修啃食干净。 一想到那种可能，秦至就觉得浑身汗毛竖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魔修，甚至比妖魔更可怕！ 那食子蜘蛛并未给他留下任何阴影，兴许是没见到那玩意儿的厉害，那玩意儿便被收服了，可这魔修的厉害他却是亲眼看到的。 洗了澡，给伤口服了药，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吃了一些东西后，秦至也去房间休息了。 但他还不忘叮嘱娘亲，让她花点钱去请个大夫给老爹看看。 老爹那腿……别生出什么毛病才好。 好在老娘也十分明事理，不在乎那点钱，真的花钱去请了大夫。 也好在及时请了大夫。 针灸完后，大夫叹气道：“这要是再迟一点，这腿就别想要了！” 老爹本来还在嘟囔着浪费钱，听到这话，顿时不敢吭声了。 把大夫送走后，老爹便拉着老娘严肃叮嘱道：“这话可不能讲给那臭小子听！” 老娘抹着眼泪，既是因为心疼，也是因为庆幸，明白老爹这么做的原因，点头轻声道：“我不说……” 除了要面子，也是不想秦至自责。 这孩子，从小就孝顺，像是上辈子欠了他们似的，从脑子开窍后，便什么都以他们为先。 秦家一家三口能在遇到魔修后还平安回来一事，在莲花村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人人都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活着逃出来的！ 要知道，即便是仙修在遇到魔修时，也有不少是没法儿活着回来了！ 秦至知道做人是要低调的，他不敢乱说话，只轻飘飘说他恰好遇见了仙修出现，趁着那仙修跟那魔修打斗的时候，趁机跑了。 后来还摔断了手。 这话引得村中人哈哈大笑。 有看不起他的，也有同情他的，但更多是理解他的。 毕竟那可是魔修啊！ 因为没什么热血沸腾的故事可听，莲花村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秦家也恢复了平静。 秦安瑶经历了那件事情，整个人安静了不少，但依旧爱笑，只是更喜欢黏着秦至了。 老娘找了个机会将那块麒麟石还给他后，又看着他，欲言又止。 秦至便问道：“怎么了？” 老娘便看着那块麒麟石，问道：“至儿，这块石头……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秦至笑着实话实说：“天上掉下来的，被我捡到了。” 老娘却不信这话，叹气说：“你若不愿意说便罢了，不过，这块石头不简单，你可得藏好了，平时别在外人面前露出来，尤其是在那些仙修面前，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秦至点点头。 他也没问老娘戴着这块灵石时经历了什么，她若是想说，也不会这般吞吞吐吐的。 想来想去，也无非是戴着这灵石避开了什么危险。 秦至又道：“娘，不然你戴着吧。” 老娘却赶忙拒绝道：“不行，这石头虽然好，我戴着却不舒服……” 她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当时只隐约觉得这石头很抗拒与自己接触，但在她和秦安瑶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曾保护过她们。 等回到院子，没了危险的时候，她再戴着这石头，竟有种自己要死掉的晕眩感。 而秦安瑶一碰到这块石头，就哇哇大哭不停。 直到把这石头藏起来。 老娘知道这石头不简单，但她猜测这石头还是认主的，若非她与秦至有这层血缘关系，只怕是连碰一下这块石头都不行。 但她也担心这石头来历不正，会让秦至误入歧途。 秦至将麒麟石藏了起来，看样子对这块石头也没有很宝贝，老娘像是松了一口气，也像是有些担忧。 不过没再过问这事儿。 日子仍旧这般平平淡淡过下去。 可平淡的日子总是靠着各种流言来消遣，这段时间，村子里到处都是关于魔修的传言。 一会儿是这个村子被屠了，一会儿又是那个人被吃了。 秦至不喜欢听到这些流言，不管是真是假，都总是让他忍不住想起那天的经历。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偶尔还是会在梦中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梦醒后，总是会忍不住去想，那位仙君……是不是还活着。 有点遗憾。 竟然没问他是哪个宗门的，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要是是云霄宗的就好了。 他还可以去云霄宗所在的山下碰碰运气…… “诶，你听说了吗？那个人死了，听说秦家那个不是……” “嘘！快别说了！” 一听到“秦家”，秦至便立马警惕了起来。 莲花村最开始接纳的便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所以这村子里姓什么的都有，姓秦的也不只是他们家一户，可村子里有人提起“姓秦的”，十有八九都是在说他们家。 更何况那几个聊天的人一看到他，便立马露出心虚的表情。 秦至知道，自从自己活着回来后，村子里便多了不少关于他的流言。 说什么的都有。 比如他得了仙人的指点，开始拥有修仙的资质。 比如他跟那魔修狼狈为奸，才能活着回来。 更多的是在背地里偷偷说他其实就是那吃人的魔修，是故意变换成秦至的模样，好混进莲花村来吃人。 如今村子里但凡有一只鸡不见了，村子里的人都会怀疑是不是他这个“魔修”干的。 因为这事儿，老娘还跟不少人对骂过。 秦至本来是不在乎的，但眼下这些人把话都骂到他老爹老娘头上，甚至还不断编排各种故事，他便恼火了！ 第30章 回家（三） 故而便顿下脚步，冲着那几个人冷笑，锄头就这么扛在肩头，一句话也不说。 那几个人见状，更不敢说话了。 眼神更加心虚。 甚至还有人想离开了。 可秦至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毕竟他们一家四口人还要在莲花村生活一辈子，不把这事儿处理，将来更麻烦。 他拦住了想要离开那人，直接将肩头的锄头放下，就这么狠狠跺在地上，把地面都跺出了一个小坑。 这跟什么法术和邪术都没关系，纯粹是力气大，但那几个人脸色却猛地一变，眼底闪过害怕。 更有一人直接站起来色厉内荏道：“秦至，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至似笑非笑道：“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站在这儿歇一会儿，有什么问题吗？” 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他这是要歇一会儿的模样吗？ 几个人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再继续留在这儿，想要绕开他到别的地方继续说话。 可他们往哪边走，秦至就往哪边拦。 这便很过分了！ 那人这回是真的怒了，拳头都硬了，只是也不敢跟秦至动手，“秦至，你这就没意思了吧！若是有什么不爽快的，直接说出来便是！何必这样为难？！” 这大白天的，自然也是人来人往，虽然每个人都很忙，可见到这边有热闹，便都放下了手头的活儿，凑在一旁看热闹。 那几个人见状，更有底气了。 他们的确是怕秦至，但他们也笃定秦至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他们动手。 秦至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冷笑道：“这话说得好！若是有什么不爽快的，直接说出来便是！何必这样为难？！” 那人见他重复自己的话，心中忽然生出不安感，总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简单。 果然，秦至直接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锄头，转了一圈看着来看热闹的人，大声喊道：“诸位乡亲，我秦至虽未及弱冠，可在这乡下地头间，我这般年纪也不算小了，我也是诸位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爹娘又是什么样的人，诸位心中都清楚吧？” 虽然私底下的流言不少，但没人敢真在明面上说秦至与那魔修有勾结，毕竟这种事儿说出去不好听，若真是冤枉了旁人，那便是一辈子都没脸了！ 更何况秦至回来也有好几日了，除了之前因为身体不好要在家中休养，剩下的日子都勤快地到地头干活儿，看着跟以往也没什么不同，那些流言自然也消散了不少。 只是还有些嘴碎的喜欢乱说。 秦至这般一开口，无论前来凑热闹的人是怎么看他的，明面上都得站在他这边。 回应与议论声四起。 “那是自然啊！谁不知道老秦一家子都是老人！当年我家里出了事，旁人都不肯帮忙，就他们老秦家的最积极！” “你自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些年谁不知道你最为乖巧懂事！”虽说志向不大，看着没什么出息，但对爹娘是没话说。 “就是啊，我家囡囡整日都在夸你呢！”这是二丫她娘。 “秦至，咋的忽然这般生气？可是出了什么事？” 有人主动问起，秦至就不必再整理台词了，他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今日也把话在这里说清楚了！我老秦家的人从来老实本分，不争不抢，不说帮过在场的诸位什么，但既然大家是一个村子的人，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出来，没必要在背后重伤他人……” 他说得认真又委屈，面上倒是不显任何的不开心，可越是这样，旁人就越是愿意站在他这边。 更何况老爹确实是个热心肠，这些年明里暗里帮过不少人，虽说那天晚上没人肯跟着他一起外出找秦至，但村民都是把这些恩情记在心里的，也正因为如此，也有不少人觉得愧对老爹。 如今秦至当众说这种话，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铁定是站在他这边的。 有人立马道：“秦至，是不是哪个大嘴巴的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又有人立马附和道：“咱们可都是一个村子的，老秦家的什么为人我们可都是清楚的，若是哪个人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就是与我们整个莲花村的人为敌！” “就是！我们莲花村个个都是讲义气的，可没有那种背地里中伤他人的混球！” “秦至，你若是有什么委屈便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 “秦至侄儿别怕！要真有人敢欺负你，老叔第一个帮你出气！” 没想到秦至嘴上功夫这般了得，三两下便能哄得所有人站在他这边，那几个村民见状，都想要趁机偷偷溜走。 但就算秦至什么都没说，旁人看到他们几个先前好似与秦至起了冲突，便知道事情肯定与他们有关系，便立马抓住了他们。 “是不是你们几个做了什么坏事？” “方才便见你们鬼头鬼脑的，大白天的不去做活儿，就知道在这里偷懒！如今还编排出了什么话来欺负人家？！” “老实交代！不然就把你们赶出去！” 这几个都是三十好几的汉子了，其中有好吃懒做的，也有平时很勤快的。 只是这几日地里的活儿不忙，他们几个恰好碰见了，这才聚在一会儿闲聊，没想到就这么招惹了秦至。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偏偏秦至是唯一一个从魔修那里活着逃回来的人，不管他是真的跟那魔修有了什么交易，还是纯粹运气好，他的这番经历都是村里每个人都想知道的秘密。 换个角度想，这其实是一个很宝贵的活命锦囊。 所以无论村子里的人是怎么想秦至的，他们都很想跟秦至打好关系，从他那里探知这个秘密。 那几人也知道这回难以善了，他们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继续嚣张，况且他们本来也怕秦至，便哭丧着脸解释道：“我们没有……没敢说他。” 秦至眯眸道：“没有？那村里那些流言是怎么来的？” 那几个人顿时冤枉得不行！ 村子里的流言可不是他们几个散播的，那是大家伙儿一起传出来的！ 而围观在此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要帮秦至出气的人都露出心虚的表情，只是没人肯承认，他们生怕秦至知道自己也有份传过那些流言，便纷纷将责任推到了那几个人的身上。 第31章 再提修仙（一） “好啊！我就说怎么到处都是那样的流言，原来是你们几个传出来的！” “不……不是我们……” “你还敢狡辩！就是你们！整日就见你们几个在这里偷懒，凑在一块儿小声嘀咕着什么，往常不知道你们是在做什么，如今可算是想明白了！” “不是……真的不是我们……” “呸！敢做不敢认!” 那几个人不但被迫认下了这口锅，还差点被村民们狠狠揍了一顿，心中虽委屈，却也知道此刻容不得他们解释，便只能咽下所有苦果，老老实实向秦至道歉。 秦至自然知道他们几个只是背锅的，但他并不在乎主谋是谁，他只是不想往后再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至少这一次后，村民们便不敢再明目张胆说他们秦家与魔修有什么关系了。 秦至又问那几个人道：“你们方才又在编排什么？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来！” 那几个人不敢再说话，想这事儿含糊过去。 可是转念又一想，他们这回确实没说老秦家的坏话，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其中一个便道：“也没编排什么，只是听到了一个流言罢了……” 顿了顿，他又缩了缩脖子道：“你爹上次去集市，不是帮了个男人吗？那男人好像是隔壁村的，但是听说在回去的路上死了，死得还有点惨……” 这段时间到处发生这种事情，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只是恰好秦至从魔修嘴里逃生，村里流言四起，偏生这个事情又被流传了出来，他们便忍不住跟着议论一番。 秦至并不知道这个事情，疑惑道：“我爹在集市帮了个男人？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他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老爹心肠软，平时遇着那些老弱妇孺，能帮的都会帮两把，在集市上帮个汉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秦至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太对，所以他没敢直接帮他爹认下来。 若真是跟他爹有什么关系，他还得带着他爹一起否认了。 巧的是这事儿也有不少人知道，只是没人想太多，见秦至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便索性把话跟他说清楚了。 秦至抓起地上的锄头便立马赶回家。 恰好老爹就在院子里喂鸡。 上次背着秦至走了一路回来，老爹的腿脚便不怎么利索了，所以秦至都不愿意让他下地干活儿，就让他在家里陪着老娘喂喂鸡，怕回头真落下什么毛病。 本想回家质问的，可看到老爹跛脚喂鸡的模样，秦至又瞬间冷静了不少。 他也没出声，就站在后面看着老爹。 直到老爹喂完鸡，转身看到他后，吓了一跳，骂道：“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秦至回过神来，假装若无其事地拿起院子里木桌上的茶喝了几口，才道：“哦，刚回来，看你正喂鸡呢，就没喊。” 他虽然伪装得不错，可老爹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关于外面的一些流言，老爹也是知道的，尤其是秦至左手伤了，如今干活儿也不利索，村民们的话也更难听了，他担心秦至是因为听了那些话才不开心的，便也没再怼他。 而是走到秦至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父子两个就在院子里坐下了。 老爹问道：“在外面受委屈了？” 秦至摇头。 老爹却不信，觉得他是要面子才不肯说出来，但也没再问。 父子俩就这么沉默着。 一个想着怎么安慰，一个想着怎么开口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至才看向老爹道：“爹，之前在集市上……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想来想去，觉得即便要问个清楚，也该问得委婉些。 不能什么都相信那些村民说的。 老爹倒是没想到他忽然问起这个，但他这几天一直宅在院子里，不知道外边的流言，还以为秦至是不想他问起自己在外面经历的事情，才故意这般岔开话题聊别的。 正好他也想跟秦至说修仙的事情，便借由这个说起。 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都详细说了一遍后，老爹便叹气道：“也是个可怜人啊，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当时他安慰那汉子，说只要活着就是好的，只要活着，什么都可以慢慢挣到。 但不是这样的…… 在这个魔修和妖魔横行的时代，凡人想要安乐一世难如登天，没了那些收入，家中只怕是揭不开锅的，出去找吃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可能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秦至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大部分与村民说的别无二致，但关于那几个云霄宗弟子，村民们却没说。 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不敢说。 也有可能是知道了真相，但却选择了站在那些云霄宗弟子这边。 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多管闲事和同情心泛滥是自找苦吃，只要能好好活着，眼睁睁看着旁人死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本就是个人命不值一提的时空。 其实就算是换成秦至在现场，他也是一样的态度。 他们太弱小了，帮不了任何人，也保护不了任何人。 忽然，秦至想起了那个仙修……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想起了对方，但想起这人看着他时那温润又坚定的眼神，就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做不成英雄，却很欣赏英雄吧。 老爹见他发呆，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不管他想什么，老爹都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再好好跟他说一说修仙的事情。 可没想到秦至开口却是道：“那个男人死了……” 老爹愣住了。 他其实知道秦至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就是有些茫然，甚至问道：“谁死了？” 秦至看着他，说到：“在集市上收了你三个铜板的男人死了，听说那天没回家，大抵是觉得什么都没能带回去，无言面对家中老母和妻儿吧，所以便上山打算找点东西带回去，恰好遇见了魔修……” 尸首被人发现的时候，头颅是完好的，只是被开膛破肚，里面的内脏被掏出来吃了。 手上还死死捏着三枚铜板。 而他家中老母和怀孕的夫人见他一直没回来，很是担心，两人一番商量后，怀孕的夫人便拿着符咒出门找寻，也遇见了魔修。 兴许是太害怕了，符咒没拿稳，被魔修趁机攻击，连腹中的孩子都被掏出来吃掉。 第32章 再提修仙（二） 生病的老母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在家中被活活饿死了…… 老爹听到这里，怔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秦至知道老爹一向善良，听到这种事情很难接受，但他还是说道：“人各有命，谁又知道他们死得这般惨，下辈子会不会投个好胎？” 他又说：“与其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还不如投去一个和平的世界，每天平平淡淡的，不用怕妖魔也不要怕魔修，就算是被人揍了一拳还有地方让自己伸冤……” 老爹却叹气道：“哪里有这么好的地方啊，白日做梦么？” 秦至笑了笑。 心想，这样的好地方还是有的，只是得看自己组呢么投胎吧。 若是像他这般运气不好，便是能投到那样的好时代里，也终究是蝼蚁一个。 秦至跟老爹说这些，只是想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听他说起，总好过将来听村子里的人添油加醋地乱说一通。 到时候真以为是自己给了那三枚铜板，才害得那汉子被魔修吃掉，就太委屈了。 没想到老爹忽然掏出身上的旱烟吸了几口，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待旱烟吸得差不多后，他又忽然对秦至道：“你去修仙吧。” 往常他都是一副商量的样子，现在语气虽平淡，可秦至却从中听出了不容商量也不容拒绝的语气。 秦至蹙眉，“这叫什么话？那些云霄宗的弟子是什么德行您都看得一清二楚了，还要我去修仙？” 老爹却道：“不是所有修仙的弟子都这般不讲理的，像咱们之前认识的那两位仙君，不就很好吗？而且他们也是云霄宗的弟子，有他们帮忙照拂，你不用怕在里面受什么委屈。” 秦至都被气笑了，“爹，您是这几天在床上躺太久了，脑子不清醒了吗？人家已经是入虚境界……那已经是内门弟子了！我一个没天赋的，就算走后门进了云霄宗，那也是一个比外门弟子还外门的弟子，有什么资格被人家照拂？！” 再说了，人家两个就是跟他们见过两次面，说过几句话，总得来说还是他们欠了人家的恩情，哪儿来的脸还让人家照拂他？ 老爹却根本不考虑这些问题，只是道：“你别管，总之……我会想办法让你入云霄宗的！” 秦至这回也真生气了。 他面色不愉道：“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将来是要修仙还是要修魔，还是做个普通人，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愿意修仙，不但是因为我没有天赋，我不想去丢那个脸，也不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跪舔别人，还因为我知道修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说：“我上次去镇子上遇见了一个仙修，就是那个仙修救了我。但是爹，你知道吗？那个仙修救了我和很多人，他甚至为了救我们耗费了不少法术和修为，人都快要没了，可那些村民为了活命，居然联合魔修一起杀他！” 一想起那时候的场景，秦至的眉头便控制不住狠狠蹙起，拳头也捏紧了，“后来我们好不容易逃出了生天，那仙修却还要去救那些差点害死他的村民！他说这是他的职责！”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所以我没办法阻止，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修仙于我而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看着老爹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之所以没有修仙的天赋，可能也是因为老天知道我不是个好人，因为就算我真的修仙了，我也绝不会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一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仙人受世人供奉，便要还爱于世人。 秦至始终谨记这句话。 既然他根本做不到爱世人，又何必去做这个仙人？ 更别说他半点天赋都没有。 老爹本来也没打算让他爱世人，便道：“你别把修仙这事儿想得这么复杂，爹也不是要你成为救苦救难的仙人，只要你进了宗门，哪怕只是个外门弟子，将来也是不愁吃喝的……” 秦至恼怒地站了起来，“爹，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吗？！修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我只是去当我外门弟子，可我没背景没资源，也没天赋，我要怎么在哪个地方熬一辈子？！” 老爹也恼了，站起来跟怒瞪着他，“在宗门熬一辈子，难道不比在这山间地头熬一辈子吗？！这次去了镇上差点被魔修吃了，你还没怕吗？！是真的想有一天被魔修活生生啃食吗？！” 被魔修啃掉手臂的那个可怕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每晚入睡，秦至还是会忍不住做噩梦，而后每每都被吓醒，之后便再难以入睡。 他如今干活儿比不上以前，身体也变得十分虚弱，不单是他左手还没完全长好，还因为他如今还被困在梦魇中。 他害怕。 不只是怕死，还怕生不如死。 但他不能承认，他看着老爹，竟忽然冷静了下来，一字一句说道：“就算是被魔修啃食，我也不去修仙。” 丢下这一句话，他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晚些时候，老娘在外面温声细语地喊他出去吃饭，他也没理会。 不是迁怒老娘，而是他出去了也只会让气氛更尴尬。 老爹不会退让，他也不想退让。 在床上躺着，秦至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眼睛酸涩了也不敢完全闭上眼睛。 他如今是真的害怕睡觉。 只要一闭上眼睛，只要一做梦，他便会梦到那天被那魔修扑倒在地上，轻易便摁住啃食的画面。 恐惧，绝望，崩溃…… 这些情绪，他根本无法诉说出来。 也不想让老爹老娘担心。 其实……他是真的不想修仙吗？ 不是的。 他也想御剑飞行，也想行侠仗义，也想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 想必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不想体验一番修仙的感觉，可是当得知修仙面前拦着重重关卡时，谁又能真的做到舍弃一切，就为了修成正果然后以身殉道？ 这就好比征兵入伍。 这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每个人都愿意报效祖国。 可是如果明文规定入了队伍就再也不能回家了，没有任何的补贴，不仅如此，还要大量地从家里拿钱，就为了补贴自己在里面的花销，甚至如果自己在里面立功了还会引来犯罪分子的报复，家里人随时面临着打击报复…… 谁还愿意呢？ 第33章 再提修仙（三） 至少秦至是不愿意的。 他还没这么伟大。 他敬佩那些修仙者，尤其敬佩那些没什么天赋却仍旧愿意为了苍生而努力修炼，然后付出一切的仙修。 可他并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老爹很固执，因为他的文化知识不高，他见识有限，且对宗门有着盲目的崇拜和热爱，可他根本不明白，宗门那样的地方，不是好好做事乖乖听话就能好好在里面待一辈子的。 宗门不是铁饭碗，这跟现代的考编考公是不一样的。 在那种地方混日子，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满门全灭……可这些，老爹都听不进去。 秦至烦躁地翻了个身，但是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他索性站了起来。 天气逐渐转凉，他却闷得厉害，把窗户打开的时候，外面有月光泄了进来，不必点灯也能在房间内自由走动。 秦至却只是坐在床头，将藏在枕头底下的书拿了出来。 这也是一本关于修仙的书。 是他在学会了这个时空的文字后，偷偷买回来的。 那会儿他对修仙还是抱着一定热情的，毕竟那会儿不太了解这个时空，但明白这里的修仙跟他在电视剧和小说里看到的修仙不一样后，他便彻底打消了心思。 与其当个外门弟子一辈子被人呼来喝去，还不如在这田间地头平凡一生。 就算有一日被妖魔吃了，也不过是痛苦一时的事。 至少，他这辈子能与家人共进退。 将那本书又重新塞回枕头下面后，秦至深吸了几口气，用右手拍了拍脸颊，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加油秦至！这辈子不是白来的！老天既然让你来到这里，绝对不会只是让你当个没用的炮灰，只要不去做坏事，就不会太惨！” 否则，他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这么安慰着自己，秦至摸着脖子上的麒麟石，倒在床上把玩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另一边。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黑夜中晃过，赫然间，莲花村的驱魔石前便站着一个身着雪白长袍的男子。 这男子长着一张十分普通的脸，好像随便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到。 可他周身气质清冷绝尘，硬生生将那看似不起眼的五官衬得格外清秀，让人无法忽视。 雪白的长靴往前迈了几步后，却又忽然顿住了。 下一秒，便有几个穿着云霄宗内门弟子服饰的男子御剑出现。 几人看到那身着白衣的男子后，先是一愣，随后便赶忙上前朝着对方恭敬行礼，“见过玉含仙尊。” 玉含仙尊便看向他们，面上温润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十分可亲，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身白衣太白的缘故，又莫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温声道：“何事？” 为首的弟子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甚至不敢抬头与其直视，仍旧恭敬道：“禀仙尊，宗门急召，说是火荣山那边有了异动，得知仙尊已经回到山脚，便命我等前来恭迎仙尊回宗门。” 玉含仙尊本来去做最后一件事情再回云霄宗，可听说宗主急召与火荣山有关，便不敢再耽搁。 离去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莲花村的入口。 为首的弟子是个十分机敏的人，见对方堂堂一个仙尊出现在这里时，便知对方有事情要处理，便谨慎问道：“仙尊还有什么要事未处理吗？” 他本想说，若是方便的话，他可以代劳。 可玉含仙尊却摇摇头道：“没事。” 不过是丢了个东西，想去寻回罢了。 为首的弟子见状，也没敢再问，带着其余的弟子恭敬跟在他身后，一同返回云霄宗。 穿过云霄宗的烟雾屏障后，玉含仙尊的容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既为仙尊，便是已入仙门，虽说只是半仙之躯，可寿命能逾万年。 玉含仙尊不知活了多少年，但他二十岁时便达到大乘境界，此后容貌不再变换，后来成了半仙之躯，时间便无法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反倒是他的那些师兄弟们，虽也在他之后逐渐达到了大乘境界，可却不比他有天赋，如今，就连修为仅在他之下的云霄宗宗主，也随着几千年的高龄而变得白发苍苍，皱纹横生。 虽说也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与如今仍是二十岁模样的玉含仙尊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更别提，玉含仙尊原本就长得风华绝代，姿色过人。 巧的是议事殿里的众位师兄弟恰好聊起当年之事，感慨起来，不免要聊起这位小师弟。 云霄宗如今掌事的这几位，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后来都接过了师父的担子，将云霄宗逐渐发扬光大。 云霄宗的宗主便是大师兄，其下有东西南北四殿，分别设了四位殿主，每位殿主其下可立十位亲传弟子，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不限。 唯有玉含仙尊例外。 他的住所是单独以一峰所设，既是因为他喜静，也是因为他地位尊崇，且又颇得师兄弟和师姐们的宠爱。 西殿殿主便是的当年的三师兄，笑眯眯的模样像个弥勒佛，揣着手回忆当年：“小师兄刚来宗门那会儿，老可爱了，脸都是软乎乎的，不爱说话，又漂亮得像个小姑娘，当时云霄宗都是男仙修多，那帮畜生还以为迎来了一个小师妹，趴在墙头盯了半年，愣是没瞧出这是个带把的！” 南殿殿主是四师姐回忆当年则是冷汗直冒，她也有几千岁了，具体多少岁自己也忘了，但看起来却比这帮老头子年轻不少，叹气道：“当年真差点把小师弟当小师妹，还拽着他一块儿洗澡来了，还好师父给了我一脚……” 北殿殿主也被玉含仙尊唤一声五师兄，但其实他与宗主同龄，比其他几位殿主都要大一些，且当年并非云霄宗的弟子，只是一介散修，因着天赋了得，却又因意外与宗门不打不相识，成为至交好友被，当年云霄宗岌岌可危，便被拽来充当门面。 这一待，便待了几千年。 他酷爱喝酒，常年酒壶不离身，因着与小师弟之间没什么啼笑皆非的往事，便只是安静听着。 但众人说了个遍，忽然安静下来后，他便又忍不住插嘴了，说道：“话说，当年小师弟貌似被称为是咱们修仙界的第一美人儿……有这回事吧？” 第34章 玉含仙尊（一） 南殿殿主点头肯定道：“有！” 而且因着这个称呼，小师弟时常被人当作女仙修。 甚至还有不少魔修想要将他抢回魔域献给魔修尊主。 她甚至怀疑，小师弟后来发奋图强，努力修炼，甚至远远超越了他们，就是因为不堪其扰，不想被抓去当魔修的尊主夫人。 说起这些事儿，几个师兄师姐便十分感慨。 曾经的小师弟，不但软糯糯的十分可爱，还特别好玩，被欺负了也是一副天然呆的模样，都不像现在……看着好似没变，但却没以前那般可爱了。 东殿殿主相对他们几人要更为正经些，虽也感慨，却只是担忧这位小师弟的修炼，叹气道：“都这么多年了，小师弟却还一直卡在这半仙的境界中，既没有任何机缘，也没有任何突破……只怕他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会真的走火入魔。” 之前便险些走火入魔过。 玉含宫单开一峰，玉含仙尊又喜静，便是宗主也鲜少能入他那玉含宫，他平日里都在玉含宫内修炼，那一日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引下天雷，三两道便将玉含宫的大半宫殿给劈塌了！ 好在宗主和几位殿主及时赶去，这才将险些走火入魔的玉含仙尊给救下。 人是救下了，修为却因此跌落不少。 玉含仙尊面上不显，嘴上也不说，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很不开心。 不是因为修为被削弱，也不是久久无法突破半仙的瓶颈顺利升仙，而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被雷劈。 但从那以后，玉含仙尊便不敢再轻易尝试突破半仙的瓶颈。 只是，因着那次险些走火入魔，他修为大跌，导致往后每隔百年便需闭关一次，还得择分身下山历练。 这话题一出，众人先是沉默，而后西殿殿主便又笑嘻嘻道：“我倒觉得小师弟一直无法飞升不是坏事。” 北殿殿主喝了一口酒，斜眼看他，“何以见得？” 西殿殿主便道：“俗话说得好，寻常人想要上山当和尚都得先与红尘有个了结，若是尘缘未了，便是自己削了头发，那寺庙也是不收的，我觉得小师弟无法修成正果，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有一桩尘缘未了……” 但没人赞同他这话。 南殿殿主毫不含蓄地翻了个白眼，“你便是说大师兄尘缘未了我都尚且觉得有可能。小师弟？你开什么玩笑！” 云霄宗宗主：“……我应当也没这个可能。” 东殿殿主也道：“若照你这么说，那小师弟又何以修至半仙境界？若他真有尘缘未了，便该连这半仙境界也达不到。” 西殿殿主：“这话说得……无法升仙是因着尘缘未了，能修到半仙境界那是天赋了得，这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北殿殿主在一旁纳闷道：“就没人觉得丧心病狂吗？” 他说：“小师弟虽是我们的小师弟，长得也确实年轻，可他怎么说也是几千年的修为了……他那尘缘几千年都没出现，若真有，岂不是得……”霍霍人家年轻小姑娘？ 最后那话虽未说出声，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南殿殿主还煞有其事地补充了一句，“也有可能是小公子。” 其余人便猛地看向她。 显然觉得她这想法更加丧心病狂些。 他们几个在这里议论得热火朝天，玉含仙尊却在外面听得脸黑。 也甚是无奈。 好在引路的弟子修为一般，不至于听得见几位前辈们都在里面讨论些什么，一路上都毕恭毕敬的，生怕哪儿做得不周到，令这修仙界里唯一一位达到半仙境界的仙修大能不悦。 好在里面那几位还算是理智尚存，随时注意着外边的情况。 察觉到有人来了后，便立马聊起了正事。 玉含仙尊随弟子进去后，看到的便是几位师兄与师姐正经与严肃的表情。 云霄宗宗主见了他，便露出温和的笑容，犹如长兄看着幼弟，他也一向疼爱这位小师弟，“玉含来了？这次下山历练，可有什么收获？” 如他们这般的仙修大能，平时都得坐镇宗门，除非外边发生了妖魔大战，或是哪个宗门被魔修包围甚至灭门了，否则不会轻易下山，更不会轻易动用真身下山历练。 但玉含仙尊是个例外。 他之前险些走火入魔，虽被救了回来，可在修炼中还是出了岔子，导致每隔百年都得闭关，闭关之中还需派出分身下山历练。 每次历练归来，他之前因走火入魔留下的煞气便会消减一些。 宗主这般问他，便是在询问他如今身体如何。 修真界一向是按修为论资排辈，整个云霄宗甚至整个修仙界，都得以玉含仙尊为尊。 但他并不在乎这些，仍旧将眼前这几位视作自己的兄长，每次见了都会礼貌行礼。 此刻也是行了礼后，才温声道：“虽耗了一些修为，但也收拾了一些胡作非为的魔修，体内煞气自然消减不少，劳师兄师姐们担心了。” 宗主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后，才开口说了正事，“前段时日，有其他宗门来信，说是火荣山发生异动，靠近火荣山的几座火山都爆发了，幸得那附近没什么凡人居住，只是火山爆发时引发了地动，有几个小宗门受到了些许影响，损失不大，但有不少弟子在当日看到魔修尊主出关了……” 几位殿主也方才知道这件事情，闻言都面色严肃。 南殿殿主蹙眉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如今才讲？” 宗主便叹气道：“自从当年小师弟与师尊合力将那魔修尊主镇压回火荣山后，不过千年的时间，火荣山的封印便开始有所松动，师尊仙逝前曾召集所有宗门商议此事，每个百年便得重新镇压一次，每隔十年便得换一个宗门轮流值守……” 可千年过去了，又有几个宗门是认真办事的？ 每次都是轮到他们云霄宗看守时，小师弟亲自重新加固封印，才没让那魔头跑出来。 可小师弟当年封印火荣山的时候便受了重伤，之后又险些走火入魔，最近几百年，小师弟闭关的日子都恰好与要重新加固封印的日子撞在一起，便没再参与重新加固封印的事情。 谁能又想到，那些宗门这般不牢靠，不但没有加固封印，连封印松动了也毫无察觉，如今封印都破除了好几日了，这些人才着急忙慌地差人送信。 第35章 玉含仙尊（二） 宗主自责道：“也是我没提前察觉到异常，若是我时常派弟子前去查看便好了……” 东殿殿主却沉声道：“这与师兄何干？当年师尊召集所有宗门商议此事时，不也担心那些宗门不作为，想要派云霄宗的弟子长期看守吗？可当时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当年，师尊是打算派他值守于火荣山附近，设立“守山人”这个身份，从云霄宗里挑选合适的弟子进行培养，这样一来，便是封印真的彻底松动了，也有人能及时发现。 可外面那些宗门却不乐意。 并非是他们心疼云霄宗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而是他们听信谣言，以为那火荣山被封印了，魔修尊主留下的许多宝贝便都掉落在外头，以为只要值守在火荣山附近，便能找到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宝贝。 所以当年闹得尤其厉害。 师尊实在没了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各宗门每隔十年守一次火荣山。 约莫是几千年过去了，他们什么都没找到，便知道当年的传说是假的，这才不再稀罕守着火荣山了。 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便是云霄宗的弟子发现他们没有及时值守而不敢轻易离开时，都被他们视作一家独大，嚣张妄为。 魔修尊主虽然被封印回了火荣山内，但并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魔修了，只是魔修的数量会逐渐减少，妖魔都躲藏回深山中，不敢再轻易出来害人。 可一旦封印被解除，魔修尊主重现现世，加上他那些得力干将也都一并被封印在火荣山内……只怕从今往后，天下无法太平。 但如今也不是讨论是谁的过错的时候，宗主看向玉含仙尊道：“那几个弟子并不认识魔修尊主，只在长辈的描述中听说过，也在画像中窥见过一二，可魔修尊主有无数面容，留下的画像也有百种……那些宗门差人送信来后，我便立马派人前去荣火山查看，却发现那上面的封印并未完全破除。” 也就是说，魔修尊主也许并未逃出来。 但是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见到了魔修尊主从火荣山离开，且火荣山内的煞气也外泄严重，或许那魔修尊主这几千年在那火荣山内勤加修炼，便是封印尚未破除也逃出来了呢？ 玉含仙尊便明白意思了。 他点头温声道：“我立刻去火荣山查看。” 封印是他和师尊当年留下的，旁人可以加固封印，却瞧不出那封印的真假，也无法透过封印看出里面是否还封印着该封印的东西。 可他刚要行动，宗主又喊住他，“师弟，稍等。” 玉含仙尊面露疑惑，便见宗主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他走来，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的麒麟石呢？” 玉含仙尊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实答道：“分身入人间历练时，忽然在半路掉了。” “掉了？！” “这……怎么会？！” “真是掉了？！” 宗主还没说话，其他的师兄师姐便集体炸了。 玉含仙尊不解，道：“那麒麟石虽稀罕，却也并非无可替代，师兄师姐不必着急，我已经是半仙之躯，便是没了麒麟石护体，寻常魔修也伤不到我……”若是像魔修尊主那般的厉害修为，就算有麒麟石也护不住他。 宗门沉着脸没说话，可其他师兄师弟却冷静不下来。 他们个个着急到面色难看，却没办法跟小师弟解释清楚那麒麟石对于他的重要性，只是道：“小师弟，你怎么……那麒麟石怎么就能掉了呢？！若是被旁人捡到……不，若是被魔修捡去了可怎么办？！” 玉含仙尊隐约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这麒麟石是当年师尊给他的，让他将心头血注入其中，说是这块麒麟石施了强大的术法，里面护着他的心头血，便是护住他的一缕魂魄，若是将来他遇到什么难以抵挡的伤害，这麒麟石便能护住他一命。 他早就是半仙之躯，这麒麟石已经起不到什么保护他的的作用了，但因为是师尊送的东西，所以他十分珍惜，一直贴身收藏着。 仙修的东西是不会随便就丢的，尤其是他这般厉害的仙修，所以玉含仙尊也一直没想明白那麒麟石怎么就能忽然丢了。 因着是师父特别宝贵的东西，他之后也一直在寻找，后来也的确找到。 “找到了？”众人松了一口气。 宗主便问道：“既然找到了，为什么没拿回来？” 玉含仙尊便道：“本来是要拿回来的，但那麒麟石为他示警，我想着此人应当是命中有那一劫，可既然麒麟石愿意为他示警，便说明愿意为他抵挡那一劫，这也算是我与他的缘分，便没有贸然拿回来。” 后来那麒麟石也的确护住了他的娘亲与妹妹，算是替他化解了一劫。 在回来前，他本事打算将那麒麟石拿回来了，可偏巧云霄宗的弟子又找来，他心想着那麒麟石就在那儿，也跑不掉，相较之下还是火荣山的事情更重要，便先回来了。 宗主沉声道：“师弟，你确定自己没感知到？你的麒麟石，竟会为他人示警？” 玉含仙尊笑着温声道：“这个自然是不会感觉错，而且我也的确与他有缘，因着他失了一个分身，却也化解身上大半的煞气，虽说如今修为跌了些，可收获很大。” 顿了顿，他又摇头叹气道：“只是可惜了……” 南殿殿主疑惑道：“可惜什么？” 玉含仙尊道：“可惜那孩子天生没有修仙机缘，既无天赋，又无修仙的心性，与他的缘分注定到此为止。” 等他去把麒麟石取回来，再闭关修炼个百来年，此人便不在世上了。 到底也只是匆匆的过客。 几个殿主面面相觑，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宗主倒是有很多话要说，可观小师弟这模样，只怕说了他也不理解。 等玉含仙尊一走，他们几人便都沉默了。 许久之后，东殿殿主便道：“师尊他老人家临去前曾说过，我们之中最有修仙资质的便是小师弟了，只是修仙一事并非那般简单，我们都是俗人，做不到像小师弟这般至纯至善，可便是小师弟这般，纯善到了一定境界，又是不通情爱，卡在那瓶颈上过不去……” 北殿殿主喝了一口酒，面色也不太好，说道：“所以……这便是天道为小师弟找来的劫难？” 第36章 玉含仙尊（三） “这是小师弟的事情，”宗主负手淡声道，“尔等不可插手。” 不管这个捡到小师弟麒麟石的凡人是劫难还是命数，那都是小师弟要经历的事情。 也不管他将来如何选择，他们做师兄弟的也只能看着。 就算错了，就算小师弟有朝一日走火入魔了，他们除了替天行道，也别无他法。 修仙便是这样一条路。 几人垂眸抱拳，“是。” 他们的确很疼爱小师弟，但疼爱里是不能掺杂太多人情的。 玉含仙尊尚不知自己这件事情令几位师兄师弟头疼担忧了许久，先是去了一趟莲花村，化了凡人之身去寻秦至。 好巧不巧，秦至生病了。 此刻正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脸颊通红得厉害，老爹得去地里干活，老娘就在家里照顾他。 秦安瑶乖乖坐在床边，不哭不闹，时不时拿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去摸摸秦至的额头。 玉含仙尊进了院子，便察觉到某个房间带着一股很沉重的低迷之气。 而他的麒麟石也正巧在那房间里。 他礼貌喊了几声，但老娘在忙，没听到外面的喊声，便也没回应。 等他走到房间门口后，老娘才听到喊声，以为是邻居帮忙拿药材回来，赶忙走出去。 可是却在门前差点撞上了玉含仙尊。 因是个陌生人，老娘便立马警惕了起来，只是看到这人在接近门上的符纸时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便稍微安心了一些。 “你是……” “在下无名氏，是一名仙修，有个东西不小心落在了令郎手上，今日特地来取。” 老娘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秦至，不知道这人说的是不是实话，又觉得自家儿子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便为难道：“实在是对不住啊，我家孩子生病了，只怕是不能起来与你讲话了。” 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他拿了你什么东西？若是不着急的话，不如等他醒了再拿给你？你看……这，他年纪也大了，什么东西都是自己保管了，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好不问自取。” 玉含仙尊倒是不急着拿回自己的麒麟石，他看着烧得满脸通红又浑身哆嗦还不断冒冷汗的秦至，想起这人被魔修啃食了一条胳膊都要想尽方法替他闯出一条生路，心中便柔软起来。 他轻声道：“在下也正巧懂一些医术，若是这位夫人愿意的话，不如让我为令郎看一看？” 老娘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女人，她自觉不该随便轻信陌生人，可这人既然能进到村子来，且又不怕门上的符纸，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便犹豫着点点头。 秦至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大夫也来看过了，也开了药，如今花了将近一两银子，他们实在担心秦至这般下去会坏了身子。 玉含仙尊坐在床边，右手并起两指，凝聚法术于指尖上，从秦至的额头一路往下查探。 他其实不懂医术，但他毕竟是入了半仙之躯的仙修，哪怕这具身体依旧只是个分身，可想要查探凡人的病状也不难。 秦至体内气血瘀滞，阴阳失调，寒气入体，那只左手虽然用法术修复了，可肉却是实实在在没了，且被魔修咬过了，那魔修自带的煞气侵入他体内，当时没能及时得到治疗，对身体多少有点影响。 神识涣散，血气分离，阴阳破散，是以伤肾，气乱。 老娘瞧着又听着，觉得这或许真是个仙修，也的确挺厉害的，但她没听懂。 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病症。 玉含仙尊便笑笑道：“也不算大事，只是之前被吓着了，大概是担忧你们不安，才一直藏于心中不曾宣泄，久而久之便成了病……” 他凭空便化出了纸笔，写了一个方子，交给了老娘，温声道：“按照这方子去给他抓药，一日四次，睡前再饮用一次。” 老娘忐忑地接过方子，结果却发现上面写的都是她认识的草药，且家中都有，根本不用再花钱出去买。 她高兴又有些担忧，问道：“这位仙君，这方子上都是些寻常可见的药材，真能治好我儿？” 玉含仙尊笑道：“他魂魄不稳，光喝这些药自然是不够的，所以我稍后会替他施法，替他安稳心神，之后喝这些药便可。” 老娘赶忙谢过他，之后便赶忙出去煎药。 玉含仙尊仍旧坐在床边，看着气息忽然安稳了些的秦至，伸手替他将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拂到耳边，而后轻轻拍着他的脑袋，像是哄小孩儿一般温柔道：“乖孩子，不必害怕……” 似乎是听到了他说的话，秦至的呼吸声便轻了一些，看起来也没那么难受了。 被他挂在脖子上的麒麟石闪烁着红光，玉含仙尊本是为了这麒麟石才来的，见秦至被煞气侵染至此，若是他立马将麒麟石拿走，只怕那煞气会将他的身体侵蚀得更厉害。 并起的双指只凝聚了他的一点法术，从头到尾替秦至将身上的煞气一点点排除，随后又替他安抚魂魄。 秦至脸色好看了不少，但主要还是归功于那麒麟石。 而那闪烁着红光的正是他几千年前放入麒麟石内的一滴心头血。 玉含仙尊忽然有些好奇，这麒麟石究竟是怎么落入秦至手中，又是怎么将秦至错认成自己的，不但主动示警，甚至主动散发灵力为他护住魂魄…… 这般想着，玉含仙尊便将手伸向那麒麟石，只想通过那麒麟石看看它这段时间的经历。 可没想到那麒麟石在他手指触碰的那一刹那，竟烫了他的手指，让已经几千年都没再感受过烫意的玉含仙尊吓了一跳。 他把手指握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缩回自己的胸口放着，表情有一瞬间的天然呆。 什……什么情况？！ 他的麒麟石，他的本命玉石麒麟石，而且还是靠着他心头血衍生出灵石的麒麟石，居然为了旁人“咬”他？！ 这就好比养了几千年的灵犬，有朝一日丢失，花了几年的时间找回来，结果却为了新主人就咬原来的主人？！ 这算怎么回事？！ 玉含仙尊越发觉得奇怪，这麒麟石怎么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他再次朝着麒麟石伸手，这次是打算直接将麒麟石取回来。 这毕竟是师尊留给他的东西，他不能就这么随便给了旁人，况且秦至的情况如今已经稳定了，没了麒麟石或许会痛苦难熬一些，却不会丢掉性命。 第37章 玉含仙尊（四） 可他若再不将麒麟石收回来，只怕这麒麟石就不认他了…… 脑子刚闪过这个想法，手指也恰好碰到那麒麟石，结果那麒麟石红光一闪，直接化作一道光，钻进了秦至的身体里。 玉含仙尊一愣，立马用法术探查秦至的身体，但那麒麟石却像是化作了一滴血，完全融入了秦至的血液里。 但这不应该…… 这世上所有人的血液都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双生子，体内的因素也是完全不同的，也不可能完全融合，更何况那麒麟石跟了他几千年，早就有了灵性，怎么可能与秦至一个凡人的血脉完全融合在一起！ 玉含仙尊再次用法术探查，却依旧什么都探查不出来。 他蹙眉，正要直接用手去探查秦至的身体，恰好老爹从外面回来了，尚未进院子便听到他大声嚷嚷道：“他娘！你快出来看看，我给至儿找了草药回来，村头的人都说这个治……” 话音戛然而止。 想必是正在熬药的老娘赶忙起身阻止了他，接着院子里便传来窸窸窣窣小声说话的声音。 玉含仙尊也能将他们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没什么兴趣。 只是如今也不太适合继续探查秦至的身体。 万一被人误会就麻烦了。 玉含仙尊这么想着，遗憾收回了自己的手。 既然麒麟石短时间内不愿回到他身边，那他先去火荣山看看，兴许回来的时候，秦至已经恢复了，那麒麟石不必再为他治疗，也就能放心回到自己体内。 他走出房门时，老爹和老娘还在院子里小声说话着。 秦安瑶就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药材堆里玩。 看到他出来，老爹和老娘便赶忙上前。 老爹平时看着严厉，笑起来时却很憨，他有些紧张，便搓着手问道：“仙……仙君，不知我家孩子怎么样了？还……还能不能治？” 玉含仙尊笑着说道：“他已经不烧了，你们按时给他熬药喝，不出五日便能逐渐恢复了。” 夫妇俩一听，顿时高兴得不行。 “你们进去看看他吧。” “诶！” 夫妻俩实在担心秦至，两人没多想，直接朝着房间跑去了。 玉含仙尊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居然也放心把秦安瑶一个小女娃留在院子与他同处，便忍不住笑了。 本想直接走了，可是正在安静玩着草药的秦安瑶忽然抬头看向他，那双酷似秦至的大眼睛眨巴着，而后咧嘴一笑，那大眼睛弯起来，莫名的竟让人觉得心脏漏了一拍，又暖又燥。 奇怪的事，玉含仙尊看着那双笑得那般治愈的眼睛，想起的却是秦至含着委屈的模样。 他还能想起当时掌心抚过那毛茸茸的发顶的感觉，像是幼崽在跟他倔强地无声抗争着什么。 玉含仙尊也笑了笑，弯腰轻轻摸了摸秦安瑶的头发。 而房间内的老爹和老娘看到秦至脸色果然好了许多，脸摸着也不烫了，呼吸也平稳了起来，高兴又激动。 出去要跟那位仙君再次道谢，却发现院子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老爹追出了院子外，没看到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只见不远处有几个村民在聊天。 他赶忙过去问道：“方才从我家里出去的那位穿着白色衣服的仙君吗？” 那几个村民被他问得一脸懵。 “什么白色衣服的仙君？” “我们一直在这里，没看到穿白衣服的人从你家里走出来。” “你家有仙君？” “老秦家的，你们还认识仙君呢？那仙君怎么上你家去了？” “什么事情？你家怎么了？赶紧跟我们说说……” 老爹才发现，那位白衣仙君并未直接从正门离开，恐怕是用法术离开的。 不用御剑飞行，那便是用了缩地术。 果真是位很厉害的仙君！ 老爹也不是那种喜欢炫耀的人，他吃过太多亏，也见过太多险恶，知道有时候太高调不是一件好事，便装作尴尬的模样道：“方才好像看到有位白色衣服的仙君进了我家的院子，一下子就不见了，我还以为真有仙人来了，就……就出来问问。” 他这般一说，那些村民便笑话他是想仙君想疯了。 村内又开始流言四起，但老爹不在乎，关上院子的门便拉着老娘到一旁轻声叮嘱道：“这是位顶厉害，但村子里的什么人都有，此事你知我知便好，连至儿也不用告诉。” 老娘本就没什么主见，闻言便赶忙点点头。 老爹又问道：“这位仙君怎么就来我们家了？” 老娘便把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老爹此时十分灵光，只是略微那么一想，便猜出了他就是那天晚上救了秦至的仙君。 他激动道：“定然是那位仙君在救了至儿的时候，不小心把什么法宝落在了至儿身上，至儿不懂，那仙君便随着法宝寻来，拿走法宝时又顺手救了至儿一命！” 说着，他更加激动道：“至儿果然是有仙缘的！” 那两位云霄宗的弟子果真没骗他们！ 老娘也跟着高兴，甚至也生出了些蠢蠢欲动的念头，“那……那至儿，是不是也真的可以去修仙了？” 老爹双眼放光，肯定道：“一定可以的！” * 越过了漫天雪花的暮云山，越过了警戒碑，便到了火荣山的入口。 往前再走几百米，便是封印之处。 玉含仙尊没有继续往前，光是站在这里，就能感觉到那封印里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里面虽然还蕴含着大量的煞气，可那些都是未成形的东西，看着可怕吓人罢了，根本没有实体。 玉含仙尊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雪白的宽袖一拂，大量的灵气涌入，便将那些看似嚣张的黑色煞气立马化解！ 封印的洞口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所谓的封印，早就已经破烂不堪。 但那不是因为年久失修而导致的，毕竟他几百年都得过来看一次，每次看都会加固封印，以他的能力，一次重新加固的封印应当是几千年都不会出问题才对。 原来是他拿来封印的珍稀灵石都被抠走了。 这几千年来一直忙于修炼、历练和修补封印的玉含仙尊尝到了怒火的滋味。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些混账！ 不帮着修补封印，没有按时派人前来守着封印便罢了，居然还为了那点身外之物而破坏封印！ 玉含仙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第38章 玉含仙尊（五） 他清楚地知道，眼下不是去找那些宗门算账的时候，因为，他得先跟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先算个账。 玉含仙尊哪怕是生气时，也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的气恼最大程度也只是无可奈何。 “魔修尊主，不好好待在你的火荣山内，出来做什么？” 回应他百万煞气发出的桀桀笑声。 掌心凝起灵力，玉含仙尊直接将那些煞气凝聚成了黑气给打散了。 他听着那些煞气消失前发出了凄惨尖叫，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那些刺耳的尖叫声仿佛只是令人无动于衷的狗叫声。 他说：“欠我师尊的命，你现在可以还回来了。” 魔修尊主刚从火荣山的封印里逃出来，因为被封印了几千年，他又累又饿，如今根本不是玉含仙尊的对手，所以才一直没有显形。 不过察觉到玉含仙尊这几千年来为了加固封印也损失了不少修为了，便也嚣张了些许。 消散了黑气又聚拢了一些起来，凝成了一个骷髅头，围绕着玉含仙尊转着，发出令人厌恶又诡异的讥笑声，“你师尊死，是因为他不自量力，一个大乘修为的老头儿，也妄图消灭我！” 黑色的骷髅头继续围着玉含仙尊转，“他以为他是什么？你们又以为你们是什么？这世间只要有人还有怨念，只要还有不公，只要还有愤恨，我就永远不会消失……” 它发出桀桀笑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于是有了阴阳两极，而世间万物皆有灵，万物以白极修炼是为仙，仙往上走便是神；万物若以黑极修炼是为妖，妖往上走便是魔……”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斩妖除魔，可妖魔不也是万物化生而成吗？说得那般冠冕堂皇，不过是排除异己罢了，须知这世间只要有生灵便注定有黑白两极，你们灭不掉我，是因为我就是你们创造出来的！要杀了我，便要杀光这世间万物！” 玉含仙尊一个法诀打过去，那骷髅便发出惨叫，再次灰飞烟灭！ 但它的真身不在这里，无论打掉多少个分身都没用，虽说也能削弱对方一些修为，但就像它方才说的那样，只要这世间还有怨念和愤恨，它随时随地都能强大起来。 玉含仙尊蹙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发现自己这具分身也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若这具身份再次被化掉，重新凝起了分身便是最后一个，若也因此被打散，他的真身也会受到重伤。 可若是不趁着魔修尊主虚弱的时候赶紧找到他的真身，拼尽全力将他消灭，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玉含仙尊用法术捏了一只胖嘟嘟的小鸟回去给云霄宗报信后，自己还是进了那封印内。 当年师尊就是进去后，才被榨干了所有的修为，出来没多久后便仙逝了…… * “嗯——！” 秦至捂着胸口直接单膝跪在地上，绑在额头的汗巾已经被浸湿，汗液顺着两边滑落，最后滴在土地上。 那种窒息痛苦的感觉让他被迫张开嘴巴大口呼吸着。 但是吸进去的空气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那股窒息的感觉不曾减弱。 他撑着锄头，站不起来了。 这边的异常很快引起了老爹的注意，虽说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却还是骂骂咧咧赶忙把他带回家。 老娘带着秦安瑶跟村子里的女人们一起去织布了。 这是云霄宗给她们的活儿，几年才会有一次，得到的报酬还算不错，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个机会，必须是手艺好的才行。 而老娘就是莲花村里织布最好的。 以前他们家里很穷的时候，都是靠老娘织布给一家人缝制衣服。 “真是的！”老爹骂骂咧咧给秦至端茶倒水，“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早点说？非得倒在地里，死了，身体凉了，才知道叫人吗？！若是我方才没去看你，你就是死在地里的懂不懂？！” 秦至闷头喝糖水，郁闷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想死吗？本来没什么的，那难受的感觉忽然一下子就上来了，我都根本来不及反应，连喘气都难，怎么叫人？” 老爹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也清楚自己此刻不应该再骂骂咧咧的，而是应该关心他，爱护他。 可一想到自己当时转头看到秦至跪在地上捂着胸口艰难喘气，脸色还是铁青的，好像随时要没命的样子，他就一阵强烈的后怕。 根本不敢想象，若不是自己一时兴起转头想看看秦至累不累，只怕秦至就真的出事了！ 所以他最后还是骂骂咧咧的，直到把秦至骂得一脸苦相地睡着了。 等秦至睡着后，他关了门出去，坐在门前开始后悔了。 秦至睡了多久，他就在门外坐了多久，时不时又小心推门进去看看秦至睡梦中还会不会难受。 好在秦至偶尔只是皱着眉头哼几声，更多的时候没什么异常。 老爹叹气，有些发愁。 这段时间他努力攒钱，就想着给秦至博一个好的前程，可他偷偷去接触了不少云霄宗的弟子，那些弟子要么不搭理他，要么从他这里骗钱，没一个靠谱的。 老爹愁啊。 这段时间，他能敏感察觉到局势变化很大，云霄宗的采购一日比一日多，尤其是丝织品。 以前都是几年才出来采购一批，最近却是缺得很，想必是外边又在打魔修了。 魔修越发猖狂，到底是因为这些仙修们越发懒惰了，还是当魔修的人越来越多，还是什么封印被解开了？ 老爹想不明白这些原因，但他很清楚，如今的凡间是越来越危险了。 秦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逼着他去修炼，觉得自己本来就没有修炼天赋，还去当什么仙修，简直是笑话。 但他根本不明白一个当爹后的卑微凡人的心情。 他不想要秦至和秦安瑶跟他一样，小心翼翼卑微可怜地活在这世上，最后也是窝窝囊囊地死去。 如果秦至有修炼天赋，老爹或许还不会那么痛快地送他去宗门，因为这意味着秦至必须要跟魔修打斗，也许哪天就没命了。 但秦至没有修仙的天赋，那他就算入了宗门，也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外门弟子，他这一生或许依然要经历生老病死，但宗门有阵法，有厉害的仙修，就算真的遇到了危险，也是其他的仙修先顶上。 至少，会比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安全。 第39章 那喜欢的男人呢？（一） 老爹盘算着家里的积蓄，盘算着还能去求谁帮忙，盘算着……不知明日会怎么样，他们能不能活到看着秦至结婚生子。 秦至从黑夜中睁开眼睛。 刚开始时是迷茫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仍旧生活在二十一世纪。 妹妹没了，他失去了很好的工作，舅舅不再接他的电话了…… 泪水毫无预兆从眼角滑落。 秦至不想让自己那般怯弱，便立马伸手擦去了眼泪，吸了吸鼻子，下意识要去摸自己脖子里的石头。 但摸了空才想起那块从天而降的灵石忽然消失不见了。 想起了自己的灵石不见了后，才想起自己穿越了，如今也是有爹娘有妹妹的人了。 然后他就笑了。 还吹了个鼻涕泡。 不过黑夜里，反正除了他自己，也没人知道。 他起身后也没打灯，赤着脚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是黑的，外面却是亮的。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银白色的月光将院子照得很唯美，老爹老娘就坐在院子里的桌前小声聊天，一边聊一边吃着东西。 秦安瑶就自己坐在一旁，垂着小脑袋，好像在抠着自己衣服上的什么东西。 秦至走了过去，将秦安瑶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秦安瑶便从抬起头看看他，而后咯咯笑了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兴奋地在他腿上乱踩着，喊道：“哥哥~！” 老爹老娘才发现他醒了。 因着白天骂了他，老爹觉得不太好意思，便没开口说话，老娘则是关心问道：“至儿，身体可好些了？” 秦至笑着说：“好多了。” 可他声音仍旧有些沙哑。 今天都没怎么喝水，也没吃什么东西，虽然睡了一觉醒来，可看着仍旧十分憔悴。 老娘赶忙站起来道：“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端些吃的过来……” 结果她刚要起来，又立马被一只手摁了回去。 老爹摁住她的肩膀，让她好好坐着后，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我来吧。” 他朝着厨房走去。 走路时，腿脚依然是有些别扭的。 那天晚上毕竟是背着他走了一个晚上，就算后面好好休养了，也还是会留下一些病根的。 秦至背对着月光，他的表情连同他眼底的湿意被埋在阴影里。 老娘没察觉到，看着老爹的身影，看到他已经走进了厨房，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便又笑着看向秦至道：“你爹就是死鸭子嘴硬。” 她说：“他今天中午骂了你，一个人坐在你门前过意不去，我都说过他好多次了，每次就知道骂人，骂完了自己也不痛快，害得你也不痛快。” 秦至轻声说：“我没觉得爹不好，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他跟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他从小就没有父母，跟妹妹相依为命长大，后来寄人篱下，从舅舅那里得到了一些温暖，也变得更加渴望亲情。 可后来他连妹妹都失去了。 或许旁人会觉得这种骂骂咧咧的生活很窒息，但他不会。 因为他知道，老爹无论做什么，都是爱他的。 或许方式不对，但如果要说这世上最爱他的人是谁，那一定是老爹和老娘。 他在世上孑然一身过，他经历过被全世界抛弃的痛，所以他没办法像旁人那样能潇洒地说出“一个人更好”的话。 他觉得一个人一点都不好。 哪怕是骂骂咧咧的关爱，也会让他觉得很开心，至少他的世界不再是冰冷孤寂的。 老娘还在说话，“……你爹这个人就是这样，固执，爱管闲事，刀子嘴豆腐心，做事也总是不顾旁人的感受，不过他是个好人，这世道嘛，遇到个好人都是难的，大家都只能争取不当坏人……” 秦至点点头。 其实他也没在听老娘讲话。 他控制不住自己，发呆了。 好人么？ 他又想起了那个不知道姓名，长得普普通通，但是却很有气质的仙修。 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说来也是奇怪，其实他很少梦到那仙修的，但他发烧的那段时间总是迷迷糊糊地听到那人在自己耳边说话。 还喊他“乖孩子”。 其实秦至特别想反驳那人，告诉他，无论他修炼多久了，都不该再对着一个十几岁已经到达成亲年龄并且可以当爹的男人喊“孩子”。 这样的慈爱，本身也是一种不礼貌。 可是他那会儿烧得稀里糊涂的，可能那些声音也只是他的幻觉。 反正他醒来后，房间什么都没有。 老爹老娘也什么都没跟他说。 而他不敢问。 他不敢让老爹老娘知道，他的梦里全都是一个喜欢穿着白衣的仙修。 可秦至也分不清楚，他对那仙修念念不忘，到底是因为对方温柔的眼神让他心生向往，想要占为己有，还是因为对方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恰好出现了，那种恰好的感觉，让他错误地把崇拜和感激，当成了别的东西…… “秦至！？” 秦至被这一声喊叫吓得回神，哆嗦了一下，猛地转头去看老娘，才发现老爹已经从厨房出来，还把好吃的放在他面前了。 秦安瑶嘴馋了，就张嘴咬住了碗的边缘，把口水都流进去了。 被老娘好一顿教训，还打了屁屁。 秦至安静吃着东西。 可吃着吃着，又忍不住发呆。 这回他真的只是发呆，什么都不想，可老爹老娘看到他这副模样，便生出了疑惑。 只是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直到秦至心不在焉吃完所有的东西后，老娘想要收拾碗筷，却被他拒绝了，自己收拾好东西后拿去厨房洗干净。 再回来时，老爹老娘看着他的眼神都明显不对了。 秦至觉得他们方才趁着自己不在，好似讨论了些什么事情。 他下意识想起身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娘赶忙拉住他道：“秦至，你再坐会儿，爹娘有点话要跟你说。” 秦至虽无奈，却又只能问道：“什么话？” 老娘和老爹先对视了一眼，才问道：“秦至，你老实跟娘交代，你不想去修仙……是不是喜欢上什么姑娘了？” 秦至先是无奈无语，最后是叹气，他说：“爹，娘，就我们家这情况，能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回来啊？就算娶回来了也是委屈人家，再说了，我也没喜欢的姑娘。” 老娘却有些不相信，疑惑道：“真的？” “真的！”秦至就差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誓了。 第40章 那喜欢的男人呢？（二） 他说：“我要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瞒着算怎么回事？” 老娘见他这么说了，便相信了。 她叹气说：“我是担心你看上的姑娘我们要不起，你心里有压力，喜欢人家不敢说，也不敢让我们知道。” 秦至笑着说：“那倒不会，我要是知道自己娶不起她，干嘛还喜欢她啊？我傻吗？” 老娘轻轻拍着他的脑袋，笑着说：“傻孩子！喜欢这种事情怎能控制呢？喜欢一个人啊，就是你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很喜欢很喜欢了。” 秦至本来想调侃一句“就像您跟我爹一样啊”？ 可顿了下，又改口问道：“那……怎么分清楚喜欢还是感激呢？” 老娘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了看老爹，忽然就有些脸红。 这种问题若只是随便问问还好，若是正经地问了，便难免让人觉得害羞。 老爹只好接过这个话题，“这是喜欢还是感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讨厌这个人，并且想要跟她过一辈子就好，不管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感激，到了最后，所有的感情都会变成责任与担当，喜欢可以逐渐变成感激，感激也可以慢慢变成爱。” 秦至点点头，感觉自己明白了，却又好像没明白。 但老爹看了他好一会儿，话题又绕回去了，“真的没喜欢的姑娘？” 秦至无奈，“真没有。” 老爹笑笑，像是相信他了。 时间也不早了，一家四口坐在这小院子里，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去睡了。 可秦至从下午开始就一直躺着，这会儿根本不困，觉得回到房间也是面对黑漆漆的一片，不如在这里照一会儿月光。 没想到老爹把老娘送回房间后，又出来了。 秦至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还以为他是睡不着了，就道：“怎么不早点睡，明天还要下地里呢。” 老爹便倒了两碗水，一杯给秦至，一杯给自己。 这是想要好好聊聊的意思。 秦至接过水接了过来，也正好渴了，就喝了一口。 然后看到老爹将他们这个小院子环视了一圈，说道：“这儿还是小了些。” 确实小。 但也不小了。 他们这个院子，其实也有三房，左右两边的房间是用来休息的，左边是秦至的，右边是老爹老娘的，中间那个看着比较大，所以一分为二隔开了，前面半部分平时都是用来招呼客人和用餐的，后面半部分就是拿来存放东西的。 这样的小院子，对于这些古人来说已经很好了，尤其是他们家里只有四个人。 但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哪怕是当初他和妹妹居住的那个小巷子，也是两房一厅的，虽然简单，但也能很好地生活。 那会儿国家已经有很多补贴了，若非妹妹得了那个病，导致出生后就一直身体不好，以秦至的能力，他们两个是可以生活得很好的。 秦至明白他爹的意思，就说道：“等瑶瑶年纪大点儿，就给她重新盖一间呗，把院子扩一下。” 老爹觉得他还挺嚣张，都被他给气笑了，“你说扩一下就扩一下，谁给你扩？” 秦至心想也是，别说这里的人了，便是现代人，对土地也是十分执着的，你若是往前进一分，我也必定得往前进一分。 若人人都因为家里人多就扩土地建房子，土地分配不均，就是产生分歧和怨念，从而导致自相残杀。 秦至将院子再环视一圈，指着某个角落道：“那你把这块地方改一改，回头我俩一起在这里搭个小屋子，我皮糙肉厚的，睡这儿就成。” 老爹瞟了他一眼，“那你媳妇儿呢？那你媳妇儿也睡这儿就成？” 秦至噎了一下，心想那绝对不能啊！ 人家嫁给他，还得跟着他过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那他是人吗？ 他便道：“我若是成亲了，肯定不能还让你们住在这小院子里啊，得搬出去吧？” 顿了顿，又道：“找个大点儿的地方，不说多豪气，得一人一间吧。” 而且这个位置也不安全。 老爹忽然就问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叫什么？” 秦至张嘴就要答“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一张嘴，差点就发现自己要掉进老爹的陷阱里的，好在他及时，没把嘴巴闭上，而是语气拐了个弯儿，说道：“我真没喜欢的姑娘！” 老爹目光如鹰隼般盯了他好一会儿，盯得秦至后背都冒出冷汗了，喉结也不自觉滚动了起来，差点撑不住的时候，老爹又忽然道：“没有喜欢的姑娘？” 秦至赶紧点头。 心想好险！ 差点就绷不住要找借口遁了。 老爹笑了笑，大概是被他这紧张的模样给逗笑了。 秦至见他笑了，也跟着松了口气，心想老爹平时虽然严厉，却很少出现这般有压迫感。 果然全天下的老爹都不一样，甭管有没有文化，吓孩子那是一吓一个准儿。 结果这口气还没送到底，老爹面上的笑意便已经渐渐消失了，问道：“那喜欢的男人呢？” 秦至本来就心虚，他都没搞懂自己对那个不知名的仙修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忽然被老爹这么一问，吓得直接把旁边的碗给打翻了。 没喝完的水就这么倒在桌子上，往下流。 秦至手忙脚乱要去收拾，但心是乱的，面上的表情是乱的，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我艹！ 老爹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怎么还知道男人可以喜欢男人？！ 他他他……他到底什么意思？！ 被老爹这般目光沉沉地盯着，秦至依旧觉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很担心老爹操起棍子对他就是一顿毒打，然后把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但他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再去管桌面上侧翻的碗和往下流后弄湿了他衣服裤子的水。 他对上老爹的目光，叹气说：“爹，实话说吧，我并不太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我只知道全天下我最在意了就是你和老娘，还有瑶瑶。” 他说：“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给你们养老，照顾瑶瑶长大成人，给她找个好的夫婿，看着她成亲生子，快快乐乐过一辈子，至于我的事情……我真没想那么多。” 他又着重解释道：“我没有喜欢的姑娘，但我也觉得我不是个会喜欢男人的……”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说出“变态”这两个字。 但他的确不觉得自己是个gay。 第41章 那喜欢的男人呢？（三） 重生到这个时代后，他的确没法儿对这里的姑娘动心，一是因为社交活动太少了，而且每个人都活得太艰难，他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 二是这儿环境也不好，姑娘们都生得不太好，偏生他是从看惯了美女的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也不算是重色欲的人，实在不想为了那点事情，就随便找个看起来并不咋地的姑娘家成亲，这么窝窝囊囊一辈子。 男人么，可能自己确实不咋地，但都喜欢看美女。 更别说他们家就有两个大美女。 他实在无法委屈自己找一个比家中女眷还要丑的姑娘为妻。 就像他在二十一世纪时，就算是暗恋的姑娘，选的都是看起来比较清秀可爱又温婉的。 老爹也不知相信他的话没，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那你刚才想到的那个男人是谁？” 犹豫了一下，秦至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他说：“那个……救过我的仙修。” 不等老爹开口，他又立马说道：“但我觉得那可能只是一个感激，爹，你不懂那种感觉！在你觉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濒临崩溃和绝望，想要自尽死个痛快也做不到的时候，有个人从天而降救了你是种什么感觉！” 他说：“所以我分不清楚这到底算是喜欢还是感激，但是……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应该不会……” 老爹摁住了他的手，眼睛里的目光让秦至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他听到老爹放低了声音对他说：“你娘害羞，方才瑶瑶也在，而且她毕竟是个女人家，对男人的事情总是不够了解的。” 老爹告诉他说：“我们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判断是喜欢一个人还是感激一个人的方式，非常简单。” 他说：“你若只是想着他，念着他，未必就是真喜欢，但你若是时时刻刻想与他共赴欲海，为他宽衣解带，与他纠缠亲吻……那必定是喜欢了。” 色欲不一定代表着爱意，但有了爱意后必定掺杂着色欲。 且多数时候，色欲更能代表着喜爱的程度。 秦至愣了下，顺着老爹的话想象了一下。 但只要想到自己跟一个男人宽衣解带…… 他立马狠狠打了个哆嗦，吓得直接把自己的手从老爹手中抽了出来，浑身上下冒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有些恶心。 他是会时常想起了那仙修，但从未想过与他发生这样的事情，怀念的也不过是那双温柔注视他的眼睛，那温柔抚摸他脑袋的掌心罢了…… 其实仔细想想，那个人的出现好像完全弥补了他童年时的空缺。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就幻想自己有一个温柔的爸爸，像别的爸爸一样会温柔注视着他，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脑袋夸奖他。 重生到这儿的时候，他年纪也不算小了，灵魂又那么大了，不是个会撒娇的人，而老爹脾气暴躁，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也从未这般温柔对待过他。 那个人…… 老爹见他又发呆，便道：“既然你不能接受，那便说明你心中对他并无此意，不过……” 老爹很是好奇，“你怎么会忽然怀疑自己对那位仙君产生这种心思？” 秦至脸一红，有些尴尬，支吾着说道：“本……本来没那个想法的，但自从我那日起了高热后，便总是觉得自己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还好几次梦见他来看我了……” 老爹：……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隐瞒了那位仙君来过的事情，就差点让自己儿子把自己给吓得掰弯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解释道：“那位仙君确实来过，只是那会儿爹有别的想法，就没让你娘告诉你。” 秦至：“……您可真是亲爹！” 胡乱抹了一把脸，秦至脑子豁然开朗。 他的确不喜欢那位仙修，但感激和念念不忘是真的，毕竟这是救命之恩，若那日背了他一晚上回来的不是他爹，而是另外一个男人，只怕他会念念不忘得更厉害。 但没有爱欲也是真的。 毕竟他不知道对方的确来过，误以为是自己在重病中破开了心房，因着每日都在想着听到的声音和迷迷糊糊看到的画面是真的还是假的，导致梦里也在纠结这件事情，便开始夜夜梦到那个人。 晚上梦到了便忍不住在白日里胡思乱想，白日里想多了，晚上又继续梦着…… 如此循环往复，差点没把他给逼疯。 也好在如今知道了真相，他重重松了一口气，没再纠结，也没有负担了。 老爹见他这般在意那位仙修，忽然发觉秦至的确没什么朋友，在村子里的年轻人，只要是有点本事的，基本都长出了野心。 要么往镇子或更远的地方发展，不是去做点生意就是去谋求更好的前途，必定要把自己这一生搞得轰轰烈烈。 要么往宗门里发展，大宗门不行就去小宗门，当不了内门弟子便去当外门弟子，总是要寻到适合自己发展的路。 唯有秦至，这般年纪了，总想着陪在爹娘身边，不去宗门，也不要往京城发展。 那位仙修，想必年纪跟他差不多大，有着救命之恩，两人想必也有着别的话语，才叫孤独惯了的秦至这般在乎他。 老爹觉得这是个好时候，便趁机道：“既然你这般在意那位仙君，就没想过去找他吗？” 秦至虽然想过去找对方，并且还专门去云霄宗山脚下逛了几圈，但他不想承认，便道：“找他做什么？人家可是仙修，忙着呢，压根没空儿搭理我们这种寻常普通人。” 老爹道：“那你若不是寻常普通人了，他不就搭理了吗？” 秦至隐约察觉到老爹又要说些他不爱听的话了，便故意打了个哈欠，装出一副很困很累的模样，连声音都带着困倦的沙哑，“我生来就是个普通人，还能怎么不普通啊？再说了，我连他是哪个宗门的，叫什么名字都不懂呢……” 然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道：“爹，太晚了，我都困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诶……”老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进了房间，可又怕他是真的困了，只能骂道，“这混账东西！” 秦·混账东西·至进了房间，抱着被子，很快就睡得一塌糊涂了。 梦里也没再出现那个穿着白衣的仙修。 第42章 替他挡了一劫（一） 第二日，老爹起来后又想追着他说修仙的事情，但又被秦至找借口避过去了。 就这么简单过了几日，日子依旧寻常。 可秦至在弯腰撒菜籽的时候，忽然觉得脑袋一阵晕眩。 他以为是自己弯腰低头太久了，有点低血糖，便顿住了动作，慢慢地站直了身体，想让自己休息会儿。 可没想到，那股晕眩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最后口鼻和嘴角都渗出了血液都没感觉。 只觉得很恶心，呼吸困难，只能被迫张开嘴巴大口喘息。 但是张嘴呼吸时，却觉得空气中都带着一股黏腻的恶心感，还有浓重的血腥味，恶心得他很想吐。 然后没控制住，直接弯腰就是一顿呕！ 旁边便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接着，尖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秦至被吵得脑袋嗡嗡乱响，心想喊什么喊，不就吐了一下吗？ 没见过人吐啊！ 当他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后，才发现自己呕出来的不是残渣，而是鲜血。 血液撒在土地上，混着土腥味，散发着令人难以接受的味道。 秦至没什么感觉，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到有血继续往下滴落。 他下意识摸了自己的鼻子，一看，手上全是血。 然后又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巴，手背上也全是血。 他心想着，这么多血……得补多久才能补回来啊？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想法，胃部又跟着一阵翻涌，呕出来的依旧是一口鲜血！ 秦至这下彻底慌了！ 什……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吐这么多血？！ 不会是得胃癌了吧？！ 不至于吧！ 虽然家里穷了点，他每日吃的东西都是简单应付了事，可也是一日两餐按时吃的啊，甚至有时候还会连着早餐一起吃，对于很多村里人来说，他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他不至于这么娇弱，这样就得胃癌吧？！ 大概是被吓到了，也可能是吐了太多血的缘故，他本想张嘴让人帮忙扶自己回去，可一张嘴，就立马晕了过去。 意识时而消失时而混沌，又时而清醒一阵。 秦至感觉自己被人背了回去，那背……很熟悉。 好像有很多人涌在他身边，又给他擦脸的，又给他把脉的，有哭泣声，还有放低了声音小声讨论的声音。 但秦至什么都看不到。 他只能隐约感觉自己的胸口有红光在闪烁，那东西好像是有生命的，在承受着什么剧烈的痛苦。 然后……咔嚓一声，那东西好似裂开了。 但下一秒，又被他身体里柔和的光包裹着，把那立刻的缝隙又给完全填补了回去。 只是这一填补，他又立马偏头往床下呕了一口气！ 那哭泣声更加伤心难过了，而议论声也更加明显…… 秦至艰难喘息着，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身体格外难受，像是要死掉一样。 可他就是莫名有种自信感。 他不会死，他也死不了。 另一边。 玉含宫内，莲花池里烟雾缭绕，仙气袅袅，那常年不谢的仙莲正散发着点点灵气，维护着阵法中的仙躯。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莲花池中正坐着一人。 身上只着单薄的白色长款亵衣，长发未束，五官绝美，面色却惨白如白雪，眉间褶皱着，让人看了便十分心疼。 莲池里的水没过他的腰腹，却露出了亵衣被水漾开后那健硕的胸肌，皮肤依旧雪白，导致那健硕的胸肌看起来也十分具有美感。 他就这么蹙着眉头，好似正遭受着极大的折磨。 下一秒，身体一颤，却是呕出了一口鲜血！ 阵法被落入池中的血刺激了，明明周围没有铃铛，但却响起了漫天的铃声，急促又尖锐，像是在发出什么紧急的警告。 没多久，玉含宫外便出现了五道光芒。 云霄宗宗主和四殿殿主同时赶到。 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闯入了玉含宫内，顺着那无法消停的铃铛声赶去，看到了莲花池内正在闭关的玉含仙尊。 阵法是为了避免他人打扰，导致闭关中的人被惊扰后走火入魔。 可如今玉含仙尊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连真身都跟着受伤，可知那些分身不是魂飞魄散便是遭受了极大的折磨与痛苦！ 云霄宗宗主顾不得那么多，挥袖掷出了自己的法术，阵法察觉到熟悉感，并且未从其中察觉到恶意，便打开了阵法。 之后，五人站于不同的方位，开始为玉含仙尊护法！ 东殿殿主蹙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师弟不是去火荣山查看那封印吗？” 就算真如其他宗门的弟子所讲，那魔修尊主确实破除封印逃出来了，小师弟也不至于伤成这样吧？ 西殿殿主猜测道：“难道是恰好遇到那魔修尊主？” 南殿殿主立马反驳道：“小师弟不是那般冲动的人，若是发现那魔修尊主真的逃走了，第一反应必定是捏诀告知我等，不可能独自一人对那魔修尊主对上！” 魔修尊主出逃，这是天下苍生的大事！ 况且小师弟也清楚自己的身体，这些年为了加固封印，他耗费了太多了修为，加之一直卡在半仙境界上不去，又险些走火入魔过，在不用真身的前提下，根本不是魔修尊主的对手。 那魔修尊主再虚弱，他毕竟也是魔修的尊主，且可以完全借用旁的魔修的力量，不像他们仙修，自己的力量就是自己的，不给旁人用，也用不了旁人的。 云霄宗宗主蹙着眉，面色严肃道：“等小师弟醒了，一切真相便都知晓了。” 其他人便不再说话，专心为玉含仙尊注入法术护体。 好在这次没多久，玉含仙尊便慢慢睁开了眼睛，莲花池内的灵气便全数朝着他体内涌入。 云霄宗宗主与其他殿主便停止了护法，站在莲花池四周关心道：“小师弟，可好些了？” 玉含仙尊垂眸，看着自己体内的魂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说话时语气也带着虚弱，“无碍。” 他起身时转瞬便到了岸上，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头发也束了起来。 除了脸色看起来苍白些，倒完全看不出方才遭到重创的痕迹。 他站在云霄宗宗主身旁，其他殿主也跟了过来。 确定他的确没事儿后，南殿殿主便又关心道：“小师弟，你不是去火荣山查看封印之事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玉含仙尊抬手道：“出去说吧。” 第43章 替他挡了一劫（二） 到了外面的玉石桌前坐下后，玉含仙尊从法术摘来新鲜嫩芽，引来峰上甘露，煮了茶水，才开口道：“我在火荣山前捏了一只灵雀回来传信，师兄师姐没有看到吗？”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连准备喝酒的北殿殿主都顿住了动作，没了原先潇洒的表情，沉声道：“你捏了灵雀回来传信？” 东殿殿主道：“我们没看到那灵雀。” 西殿殿主又道：“若是你捏的灵雀，转瞬便可到云霄宗，云霄宗的弟子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敢拦截你的灵雀。” 玉含仙尊也觉得是这般，便垂眸道：“那看来，逃出了火荣山的，便不只是魔修尊主。” 他道：“我棋差一着，竟给他 又逃了。” 云霄宗宗主便道：“究竟发生何事？” 玉含仙尊长话短说，将封印被破坏一事悉数告知。 又接着道：“我当时便察觉到那魔修尊主就在附近，封印毕竟强大，就算灵石都被偷走了，我与师尊的法术还留在那上面，他便是逃出来了，也只能逃出一半，大部分的修为都仍旧在封印之中。” 可他若是第一时间先修复封印，那魔修尊主便会立马攻击他，到时候他受了重伤，便要被那魔修尊主拿捏着分身残余的部分力量来解开封印。 所以，他只能先放着封印不管，捏了灵雀告知云霄宗的众位师兄，自己则趁机将魔修尊主的真身找了出来，想要毁去。 可他没等到云霄宗的众人，那时候便隐约察觉到魔修尊主还另有帮手。 他耗尽分身的修为，将那寻出的魔修尊主的真身毁去，之后又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化出最后一个分身，修补那封印。 却没想到，那魔修的尊主还留着后手，在他加固封印虚弱之时，用残留的煞气给了他致命一击！ 分身瞬间便魂飞魄散！ 若非真身留在此处，被莲花池内的灵气滋养着，且师兄们又及时赶到，只怕他不死也会即刻走火入魔。 现在想想，他当时打掉的只怕是那魔修尊主的半具真身罢了。 虽然损失了这半具真身，对魔修尊主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可他还剩下的半具真身不知藏在何处，若是已经逃出了封印外，只怕……天下要大乱了。 玉含仙尊对云霄宗宗主说道：“师兄，我加固封印时被那魔修尊主重伤，当时便有不少魔修趁机逃出来，如今不知逃亡何处，如今魔修尊主冲破封印的事情已经被传了出去，所有的魔修都会凝聚起来，宗门不能再如往常那般闲散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云霄宗宗主点头，“我会立马往各个宗门派人告知此事，所有的仙修都得警戒起来，若等那魔修尊主靠着剩下的半具真身凝化出实体，只怕又是一场生灵涂炭的仙魔大战……” 而后他又看向其余四位殿主，“通知所有云霄宗弟子，每日都得安排弟子御剑下山巡查，除了查看魔修的踪迹外，还得到各个村落检查驱魔石和符咒的情况，专修符咒的弟子这段时日便不用外出巡查，一定要抓紧时间赶制符箓，但切记，符箓须得再三检查才能下发给村民们。” “是！” 玉含仙尊又道：“三年一次的弟子考核也得提前，放宽要求，多设弟子阶级，如今不光是那些有修仙天赋的孩子，就算是没有修仙天赋的，但是有些资质的，也可以额外放宽条件当个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有时候比内门弟子还重要。 毕竟不是每个仙修都有辟谷的能力，更何况辟谷本身就代表着需要消耗自身的修为，若平常时倒是无碍，可若是与魔修大战时，一点点的修为都能决定自己的性命。 所以每次遇到这种危急时刻，仙修们基本能吃就吃。 但这些杂活儿，都得靠外门弟子来完成，事情虽简单，却也不比修仙好做。 玉含仙尊顿了顿，又着重强调道：“但寒池，必须过。” 每次遇到这种需要扩招弟子的事情，都难免会有人中饱私囊，但事情多，他们这些宗主殿主的，也不能面面俱到，每一样都仔细详细询问，所以总会有山下的村民妄图混入宗门。 阻止不了这种事情，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要入宗门，都必须得有宗门弟子的气魄和能耐。 寒池非寻常人可度过，若没有资质的弟子花钱受罪也要留在这里，连寒池这般苦楚都能忍了，也算是有能耐的人，留下来或许也会有一番天地。 犹豫了一下，西殿殿主便忍不住道：“过寒池……是不是有些为难了？若是要征收内门弟子，过寒池也没什么，这本是该的，可是既要同时征收那些没有资质的外门弟子……” 玉含仙尊温声打断道：“师兄，我方才说了，可以没有修仙的天赋，但必须要有一定资质。” 天赋和资质还是有些差别的。 天赋便是生来便具备这些能力，而资质……是可以后天慢慢培养成才，但他本身也得是这块料才行。 玉含仙尊道：“便是我们急需扩招人才，也万不能降低这要求，若是没有天赋也没有资质的普通人都可以进入云霄宗，那云霄宗还如何管理？” 西殿殿主觉得也有点道理，便点头道：“也对。” 寒池既能考验人的意志力，也能考验出一个人是否具有资质。 所谓的资质，除了要聪明外，更重要的是忍耐力。 在宗门里，若遇非常时刻，哪怕是外门弟子也要出门迎战！ 今日惧怕寒池而渡不过，来日遇到面目狰狞的魔修，在生死存亡之际，只怕更加渡不过了。 云霄宗宗主点头道：“玉含所言在理，就按照他的意思传达，警告下面的弟子，不要太猖狂了。” 顿了顿，又道：“你们几人名下的那些亲传弟子，也该叫他们好好历练一番，若连这种小事都管不好，将来如何继承你们的位置？” 几位殿主赶忙道：“是！” 等几位殿主回去布置任务时，云霄宗宗主却不急着离开。 他看着玉含仙尊，问道：“麒麟石拿回来了吗？” 第44章 替他挡了一劫（三） 玉含仙尊没想到自家师兄还记着这事儿呢，有些无奈，却也只能说道：“暂时拿不回来了。” 宗主蹙眉，“为何？” “那麒麟石不知怎么的，我要去拿时，烫了我一下，之后再想拿，便钻入他体内，我用法术探查，却查不到在哪儿。” 再后来，便是没机会了。 云霄宗宗主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本命玉石钻到别人身体里的，噎了好一会儿，脸色都有些复杂了。 他道：“既然拿不回来……就罢了，只是你得把人控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若将来有机会拿回来，还是应该拿回来的。” 玉含仙尊点点头。 云霄宗宗主见他好似不伤心，甚至在发呆想别的事情，便忍不住加重语气道：“玉含，此事不可小瞧！那不但是师尊留给你的东西，也是你的本命玉石，这东西……必须贴身留着！” 玉含仙尊点点头，见师兄这般严肃在意，便又道：“既是师尊留下的东西，我又怎么会不尽心？师兄这般担忧我不拿回来，莫非是那麒麟石还藏着什么秘密？” 宗主一顿，竟没马上接话。 而后他叹气道：“玉含，你来云霄宗时，年纪尚小，也未到能通人事的年纪，后来遭逢大难，一心只想着修炼，年纪也都比我们小，我们也总觉得你就是个孩子，这一来二往的，便忘了教你那些东西。” 重要的是天下纷乱，他们仙修根本没心思去谈那些儿女私情。 小师弟天赋了得，比他们小十来岁，也入门晚了十几年，修为却噌噌往上涨，分明是照着升仙的天赋修炼的，他们便觉得既然注定要成仙，那自然是不方便留后代的，加之他自己也没这方面的心思，便没人教他。 谁又曾想到，几千年后，这麒麟石竟然主动给自己找了个主人。 若是平安度过这一劫，倒是没什么。 怕就怕世事难料，那个凡人若是不小心走上歧途，入了魔修之道，身上又揣着小师弟的麒麟石……那后果不堪设想！ 玉含仙尊听他讲得语重心长，但却半个字都没听懂。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认真点头，表示自己都明白了。 反正只要把麒麟石拿回来就行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云霄宗宗主说了一大堆，见小师弟都听进去了，便喝了一口茶，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天下纷乱，那些宗门都悠闲太久了，他们今日能偷封印上的灵石，来日便能做出其他事情……还是得敲打敲打。” 玉含仙尊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心思去管，便道：“师兄做主吧。” 云霄宗宗主点点头，又道：“如今我们年纪也大了，是该多培养几个好苗子，师弟……还是不愿意收徒？” 玉含仙尊天赋了得，却没什么耐心教孩子，只能哄一下。 便道：“还是算了，有几位师兄在，什么好孩子都能教出来，我这里也没什么能教给他们的，论指点，也没几位师兄细致，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宗主知道他喜静，便也没再勉强。 只是叮嘱道：“这段时日你便安心待在玉含宫修炼打坐，山下之事自有我等处理。” “师兄辛苦了。” 等云霄宗宗主走了后，玉含仙尊便又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那块麒麟石…… 他眼神有些空洞，想起了当时分身被撕裂到浑身破碎的剧痛感。 但那种感觉对于他这样的半仙之躯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他本应该伤得再重些，就连真身的魂魄也跟着受到影响，可后来，麒麟石那边替他挡下了一击。 他这才得以松了一口气，趁着分身魂飞魄散时，把真身的魂魄抽回来。 就连师兄们都没察觉到异常。 说明，收留麒麟石的那具身体……包括灵魂，都与他十分契合。 玉含仙尊想起宗主离开前说的那些话，心想着，徒弟么？ 难道他也是时候该收个弟子，好继承自己的衣钵了？ 但想到秦至那会儿说出的话，和那具身体对灵气的不敏感性，又忍不住笑了。 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就像是一加一等于几都算不出来，有再厉害的师父，有再厉害的学习场合都没用。 * 秦至醒来的时候，老娘还坐在床边小声啜泣着。 老爹坐在另一边，垂着头，面色忧愁。 倒是秦安瑶趴在他上，睡得都有呼噜声了。 秦至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便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 把老爹老娘都惊着了，赶忙起身过来看他。 “儿啊，”老娘声音都是沙哑的，一双眼睛都红得不行，“你可算醒了？好点没？饿不饿？渴不渴？” 老爹也是满脸着急，却对老娘不满道：“你别一下子说那么多话，小心着点，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一句一句说。” 老娘擦擦脸上的泪水，勉强笑着说，“对……慢慢、慢慢说。” 然后又用更温柔的声音问道：“至儿，你想吃点什么，娘……娘去给你做。” 秦至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他们，沉默了许久，忍不住问道：“爹，娘……我这身体，应该还能再抢救一下，不至于马上就得死了吧？” 他面色看着是虚弱，可张嘴后却没有病重时的虚弱和难受，就好像只是躺着睡了两天两夜。 听说自己睡了两天两夜的秦至傻眼了。 他甚至怀疑爹娘是算错时间了！ 可坐起来后，老娘便抹着眼泪说道：“那村里的大夫都来看了，都说你……你活不成了……” 秦至蹙眉，“我就是吐了两口血，也不至于就死了吧？” 然后想想，又觉得一个人莫名其妙吐了血，接着又两天两夜昏迷不醒，换哪个人都觉得像是要死了。 加上之前又反复高烧，好几次踏入鬼门关，村里的大夫说他熬不过去了也正常。 但秦至感受了一下，真没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他看向老爹老娘问道：“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好端端的吐血昏迷，总得有个缘由。 老爹老娘对视了一眼，没马上回话。 秦至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老爹才道：“那大夫……说你之前被魔修伤着了，体内带着煞气，如今煞气在你体内肆虐，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秦至面色沉得更加厉害了。 第45章 替他挡了一劫（四） 他总算明白老爹老娘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村子里的人本就对他从魔修那儿逃回来一事有诸多猜测，好不容易如今流言消了下来，大夫这般说，或许也没错，若他死了，顶多是唏嘘两句，可如今他没死，大夫的话便成了村民们心中的刺。 大家会忍不住怀疑，他都吐血了，昏迷了，为什么还是没死？ 正常人这般肯定是活不下去了，那么如今醒来的人，是否还是原来那个人？还是那个借着伤口进行夺舍的魔修？ 村民们对魔修了解不多，都是从口口相传中得知的。 他们不清楚，寻常魔修是没法儿夺舍的，就连修为高深的魔修也很难夺舍人类的身体，因为人类的身体太虚弱了，承受不住他们身上的魔气。 一旦身体被魔气侵染，那么被夺舍的这个身体也会逐渐魔化，很快变得跟他们原来的身体差不多。 可村民们不知道，他们害怕，为了活着，便只能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 秦至沉默许久后，便对老爹老娘说：“如今就当我是尚未醒来，娘，该哭的时候还是要哭，爹……我听说隔壁村子有个神医，你不要亲自去找，你花点钱请人去帮我们把那位神医请过来。” 老爹立马猜出了他的用意，可又不是十分理解，问道：“若神医不愿来呢？” 秦至道：“要的就是神医不来！他若来了，没准就看出我早就醒了，第一趟让人去请，去找……找村子里那个刘麻子，他这人最爱得罪人，说话做事都不牢靠，拿了钱也不办事的，若是他去，那神医肯定不跟他来。” 顿了顿，又道：“等刘麻子回来，说神医不愿意跟他来后，你就带上家里的几个鸡蛋，去找神医，哭着喊着也要他帮忙开药，不需要他跟来，就说让他给点药就行。” 回来了把药煎了喝了，他就能慢慢“恢复”了。 老爹一听，双眼立马亮了！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这样一来，秦至便是真的醒了，也是那位老神医的功劳，没人会相信秦至是自己醒的。 老爹当即就去办了。 他二话不说就出门去找刘麻子，刘麻子得知还有这样的好事，立马收了他的铜板，匆匆忙忙出门了。 村子里的人拉住老爹，说他怎么那么傻，有这钱还不如找更靠谱的葛二叔，那是专门帮人捎信带话的。 若是请了葛二叔去，他便是跪地磕头也会把那位神医请来的。 老爹觉得自己不是个会演戏的人，不敢多说话，只是挥挥手便又匆匆忙忙跑回家去了。 他两天都没休息好，眼睛通红得厉害，身子看起来也更加佝偻了。 加之这般表现，让人更加确定秦至是快不行了。 那刘麻子的确没带回神医，但如今魔修横行，他也是好久没赚到钱了，也知道自己以前口碑不好。 他不想废那个功夫去求神医，但是又想着要老爹以后有这好处再多想想他，就在回来的路上随便进了一家的院子里偷了点晒干的寻常草药，拿回来给老爹，说是神医给的。 秦至一看那草药，尚未晒干，加之剂量都不对的，便知这草药是刘麻子随便拿来的。 他对老爹说：“熬了吧，拿进我房间给我倒了，过两天老爹你再亲自去一趟。” 老爹不太理解，“那刘麻子既然把草药带回来了，也说了是神医给的，我们干嘛不直接说是吃了这药好的？” 秦至摇头说道：“刘麻子嘴巴不靠谱，若是让他得知我的病是他随便抓的药治好的，只怕会到处说，旁人刚开始会觉得神奇，但久而久之，便会察觉其中猫腻。” 他顿了顿，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万一刘麻子以此为生财之道，专门干起了大夫这营生，把人弄死，村民们闹起来，这事儿免不得被翻出来说，一来二去，还得扯上我们……” 隔壁村的神医是有真本事的，也是靠这个吃饭的，便是听说自己随手抓的药草治好了快要死掉的秦至，也绝不会多想，更不会把此药方奉为至宝，谁来都给开这个。 只会当是他们村子的大夫给秦至诊错了病情，而他开的药又恰好滋补到位罢了。 若是秦至没猜错，等他的病情“好”起来后，那神医必定会亲自赶来一趟，为他把脉。 而他要的就是神医的不请自来。 神医的药“治”了他的病，也诊出了他身体无碍，那村民只会觉得他走运，只会觉得神医厉害，没人会想到他是自己好起来的。 老爹点点头，出门的时候，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这弯弯绕绕的东西可太多了，他是半点也想不到。 但也正因为被秦至这些话搞得晕乎乎的，出门时面上还带着茫然，也让假装路过的村民看到后，更加确定秦至是活不成了。 一切计划照常进行。 老爹求来了神医的药，双眼里都布满了红血丝，捧着那药像是捧着救命稻草。 给秦至熬了后，送进了房间里。 渐渐的，秦至“好”了起来，老爹老娘的脸色也跟着逐渐好转。 老爹甚至都有心情到地里干活儿了。 村民们前来试探，老爹便将神医夸了又夸！ 果然，等秦至在老娘的“搀扶”下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的时候，那神医便赶着牛车过来了。 神医一来，村子里的人便都放下锄头，在院子门前挤成一堆。 神医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态，一看便是有真本事的，身旁跟着一个童子，那童子负责拎着药箱。 坐下后，他也没跟秦至客气太多，他不相信旁人的只言片语，只相信自己的医术。 把脉时面色严肃，也不许旁人说话。 而后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秦至有些紧张，还以为他看出自己之前是装的了，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怎……怎么了？” 神医问道：“听说你之前被魔修抓了，又恰好被一仙君救了？” 秦至便点头。 老娘也紧张道：“神医，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神医笑着道：“不必紧张，令郎身体早已恢复如初，但这并非我的功劳，而是令郎体内有一缕灵气护体。” 老爹恰好在此时赶回来，听到这话，也不敢说话了，只是默默走到一旁，认真听着。 神医看了一眼秦至的左手，说道：“若我没猜错，你这左手当时被啃掉了吧？” 第46章 替他挡了一劫（五） 老爹老娘一听，吓得脸色惨白，赶忙朝着秦至的左手看去。 院子外的百姓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至赶忙将自己的左手收起来，可面对着神医，他又无法说谎，便只好垂着脑袋道：“……是。” 神医便点头道：“我知你心疼爹娘，但这些事情，也不必刻意隐瞒，想来那些仙君救下你的同时，已用法术将你的手臂恢复如初，兴许还用了点旁的膏药，同时还用自身灵气替你扫除了体内的浊气与煞气。” 他说：“听闻你之前起了高热，又听说你从魔修手中逃回没几日便下地干活儿了，那会儿你刚受到惊吓，没能好好休息，加之煞气以恐惧怨念为食，你未曾好好休息，那煞气便在你体内死灰复燃，兴许是当时那位仙君在你身上留了贴身之物，你方才压住了那煞气，高热一退，煞气便也散了。” 顿了顿，他又迷糊道：“只是这煞气既然退了，应当身体无碍，如今吐血护昏迷……我也想不出其他缘由。” 思考了许久，才道：“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秦至还没说话，老爹老娘便急忙问道：“是什么？” 神医说：“那仙君留了贴身之物在你这里，但仙修的贴身之物嘛，多是用来护身的，越是宝贝的东西越会滴血认主，或许是那位仙君出了什么事，这贴身之物感应到了主人，便替他挡了一劫，偏生这东西又在你这里，所以……便算是你替那位仙君挡了一劫。” 秦至听得出神，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确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然后又在他的体内愈合了，接着他便觉得十分难受。 可是醒来后，那股难受的感觉就变得很淡很淡。 甚至，偶尔还会觉得很舒服，像是有什么好东西流入自己体内，在温柔护养着自己的魂魄。 神医说：“所以我才说，这不是我的功劳，若真是你替那位仙君挡了一劫，因而吐血昏迷了，那也是那位仙君如今化险为夷，有仙修大能为他注入灵气护养，这灵气便顺着他的贴身之物护住了你心脉，在你体内留下了一缕灵气。” 村民们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生出了羡慕嫉妒之心。 竟能得到仙君的一缕灵气！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他们这辈子都不敢想能在自己身上出现这种事情！ 而秦至听到那仙君没事后，便松了一口气。 虽然过程不一样，但结果比自己想象中的好，村民们听了神医的那些话，对秦至还有老爹老娘便更不一样了。 跟魔修沾上关系，人人惧而远之。 跟仙修沾上关系，人人趋之若鹜。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趋势。 神医婉拒了老爹老娘的饭菜款待，也没再收他们的银两和鸡蛋，坐上牛车回去了。 而秦至没了束缚，也可以自由活动了。 老爹便又趁机提出了要秦至去修仙。 秦至早知道这事儿过不去，如今只能不耐烦道：“爹，你别听到人家说我体内有灵气就觉得我有那个修仙的资质！那灵气是人家渡给我的，用完了就没了，就这点灵气，如何支撑我去修仙？” 老爹就道：“我也说了，我并非想要你得道成仙，更不奢求你斩妖除魔，只盼着你入了那宗门，能吃好喝好，有宗门保护，起码你一世无忧，将来若有机会，还可以把你妹妹也带进去！” 他又说：“如今云霄宗大开门户，便是没有修仙天赋的也可入宗门做个外门弟子，你平日里干活这般利索，进了宗门也不会太差了！咱们是比不得旁人有钱，但宁愿入宗门苦，也不宁愿在外头熬！” 秦至生气道：“当时在集市上你也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外门弟子都是副什么嘴脸，你不比我清楚吗？难道你希望我变成跟他们一样的吗？！” 老爹就说：“我是你爹！自然是希望你好！就算你变得跟那些弟子一样嚣张跋扈，也总好过让你变成跟那村民一样的人，眼睁睁瓜果蔬菜散落一地却无能为力！最后曝尸荒野，妻子横死，孩子也饿死了！” 秦至觉得自己跟老爹不管是在三观还是追求上，都完全不一样。 老爹说服不了他，他也没法儿说服老爹。 索性沉默不语。 而老爹如今也不是在跟他商量，顿了顿，就道：“无论你说什么，这次的弟子考核都得去，我已经把钱都花在那上面了，不去也拿不回来了。” 秦至听说他爹不但报名了，还花了不少钱，当即炸了，站起来就是一顿怒吼：“你疯了吧？！咱家什么情况啊，多少年也攒不下一两银子，你往这上面花这么多钱，想过老娘吗？！想过瑶瑶吗？！” 吼完了，他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冲回自己的房间。 找出自己藏在角落了钱罐后，却只在里面找到了五个铜板，还有一张欠条。 他爹给他报名了云霄宗的弟子考核，拿了他的钱进行贿赂，然后给他打了张欠条，在原先拿走的那些钱的基础上，还给他算了利息。 秦至气得眼睛都红了，一手抱着脏兮兮的钱罐子，一手拿着那张欠条，冲出去看着他爹，本想破口大骂，却什么也没骂出来。 眼泪却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了。 他哽咽道：“那是我给瑶瑶攒的嫁妆……” 他爹拿了他的钱，也不好意思跟他对视了，不看他，偏头看着外边的风景，说道：“爹还能赚钱，能给你还上，就当爹先欠着。” 秦至气得把罐子都砸了，哭着怒道：“我差这点钱吗？！你是我爹，你要拿我的钱去花，我能不给吗？！可你不能这样！家里好不容易存下那么多钱，如今魔修横行，日子越发不好挨，你让我娘怎么办？！若将来魔修进村扫荡，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不能出去找吃的，在地窖里如何挨得过？！活活饿死吗？！” 他是愤怒老爹动了他的钱，可他更恨老爹这般死脑筋，非得让他去做什么仙修。 就好比他只有考大专的本事，家里也穷，老爹却要倾家荡产砸锅卖铁让他出国留学！ 他连英语都说不好，出国能有什么用？！ 人家是在国内学无可学，才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他算什么个玩意儿，拿着父母的血汗钱，不顾全家人的生死，就出去混个几年，然后回来看到全家人被饿死的尸体吗？！ 第47章 魏池（一） 秦至跟他爹没话说了。 他不想听他爹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但他也不能揍他爹，只能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朝着外面走去。 老爹喊道:“你干什么去？！” 秦至还在抹自己的眼泪鼻涕，恶声恶气道：“去找人要回那些钱！” 老爹一听，吓得急忙站起来追出去，也恼火喊道：“你不准去！” 他好不容易才搭上这条线，虽说花的钱多了些，但那人口碑极好，只要收了钱，没有不办事的。 若真让秦至去闹一通，只怕什么都没了！ 可刚到门口，父子俩都被外面的场景给震住了。 只见不少云霄宗的弟子被人抬着进来，衣服几乎都被血给染透了，村民们面色慌张，却又手脚麻利地抬着人，从他们院子前经过。 秦至看着那些弟子个个都长得十分年轻，哪怕一张脸都被血糊完了，却还是能看出原本新鲜稚嫩的模样。 甚至有些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大。 才十几岁啊…… 秦至想找个人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可每个人都很忙，而老爹看到这一幕后，也脸色一变，在叮嘱他不要乱跑之后，也加入了帮忙的阵营。 秦至虽然很怕死，也不想多管闲事，但这时候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也想去帮忙，但他刚上去，就被一个村民撞开了。 那村民忙着去报信，撞到他了也没空搭理，仍旧慌张往前跑。 秦至听到了村长慌乱又故作冷静的声音。 “快！立马让村民们在家中腾出房间来！” “每家每户都必须腾出地方来让仙君们休息！” “粮食准备好！” “不够的去我那里拿！” “赶紧的，准备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想办法多去找点吃的！” “止血的药材都要找来，没有的便去买！所有的花销都来找我要，我写着欠条！” “姑娘们……”村长喊得声音都沙哑了，他眼睛布满红血丝，看起来狼狈又憔悴，“家中若有多余的布，便赶紧拿出来，给仙君们弄一身能穿的衣裳！家中若有旧衣裳的也拿出来！” 秦至在这样的忙乱和喊叫声中，无措地站立着，显得茫茫然。 他不知道能做什么。 可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最后还是葛二叔发现了他，把他推回院子里，叮嘱道：“你身子不好，便不要乱跑了，你爹娘就你一个儿子，妹妹还小，都等着你照顾，今日便不要忙活了，实在没事可做，便将院子打扫干净……” 顿了顿，他看着外面不断被抬进来的弟子们，眼神和声音都沉了下来，“只怕你们家也得塞上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 秦至心也跟着沉了下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弟子受伤出事？ 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葛二叔没能回答他，便被旁人叫去帮忙了。 秦至本能地想要跟上去，老娘却恰好回来了，她抱着秦安瑶，脸色惨白，神情慌张。 秦至带着她们回了院子，问道：“娘，你知道外边出什么事了吗？” 老娘脸色这般难看，果然是因为知道了一切，她声音还有些颤抖，甚至都抱不住秦安瑶了，说道：“魔修尊主从火荣山逃出来了，封印不知怎么被打开了，好多魔修逃了出来……那些弟子都是在于魔修打斗时伤着了。” 秦至抱着秦安瑶，“火荣山的封印怎么会被打开？” 不是说都有宗门派弟子前去值守吗？ 一旦发现异常，立马禀报！ 老娘摇头，她自然不知道火荣山的封印怎么会被打开，但她看得出来，他们的安生日子……到头了。 火荣山被封印，那封印上的灵气会不断侵蚀被封印住的所有魔修，只要一直这么封印下去，里面的魔修会逐渐虚弱，消失，直到里面的魔修全部魂飞魄散。 可是封印被打开，在里面受尽了折磨的魔修便会把怒火撒在凡人身上，逃出来后便四处作恶，已经有不少村子被屠尽！ 若非他们莲花村就在云霄宗山脚下，只怕也不能例外！ 秦至沉声道：“云霄宗设在最高处，便是要利用阵法护住这片地方的村子，位置越高，能护住的范围就越大，但这也导致了弟子们受伤后没能力回到云霄宗休养……” 只能在山脚的村庄先调理身体。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这次受伤的弟子太多了，多到他都开始怀疑，云霄宗的弟子是不是折损了大半！ 若真是如此，只怕……天下大变了！ 老娘回到自家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说道：“我们先收拾东西吧，一会儿咱们家院子也得收留仙君们。” 秦至也赶忙跟着一起打扫。 他们把自己的房间也打扫好了，那些伤重得厉害的，不能吹风的，便进房间了休养，剩下的可以在院子里先住着。 除了老娘和秦安瑶，秦至和老爹也得跟着在院子里休息。 不过，院子打扫好了，却只住进来三位仙君。 除了一直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那些仙君进了秦至的房间，其余两位仙君说什么也不肯占用他们的房间，只愿意在正厅里住下。 秦至本想将他们三人安置在一起，可是两位仙君却犹豫着，似乎不太愿意。 本以为他们三个是关系不好，却没想到，其中一位仙修红了眼睛，说道：“他……他魂石没了，若还能醒来，看到我们，只怕会受到刺激。” 秦至和老爹老娘都僵住了。 魂石没了……就意味着所有的修为都废了。 也意味着，他将来再不能修仙问道。 若是在其他宗门，基本等同于被逐出宗门，毕竟没法儿修仙，那回去了也没用，都是拿了一笔银子便随便找个村子等死。 成了仙修的，这辈子都很难再回到自己家中，尤其是杀过魔修的。 魔修报复心很重。 据说，曾经有一位非常厉害的仙修，就是因为没跟家里人断了联系，所有跟他沾了血缘关系的，都被魔修杀光啃食了…… 抹了抹眼泪，那位仙修又说道：“旁人不知此事，所以将我们与他安排在一处，但往常遇到这些事情，都最好不要叫他跟其他仙修挨在一块儿，除非都是一样的境遇。” 这话让人没法儿接，因为这消息太沉重了。 便是没有修仙的秦至听了，都觉得十分窒息。 第48章 魏池（二） 就好比画家没了手，运动员没了腿，恩爱情侣要成亲，新郎却在当天没了…… 这不是一句可怜可惜便能过去了。 所以，在那人没醒来后，两位仙君也被接到别的地方休养了。 秦至就负责照顾那位仙君。 云霄宗的派人来看过那位弟子后，用法术为他修复了身体，但那碎裂的魂石补不回来了，便都沉重着表情离开。 从云霄宗的其他弟子嘴里得知，这人名唤魏池，未出事前，是个内门弟子。 修为也至入虚境界了。 看着还很年轻，约莫二十岁左右。 在现代，也就是个年轻大学生。 秦至挺心疼对方的，不光是他，就连老爹这般人物都时常看着那昏迷不醒的魏池发呆，而后红了眼。 太可惜了。 二十岁能至入虚境界，再往后，总能得到大乘境界。 这是个很有天赋的仙修。 秦至每天细心照顾对方，可直到其他云霄宗的弟子恢复得差不多，能回到云霄宗后，这名弟子还是没醒来。 算算时间，昏迷了也快一个月了。 若非有其他弟子为他用法术蓄着性命，他魂石碎了，成了普通人，这般不吃不喝的，只怕早就饿死了。 秦至还想着这人会不会要昏迷个一年半载的时候，出去把替他擦脸的水给倒了，然后要折回来睡觉时，却发现他醒了。 他身上穿着秦至的衣服，因着比秦至瘦弱，所以那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的，躺着时没什么，如今醒了，坐在床头时，那衣服便把他被缠住的胸口裸露了出来。 而那被白布缠着的胸口里，还有他魂石碎灭后造成的伤痕。 秦至站在门外，看到他坐在床边，头发披散着，眼神空洞着，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具娃娃一般。 像是身体活着，灵魂却死了。 那种绝望崩溃到失了灵魂的痛苦，让秦至想到了自己被魔修压在身下啃食的可怕经历。 就在这时，魏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慢吞吞转头看向他。 秦至才发现，这人不光还很年轻，并且长了一张十分好看的脸，精致又漂亮。 毕竟也是到了入虚境界的人，只要原本就长得不错，加上修为的加持，一般仙修都不会长得太差。 这一位……倒像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小公子。 见到秦至后，魏池便慢慢站了起来，而秦至也走进了房间里。 他也不是个会聊天的人，只好尴尬道：“那个……我叫秦至，你如今在我家中休养，这是我的房间……” 顿了顿，他又说道：“家中贫寒，只能委屈你与我共用一室。” 魏池当真是家教极严又十分讲理的世家小公子，他都这般模样了，还坚持站直了身体，朝着秦至行礼垂眸，“多谢公子收留之恩。” 秦至赶忙过去把人扶住，“你也不要客气，那个……你伤势很重，又昏睡了一个月，想必还有些不舒服吧？先坐下休息吧……” 魏池顺着他的意，坐下了。 可秦至却不知道接下来说些什么好。 他担忧自己不会说话，捅到人家的伤口。 魏池像是看出了他的拘谨，温声道：“你也不必刻意小心，我知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况，既是昏睡了一个月，想必宗门的人都回去吧……” 秦至赶忙道：“其实……其实你的师兄弟们都很关心在乎你，只是恰好宗门那边有事，才不得不先赶回去。” 魏池笑着说：“我不在意的，我知道，师兄们一向对我很照顾。” 他说着不在意，但眼底一闪而过的受伤却骗不了人。 说着这些安慰人的话时，手指都是颤抖的。 秦至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他想了想，就道：“你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魏池摇摇头，“明日吧，正好向你爹娘道谢。” 他又说：“尚未醒来时，偶尔也能听到你们说话，知道你们为了照顾我，费了不少心思。” 秦至却道：“你都这么久没吃东西了，如今还是应该吃一些，可不要熬坏身体了……” 说着，便起身笑着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出去给你拿些吃的。” 不等魏池说话，他便赶忙出门去。 没一会儿，秦至便端着一个有豁口的瓷碗进来。 那已经是他们家最好的一个碗了，平时都是收起来，专门为了招待上门的贵客的。 他将碗中的粥递给魏池，笑着说：“家中贫寒，也没什么好吃的，想着你刚醒来也不能吃什么，就这点粥还算凑合，劳累你先将就着。” 这粥里放了点青菜碎和肉沫，在这种乡下田间，已经算是非常好的食物了，他们家里平时也不做的，也是这几日秦安瑶生病了，每次喝了苦药都闹腾不止，秦至才想办法弄了这肉沫粥。 魏池看着那一碗肉粥，犹豫了许久，才接过来，“谢谢。” 秦至看他面色迟疑，好似不太愿意喝，倒也没多想，只觉得他大抵是刚醒来，刚接受自己彻底成为一个普通人的残酷现实，身体又十分不好，实在没胃口，却又不好拒绝他的好意才这般。 便又在他旁边坐下，轻声安抚道：“多少喝一口，往后每日你都得同我们一起吃饭喝粥，还是得习惯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看你言行举止也不似寻常人，想必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好儿郎，等你在这里修养好了，我想办法送你回去……” 可他没说完，魏池便猛地转头看向秦至，“不要！” 他面色大变，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秦至一愣，也因他这反应不知所措，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魏池见他露出这般神情，便知是自己失态了，赶忙放下肉粥，勉强着站起来朝着他赔礼道歉，“兄台莫怪，是我失态了。” 秦至也回过神来，赶忙起身扶着他坐下，“客气了，想来是我说错话了，你不怪我便好，怎的还用向我道歉？” 魏池这才发现，秦至说话也是张弛有度，十分得体，不像是自小出生在这种偏僻乡下的人。 不过仔细想想，这里毕竟是云霄宗山脚下，虽比不得那京城，却也是天下难得的安全之地，有些富贵人家在旁的地方遭了难，便也喜欢举家迁徙到安全之地。 但这是旁人的事，魏池不好多问。 第49章 魏池（三） 他解释道：“秦公子常年居于此地，身旁也没有修仙之人，恐怕是不知道……一旦修仙，便要与至亲断绝关系，否则，便是无尽灾祸。” 秦至点点头，“原来如此。” 其实他知道。 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修仙的缘故。 只是仙修的世界离他太远，他虽知道这些事情，却没有记在心上，如今近距离接触，只觉得难过。 人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却还是不能与家人团聚，甚至连门派也容不下自己，那修仙的意义又在哪里？ 就为了无私奉献？ 秦至敬佩这样的人，但他宁死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魏池不知秦至心中所想，他像是说给秦至听，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世上大多的修仙者，哪个不曾沾着魔修的血？可魔修向来报复心极强，且他们也知道，仙修唯一的弱点便是他们的亲人，所以只要杀了仙修的亲人，不但可以吓退其他的仙修，还能逼仙修成魔修……” 秦至忍不住问道：“真有……堕落成魔的仙修吗？” 魏池看了秦至好一会儿，本不想与他多说，但看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仙修的资质，便道：“有。” 他又说：“古往今来，不少仙修最终都会堕落成魔，因为仙修没成仙，就还是人，而只要是人，便没有一个是不藏着爱恨情仇的。” 仙修本就比寻常人厉害，他们若是堕落成魔，便是天下的灾难。 所以比起诱惑凡人修魔，魔修们更喜欢看仙修堕落成魔，无论这些堕落的仙修刚开始有多痛苦，多自信自己能不忘初心，最后都会彻底堕落成魔。 魏池说：“曾经就有过一个很厉害的仙修，已经是大乘晚期，只差一步便能修成半仙之躯，可后来也是亲眼见到自己的至亲之人惨死眼前，最终堕落成魔……” 成魔之后，他便在魔修界大杀四方，把大部分的魔修都杀光了。 可最后，他却控制不住自己身上外涌的魔气，彻底走火入魔，杀了不少无辜的凡人，而那些凡人的亲人为了找他报仇，也跟着堕落成魔。 最终，那位堕魔的修仙被围剿，魂飞魄散。 可那些为了报复他而堕魔的凡人也早就忘了原本的初心，沾染了魔气的他们再也控制不住，原本只是为了亲人而修魔的他们，反而把屠刀砍向了原先幸存的亲人。 这也是为什么凡人这般惧怕并且厌恶魔修的缘故。 修魔没有门槛，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借助修魔得到无上的力量，这对凡人来说原本是个极大的诱惑，但大多数的凡人都更宁愿当个普通的凡人。 魏池说道：“而且魔修大多喜欢自相残杀，弱者想要变得更强，可以吃掉比自己更弱的，将他们的力量占为己有。” 这也是凡人不肯轻易修魔的原因。 秦至点点头，“弱肉强食嘛，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哪怕是在仙修界，弱者也是被欺负的命。” 魏池听到他这言论，愣了下。 秦至本能地脱口而出，倒是忘了眼前这个人是个修仙的，他笑了笑，本想解释几句，可看魏池的模样也不像是很介意他说这话，便道：“……我也不是抹黑仙君们，只是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你觉得呢？” 魏池怔愣过后，忽然就笑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见他笑了，秦至便知道他是真的不介意听到这样的话，觉得这人还挺宽容的，能接纳旁人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意见。 他便大着胆子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轻轻拍着魏池的肩膀道：“其实吧，你现在不能修仙的也未必是坏事，如今的修仙界风气也不见得很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一个行业嘛，越是崇拜天赋这种东西，越是容易乌烟瘴气。” 他说：“天赋好，又不代表着人品好，有些仙修就是天赋很好，但是人品忒差了，你……我看你天赋应该算是挺好的，在宗门里混得还可以吧？” 魏池第一次接触像秦至这般的人，如今见他说起这些话来完全不避讳，却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不再带着同情，反倒是舒服了不少。 他点头道：“还可以。” 但秦至听得出来，这是很谦虚的说法。 秦至继续说道：“可你看看，你如今变成这样，宗门却不愿意再让你们回去，可你们连自己家里也回不去的，可见也是没什么人情味的……” 魏池却忍不住打断道：“不是的。” 他温声解释道：“秦公子可能不知道，云霄宗把宗门的位置修建在高处，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是因为几位殿主和门主可以将保护的阵法扩散得更大，他们平时不肯轻易离开宗门，也是因为他们要常年用自身修为维持阵法……” “……但我们这些能侥幸活下来的人若是没了魂石，就没办法御剑飞行，自然是回不到宗门了。” 秦至道：“那他们可以带你上去啊，宗门那么大，连你们几个人都养不起吗？他们宁愿在外面找外门弟子，那让你们去当我们弟子的统领不就行了吗？” 魏池一愣，大抵是没想过还有这种选择。 秦至继续喋喋不休说道：“外门弟子大多是修为不高的，或者是根本没修为，连仙修天赋都没有的，他们上了宗门也是不能出来的，与其收人钱财把那些没有修为天赋的人带进宗门，让你们去统管外门弟子，不是更好吗？” 内门弟子忽然变成外门弟子，要做杂活儿，的确无法接受，可若是成为外门弟子的统领，这位置算是往上升。 不是挺好的吗？ 可魏池在怔愣后，只是沉默着摇摇头。 秦至便纳闷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魏池看着他，温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魏池垂眸，没再说下去。 秦至却奇异地懂了他的意思。 这样的确不错，可以让他们还有个去处，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坦然接受自己从一个天才变成庸人？ 就算是从弟子变成了统领，位置看着是往上升了，可说到底，外门弟子里的大多数都是有修仙天赋的，成为内门弟子是迟早的事情，像他这种失去了修仙资格的，只怕是管不住那些有天赋的弟子。 更何况，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回到宗门，看到师父和师兄弟们失望和怜悯的目光。 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第50章 魏池（四） 秦至能理解他内心的内心，但无法完全感同身受，知道自己怎么安慰，对方的心里都始终是不好受，便忽然凑过去，轻轻抱了抱他。 魏池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尚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几下。 这样的力度，在以前都像是羽毛在轻挠，如今倒是令他无法忽视。 可是也没有打痛他，只是带着一种很温柔的安抚。 魏池忽然就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他嘴角勾起，面色虽是惨白的，可眼底却熠熠生辉，带着与往常斩妖除魔时不同的亮光。 他轻声道：“秦公子，多谢。” 秦至已经听他说过很多次感谢了，松开他后，道：“你若是愿意，往后便留在我家中，算是我兄弟，以后有我一口吃的，便绝对不会饿着你。” 他又说：“这里虽比不得云霄宗，可凡间也有凡间的自在处，生老病死看着是痛苦，却也有修仙者体会不到的乐趣。” 魏池笑了，点头。 眼底带着柔光。 秦至继续说：“你也不必叫我秦公子，就叫我秦至，我也不管你叫仙君，往后，你就是我兄弟——魏池。” “好。” 那一夜，他们同榻而眠。 魏池闭着眼睛，秦至却知道他没有睡着，不知是在忐忑将来该如何，还是在难过曾经的辉煌。 秦至侧躺着，在想着家里多了一口人，家里的房间又该怎么分配。 想着想着，他倒是先睡过去了。 第二日醒来时，秦至习惯性地摊开双手双脚，将整张床的位置都霸占了。 但是手用力往旁边甩去时，才猛地想起旁边还有个病人，瞬间被吓得清醒了！ 可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旁边早就没人了。 他赶忙起身下床，一边披着外衣一边冲出去，打开门便发现魏池正坐在外面的矮凳上帮老娘整理药材，秦安瑶大概是不喜欢陌生人，便躲在老娘背后，偷偷看着他。 魏池抬头，发现秦安瑶在偷看自己，便冲着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可以说是非常好看了。 秦安瑶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回事，两手抓着老娘后背的衣服，赶忙躲了起来。 没一会儿，又偷偷探头出来，继续看着魏池。 魏池仍旧是冲着她微笑。 就在这时候，秦至将秦安瑶从地上提了起来，直接抱在了怀里。 秦安瑶还懵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见是自己的哥哥后，便咯咯笑了起来，双手揽住了秦至的胳膊。 魏池也跟着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后，又是一笑，温声道：“你醒了？” 秦至道：“你起那么早？” 他抬眸看看天，发现也不算早了，天已经亮了。 老娘面上也带着笑，说道：“这位仙君可真是太客气了，一起来便要帮忙，本是说着不必劳累他，却是劝也劝不住。” 魏池道：“本是举手之劳，况且你们收留我这般久，也照顾了我这么久，我做这一点小事也是应该的。” 而后又看向秦至道：“不过还算早，你也起得这般早，可是被我吵醒了？” 秦至换了一只胳膊让秦安瑶坐着，说道：“我一般都是这个时辰醒来，也该准备准备，出去干活儿了。” 可是魏池却看着他，欲言又止。 秦至便猜测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将秦安瑶放在地上，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回房间。 两人进了房间后，秦至便道：“你有话跟我说？” 魏池还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说出口，见秦至问了，心中也十分温暖，便道：“你昨夜说……让我留在这里，可是真心话？” 他问得小心翼翼，秦至却有些心疼他。 怎么说曾经也是天之骄子，如今却是这副姿态。 秦至说道：“自然是真的，我这人从来不与人客套的。” 而后又道：“我爹娘本就敬佩仙修，既然你横竖要留在莲花村，那留在我家又有何不可？只是怕委屈了你，若是你不留在我家，想必村长会很乐意给你寻一个更好的院子，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 魏池却摇头道：“我无心成家，只想寻个安静地方了此残生。” 他看着秦至说道：“我与你也算是一见如故，这么多人里，也唯有你看着我的眼神不带同情与怜悯，你不愿修仙，自然不会觉得无法修仙是一件可怜的事情，我不想余生都生活在旁人的怜悯中。” 秦至明白他这种心理，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那你便住在我家里吧，我爹娘那边，我去说。” 可他刚要离开，魏池便拉住了他，“你若当我是兄弟，那往后我们就是真兄弟，你爹娘便是我爹娘，这件事情我还是可以自己去说的，毕竟……我也该谢谢他们对我的收留之恩。” 顿了顿，“只是，有件事情……我还真的得请你帮忙。” 秦至道：“什么事？” “一件……”魏池眉眼间露出苦恼之色，“让我有些为难的事情。” 很快，秦至就知道这件“为难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云霄宗不知怎么的，得知魏池醒了后，便有一帮人来看他。 说是看他，但那趋势……秦至觉得不只是想看看而已。 其中还有个哭个梨花带泪的小师妹。 面对着这些人，秦至压力有些大，但他咽了咽口水，还是说道：“诸位……仙君们，魏池确实醒了，但他不愿意见你们。” 其中一人蹙眉，很是不解，“这是为什么？！” 他说话有些凶了。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便拦住了他，而后看向秦至，温声道：“秦公子，我们只是想见见秦至，麻烦你同他说，都是师兄弟，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就算他真的不愿意跟着我们回宗门，也该亲自同我们说。” 那小师妹闻言，顿时哭得更加伤心了。 秦至被她哭得一个头两个大，他露出为难的神色，道：“他说的不想见你们，那便是不想见你们，诸位又何苦为难呢？” 有个弟子生气道：“你问都没问，怎么知道他真的不想见我们？！” “师弟！”年长的不喜他这般说话，便呵斥了一声。 可那弟子也很生气，他指着秦至道：“师兄！你看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们，谁知道是魏池师兄不愿意见我们，还是他藏着旁的心思！” 这话让秦至脸色一黑。 那弟子又说道：“魏池师兄与我们感情一向要好，如今醒了，又怎么可能不见我们？” 秦至见其他人也跟着沉默，显然也觉得魏池往常与他们这般好，不会不愿意见他们的。 第51章 魏池（五） 那小师妹更是哭着闹着要见魏池，将魏池带回去。 秦至终于装不下去，也客套不起来了，直接冷声道：“见了人又如何？！像可怜一条流浪狗一样，假惺惺说一句‘师兄，不必放在心上’吗？还是用可怜又同情的目光盯着他看，再次往他心上捅一刀？！” 他怒道：“诸位真是好兄弟啊！明知他今时狼狈不堪，明知他此刻羞于见人，却非要到他跟前炫耀，让他看着你们身着宗门之服，让他看着你们仍是天之骄子，然后想起自己魂石破碎的痛苦，再次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已经成了庸人，再也无法御剑飞行吗？！” “你胡说！”有弟子怒道，“我们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秦至道：“那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只是来关心他，只是想看看他怎么样？关心完了，看完了呢？难道他就能因为你们的关心而恢复往昔的神采奕奕吗？” 面对着被质问得无法反驳的众弟子，秦至冷声道：“你们的出现，也只会让他觉得更加难堪罢了！” 仍有弟子尝试着小声辩解道：“我们只是想带魏池师兄回去罢了，只要……只要我们一同求情，师父说不定会愿意让魏池师兄回去了。” “回去之后？”秦至道，“一开始人们还会同情他，可怜他，但等那阵愧疚和敬佩随着时间渐渐消失了，他就是你们之中的异类一个无法修行的废物罢了，到那个时候，你们还敢说自己不会瞧不起他？” 他没有等这些弟子回答，便又继续道：“说是关心他，可口头上的关系也不过是软刀子，扎不死人，却让人饱经痛苦与折磨，你们要真是如自己嘴上说的那般在乎他，那干嘛不把自己的魂石掏出来送给他？” 这话却让在场之人彻底僵住了。 就连小师妹都下意识顿住了哭声。 挖出魂石送给别人？ 那无异于天才把自己的脑子挖给别人，然后自己当个傻子； 无异于做生意的人把自己的所有客户和资源都让给旁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濒临破产，欠债累累； 也无异于百万富翁把自己的车子房子以及存款全部转给别人，然后自己当个穷光蛋…… 这世上，根本不会有这样伟大的人。 聪明的人可以耐心教会笨蛋，强者可以提携弱者，富翁也可以救济穷人……但没人会豁出一切帮助别人。 这要求，跟让他们牺牲自己的命去救旁人的命有什么区别？ 不，甚至更残忍。 但他们也知道，秦至说这话并非是要他们真的这么做，而是他们除了这样做之外，其他言行都毫无意义。 那位年长些的师兄终于抱剑朝着秦至拱手，垂眸道：“是我等太自以为是，以为这样便是关心魏池师弟，却忘了他如今这般模样，最不想要的便是同情和可怜……” “师兄……”其他弟子有些着急，担心师兄就这么回去了。 那位师兄看了他们一眼，虽什么都没说，那眼神也不叫凶，却让所有的师兄弟不敢再提出异议。 秦至见他们也是真的关心魏池，也挺替魏池开心的，他也不想这么不给对方面子，便又说道：“我知诸位都是魏池的师兄弟，与他关系也十分好，他……他心中其实也是挂念你们的。” “只是，既然他今后再没有修行的机会，与你们便是渐行渐远，我自是相信诸位都是高风亮节之人，绝不会负才傲物，目中无人，可事情毕竟刚刚发生，魏池兄心中难受，不愿见你们，也是意料之中，若你们心中真有他，又怎会只执着这一面呢？” 大师兄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他观秦至一言一行都颇为得体，若非穿着粗布麻衣，晒得浑身黝黑，且身上还带着一股属于劳作之后产生的酸臭汗味，只怕与他交谈时，绝不会想到他竟出身普通人家。 故而，他又朝着秦至行礼，道：“那就有劳秦公子帮忙照顾魏池师弟，他逢此大难，也是我这个师兄没照顾好他，他虽不肯怪我，我却是不能推卸责任。” 而后他又靠近秦至，将一个囊鼓鼓的钱袋子塞进他手中，轻声道：“魏池师弟本是天纵奇才，若是他能继续修炼，将来必有可能继承师尊衣钵，只可惜那魔修害他至此，如今也是无力挽回，只盼着他将来便是在这小村子里，也能安度余生。” 秦至犹豫了一下，也没将那钱袋子推回去。 他不知道以魏池的性格会不会收下，但这位师兄的话也很有道理。 如今魏池已经算是废了，将来不能再修仙，而他曾经杀过那么多的魔修，为避免被报复，这辈子也只能待在莲花村这种小地方。 可即便成为庸人，只要不死，就得生活。 以魏池目前的生活能力，想要自食其力恐怕很难，拿着这些银子，起码生活不会太差。 况且，秦至抓了抓，发现那钱袋子里除了银子，似乎还放着其他的东西。 恐怕那大师兄早就料到魏池不会跟他们回去，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秦至将钱袋子收好，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他。” 小师妹又跟着小声哭了起来，她朝着秦至走近几步，倒也没嫌弃秦至身上的汗臭味，而是抹着眼泪，说道：“你……你能不能帮我同魏池师兄说一声，我……我等他，无论多久，我都等他。” “额……” 这种话，秦至觉得有些尴尬。 可看人家小姑娘哭得这般伤心，他还是点头道：“好。” 小师妹又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那玉佩是一双的，被扣在了一起，而后她将玉佩分成了两个，将其中一个递给了秦至，仍旧抽噎着说道：“也劳烦你帮我将这个给他……” “好……好的。”秦至也将那玉佩收了过来。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说道：“姑娘，容我多嘴一句，你长得这般好看，又有修仙的资质，百年之后你或许还是这般模样，千年之后或许会荣登仙位，魏池兄便是还愿意跟你在一起，他……他不用百年就成一个老头子了，岂不是委屈你了？” 小师妹抹着眼泪。 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她也是真的喜欢魏池师兄啊。 喜欢了好多好多年。 儿时的时候便喜欢了，一直追着他来到这云霄宗，两人一同修炼，一同斩妖除魔，一同拜了师尊…… 如今，要她如何放弃？ 第52章 魏池（六） 秦至也不好说太多，只是轻叹一口气，将这些宗门的弟子送走后，便拿着这些东西进了房间。 魏池就坐在床边发呆。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后，吓了一跳。 秦至便道：“是我。” 而后将那些东西都放在了床上，对他道：“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弟送给你的。” 魏池只是看了一眼，笑了笑，很快便撇开了视线，轻声道：“你收着吧。” 秦至道：“那可不行！这些都是你师兄弟们的一片心意，就算你不愿意跟他们回云霄宗，也不用连他们的东西都不要吧？” 魏池便又看了那些东西一眼，而后朝着那些东西伸手。 但也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那玉佩，很快便又把手收了回来。 他笑着看向秦至道：“这些东西于我而言，也不过身外之物，反正你我是兄弟，我又住在此处，不如你替我收了，免得我到处乱丢，等需要用到的时候，我自会同你说。” 秦至心想，这也行吧。 然后就要拿东西去收。 魏池又接着说道：“那钱袋子里有一个银戒，那是宗门里难得一见的宝贝，可以抵挡低等妖魔的伤害，也可以储存东西，我看你虽没有修仙资质，却有一定的仙缘，想来是可以用那银戒的。” 秦至听他这么说，便从那钱袋子里掏出了一个银戒。 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宝贝。 他对上魏池的视线，见对方笑着冲他轻轻摇头，便将那银戒套上了自己的食指。 那银戒原本是很大的，可是套上他的食指后，自动缩小，套住了他的食指，同时还把繁琐的花纹给简约化，变成了一枚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戒指。 但若是不仔细看，便看不出来他手指上海套着这么一个玩意儿。 秦至还挺喜欢的，他高兴问道：“谁都可以戴上吗？” 魏池摇摇头，“一般来说，仙门之物便只有仙门之人才可以用，像你这般没有沾过血腥又有仙缘的人，也可以用，但宝物在不同的人手里有不同的作用……” 这银戒若是到了修为高深的人手中，不但可以认主，还可以抵挡更厉害的妖魔，能收纳更多的东西。 甚至，还可以化为武器。 但秦至没有任何修仙的资质，所以这银戒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那……”秦至问道，“我爹娘用不了？” “用不了。”魏池摇头道，“若是寻常人都可以用仙门的东西，那仙门之人便可以多创造出许多法宝，这样一来，凡人也可以自保了。” 正是因为用不了，所以才会如此被动。 秦至有些遗憾。 他觉得这样的好宝贝，就很适合留给他爹娘用。 可既然爹娘用不了，魏池也不想要，他便用了，也不算是浪费好东西。 虽说对修仙没什么兴趣，可这样的好宝贝，有谁会不喜欢呢？ 光是玩这银戒，秦至就可以玩一天。 但好在他还算理性，又看向魏池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说服我爹娘把你留下来，还对你这般客气的？” 虽然他爹娘本身也对魏池很好，可秦至觉得，自从魏池找他爹娘聊过后，他爹娘对魏池的态度就越发恭敬了。 跟对待活神仙似的。 魏池笑了，也没瞒着他，实话说道：“我与你爹娘说，我毕竟是从云霄宗出来的弟子，对于修仙一事了解甚多，若是将来你与瑶瑶想要走上修仙一路，我或许可以帮忙。” 他其实一眼就能看出，秦家老爹和秦家老娘是希望秦至修仙的，只是秦至看起来对此道不感兴趣，且也的确没有那个修仙的天赋。 不过，如今云霄宗广收外门弟子，只要能过那寒池，想进去当个外门弟子不成问题。 秦至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那可不行！我不当仙修的！” 魏池看着他，温声道：“话不要说得太满，你今时不想当，未必来日也不想当，更何况，不是还有瑶瑶吗？” 秦至本想反驳他，自己绝对不当这仙修，可听到最后一句，又彻底闭嘴了。 是啊，还有瑶瑶呢。 他虽然对当仙修没这个兴趣，但却是希望瑶瑶能进入云霄宗，成为仙修，站在最高处的。 至少……云霄宗是个好地方，若是瑶瑶能进去，这天下再无人能欺负她。 就算将来老爹老娘还有他都不在了，云霄宗也算是她的归属，她也不会孤孤单单的。 魏池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说道：“不过，你若是真心希望瑶瑶能进入云霄宗，便最好自己也进去。” 秦至疑惑。 便听到魏池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这世上无论做什么都得靠资源与人脉，你不愿修仙，也是知道自己即便入了宗门也只是任人欺辱的命，那瑶瑶就不是了吗？” 秦至愣住了。 他只是一心希望妹妹能入宗门，想着若是妹妹愿意，自己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给她最好的生活，却忘了……就算是秦安瑶愿意入宗门，以他们这样普通人的身份，进去了也只是被人轻视的命。 他可能遭遇的事情，秦安瑶也会遭遇的。 并且秦安瑶一个女孩子，若是被人欺负了，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秦至便道：“那算了，当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要是瑶瑶不想去就不去了，她若是想去……到时候我再想办法。” 魏池笑着道：“可你若是先进了宗门，提前为她找好资源与人脉，不说让她在里面混得多好，但总归是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 秦至知道这话有道理。 可他就是不想修仙，更何况，秦安瑶比他有天赋，至少之前经过那测灵石前，测灵石也是有些轻微反应的。 虽说比不过那些特别有天赋的，只要进了宗门，总能有所成，他若是待在宗门里，搞不好还会拖瑶瑶的后腿。 魏池看他这般抗拒进入宗门，也没再劝他，只是道：“那你便再想想吧。” 秦至却没想。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丢下老爹老娘和秦安瑶，就这么入了宗门，往后余生都难以再见他们一面。 魏池的下场，他可看得真真的。 修仙，若非心甘情愿，绝对是酷刑。 他也不打算逼秦安瑶修仙，只是会做好准备，若是她愿意了，就算是豁出一切，也会让她如愿。 魏池却叹气道：“照你这般宠溺的法子，再加上这样貌，真怕她长大了是个讨人嫌的……” 然后被秦至踹了一脚，“不许这么说我的瑶瑶！” 魏池：…… 第53章 云霄宗考核（一） 魏池就这么在秦至家中住下了。 村长知道魏池身份不简单，虽说如今已经不是云霄宗的弟子了，可毕竟也是当过仙君的，不好太过苛责，便让秦老爹将家中院子往外扩一扩。 秦老爹便趁机将院子扩大了不少，多弄了三间房子。 这样一来，他们便有五间房子。 老爹老娘和秦至便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多出的三间，一间给了魏池，一间留给秦安瑶，一间便给魏池当做书房用。 魏池如今已经不是仙修了，但他出身书香世家，儿时便最是喜欢看书写字。 秦至拿着云霄宗留下的那笔银钱，给他买了不少书和笔墨纸砚，方便他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魏池也很是喜欢这间书房，因着知道秦老爹的为人，不敢推辞，便只好收了这书房。 日子这般过下去，倒也算是安稳。 秦至还挺喜欢这种生活的。 忙完农活儿回来，还可以跟秦至一起聊聊书画，谈谈外面的广阔天地，畅想着这世间若是没有妖魔和魔修，又该是怎样的。 聊天的时候，魏池也会趁机跟秦至说一说仙修的事情。 这是他答应过秦老爹的事情。 可秦至听得津津有味，却仍旧对修仙没什么兴趣。 听到仙修为了斩妖除魔而牺牲时，他唏嘘完了，反而会感慨还好自己不是仙修，不然早就死翘翘了。 听到当仙修有很多好处，提高修为可以如何如何时，他会感慨真好，感慨完了，便说做人不能奢求太多，修仙有修仙的好，当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好。 整个一油盐不进。 魏池哭笑不得。 但他很尊重秦至的意愿，觉得无论是选择修仙还是当个普通人，都是自己的自由。 所以即便他答应了秦老爹会好好劝劝秦至，却很少会主动提起修仙的事情，也不会觉得秦至不去修仙是多不好的事情。 秦至想着，老爹不过是一时兴起，就像是当年那般，等时间慢慢过去了，秦安瑶慢慢长大了，或许就不会逼迫他去修仙了。 可在一次吃晚饭的时候，老爹忽然说道：“听说明日就是云霄宗考核的日子。” 秦至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脸色也不好了。 他在外面忙了一天，累得要死，浑身上下还带着汗臭味，都没空去洗澡，如今只想好好吃饭，然后早点休息。 不想再听老爹唠叨仙修的事情，也不想再跟老爹因为这种事情吵架。 而老娘知道他们父子俩因为这件事情已经闹得很不好了，看秦至脸色越发难看，担心他们父子再吵起来，便想着说些什么。 可偏生她嘴笨，实在不知该怎么劝，只好一脸着急地给老爹夹了菜，蹙眉劝道：“先别说这些了，吃饭，吃饭。” 可老爹却不愿意等到明日，毕竟明日便是考核的日子了，他见秦至不说话，便继续说道：“我已经托关系给你报名了，那考核名册上已经写了你的名字，今日洗个澡好好睡个觉，一早便赶紧去山脚集合……” 秦至实在受不了了，他直接把筷子摔了！ “啪”的一声，院子安静得不行。 他很累，肩膀、手臂和双腿都是酸痛的，无论是挖地还是种菜，这都不是简单的活儿，哪怕做得再熟练也还是会很累。 他中午只是简单吃了一些东西，为了早点把活儿干完，他甚至没喝多少口水，如今真的是很累，很累，很累了。 他只想好好吃饭，睡个觉，明天继续起来去干没干完的活。 他不想跟老爹吵架，因为坐在这张桌子前的都是他十分珍惜的人，可他不明白，老爹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想法来束缚他！ 难道普通人就不能活了吗？ 难道不修仙就会死吗？！ 但他的怒气还未发泄出来，魏池便站了起来摁住了他的肩膀。 这一摁，力度并不大，毕竟魏池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魂石破碎带来的伤害不是那么容易就恢复了。 偏偏就是这一摁，秦至彻底冷静了下来。 魏池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很累，但这毕竟是你父亲，你不该这样的，秦至，道歉。” 秦至抿着唇，偏头看向其他地方。 许久之后，还是僵硬着说道：“对不起。” 老爹本来也在他摔了筷子的时候要发火，可魏池这一打岔，让他看到了秦至憔悴疲惫的表情，身上的衣服还是脏兮兮的，脖颈和额头全都是汗渍。 那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对不起”，终究还是让他心疼了。 老爹没再说什么。 魏池摁着秦至坐下，努力调解着气氛。 老娘也配合着。 可气氛还是不太好，秦至吃完后，便直接起身走了。 老娘看着秦至离开的背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换做往常，他都是帮忙收拾好了才舍得回去洗澡休息的。 老娘心疼自己的儿子，便转头过来骂老爹，“说好了要好好说的！你看看你！又把儿子气成什么样子了？！家里都不得安宁了！” 老爹也拧着眉头，面上也不太痛快。 他说道：“我难道方才没好好说吗？我是骂他还是打他了？！就他这脾气，除了去修仙，还能有什么本事！” 老娘还想说些什么，魏池便赶忙阻拦道：“夫人，还是先带瑶瑶回去休息吧，看她都困得不行了。” 老娘气得不行，可想到魏池就在旁边听着，若是他们夫妻真的吵起来，便是给人看笑话了。 所以也只能带着瑶瑶先起身回房了。 等院子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魏池才叹气看向老爹道：“秦老爹，您方才实在是……秦至本就不愿修仙，您这般跟他说，便是逼着他去，他又如何能不生气？” 老爹没说话，但他不能对魏池生气。 魏池明白他的爱子之心，便又道：“放心吧，我答应过您会劝秦至去修仙，就一定会说话算话，就算您方才什么都不说，回了房间，我也一定会劝他的。” 听到魏池愿意帮自己劝着秦至，老爹面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他看着魏池，叹气说：“我知你们都觉得我不讲理，非要逼着秦至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可孩子啊……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是想着生死与我们在一处，可哪个当爹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眼前被魔修啃食？” 魏池点头，“我都懂。” 第54章 云霄宗考核（二） 老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懂，可好不容易有人听自己说这些话，便继续说道：“秦至这脾气，若是我和他娘不在了，他一个人在这村子里怎么熬得下去？再说了，如今这天下不同了……你是云霄宗下来的，想必也知道火荣山封印被打开意味着什么。” 提到这个，魏池的脸色也变了。 他垂眸，沉声道：“魔修尊主出逃，千年以上修为的魔修也跟着出逃了不少，如今是因为那魔修尊主受伤了，尚且不敢有所作为，可一旦他的伤势恢复……天下必定是生灵涂炭。” 老爹叹气道：“是啊，到那个时候，那些魔修奈何不了满是封印的宗门，便会拿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出气，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他怎么舍得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魔修一点一点啃食折磨，而后魂飞魄散。 但若是秦至去了云霄宗，便很难再下山来，在那云霄宗，自然是比在这里安全许多的，至少……就算他被魔修杀了，有云霄宗的灵气护着，也不会魂飞魄散。 魏池看着老爹，许久不曾说话。 老爹还在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许久后，才发现魏池一直在看着自己。 他顿住了话语，问道：“怎么了？” 魏池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垂眸的时候，眼底的情绪有些黯淡，“没什么……只是觉得，秦至能有您这样的爹爹，真好。” 老爹看他这模样，觉得他应该是想家了。 仙修的年龄不能根据脸来揣测，所以老爹也不清楚他爹娘是否还在人世，也不好多问，便轻声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听秦至说，你的师兄弟也想着带你回云霄宗，若是你愿意回去的话……” 魏池却摇头道：“我不回去，这里就很好。” 老爹也不知他是真心想留在这里，还是不敢回云霄宗才留在这里，怕自己说多了又戳到他的伤心事，便道：“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魏池点头，“您也早点休息。” 老爹要收拾东西，魏池却把他赶了回去，自己慢吞吞把东西收拾好后，刚从厨房里出来，便看到秦至站在院子的水井旁，正光着膀子洗澡。 他洗澡的方式也十分豪放，提起一桶冷水就往自己身上浇，然后双手就这么在身上搓着。 也不知道能不能搓干净。 他赤着脚，身上只穿着一条亵裤，被水弄湿后，便仅仅贴着肌肤，把那双修长有理的长腿给完全勾勒了出来。 身上的皮肤是小麦色的，从后背看去，能看到他宽阔的背和劲挺的腰。 似乎察觉到动静，秦至一边搓着身上的汗水和泥垢，一边转头看了他一眼，把胸前的六块腹肌和胸肌也展露了出来。 这身材，可谓是虎背蜂腰螳螂腿。 再加上那张综合了他父亲和母亲的清秀脸蛋，可以说是在村子里毫无敌手。 秦至看到他，闷声道：“看什么，快过来帮我搓背。” 魏池便笑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使唤我搓背的。” 这么说着，却还是朝着他走去。 秦至瞅他那模样，觉得这小子生得细皮嫩肉的，五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漂亮，虽说瘦了些，可也是腰细腿长。 要不是年纪这么大了，留给秦安瑶当童养夫也挺好的。 秦至把澡巾递给他，又把后背亮给了他，示意他赶紧帮自己搓背，然后道：“你要不也脱了，一会儿我也帮你搓背？” 魏池将袖子撸了起来，“不必了，我不习惯这般被人伺候。” 秦至觉得他屁事真多。 都是男人，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不就是搓个背吗？ 然后又好奇道：“你不是说你家里很有钱吗？有钱人家的少爷，不都是丫鬟下人一大堆的吗？会没人伺候你沐浴？” 魏池失笑道：“我可没说过家里很有钱……” 但他接着又说道：“更何况我很小的时候便被接到云霄宗了，就算那会儿有人帮我洗过澡，搓过背，我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云霄宗都是一个一个洗澡的？” “在我们那边是这样的，不过听说下面的师兄弟都是共同一个澡池的，可能也喜欢像你这般互相搓背吧。” “诶……”秦至侧头看了他一眼，“你跟那个小师妹……你们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有没有……那什么过？” 魏池一开始没听明白，还疑惑道：“什么过？” 秦至便冲着他挤眉弄眼，“你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看她那么喜欢你，你好像也很喜欢她，不会连个嘴都没亲过吧？” 魏池被他这直白的话给吓得都呛到了，然后拿澡巾甩他的后背，红着耳垂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姑娘家的清白，岂由得你这般随意玷污！” 秦至怕他生气，不敢再说了。 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嘟囔道：“那你不会跟我一样，还是童蛋子吧？” 魏池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 他并不想跟一个男人讨论这种问题。 搓了一会儿后，魏池累了，就把澡巾扔给他，“不搓了，你赶紧冲干净进屋来，我有话跟你说。” 秦至知道他想说什么，忽然就不是很想回房了。 但磨磨蹭蹭许久，还是回了房间。 他没马上搭理魏池，而是先去找衣服换，然后当着秦至的面把湿漉漉的裤子脱下，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魏池果真是个君子。 他们俩都是男的，这人看到他脱裤子的时候，竟还十分有礼貌地侧身看向别的方向。 搞得秦至都纳闷地垂眸看了一眼。 发现自己身下的确是个小弟弟后，一边穿亵衣一边纳闷道：“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这么讲究啊？” “什么？”魏池不知道他把衣服穿好了，也没转过头，仍旧偏头与他说话。 秦至便走到他身边，直接爬上床盘腿坐着，然后撑着下巴看他，“我说，你们这些有钱人，自小接受规矩教养，是不是都那般无趣，不敢看女人就算了，连男人都要避嫌。” 魏池无奈道：“君子当雅正，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该非礼勿视。” 秦至便笑嘻嘻道：“那我要是给你看了，你会娶我吗？” 魏池却没同他胡搅蛮缠，而是严肃道：“秦至，不要跟秦老爹对着干，他既然让你去考核，那你便去试试吧。” 第55章 云霄宗考核（三） 大概是魏池很讲道理，而且跟他也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吵架的关系，所以秦至没跟他翻脸，只是撇脸看向别处，“我可不想跟你吵架。” 魏池却看着他劝道：“我知道你不想修仙，但为了这种事情跟自己的亲人吵起来，太不划算了。” 他又说：“而且你心中也该清楚，秦老爹这般希望你去修仙，只是觉得云霄宗更安全罢了，你不愿丢下他们自己去享福，这是你的孝心，可我必须要劝你去。” 对待这种讲道理的人，秦至没了办法，便只好看向他道：“好，那你先说出三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如果这些理由加起来能说服我去，我就听你的话去试一试，不然以后就别再跟我说这种话。” 他眯着眼睛，冷声道：“否则你再说一次，我们这兄弟就没得做了。” 魏池是明白他为什么不能去修仙的，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还说这种话，秦至便会觉得很恼火。 魏池知道他生气了，但也没退缩，说道：“第一，这是你爹娘的期盼，纵然你不愿意，可为了父母，也总该去尝试一番，算是全了父母的心愿。” 秦至说：“你这话确实有点道理，但是孝顺父母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代表必须顺着他们的想法去做他们喜欢的事情，我的人生我做主，这个理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魏池道：“但你必须承认，爹娘便是你的软肋，只要你是在意他们的，就完全不可能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今日你不去，往后的每一天你爹都会因此感到遗憾和难过，这件事情就会成为你们心中的刺……你要为了这件事情，而永远伤你爹的心吗？” 秦至捏着拳头，想起老爹对他的好，想起那天晚上老爹背着他回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时，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好，就算这是一个理由，其他两个呢？” 魏池又继续道：“火荣山封印被解除一事你应该也听说过，你对这些事情不了解，可能不明白着这意味着什么……” 顿了顿，他道：“那我这么跟你说，笼统来说，其实就是魔修尊主逃出来了，他现在藏在何处，尚无人知晓，可他既然突破了封印，总有一日会重新出现统领所有的魔修，那时候……天下生灵涂炭，再无安宁之日。” “你说若是瑶瑶不想入宗门也没事，可你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她和你的爹娘一同被魔修啃食吗？秦至，如今天下趋势已变，不是你龟缩在这里，便能安然一世的。” 秦至蹙眉，“可就算是我入了宗门又如何？难道我入了宗门，那些魔修就不会残害无辜百姓了吗？若是魔修尊主真的杀来了这里，我爹娘和瑶瑶也是要死的，那时候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魏池道：“但如果你入了宗门，兴许有机会将你爹娘和瑶瑶也一并代入宗门，最差的结果……至少你可以保住瑶瑶，而当有一日你也不在的时候，云霄宗可以庇护瑶瑶。” 秦至的眼神果然有所松动了。 但很快他又摇头道：“没有那么容易的，否则……大家都会想方设法去宗门了。” 他看向魏池道：“你这些话骗不了我，我们村子也有几个人是能入云霄宗的，可是他们自从进了宗门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家里人，甚至家里饿死了几个弟弟妹妹他们也没回来过……” 他声音低落道：“我不知道他们是毫不知情，还是知道了也没办法回来……可如果入了宗门，换来的是与家人的永不相见，那我宁愿陪他们一块儿死在这里。” 他看向魏池道：“你如今……后悔吗？” 魏池捏了捏手指头，知道秦至是打算反过来“攻击”他，好让他放弃说服他。 但他看起来却十分镇定，眼神也很坚决，“不后悔。” 好一会儿后，他继续道：“我的确不敢回去见我的爹娘，我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否还活着，但是……我可以确保他们即便全都死于魔修之手，也不会魂飞魄散。” 听到这话，秦至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忽然强烈跳动了起来。 魏池道：“你应该还不知道……真正的魔修，我是说那些跟着魔修尊主一起被封印在火荣山内的魔修，还有那些修为十分强大的魔修，他们啃食凡人，吃的不是血肉，而是魂魄。” “而一旦被他们啃食，魂魄也会跟着吸入体内，从此便是魂飞魄散，秦至……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死亡。” “你知道为什么那些贫苦人家，即便一无所有，付出一切，也一定要让家中稍有天赋的孩子去宗门修炼吗？因为一旦他们真的有所成了，魔修便无法吸食他们的魂魄了，虽然这很难，但谁都想赌一赌。” “人可以死，但没人愿意接受自己彻底魂飞魄散。” “为什么他们饿死了好几个孩子，还要省下口粮给自己在宗门的那个孩子钱财好疏通关系，因为死了只是一个过程，今生死了，没准来世就能投个好胎，在这世上，长命百岁未必是好事。” 魏池看着怔愣的秦至，认真道：“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你无法修行，一辈子只能做个外门弟子，可只要你表现得好，就有机会拿到云霄宗的法宝，不管是晶石还是其他的东西，到时候都可以偷偷让人送下山给你爹娘，若哪一日莲花村也被魔修踏足，至少……他们还有个好的来世。” 秦至捏着手指头，心中明显已经被说服了。 但他滚了滚喉结，还是道：“可是……我怎么能确保，一切都那么顺利吗？” 魏池道：“没人能确保，就连我也不能，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在拿自己的一生去赌，不过，既然选择来到这世上，既然选择了活着，那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他又轻声道：“至少我可以替你保护你的家人，我在，你的家人便在，我若不在了……师兄送的法宝也能护住他们。” 他说：“你不去拼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什么不行呢？” 秦至沉默着，还在思考。 第56章 云霄宗考核（四） 魏池等了他好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说话，又继续说道：“至于第三个理由……很简单，那便是今年的考核很是严格，听说玉含仙尊下了死命令，每个前去考核的弟子，都必须过寒池，可寒池……” 顿了许久，魏池才道：“……寒池不是每个人都能通过了，别说是你们这些没有修仙天赋的，即便是我这样的，通过了也是要死不活的，所以你去了也未必中选，不过是为了让你爹死心罢了。” 秦至看着他，像是还在纠结。 魏池觉得时候也不早了，便站起来说道：“今晚你便好好考虑一下，若是你愿意去，也好好想想，是要替家里人拼一把，还是继续回来半死不活地活着，等着有朝一日看你家人在你面前魂飞魄散……” 他这话让秦至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即便知道这只是个忠告，但听着还是让人很恼火。 可惜魏池不给他发火的机会，说完就离开了，留下秦至一个晚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想得脑子都要秃了。 他是真的不想修仙。 可是，魏池的话每一句都打在他的七寸上，把他拿捏得死死的，让他有种若是自己不去修仙，将来爹娘和瑶瑶就一定会魂飞魄散！ 他知道这是魏池的手段。 也知道这里是云霄宗山脚下，若是魔修真能杀到这里来，那意味着云霄宗也将要完蛋了。 而云霄宗要完蛋了，天下也基本要完蛋！ 可…… 他还是觉得心慌慌的。 魏池的话也不无道理，也许……也许他入了云霄宗，便真的能护住爹娘和瑶瑶呢？ 迷迷糊糊间，他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秦至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睁开眼睛时，看到天光已经大亮，他吓了一跳，想起今天是云霄宗收外门弟子的考核之日，想都没想，直接赤脚下地跑了出去！ 但是刚跑出院子外面，就被魏池给抓住了。 他无奈道：“天刚亮，你跑什么？” 秦至还有些懵。 他看了魏池许久，脑子才逐渐清醒过来。 天刚亮…… 魏池看着他伸手狠狠搓着自己的脸，笑着问道：“想清楚了？要去了？” 秦至放下手，虽然已经清醒了，可看着还是蔫蔫的。 他眼含控诉地看着魏池，“我倒是想不去，可问题是你给我找个机会吗？你昨晚故意说那些话的时候，不就是逼我非要去吗？” 魏池无辜道：“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把话跟你说清楚，选择还是在你。” 而后又笑了，“主要是，我不想再看到你和秦老爹吵架了，总得有个人退一步的，你们父子俩的脾气又偏生一样，可是哪有做老子的处处让着儿子的，所以啊……只能委屈你退一步了。” 他又说道：“要是你实在不想留在云霄宗，即便你去了，也有的是法子让人家选不上你。” 秦至觉得在理。 他便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回房间收拾去了。 穿上了老娘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新衣服，他什么都没带，就这么出门了。 魏池还在门外等着他，见他连包袱也不拿，蹙眉道：“你怎么什么都不带？” 秦至反问道：“我需要带什么？” 魏池刚说衣服粮食什么的，可转念一想，云霄宗山脚下离这里也不远，考核应当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若是能留下，自然会备好日常用品给他们。 可若是不能留下……早点赶回来，也还能吃个晚饭。 魏池无奈笑道：“不管怎么说，吃的还是应该拿一点，不然拿点银子也好。” 说着，他把身上的钱袋子扯下来，递给了秦至。 秦至本不想接的，那毕竟是魏池的师兄给他的。 可转念一想，自己只是去走个过场，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就算不回来了，魏池专门把这个给他，也是希望他拿着做一个人情，好在云霄宗有点靠山，便又收下了。 魏池说：“去吧，一路顺风。” 秦至却没马上离开，还看着老爹老娘的房门口。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打个招呼，毕竟若是真的选择留在云霄宗，自己便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但他又想着……万一他根本不打算留在那里呢？ 万一他真的只是去走个过场，很快就回来，还专门打这个招呼，也怪没意思的。 魏池以为他是担忧老爹老娘，便轻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好家里的，你若是真进了云霄宗，便多去找师兄他们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偷偷溜下山来。” 秦至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而没多久，老爹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跟站在门口的魏池对上了视线。 魏池怔了一下，而后回过神来，指了指外面渐行渐远的秦至。 可老爹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喊，自己也没什么交代的，就让秦至这么去吧。 见了最后一面，反而谁都舍不得了。 魏池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闭上，点了点头。 * 天刚亮时便赶路，不到中午的时候，秦至便已经到了云霄宗山脚下。 他走路走得快，而且也熟悉路程，专门抄了小路。 勉强赶上了。 但那些云霄宗的弟子却等得很不耐烦，人尚未到齐，便开始核验身份。 这里没有身份证，所谓的核验身份，只是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正的凡人，而不是魔修伪装的。 其实在他们踏入这方圆百里之内，便已经进入考核环节了，阵法笼罩了这附近，若是魔修幻化成了，都会受到影响。 之后，便是通过一个环形阵法。 那阵法其实也是核验身份的，既是为了识别修为更高的魔修，也是为了检查前来参加考核的弟子的身体素质。 若是魔修，在靠近那圆形阵法时，会立马魂飞魄散。 若是身体素质太差，则会无法通过阵法。 通过了阵法，便会立马被传送到云霄宗。 秦至倒是不着急，他先是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把路上采摘来的野果啃了个干净后，才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朝着那圆形阵法走去。 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秦至看着前面一个又一个的人被那阵法弹开，有些期待自己等会儿也被弹开。 可没想到，接连被弹开了十几个人，他居然是唯一一个通过的！ 被阵法传送到云霄宗内的时候，秦至直接傻眼了！ 不是……他身体素质这么好的吗？ 难道那阵法是看腹肌来的？ 第57章 云霄宗考核（五） 不过，他没想到已经有这么多人被传送过来了。 这里就是一个很大的广场，看着还是有些偏僻的，想必这里便是要进行考核的后山了。 秦至转头粗略数了一下，觉得这里大概就有一百多人。 这数目，还是挺庞大的。 但他估计这不只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应当还有不少外地来的人。 且其中还有不少人穿着富贵。 没过多久，便有几个云霄宗的弟子御剑而来，落在前方。 其中一人一挥手，空地上便出现了两个测灵石。 为首的弟子高声喊道：“安静！” 在场之人便都立马安静了下来。 没人敢在吭一声。 甚至有人把呼吸都刻意放慢了。 那为首的弟子便继续说道：“诸位都是经过阵法精挑细选进入我云霄宗的弟子，不过……考核尚未结束！现在，请你们逐一上前进行测灵，根据天赋的不同分成两队。” 其他人都抢先去测灵，秦至倒是不着急，就乐意排在最后一个。 反正他没有任何天赋。 如他之前猜测的那般，测灵之后，他们这一百多个人便被分为三个队列。 一个队列是有仙修天赋的。 一个队列是没什么天赋，但看着尚有一些资质的。 另外一个队列，便是没有天赋也没有资质，完全就是普通人的。 才一百多个人，又有两个测灵石，花费的时间并不久。 秦至作为最后一个，也跟着上去了。 果然，那测灵石毫无反应。 负责记录的弟子眉头一皱，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什么名字。” “秦至。” “秦至，”记录好名字和等级后，他便又说道，“第三队列，去排队。” “好。” 接着，便是跟着那些弟子往前走。 秦至觉得有些奇怪。 他听魏池说过，这次的考核虽然严格，可是基本项目都跟往常差不多，就是多了一个所谓的寒池。 可看那些弟子的模样，不像是要带他们去寒池，反而是要带他们什么阴森偏僻的地方。 连秦至这种无所谓的都察觉到不对劲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因着害怕，他们原本还挺积极的，慢慢的就退到了后面，只有秦至因为观察着附近，还保持着原来的速度。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面。 等他要顿住脚步想要继续退到最后面时，却隐约听到前面的弟子在小声说话。 按理，仙修们刻意压低声音说话，距离又不近，以秦至的能力应该是听不到的，但那些声音就像是自动钻进他的耳朵里一样。 一个弟子说道：“确定要这样吗？” 另外一个说：“殿主的意思，你敢不照办吗？” “可是……”那个弟子看了一眼秦至他们这些人所在的方向，犹豫着说道，“这些大多都是些天赋很差，甚至没有天赋的普通人，他们如今连御剑飞行都不行，过寒池便罢了，把他们扔到那里面去，即便死不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死不了就行。” “可是……” “诶呀，你别可是可是的！这可是殿主的命令！”他又道，“你可知今日好几个小宗门都出事了，就是因为他们收弟子的时候太过随便了，那些弟子被魔修一吓唬，便跟着魔修一同害了门内的弟子，大师兄回来后都说了，惨得很，没一个活着的！都是被魔修活生生啃食的！” 另外那个弟子狠狠瑟缩了一下身体。 罢了罢了，既是殿主的意思，便是真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跟秦至一同前来考核的凡人里，有一个忍不住问道：“师兄们，不是说还有其他的考核吗？带我们这里做什么？” 负责带路的那个弟子便不耐烦道：“喊什么喊，现在不是去考核的路上吗？” “可是……”这哪里像是要去考核，反倒像是要送他们去死一般。 “你烦不烦？！若是不想去的，便自行站出来！” 但是没人敢动。 他们虽然害怕，可想着这里毕竟是云霄宗，再怎么考核，也总不会要他们小命吧？ 若是站出来失去了考核的资格，那他们岂不是白来这一趟了？ 这其中还有不少人是花了大价钱才能被选进来的。 秦至也觉得若是站出来，想必就失去考核的资格了，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算是个机会，若是他此刻站出去…… 可不等他想清楚，那些弟子便转身再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了。 秦至没辙，只好继续跟着往前走。 既然今年的考核这般严格，那想必要留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往前走了许久，他们便来到了一片树林前。 那片树林带着一股很不祥的感觉，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树林，所有考核的弟子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就连秦至也不敢太靠前。 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那块之前消失不见的麒麟石又出现在胸口，并且正闪烁着红光示警着。 带头的弟子也总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便侧头跟另外一个说道：“确定这里没什么问题吗？我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另外一个便不耐烦道：“哪里奇怪了？这树林本就是用来模拟给弟子们训练的，平时也没见那些弟子出事，能有什么问题？” “可是……” “好了好了，咱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你不烦我还觉得烦呢，赶紧让他们进去吧，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就进行下一项考核，事情就结束了……”说着，他打了个哈欠道，“我可困死了，从五天前就一直在忙着这事儿，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我修为都退步不少了！” “不行，”那个弟子蹙眉道，“我还是觉得这片树林太奇怪了，如今魔修遍地都是，就连那些小宗门都被他们灭门了，我们云霄宗虽说是宗门里最厉害的，可也难保其中不会有人与那些魔修勾结上。” 顿了顿，他看向自己的同伴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说罢，便真的进去了。 其他几个弟子都是以方才那个不耐烦的为首，便道：“师兄，等吗？” 那师兄便翻了个白眼道：“有什么好看的，难道里面还能有妖兽不成？这片林子那么大，等他注意查看完，天也黑了！不管他，让那些人进去吧，告诉他们，只要能在里面坚持一炷香的，便算是通过考核的，不然便要被送走了。” “是。” 第58章 云霄宗考核（六） 那些前来考核的凡人听说要进这片林子，心中便生出退缩之意。 人的直觉都是很敏锐的，就连秦至都能察觉到那林子里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恶之意。 所以，他们自然不肯进去。 甚至有人喊道：“你们也太过分了！考核便考核，哪有叫人去送死的！这片林子煞气这般重，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若不是真心招收弟子的，那便不要发布公告，如今我等来了，却又拿出这种手段把人逼走！云霄宗算什么天下第一大宗！” “就是！” “把我的钱还给我！你们云霄宗就是为了骗钱的！” “对！还钱！我还要去其他宗门控诉你们云霄宗！你们就是骗子！” “若我们死在这里，你们也休想好过！” 那些弟子根本不把这些凡人放在眼里，只觉得他们胆小怯弱又可笑。 有个云霄宗的弟子说道：“这里面的确有危险，但根本不足以要你们的小命，若是你们连这点危险都害怕，那入了云霄宗也不过是废物一个，劝你们便趁早离开吧。” 那弟子说得这般真，让人怀疑之中又忍不住去相信。 而后又听那云霄宗的弟子说：“不过，这云霄宗也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想走的地方，考核失败了，自然就可以离开了，无论如何你们都得进去走一遭，这样，将来师尊们问起，我们也好交代。” 前来考核的人们都犹豫不决，但也有人觉得这话有道理。 若是不想他们入选，直接送他们离开便是了，或者在外面的阵法上做个手脚，这样一来，他们大部分人都进来不了。 人们互相对视，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便互相点头，尝试着进了那片树林了。 而后便听到那些云霄宗的弟子说道：“若是怕死，可以一进去了便马上跑出来，也省了我们的时间。” 他们要是不这么说，那些惜命的可能真的这么做了。 但偏偏他们这么说了，那些原本想这么做的，便是为了面子也要忍耐许久才出来。 可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因为在他们咬牙进了林子后，那进去查看的弟子便染着一身煞气出来了。 他脸色惨白，身上的袍子也沾了血迹，明显被攻击过。 不等旁人问，他便立马抓住其中一个弟子说道：“快去禀报师尊，这林子里有魔修和妖兽的痕迹！我们云霄宗也一定出现了叛徒，这林子不能再作为考核地点了，必须赶紧把那些人先带走……”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那些来考核的凡人都不见了。 顿了一下，他才看向那位师兄，问道：“那些人呢？” 师兄脸色也白了，看到这个弟子带着一身煞气出来时，他便察觉到那林子可能真的不对劲了，可他此刻竟有些害怕，不敢承认自己把那些人都逼进去了，只希望是这个弟子搞错了。 他结巴道：“你……你确定吗？这里可是云霄宗，即便这是偏僻后山，又怎么可能出现魔修和妖兽？” 那弟子道：“确定不确定的已经不重要了！即便这只是一个误会，我们都必须确保那些凡人的安全！若是来云霄宗考核却失去了性命，你知道此事多严重吗？！” 他又问道：“那些凡人呢？！” 便又另外一个弟子害怕道：“刚……刚刚进去了……” “什么？！” 那个弟子脸色惨白，虽是恼火不已，但此刻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怪罪谁都没有意义了，还是得想办法把人全都平安带回来！ 他捏紧了拳头道：“你们几个，现在立马进去找人！找到一个算一个，必须把他们全部带回来！你们几个守在这里，剩下的人都跟我去找宗主！” 他修为不算差，可是进了那林子没多久，便遭到了攻击。 若非他警惕心极强，在关键时刻便逃了出来，只怕此刻早就没命了！ 这里面一定藏着魔修和妖兽，并且他方才进去已经惊动了他们，那魔修和妖兽恐怕不甘心就这么逃走，若是伤了那几个凡人，那就麻烦了…… 而另一边。 踏进林子后，秦至便感觉不对劲了。 他不是那种要面子的人，虽然方才那弟子说的话十分刻薄，也让人很不爽，但比起自己的小命，这点不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他刚踏进那个林子的时候，便打算转身返回。 可没想到脚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他尝试抬脚，却发现根本不行。 低头，却看见自己的脚好像正在逐渐下陷。 若换做其他人，只怕吓都要吓死了，可秦至之前经历过被魔修啃食一事，心里也强大了不少，哪怕仍旧怕得要死，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心里让自己不要害怕，而后默念着：这只是考核，这只是考核，这只是考核…… 可是身体逐渐下陷后，秦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尤其是胸口还传来一阵阵灼热感！ 他垂眸一看，才发现那块原本消失不见的麒麟石又出现在了！ 而且正散发着红光，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秦至猛地意识到，这并不是考核的内容，这个林子真的出了意外！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后背和额头都沁出了汗水，可是除了浑身僵硬着，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尝试着挣扎，想要吞没他的黑泥也跟着加快速度。 他喊叫出声，但周围很是安静。 这是不应该的…… 他们一帮人一同进来，刚进到林子里面，还没到深处，便已经遭遇了这些，而其他人则一点声音都没有，这说明他们是陷入了什么阵法里。 藏在这林子里的东西是要悄无声息地把他们都吃掉！ 喊叫是没有用的…… 秦至绞尽脑汁想着各种想法，可他都一一尝试后，才猛地发觉……根本没用。 所谓的凡人，在魔修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无论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个魔修，还是如今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对于他这样毫无修为，也没有任何主角光环的人来说，只有死路一条！ 正如他见义勇为被捅死一样。 没人能来救他…… 可秦至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知道越是挣扎死得越快，所以他不敢动，只是大声喊着，“救命——有没有人啊，救命！” 除了喊，他别无他法了。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 第59章 云霄宗考核（七） 可老天不会因为你弱，就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 等那黑泥淹没到脖颈处的时候，秦至不知道哪儿来的爆发力，居然运气很好地抓住了一根树藤。 有树藤的拉扯，他总算得到了一次喘息的机会。 他嗓子已经喊得沙哑了，那黑泥虽然没有完全淹没他，可是却像是在悄无声息吞噬着他的活人生气。 他只觉得眼冒金光，呼吸困难…… 可他的手仍旧紧紧抓着那树藤不肯放。 但慢慢的，黑泥察觉到阻碍，更加用力地把他往下扯。 那树藤也开始跟着摇摇欲坠。 秦至艰难喘息着，难道……他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不知为何，在这紧要的关头，他想到的不是老爹老娘，也不是瑶瑶，而是那个白衣的仙修。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玉含宫里。 正在打坐的玉含仙尊猛地睁开了眼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其实什么都没听到，但他察觉到自己的麒麟石就在云霄宗内，而且还在向他求救！ 秦至出事了！ 玉含仙尊想都没想，起身甩袖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而后，一道流光从玉含宫往后山方向飞速闪去，越过了匆匆赶往大殿的那几个弟子，也从守在树林外的那几个弟子的头上越过，没入了树林里。 守在树林外的几个弟子屏息凝神，不敢有任何懈怠，全都紧紧盯着那片树林。 其中有人察觉到了什么，便抬眸朝着头上看去。 天空是湛蓝的，白云像棉花一般一朵朵挤在一块儿，看着是个十分好的天气，没有任何异样。 那弟子以为自己是草木皆兵，便又低下头，继续盯着树林看。 而玉含仙尊已经进到树林内，周围是带着浓重煞气的黑雾，但都不敢触碰他，每次要靠近他时，便都像是被惊吓了般即刻躲闪到一旁。 他每往前踏一步，那些黑雾便往后散一些，与玉含仙尊身上散发出的灵气泾渭分明，不敢有所冒犯。 玉含仙尊走到了阵法的中间，脚下踏着那邪恶的阵眼，他却毫无畏惧，轻轻抬脚一跺，那阵法便立马裂开，随后四分五裂！ 随后，他抬袖一挥，那些黑气便发出无声的嘶吼，很快消失不见。 树林现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那些被赶进来的凡人或站立或挨靠在树下，全都目光呆滞，有些甚至口吐白沫……都明显被操控了神智。 玉含仙尊微微蹙眉，他又是一个抬袖，便将用法术将这些神志不清的凡人都送到了树林外。 而守在外面的弟子尚未反应过来，那些凡人便都凭空出现在周围，躺了一地。 那几个弟子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陷阱，没人敢靠近那些看起来十分不对劲的凡人，反而拿着剑尖对着他们，脸色苍白，忐忑不安。 好在这时候，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随着那几个弟子过来了。 他们一出现，便知道玉含仙尊已经在那树林里了。 只是看到地上那些险些失了性命的凡人，全都脸色难看，也知道那些弟子所说的都是真的。 这树林里，果真藏着魔修！ 让弟子们把这些被救出来的凡人先带去疗伤后，南殿殿主看着树林问道：“里面还有其他弟子？” 她试着用法术探查，却发现树林内果真是煞气浓烈，什么都看不到。 除非亲自进去一遭。 只是，护着这些煞气的阵法被破了，藏身在里面的魔修没了这层庇护，只怕也藏不了多久。 负责考核的弟子数了数人数，脸色惨白地紧张道：“还……还差一个。” 北殿殿主走到南殿殿主身旁，也眯着眼眸看着树林内的浓烈黑雾，道：“小师弟在里面，定是要救那剩下的弟子，我们得联手将这里的煞气净化，否则这煞气若窜下云霄宗，恐会伤到下面的百姓。” 南殿殿主点头。 两人命其他弟子在此护法后，便联手净化那些从树林里溢出来的黑雾。 而紧紧抓住树藤仍陷在“沼泽”里的秦至，脸色白得开始发青，他身上的力气已经逐渐消失，握着树藤的手仅是本能反应。 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往下滑，已经没过了他的嘴巴。 那种感觉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消失的感觉，并不痛苦。 只是脑袋有些晕，呼吸也没有之前那么困难了，浑身上下都很累，仿佛只是要睡一觉。 秦至知道这只是个错觉。 一旦他觉得自己只是累了想睡觉，真的闭上了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他抓着树藤的手被磨破了，伤口一磨再磨，竟有鲜血淅淅沥沥往下滴落，落在那黑色的“沼泽”内，把藏在“沼泽”内的东西也吸引了出来。 一条黏腻又滑溜的舌头忽然探了出来，把那滴落下来的血液舔了个干净。 秦至的血液不算得好吃，毕竟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可“沼泽”太饿了。 它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般新鲜的血液了，它躲藏在这里，生怕被那些仙修发现，所以只敢偶然猎食。 吃过了那些美味的仙修，秦至这样的普通凡人让它觉得有些恶心。 正如吃过满汉全席的人又去吃猪潲。 但没办法，它已经太久没开餐，所以在察觉到有凡人进来后，它便迫不及待动手了。 却不想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只怪自己方才太贪嘴，竟也尝试着吞掉先前那进来查探的仙修，还被他给逃走了！ “沼泽”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那些云霄宗的仙修一定不会放过它，所以它必须吃掉这个凡人来补充自己的体力。 可没想到这个凡人这么难吃，而且还有东西阻挡它！ 它张开的大嘴吞噬了许久，都没能完全把这个人类吞掉！ 真是奇怪了！ 这凡人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一直在扎它的嘴？ 麒麟石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仿佛撑不住了。 而秦至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的意志力已经战胜不了濒临死亡所带来的幻觉，只觉得既然那么累了，那就睡一觉吧…… 可下一秒，胸口又传来被灼烧的痛感！ 他被痛得喘过了一口气！ 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睛也即将没入那黑色的“沼泽”时，将他彻底笼罩住！ 熟悉的淡香袭来，唇上传来温软的触碰，他身体内的黏腻像是被吸了出去，意识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秦至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可是白色总让他想起某个人。 他下意识揪紧对方的白衣，在昏迷前，呢喃道：“你来了……” 第60章 被救（一） 玉含仙尊抱着他冲破了那“沼泽”的包围，化作流光，冲出了树林，而那“沼泽”像是没有脑子一般，它认定了秦至就是它的粮食，如今口粮被抢，自然恼恨不已，也不管这个仙修是何等的强悍，只想着把自己的口粮跟着抢回来！ 便也跟着玉含仙尊一道冲出了树林！ 而它一出去，便立马被外面的阵法束住！ 只见树林外，十来个云霄宗的弟子正御剑飞行等候在半空中，早就列好了那阵法，就等着这东西自投罗网！ 那十几个弟子统一着内门弟子服侍，皆以法术化作金色的锁链，将那东西牢牢锁住！ 几个殿主也御剑飞行，负手等候在一旁。 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云霄宗宗主自然也在其中。 他眯眸看着被锁住的黑色雾气疯狂挣扎的模样，淡声道：“难怪能避开我们所有人藏在这种地方，原来是有着千年修为的魔物……” 魔修是人堕魔后化成的，但在魔修界，等级高的吃掉等级低的来增强自己的实力是寻常事，所以能有千年修为的魔修很好，也绝对不好对付。 因为有千年以上修为的魔修，已经完全褪去了人的模样，也失了原本的皮肉，它们与煞气完全融为一体，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的。 但也十分难对付。 这样的东西，没有归墟境界是绝对对付不了的。 若非这东西是藏身在此处，不敢惊扰他们，区区百来个凡人，只怕不够它一口吞的。 南殿殿主看到那十来个内门弟子游刃有余地将那魔物锁住，忍不住感叹道：“可真是长江后浪拍前浪啊，想当年，我们这般年纪的时候，哪儿有这样的能耐？” 那十来个内门弟子看起来还非常年轻，最大的不过二十，最小也只是十六，全都是刚入内门的弟子，修为也不过是入虚境界。 当年他们那个年代，也算是群魔乱舞，境况比现在还要惨上千百倍，为了活着，他们必须更加努力地修炼才能活下来。 但即便是当年的他们，也不能保证能完全控制住一个千年以上修为的魔物。 北殿殿主道：“如今的修仙界，有肮脏龌龊的，自然也有天之骄子，我们云霄宗历来以修炼为主，以心性为辅，修炼的条件也比以前好得多了，这一代人……也不见得就比我们那会儿差。” 在他们说话间，那十几个内门弟子便一同合作，将那魔物给封印了起来。 他们看起来还十分稚嫩，也正是骄傲自满的年纪。 可是封印了那魔修，并未想着去抢功，而是将封印的瓶子交于其中一人，由那人送到云霄宗宗主手上，接着，便同其余人一起，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队列中。 “嚯！”南殿殿主赞叹道，“居然还不是一个殿的！” 西殿殿主看到有两个入了自己的队列中，心中也十分得意，“咱们云霄宗如今也不差的，拈酸吃醋的不少，可认真修炼的也是有的。” 一个宗门，再如何厉害，也避免不了出现一些败类。 可只要上面的人不歪，下面大部分的人都能保持本心。 云霄宗宗主将那封印这魔物的瓶子收了起来，看向他们几个道：“先净化这林子里的煞气，随后命弟子停止修炼，把云霄宗上下都检查一遍，我不希望再出现这样的事。” 四位殿主面色严肃道：“是！” 这一次的意外，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们脸上！ 堂堂云霄宗，居然让魔物藏在自己家中修炼，这事儿传出去……惹得其他宗门笑话是小事，若失去了百姓的信任，他们便真成笑话了！ 师尊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云霄宗的开门师祖只怕也要被他们气活了！ 可接着，东殿殿主忽然道：“小师弟呢？” 众人这才发现，玉含仙尊竟然不见了！ 他好像……还把一个凡人带走了？ 宗主眸光闪了一下，看向玉含宫的方向，淡声道：“那凡人伤得很重，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活不下来。” 他这话说得很微妙，也成功误导了众人，让他们都以为玉含仙尊之所以那般火急火燎将秦至带走，仅是怕人死在云霄宗，到时候说不清楚。 都十分庆幸。 还好有小师弟在！ 但玉含仙尊并未如宗主想的那般，把秦至带回自己的玉含宫，而是直接带着人去了寒池。 寒池的存在是为了训练弟子们的忍耐力。 也是弟子们最害怕的考核之一。 可无人知道，寒池也是整个云霄宗最厉害的治疗灵药——它能消除世间所有的煞气，清洗人体内的浊气。 但却需要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无人常来的找原因，便是弟子们往往没能清除体内的煞气，便已经被那疼痛给折磨死去，所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酷刑之地。 玉含仙尊自己就最喜欢寒池，见到秦至体内全是浓黑的煞气，下意识便把人带来了这里。 可他刚抱着昏迷的秦至降至寒池边上，秦至便被那纯粹的寒池灵气逼得痛苦不止。 本来只剩下一口气的人，因无力喊出声，身体便痉挛不止，额头也冒起了青筋，身体更是红得像是要爆炸一般！ 即便被玉含仙尊抱在怀中，有他身上散发出的灵气护着，可那寒池的气息还是趁机钻入了他的身体内。 痛！ 好像有密密麻麻的毒虫在他身上啃咬，然后从啮咬处的伤口处钻进去，一点点在他的身体里横行啃食。 仿佛这具身体已经成为了千疮百孔、腐烂生脓的肮脏躯壳…… 玉含仙尊这才反应过来，秦至不过是个庸俗至极的凡人，内心杂念太多，这寒池对于修身养性又拥有修仙天赋的弟子来说，或许是训练的好东西，但对秦至而言……只是要人命的酷刑。 他急忙御起全身的灵气，将寒池的灵气全部隔绝在外。 可秦至身上那通红的肤色并未舒缓，冒起的青筋也没有消退，他仍旧身体痉挛，紧闭双眸，大张着嘴巴艰难喘息着。 犹如被扔上岸濒临死亡的鱼儿。 玉含仙尊虽知道秦至没有修仙的天赋，可也没想到寒池的一点灵气都能让他这般。 若真让他下到寒池……岂不是立刻被寒池水腐烂化掉？！ 玉含仙尊先将自身的灵气输入秦至脖颈上的麒麟石内，再由麒麟石逐渐安抚着秦至的魂魄。 这般许久后，秦至面上那仿佛要爆炸一般的红色才慢慢散去。 随之呈现的，便是带着青色的白。 这是将死之人的面相。 第61章 被救（二） 玉含仙尊蹙眉，如今秦至已经被煞气侵入五脏六腑，除了寒池内的灵气，无人能将他体内的那些煞气在短时间内清除干净。 即便是他，也必须耗费几天几夜才能逐渐这些煞气化解。 人的身体是很敏感的，那些煞气已经占据了秦至的五脏六腑，若是他使用法术强行驱赶，恐怕会伤到秦至的脏腑，便是能把人救活，伤了脏腑，秦至也不剩多少日子了。 寒池却能在不伤及凡人脏腑的时候快速将那些煞气化解…… 犹豫许久，玉含仙尊还是抱着昏迷中的秦至一步步踏入寒池内。 等进入寒池的中间，寒池升起的袅袅雾气也将他们完全遮掩住后，玉含仙尊便在寒池内设了一个阵法，避免了旁人的打扰。 而后，他将秦至身上的衣服除去…… 小麦色的肤色，坚实硬朗的肌肉，以及这副身躯下隐藏的浓黑煞气，让玉含仙尊眼眸微微眯起。 已经成了半仙的人，早已没了世俗的欲望，玉含仙尊白嫩的指尖轻轻抚过这具身躯时，眼底除了担忧，便不带任何情绪了。 他先是尝试着用法术化解秦至体内的煞气，发现果然做不到，且那些煞气还被逼得完全没入秦至的脏腑内，甚至让只剩一口气的秦至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然后只剩下半口气后，便立马收手了。 果然如此…… 无奈地微叹一口气，玉含仙尊便让秦至盘腿坐在他对面，两人面对面，而他掌心凝聚着法术，轻轻撑在秦至的胸口。 同时，护住秦至的灵气法阵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让寒池的灵气得以涌入。 虽然只有一缕，可是光是这一缕钻入身体内的寒池灵气，都足以让秦至痛苦不已。 若非有玉含仙尊用法术替他缓解这疼痛，只怕他这半口气早就撑不住了。 寒池本是寒冷无比的，秦至却在昏迷中被逼得出了一身的汗。 有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滚落，他哪怕没有意识，却仍旧痛苦地咬着牙，哼出了声…… 明明没有意识，却又被痛醒。 之后又被痛晕。 再被痛醒…… 他被这样的痛苦反复折磨着，生不如死。 体内的煞气已经被去除了大半，可玉含仙尊能感觉到，他已经到了极限。 再被寒池的灵气洗涤，就真的要死了。 便将那打开的阵法缝隙关上，继续用自己的法术为他缓解疼痛。 秦至的意识在反复拉扯着，觉得自己快要疯掉的时候，最后完全陷入黑暗中。 他察觉自己落入了某个人的怀里。 气息很熟悉。 可他完全想不起来那是谁了。 也实在没有力气去想了…… 玉含仙尊将他再次抱起，离开了寒池。 而远离寒池后的秦至，脸色虽然依旧是将死之相的惨白，紧皱的眉头却松开了，捏着玉含仙尊袍子的手也跟着松了下。 下一瞬，玉含仙尊便抱着他凭空出现在了一间屋子里。 将秦至小心翼翼放在了一张空床后，玉含仙尊一挥手，秦至身上便多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随后，他又变出了一床被子，轻轻盖在了秦至的身上。 在负责照顾这些人的弟子们端药进来前，玉含仙尊消失在了原地。 四五个外门弟子端着汤药进来，正在分配汤药时，忽然有个弟子发现了秦至，震惊又疑惑，“怎么多了一个？” “什么多了一个？” “这里多了一个人……” “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凭空多一个人？” “可是……可是这里方才是没人的……” “大惊小怪什么，恐怕是刚从外面救回来的，不是说原本就差了一个吗？” “哦……”那弟子却还是很不安，嘀咕着，“……可是，可是方才没人从外面进来啊，除了几位殿主，还有谁能直接闯入阵法内，神不知鬼不觉把人放在这里？” 殿主们总不会做这种事情吧？ 但无人回答他。 * 秦至在浑浑噩噩中，被这些云霄宗的弟子悉心照顾了许久，体内的煞气总算勉强化解完毕，人也跟着醒了过来。 刚醒来时，他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但与他同住一室的那十几个人早就清醒了，此刻正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因为不知道他醒了，说话的时候还刻意放低了声音，只是被兴奋得情绪一烘托，这声音压得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 秦至迷茫中听了许久，脑子跟着耳朵一样嗡嗡乱响着，很多话都听不太清楚，可捕捉到的个别字眼还是将他的记忆一点一点唤醒了。 他是秦至。 他死而复生，穿越重生到了这个年代，然后……来到了云霄宗。 虽然倒霉地又差点被魔修吃掉，可也同样运气很好地再次死里逃生。 心中瞬间涌上一股强烈的感觉。 既是无比庆幸，也后怕得很。 因着这情绪太强烈，他身体又弱得很，气都喘不匀，便强烈咳嗽了起来。 但这咳嗽在人听来也十分虚弱，好像下一秒就直接断气了。 与他同住的那十几个人见状，都被吓了一跳，全都僵着不敢说话了。 随着秦至的咳嗽声一直继续，众人才意识到是他醒了，赶忙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也有人跑出去叫人。 只是这云霄宗也不是他们随便乱走的地方，所以出去喊人的人很快又折返回来了，脸色难看道：“外面有结界，我出不去，师兄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有人便怒道：“可恶！他们把我们当做什么了，竟然还设了结界！” 又有人说：“我们即便是进了云霄宗，也只不过是外门弟子中最低等的那一类，且云霄宗建在群山之上，若是没有仙术，哪天不小心摔下去死了也是有可能的，他们设的阵法也未必是要防着我们什么，保护的可可能性更大，毕竟我们出不去，若是有魔修杀来，也无法轻易破了这阵法……” 这话倒是让众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而秦至的咳嗽也逐渐缓慢了下来。 但他脸色实在难看，怎么都不像是能活着超过十日的。 就在这时候，几个外门弟子便进来了。 面色也着急得很，像是能预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他的人见状，便赶忙让开了位置，让那几个弟子用法术为秦至治疗。 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秦至便感觉自己的体内出现了几道热流，将那些不舒服的感觉全部压制了下去。 第62章 被救（三） 那种脾肺心肝都不适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真神奇啊…… 秦至在心里这么想着，对这些身着云霄宗服饰的弟子既是感激，又是艳羡。 为秦至将体内那些残留的煞气压制下去后，弟子们便收回了施法的手，其中一人看着他温声问道：“你可觉得好些了？” 秦至本想起身向他们道谢，但努力了一下，觉得自己连动弹都十分困难，便也不装那些了，面色虚弱地冲他们微微一笑，“多谢仙君们……” 见他这般有礼貌，那几个弟子面上也染上了笑意，看着他的眼神更是温和了。 其中一个弟子又说道：“你且在此好好修养，若是觉得不适，晃动你床头的铃铛便可。”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里是云霄宗，你们还未修习御剑之术，不可轻易离开，免得出事。” 秦至点头。 其他人闻言，知道这也是在提点他们，也跟着一同点头。 那几个弟子离开后，房内的其他人便狠狠松了一口气。 有个人感慨道：“明明我自己也要成为云霄宗的弟子了，可见了这些师兄们，还是会觉得紧张……” 有人附和道：“我也是，方才那些师兄将视线扫过来时，我手心都冒汗了！” 便有人笑话道：“你们可真没用！这都能被吓到？” 便有人怼他，“你懂什么！虽说这些也是外门弟子，可外门弟子之间也是有等级的！像他们这种可以修炼仙术的外门弟子，迟早会成为内门弟子的，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虽说只一字之差，但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上！” “就是啊！像我们这样的人，别说是修炼成内门弟子了，就算是学会御剑之术，那都是耗费一生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哪怕我们入了云霄宗，也不过一辈子是个扫地的，出了外头，是得了旁人的艳羡，不识眼的喊一句仙君，但那可跟真正的仙君完全不一样！” 秦至听着他们拌嘴，隐约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但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他便虚弱问道：“诸位……我们这是，怎么了？” 他开口，众人才想起还有一个他。 想着他刚醒来还什么都不知道，便又兴奋地叽叽喳喳了起来。 虽然听着脑子都嗡嗡响，可秦至大概明白了他们在兴奋什么了。 在他昏迷的时候，云霄宗的弟子来传过话，等他们彻底养好身体后，便重新进行考核，这次的考核就简单许多了，就只有一个项目，若是能通过，便可以留在云霄宗。 但这个考核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们这些人本是来云霄宗参加外门弟子考核的，但却被魔修这般攻击，险些丢了性命，不管怎么说，云霄宗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所以，云霄宗便决定给他们补偿——全部录用他们为外门弟子。 虽然这话没在明面上说，可懂的人都懂。 接下来的考核，无论怎样都只是一个流程，如今留下来的人，从这一刻开始，就全部内定为云霄宗的内门弟子了。 虽说受了一阵惊吓，可又不是真的死了，如今因祸得福，真的入了云霄宗，他们高兴得很，丝毫想不起在那片树林里的恐惧了。 秦至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 很复杂。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留下来……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身体恢复了不少，便察觉到不太对劲了，看向隔壁床的人问道：“我们不是一百多个人吗？怎么一直不曾见到其他人？” 师兄们不许他们乱走，但出门在安全的地方逛一逛还是可以的，秦至也在几个好心室友的搀扶下出门逛过一圈，却没见到任何跟他们一样不穿云霄宗服饰的人。 隔壁床那个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脑后枕着，嘴里还叼着不知道从哪儿拔来的一根野草，“剩下的人都走了啊……” “走……走了？”秦至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迷茫道，“可是不是说留下来就可以成为云霄宗的外门弟子吗？” 这不是很多人期望一辈子的事情吗？ 那人说：“是啊，但是比起这些身外的虚名，很多人更在意的是这条小命吧，如果留在云霄宗也要被魔修啃食，那他们在这里累死累活地做个扫地的下人做什么？” 他偏头看着秦至，笑着说：“能来到云霄宗的，大多都是些身份富贵的公子哥，换你，你愿意吗？” 秦至果断摇头！ 他仔细想了想，如果他跟这些人是同时醒来的，那时候对魔修的恐惧和当时差点死掉的后怕正好是顶峰，他也绝对会毅然决然跟着那些人走。 甚至他会主动提出要离开。 要是云霄宗的人敢说出让他留在这里当外门弟子而不让他走的话，他绝对要翻脸的！ 云霄宗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什么大宗门了，而是差点害死他的地方！ 这就好比你在某所一流的大学里被人捅了好几刀，差点死了，好不容易醒了，校长却说为了补偿你，让你留在这里当个保洁，包吃包住但是没有五险一金，工资还只有五百，签的还是终身合同。 并且……那些当初捅过你的人，还随时可能再出现。 这他妈的想想都觉得亏啊！ 秦至忍不住问隔壁床的人，“那你不怕吗？万一那些魔修再出现呢？” 隔壁床的人就笑道：“怕什么，就算那些魔修再出现，也奈何不了我们啊。” 他说：“那次只是个意外，正常情况下，那些魔修是不敢在宗门内放肆的，即便真的有魔修杀上云霄宗，那也有宗主和殿主们挡在前面，况且真有那么一天的话，这世上哪儿还有安全的地方？” 他说：“早死晚死都是死，在哪里死不是死，无所谓了。” 秦至：…… 好像，还有点道理？ 就在秦至仍旧摇摆的时候，那人又忽然坐了起来，吐掉了嘴里的草根，坐到秦至身旁，挨近了他低声说道：“而且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秦至不太习惯跟人挨着说话，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下，看着他问道：“什么小秘密？” 那人没马上说话，而是先左右望了望，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后，才又凑近了秦至，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在云霄宗内做事，一个月能得一颗红色晶石！” 秦至也震惊了。 红色晶石对于修炼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寻常人来说，这便是稀罕物！ 再劣质的红色晶石，少说也能换上三两银子！ 这三两银子，都够他们全家半年的生活费了！ 第63章 你并无悲悯之心（一） 而且，晶石很少在市面上流通，毕竟这是仙修们的必需品，像那些天赋不怎么高的仙修，想要提高自己的修为，都必须通过大量的晶石和灵丹妙药才行。 灵丹妙药不好炼制，晶石也难以购买，所以……晶石不但可以换得银两，甚至可以保命，哪怕是他们这样的人用了，也是能治疗保命的。 秦至以前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但他并不相信，因为莲花村也有过不少人进了云霄宗或者其他宗门，却从未见过有人将晶石送回来。 晶石啊…… 要是他得到了晶石，再把晶石偷偷送回去给爹娘，那就算是遇到魔修，只要还剩下一口气，那晶石说不定也可以保住他们的性命！ 本还犹豫着要离开的秦至，此刻又开始蠢蠢欲动，生出了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的念头。 那人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笑着说：“所以啊，你可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真的傻乎乎离开了，想离开这里，机会多得是，但你将来后悔想再进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秦至还是犹豫，他问道：“不是说，若是成了云霄宗的弟子，便终身都是云霄宗的弟子吗？打上了云霄宗弟子的烙印，便不能想离开就离开了……” 据说，云霄宗的印记其实也是一种保护，可以抵挡魔修的一次致命伤害，但是也成为了魔修辨认身份的一个印记。 一旦这个印记被打上，便无法轻易洗去，就算是抵挡过一次伤害，那印记没用了，也是消除不掉的。 所以有了这个印记，一旦被魔修碰上，便会死得更惨，甚至牵连至亲。 那人却摆着手毫不在意道：“不过是骗人的小玩意儿罢了，我才不相信真的有这种东西，便是真的有，但我非要离开，云霄宗还能真杀了我不成？” 秦至沉默着想道，这恐怕是真的。 非要走的人，云霄宗自然不会阻拦，只会把情况说明，但若还是非要走，自然是生死自负。 否则，为何魏池连回家看一眼都不敢？ 时候不早了，出去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到房内，睡秦至隔壁的那人便没再说话，而是去找人打探消息。 “诶，你们出去打探到什么了？” 回来那几人面色不太好看，都摇摇头，“什么都打探不到，外面设了结界，我们能活动的范围有限，连师兄的面都没见到……” “而且我们住的这地方什么都没有，除了我们，连个活物都见不到。” “若非知道这是云霄宗，我只怕还以为自己被魔修囚禁在什么地方，只等着养肥了开膛破肚。” 别说，这感觉的确挺像的。 众人心情都不太好。 虽说已经知道云霄宗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他们当个外门弟子，可……这么多日了，除了那几个云霄宗的弟子外，他们便没再见到任何人，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走个过程的考核到底是什么。 一开始的兴奋逐渐散去，剩下的只有忐忑和迷茫。 秦至则坐在自己的床上，思考着自己是否要留下…… 另一边。 大殿内，云霄宗宗主与其余四位殿主坐在一张桌子前，正商讨着外出剿灭魔修之事。 自从魔修尊主逃出后，魔修便开始四处作恶，也不知是他们仗着有依靠了越发嚣张，还是魔修尊主要故意给他们找麻烦。 那些小宗门灭的灭，残的残，剩下的弟子都投奔了更大的宗门，而小宗门所庇护的百姓无法逃离，只能等着被魔修啃食。 前去助力的云霄宗弟子见状，便以法术传音将此事告知，云霄宗宗主这才召了众人前来商讨。 最后一致决定，派出宗门的十个亲传弟子，每人挑选五十个优秀的内门弟子，分成十个队伍前往不同的地方解救那些百姓，为死者渡灵，将生者平安带回。 带回的百姓就分别安置在山脚下不同的村子里。 东殿殿主有些忧虑，“那就是要派出五百个弟子……我们云霄宗虽是大宗门，可连同所有的外门弟子，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多人，若是把这么多人都派出去了，剩下的也只是些尚未成器的弟子，我怕……” 北殿殿主道：“云霄宗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守着，还有小师弟在，便是魔修尊主杀来，也不敢嚣张。” 他喝了一口酒，“我反倒更担心那些被派出去的弟子，他们虽说修为都不错，可如今面对的魔修大多是有着千年修为的，又不似之前抓住的那个，只怕光凭他们……” 南殿殿主也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什么都不用怕，云霄宗有我们守着，无人可奈何，那些弟子看着年轻，可他们之前抓住那千年魔物的阵仗你们也看到了，第一次合作便已经这般利落，不争功名也未曾骄傲自满，这帮孩子啊……可比我们以前厉害多了。” 他们当初所在的那个年代，魔修正是如日中天，所有的修为和天才都是硬生生被逼出来的。 可如今这一代的年轻人，明明是在比他们更安全的环境下长大，看着也十分脆弱，但他们也不比任何一代的仙修差。 云霄宗宗主犹豫道：“不如，还是派个人去盯着。” 这帮四处作乱的魔修，多数是跟着魔修尊主从封印里逃出来的，他们可不是刚刚堕入魔道的凡人，其中多数还是带着魔兽，便是他们这些老家伙对上这些上古时期的魔修，也难以抵抗。 西殿殿主道：“我去吧，正巧我有点事情需要下山。” 南殿殿主犹豫了下，“可你那边的阵法……” 他们云霄宗庇护下的村子之所以相安无事，没有魔修大肆进攻，便是因为他们几人镇压在云霄宗内，借助着云霄宗的灵脉护住了村庄，魔修轻易无法踏足。 “三师兄的阵法，我来替他撑着吧……”玉含仙尊的声音传来。 众人转眸看去，便看到他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恭敬朝着几位师兄师姐行礼，而后又看向西殿殿主，温声道：“师兄可放心去，此处由我与其他师兄守着。” 西殿殿主笑着说：“那感情好啊！” 南殿殿主却看着玉含仙尊，担忧道：“可小师弟，你身上的伤……” 这几千年来，小师弟承受的东西可比他们多多了，无论是火荣山的封印，还是对抗其他魔修，还是云霄宗的灵气大阵……全都是靠着他一人。 第64章 你并无悲悯之心（二） 虽说魔修尊主和那些修为高强的魔修之前一直被封印着，可剩下来的那些魔修也不是省油的灯，若非有人承受着一切，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早就彻底灭亡了，又怎么可能繁衍了几千年？ 玉含仙尊便道：“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无碍。” 他又看向西殿殿主道：“若非我身上的伤势未完全恢复，此事也劳烦不到三师兄，该是我向三师兄道谢才是。” 当年师尊仙逝后，他们便已经约定了——云霄宗的大阵由五位师兄师姐承担，而火荣山的封印以及其他的事情，都由他出面。 但玉含仙尊这话，却让宗主和四位殿主惭愧不已。 只是当年师尊逝去，他们悲痛太甚，加上小师弟是他们见过的所有仙修中最有天赋的一个，众人都觉得他迟早要升仙的，觉得他天下无敌，好像不会痛不会受伤，等到设下阵法后，才恍然发觉这不妥。 即便是半仙之躯，却也还有一半是凡人之身，怎么可能不会痛不会受伤？ 可惜小师弟默默承受了这许多，却从未向他们抱怨过一句，而他们为了护住这天下苍生，一身的修为都基本投入了进去，也没有多余的能力替小师弟分担。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尽力想要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亲传弟子的原因。 起码，有几个优秀的弟子可以站在他身边，为他分担一些。 宗主道：“玉含，这天下不是你一人的天下，苍生如何……亦非我们能决定的，你虽是半仙之躯，也受世人供奉，可说到底我们能力有限，怎可能样样做得完美？” 玉含仙尊笑着柔声道：“师兄多虑了，玉含从未觉得这苍生没了自己便会如何，也从未觉得自己有拯救苍生的能力，只是既为云霄宗的弟子，既为这半仙之躯，那便要尽自己的能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仅此而已。” 西殿殿主见不得他们总是说这些煽情又“无聊”的话，便赶忙岔开话题道：“小师弟来这里，只是为了与我们说这个？” 自然不是。 他也是来到这里，听到了他们的话，才决定要暂时顶替西殿殿主的位置，好方便西殿殿主陪同那些弟子一同下山。 但这一问，也让他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他看向宗主道：“我是想问师兄，那些外门弟子的考核定在何时？” 听见这话，在场的几位师兄师姐都面面相觑。 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宗主也没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在怔愣之后，好奇道：“玉含忽然忽然问起这些事情了？你不是一向不在意这些小事的吗？” 玉含仙尊也是一愣，他道：“这种怎么会是小事呢？虽说招的是外门弟子，但在云霄宗内，不管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还是亲传弟子，都是我们云霄宗的弟子，没有上下等级之分，只有职责不同罢了。” 他又认真道：“况且，外门弟子也是有可能成为内门弟子的，我当年便是从外门弟子一路走过来的，这里面也是有不少修炼天赋的，不可轻瞧。” 见他这般严肃认真，东殿殿主赶忙道：“没有轻瞧，云霄宗的所有弟子都是给了印记的，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是我们云霄宗的弟子，只是你往常从不关心这些事，忽然问起了，我们才觉得奇怪罢了。” 玉含仙尊便道：“我并非从不关心，只是往常我都有旁的事情要做，不是下山历练提高修为，便是要闭关准备封印之事，如今恰好在了，又恰好赶上这事儿，便问一问罢了。” 他纳闷道：“难道我这几千年来给你们的印象，都是不关心宗门之事吗？” 小师弟就是小师弟，他一皱眉，几个师兄师姐都自责心疼了起来，赶忙哄着他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此事是南殿殿主负责，但她光是维持云霄宗大阵便已耗费了不少修为和精力，平日里要做的事情也有许多，不可能一件件的都要亲自主持，更多时都是将之交给亲传的弟子负责。 再由亲传弟子根据任务的不同而分发给底下的内门弟子。 只是外门弟子的考核罢了，也不是说就瞧不起了，但相比其他的剿灭魔修啊，下山救百姓啊这种随时需要丧命的事情来说，的确只是小事一桩。 玉含仙尊不问，她都不打算过问太多。 但既然问起了，她便也打算认真对待，就道：“因着之前林中考核遭遇魔修一事，不少被选拔进来的人都走了很多，但已经让人安抚好了，事情是我当时亲自督办的，确保了那些要离开的弟子都得到了安抚，剩下的人不多了，我便打算都将他们收了。” 她认真道：“我倒是觉得小师弟之前说的那些话十分对，不少想要进云霄宗的人，其实都想错了，他们大抵是以为进来了便能吃香的喝辣的，更有甚者觉得来了这里才是最安全的，这一次意外虽是坏了一些口碑，可也验证了这批人里，大部分都是不可靠的。” 如此便轻易被吓到，足以说明他们根本不适合当仙修。 真的把人留下了，没准儿跟这次的一样，只是被魔修轻轻吓唬几句，便不顾宗门所有师兄弟的安危，将魔修放进来，任由魔修啃食落单的弟子。 想到这里，南殿殿主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留下的这十来个都是不错的，我之前也让弟子去测试过他们，他们无论是从心性上还是其他上，都是值得留下的，所以剩下的这次考核，也只是走个寒池做做样子。” 说着，她看向玉含仙尊道：“师弟，这些都只是普通的凡人，虽说他们其中也有几个算是有修炼资格的，可毕竟从未修炼过，又是在凡间长大的，藏着杂念再正常不过了，寒池的话……便做做样子吧？” 玉含仙尊没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那师姐是如何向那些离开的人解释这次的意外？” 南殿殿主便看向了东殿殿主，因为这个事情是他处理的。 东殿殿主就道：“自然是不能同他们说实话的，况且他们都不打算留在这里，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我们云霄宗的脸色往哪儿搁？” 承认错误是一回事，但特殊时期，他们云霄宗的名声暂时还不能坏，否则被其他宗门拿捏住，又得生出其他是非。 第65章 你并无悲悯之心（三） 他道：“我便让弟子同他们说，这只是一次幻境演习，他们看到的都是幻境造成的幻觉，但为了更逼真些，便也投入了一些煞气，看看他们是否有净化煞气的能力，遗憾的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是能够净化煞气的，还差点在幻境里吓死了……” 那些人一听，自然不肯完全相信这只是幻境内的演习，但东殿殿主一挥袖，便让他们进入了真正的幻境。 他们都被吓破了胆，哪里还分得出来有什么区别？ 自然也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哭着闹着要离开，而东殿殿主同南殿殿主商量了一番后，还是选择放他们先回去了。 玉含仙尊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微微蹙眉，似乎不太赞同东殿殿主和南殿殿主的做法，可他心里也清楚，哪怕这手段有些无赖，却也是最合适的。 况且事情都做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南殿殿主看着玉含仙尊道：“所以说，经此一事还愿意留下的，必定都是些可塑之才，即便有些弟子心中还掺着杂念，可人嘛，哪能一点儿杂念都没有？” 而后她又笑道：“便是我等，心中也总是藏着些爱恨嗔痴的。” 玉含仙尊这般人物，千万年来也只见得一个，便是他们的师尊，也难以承受寒池带来的痛苦。 而玉含仙尊听着南殿殿主的话，便想着：以秦至的性子，想必早就走了，这可不是个愿意留下来送死的人。 他点点头，回答了南殿殿主之前的问题：“此事既是师姐负责，那便由师姐做主，我便不多问了。” 南殿殿主见他答应了，也很是高兴。 她就怕小师弟执拗地非要那些弟子认认真真地走一遭寒池。 但玉含仙尊顿了顿，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寒池还是要走的，师姐若是怕他们承受不住，往旁边引个池子便是。” 这样一来，寒池的灵气便会稀释许多。 除非是像秦至那般的人，否则要过这样的池子不是难事。 南殿殿主也高兴地应了。 若是连这样的池子都还过不了，自然是无法留在云霄宗的，但她心里清楚，能留下来的这些弟子都还算可以，过那样的池子不成问题。 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后，玉含仙尊便离开了。 其他四位殿主本也想着离开了，但北殿殿主刚要起身，便看到宗主的视线还一直落在玉含仙尊离开的方向，便疑惑道：“怎么了？” 其他三位殿主便看向他们。 宗主回过神来，迟疑了许久，才道：“你们不觉得……小师弟近来很是奇怪吗？” 东殿殿主问道：“哪里奇怪？” 西殿殿主则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师兄这般说，我倒也觉得奇怪了。”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问道：“难道你们都没发现吗，之前那林子出事，我们可都没察觉到异常，还是弟子前来禀报了，小师弟又恰好把那林子里的阵法踏碎了，我等才发现那其中的煞气……” 他顿了顿，说：“那你们说，小师弟又是怎么知道那林子出事的？还恰好就赶了过去，把那些人都救了出来。” 其他人闻言，纷纷沉默了。 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复杂。 其实，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疑问，无奈小师弟可是修了半仙之躯的人，他们不敢把人往那方面想，所以心中即便有疑惑，也只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如今有人主动把这问题抛出来了，他们便都想起了那种怪异的感觉。 南殿殿主支吾着说道：“我其实……我嘛，我就是……咳，我没别的想法哈……” 其他几人看向她，那眼神分明都写着“你倒是说啊，支支吾吾的让人更觉得你有别的想法”。 南殿殿主不小心红了脸颊，目光闪躲。 这可真是能震惊整个仙修界的事情！ 毕竟谁都知道，云霄宗的南殿殿主，虽是女子出身，但修为天赋却不比男子差，性格豪爽，从不将男人放在眼底，就算是看到男人洗澡，还能流氓地吹一声口哨。 如今居然红了脸颊！ 而她娇羞说出口的话，竟然是：“……我就是，我挺想知道的，那天小师弟把其中一个凡人抱走了，咳，他是……抱去哪里？做了什么？” 众人：…… 宗主清了清嗓子，嗔了她一眼，严肃道：“莫要多想，不管是抱去哪里，做了什么，都绝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也没什么底气。 南殿殿主赶忙道：“是是是，我自然是相信小师弟为人的，他向来不重色欲，自然不可能把人带走这样那样的……” 众人：……怎么觉得她就是那样想的呢？ 北殿殿主也咳嗽了一声，说道：“重点不在于这个，而是不管小师弟带着人去做了什么，你们说他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是要出门也必定是要去做正事，怎么忽然跟一个凡人那么熟？” 西殿殿主就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凡人伤得比较厉害，师弟怕他出事，所以便着急把人救下，才带着人先走？” 南殿殿主立马反驳道：“就算那个凡人伤得只剩下一口气，小师弟也不必非得亲自处理这事儿，难道他怕人死在我们云霄宗，我们就不怕了吗？再说了，二师兄一向修炼的都是救人之术，若是让二师兄出手，那凡人也必定死不了。” 被点名的二师兄——东殿殿主蒙了下，下意识反驳道：“也许……小师弟只是太着急了，才一时没想起来？” 而后他又意识到这话更加暧昧，什么关系啊就这么着急？ 所以又赶忙继续解释道：“又或者小师弟觉得他伤得太重了，即便让我出手，那凡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索性就自己想办法了。” 南殿殿主又反问道：“只要能保住性命，能不能短时间内恢复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直接留在咱们云霄宗嘛，多他一个人也不多。” 众人沉默。 或许是觉得有道理，又或者是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话去反驳。 许久后，之前插不上话的宗主忽然问道：“又或者，小师弟就是不想让他留在云霄宗呢？” 所有人都看向了宗主。 嗯……那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什么关系呢，能第一时间知道人家出事了，直接赶过去救人了，还不乐意人家留在云霄宗…… 总感觉有点渣。 第66章 你并无悲悯之心（四） 而玉含仙尊离开了大殿后，先是去了大阵处，在西殿殿主的位置上注入了自己的法术。 他之前本就受伤，也耗费了不少的修为，如今要替补上西殿殿主的位置，修为像是不要钱地涌入那大阵处，脸色更加惨白。 可他表情不变，若非十分熟悉他的人，看他做这些事情，只会觉得他利落干脆，游刃有余，很有安全感。 英雄很多时候，都是被逼着成为英雄的。 等他收回手时，阵法上便有一根金线扎入他的魂石内。 玉含仙尊闷哼了一声，脸色更加惨白，身体也跟着踉跄了几步。 随着金线汲取的力量越多，阵法的光芒就越耀眼。 与此同时，云霄宗山脚下的每个村庄村口前的驱魔石上的咒语跟着闪起了金光，所有在云霄宗庇护下的村子都被一层看不见的金光笼罩着。 这便是云霄宗大阵的真相。 云霄宗连接着每个村子的地脉，只要云霄宗在，村子的百姓便能安然无恙。 那些魔修就徘徊在村子外，试图攻击阵法，但是只要一碰到那阵法便会被灼伤，修为低些的魔修甚至会当场血化。 而一刹那，阵法的光芒越发强盛，将那些修为较低的魔修都直接解决了，剩下修为较高的魔修也被击退到千里之外。 凡人的肉眼是看不到厉害的魔修的，除非是魔修想要他们看到。 在某个村子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跑出了驱魔石设定的范围外，就为了捡被踢出去的球。 被大人看到后，脸色都瞬间惨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藏匿在附近的魔修于黑暗中逐渐露出了狰狞面目，尖利的指甲也伸向了正弯腰捡球的孩子身上。 大人们尖叫起来，孩子抱着球，一脸迷茫地看向大人们，完全不知道背后朝着自己伸来的手。 而就在那尖利的指甲要戳进孩子的脑袋时，笼罩住村庄的环形金光阵便散发出刺眼的金光！ 凡人们看不到这一切的发生，只见那魔修尖锐的指甲像是被烈火焚烧了一半，一点点被烧成了血水，伴随着尖锐的痛苦嚎叫声，那魔修直接化成了一摊血水，最后……什么都不剩了。 孩子意识到了什么，他瞪大了原先懵懂的眼睛，转身看向自己身后。 他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知道，自己的身后方才一定站着什么东西。 他害怕极了，哇哇大哭着抱着球奔向大人们。 他毫无障碍便越过了那对于魔修来说如同烈狱一般的金光阵法，其他的魔修见状，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母亲抱着孩子在哭，父亲也跟着红了眼睛。 但下一秒，父亲通红的眼眶又带上了恨意，他一把将孩子怀中视若珍宝的竹球抢了过来，扔在了地上，一脚踩烂！ 孩子愣住了，尚未反应过来，便又被拽出了母亲的怀里，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直接把他打飞了出去！ 母亲崩溃尖叫起来，爬着冲过去，抱起了摔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孩子。 孩子的脸上已经彻底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就连眼睛也跟着肿了起来…… 母亲抱着孩子安抚着，哭喊着崩溃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啊——！这是你的亲儿子啊！啊啊啊——” 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让周围的村民和原先同那小男孩一起玩球的孩子都吓红了眼睛，躲到了自己家人的身后。 而他们的父母也紧紧把孩子护在了身后，生怕也遭受此等对待。 那个父亲，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他通红着眼睛，打着孩子的手在颤抖，眸子带着湿意凌厉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他带着村长的威严，看起来冷漠又可怕，像是绝情冷漠的恶人，“你们都给我听着！我不管是孩子还是女人！也不管你们是贫穷是富贵，今后！谁再敢越过这道线，我便立马杀了他！” 他声音又带着颤抖，“我早先便同你们说过，如今魔修横行，我等之所以不曾沦为魔修的腹中餐，仍能安然无恙存于这世间，靠得便是云霄宗的仙君以命创立了守护阵法，替我等击退了各路妖魔！” “阵法每抵挡一次，仙君们便要散去一些修为，这些修为……就是十几年甚至上百年的性命！人家拿命来护着我们，你们又凭什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若我再发现谁敢越过这条线引来魔修，我就杀了他！我绝对说到做到！” 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奔溃哭泣的妻子，看着忽然昏迷过去的儿子，他捏住拳头，颤抖着，却一字一句冷血道：“我说到做到！不管女人还是孩子，我一样不留情！” “所以，教好你们的孩子，别拿无知当借口！” 某个山头上，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就站在悬崖边，墨黑的瞳眸能清楚看到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而在他的眼底，那金色的阵法散发着令他讨厌的气息。 却也让他不敢造次。 几个披着黑衣戴着黑帽的魔修走到他身后，弯腰垂眸恭敬道：“圣主，暂未找到尊主的下落，云霄宗山脚下的那些村子……也加强了阵法了威力，只怕我等强攻不下。” 那男子转身，露出一张十分清秀温润的脸。 他声音很是温柔，听起来是个很有耐心又很君子的人，微微一笑道：“毕竟是云霄宗嘛。” 他手底下的那些魔修没听明白，但也不敢吭声。 男子又浅笑着说道：“能成为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宗门，岂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宗门可以比的？仙修，讲究的便是无私奉献，便是拯救苍生嘛，如今，那些村子的村长可都是当年从云霄宗下来的。” 他面上的笑意加大了，看起来有些苦恼，“这可为难了，几千年过去了，那些仙修更难对付了，以前啊，但凡是碎了魂石的仙修，无一不崩溃绝望的，只要稍稍诱惑便能堕魔，要么就是自己承受不住这种落差，直接自尽的，可如今啊，都成为废人了，还要守着自己的宗门……” 他叹气，“也不怪凡人那么喜欢狗，毕竟……他们骨子里都藏着如狗一般的忠诚。” 真是太为难他们这些根本毫无忠诚可言的魔修了。 他的魔修下属们根本不明白圣主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夸呢，还是讥讽呢？ 那他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第67章 你并无悲悯之心（五） 见对方不再说话，便有一个下属小心翼翼问道：“那圣主，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圣主转头，看向了距离他们千里之外的那个小村庄。 村民们都战战兢兢带着孩子回家了，村长的夫人也抱着孩子哭着要离开，但孩子有些重，村长夫人哭得没了起来，摔在了地上。 村长脸上冷漠的表情却一下子消失了，他冲过去接住自己儿子的时候，泪水飞落在地面。 村长夫人却哭着把他狠狠推开，一耳光甩在了他脸上。 村长并未避开，仍旧抱着儿子不撒手。 这时候，儿子又被痛得醒了过来，他哇哇大哭着，却不是转头去抱住为他伤心难过的母亲，而是忽然抱住了那个莫名其妙给了他一耳光的父亲。 他还那么小，抱起来那么瘦弱，哭得那么伤心，脸肿得那么吓人，连哭声都是虚弱的。 但他又哭得那么惨，一边哭着一边抱着父亲道歉：“爹……爹……我、我错了……爹爹……爹……不、不……不生……生、生……气……” 他的爹爹不曾说话，只是任由泪水从脸上滑落，用力地抱住了他。 男子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他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凡人如蝼蚁般渺小，修仙者又少之又少，却仍能繁衍生息吗？” 几个属下面面相觑，回道：“属下不知。” 他们几个同圣主不一样，都是从凡人堕魔成为魔修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男子叹气道：“因为这个种族真的很不可理喻啊，坏人能生出有气节的后代，而英雄的后代，也大多注定了是英雄……” 他说：“血脉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出生便为魔的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爱与恨交织在一起却还是爱？ 为什么有些人倾其一生，只为了守护那些与他们根本无关的人？ 为什么凡人能把责任与信念，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卑微的凡人，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守得凡间一时的安宁？ 他没觉得自己的这几个手下能给自己答案，所以也没问出来，只是转身越过他们走了。 他说：“走吧，没有尊主在，我们怎么能跟这样的种族战斗呢？” 便是赢了。 也一定赢得很不快乐。 云霄宗。 玉含仙尊稳住了身体，双手凝结法术，为阵法收尾，也是尽快让这个阵法习惯自己的灵气。 阵法在他身上集结了五根金线。 每一根金线都是旁人看不到的存在，可扎进魂石的感觉真的很痛。 那种痛，不是割破手指或者断了肋骨的疼，而是你能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消失的痛。 他是半仙之躯。 可就算是半仙，寿命也是有尽头的。 修为耗尽之时，便是仙修殒命之日…… 走出了阵法，玉含仙尊反手一挥袖，将禁地之门给关上了。 他本是打算直接回玉含宫的，但不知为何，又忽然很想去看看那些外门弟子进行考核的场面。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知道秦至肯定不会在，却又莫名害怕忽然看到人还在。 如玉含仙尊所猜想的那般，南殿殿主离开了议事的大殿后，便立马招来弟子，让他们尽快将此事了了。 而弟子也觉得那些人休养得差不多，况且考核也不过是走个过程，便吩咐下去，让其他弟子都把人带到寒池所在的地方。 要走的池子是从寒池引过来的，威力虽没有寒池的百分之一，但只要是有俗念的人，都会经受痛苦与折磨。 所以在召集他们的时候，也有弟子提前说明了此事。 睡在秦至隔壁的那人叫冀星乐，按他的意思，他爹给他取这名字的时候，是希望他能及时行乐，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睡在一间房间的十几个人里，就属他最话多，是个自来熟，还是个社牛。 此刻更是闲不住，偷偷跟秦至咬耳朵，“都说好了是走个过场的，再怎么难受也绝对不会死人的，无非是怕将来惹来闲话，才这般做样子的。” 秦至没搭理他。 可是等到了寒池附近后，秦至便觉得自己很难受了。 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特别明显。 心脏也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用力抓着，捏着，揪着…… 他张开嘴巴呼吸着，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手也用力捂着自己的胸口，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但这种痛苦根本无法缓解。 好像站在这里，吸入了每一口空气都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他随意扫了一眼其他人，发现也有几个人是不太舒服的，但表现都没有他明显了。 而站在他身边的冀星乐只是觉得有些烦躁，同时有些心慌慌的。 他以为他这是太紧张的缘故，便想着转过头来与秦至说会儿话缓解一下焦虑，却没想到秦至的脸色这般难看。 冀星乐吓了一跳，可他仍旧没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以为秦至是太紧张了导致了，赶忙安抚他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虽然方才那几位师兄把事情说得很严肃，可是……可是那都是吓唬人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秦至没说话。 他是没力气说话了。 而且他意识到，那几位师兄的话不是在开玩笑，这什么寒池果真是极能折磨人，心术不正的人站在这里，绝对活不过明天。 像他这样的人，绝对通不过！ 只要不是自己骗自己，最了解自己的人，便是自己了。 秦至很清楚，他没有仙修那般伟大的心态，不仅贪生怕死，还沉迷于荣华富贵，不但不想当为人民服务的好人，甚至还生出过想当高高在上号令万民的帝王。 哪个男人，不曾想过三妻四妾左拥右抱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 更何况他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没享受过的生活都从电视和小说里看到了，既然知道了，就免不了想要享受。 所以，他的欲念是比这里的所有人都强的。 难怪他会那么难受…… 随着距离那寒池越来越近，秦至便越发难受，甚至头脑都开始嗡嗡响，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他嘴角溢出了鲜血…… 喉头涌上血腥味的时候，秦至便察觉到了。 他顿住了脚步，没跟随众人的脚步踏上那阶梯。 他能感觉到，考核的池子就在那阶梯之上。 第68章 你并无悲悯之心（六） 越过这阶梯，越过这长桥，走过那池子，他便能成为云霄宗的弟子。 可他的身体也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不配。 冀星乐已经走出了几步远，忽然察觉到秦至没跟上来，便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他，疑惑道：“怎么了？” 他这一问，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便都跟着回过头来看他。 带路的几个弟子见状，一时也没看出他的身体状态，以为他脸色苍白是之前的伤势没全好，加之太紧张了，才会如此。 也跟着折返回来，走到他面前轻声道：“这位小师弟，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而后又温声笑道：“别害怕，让你们走的，不是真正的寒池，只是引了一些寒池水到另外一个池子里，初进去时是有些难受，但慢慢就习惯了。” 秦至根本不敢张嘴说话。 他怕自己一开口，便呕出一口血。 那就真的丢脸了！ 就在这时候，一缕雪白的身影从天而降。 在场之人皆能感觉到那股威压。 来人落于最高的阶梯之上，垂眸看向他们时，眼神是温柔的，就连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也是温和的，可那远超他们的修为，还是让他们感受到了脑袋都沉重的威压。 几个弟子没想到玉含仙尊会出现在这里，但也听说他对这批新进来的外门弟子十分在乎，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赶忙垂眸行礼请安，“见过玉含仙尊！” 其他人只听过玉含仙尊，却从未见过，以前也听说，即便是入了云霄宗，也没几个人能见过玉含仙尊的！ 没想到，他们还没算正式入门，就能见到了！ 他们兴奋又激动，同时也忐忑，笨拙地学着师兄们行礼，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会让这位从小便视为英雄的偶像嫌弃。 “见……见过玉含仙尊！” 玉含仙尊温柔朝着他们点头，温声道：“无须多礼。” 随后，将视线落在秦至身上。 秦至仰头，怔怔望着那白雪一般的人物。 他……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如白雪般美得如梦如幻，又如天山上的雪莲高贵圣洁，更如天边绚丽的极光，让人只配抬头瞻仰。 弟子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正忐忑着不知如何询问时，便见到他负着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在还有三个台阶距离的时候，在秦至面前站定了。 秦至也没想到他是冲着自己来了，微微瞪圆了眼睛，心跳得更快了。 但奇怪的是，那股十分难受的感觉消失了。 他觉得，大抵是因为自己此刻太紧张了，所以才把那些难受的感觉压下去了。 他他他……他……他为什么要看着自己？ 他们认识吗？ 秦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结果咽下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才猛地反应过来，方才所有人都行礼了，可他因为太难受了，既没有行礼，也因为怕张嘴就喷血而没有喊他，顿时紧张得冷汗都冒了下来。 他赶忙垂眸行礼，只是嘴巴依旧不敢张开。 玉含仙尊忽然伸手，轻轻扶住了他。 那只手……长得很漂亮。 手指根根都匀称得很，骨节分明，白嫩得很，那看到雪白肌肤下的青筋，指头有些尖，可是看久了，又觉得圆润得有些可爱。 唯一不足的，便是那只手的温度有些低。 碰到秦至的手时，秦至竟然被冰得浑身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身体里瞬间炸开了！ 心脏扑通乱跳着。 他好像……对这位仙尊的感觉很不一样。 但很快，对方便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玉含仙尊仍旧负着手，看向秦至的眼眸是温柔的，也是含着笑意的，说话时也是轻声细语的。 他说：“回去吧，你心中并无悲悯之心，亦无修仙天赋，留在这里也是浪费，云霄宗不适合你。” 秦至那剧烈跳动的心脏一点一点慢了下来，面上的表情变得越发惨白了。 他看着玉含仙尊的表情有些迷茫，然后是羞耻，就像是被人摁着脸在地上摩擦，那种自尊心被人当众践踏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甚至有些委屈。 他眼底浮现出红意，却无法反驳对方的话。 他清楚得地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一个人喜欢穿红内裤，并不代表着他乐意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下裤子露出红内裤。 那是两回事。 秦至捏紧了拳头，只觉得自己两辈子都从未这般委屈恼恨过。 就算上辈子被人捅死在街头，他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想说“你凭什么这么说”，又想说“老子根本不稀罕”。 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玉含仙尊又看向呆愣在原地的弟子道：“送他离开。” 秦至再也忍不住了，眼眶彻底红了起来。 几个弟子也有些慌了，觉得这有些过分了，但……但偏偏发话的人是玉含仙尊，他们没有一个人敢求情。 所以，只能僵硬着对秦至轻声道：“那个……我、我送你下山吧……” 秦至捏得拳头都在颤抖，但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难堪，所以很利落就转身跟着那弟子离开了。 其余的人都傻愣愣看着，连冀星乐都不敢上去送一下秦至。 他偷偷看了一眼那位玉含仙尊，发现这位仙尊也在目送秦至离开，而且……负在身后的手，也捏紧成了拳头。 冀星乐不敢多看，只敢在心里瞎想着：这位仙尊怎么这么讨厌秦至啊？人都走了，还气得拳头捏紧……难道是因为秦至家中忘记供奉他了？ 直到秦至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玉含仙尊才离开。 他一走，在场的人便狠狠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不敢说话，倒是那几个走在前面带路的弟子小声议论着。 “玉含仙尊不是来看弟子考核的吗？怎么就走了？” “对啊……总不会专门来赶人的吧？” “以往都听说玉含仙尊很是温柔的，弟子犯了天大的过错他都不曾骂过人，如今怎的要与这人过不去？” “谁知道呢，反正跟我们没关系，快别议论了，正事要紧……” 玉含仙尊刚回到玉含宫，正坐在庭前用雪水煮茶，南殿殿主便来了。 她笑眯眯地将带来的好酒放在桌面上，尚未开口，便听到玉含仙尊温声道：“你知的，我不喝酒。” 南殿殿主便笑着道：“不喝酒又不是不能喝酒，只是尚未遇到能让你痛快喝酒的人罢了。” 第69章 你并无悲悯之心（七） 玉含仙尊笑笑，并未与她讨论这个问题。 他性子向来如此，当遇到两人有不同的意见或想法的时候，若是没必要，便不必浪费口舌去争论。 每个人都有保留自己看法的权利。 南殿殿主这种暴脾气的人就最受不了这般了，她宁愿与人痛痛快快地吵一架。 不过这是她的小师弟，长得好看的人，怎么想怎么做都是对的。 玉含仙尊将烹好的茶倒进了南殿殿主面前的茶杯，问道：“师姐忽然来我这玉含宫，可是有什么事？” 南殿殿主喝了茶，才笑着问道：“我听底下的弟子说，你方才去了寒池？但是也没看那些人的考核，只是赶了一个人走便离开了？” 顿了顿，她又笑道：“我的那几个弟子可是被吓坏了，生怕是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才让你急匆匆离去的。” 玉含仙尊怎么会不知她想打探的是什么消息，便道：“那个凡人是莲花村的村民，是个……还不错的孩子。” 南殿殿主见他这般主动地提起，便立马激动了起来，身体都跟着坐直了，“既然是个不错的孩子，你怎么还把人家赶跑了？” 玉含仙尊含了一口茶水，才道：“正因为他是个不错的孩子，才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他说：“这孩子杂念太多，熬不过那池水的，且他满心满眼都自己的家人，便是留下来了，也只会徒增麻烦。” 他说：“他想要的，不过是看着家人幸福安康，而这些……便是不来云霄宗也能做到，以他的性子，来了这云霄宗，反而会留下遗憾。” 莲花村离云霄宗很近，秦至身上又有他的麒麟石，只要云霄宗还在，只要他还活着，秦至便必定能安稳度过这一生。 来日娶妻生子，父母身体健康，妹妹或是寻个良人嫁了，或是如他所愿进了云霄宗……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好过来了云霄宗，被束缚了自己，一生都不得再与家人相见。 南殿殿主闻言，那颗八卦之心更是熊熊燃起，“这么说来，你这般对人家，还是为了他好？” 玉含仙尊道：“是为他好，也是为了云霄宗好。” 然后他又道：“不过，师姐为何会对一个凡人这般在意？” 南殿殿主不接他这话，笑着端起了茶杯，“这话应当是我问你吧？一个凡人，怎么就值得你这般在意？” 玉含仙尊知道，对方若是得不到让她满意的答案，这件事情绝不会就此算了，只好道：“他救过我……” 两次。 一次是被魔修重伤，却仍旧奋不顾身替他解开那些符咒，带着他逃走，护住了他的分身，还替他不平。 一次是他去查看火荣山封印时，通过麒麟石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虽说，秦至不知他真实身份，也或许早就忘掉他了，但这么多年来，愿意奋不顾身救他的人不多。 每一个，玉含仙尊都十分珍惜。 而且秦至确实与他有缘，若非对方没有修仙资质，玉含仙尊一定会收他为徒。 他还是挺喜欢秦至的。 是个很好，也很可爱的孩子。 想起秦至，玉含仙尊垂眸，含着杯沿的嘴角都在微微上扬。 南殿殿主见此，眉头微挑，却没再说什么。 她将视线落在玉含仙尊胸口，眸中闪过金光，能看到他体内的魂石扎着一根金线。 只有一根…… 南殿殿主不太相信，又多看了几眼，发现那里面确确实实只有一根金线。 离开玉含宫时，她站在玉含宫的山脚下，抬眸去看玉含宫的大门，眉头皱起。 而后又低头看着自己的魂石，那里面确实也扎着一根金线。 既然如此，那阵法应当还是连着他们命脉的。 可为什么他们几人都感觉自己的灵力再无波动？ 去与几位师兄会合时，不等他们问，南殿殿主便道：“我方才已经去看过了，师弟的魂石内……确实只有一根金线。” 但是顿了顿，她又道：“也或许是我修为太浅，看不透小师弟的障眼法，不如几位师兄也去看看？” 宗主却在蹙眉沉默后说道：“你的修为也不比我们差，你若是都只看到一条金线，我们看到的也不会有变化。” 东殿殿主道：“既然小师弟身体内只有一根金线，那说明他继承的只有三师兄的位置，应当……没有问题吧？” 北殿殿主却道：“可这太奇怪了，小师弟只是继承了三师兄的位置，那也应该只有三师兄一人觉得魂石归于平静，毕竟小师弟比我们厉害太多，他能帮助三师兄承担着许多，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我们为什么也感觉魂石毫无异动了？” 这阵法是靠着他们的修为来维系的，每消耗一次，便是要去掉他们部分寿命，所以金线驻扎在魂石上，也是为了及时抽取他们的修为作为调动。 这几千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魂石被折磨的痛苦。 忽然有一天这痛苦减轻了许多，力度甚至轻到那金线不再从他们汲取任何力量一般。 西殿殿主是最先感觉到一身轻松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其他人也跟自己有了同样的感觉。 他道：“我们不能直接去问小师弟吗？若是他不承认，便是我们这般试探了又有何意义？” 东殿殿主道：“若是直接去问，不但得不到答案，还会打草惊蛇，若真是小师弟将阵法全数系于他一人之身……这事儿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他已经承担太多了，魔修尊主虽然逃出来了，可那火荣山依旧封印着不少魔修，这全靠小师弟一人撑着，我们不能再由着他这般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几个殿主你一言我一语，唯有云霄宗宗主沉默着没再说话。 若是这云霄宗最了解这小师弟的是谁，那便是他了。 如果小师弟真的在阵法上做了手脚，那必定是他想要还自由于他们。 小师弟是半仙之躯，他能分化出好几个分身来代替自己的真身下山，然后将真身留于云霄宗维持着阵法。 可他们这几个人，都只是大乘境界，就算能分化出真身，也不过是小喽啰一个，关键时刻是不顶用的。 且分身出事了，真身也必定会受到极大的损伤。 如今魔修尊主逃出了封印，仙魔大战无可避免，小师弟这是要他们不再被束缚于云霄宗内，要他们下山去消灭魔修尊主。 这样一来，不但修为可以增长，还有可能感动天道步入仙界。 小师弟这是要牺牲自己，还他们一个坦荡的前途…… 也正是因此，所以小师弟绝对不会让他们发现半点端倪，就像是如今，即便是有所怀疑，也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第70章 再回云霄宗（一） 但宗主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几个师兄弟从未对仙界感兴趣。 当年尚是孩提时便被师尊带回云霄宗，之后一辈子都待在云霄宗，虽说过去了几千年，却从未觉得无聊寂寞。 师尊走了，他们却从未觉得师尊离开了，这些年忍受着维持阵法带来的痛苦，却也苦中作乐得到了许多美好。 没能让修为更进一步，他们并不觉得遗憾。 说不清楚是伟大还是什么，总之，他们早就为自己选好了一条路——为师尊与同门而生，为苍生与黎民而死。 就算还有一些贪念，那也一定是想要下辈子能投胎到一个和平安乐的世界，平安又普通地过完一生。 但……现在好像也还不错。 宗主对几位殿主道：“此事……且先放一放吧，既然什么都查不出来，或许只是个误会，也可能是小师弟修为远高我等，才让我等减少了这许多痛苦。” 若是小师弟是故意隐瞒他们的，那他们这般追根究底，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倒不如先放一放，总有一天，能抓到这小尾巴的。 小师弟，毕竟只是他们的小师弟的。 这与修为无关。 毕竟，在至亲至爱面前，哪能永远防备呢？ 众人明白了宗主的意思，便没再纠结。 西殿殿主也即刻带人前往凡间各处，其他三殿殿主继续镇守着自己的方位，宗主则继续忙着宗门之事。 在西殿殿主带着弟子们御剑飞行在半空时，往下，便是秦至红着眼睛满脸疲惫地走在路上的身影。 那位与云霄宗的弟子本想亲自送他到家，但秦至没要。 一来是没必要，回家的路都是云霄宗庇护的范围，遇到魔修的可能性不大，他不想麻烦人家；二是他不想让旁人看着自己这般落魄的模样，更不想爹娘当着那弟子的面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但他一边走着，一边抬手去擦眼睛控制不住溢出的泪水。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委屈。 进入莲花村地界时，秦至没再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深呼吸了许久，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又对着路边的石头踢了许久，把心中不满和愤恨的情绪发泄完全后，才再次运功深呼吸，拍拍自己的脸，继续朝着家里的方向赶。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回家的时候不敢让村子里的人看到自己。 毕竟在云霄宗待了那么久，村子里的人一定都默认他已经是云霄宗弟子了，若是他现在狼狈地出现在村子里，一定会被人议论。 他也是人，怎么可能不要面子？ 至少……至少他不想现在就立刻面对着那些议论。 避开村子里的人偷偷回到家门口时，天色早就已经暗下来了，一般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都不会再出门。 秦至站在院子门前，松了一口气。 他尝试着推门，才发现门口被人锁住了，犹豫了一下，在爬墙偷偷回家和敲门让爹娘来开门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敲门让爹娘知道他回来了。 若是不能在今天晚上把事情处理好，明天老爹的大嗓门把村子的其他人引来可怎么办？ 那更丢脸。 这般想定，秦至便抬手敲在了门上，可只是敲了一下，便听到里面传来了老娘的啜泣声。 他敲门的手立马就顿住了。 老爹也是十分惊醒，忽然在院子里问道：“谁？！” 秦至没敢开口回应，他忽然不想马上见到爹娘了，他得知道这般疼爱老娘的老爹，怎么会让老娘哭。 老娘的啜泣声便停了。 老爹轻轻拍了一下老娘的肩膀，安抚着她，而后便起身朝着门口看去，再次警惕问道：“什么人？” 老娘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兴许只是被风吹了……” 秦至一路走到家门口，又没什么吃什么东西，早就累得不行，方才敲门时又心虚和忐忑，力度并不大。 听着跟被风引起的响动差不多。 老爹盯门口看，心想也有道理，可是刚要坐下，又忽然想到万一是儿子回来了呢，万一……万一儿子奄奄一息躺在家门口，没有力气敲门也没有力气喊他们了呢？ 夜半开门是很危险的事情，可老爹迟疑了许久，还是走过去，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 通过那门缝看向外面的地面，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可疑的痕迹或者血迹。 就连门上的符咒也都贴得好好的。 老爹松了一口气，赶忙把门又关上了，而且还加了两道锁。 而秦至就躲在墙的那一边，后背紧贴着墙壁，成功躲开了老爹的视线。 他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便又重新贴到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老娘已经不哭了，但还在吸着鼻子，声音依旧是沙哑的，“有人？” 老爹坐下，摇头道：“没人。” 但面色却十分愁苦。 两人就这么坐着沉默了许久，老爹看老娘脸色实在不好，便扶着她的肩膀，温柔道：“先回去休息吧？” 老娘却摇头，泪水在摇头的时候滴落在膝上，她虽然年纪很大了，也生了两个孩子，可哭起来仍旧我见犹怜。 她哽咽道：“我……我哪里睡得着？” 而后拿着手帕轻轻抹着泪水，“如今至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瑶瑶又生了这样的病，我……我真是……” 秦至在外面听到，瞳眸狠狠收缩着。 瑶瑶生病了？！ 而且听老娘的意思，病得还很严重？！ 他下意识要破门冲进去，但还是忍住了！ 如果他现在就进去，老爹也不会把真相告知他，所以他还得继续忍着。 果然，老爹接着说道：“谁知道会这样……瑶瑶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成这样？该找的大夫都找过了，都看不好……” 老娘哭着道：“都怪我们没用，若是还有钱去找更好的大夫，瑶瑶的病早就该好了……” 老爹叹气道：“家里的钱，都拿去帮至儿疏通了，如今家里真的没钱了，也是村子里的人好说话，这才帮了我们这许多，长此下去……”再善良的心也会被渐渐磨得冷漠。 老娘哭了一会儿，抹着眼泪，难过道：“要是……要是至儿在就好了……” 老爹轻拍着她的手，说道：“就算至儿回来了，那些钱也是拿不回来的，这是本就说好的事情，况且那个人答应过我，一定会让至儿留在云霄宗的。” 第71章 再回云霄宗（二） 他说：“那里是至儿的归宿，我们不该拖累他。” 听到这话，秦至瞬间恼火不已！ 他想冲进去怒骂老爹糊涂！ 也想骂老娘助纣为虐！ 可他更想骂自己没用，活了两辈子，却还是没能照顾好自己的亲人！ 他眼眶再次通红，默默转身擦着眼泪。 他这一生所求不多，只想看着自己的亲人平安度过一生，即便做不到，也想在有限的生命里陪在他们身边。 既然现在云霄宗不要他，他也没那个兴趣当什么云霄宗的弟子，那就得把那些钱要回来！ 他可不是老爹这种好欺负的老实人！ 可当他要离开时，却看到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从黑暗中朝着这边走来。 秦至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眯眸看着来人。 可等那人的真实面目暴露在眼前时，秦至愣住了。 而那人也愣住了。 他先是怔怔看了秦至好一会儿，而后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又上下仔仔细细将秦至扫了一眼，又开始迟疑了起来，喊道：“秦至……” 他刚一出口，秦至便立马冲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拉到了一旁，“嘘”了一声。 魏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而后一只手拍开了秦至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又上下将他打量一遍，确定他的确是秦至后，压低声音怒道：“你怎么回来了？！你偷偷跑下山了？！” 不等秦至说话，魏池又生气道：“你糊涂啊！云霄宗有宗门规矩，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若没有命令，是决计不能轻易溜下山的！若是被发现……” 秦至打断他道：“若是被发现又如何？被赶出宗门吗？” 这个倒是正好可以成为他被赶回来的理由。 魏池见秦至完全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更加恼火了，“秦至！你知不知道着自己在做什么？！” 而后又严肃道：“若是被发现偷溜下山，不但你的月俸没了，还要受到刑罚！云霄宗的刑罚是要一辈子留在身上的，即便是亲传弟子也无法去除这痕迹！这将是你一辈子的耻辱！” 秦至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像是给他顺气，视线往下挪移，嘴上就在说话，“放心，我不是偷溜下山的……” 魏池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秦至说：“我是根本没被宗门留下。” 魏池：……！！！ 秦至又道：“反正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就是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疗伤，现在伤好了，自然就被赶回来了……” 魏池脸色惨白，难以置信道：“怎么会……” 秦至耸肩，故作轻松道：“这没什么好惊讶的，我本来也没有修仙的资质，人家看不上我，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魏池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这结果，“……可是外门弟子也并非都要有修仙潜质的，大不了把你一辈子留在后山干点儿杂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至笑着说：“事实证明，我连给人家干杂活儿都不配。” 魏池却有些不甘心，他道：“怎么会这样？” 在他分心为秦至不平的时候，秦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而后猛地将他故意藏在背后的东西抢过来，随即提起来，冷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看到被提起来的药包，魏池脸色慌乱，下意识要抢过来藏起来，可他毕竟被挖了魂石，三五年内身体都是十分虚弱的，哪怕秦至在云霄宗也经历了也许多痛苦，却还是要比现在的他强悍一些。 魏池见自己抢不回药包，便明白这事儿瞒不住了。 他在秦至严肃的目光下，垂眸老实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一走之后，瑶瑶就忽然生病了，她总是哭着闹着要哥哥，后来总算是消停些了，却老实高烧不止，我们也找了大夫来看她，药也喝了不少，却半点儿不管用……” 秦至问道：“你们哪儿来的银两？” 魏池不太擅长撒谎，说话时都不敢直视秦至的眼睛，低声道：“自然……自然是秦老爹想办法赚来的钱……” “撒谎！” 秦至将药包提到了自己面前，只是闻一下，便知道里面的药都是好东西，没有个十几两绝对拿不到这样的好药。 如今大夫稀缺，家家户户都会想尽办法自备草药，秦至能简单分辨出这些药包里的都是些什么宝贝。 他冷声道：“老爹老娘已经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去贿赂云霄宗的弟子，怎么可能短时间还凑到这么多的银两买这些药材？” 魏池仍旧不敢直视他，但还是垂眸说道：“那自然是赊账的，都是村里人了，自然是要互帮互助的……” 秦至道：“你还不跟我说实话！我们村子里要是有这种大好人，十几两的药材都随便赊，这些年便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他说：“魏池，你真当我是傻的吗？！这些药，是不是都是拿你的银子买的？！” 魏池见果然瞒不住他，叹气道：“秦至，当初说好的，我留在你家中，往后你我便是兄弟，你的爹娘便是我的爹娘，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便是我花光了自己的钱为瑶瑶治病，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秦至一针见血道：“那你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我？” 魏池被噎住。 秦至又红了眼睛，“是不是……是不是瑶瑶的病，很严重？” 魏池沉默了许久。 他可能是不想说实话让秦至伤心，但也明白，秦至这么聪明，什么谎言都瞒不住他。 只好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了……起初并不知道家里没钱了，秦老爹也瞒着我瑶瑶生病的事，我……我虽说是你兄弟，可瑶瑶毕竟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敢太亲近，等到发现时，瑶瑶已经病得很重了……” 他当初也没多想，只想着瑶瑶每天吃药，应该很快就好了。 可慢慢的才发现秦老爹和秦老娘带回来的草药都是最普通的草药，对于一般的病确实有用，可秦安瑶这病明显不简单，等他拿出自己的银两带秦安瑶去看病时，已经迟了。 他垂眸道：“也是我不好，若是我早点拿出自己的银两，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秦至却没说话。 他知道魏池的话是真的。 按照他对老弟老娘的了解，他们定然是误以为秦安瑶的病只是普通的病状，以为她吃了这些药便很快好了起来，他们不知道魏池有一大笔存款，怕魏池知道了后，会自责自己帮不了什么忙，才选择没告诉他。 第72章 再回云霄宗（三） 可没想到秦安瑶后面没能好起来。 魏池知道后，便立马带着秦安瑶去看病了，为此花了不少钱，可又担心老爹老娘会在知道花了他这么多钱后会良心不安，就骗他们说这是乡亲们愿意赊给他们的…… 秦至看着手中的药包，心里很清楚，要是没有魏池，秦安瑶只怕撑不到现在。 他对魏池道：“谢谢，要不是有你，瑶瑶恐怕就……” 魏池把手摁在了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认真道：“你我都是兄弟，瑶瑶也是我妹妹，我该惭愧没照顾好她的，怎么能当得起你这一声谢谢。” 秦至偏头，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不想在这里矫情。 便问道：“那……瑶瑶吃完这些药，就可以好了吗？” 魏池见他都知道这么多了，也不想再瞒着他。 他先是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把秦至拉到了另外一旁，轻声说道：“其实……瑶瑶这症状，我也看不出究竟是为什么，也有可能是魔修四处作恶，如今煞气横行，瑶瑶身体本来就虚弱，她命格本弱，因此受到影响不奇怪，如她这般命理，想平安活着长大，并不容易。” 这话无疑是一颗炸弹，直接在秦至脑子里炸开！ 他颤抖着声音道：“你这话……你、你什么意思？” 魏池知道这些话很残忍，但秦至迟早要知道这些的，不如一开始就告知他，至少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 他说：“你妹妹福薄，在娘胎时便神魂不稳，本该早就流掉的，但或许是与你有兄妹之缘，才勉强诞生，可她命格实在脆弱，注定活不到成年，就算这一次是有惊无险，往后身体也会更加虚弱，直到有一天死去……” 秦至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秦安瑶跟他前世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他一直觉得秦安瑶就是妹妹的转世，如今两人也有血缘关系，他以为……自己可以看着她平安长大。 魏池道：“不过，这也并非无解……” 他这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一半，实在令人着急恼火，但秦至此刻只有庆幸！ 他急忙抓着魏池的手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魏池被他抓疼了也没敢说话，耐心道：“若是出生在富贵人家里，那些命格脆弱的人都有爹娘想尽办法为他们续命，而最好的续命方法，便是进入宗门拜师。” 他说：“瑶瑶其实比你有天赋，她的修仙天赋虽不高，可若是能活到成年时，再辅以各种灵药晶石，想要修炼出一定境界，并不难。” 秦至却有些乱了。 得知能救活妹妹的法子，他很庆幸，可是这法子……他做不到。 因为他没有灵药，也没有晶石。 魏池蹙眉为难道：“若是我没有……以我在云霄宗的地位，也是能拿到晶石的，可如今我连进宗门的资格也没有，师兄们也不能轻易离开宗门，便是想要找他们帮忙，也没办法……” 听到这话，秦至眼睛立马亮了！ 他抓住魏池的手道：“你是说，你的师兄们就有晶石？！” 魏池点头，道：“我与师兄们的关系还不错，虽说晶石难求，可若是我厚着脸皮去求，师兄们应当是舍得割爱的，可是……” 顿了顿，他道：“我听说，外面不少小宗门都被灭门了，不少弟子都被派出去帮忙了，便是有几个师兄留在宗门内，他们也得照看宗门，是不能轻易离开走宗门，而我……我已经进不去宗门了。” 秦至便道：“我可以！” 他认真道：“我可以想办法进宗门，找到你的师兄！” 魏池听说他有办法，便高兴得不行，“你若是能见到师兄，就可以拿我的信物给他看，他或许不会把晶石给你，但会另外差人来询问我，并且将晶石带给我，只是……” 魏池顿住了。 秦至急忙道：“只是什么？” “只是……”魏池看着他道，“……你有什么法子进宗门？那可是云霄宗，不是你想进去就能进去，想出来就出来的。” 就算秦至真的能找到方法进去，只怕想出来也难了。 秦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如今知道秦安瑶是这样的命格，注定要入宗门拜师才能活得长久，那他无论如何都会为秦安瑶创造入宗门的资格。 反正爹娘也希望他留在宗门，那他便……如他们的愿。 他说：“这你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法子，不过，你说的确定是真的？瑶瑶有了晶石和灵药，便一定能恢复健康？” 魏池郑重承诺道：“我魏池从不说谎话！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将这法子告诉你，更何况你也该知道，宗门的灵药和晶石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就连仙修自己都难以享受到，能治病救人，不是正常的吗？” 秦至知道魏池不会骗自己，也不会拿这些来哄自己开心，况且他也早就听说过，再没有天赋的凡人，长期服用晶石或灵药，也能生出一些慧根来。 秦安瑶本就比他有修仙的天赋，若是也能服用晶石和灵药，必定能成为最厉害的仙修！ 秦至下定了决心，他将药包塞回魏池手中，认真道：“你就当我从未回来过，也不要告诉我爹娘见过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师兄！也一定会想办法将晶石送回来，劳烦你照顾好瑶瑶！” 魏池点点头，嘱咐道：“尽力而为，不可逞强，要实在进不了宗门，你再回来与我商量，两个人努力总好过一个人当无头苍蝇。” 秦至笑道：“我一定能进宗门的！” 他亮出魏池送给自己的银戒，“只要能见到你师兄，我就把这个给他看！他见到这个，就愿意帮我了吧？” 魏池点头，“你好好与师兄们说，就说是我求他们帮忙，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秦至点头。 他不敢完全相信魏池的话，毕竟不管是晶石还是灵药，那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所以，他已经做好了跪下磕头求人帮忙的准备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进去云霄宗！ 第73章 再回云霄宗（四） 秦至不知道自己哪儿的力气和能耐，居然又趁着黑夜跑回了云霄宗的山脚下。 那里的阵法尚未完全关闭，云霄宗的弟子也尚未全部离开。 他其实又累又饿，此刻喘着气，脸色是惨白中掺杂着青色，耳朵嗡嗡乱响，就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此刻还能站着，全靠意志力支撑着。 他扫视了一圈，竟看到了一个留着胡子的云霄宗弟子，修为看着不高，却已经是在场弟子中年纪最大修为最高的。 看模样……必定是负责此次筛选任务的弟子。 与老爹之前说过的弟子很符合。 他走了过去。 那蓄着胡子的弟子很是满意今年的收成，虽然出了一点意外，可那意外是在云霄宗的后山出的，跟他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些被选进去的凡人也十分知趣，并且透露出他的存在。 本以为这一次的选拔完美结束了，却没想到秦至忽然冲过去就揪住了他的衣领，怒吼道：“就是你这个混蛋！把我爹娘的血汗钱还给我！” 那弟子下意识便要将秦至甩飞出去！ 可是听到他喊的最后一句话，脸色立马变了，怕把人甩出去，然而惹得他大喊大叫，便佯装出对他无能为力的模样，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至就知道他害怕这个！ 便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仙君，我也不想为难你，但你可不能收了钱不办事啊，如今我妹妹病重，家里一分钱都没了，你要么给我一颗晶石让我把妹妹的病治好，要么让我进云霄宗！” 那弟子一听，气得胡子都飞了，骂道：“你在异想天开什么？！你知道晶石是什么稀罕物吗？！就你们家给的那点银子，也敢跟我开口要晶石？！” 其他弟子看到这一幕，正要过来帮忙，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秦至见他果然怕被人发现，便继续道：“我们家的这点银子？仙君，不对吧，我们家给的银子，可不止能买一颗晶石了吧？！” 那弟子才开始认真打量秦至，蹙眉中，也勉强认出了他是谁的儿子。 原来是莲花村那个秦老爹的儿子啊…… 那的确是个懂事的，这些年孝敬给他的钱确实很多，也足够买好几颗红色晶石的，只是凡人没那个渠道，所以有再多钱也买不到这个宝贝。 他其实也挺喜欢那秦老爹的，觉得对方懂事又会说话，特别识趣，所以才特意安排秦至入云霄宗。 可谁知道秦至这么倒霉，偏偏被玉含仙尊扔了出来！ 他傻了才去跟玉含仙尊作对！ 便压低声音咬牙道：“大侄子，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我已经安排你进去了，是你自己不争气，刚好就被那玉含仙尊扔出来了！这可就不能怪我了！” 秦至道：“你当初收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的，一定保证我能留在云霄宗！” 那弟子气得不行。 当初这么说，是因为根本没想到玉含仙尊会插手这事儿！ 而且，秦至聪明能干，做事儿也麻利儿，这弟子觉得以他的本事，留在云霄宗绝对没问题。 若非玉含仙尊插手，秦至恐怕会是这一批外门弟子中干得最好的！ 可如今他就是这么倒霉，就是刚好撞见了玉含仙尊？ 秦至却不管那么多。 他说道：“我不管那么多！既然你拿了钱，答应了我爹，你就必须说到做到！仙君，我不想为难你，也请你不要为难我，要么你给我一颗晶石去救妹妹，要么你让我进宗门，我自然有其他法子拿到晶石！” 他又威胁道：“我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家里一无所有，我如今也一无所有，妹妹也快要死了，我没什么好忌讳的！便是与你拼命也没什么可怕的。” 那弟子瞬间恼了，“你！” “仙君，我真不想与你为敌，我还没活够，我也是怕死的，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妹妹死去，就当是我求你了，你想办法帮我弄到一颗晶石，哪怕是最低等的那种红色晶石都可以，我向你发誓，我往后一定跟我爹一起孝顺你！” 秦至红了眼眶，认真道：“我说话算话！” 他又说道：“我只想救我妹妹的命！” 那弟子却愣住了。 他指尖凝起的法术又渐渐消失了。 他有一百种法子让秦至死得悄无声息，可他也能感觉到，秦至不是故意要威胁他，他是真的想救自己的妹妹而已。 可……他这么多年做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赚了那么多的银钱去买晶石，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家人。 他没有晶石给秦至。 他也不敢违背玉含仙尊的命令。 他唯一的法子，便是杀了秦至。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两道身影忽然从云霄宗上下来了。 这两位看到秦至的背影时，还有些怀疑，看了许久，便出声喊道：“秦至？” 听到喊声的秦至转身看去，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两位是谁，惊讶道：“十三和十四仙君？” 这只是他们两人在外时的化名，十三和十四见他这么喊，还怪不好意思的。 但见他还记得他们，便知他果真是秦至。 两人上前，笑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秦至看了一眼旁边长胡子的弟子，一时没说话。 而弟子没想到秦至居然还认识云霄宗的其他人，顿时傻眼了，同时也慌得不行！ 他怎么能想到秦至居然还认识这两位呢！ 虽说年纪轻轻，可天赋极高，还是内门弟子中数一数二的天才！ 颇得东殿殿主的喜爱！ 搞不好，将来也是亲传弟子！ 秦至看到那弟子脸色煞白煞白的，便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赶忙道：“我如今已经是云霄宗的弟子了，不过来得匆忙，还想再回去看看，至少跟爹娘说一声，也跟魏池师兄说一声……” 他其实也在赌。 当日他被玉含仙尊赶走一事，云霄宗应该有不少人都知道，但不代表那些人知道被赶走的人是他。 果然，十三和十四都不知道此事，听说他成了云霄宗的弟子还十分高兴。 十三高兴道：“恭喜啊！秦老爹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 十四也笑着道：“你如今在哪儿做事？等做完这次任务回来，我们去找你玩啊！” 长胡子的弟子一听十三和十四还要去找秦至玩，便知道这关系不一般，至少普通见过一两面的关系寒暄几句也该走了，不会再多嘴问这一句的。 秦至也没想到十三和十四对自己的印象这般深，猜想是老爹总是替他刷存在感的缘由。 便笑着说：“我如今还没被分配呢，得看这位师兄送我去哪里……” 第74章 再回云霄宗（五） 长胡子的弟子都傻眼了。 哪里敢说秦至不是云霄宗的弟子，而且是被玉含仙尊赶走的？ 万一秦至张嘴说出他做的那些事情，这两位要为了秦至找他麻烦怎么办？ 但他若是回答了，便是默认了秦至是云霄宗的弟子，他就必须把人送进云霄宗去！ 捏着拳头忐忑着，他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尚……尚未安排好去处，这、这不是刚考核完嘛，总得好好安排。” 十三和十四倒也没多想，只是看向秦至笑着说：“不管怎么说，你能入云霄宗便是好的，秦老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十三又道：“将来你若是在云霄宗遇到什么麻烦了，可去找我们。” 秦至知道这只是客套的说法，但他还是很感激。 十四还想说些什么，十三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先离开了，改日再见。” 秦至道：“师兄慢走。” 等十三和十四离开后，那胡子师兄才松了一口气，而后眼神复杂看着秦至道：“你倒是厉害啊，这两位师兄都被你攀上了。” 在宗门内，一向以实力说话，就算一个人先入门，但修为没有后来入门的弟子高，也会识趣地喊一声师兄。 这都是强求，只是一种敬称。 但秦至看这长了胡子的弟子喊十三和十四这两个这般年轻的弟子为师兄，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很怪异。 他没纠结这个，只是道：“算不得很深的关系，只是十三和十四师兄与我见过几面，对我印象颇深罢了。” 那弟子看了秦至好一会儿，又道：“你方才说……你还认识魏池师兄？” 秦至想起魏池在云霄宗地位也不低，便也趁机道：“魏池师兄如今便在我家中休养，是他要我一定要来云霄宗当这个外门弟子的。” 说着，便亮出了自己手中的银戒。 一看到那银戒，那弟子便傻眼了。 竟然是真的！ 而且还把银戒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他！ 本来那弟子还很犹豫的，但既然秦至认识十三和十四，还与魏池关系这般好，他便不好再得罪秦至了。 先把人放进去，若运气不好又被那玉含仙尊撞见，便直接推说是魏池仗着自己的功劳，逼迫他这般做的。 反正魏池也不在云霄宗了，到时候怎么说，还不是他一张嘴的事情？ 不过…… 那弟子看着秦至道：“好，我可以看在方才那两位师兄和魏池师兄的面子上，再次让你进宗门，但你也知道玉含仙尊不是那般好惹的，若让他再认出你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免不了还影响到这三位师兄……” 秦至心想，那玉含仙尊高高在上，听说平时并不轻易出门，而他又是在后山做苦力的，怎么可能还遇得见？ 不过人家要谨慎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他拱手道：“明白，秦至全凭师兄做主。” 反正只要能进云霄宗，他就总有法子拿到晶石。 只要能拿到晶石救妹妹，他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 那弟子给他随意伪装了一下容貌，又给他换上了外门弟子的服侍，带着他去了某一座山峰。 一边带路一边给他说注意事项，“你要去的地方是洒扫处，专门负责扫地的，这活儿你别看没什么前途，但也算是最简单的，就是扫地而已，没什么难的，只要你自己不去惹麻烦，麻烦也基本惹不上你。” 秦至默默跟在他身后，认真点头。 “还有啊，我只带你到门口，到时候你自己拿着令牌进去报道，问就说是上面分派下来的新弟子，可别说是我带你过来的。” “好。” 到了地方，那弟子便顿住脚步了。 他转身过来看着秦至，再次叮嘱道：“记住，你是你，我是我，往后见面的也不必当做认识，更不要刻意假装很陌生，自然点，然后……你我之间的交易也到此结束，就算将来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千万不要来找我。” 秦至认真点头，“明白了。” 那弟子摸着自己的胡子，看秦至也还算是乖巧，想着他也认识挺多了，又卖了个面子给他。 叮嘱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任何地方都有不能惹的人，即便是在这小小的洒扫处，也有着自己的规矩。” 秦至便知道这人是要提点自己，赶忙恭敬道：“还请师兄赐教。” 看他态度这般恭敬，那弟子得到了虚荣心的满足，也愿意提点他，笑着说道：“在云霄宗，像我们这种没什么天赋的弟子，熬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宗主和玉含仙尊，诶，你运气好嘛，一进来就见识到了那高山一般的人物，可惜即便见到了，人家也没把你放在心里。” “所以啊，你得多为自己想想，无论这云霄宗的规矩是什么，宗主和殿主们又说了什么，那对我们这些底下的人都不重要，我们顶头的天……”那弟子指了指天，“……是你所在这地方的管事。” 他压低声音认真对秦至说道：“你殿主，那你顶头的天便是宗主，宗主说什么都是对的；可你要只是这洒扫处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那你顶头的天便是这里的大师兄，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他要是给你一巴掌，你得跪下来把另外一张脸给他打，他打高兴了，你的日子也就舒畅了！” 秦至：…… 那弟子看到秦至的表情十分复杂，似乎不太赞同自己的看法，倒也不生气，而是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你可别不把这当一回事，要知道入了这一行，除非是死，否则你这辈子都得待在这地方，不愿意放下身段讨好旁人，你这辈子都只能求生不死求死不能了。” 说完，那弟子轻轻拍了拍秦至的肩膀，挥挥衣袖……离开了。 秦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顿时心情更加复杂了。 按理说，这人说的都是精华，他也知道这就是各行各业存在的潜规则，但他听起来……怎么就那般不是滋味呢？ 整理好心情后，他便朝着洒扫处的大门走去。 即便只是一个简单的洒扫处，也是处处讲究规矩的，门口就站着两个值守的弟子，看到秦至后，便立马出手拦住了他。 “站住！什么人？！” 秦至也没打算擅闯进去，他顿住脚步，笑着递出了自己的腰牌，笑着恭敬道：“两位师兄好，我是新来的外门弟子，是来这里报道的。” 第75章 洒扫处（一） 他态度这般好，两名值守的弟子也对他心生好感，拿起令牌仔细端详，确定确实是云霄宗正经的外门弟子令牌，上面也写着“洒扫处”后，面色也好了许多。 其中一个意外又高兴道：“咱们洒扫处也能来新人了？真是稀奇了……” 另外一个道：“就是啊，每年来新人都轮不到我们洒扫处要人的，都没人愿意来，而且不是说今年只有十来个新的弟子吗？听说资质都还不错，不舍得送来我们这儿……” 那一个就暗暗捅了他一下。 这人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们尴尬地笑了笑，便热情招待秦至。 看得出来这洒扫处平时是没什么新人愿意来的地方。 也是…… 一听这地方就知道是扫地的，扫地的能有什么前途呢？ 但秦至不在乎，反正他本就没有什么修仙的潜质，在哪儿都一样。 这儿没人来更好，旁人认不出他，他在这里也能自在些。 给秦至重新定制了新的令牌，在洒扫处旁边还添上了“秦至”这个名字，这两个人便叫来了其他人带着秦至去认路，并且带他去领生活用品。 秦至想象过入了云霄宗会是什么场面，有过牛逼哄哄的，也有像个孙子一样一进去就被呼来喝去的。 却没想到……这感觉居然跟上学差不多。 那个给他带路的弟子倒是其貌不扬，不过很爱笑，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性子也不错的人。 他自称叫李虎，爹娘曾经都是仙修，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后来就把他送来了云霄宗。 在这里待了七八年，但因为天资不行，同他一起进来的外门弟子，大部分都被分去了更好的地方，甚至有些还成了内门弟子，唯有他才堪堪学会御剑飞行。 飞得还不太稳，一个紧张能从高空坠下来！ 秦至：“……那、那是挺危险的。” 李虎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所以啊，我也基本不敢在人前丢脸，我这辈子啊，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秦至疑惑道：“你爹娘是仙修，你怎么也没天赋啊？” 李虎就道：“不是爹娘有修仙的天赋，孩子也能跟着厉害的，像我们云霄宗很多厉害的人，他们的爹娘也都没什么天赋，自然也有我们这种爹娘厉害，我们自己却没什么天赋的弟子……” 秦至想了想，在现代……一些父母是天才的，生出来的孩子确实也是资质平平的。 不过，智商无法遗传，本身也是人类能够创造更高文明的象征。 李虎带着他先去熟悉了一下洒扫处，为他讲解了工作的流程，“总之呢，我们每日卯初便得起榻，先去庭院练功，一个时辰后，就开始吃早膳，之后会有师兄在我们吃早膳的时候颁布任务。” “每个人负责的任务都不同，但无非都是些洒扫的活儿，轻松些的活儿就一个人做，繁重些的就多几个人一起做，午正须得把活儿做完，再集中与澡堂沐浴更衣，之后用午膳，用完午膳后得一起打坐半个时辰，之后再由师兄吩咐午后的工作……” “到了午后，工作相对简单些，一般都是些擦洗的活儿，有时候我们也得去别的帮忙，例如去灵药坊帮忙拔草药啦，例如去膳食处摘菜洗锅啦，又例如去采购处帮忙清点啦……” 秦至认真听着，觉得这洒扫处总结起来就仨字——冤大头。 总之，是它的活儿得做，不是它的活儿也得做。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像他这种身份的，也不可能去一个很好的部门，能待在这里，已经算不错了。 了解了工作的流程后，李虎就带他去领生活用品。 基本都是一人两床被褥，一个枕头，一张席子，三条澡巾，三套一模一样的衣服，还有三双袜子和两双靴子。 秦至觉得这待遇还算是不错的。 毕竟也包吃包住，连生活用品都是免费赠送的。 李虎帮他拿着席子，说道：“我们这些外门弟子自然是不能同人家内门弟子相比的，不过每年都有新的衣服和鞋子穿，这些东西啊，都是一年一换的，你若是将来表现得好，被哪个师兄看上了，愿意提携你，你得以去了更好的去处，得到的东西自然也更好。” 秦至点点头。 他倒是不敢奢望那些，只想着能早点拿到晶石去救秦安瑶，家人安康，他便心满意足了。 住的房间也不差，跟之前他在云霄宗疗养的房间是差不多的，虽然一个房间有十来张床，可是房间很大，床也很大。 床的旁边都配着一个衣柜，那衣柜跟现代的不一样，不能挂衣服，只能放衣服和其他东西，但也很方便了。 “我们洒扫处有一百多人，是后山这些部门里人数最多的，云霄宗将近两千人，后山的外门弟子便占了一大半，前山住的都是些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加起来才八百多人。” 顿了顿，李虎又说道：“如今，分派出去五百多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整个宗门便只剩下不到三百的内门弟子。” 秦至竟奇异地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一个宗门才八百多的正经弟子，如今派出去了五百多，只剩下不到一半能堪大任的弟子，这说明外面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 李虎帮着秦至把床铺简单收拾了一下，又道：“如今，还在陆陆续续往外派弟子，就连一些刚学会御剑飞行的外门弟子也要跟着一并下山帮忙，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秦至安抚他道：“师兄们只是下山帮忙，这说明我们修真界都十分团结合作，那些魔修再厉害，也必然不是我们的对手，若是我们云霄宗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那才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虎觉得也有点道理，笑着说：“你倒是通透。” 而后又对秦至道：“今日你刚来，值班的事情也尚未安排你，我也尚未同师兄说这事儿，你就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起可得好好干活儿了。” 秦至笑着点头，又趁机问道：“李虎师兄，咱们这儿的管事师兄是哪一位？” 李虎笑道：“是贺师兄。” 贺灵正，筑基后期，当属内门弟子，但因为刚步入筑基后期，根基未稳，所以尚未被收入殿主座下，如今升任掌管洒扫处。 算是半个大的官儿吧。 第76章 洒扫处（二） 秦至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只搜集到了这些信息，但他觉得基本够用了。 他也不需要当这位大师兄的跟屁虫，也不打算往上升，只想安安静静苟到生命的尽头，所以也没打算过度讨好，只要给对方一些态度就行了。 一般情况下，人家也不会为难他的。 秦至把自己如今的情况分析得很好，甚至连自己明天见了这位贺师兄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样的表情都列出了十几个方案。 之后才沉沉睡去。 可第二日…… 在李虎的帮助下，秦至见到了这位贺师兄，也主动端茶送水，态度恭敬到不能再恭敬了。 言语中虽有讨好，但绝对没有谄媚，也绝对不会让人感到油腻。 绝对是那种刚好卡在人舒服的状态上。 可这位贺师兄却是直接将他敬的茶水倒在了他的脑袋上，在他一脸懵尚且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冷笑一声。 “果然是走后门进来的垃圾，就算成了云霄宗的弟子，也不过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恶心的玩意儿。” 这一切完全在秦至的意料之外。 他尚未反应过来。 贺灵正便眯眸微抬手，不过是轻轻动了一下手指头，便将秦至打飞了出去，恰好就掉落在了一堆垃圾内。 李虎也不知贺灵正为何忽然这般刁难人，他对这位刚来掌管洒扫处的师兄并不是很了解，但这段时间相处时，觉得人还算是客气，没想到会忽然对人出手。 他想要上前扶起秦至，却又不敢贸然得罪贺灵正，只觉得两相为难。 在落入垃圾堆的时候，秦至已经反应过来了。 可身体还处于僵硬的状态。 一是因为摔得太疼了。 二是因为……他还是很不解，不知自己怎么得罪这位贺师兄了。 如果只是因为他是走后门进来的，那走后门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偏偏针对他一人呢？ 秦至刚要从垃圾堆里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很僵硬，连动一下都很艰难。 他安静待了许久，觉得自己不至于这么没用吧，便继续打算起身，却还是无法动弹。 他便后知后觉，这是有人故意不想让他起来。 李虎等了许久，见秦至还是不起来，就以为他是晕了，正想过去把人扶起来，便被身旁的一个弟子拉住，而后冲着他轻轻摇头。 李虎便也反应过来，贺灵正这是不想让秦至起来。 果然，贺灵正感受到秦至想要挣扎起来却不得后，笑了一声，讥讽道：“垃圾就该待在垃圾堆里，平白起来……想要熏污了谁？” 秦至不再挣扎，就这么安静地趴在垃圾堆里。 他该庆幸的是，这里是云霄宗，哪怕是垃圾堆也都是相对干净的，都是些落叶和枯枝罢了，或许其中也被故意丢进了一些厨余垃圾，但也不碍事。 上辈子最难熬的时候，他还专门去菜市场捡那些烂叶子回家煮，都是被人扔掉不要的，其实跟这些也差不多。 没什么好觉得羞耻或者伤自尊的。 他来云霄宗，也只是为了给妹妹求得晶石与灵药。 若是连这点羞辱都承受不住，他又凭什么给妹妹创造一个好的条件，好让她将来顺利来到云霄宗拜师续命？ 大概是见秦至一动不动，再没有挣扎反抗，贺灵正便觉得无趣了，便松了法术。 但即便如此，秦至也没有再站起来。 贺灵正蹙眉，他知道秦至没有死，更没有昏过去。 便抬眸示意身旁的弟子去把人拽起来。 弟子明白他的意思后，过去用法术把人从垃圾堆里弄了出来，然后十分嫌弃地扔在了空地上。 贺灵正便起身走了过去。 他用脚拨动着秦至的身体，让他把脸翻过来朝上，看到他果然还醒着，冷笑一声，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脸上，用力碾了碾。 他没用法术，用的也是寻常凡人的力道，不至于让人痛到昏厥，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也依旧令人难受。 秦至捏紧了拳头，看到贺灵正踩着他的脸，俯身欣赏着他屈辱却无法反抗的表情，唇角勾起讥讽的笑，“你听着，我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你最好在明天之前就给我消失，不许再在云霄宗出现，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将鞋子上的泥蹭在秦至脸上后，贺灵正便带着人离开了。 李虎见贺灵正走出好远后，才敢白着脸过去将秦至扶起来，而后赶忙替他擦去脸上的泥。 可是秦至的脸被踩伤了，污泥嵌入伤口，碰一下都是火辣辣的疼，当即便疼出声来。 李虎立马不敢动了。 他惭愧又忐忑，“对……对不住，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到贺师兄居然是这样的人。” 贺灵正是前不久才成为洒扫处的管事师兄，算起来，也没比秦至早多少。 这洒扫处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大多数的人都不爱来这儿，便是有那么几个内门弟子过来当管事的，也都是借着这个位置待一会儿，没多久便成为真正的内门弟子，搬到前山去住了。 上一任管事师兄亦是如此。 为了能在云霄宗打好关系，基本过来管事的师兄们都很好说话，没人愿意跟旁人树敌，哪怕他们只是身份低微的外门弟子。 贺灵正刚接任这洒扫处的时候，只过来露了几次脸，而且还用自己的钱给他们买过一些吃的，看着是挺不爱说话的，也不爱笑，但大家都觉得他跟前几任师兄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在这里待一会儿，做做样子，没多久便搬去前山居住了。 可谁曾想，他就忽然为难一个新来的弟子了呢？ 大家都是人精，基本留在这儿的外门弟子，这辈子都是升迁无望了，尤其是像秦至这样新来的弟子，只要懂事听话，没人会舍得为难他们。 毕竟这些年人族繁衍艰难，宗门招收弟子也越来越困难，宗主与殿主对所有弟子又都是一视同仁的，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哪怕有些小恩小怨，能放下的也就放下了。 李虎是真的没想到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 秦至被他扶回房间，路上旁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全是同情，可也无人敢多嘴问一句。 也就李虎还敢跟他靠近。 秦至坐在床上，一声不吭，李虎瞧着他的模样，不像是生气了，也不像是完全无动于衷。 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第77章 洒扫处（三） 李虎忽然就有些害怕和担心了，一边小心翼翼替秦至上药，一边轻声安抚道：“你……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事儿吧……是你倒霉，但是我觉得贺师兄也不敢真的把你赶走的，你再怎么说也是拿了腰牌上了云霄宗印记的人，就算你想离开，云霄宗也不会答应的……” 他的意思，便是要安抚秦至，不必担心自己真的被赶出去。 秦至叹气，心想着这人可真不会安慰人，如今他最担忧的不是被赶出去，而是那位贺师兄之后会如何刁难他。 离开还好，离开了便是一了百了，但若是不离开，便是一辈子要过这种被人霸凌的生活。 谁受得住？ 他虽然不舍得离开，可也会恐惧将来无休止的麻烦和欺凌。 李虎见秦至叹了一口气，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忽然就消失了，甚至觉得奇怪，心想自己方才怎么忽然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而后他面上也现出了忧愁，“贺师兄以往挺好的，也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正好被你撞上了？” 秦至却在心里想着：不是，绝对不是受了委屈，而他正好撞在枪口这般简单的事情。 李虎这药也上得心不在焉的，弄得秦至更加疼。 便索性道：“我自己来吧……” 李虎这些年一直都是做粗活儿的，平时也很少帮人上药，也没掌握好力度，这时才发现把秦至的伤口弄得更严重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把药和棉花棒都递给他后，才道：“不如我出去打听打听，若是真不小心犯了贺师兄的忌讳，将来也好小心些。” 秦至点点头，“那就麻烦师兄了。” 李虎笑笑道：“客气了。” 也是他没打听清楚，就这么带着秦至去敬茶，才让秦至受了这委屈。 要是贺灵正真因为今日之事而针对秦至，那他便是罪人了。 秦至上完药后，又自己端来水擦了擦脸。 除了李虎和他，洒扫处的人都出去干活儿了，显得这处地方特别安静，反而有些吓人了。 他默默擦完脸，擦了身子，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 出去倒水时，恰好遇见了昨日值守的那两位中的其中一人。 兴许是昨日对他印象不错，那人见了他也没避嫌，只是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便朝着他小声吹了声口哨。 等引起秦至注意后，他才朝着招手示意秦至过去。 秦至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放下手中的盆便过去了。 他脸上还带着难看的血痕，因为沾了药，显得面上的伤口更加明显了，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礼貌朝着那人行礼喊道：“见过师兄。” 这位师兄越发觉得他讨喜，看着也挺不错，有些可惜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被他盯上了呢？” 秦至愣了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贺灵正对他出手一事。 猜测对方可能知道一些内幕，秦至便又朝着对方行礼，诚恳且又带着些许委屈道：“师弟愚钝，初来乍到这云霄宗，实在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贺师兄，又或是哪里不周到，犯了师兄们的忌讳？若是师兄愿意提点一二，秦至感激不尽。” 那师兄上下将秦至打量了一遍，微微蹙眉，摸着下巴疑惑道：“我看你周身气质不一般，说话也文绉绉的，看着也像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哥，按理不该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啊……” 顿了顿，他便直接问道：“你跟那老胡子真认识啊？” 秦至懵了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道：“老胡子是谁？” 那师兄便道：“就是一个长着胡子的云霄宗弟子，瘦了吧唧的，这次专门负责招收弟子的……你应该见过吧？” 秦至赶忙道：“长了胡子的师兄，还是负责此次招收外门弟子的……我的确见过，还同他说过话，也是他送我过来了，怎么了？” 那师兄便叹气道：“你倒霉呗，那老胡子跟贺师兄有仇！贺师兄觉得你是他的人，认定了你是靠他的关系才进来的，他奈何不了那老胡子，便只能把气撒在你身上呗！” 秦至暗骂脏话，面上却只能装委屈。 师兄又道：“跟你说个事情，你可别说出去。” 秦至不太想听这些秘密，可见那师兄那么想说，自己也没理由拒绝，便闷闷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而后便听那师兄说：“你知道贺师兄为什么这么讨厌那老胡子吗？” 秦至便真的感兴趣了，“为什么？” “我听说啊，贺师兄其实有个弟弟，比他小几岁吧，天赋没他那么好，而且身体也差，贺师兄之所以来云霄宗，便是为了寻神药救他的弟弟！” 秦至愣了下，倒是没想到这贺灵正来云霄宗的原因竟与他如出一辙，更好奇了，问道：“后来呢？” “嗨，”那师兄挥手道，“后来他弟弟死了呗！” 秦至傻眼了，“死了？云霄宗的药也治不好他吗？” 像贺灵正这般有天赋的，想拿到晶石应该不难，怎么会治不好自己的弟弟？ 师兄道：“他弟弟的情况比较特殊，据说必须得长期服用晶石和灵药才行，可是寻常人哪儿能拿到这么多的晶石和灵药？所以贺师兄便想了一个法子——让自己的弟弟也来云霄宗修行！” 叹了一口气，那师兄道：“贺师兄的弟弟吧，其实也是有些修仙资质的，那一年云霄宗招外门弟子时，他弟弟也过关了，就差临门一脚就能进入云霄宗了，可是那老胡子收了其他人的钱，硬生生把贺师兄的弟弟给赶了出去，让别人顶替了他的位置，巧的是贺师兄那段时间恰好外出了……” 本以为回到宗门便能看到自己的弟弟，却没想到，弟弟早就被赶回家了。 可按照规矩，云霄宗的人是不能擅自离开宗门的，贺灵正虽心急如焚，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不敢也没那个能力强行离开宗门。 等他找到机会回家一探究竟的时候，弟弟已经死了。 父母看到他就哭。 责骂他为什么要把弟弟赶回来，既然给了他希望，又为什么要让他失望？ 贺灵正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宗门，而没多久，他的家人便被魔修全部吃了…… 第78章 洒扫处（四） 听到最后，秦至脸色也瞬间煞白，“吃……吃了？” 那师兄压低声音道：“咱们身上是带着云霄宗的印记的，那个印记可以帮助我们抵挡住魔修的一次致命攻击，但这个印记带着云霄宗的气息，加之我们常年待在云霄宗，身上染上了云霄宗的灵气，所以谁跟咱们接触，都会跟着一并沾上这些气息。” “那些魔修没什么脑子，会把带着这种气息的通通当做是仙修，在魔修眼里，吃了仙修便会提高自己的修为，这可比他们吃上十几个同类更加滋补！味道还更好！” 这也是云霄宗命令规定弟子不准随意下山，更不许随意与亲人接触的缘故。 就算没有那枚印记，身上也必定沾染了云霄宗的灵气，与旁人接触，一样会引来魔修的垂涎。 那师兄再次叹气说：“所以啊，要我是贺师兄，也得恨死那老胡子了！你跟那老胡子认识，还是靠着他的关系进来的，他能不恨你吗？” 要是没有老胡子，他的弟弟就能顺利进入云霄宗当个外门弟子，有他这个哥哥照顾，必定能长命百岁，说不定也能跟着顺利修仙。 要是他的弟弟能顺利留在云霄宗，他便不会着急之下犯了忌讳，跑回家专门确认弟弟的安危，就不会引来魔修，他的家人也不会是那样的下场…… 外人可以说一句“这也不能全怪他啊”，可对贺灵正来说，他必须要恨。 否则，他如何能撑得下去？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他很同情贺灵正，如果他是贺灵正，杀了老胡子的心都有了。 可他也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虽然是靠着老胡子进来的，但他也没顶替旁人的位置，况且……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他若是不用这些手段，秦安瑶就会死。 就算他抢了旁人的位置，就算有一天他会遭到报应，他也必须抓紧这个位置。 那师兄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又道：“所以才说你倒霉啊，要是你早一点来，贺师兄正好在外面，等他回来了，只怕也不会发现多了你这么一个人，自然也不会多问，也就不会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要是你晚一点来，说不定贺师兄就被哪位殿主选去做了内门弟子，你们一个在前山一个在后山，他再怎么样也管不着你了……” 秦至依旧很纳闷，他道：“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他要真有那胆量，怎么不去找那老胡子？直接把老胡子杀了为他弟弟和他家人报仇不是更好？” 那师兄便道：“他怎么没去找老胡子报仇？得知家人死讯的时候，他便立马去找老胡子算账了，后来这事儿还闹得整个宗门都知道，可是……没有证据啊！” 秦至愣了，“没有证据？” “对啊，贺师兄说老胡子收了贿赂，让人顶掉了他弟弟的位置，可是名册上根本没有他弟弟的名字，即便是南殿殿主的案前记录的也不是他弟弟的名字，每一个进入云霄宗的外门弟子都是清白人家的孩子，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进来，没有一个是不合格的，都是按照规矩选的。” 顿了顿，那师兄又道：“那老胡子自然是有点本事的，否则怎么敢做这个事情？而且，那会儿的贺师兄还只是个外门弟子，修为也不高，旁人哪里敢为了他得罪老胡子？” 后来，贺灵正颓废了一段时间，也许是自己想明白了，便开始努力修炼。 他没再去找过老胡子的麻烦，因为他心里也清楚，如果他立马杀掉了老胡子，自己也一定要偿命，那他就没办法杀掉魔修为爹娘报仇了。 杀掉老胡子太简单了，可他要的不只是这个。 秦至沉默着，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看样子，只要他还留在洒扫处这边，贺灵正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老胡子那混球！ 一定是故意把他安排到这里来的！ 回到房间后，李虎也恰好回来了，他一进房间后便抓住秦至的手，把他拉到一旁，放低声音问道：“你是老胡子弄进来的？” 秦至道：“不是。” 就算是卑劣也好，他必须要证明自己与老胡子完全没关系，也必须证明自己能进来与老胡子没有任何关系！ 否则，按照老胡子这口碑，就算贺灵正放过他，其他的弟子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谁都不会喜欢靠后门进来的人。 这也是秦至之前不想应承老爹的原因。 可他现在有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理由，为了瑶瑶，他就算成了一个人品卑劣的人也完全不在乎。 比起自己的这点口碑，他更在乎的是秦安瑶的性命。 李虎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而且从这眼神里，秦至也看到了隐藏得很好的鄙夷和厌恶。 看来，李虎跟那个老胡子也有过节。 再不然就是李虎也很讨厌李胡子这样的人。 哪怕是为了自己将来的日子，秦至也绝对不能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李虎仍旧很怀疑，“真的？” 他虽然这么问，可明显已经把秦至当成了老胡子一类的人。 秦至不知道自己与老胡子算不算是一样的人，但他不能承认，所以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露出了自己手上的银戒。 这银戒平时都处于隐藏的状态，秦至故意露出来，李虎才能看到。 可惜李虎不识货，他只能看出这是个宝贝，可这到底算怎么样的宝贝，他并不清楚，“这是……” 秦至只好解释道：“若是非要说我进来是靠关系的，那靠的不是老胡子的关系，而是魏池师兄的关系。” 他说道：“我与魏池师兄是朋友，是他让我来宗门的，他有一些话要我带给他的师兄，可是……” 秦至恰时垂眸，情绪低落，“……魏池师兄没办法再回到宗门，他也不敢再回来了。” 李虎瞪大了眼睛，“你说的魏池师兄，难道是……” 他这么问，可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说起魏池师兄，除了那一位，还有谁呢？ 李虎意外道：“你怎么会认识魏池师兄？” 那可是差点就是亲传弟子的传奇人物啊！ 宗门里，谁不认识魏池师兄？ 整个修仙界里大半的女仙修，可都爱慕着魏池师兄，毕竟这位师兄不但是天纵奇才，而且出身良好，性格温柔，且还长得十分好看！ 第79章 洒扫处（五） 李虎平时是没什么资格见到那些厉害的师兄的，但宗门里有大场面的时候，他们也会去前山帮忙，自然也能窥见那些大佬们的容颜。 李虎觉得，整个云霄宗里，所有的弟子中，最好看的莫过于魏池师兄了！ 传说，魏池师兄这样貌，在整个修仙界也是排得上号的！ 而后他又感慨道：“要说整个修仙界最好看的人是谁嘛……那自然是玉含仙尊了！” 光是听这名号，便知道容貌绝对不差！ 这可是修仙界第一美人儿啊！ 而且是几千来不败于第一美人儿宝座的美人儿！ 李虎没见过，但他光是想象也能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绝色的容颜！ 秦至却沉默了。 他运气可以说是顶天了。 他不但见过这位玉含仙尊，还跟这位仙尊说过话，还在无意中碰到了这位仙尊那跟心脏一样冰冷的手指。 美是真的美，但秦至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若对方是个性别为女的美人儿，他或许还会感兴趣，可惜是个男的。 在秦至心里，玉含仙尊甚至都比不上那个救过他的白衣仙君。 想到这里，秦至又忽然发呆……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都已经有点记不起那位仙君长什么模样，只隐约记得那张脸很普通，眼睛却好看，一身白衣飘飘，说话的时候面上总是带着笑，气质如雪一般高洁…… 也不知道下次再见，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聊了这些话题，李虎看秦至的眼神又开始温和起来，他甚至有些激动，“没想到你还认识魏池师兄！” 秦至道：“我家在莲花村嘛，师兄出事后就是在我家里休养的，后来便干脆留在我家里了。” 说起这个，李虎也叹气遗憾道：“真是太可惜了，还以为魏池师兄将来能继承哪位殿主的衣钵呢。” 秦至便趁机道：“其实我这次来云霄宗，便是替魏池师兄找他的那些师兄的，我有些话要帮魏池师兄带给他们，你可能帮我引见？” 李虎见他敢主动提出要见魏池师兄的那些师兄，便更加相信了他说的话，不再怀疑他的身份。 只是无奈道：“我身份低微，哪里能见到他们？像他们那样的内门弟子，都是住在前山的，我们后山的人若是没有命令，是不能随便前往前山的……” 秦至没想到想见到魏池的那些师兄竟然这般艰难。 可他时间不多了。 想了想，他便道：“那我可以送信给他们吗？万一他们见了我的信，愿意来见我了呢？” 李虎思考了一下，说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可问题是……我们这些后山的弟子，都不能去前山，谁帮你送信呢？” 秦至被噎住了。 是啊，他找不到人帮他送信，而那些前山的内门弟子总不会无缘无故来这后山。 李虎犹豫了一会儿，又支吾着说道：“其实吧，贺师兄倒是有资格去前山，而且他掌管着洒扫处，平日也要经常去汇报情况，有时候一天也要去前山几趟……可是，你觉得他会帮你吗？” 秦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不会帮忙。 别说帮忙了，说不定还会故意帮倒忙。 李虎叹气说：“可惜贺师兄与魏池师兄的关系也不大好，否则依你与魏池师兄的关系，换一个人都得对你和蔼可亲了。” 秦至：“……贺师兄怎么跟谁的关系都不大好？” 李虎道：“贺师兄跟旁人的关系不好，但也不差吧，他与魏池师兄……嗯，也不是很差，魏池师兄可能都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贺师兄与他一同进入云霄宗，刚开始大家都拿他们两个来比，但没想到，魏池师兄天赋奇佳，一下子就把贺师兄甩在身后。” “若非魏池师兄出了那等意外，再回来时，他必定成为亲传弟子了。” 这么听着李虎的话，秦至也忽然有些遗憾了。 他想起魏池总是坐在院子里抬头看月亮的那一幕，那时候总觉得有些感伤，现在想想，那恐怕不是在看月亮，而是在看云霄宗吧。 李虎提醒他道：“贺师兄那边，我会找时间在你面前帮他解释你与老胡子没有关系的，但你最好别提你与魏池师兄的关系，否则……贺师兄就不只是把你弄进垃圾堆那么简单了。” 关于秦至与老胡子的关系，贺灵正也未必就真的相信了，只是秦至与老胡子认识是必定的，他只是无处可撒气，才对秦至出手，说不定过几天那火气就消了，毕竟人都已经进了云霄宗，怎么可能说离开便离开？ 可若秦至真的跟魏池认识，那贺灵正一看到他便会想起魏池，想起自己曾经被魏池压得死死的画面。 哪怕魏池如今失去了魂石，成为了一个废人，贺灵正也始终生活在魏池的光芒下。 他这辈子再也超越不了魏池了。 他永远都是魏池的手下败将。 秦至点头，明白这对贺灵正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本来也不打算大肆宣扬自己与魏池的关系——重点是，不能经由他的嘴来大肆宣扬。 第二日。 贺灵正看着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秦至，冷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虎见状，赶忙硬着头皮上前谄媚笑着解释道：“贺……贺师兄，其实小秦他挺好的，他……他跟那老胡子没什么关系，他就是恰好在来的路上碰到了那老胡子而已……” 可李虎话都没说完，就被一道法术打飞了出去！ 秦至猛地抬头看去，见李虎落在地上吐了一口血，但还是能很快勉强爬起来跪趴在了地上，一动不敢动，身体却不由自主微微颤抖着。 秦至顿时恼了，他看向贺灵正道：“贺师兄，这里是云霄宗，可不是你的菜园子！我是怎么进云霄宗的，我自己心里清楚！你若是不乐意看到我，自可以想办法把我赶出去，何苦为难别人？！” 结果他刚说完，也被打飞了出去！ 但他没李虎那么好的运气。 李虎只是看着伤势重，其实没伤到根本，而秦至嘴角流出了血液，却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他头发乱了，衣服也被蹭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都这种时候了，秦至居然还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这云霄宗的地怎么还没他们家的干净啊？差评！ 下一秒，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被一只脚踩在了身上。 第80章 洒扫处（六） 有了前一天的经历，秦至知道怎么用力都注定爬不起来，索性咸鱼摆烂趴在地上，任由对方踩着。 知道贺灵正为什么讨厌他后，秦至昨晚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有贺灵正在的地方，他就绝对不会好过。 趴在地上的时候，秦至自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老是想起那位白衣仙君的缘故，他居然都跟着圣父了起来，觉得贺灵正还挺可怜的。 因为他试着想了一下，如果老胡子是收了好处让人顶掉了他妹妹的位置，让他妹妹惨死，然后有个新人也是靠着关系进来，完了还跟那老胡子不清不楚的……他也想让对方生不如死。 这也是他成不了仙修的缘故。 所以他也有些不服气，这贺灵正心眼跟他一样小，还喜欢迁怒旁人，凭什么就比他有修仙的天赋？ 他忽然有些不甘心！ 贺灵正手底下的那几个弟子踩着秦至踢了几脚，见他一动不动，顿时有些茫然，无措地抬眸看向贺灵正。 这……这什么套路？ 都被人这样羞辱了，居然也不反抗？ 贺灵正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了秦至身旁，用脚踢了踢他的脸。 力度不大，至少不是冲要着秦至的命去的。 秦至仍旧一动不动，随便他怎么踢。 反正事已至此，反正贺灵正注定不会喜欢他，反正他无论如何都必须留在云霄宗内……爱咋地咋地吧。 李虎还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抬眸看了一眼秦至那边的方向，见他一动不动，也有些害怕。 不……不会是死了吧？ 贺灵正自然知道秦至是在装死，大抵也猜出了他这是要做什么，便掀开袍子在他旁边蹲下，而后……伸手抓起秦至的头发，逼迫他趴在地上仰起头来看着自己。 头皮传来火辣辣的疼！ 别说秦至根本没昏过去，即便真的昏过去了，就这个能把他头皮都揪下来的力度，他也得被活生生疼醒！ 秦至如愿看向他了，可眼睛却布满红血丝，眼尾都疼得泛红。 嘴巴被迫微微张开，但牙齿却咬在一起，齿间也沾染了血迹，嘴角都是破的…… 秦至其实长得不错，之前又在云霄宗休养了一段时间，原本小麦色的肌肤也白了不少，这般看着，楚楚可怜的，倒有几分白面小郎君的感觉。 贺灵正看着他的眼底却全是厌恶，出口都带着冰冷的恶意，“长得倒是不错嘛，也难怪都这种时候，老胡子还愿意费心思让你进来……” 他揪着秦至的头发，像是抓着一个破布娃娃，把人提到自己面前，凑到秦至耳边轻声道：“老胡子的**你是不是舔得很开心啊？” 这种羞辱人的话，说出来都得自动带上消音技能。 秦至却忽然冲着他微微一笑，还故意舔了舔唇，轻声说：“改天……也帮贺师兄你舔一舔啊。” 他痛得要死，眼睛被迫蒙上了一层水雾，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吞咽时呛到了肺部，恶心又难受，说话时也带上了几分沙哑。 乍一看，竟真像是在故意勾引人。 贺灵正顿时恶心得立马丢开了他的头，只觉得自己方才揪过秦至头发的手都脏得不行！ 他又恼火又厌恶，恨不得直接把这人切成无数块！ 玛德！ 恶心的变态！ 有弟子见状，赶忙掏出帕子给贺灵正。 贺灵正揪着帕子用力擦了擦自己的手，却还是觉得很恶心，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没退下去！ 将擦手的帕子扔在地上，贺灵正恶狠狠道：“给我打！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他目光露出冰冷的狠意，“我就不信，老胡子还能一直护着他！” “是！” 随行的弟子一听说他跟老胡子是那种关系，顿时更加恶心了，纷纷上前要揍他。 怕脏了自己的手，就直接用脚踩。 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分寸，知道用法术会弄死人，所以只用了凡人的寻常力度。 反正也只是要把人赶下山而已。 那些人打完就走了，留下秦至浑身脏兮兮又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 他的衣服都被打烂了。 可他只是觉得全身痛，骨头没断，命也还在，那些人明显是不打算要他的命，毕竟这里可是云霄宗，真死人就麻烦了。 李虎早就站起来了，过了许久，才犹豫着小心翼翼走过来，似乎想伸手把他扶起来，那双手却又一直没碰到秦至。 秦至在地上趴了许久，觉得恢复一些力气了，才自己从地上艰难爬起来。 李虎赶忙过去要扶住他，但是在即将碰到秦至的时候，又忽然缩了一下，看到秦至这模样，心生同情，再次把手伸过去。 可这回秦至却避开了，带着一脸的伤痕和脏兮兮的灰尘，勉强笑着道：“我都这样了，你就别跟我混在一起了，万一连累你就不好了。” 说话时牵动了嘴角的伤，秦至蹙眉“嘶”了一声，对上李虎愧疚的眼神，又轻笑道：“我真的没事，他们就是吓唬吓唬我，不敢弄死我的……” 李虎伸出的双手递过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只能这么僵硬地伸在半空中，为难看着他道：“你方才干嘛要那般激动贺师兄？” 秦至扶着一旁的栏杆，叹气道：“我不激怒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打死你吗？我不想欠你这么多人情……更何况你也看到了，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我，既然这样，那就让他痛痛快快揍一顿好啦，免得我装孙子让他下不了手，他这口气不上不下的，将来给他找着机会，指不定就直接弄死我了……” 李虎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秦至笑了笑，就自己转身扶着栏杆和墙壁，自己慢慢挪回了房间内。 但是房间被设了阵法，秦至想要推门，立马被门上的阵法给弹开，因着身体正好不适，直接被弹得摔在地上。 他挣扎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这回有了心理准备，小心翼翼伸手去碰门口，手就被那阵法大力弹开了！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身体还是忍不住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又摔倒在地上。 正巧这时，李虎也过去了。 他疑惑问道：“怎么了？” 秦至看向他，脸色是惨白的，“门……” “门？”李虎尝试着去推门，却发现门一推就开了。 秦至便明白了，这阵法只是针对他一人。 只是不想他进去罢了。 第81章 洒扫处（七） 而李虎看看门，也看看秦至，跟着反应了过来。 他犹豫了许久后，才道：“贺师兄这是打定了主意要逼你离开啊……” 秦至自然也明白。 可他不能走。 他还没拿到晶石和灵药，瑶瑶如今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 捏着拳头，秦至冷静道：“没事，我……贺师兄既然不想我进去，那我就不进去了。” 他说：“能不能劳烦你进去帮我把被子扔出来。” 秦至重点强调了“扔”这个字。 李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进门将秦至的东西搬到门口后，一样一样扔了出去。 秦至就忍着痛，弯着腰，一样一样地捡起来，然后找了个角落，将自己的席子和被褥铺在地上，随后，又自己拿着干净的衣服去沐浴。 吃饭的时候，没人叫他，他也不敢去。 身上的伤虽然不致命，但却很痛，他像个鸵鸟一样，觉得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洒扫处的弟子们忙完回来，看到他已经识相地睡在了走廊外，也没多看多问，自己回了房间休息去了。 秦至就这么在外面睡了一天一夜。 到了第二天，他还睡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跟着贺灵正的弟子便觉得不对劲了。 他站在贺灵正身后一点位置，看着秦至睡觉的地方，蹙眉担忧道：“师兄，他好像已经两三天没吃东西了，身上又带着伤，如今又躺在那里睡了一天一夜……不会出事吧？” 凡人没有辟谷之能，如今身上又带着伤，万一真的死了，他们麻烦可就大了！ 贺灵正也跟着蹙眉。 旁边另外一个弟子也纳闷道：“可真是奇怪了，观他一言一行都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而且家中既然能花这么多钱贿赂那老胡子，想来也十分富裕……一个生活在富裕之家的小公子，怎么这么能熬啊？” 生得这般白白嫩嫩的，该是破点皮就哭天喊地啊。 以前靠关系进来的那些世家子弟不都是这样的吗？ 前一个说话的弟子便看向贺灵正道：“师兄，我观这人手上还有茧子，不是握剑便是干农活儿的，又听闻他是莲花村的……会不会真是我们误会了？” 贺灵正便冷声道：“误会什么！不管他出身什么哪里，他被玉含仙尊赶下去了这是事实！玉含仙尊亲自开口，哪个弟子敢忤逆？” 可秦至还是回到了云霄宗！ 还有弟子亲眼看到他是老胡子带回来的！ 除了这两人有见不得人的交易外，还有什么理由？ 可惜玉含仙尊已经闭关，当日负责考核的那几位师兄也因为紧急任务下山了，知情的人少之又少。 况且他吃过老胡子的亏，若是贸然把这事儿闹大，发现又是“误会”一场，还把玉含仙尊牵扯进来……那他就里外都不是人了。 弟子为难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不走，我们也不能把人打死……要、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暗暗揪了一下，随即接过他的话继续道：“要不再看看，至少别把人弄死了，说不定我们换个法子，他就愿意离开了。” 贺灵正看向他。 那弟子又继续说道：“有些人总是吃软不吃硬的，他既然不怕揍，那我们就给他讲道理呗，也兴许他自己已经熬不下去了，就差一个台阶呢？” 贺灵正没说话，但也没反对。 弟子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 秦至是被噩梦吓醒的。 他梦到自己一直被人欺凌，根本没法儿拿到晶石和灵药，瑶瑶就在痛苦的喊叫声渐渐没了声响。 他在云霄宗，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被人欺负着。 他没能见到魏池的那些师兄们，而是自己熬了一个月，终于拿到了作为月俸的低等红色晶石。 可是他没办法把晶石送给瑶瑶，因为云霄宗是只进不出的。 他求着他们答应，但仍旧无法离开这里…… 后来他想尽了办法，终于偷偷溜出了云霄宗，终于回到了莲花村……入眼的却是一片狼藉。 瑶瑶死了，爹娘在上山葬她的时候，被魔修抓住，吃得尸骨无存。 他回来迟了。 躺在那走廊上，他浑身冒着冷汗，不住地喘息着。 明明只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导致的噩梦，却给人那样真实的感觉。 秦至的心脏紧张地抽痛着，那种后怕的感觉席卷了他，让他觉得脑袋沉重，整个人都虚弱不堪。 许久后，他才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发现自己是发烧了。 喘着气虚弱咳嗽了几声，秦至本想起来上个茅房，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爬不起来。 正疑惑时，才想起自己这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他是凡人，疲累饥饿外加生病，若非他体格好，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难怪外门弟子也必须要求体格健硕的。 他翻身趴在被褥间，想要利用双手的支撑站起来，可胳膊也是软弱无力的，哪怕撑起来一点，也又很快跌落在地上。 到最后，他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软绵无力地趴在地上叹气。 他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吧？ 就在这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秦至不用转头看，都能猜到来人是李虎。 李虎捧着一碗肉粥，像是做贼一般，左右警惕观察着，脚步匆忙，身形弯曲，很怕被人发现。 因着这姿势，手中的肉粥都洒了不少出来。 李虎看到秦至已经醒了，便赶忙将肉粥放在地上，自己也单膝跪在旁边将秦至扶了起来。 这回，秦至再也说不出“不必管我”这样的话来。 李虎看他面色苍白成这样，又心疼又惭愧，喂他喝了几口粥，见秦至就不愿意喝了，便赶忙低声道：“快别闹脾气了，这粥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拿来的，要是不喝就没了……” 秦至虚弱靠在他的肩膀上，偏头避开了他要怼到自己嘴里的碗，虚弱道：“等……等会儿，先扶我……去、去茅房……” 李虎：…… 他只好又扶着秦至去了茅房。 秦至还是第一次被人伺候上茅房，虽说只是撒个尿，但也怪不好意思的。 还好李虎没把他拿来恶心贺灵正的话当真。 不然可真是尴尬了。 秦至在那走廊里出了一晚上的冷汗，衣服也早就湿透了，李虎便扶着秦至去擦了擦身体，又拿出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 好在衣服都是一个款式的，大小也刚好合适。 第82章 洒扫处（八） 走廊外容易吹风，对身体不好，李虎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就大着胆子扶着秦至去了隔壁的房间。 没想到那房间里居然有人。 而那人，正好是之前值守招待过秦至的人，还是他跟秦至说贺灵正为何这般针对他。 李虎扶着秦至的身体一僵，顿时结巴了，“林……林师兄……” 这位林师兄正在系腰带，看样子是刚起来没多久。 他也算是这洒扫处的老人了，比李虎来得还要更早些，且在云霄宗还有些亲戚关系，加之天赋也算不错，虽这么多年了也没能成为内门弟子，可修为也是筑基中期。 所以，不管来这儿管事的是哪位师兄，他的要做的事情都比较轻松，一般都是在大门那儿值守。 见到李虎扶着秦至进来，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笑笑道：“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李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紧张。 林师兄将衣服穿好后，他还扶着秦至不敢动。 林师兄便只好走过去，将秦至扶到自己的床上坐着，然后对李虎道：“你去给他弄点吃的吧，顺便再去找找有没有什么疗伤的药材，给他弄一点来。” 有林师兄撑腰，李虎便彻底松了一口气，高兴地看了一眼秦至，“好！” 李虎走了，还顺势帮他们把门给关上，匆匆忙忙去找吃的和疗伤的草药。 秦至就被扶到床上半躺着。 他看着林师兄，虚弱道：“林师兄……有话说？” 林师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抹笑，等把热茶递给他时，才在旁边坐下，说道：“你倒是个聪明的，其实来不来云霄宗都不会过得太差，况且我看你体格健硕，想必家里条件还可以吧？” 秦至接过茶水时轻声说了句“谢谢”，喝了润润嗓子后，才道：“尚可。” 林师兄主动接走他手中的空茶杯，放置在一旁，开门见山道：“其实是有人来找过我，希望我能跟你说几句体己话。” 秦至看着他。 林师兄对上他的视线，不闪不躲，眼底带着真诚和温润，“虽然你才来几日，但想必你也清楚这云霄宗是个什么规矩，李虎也应当与你说过自己的身份，我嘛，与他相差不大，曾经也自认为是个有天赋的，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些上头有人的，也算是有点天赋的，如今也不过是在这洒扫处混个日子罢了。” 秦至下意识轻声道：“李虎性子软，为人又老实，想必是他爹娘也不愿他太过拔尖冒头，才会一直让他留在这里，而林师兄心胸宽阔，想必是不愿与人争，才会选择藏匿此处。” 他说话非常好听，每句话都正好戳在对方喜欢的那个点上。 只要他愿意，说出的话不但能让人觉得被恭维，还半点儿不带谄媚。 林师兄是很欣赏他的，但他没接这句话，而是直言道：“不对，是因为我们家族的前辈不够强大，我们自己本身的天赋也远不如外人……而最重要的，是天赋不够。” 他说：“贺灵正虽然比我小，可我见了他还是得恭恭敬敬喊一句师兄，不但是因为他天赋比我高，还因为他比我拼命，比我努力。” 他说：“秦至，你看贺灵正，你觉得他嚣张跋扈，觉得他不讲道理，觉得他性格过于高傲，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么讨人厌的人，修为还这么高？他的家族在修真界没有半点儿位置，但他硬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云霄宗站稳了脚跟，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秦至沉默了。 许久后，他才说道：“因为信念。” 林师兄眼底露出欣赏的目光，点头道：“对，因为信念。他在你面前无论是个怎样坏的人，可他的的确确杀过魔修，救过百姓，他的修为是实实在在被天道所承认的，人人都说他不如魏池，我却觉得……他没有哪里是比不过魏池的。” “魏池比他有更高的天赋，所以爬得比他更高，但时间一久，他们的修为到了天赋也无法比拼的地步，胜负自然会显露。”他说，“我不是觉得贺灵正欺负你就是对的，但我也跟你说了贺灵正为什么会这般做……” 秦至再次点头，可脑袋却下意识垂了一下，他轻声道：“我知道，师兄那时便是在劝我离开。” 林师兄蹙眉，“既然你都懂了，那你为何……” 秦至抬眸看着他，认真道：“可师兄，我有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贺师兄有疼爱的弟弟，我也有疼爱的妹妹，我不觉得我有错，我也不能离开。” 林师兄看了他许久，才叹气道：“但你留下来，贺灵正就绝对不会放过你，就连我都不敢正面跟他对上，他如今是统管洒扫处的师兄，将来有可能是内门弟子，甚至还有可能是亲传弟子……” 秦至道：“我不在乎，只要他不敢杀了我，他怎么欺辱我我都不在乎！” “贺灵正他……”顿了顿，那林师兄又道，“秦至，你别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他不敢在宗门内杀你，不代表他没有别的法子杀你，如今这般欺你辱你，只是想要你知难而退，但你继续不知好歹，继续挑战他的耐性，他便真的会杀了你。” 林师兄继续道：“可能我没与你说清楚，云霄宗每次招收的弟子都是有名额固定的，如果明面上只有这么多个新招收的外门弟子，那么就只有这么多个名字会被呈报到南殿殿主案前，如今你来了，为了不让旁人抓到把柄，老胡子必定会把你的名字也一并呈到案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秦至沉默着。 他听到林师兄继续说道：“这意味着，一定有一个已经被选上的弟子被老胡子用其他法子赶走了，而那个人……他的下场有可能与贺灵正的弟弟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贺灵正那么恨你，一定要把你赶走的原因。” “你走了，老胡子就会害怕事情暴露，就会想尽办法把之前赶走的弟子再弄回来，贺灵正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拨乱反正。” “他只当如今的你是不懂事，所以只是连番恐吓，但若是你明知自己在做什么还要继续下去，他便会把你完全当成是老胡子那样的人，你觉得他还会手软吗？” 第83章 我可以离开云霄宗（一） 林师兄字字句句都很是有道理，秦至若是还冥顽不灵，那就是真真的不知好歹了。 可人在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面前，就是冥顽不灵的。 如果有个剧本，他秦至一定是反派。 秦至垂眸想着，反派就反派吧，反正这世道也容不下那么多好人。 他说：“多谢师兄这般劝解，但我……不能离开。” 林师兄看了他好一会儿，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叹气道：“好吧，既然你非要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今后便自己小心些吧。” 林师兄正要走出房间，秦至又忽然问道：“师兄，你能去前山吗？” 林师兄转头疑惑看着他。 秦至又道：“我有必须留在云霄宗的理由，但如果你能帮我去前山给几位师兄送几句话，让我见到他们，我可以离开云霄宗……” 当务之急，便是救瑶瑶。 如果林师兄能帮他先把瑶瑶救下来，他暂时离开云霄宗也没什么的，大不了他下一次再想办法进来。 林师兄把原话告知了贺灵正。 但他并不是贺灵正的下属，也不打算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情，他只是不想这些人把洒扫处弄得乌烟瘴气的，才答应做个传话筒。 把话说完，他便离开了。 贺灵正身旁的那两个弟子面面相觑，随即便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明目张胆搬救兵？” “可是……他要是有这个救兵，干嘛要靠着老胡子用这种手段进来？” “这么说，只是吓吓我们咯。” “可能吧……” 贺灵正却没说话，只是捻着手指沉思着。 一连几日，贺灵正都没再出现。 房间的阵法也跟着逐渐松动，没人敢直接破掉，可也没人有那个能力加强，秦至身体好了许多，便堂而皇之地搬了回去。 如今他被人孤立，除了李虎敢在私底下搭理他，其他人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分发任务时，也没有他的份儿。 算是被冷暴力吧。 不过秦至并不在乎，还觉得自己占到便宜了，毕竟别人都用干活儿，就他不用。 后来才知道，贺灵正是跟着几个内门弟子下山了。 魔修与妖魔常年为伍，他们四处为祸百姓，西殿殿主带着大批弟子下山后，魔修们根本无力反抗，尽数被绞杀，所以他们便放出了各类妖魔到处搞破坏。 贺灵正他们便是下山抓妖兽和魔兽去了。 本以为会好久才回来，可没想到，又过了两日，贺灵正便回来了。 他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许多，脖子上也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身体似乎消瘦了几圈。 但即便如此，他再回来看到秦至还在这儿，眉头便狠狠皱了起来。 他伸手，用法术隔空将秦至抓到自己跟前，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半提起来，咬牙厌恶道：“你还真是不怕死啊！给你这么多时间苟延残喘，你却半点不知道珍惜，非要让我杀了你是吗？！” 而后把人一扔，居高临下命令道：“给我打！” 李虎内心叫苦不迭，心想这俩到底是深恶孽缘啊，怎么贺灵正每次过来，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秦至呢？！ 秦至也真是的！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怎么每次都在贺灵正出现的时候出现？！ 可他已经不敢上前替秦至说话了，只盼着贺灵正这回把人轻点揍，别把人给弄死了。 秦至这回却没有束手就擒，乖乖任由他们揍自己，而是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看着贺灵正道：“贺师兄，我们谈个交易吧。” 贺灵正冷眼看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秦至就道：“横竖你看我不顺眼，但你又不敢真的弄死我，不如我听你的话，我离开云霄宗，但是……我有件事情想求你。” 他用了“求”这个字。 贺灵正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冷声讥讽道：“好啊，你先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 他话还没说完，秦至果断跪下，朝着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是真的很响。 抬头的时候，额头都是青。 然后他冲着贺灵正微微一笑，“贺师兄这般风光霁月的英雄人物，又是我们洒扫处的总管师兄，想必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贺灵正捏紧了拳头，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 “……” 房间内。 贺灵正坐在凳子上，两个跟班就站在他左右两边，都用相同的眼神盯着秦至看。 大抵是在云霄宗待久了，许久未见这般豁得出去又这么不要脸的人物。 秦至也不怕被他们打量，依旧坦坦荡荡站在他们面前。 贺灵正手中把玩着一个婆娑果。 那婆娑果又大又圆，通红的颜色散发着漂亮的光泽，像是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凑到鼻尖时，还能闻到那浓郁的属于草木般的清香。 他掀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秦至，“你想求我什么？” 秦至笔直站在他面前，忽然问道：“贺师兄是一定要把我赶下云霄吗？” 贺灵正垂眸看了一眼把玩着的婆娑果，淡声道：“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你在不在云霄宗我都不在乎，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应该还回去。” 秦至点点头，“师兄所言有理。” 看得出来，贺灵真是铁了心的不希望他留在这里。 林师兄的那番话让他的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忽然想起林师兄跟他说起贺灵正和老胡子的恩怨时，说过一句话——他来得太不凑巧了，早一点晚一点都好。 那时候秦至也觉得是自己倒霉，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洒扫处。 可后来转念一想，他之所以来这里……不正是老胡子的手笔吗？ 也许是他想太多了，可这些奇怪的节点，加上他之前做的那个噩梦，让秦至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 说实话，他虽然觉得留在云霄宗的好处更大一些，对瑶瑶未来的发展也很好，但他不想当被人手中掷出去的刀。 他这话倒是让那两个跟班的眼神一变，眼底全是惊讶。 就连贺灵正也开始正眼看了他了。 仍旧把玩着手中的婆娑果，贺灵正斜着身子坐着，微微歪着脑袋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该明白，我刚从山下回来。” 秦至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本来预计一个多月才能解决的妖兽和魔兽，贺灵正和那十来个弟子却只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处理好了。 这算是大功。 第84章 我可以离开云霄宗（二） 贺灵正这是在提醒他别动歪脑子，不管他用了什么计谋，云霄宗都绝不会亏待他这个功臣的。 秦至本来也不打算算计贺灵正什么，况且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的，以他这点能耐，连伸出脚都不能让贺灵正摔一跤，还能怎么着？ 就算想告到更高一级也没用啊，他也见不着那些所谓的殿主和宗主啊。 所以他便道：“师兄多虑了，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既然师兄不喜欢我，只是误会我与老胡子那样的人狼狈为奸，也是觉得我占了旁人的位置，那我便听师兄的话离开云霄宗，来日，堂堂正正进宗门，我相信那样的话，贺师兄一定不会再误会我。” 贺灵正冷哼一声，“你身上毫无修仙天赋，只要稍有灵性的人都能看出你满身的杂念，你根本过不了灵池，你与云霄宗无缘，强求是没有好下场的。” 秦至根本不以为意，“这世上又有几人是没有杂念的？就算是师兄这般人物，难道就没有自己特别在意的人和物吗？” 他说：“我不否认自己毫无天赋，而且我也从不奢望自己成为什么仙修大能，我想留在云霄宗，只是为了我的妹妹。” 贺灵正看着他，眯眸冷声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对你心软吗？” 他以为秦至是故意编一个故事在博取他的同情心。 秦至却摇头道：“我不需要师兄对我心软，留我在云霄宗，既然我答应了师兄要离开云霄宗，那我就一定说话算话，我想求师兄帮我的忙也很简单，我想见魏池师兄的那几位师兄，只要我见到了他们，我就马上离开。” 他先回去救瑶瑶，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堂堂正正考上云霄宗。 就算考不上，他靠魏池的关系总行了吧？ 反正只要不跟老胡子沾边，只要不再来这洒扫处，哪怕贺灵正再看到他，总不能还看他不顺眼吧？ 贺灵正把婆娑果放在鼻尖，像是在嗅婆娑果的香味，又像是在打量秦至。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至便将手中的银戒取下来，上前两步，双手恭敬地将那银戒放在桌面上，轻声道：“这是信物，他们若是见了这东西，一定会来见我。” 而后又退回原来的位置，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贺灵正，“师兄，求你帮我这个忙。” 贺灵正垂眸看着桌面上的银戒。 这东西很熟悉。 他问道：“你跟魏池……什么关系？” 秦至还记得李虎跟他说过的话，不敢刺激他，便含糊道：“魏池师兄……他受伤后在我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为了感谢我们，便把这银戒送给了我，说是有什么需要，便可拿这个去见他的师兄们。” 贺灵正将视线从那银戒上收回来，同时把婆娑果放到了一旁，“那你找他的师兄，是想做什么呢？” 秦至道：“我想讨要一颗晶石回去救我的妹妹。” “就只要一颗晶石？” “只要一颗晶石。” “给了你，你便即刻离开云霄宗？” “是。” 贺灵正看了他许久，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而后，他微微往前俯身，眯眸看着秦至道：“小子，我很讨厌你，也不愿意相信你说的话，但我看在魏池的面子上，信你这一次。”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香囊，扔在了秦至身上。 秦至下意识地接住捧在怀中，茫然抬眸看他。 接着听到他说：“这里面有三颗晶石，足够你救自己的妹妹了，现在，你立刻马上离开云霄宗。” 秦至还有些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呆呆看了贺灵正好一会儿，又忽然垂眸打开香囊，发现里面的确有三颗晶石。 虽然都是红色的，但是看品级，基本都是中等的！ 他又抬眸去看贺灵正，显然是不敢相信对方就这么把三颗红色的晶石给自己了。 而后又想起贺灵正的那个弟弟…… 立在贺灵正身旁的一个跟班弟子喊道：“看什么看！既然拿了东西，还不快点滚！” 秦至点点头。 他生怕贺灵正会反悔，将那香囊揣进怀里便转身要走。 可是走了好几步，又忽然折返回来。 贺灵正和那两个跟班还以为他是反悔了，结果就见他一脸忐忑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师兄……我身上的印记怎么办？” 印记不去掉，他就永远是云霄宗的弟子，那些魔修一定会吃掉他的！ 贺灵正道：“那是你要考虑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至顿时一噎。 好嘛，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贺师兄。 看贺灵正逐渐不耐烦了，秦至也不敢再打扰他，心想这人若是知道怎么掩盖身上的气息，他爹娘也不会出事了。 往外走时，还刻意加快了脚步，生怕贺灵正会因为他方才的问话而想起爹娘惨死的画面，从而又把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快步回到房间后，秦至赶忙收拾东西。 收拾好了，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宗门的东西，额……那他应该不能带走吧？ 算了，懒得拿了，万一云霄宗把他列为黑名单可怎么办？ 可他刚要出门，却又撞见李虎进来。 他像是刚从外面忙完回来，额头上还全是汗水。 见到秦至还能活着回来，李虎也是一愣，随即高兴又疑惑，“你没事吧？贺师兄什么都没对你做？” 秦至笑着说：“我答应贺师兄会离开宗门，贺师兄……他也答应了我一个条件，我现在准备要走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对了，你知道该怎么去除身上的宗门印记吗？” 李虎没想到他真的要走，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角落，压低声音焦急道：“你疯了？你还真的要离开啊？！” 秦至苦笑道：“没办法啊，贺师兄这么讨厌我，其他人也不搭理我，我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哪天真的死了怎么办？” 李虎着急道：“贺师兄再如何也不敢杀了你的！上回你睡在那走廊上差点出事，也是贺师兄默认了不再把你赶出去睡，否则那房间的阵法怎么可能说没救没了？” 他劝道：“你再熬一熬，以贺师兄这次的功劳，他肯定要往上升的，说不定这一次就得往前山去了，到时候来了新的管事师兄，我与林师兄再帮你好好说话，这日子不就好起来了吗？” 第85章 我可以离开云霄宗（三） 秦至呢喃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哦……” 他也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如果老胡子真的那么厉害，在弟子的人选上做了手脚，却让贺灵正这种人连证据都找不到，那又为什么偏偏把他安排到这里来？ 老胡子明知道贺灵正恨死他了，正常人再怎么塞人，也绝对不会把人塞到自己的仇人那里去，这不是把自己的把柄直接塞人家手里吗？ 一个老油条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更何况，秦至从未主动跟老胡子接触过，虽说那天是老胡子亲自把他送来这里的，可他还是觉得贺灵正不是那种看老胡子跟谁站在一起便觉得谁跟他是一伙的人。 所以，贺灵正一定掌握了更直接的证据，足以证明他跟老胡子的确有交易。 可贺灵正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若是他真那么厉害，怎么又抓不到老胡子收受贿赂的证据？ 秦至觉得自己想不明白这些问题。 他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但……他也隐隐有种已经成了别人手中刀的感觉。 这个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如果他继续留在云霄宗，继续留在洒扫处，那么不管是老胡子出事还是贺灵正出事，他都是那个炮灰。 李虎不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秦至也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只是道：“总之，我现在有了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李虎劝不住他，只能道：“可是你身上的宗门印记是去不到的，况且宗门有规矩，这里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印记既是为了保护我们，也是为了束缚我们，你想离开……” 秦至见他忽然犹豫了，便知道这个印记一定有法子去掉。 李虎目光闪躲，本不想说的，可无奈秦至一求再求，他一咬牙，只好说道：“听说，刑罚台上的天雷可以去掉这种印记，一般的弟子就算是犯错了也不会逐出宗门的，真正的逐出……与其说是逐出，不如说是……以死赎罪。” 天雷落身，生不如死。 连魂魄都会被劈得彻底消散，更别说小小的印记。 秦至一听，就道：“那算了。” 他是不想成为旁人斗争的棋子，可不代表他想被雷劈死。 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心想着：大不了他就不回莲花村了，只要把这三颗晶石送到爹娘手中便好了。 李虎看他真的朝着外面走去，大有一去不回头的架势，又傻眼了。 意识到秦至是来真的，他又忍不住追出去拉住秦至道：“你真是疯了吗？！你可知道这次真的离开了，想要回来就难了！” 秦至见他这么关心自己，心里也挺感动的。 他道：“谢谢师兄关心，但是我既然答应了贺师兄，就不能说话不算话……” 李虎抓着他的手朝着贺灵正的房间走去，说道：“我去帮你求师兄！” 秦至赶忙拽住他道：“师兄，不可！” 把人拽停了后，他又道：“若是求情有用，你之前也不会几次为了我挨打。” “可是……” “放心吧，”秦至笑着道，“我这不是一时冲动，我的确认识一些大佬，不过不是老胡子，我这次回去也是为了救我妹妹，现在贺师兄已经答应帮我救妹妹了，我暂时离开也没什么，我会想办法回来的。” 顿了顿，他又道：“就算我将来回不到云霄宗了，去别的宗门也行。” 但若是他现在就成了别人斗争的棋子，就算还能侥幸活下来，也搞不好会得罪很多人，哪怕将来能让瑶瑶入这云霄宗，怕是他们兄妹的日子也不好过。 秦至向来不是那种只看眼前的人。 在这种特殊的时候，他必须学会走一步看百步。 李虎见他心意已决，便知道自己怎么劝说也没用，便叹气道：“也罢，人各有志。” 他松了手，又道：“可你要怎么离开云霄宗？” 犹豫了下，垂眸低声道：“我……我恐怕帮不了你。” 擅自离开云霄宗也是大罪，李虎不去举报他都算好了的，秦至自然不敢要求人家帮他。 便道：“我还不知道，但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混出去，若是不行……就再想办法吧。” 其实他知道自己想离开很难，可他必须先做个样子给贺灵正看，得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在算计什么。 至于最后能不能顺利离开云霄宗那个……自然得看贺灵正啦。 不然光凭他，怎么可能躲过层层关卡，真的从那么高的地方离开？ * 果然如秦至所料，贺灵正早就派人盯着秦至了。 那盯着秦至的弟子很快便回禀了，对坐在桌子前曲腿把玩着婆娑果的贺灵正道：“师兄，他在后山的出口躲藏了一日，但是一直没能逃出去，几次被守门的师兄看到，还有一次被赶了回来。” 站在贺灵正身旁的弟子说道：“他本就凡人之身，想要靠自己的本事离开云霄宗，恐怕不容易。” 说着，暗暗看了一眼贺灵正。 不用他提醒，贺灵正也知道秦至根本没有那个逃出云霄宗的本事。 即便他真能躲开门口的守卫出了云霄宗，也没办法从那么高的地方下去。 他只是想看看，秦至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却不料，这人还真的愿意离开。 将手肘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修长的手指依旧把玩着，贺灵正淡声道：“继续盯着他，若是到明天早上他还没别的异样，便帮他一把吧。” 弟子垂眸道：“是！” 可他刚要离开，贺灵正又道：“下了云霄宗，往西行便可以看到一座乌云山，那里曾有魔修居住过的痕迹，你把他带到那里……” 弟子怔了下，还以为贺灵正依旧想要给秦至一点颜色看看，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想要小声反驳，却又听到贺灵正继续说：“……那附近有一种花是乌紫色的，因为沾染了煞气便成了魔花，捣碎了给他吃下去。” 他说：“味道虽然难闻恶心，但是吃下去后能暂时掩盖身上的灵气，他在云霄宗待的时间不长，日子一久，沾染上的灵气自然会消散，至于那印记……”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道：“等西殿殿主回来，我会亲自向他禀报此事，殿主亲自出手，消除他身上的印记不成问题。” 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凡人能踏入仙修之路却反悔的，也没有哪个凡人入了云霄宗却想逃走的，除非是犯了天大的罪过。 第86章 我可以离开云霄宗（四） 若是犯了大罪，自然只能受以刑罚，怎么可能只是轻飘飘地逐出宗门那般简单。 但秦至情况特殊，他本身也没犯什么大错，如今知错便改，云霄宗是不会为难他的。 没想到贺灵正还替秦至想到了这里。 弟子松了一口气，对着他弯腰拱手，很快便离去了。 而秦至在草丛里趴了许久，趴得他腿都麻了。 但他算算时间，觉得最迟明天早上，贺灵正便会派人来帮他。 他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安全感满满，虽然遗憾现在就要离开云霄宗，并且以后不一定还有机会回来，可如今能救下瑶瑶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他继续耐心守在这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真的很难熬。 却又觉得也还好。 秦至有些累了，便控制不住打瞌睡。 直到身旁传来异响，他才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睡着后还有些后怕，下一秒，一只手便朝着他伸来。 秦至回眸看到一个恐怖的黑影，他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要喊叫出声！ 可是很快就被那只手捂住了嘴巴，同时另外一只手也立马锁住了他的脖颈，冲着他“嘘”了一声。 所有的喊叫声被咽回去，秦至瞪大了眼睛在对上对方的视线时，那炸裂的情绪又逐渐平复了下来。 眼前的人他认识，是跟在贺灵正身边的其中一个弟子。 虽然存在感不是很明显，但因为之前也听从贺灵正的吩咐踹过他好几次，所以他印象深刻。 那弟子见秦至安静下来后，才松开了捂住秦至嘴巴的手，对他轻声道：“跟我来。” 说罢，他也不管秦至是什么反应，直接先走了。 秦至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心里还有些开心。 他本以为贺灵正肯定会拖到明日才愿意派人来帮他，但没想到今晚就来了。 那弟子把秦至带到相对偏僻安静的地方后，把秦至拉过去让树木挡住他们，而后还警惕地查看四周的环境，确定没人后，才将视线落在秦至身上。 上下将秦至打量了一遍，那弟子便蹙眉疑惑道：“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会看到我？” 秦至：…… 他才反应过来到自己这反应太淡定了，像是早就算计好了似的，但好在平时就是个人精，淡定道：“看到你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就知道贺师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不过，就算这里比较偏僻，你若想杀我，血腥味也毕竟会引来其他的师兄弟，只要看到你，大家都知道是贺师兄做的！” 那弟子便笑了。 他眼底全是无奈，解释道：“你误会了，我的确是贺师兄派来的，但不是要对你做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你也别怪贺师兄，他这个人吧……虽说看着并不和善，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他……” 看了看秦至，那弟子叹了一口气，觉得说这些也挺没意思。 便道：“算了，反正你也要走了。” 而后接着道：“贺师兄是看你这么久都没找到法子离开，怕你反悔，所以特意派我来帮助你，跟我走吧。” 他没再解释。 秦至佯装出犹豫不决的样子，最后还是跟他走了。 两人最后绕到了一个看起来非常荒凉的地方，看地面，好像这里被长期焚烧过，地面都是被焚烧过的黑色，空气中还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并且……还有一股十分浓烈的不详感。 秦至顿住了脚步，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贺灵正让人把他带来这里做什么？ 那弟子也跟着顿住了，疑惑看向他道：“怎么了？” 秦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面上却仍旧带着毫无防备的笑容，“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弟子道：“自然是寻离开的法子啊，你总不会以为你可以从正经的大门出去吧？” 这话是有些道理，但秦至还是有些不安。 他想了想，说道：“我还有些话没跟贺师兄说，能不能让我再见见他？” 可那弟子却忽然拔出了手中的剑，在秦至防备往后退去的时候，长剑一挥，流光闪过，但那剑光却不是劈向秦至，而是落在了一旁。 秦至吓了一跳，本想转身就逃！ 可是身上却好似是被看不见的锁链缠住了一般，让他连动弹都难以做到，而被劈开的地方，其实是用几条炭黑色的锁链锁住的井盖。 井盖被劈开了后，锁链也消失了，下面则是看不见尽头的熊熊烈火。 秦至脸色瞬间煞白，但那火光却映在了他的眼底！ 只是靠近，他都能察觉到那烈火带着不祥，不是普通的火！ 既然被封印在这种地方，那这玩意儿就绝对不简单！ 秦至是知道贺灵正讨厌他，却没想到对方讨厌他到这种程度，竟然非要杀了他不可！ 他不甘心！ 秦至努力往后退去，对着那弟子沙哑着嗓子喊道：“我若真的死在这里，贺灵正也不会好过的！” 那弟子却微笑着看向他道：“你在说什么呢？你死不死的，跟贺师兄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也没打算杀你啊，只是想要送你回家而已。” 秦至被他这副嘴脸气得直接“呸”了他一声，骂道：“你他妈当我傻吗？！那井里面全是火，我要是真跳进去了，连他妈的投胎都做不到了！” 他努力挣扎着，发现不行后，便索性大声喊道：“救命啊！杀人了——！贺灵正派弟子滥杀无辜啊！！！救命啊——” 他喊得嗓子都破了，那弟子却半点要阻止的意思都没有，笑眯眯看着他道：“我说了，贺师兄只是想送你回家，别说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就算有人来……我也是这么说。” 说罢，他伸手用法术隔空将秦至抓了过来。 秦至这区区凡人之躯，在这样的仙修面前根本无力反抗，无论他骂得多脏，身上那看不见的锁链依旧死死缠在他身上。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就被直接投入了那冒着火光的井里！ 火舌席卷了他的头发和他的衣服，他的脸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痛苦，被烧得皮开肉绽的滋味能把人逼死，他凄厉地惨叫着！ 就在那冲上来的火龙要将他彻底吞入腹中时，之前又消失不见的麒麟石又忽然冒了出来，散发出强大的白光，将那成型的火龙直接给击散了！ 还顺带着将秦至已经被烧得皮开肉绽的脸给修复了！ 第87章 我可以离开云霄宗（五） 那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有一道强烈的白光从秦至身上传来，随即，那白光还直接将他打飞了出去！ 他落在地上的同时，秦至也落在地上昏迷不醒。 秦至脸上被灼烧的伤并未完全被治愈，还是有狰狞的疤痕留在那上面，他的头发已经被烧了大半，就连衣服已经被烧毁了许多。 这里的异常引来了附近值守的弟子。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弟子们脸色瞬间难看，但也没时间管那么多，立刻派人去通知宗主和四位殿主，有弟子便赶忙将昏迷的秦至挪到安全的地方，剩下的几个弟子拔出了长剑，一左一右横在了那弟子的脖子上，剩下的便拿着剑尖对准了他。 那弟子半坐在地上，他的嘴角溢出了血液，脸色也惨白得很，没有反抗。 * 大殿内。 云霄宗宗主便坐在高座之上。 两边分别设了四个位置，除了西殿殿主不在之外，其他三位殿主都在场。 脸色都不大好看。 两旁站的是发现秦至和那个弟子的宗门弟子们，除此之外，老胡子也在其中。 那弟子被反绑了双手跪在地上，形容狼狈。 宗主居高临下看着他，并未问话，而他也半点要喊冤的意思都没有，直到有弟子通传说贺灵正来了，那弟子才微微动了一下脑袋。 似乎是想去看贺灵正，可又硬生生忍住了。 贺灵正踏入大殿之时，虽一直目视前方，但还是用余光观察了一下那弟子。 看他身上也有被灼烧的痕迹，头发也是凌乱的，甚至还有被法术伤到的痕迹，眉头便微微皱了一下。 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直到站在大殿之中，朝着宗主和三位殿主行礼，“弟子贺灵正，见过宗主，见过三位殿主。” 贺灵正入宗门也有十几年了，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来了云霄宗。 虽各方面不算特别突出，但他家里当年的事情也闹得很大，后来他努力修炼，也屡屡立功，哪怕修为长进不大，却也让宗主和几位殿主印象深刻。 宗主看着他问道：“贺灵正，有人说你残害同门弟子，你认是不认？” 老胡子就站在一旁得意地看着他。 贺灵正知道这事儿跟老胡子脱不了干系，但他没有证据，所以不能控诉对方，只能掀袍跪下，笔直着腰身，一字一句道：“不认。” 那弟子也赶忙说道：“宗主和几位殿主明鉴！贺师兄为人如何，我们整个洒扫处的人都知道，他绝对没有残害过任何同门！这只是个误会！” “误会？”老胡子哼道，“什么误会，需要把人骗到禁地，还要把人烧死？！” 那弟子脸色惨白，他看向贺灵正，欲言又止。 但最后还是忍住，又转头看向座上的宗主道：“此事……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跟贺师兄没有关系！” 贺灵正听了这话，却是眉头狠皱。 他看向那弟子淡声道：“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发生过什么你说实话便是！ 不需要担这责任！” 那弟子顿时眼眶通红，委屈道：“可是……” 咬牙忍了许久，他才说道：“我……我听师兄的话，想着明日就去送他离开，但是又担心他一个人在那里会出事，毕竟……毕竟他只是一个凡人，所以我就偷偷去看他……” 顿了顿，他通红的眼眶滚下了泪水，哽咽又后悔，“可是我刚过去拍他的后背，忽然就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没有意识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我就在那里了，师兄师姐们说亲眼看到我要害他，可是我……我没有，我真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在这边说得委屈忐忑，也怕贺师兄不相信自己，而那老胡子便在旁边“哈”地冷笑出声，“那可真是奇怪了！他一个凡人，难不成还能控制你一个仙修？如今受伤出事的可是他，他如今昏迷不醒，你要怎么说不行？可你也要知道，如今他昏迷着，师兄们帮他疗伤的时候，可没从他身上发现什么诡异的东西……” 若说秦至一个凡人要控制一个仙修，除非是借用了其他邪恶的法宝。 可事实上证明，秦至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弟子通红着眼眶瞪着他，怒道：“这事儿绝对跟你脱不了关系！他若是做不到，还有你呢！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你就刚好出现在附近！” 他若是不说这些还好，如今自己的嫌疑还没洗清，便开始胡乱攀扯他人，明显犯了大忌，无人说一句话，但高座上散发出的威压，却让在场的所有弟子都直不起腰了。 原先那些站着的弟子，也被迫跟着跪了下来，趴在地上。 哪怕是贺灵正，也被迫弯了腰趴在地上，额头渗出了不少汗水。 宗主生气了。 许久后，南殿殿主才开口笑道：“好啦，都还是小孩子呢，这个年纪闹些矛盾也是正常的……” 她一开口，散发的灵气便安抚了不少人，宗主身上的威压便也跟着散去了不少。 但殿内的气氛却始终凝重。 东殿殿主将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往前倾了一下身子，看着底下的所有弟子，道：“紫嫣，你站起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名为紫嫣的弟子也跪在地上，闻言便站了起来，又朝着宗主和其他两位殿主垂眸行礼后，才开口道：“弟子派人去调查，得知那位名叫秦至的外门弟子本是洒扫处的弟子，但贺灵正师弟因为怀疑他来路不正，是顶替他人的位置才得以进入云霄宗的，便对他百般刁难，据说曾带头欺凌过他，甚至还害得他病重了一场……” 贺灵正捏着拳头，却没法否认这些。 被绑住的那名弟子有些着急，想替贺灵正说话，可是又怕自己开口会惹恼宗主和三位殿主，不敢轻易开口，只好看向贺灵正。 东殿殿主看了一眼跪在最中间的贺灵正，问道：“是否有这个事情？” 贺灵正回答道：“有。” 老胡子闻言，嘴角微微勾起，眼角全是得意。 南殿殿主便又跟着看向紫嫣问道：“那……那个秦至呢？” 紫嫣抱拳回答道：“回南殿主，那名弟子被伤得太严重了，此刻尚且昏迷不醒，若非弟子等人发现得及时，用法术护住了他的心脉，只怕他连魂魄都护不住了……” 第88章 我可以离开云霄宗（六） （六） 这话，也间接打脸了那弟子方才的辩解。 他说这是秦至和老胡子的阴谋，可什么样的阴谋，才会让秦至豁出性命甚至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来污蔑他们呢？ 那弟子脸色煞白，身体都在颤抖着，眼眶也通红不已，“我……我没……我没说谎……” 他看向贺灵正，可贺灵正也只是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老胡子更加得意了。 他觉得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贺灵正就算是插翅也难逃。 可北殿殿主又忽然问道：“那么，那个叫秦至的弟子，确实是顶替他人的位置吗？还是误会一场？” 他还是挺看好贺灵正的，毕竟这孩子很有韧性。 况且，云霄宗贿赂的风气越来越严重，他正想找个机会处理一下这些事情。 但是那叫紫嫣的弟子犹豫着，没马上开口。 甚至还偷偷看了几眼东殿殿主。 可惜东殿殿主没明白她这是什么眼神，只是道：“有什么话便直接说，没什么事情是不能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得了这回答，紫嫣才鼓起勇气说道：“那名弟子本是之前进了林子遭受到魔修攻击的其中一个，在这之前他是否实行贿赂弟子查不到了，毕竟这些年在招收外门弟子一事上并不严格，只看等级在册的名字，能否真正进入云霄宗，看的便是之后的考核。” 也就是说，秦至在考核之前是否贿赂了不重要，因为不管他花了多少钱，考核都是在云霄宗内进行的，这是无法作弊的。 他考核通过了，贿赂不贿赂的都不重要了。 可他考核没通过，那也是他自己吃亏，并不会因为之前贿赂了就能得到录取。 而且，他当时在那林子里遭到了魔修的攻击，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连命都没了，也是宗主和几位殿主一起讨论，决定让那些醒来后还愿意留在云霄宗的弟子全部留在宗门内的。 这是云霄宗给他们的补偿，不管他们之前给了谁钱，都没有任何关系。 东殿殿主觉得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那要这么算来，他就是云霄宗的弟子嘛，哪里来的贿赂？” 总不能是贿赂了他们几个吧？ 贺灵正听到这里，拳头捏得更紧了，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些内情，毕竟他们当时听说的是那些外门弟子进了林子参加考核，一大半的人都承受不住那林子里的煞气，所以才被淘汰了。 紫嫣面色更加尴尬了，小心着说道：“可是……可是后来，大家明说着只是走个过场，让他们去寒池走一走，那弟子还没来得及去过寒池，玉含仙尊便忽然出现了……” 话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 秦至就是那个被玉含仙尊亲口赶回家的倒霉蛋。 三位殿主面面相觑，就连高座上的宗主也差点绷不住。 这事儿搞得…… 贺灵正只是知道秦至是被玉含仙尊亲口赶走的，具体什么原因，他并不清楚。 不过，玉含仙尊向来不管宗门的事情，既然这般开口把秦至赶走，那也说明了秦至是真的不适合待在这里。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只是没想到秦至会这么卑鄙，一面骗走他的晶石，一面联合老胡子这般算计他。 被绑起来的那个弟子听到这里，心里忐忑又不安。 他再次看向贺灵正。 而贺灵正也主动开口了，他说：“师姐说得没错，我在知道秦至与某些人狼狈为奸时，便怀疑他来路不正，所以特意找人去调查，发现他当日便被玉含仙尊赶出宗门了，既然他早被赶出宗门了，那又为何会出现在宗门？” 顿了顿，他看向老胡子，“定然是有人用了肮脏手段，才让他又重新回到宗门！” 南殿殿主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与我们说，却要害人性命？” 贺灵正目光坚决，与南殿殿主对视着，冷静道：“我没有害过他性命！我只是想把他赶走！我的确命令弟子打过他，但并未伤及他性命，后来他主动提出愿意离开，还从我这里拿走了晶石，我以为他是真的要离开……” 他还没说完，老胡子便立马抢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叫他主动提出离开？！分明是被你逼的！” 而后看向宗主等人道：“宗主，几位殿主……你们不要听信他一面之词！派人去洒扫处一问便知，贺灵正从秦至入门的第一天便开始欺辱他！秦至一忍再忍，可贺灵正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他又看向贺灵正义愤填膺道：“你是没害他性命！可你是仙修，他是凡人，他哪怕被你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你也有办法让他死不了，可这难道就不算欺凌吗？！难道任何欺辱，只要留着性命便不算伤害了吗？！” 贺灵正早就看他不顺眼，见他这般在殿上冲自己大呼小叫，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怒道：“你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这里这般同我说话？！我做什么事情，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而后他看向坐上的宗主道：“那秦至本来就是顶替他人的位置才进宗门的，像他这样心思肮脏的人，死了便死了，更何况我还没打死他！凭什么像他这种人，没有天赋没有能耐，只凭借着一点银钱便可以顶替他人进入云霄宗？！” 老胡子见他还咬着这个不放，也怒道：“你才要闭嘴！一口一个贿赂！你看到了？！这分明是你胡乱猜测！” 贺灵正怒道：“那你说，他本就被玉含仙尊赶出去了，为何现在又能出现在云霄宗？！” 老胡子虽然恼火，却半点不惧，他道：“你让人一查便知！他的名册分明还在云霄宗内，只要他名字还在，那就是云霄宗的人！他说他是云霄宗的弟子，我查了名册，有他的名字，便带他进来，给他安排差事，有什么问题吗？！” 贺灵正觉得他真是疯了，在宗主和几位殿主面前都敢这般胡说八道！ 要知道秦至可是玉含仙尊亲自赶出去了，怎么可能还留着他的名字！ 可不等他反驳，紫嫣便支吾着打断了他们的话，“那个……” 在所有人都看向她的时候，紫嫣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看向宗主道：“禀宗主，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南殿主也说了当时留下来的这批弟子都十分不错，基本……基本都是可以入册的，所以，那个……当时的师兄为了方便，就……就提前让他们都入册了。” 众人：…… 入册意味着什么？ 第89章 我可以离开云霄宗（七） 入册便意味着，云霄宗弟子的名列里必定有秦至这个人，除非他身死魂消，或者犯了极大的过错被送去刑罚台以雷刑去掉身上的云霄宗印记，否则，秦至这个名字生生世世都会刻在云霄宗的名册上。 可那时候的秦至还尚未刻上云霄宗的印记呢，再说，人家也没犯什么错事，总不能莫名其妙把人拉到刑法台走一遭吧？ 谁又能想到都这个时候，玉含仙尊忽然冒出来，还非要把秦至赶走。 紫嫣又小声说道：“本……本来想着，只是入个名册，又不是上了印记，应当是没事的，可没想到……” 秦至又回来了。 还闹出了这件事情。 几个殿主面面相觑，而后又看向了宗主。 所以……秦至即便被玉含仙尊赶走了，他名义上依旧是云霄宗的弟子。 老胡子的说辞完全没问题。 他说自己是被秦至骗了，他也的确去查看了名册，的确看到了名册有秦至的名字，所以才把人带进来，之后又给人安排差事到洒扫处……这确实没什么问题。 至于秦至…… 他的确犯错了，可谁也说不清楚他犯的是什么错，说他是试图混进云霄宗吧，云霄宗的名册上又有他的名字，说他贿赂吧……可没有证据啊。 重点是人现在都尚且昏迷不醒。 所以，众人只能将目光放在了贺灵正身上。 高座上的几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是无奈，觉得这帮小兔崽子真是会惹麻烦。 而底下的师兄弟们，除了老胡子洋洋得意外，其他人看向贺灵正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不会像老胡子说的那样想要杀了秦至，可秦至确实是出事了，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他。 南殿殿主道：“杀人一事，证据尚未明确，光凭你们一两个人的说辞，尚且不作数，我会派人继续调查，但……” 她眯眸看着贺灵正和那个被绑起来的弟子道：“你们欺辱同门一事，证据确凿，此事你们也没有异议，这事儿便不能这么过了。” 在云霄宗，最忌讳的便是同门自相残杀。 如今魔修和妖魔横行，人族若是不能团结起来，还要搞内斗，那便是自取灭亡！ 他们身为上位者，自然不能纵容，故而云霄宗对这种行为一向是严惩的。 这种风气是绝对不能助长的！ 北殿殿主看向南殿殿主道：“这样吧，贺灵正毕竟刚在山下立了功劳，平日里没犯什么大错，若是严惩，恐怕失了人心，可若是不惩罚，也确实会助长这样的风气，便算他功过相抵，扣除他三年的晶石。” 这惩罚看着不大，但在仙修修行就必须要依靠晶石和灵药，三年内没有晶石作为辅助，贺灵正本身也不算那种天赋特别好的人，这对他而言，比严厉惩罚他还要严重！ 贺灵正捏紧了拳头，他余光看到了老胡子得意的笑，心中虽恨得不行，却也只能接受。 他垂眸道：“多谢殿主……” 北殿殿主抬手，制止了他说完感谢的话，“你先别谢得这么早，这得是在你只犯了这点错误的前提下，但……” 他语气忽然严肃起来，“……若是秦至醒来后，亲口承认是你要害死他，那你便是指使他人擅闯禁地，害人性命，我们云霄宗是容不下这种人的！” 贺灵正脸色惨白，他看到了老胡子越发得意的笑容，便明白老胡子和秦至这般算计自己，不只是为了要他丢脸，失去殿主们的宠爱，还是要他从此往后都无法再在云霄宗立足！ 他彻底慌了! 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几步，贺灵正慌乱道：“殿主，我没有！我没有想过要害死他！” 北殿殿主便看向那个被绑起来的弟子，“那便是他自作主张了？” 那弟子脸色也跟着惨白了，“我……我不……我不是！我没有！” 他看向贺灵正道：“师兄，救我！” 贺灵正咬牙，他说道：“我没有指使任何人害秦至性命！但我也相信师弟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这事情一定有误会！” 而后看向老胡子，眼底是恨意，“或者，本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东殿殿主却说道：“有没有栽赃陷害你，我不知道，但秦至身上的伤不是假的，如果紫嫣他们没有恰好在那个时间出现，秦至就死了……” 他看着贺灵正惨白的脸色，“你也在云霄宗好多年了，应当不会不知道那里面关押的是什么东西？如果你要栽赃陷害一个人，你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吗？赌输了，甚至会魂飞魄散。” 贺灵正咬着牙不说话了。 那弟子垂着头，也不敢说话了，但是却浑身发抖。 他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很后悔…… 可后悔也没用了。 * 秦至还未醒来，他们两个被关押在了云霄宗的普通牢房内。 这里平时都是用来关押那些犯了大错的弟子。 贺灵正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会进来。 但这里相对凡人的牢房来说，已经算非常干净了，地板虽不是一尘不染，可并不脏乱，没有老鼠和蟑螂这种东西。 有一张靠着墙壁的石床，尽头还叠着被褥，被褥上放着枕头。 都是干净的。 旁边的石桌上还放着茶壶。 里面的茶水虽然是冷的，但也是干净能喝的。 贺灵正就盘腿坐在石床上打坐。 旁边的弟子却没有他这般淡定， 抓着被试过法术的铁门栏杆，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和对面空空如也的牢房。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毕竟是宗门内的牢房，自然是没人看守的，一个阵法便足够了。 他们本来也没逃走的想法。 那弟子可怜巴巴看着铁栏外面，期待着有个人能跑进来告诉他们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他们是无辜的…… 可他巴巴望着许久，没等来任何人后，也逐渐接受了现实。 可是他闲不下来，而是转而爬上石床去看隔壁牢房的贺灵正，小声喊道：“贺师兄……” 本以为贺灵正不会搭理他，但没想到贺灵正看起来十分淡定，其实情绪也十分焦躁，根本无法安心下来打坐。 他依旧盘腿坐着，看向那弟子，问道：“你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一遍。” 那弟子赶忙坐好了，他心情也十分焦虑，生怕自己就此被赶出云霄宗，此刻很想找人说话分担内心的不安。 第90章 我可以离开云霄宗（八） 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真是又气又恼，后悔也委屈，“我那天晚上就是的担心他会惹麻烦，想着第二天就可以送他离开了，怕横生枝节，就过去看看……” 他懊恼道：“我没说谎！我就是看他在那边睡着了，看着挺可怜的，而且……而且我想起他说过，他……他妹妹也出事了嘛，他是为了他妹妹才来云霄宗的，我就想着他也挺不容易了，我们之前还那么欺负他……” 说着，他偷偷瞄了贺灵正一眼。 见贺灵正没生气，他继续说道：“我就过去，我拍拍他的肩膀，想让他先跟我回去休息，明日再送他离开，可是我的手好像还没碰到他的肩膀，我就晕过去了。” 贺灵正蹙眉，“晕过去了？” 那弟子重重点头，“反正不是晕过去就是被控制了，反正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就看到自己躺在地上，紫嫣师姐他们就拿剑指着我，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顿了顿，他道：“我一看就知道那里是禁地，而且秦至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知道事关禁地，绝对不是小事，就没敢开口说话。” 贺灵正点头，“我相信你。” 听到贺灵正相信自己，那弟子当即落泪，委屈地拿袖子擦眼泪，“师兄……我真没想杀他！我杀他做什么呀！” 贺灵正却是说道：“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知道凭你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斩断那井盖上的锁链。” 那弟子：…… 另一边。 宗主和其余三位殿主坐在桌前，面色都十分严肃。 东殿殿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才问道：“你们怎么看？” 北殿殿主掏出藏了许久都不得碰的酒壶，喝了好几口解馋后，才道：“就那个小弟子，他的修为要是能劈开井盖的锁链，那我岂不是能原地升仙？” 南殿殿主看向他道：“这个谁都知道，可现在重点是……我们云霄宗如今藏了一个能劈开那井盖封印的高手，这高手若是自己人还好，若是魔修……” 那他们云霄宗可真是个笑话了！ 前面有魔修藏在林子里无人知晓，如今还有魔修可以随意出入他们云霄宗…… 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啊？！ 东殿殿主没开口，而是看了一眼宗主。 宗主也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北殿殿主便继续开口道：“那封印是我等合力铸成的，这些年也确实没再加固过，但里面的东西基本已经废了，只是那受伤的是个外门弟子，又是凡胎肉体，这才承受不住，但若是个换个有修为的弟子，必定能自己躲开那攻击……” 顿了下，他喝了口酒，接着说道：“所以，这封印打开与不打开对我们云霄宗都没什么危害，那封印嘛，也早没之前那般厉害了，换你我这般修为的人，打开也正常。” 南殿殿主直接翻他一个白眼，“你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我等修为好歹也是大乘晚期，这几千年的修为，岂是寻常小辈可以比的？” 北殿殿主嘿嘿笑道：“我的意思是，对方修为若与我等相差无几，且来此处只为打开一个薄弱的封印，能来去自由也实在正常，有这等修为，若又有内应，偷偷溜进云霄宗有什么难的？” 南殿殿主：“……这更可怕好吗！这说明此人修为很高，且还有内应！若将来还想做点什么，岂不是轻松简单？！” 东殿殿主就安抚道：“师妹也不必如此着急，像我等若要潜入那火荣山内也是易如反掌，可若是在火荣山做了什么却还想全身而退，就没那么简单了。” 顿了顿，他看向宗主道：“此人身份神秘，想必是专门俯身在那弟子身上，才能避人耳目，但这也说明，此人必须要俯身在他人之身才能自由互动……” 南殿殿主忽然想到了什么，“魔修尊主！” 北殿殿主：“……那魔修尊主是疯了？他好不容易躲起来，不找个地方好好修炼，还主动跑来我们云霄宗，就为了陷害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 他图什么？ 南殿殿主道：“也有那可能不是为了陷害贺灵正，而是为了杀那名叫秦至的弟子？” 北殿殿主：“……那他图什么？” 其实南殿殿主也只是随口猜测，说完后自己就在心里否定了。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宗主忽然开口道：“也并非没有可能……” 众人便看向他。 宗主便道：“他对陷害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以及杀害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自然是没兴趣的，可若是旁人有这个想法呢？” 几位殿主互相对视，瞬间恍然。 玉含仙尊曾说过，魔修尊主的一半真身被他消灭了，还有一半真身仍在火荣山的封印内，所以他此刻只能借助旁人的身躯来疗养。 即便是强大的魔修尊主，想要占据旁人的身体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他若想要控制活人的身体，就必须对方心甘情愿。 可正常人怎么舍得把自己的身体心甘情愿送给魔头驱使？ 那便只有交易。 魔修尊主常用的手段，便是利用凡人内心的恶念来诱惑，迫使对方甘愿为他驱使。 东殿殿主道：“如今看来，贺灵正和那几个弟子都有可能。” 南殿殿主蹙眉道：“这可难办了，若是这几个弟子心甘情愿被他驱使，加之那魔修尊主又这般强大，驱魔石没用，我等也难以看出……” 而后她看向宗主道：“小师弟如今也在闭关。” 玉含仙尊之前消耗了太多的修为，如今又顶替西殿殿主在支撑阵法，恐怕还需要闭关好长一段时间才行。 宗主道：“肉眼凡胎认不出来，总有别的法子辨认。” 天雷虽是最严厉的惩罚之一，但却是魔的克星。 他道：“做错了事情，总是要受到惩罚的，若此事跟他们有关系，挨上一道天雷也不过分。” 三位殿主面面相觑，没说话。 虽说那几个弟子并非人人都跟魔修尊主牵扯上，可若非贺灵正私下欺凌同门，甚至暗中逼迫同门离开，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其他的弟子若是不助纣为虐，也就不会差点害死秦至。 秦至此刻没死，算是他们走运。 若是秦至不幸死了，甚至不小心魂飞魄散了，那他们这便是残害同门与无辜，可不只是简单的一道天雷就能抵消的。 宗主又看向南殿殿主道：“宗门贿赂风气确实越发嚣张，也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南殿殿主垂眸道：“是。” 第91章 我从未想过害任何人（一） 秦至感觉在白色的迷雾里走了许久，他像是无知无觉的傀儡，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 然后，一道强光射进来，他就醒了。 一睁开眼睛，他先是迷茫了好一阵，脑海里便窜出了各种画面。 他便想起自己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下意识要摸向自己的脸，一只手却忽然抓住了他，“先别动。” 秦至愣了下，转头看去，才发现林师兄就坐在旁边。 他眨眨眼睛。 林师兄便以为他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不记得自己了，凑近了问道：“还记得我吗？” 秦至便点头道：“记得……” 可是他喉咙干涩得很，没发出声音。 林师兄把他扶起来后，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喂他喝下后，才把他昏迷时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秦至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林师兄便轻声问道：“秦至，确实是贺师兄想要害你吗？” 其实林师兄并不相信贺灵正会做这种事情，毕竟，他害死秦至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就算秦至真的跟老胡子狼狈为奸，他对贺灵正也造不成任何威胁。 而若是贺灵正真的想害死秦至，凭他的本事，多的是方法。 甚至贺灵正可以一开始就假装不在意秦至这个人，等找到适合的机会后再弄死秦至，神不知鬼不觉……总好过像现在这般，闹得人尽皆知。 秦至刚醒来，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差点经历死亡的人是他，而身体的虚弱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也告诉他，之前的那些都不是错觉。 他没办法像旁人那般冷静思考，只想到自己被看不见的法术困缚住，被扔进了那口满是火焰熔浆的井里…… 只要一想起那种灵魂都被灼烧的感觉，秦至就觉得恐惧害怕。 没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是不感到害怕的。 秦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 他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了，也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努力冷静地思考问题了。 “我……”他开了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仍旧酸涩得很，又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 可他的记忆，和那种面临死亡的恐惧告诉他——就是贺灵正要他死！ 贺灵正厌恶他，几次三番针对他，若非当时李虎照顾，只怕他被赶出房间睡觉的那会儿就死了。 后来他已经屈服了，贺灵正也答应过会放他离开，而当时他躲在那个地方，贺灵正也是知道的。 甚至带他去那个禁地的就是贺灵正的人！ 秦至是很想说服自己，那个带路的弟子背叛了贺灵正……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谁会想要他死呢？ 他死了又对谁有好处呢？ 除了贺灵正，他没得罪任何人！ 林师兄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真正的回答是什么。 但迟疑了一会儿，林师兄又说道：“秦至，虽说我也看不惯贺灵正那般欺负你，但我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贺师兄若是想杀你，他多的是方法，不至于……” 刚差点死掉，秦至此刻的内心无比脆弱，尤其是他进了云霄宗便受了不少委屈，可他从未做过任何害人的事情。 贺灵正针对他，秦至能忍。 官大一级压死人。 可他不能忍受自己作为一个受害者，刚一醒来，却有人站在加害者的角度指责他的想法是错的！ 秦至忍着怒火，沉声道：“林师兄，差点被害死的人是我！你难道觉得我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就为了污蔑他吗？！” 林师兄怔了下，又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秦至脸色实在难看，林师兄也发现自己说话有些过分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叹了一口气，“秦至，我不是怀疑你要陷害贺师兄，而是怀疑你和贺师兄都被人算计了。” 秦至虽然此刻极其生气，但他理智尚存，加之他之前要离开便是因为这个，听了这话，也便渐渐冷静下来。 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师兄倒没想到秦至能这么快冷静下来，甚至做好了被秦至恼恨的准备，如今见他这般，心中十分佩服，自认若是方才受这等委屈的是自己，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冷静下来，顿时看着秦至的眼神更加不一样了。 他索性在秦至床边坐下，这动作看着有些无礼，但也显得十分亲近。 “我认真想了想，其实这些年通过老胡子进云霄宗的外门弟子并不少，不过，那老胡子也是个聪明的人，他收钱送进来的都是些有天赋的弟子，所以他弄进来的那些外门弟子，很少分配到我们洒扫处，即便有那么一两个倒霉的，他也都会隐藏得很好，是不会让贺灵正发现的……” 秦至沉默着，心想的确如此。 他就是因为被贺灵正针对了几次后才发现这一点，觉得事态越发严重，才打算先离开这里。 林师兄接着道：“所以，我怀疑贺灵正之所以发现你跟老胡子的关系，是有人故意告密的，可是如果有人也看不惯老胡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宗主和殿主那儿，却是告诉贺灵正？” “贺灵正看着脾气暴躁是个莽夫，但他可不是那般天真无知的人，若真有人故意告密让他出头，他也不会傻傻上这个当，所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要么是他很信任的人，要么便是对方筹谋已久，让贺灵正一时猜不出这是个陷阱。” “最重要的事……”林师兄看着秦至认真道，“我听说你之前已经跟贺灵正缓和关系，也答应他一定会离开云霄宗，对吧？” 秦至点头。 林师兄便继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贺灵正想杀你，为何不等到你离开了云霄宗再杀你？出了云霄宗，他也多的是法子杀你，到时候伪装成魔修杀人，他再亲自下去处理，无人会怀疑他……” 秦至沉默着，根据林师兄的话继续猜测道：“有人想借我这条命来对付贺灵正，先是散布谣言让贺灵正认为我与老胡子关系匪浅，让贺灵正百般为难我，贺灵正性子太直，讨厌我便绝对不会给我好脸色，这样一来……所有洒扫处的弟子都是证人，他们都亲眼见证了贺灵正是如何欺凌我的。” 对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要么是推贺灵正一把要他犯下更大的错，逼迫贺灵正亲手杀了秦至。 要么是推秦至一把，利用他来刺激贺灵正犯下更大的错。 可背后那人没想到，贺灵正这么能忍，也没想到秦至会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溜走。 第92章 我从未想过害任何人（二） 贺灵正修为更上一层楼，压在他头上的魏池也离开了云霄宗，如今他又立下这般多的功劳，若是不能尽快把他拉下马，只怕他将来会爬得越来越高。 所以，那个人明知道会露馅，还是冒险把秦至引去禁地…… 秦至看向林师兄道：“那个引我去禁地的弟子绝对有问题！他是有人安插在贺灵正身边的细作！” 可林师兄却轻轻摇头道：“他不是。” 秦至蹙眉，“为什么？” 林师兄道：“你初来乍到，不知道那禁地封印的是什么东西……其实我也不太懂，只知道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妖，当年害死了不少人，后来我们的祖师爷联合了当时的几位仙修大能，才将其封印在此，那上面的封印还有宗主和几位殿主的法术加固，哪怕已经好多年没有加固封印，可那上面的封印，并非寻常弟子能 斩断的。” 顿了顿，他又举例道：“十个贺师兄加在一起，都未必能解开那封印。” 秦至顿时茫然了。 也就是说，有个很厉害的大能要杀他？ 林师兄怕他不安，又轻声解释道：“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都能看出这些了，宗主和殿主自然也能看出来，就算不为咱们这些弟子的性命，为了那禁地的封印，云霄宗也会加大巡防力度。” 他说：“这次不成，他们再想下手，也没那么容易。” 如今被盯上的人是秦至，他自然没有林师兄这般想得开。 但是秦至此刻很清醒地想到，如果他真的被人盯上了，那他就不能回莲花村了！ 林师兄也想到了这一层，对他说道：“如今附身在那师弟上的也不知是魔修还是仙修，既然决定要用你的性命来对付贺灵正，那便是盯上你了，不管怎么样，你还是留在云霄宗最安全。” 秦至沉默着。 林师兄又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经此一事，相信贺师兄也不会再为难你的。” 只要秦至说出不是贺灵正害他的，贺灵正即便再不情愿，也绝对会承这份人情。 * 可没想到，贺灵正还是被送上了刑法台。 三道天雷打在身上，他一身修为几乎尽废，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秦至刚知道贺灵正被送上刑罚台受了三道雷刑时，便知道自己这回麻烦大了！ 哪怕没出门，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被洒扫处的弟子孤立了。 甚至还有不少弟子冷着脸回来收拾自己的被褥和各种生活用品，不想跟他同住一室。 他们或许也觉得贺灵正之前那般欺辱秦至不对，可欺凌和要人家命比起来，后者更让人害怕。 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就跟秦至产生分歧，若是吵个架闹个别扭，也被秦至送去刑罚台走一遭……他们可没贺师兄那般修为，只怕是死定了！ 所以还是远离小人，保命要紧！ 秦至却很委屈和郁闷，对来看望自己的李虎说道：“也不是我把贺师兄送去刑罚台的啊，我已经说了，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只是把自己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罢了……” 有人要利用他来加害贺灵正的事情只是他和林师兄的猜测，这种没有怀疑对象也无凭无据的事情，他自然不好说。 但他们能想到的事情，堂堂云霄宗的宗主和殿主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李虎安慰他道：“这世上之人都是偏听偏信的，你没错，便不要去管那些人说些什么，反正我与林师兄，还有宗主和殿主都是相信你的。” 秦至点点头。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不易，若为了去争无关紧要之人的那点喜欢便处处为难自己，那也太犯贱了些。 总之，从那以后秦至便正式在云霄宗留下了。 洒扫处的弟子都很不喜欢他，一方面是怕得罪他这个小人，怕被他暗搓搓用龌龊的手段报复，一方面是因为贺灵正和那个弟子。 贺灵正和那个弟子都被罚了三道天雷，而且那天雷还是轻飘飘打在他们身上的，毕竟犯的也不是天打雷劈的大罪，但贺灵正这般修为的弟子都险些修为丧尽，那弟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说魂石没碎，但往后的每一次修炼都要花费比之前还要多的时间。 洒扫处的弟子没敢明目张胆欺负秦至，但是会在一些小事上为难他，比如把最脏最累的活儿扔给他干，或者故意把饭菜都吃完，就给他留一两个馒头，又或者集体冷暴力他，不跟他说话，也不搭理他…… 但秦至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他在上辈子就已经遭遇过这些了，甚至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无人可依靠的孤儿，最后……连唯一的妹妹都失去了。 可这一世，他的爹娘和妹妹都在山脚下等着他，他还是有努力活下去的劲头，而且李虎和林师兄对他都颇为关照。 看在李虎和林师兄的面子上，那些洒扫处的弟子才会处处留有余地。 他秦至并不是为了这些人而活的，所以旁人怎么看他，他完全无所谓，他只为爱他在乎他的人伤心难过。 只要想到爹娘和妹妹，他就可以很坚强。 他可以无坚不摧。 坐在林子里休息的时候，秦至擦着头上的汗水，看着因为握紧斧头砍树而磨出了血泡的掌心，微微叹了一口气。 说他倒霉吧，他身为一个普通凡人，第一次遇见魔修便运气很好地被一位仙君救了，之后几次遇到危险都能全身而退，甚至这次闯入禁地……他那时候都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烧没了，却还是活了下来。 可说他运气好吧，他又总是遇到这些令人糟心的事情。 本来贺灵正给他的那些灵石，不但可以给妹妹治病，还能换来不少银两让他家里人过上很好的生活，他即便是离开了云霄宗也能挺好的。 可偏偏出了这种事情，连贺灵正给他的晶石也被那口井里的烈火烧没了。 话说…… 秦至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时而消失时而出现的麒麟石，垂眸想要看着，疑惑呢喃道：“这也真是奇怪了，若说你是什么厉害的稀世宝石，怎么他们揍我的时候你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可那个禁地里的井封印着那么厉害的东西，听说就连殿主碰到了都觉得麻烦，你却是能护住我一命……” 他下意识温柔摩挲着，“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老天送给我的金手指吗……” 话尚未说完，秦至便听到了有人踩在枯枝落叶上的声音。 第93章 我从未想过害任何人（三） 他下意识将自己的麒麟石藏进衣服里。 而麒麟石早在那脚步声传来的时候，自动变得透明，根本看不到。 秦至自然是注意不到的，他握紧斧头警惕地站了起来。 他身体恢复了后，专门负责安排任务的师兄便总是故意给他安排一些又苦又累的重活儿，而且还专门给他安排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为的就是让人找他的麻烦的时候，其他人不知道。 他被派来这个偏僻的小树林里砍柴也有半个月的，那些人每次都会弄一些奇怪的东西来吓唬他，或者干脆用法术来捉弄他。 倒是死不了人。 但是很烦。 秦至上次眯眸警惕观察着四周，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并且那脚步声是从一个方向固定传来的。 他疑惑，正猜测着那些人又要用什么手段捉弄他，身后便传来了李虎的声音，“秦至，你干什么呢？” 秦至惊讶转身，“李虎师兄，你怎么来了？” 李虎笑着将手中的食盒提高了一些，说道：“给你送吃的来了。” 秦至紧握着斧头的手便松了些，这时候掌心才传来麻辣的痛意，他赶忙把斧头放下，笑着朝着李虎走去，“这也太麻烦师兄了，其实不用专门给我送来的，我今天出来的时候特意拿多了几个馒头，够吃了……” 李虎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将食盒放下，自己也盘腿在一旁坐下，而后一边将食盒打开，一边说道：“你一个人就要负责砍这么多的柴，每天要耗费这么多力气，光是吃那点馒头怎么行呢？” 而后又叹气道：“他们确实太过分了，本来应该是三个人一起干的活儿，怎么能叫你一个人干完呢？如今还不给你吃饱……” 秦至看到李虎还给自己带了鸡腿，眼睛瞬间放光，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什么，觉得掌心血泡也不痛了，说了声“谢谢”便赶忙抓起鸡腿吃了。 他饿了一天了。 昨天没有完成任务，负责检验柴火的师兄都生气了，好在以前剩下的柴火挺多的，也够用。 但是若他今天还不能完成任务，就是真的麻烦了。 所以他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过来砍柴了，忙了许久，空闲下来休息的时候也只是喝口水，根本没时间吃东西。 方才实在饿得不行了，才歇下来打算吃个馒头，但手心磨出来的血泡实在是太疼了，他看着那些馒头，即便很饿，却还是没什么胃口。 倒是李虎带来的这次饭菜让他胃口大开！ 连手上的痛都全然忘记了！ 李虎见他吃得狼吞虎咽，本来之前还有点气他跟那老胡子真有交易关系，可此刻却只是心疼同情他。 李虎又叹气道：“你也别怪师兄弟们，他们就是……其实他们讨厌的就是老胡子那种人，也同情贺师兄，你也知道贺师兄的遭遇，毕竟……毕竟全家人都死了嘛，老胡子那种人却还活得好好的，如今你又是靠着他的关系重新进来的，他们会站在贺师兄那边也正常……” 秦至刚进洒扫处那会儿，针对他的只有贺灵正以及贺灵正身边的那几个跟班，其他弟子虽然没帮他，却也没跟着一起针对他，就是因为不确定秦至是不是真的跟那老胡子有关系。 如今确定了秦至之前早被玉含仙尊赶走，是被老胡子后面带进来的，哪怕老胡子给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宗主等人也无法借此处决他，可是所有弟子们心中都明白，秦至就是靠贿赂老胡子进来的。 秦至吃着自己的东西，含糊道：“没事，我又不在乎……” 李虎看着他，又问道：“其实，只要你愿意离开这里，他们便不会再为难你了，他们气的是老胡子，针对你也只是因为觉得不公平。” 秦至狼吞虎咽，很快便吃得差不多了。 他擦擦嘴道：“我不想离开……” 李虎不解道：“为什么？你与其在这里被他们欺负，下山找你爹娘不是更好吗？至少不会受这种委屈啊……” 秦至看向他道：“我如今身上已经带着云霄宗的烙印了，虽然贺师兄之前告诉过我该怎么掩饰身上的这种气息，但我经此一遭，更加惜命了，我不能完全确定贺师兄说的法子是对的，万一我身上携带的烙印气息还是吸引来了魔修怎么办？” 他很认真地说：“你看贺师兄，他看着那么冷漠的一个人，失去爹娘和弟弟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都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依然不能释怀，甚至连带着每个跟老胡子沾染上关系的人都痛恨不已。” “他是在恨着老胡子，可又何尝不是恨着自己呢？他一定很爱他的爹娘和弟弟，而我也一样。”他擦擦嘴继续说道，“所以……前车之鉴在眼前，我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风险，所以若是我离开了云霄宗，我也不敢回到家人身边，与其这般，倒不如留在云霄宗，至少我还可以想办法拿到灵石，想办法送回去给我的家人……” 再说了，在云霄宗都有人想要杀他，不管那人是冲着什么目的来的，他若是真的回莲花村了，岂不是让自己的家人也陷入危险之中？ 李虎便没有再劝他。 只是道：“那你便忍耐着熬一熬，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贺师兄又一直昏迷不醒，他们心中不忿才会对你如此，等贺师兄醒来后，时间一长，他们知道这种手段是赶不走你的，便也就不再为难你了。” 秦至笑着道：“我自然也是这般想的。” 说着，手上又传来痛意。 他下意识“嘶”了一声，低头看去，手都在跟着轻微颤抖。 原来是风刮落碎屑落在了血泡和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李虎这才发现他的手受伤了，赶忙抓着秦至的手看了起来，蹙眉恼道：“怎么伤成这样了？！太过分了，他们居然也没给你准备伤药吗？！” 秦至生怕他为了自己又跟洒扫处的其他弟子闹起来，下意识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赶忙道：“我没事！就是之前砍树的姿势不太对，斧头也握得太紧了，这才磨出了水泡，几天后习惯了也就好了……” 想当初他第一次跟老爹下田时，也是连续半个月都把手心磨破的。 他前世虽然过得穷，但不是生在农村里，所以也没干过这种农活儿，顶多就是去洗碗扫地做饭这种。 后来熟练了，一天也能耕一亩多的地，手心再也没磨破皮过。 第94章 我从未想过害任何人（四） 如今这砍树也是个技术活儿，不像在家中劈柴，毕竟柴火一般劈半个时辰都够他们家里人用好几天了。 李虎却强抓着他的手不放，还从身上掏出了药给他涂上。 然后用了一点法术将他药快速融入到伤口上，血泡消了下去，掌心也没那么痛了。 不过李虎修为有限，任何法术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精气神，也只能为秦至做到这一步。 秦至还觉得他是在浪费自己的修为，叹气说：“修为来之不易，又不是吃一顿饭就能补回来的，就这点修为还得练上半个月才得，用在我身上，浪费了。” 李虎笑着说：“用在你身上，不叫浪费。” “谢谢。”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李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我对你也没别的要求，只要让我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是值得的就行了。” 秦至笑着问道：“那怎么样才算是值得呢？” 李虎微微收敛了笑意，眼底带着认真道：“秦至，云霄宗的弟子名额都是有限的，你既然选择了进来，那便是占了其中一个位置，无论你进来的缘由是什么，我只希望你守住本心。” 他说：“你或许会觉得那些欺负你的弟子很可恶，可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你占了旁人的位置还迟迟不肯离开，也是一种可恶，有时候人的对错是无法判断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 “贺师兄受了三道天雷，可以说是为了他曾经欺负你而付出了代价，可是……老胡子害死了他的弟弟，也间接害死了他的爹娘，却什么刑罚都没有受到，站在贺师兄的角度，谁又来给他一个公道呢？” 李虎仍旧将手搭在秦至的肩膀上，“我还是那句话，其实只要你离开云霄宗，没有人会为难你，可在旁人看来，你如今的位置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你甚至连寒池都没过，连玉含仙尊这种从不管宗门事情的人物都亲口说你不合适这里，你既然选择了非要留下，那就该承担自己身为云霄宗弟子的职责，好吗？” 秦至垂眸，捏紧了拳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曾经，他是宁死都不肯入宗门的，既是因为自己没有天赋却又心高气傲，也是因为他的确没有为天下而牺牲的心性。 可他还是入了宗门。 是为了妹妹，是为了爹娘，也是为了保命。 怕连累家人是原因，可他自己怕死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秦至无法不去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尤其是面对被魔修啃食的恐怖死法。 李虎也没要他必须给自己一个承诺，只是他比秦至更早入宗门，且还有一对也是仙修的父母，清楚地知道一个没有天赋资质，也不适合宗门的普通人强留在宗门，若是无法守住本心，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 他也是真心希望秦至能好好留在宗门。 哪怕只是当一个外门弟子。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秦至便将李虎“赶”走了，毕竟他还有好多柴没砍。 李虎想要留下来帮他。 可秦至知道，再晚一些，那些弟子肯定又会来找他的麻烦，反正无非就是吓唬他捉弄他而已，他根本不当一回事。 但要是李虎在，肯定会为了自己跟他起冲突的。 他如今留在宗门已是如履薄冰，不想再多生事端。 正如李虎方才同他说的，只要再熬一熬，等贺灵正醒了，等时间一过那些弟子发现怎么都逼不走他之后，自然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 便道：“不用帮我的，我很快就好了，而且若是让其他师兄知道你在偷偷帮我的，肯定又会闹起来，说不定会给我换其他更重更累的活儿。” 李虎被他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可是……” 秦至打断他道：“师兄，我自己就可以的！放心吧！而且不让他们欺负个够，他们心中的那口怨气便始终出不去，我真的没什么的，你放心吧。” 李虎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秦至这般坚定的眼神，只好叹气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听你的。” 而后将那伤药留给他，又嘱咐道：“但你若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记得一定要告知于我和林师兄。” 秦至笑着应道：“好！” 李虎拿着食盒先离开了。 如秦至猜测的那般，那些弟子在李虎离开没多久后便又出现找他的麻烦了。 但这次有些不一样。 带头的是那几个跟在贺灵正身边的跟班。 往常捉弄秦至的都是其他的弟子，这几个是很少出现的，一来是他们每天忙完自己的事后还需要去修炼，而后还要抽出时间去照顾仍旧昏迷不醒的贺灵正和另外一个弟子。 二来便是贺灵正怎么说也是因为秦至才受此刑罚，并且为了保护他们这几个之前有份动手的一力扛下了所有，他们若是再明目张胆找秦至麻烦，只怕会给贺灵正惹来的更大的麻烦。 秦至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所以在看到他们同时出现要找自己麻烦的时候，也愣了下。 尤其是这几个带走的弟子看起来……情绪不太对。 秦至握紧了手中斧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看着那些弟子道：“你们想做什么？” 为首的弟子面无表情，“秦至，你可真是有脸啊！贺师兄和明师弟被你害成这样，你却还敢留在云霄宗！” 秦至不想与他们口舌之争，也知道无论自己是据理力争还是低头服软，都不能让这些人多喜欢他一分，换来的也一样是讥讽和为难，便道：“我说过了，我没有冤枉任何一个人，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罢了，贺师兄和明师兄受此刑罚，是宗主和殿主们的决定。” 他又道：“至于留在云霄宗……那也是宗主和殿主们默许的，我从未想过针对陷害任何人，我只想在云霄宗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 有弟子冷笑道：“过自己的日子？！你把贺师兄和明师弟害成这样，有什么资格留在云霄宗过好自己的日子？！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贺师兄失去了大半的修为，明师弟他更是……” 说着，那弟子便激动了起来，眼眶也跟着通红。 可是话到了最后，他却咬着牙说不出来了。 其余弟子的眼眶也是红的。 看向秦至的眼神，更是带着恨意和厌恶。 第95章 我从未想过害任何人（五） 秦至听到这里，心中一紧，便猜测出那位明师兄出事了。 毕竟是三道天雷啊。 秦至捏了捏自己手中的斧头，“我……我没有害过明师兄，当时是他带着我去了那个禁地，也是他解开那些封印要把我扔进井里……” “闭嘴！”为首的弟子怒吼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这些鬼话吗？！就算宗主说了你是无辜的，但我们根本不相信！” “我……” “那禁地是什么地方？！即便在无意中擅闯进去，就明师兄这样的修为，怎么可能解得开那井盖上的封印？！别说是明师兄了，就算是紫嫣师姐也未必有这个能耐！” 秦至蹙眉解释道：“明师兄没有这个能耐，难道我就有了吗？我没说是明师兄要害我，他确实也没有要害我的理由，我心知肚明若是明师兄要杀我有千万种法子，不必多此一举把我引去那个地方。” 顿了顿，他尝试让自己更加冷静下来，“可确实是他带着我去的，就算不是他要害我，怎么又变成我害他了？我们两个顶多都是被人害都被人算计，他是无辜的，我就不是吗？他是受了三道天雷，可我也差点魂飞魄散……” “差点？”为首的弟子通红着眼眶，“可据我所知，那井里的东西可以瞬间让一个达到归墟境界的弟子瞬间灰飞烟灭！归墟境界……那可是亲传弟子的级别！若是在那些小宗门里，都是可以成为宗主的存在！你告诉我，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若没点猫腻，怎么可能还活着离开？！” 秦至顿时愣住了。 因为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从未想过要找什么借口与人解释。 而这种事情，解释不清楚，的确难以叫人相信。 毕竟怎么看，都像是他提前做好了手脚，这才佯装出一副侥幸逃过一劫的模样。 那为首的弟子又上前一步，逼近了他，“你说你手无缚鸡之力，你说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你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活得离开那里！封印已经被打开，当时也有师弟看到了你的确差点被投入井内！就算紫嫣师姐及时带人赶到，你的魂魄也不可能全然没有影响！” 秦至被逼着往后退去，不知还能如何解释。 他有一种感觉……他不能将麒麟石的存在说出来。 否则便是另一种麻烦。 不管怎么说，既然宗门的人没有追着他问这个问题，那就说明他并不需要对此多做解释。 故而努力冷静下来后，秦至便看到那弟子道：“无论师兄你怎么说，我都还是那句话——我从未想过害任何人，贺师兄和明师兄变成这样也不是我害的。” 他说：“我承认自己进这云霄宗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宗门要赶我离开，我绝无二话！可当时是宗门说要补偿我们，才让我们所有人都留下来的，玉含仙尊赶我走却没让人把名册上的名字删掉，如今我因贺师兄……” 说了一半，秦至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犯了忌讳。 他懊恼地皱眉，心想自己真是在外面强势惯了，明明知道这样的解释不会为人所接受，反而还容易激怒这些人，怎么还是管不住这张嘴。 他顿了顿，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才又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贺师兄和明师兄的确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也知道若不是因为我进了这云霄宗，贺师兄便不会这般针对我，这些事情也都不会发生……所以我除了说抱歉，实在无话可说了。” 果然，他退了一步，不少弟子都跟着犹豫了起来。 若是他据理力争说自己也没错，只会更加激怒他们。 但也有人不吃这一套，上前便一拳揍在了秦至脸上，直接把秦至打飞了出去！ 秦至摔在地上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的牙齿都被打得掉光了！ 但奇怪的是，除了痛，除了嘴角破裂渗出血迹外，牙齿并没有掉下来，脑袋开始嗡嗡作响，他甚至看到眼前是无数颗小星星。 秦至想爬起来，却做不到。 他感觉那个踹他的弟子被人拉住了，但还是情绪激动地冲着他骂着什么。 他知道那些人都在说话，也知道那个人骂得很大声，但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耳朵里发出长长的“嗡——”声。 又像是电流在脑子里滋啦作响。 “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你该死……滚出云霄宗！你就是个……若不是因为……简直……杀……因为你……” “滚出去！” “都是因为你！” “装什么无辜？！” “你真该死！” “若非你用尽手段非要留在这云霄宗，便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该死……” “……该死的人是你！” “嗡——！” 秦至捧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觉得脑子好痛！ 好像有什么人在拿着电钻在钻他的脑袋，又像是在拿着什么大锤来捶打着他的脑袋！ 他好痛！ 好像有无数的小蜜蜂一边嗡嗡乱叫，一边用力蜇着他。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隐约听到那些痛苦又气急败坏的骂声，好似是那些话带动了其他的弟子，纷纷往他身上踩踏。 他视线是迷糊的，分不清楚到底是所有人都在踩踏他，还是他把一个人看成了好几个人。 当他再次被人一脚凌空踹起，又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困。 很想睡觉。 然后他就真的睡觉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睡了一觉醒来，可那些弟子们还在。 他们还在拉着劝阻那个想要继续对他下手的弟子，为首的弟子还转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已经微微睁开眼睛的秦至。 知道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弄出人命，那个为首的弟子已经冷静了不少，确定秦至此刻还活着后，便一甩修扔下了一瓶药，命人带着那个十分激动想要杀了秦至的弟子先离开了。 秦至在地上趴了很久。 他被踹得吐出了一口血，不清楚是不是内脏都破碎了。 但真的很痛很痛。 可他也实在不想就这么窝囊死去了，便在歇了许久，觉得自己有点力气了，颤巍着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药瓶…… 可是他太痛了。 他求生的意志并不能让他凭空生出无限力气，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够不着那药瓶。 好不容易勉强够着了一次，却因为那药瓶滑溜溜的，被他碰了一下，反而滚远了一些。 秦至眼眶都是红的，但他并没有哭，只是觉得眼睛也有些痛。 甚至连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颤抖的手指，怎么努力就是够不着那药瓶。 秦至忽然就很委屈…… 但是，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却看到一双白靴子和白色的衣摆出现在视线里，而后……靴子的主人蹲了下来。 第96章 你为什么……才来啊……（一） 秦至怔了下，努力地想要抬头看，他很努力地仰头，终于能看到那个人的脸了。 可是他视线是模糊的。 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是……但是不懂为什么，那张根本看不清楚的脸，还有那熟悉的手指和白衣，却让他没来由地很委屈。 他不去够那瓶药了，却用沾着血又混着泥的脏兮兮的手去拽那白衣，难过又委屈地哽咽着：“你怎么……你为什么……才来啊……” 温柔的大手一如记忆中的那般，轻轻抚摸着他那凌乱又脏兮兮的头发，声音还是那般的温和和无奈。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秦至更加委屈了。 他哽咽着落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可就是抓着那抹白色不肯放。 他知道这或许只是他的错觉，他也知道那个身着白衣的仙君不会再出现第二次来救他。 可哪怕只是要人命的幻觉，他也想紧紧抓着不放。 因为真的……太疼了。 但接着，他就察觉自己被人小心翼翼抱了起来。 他的脸又是血又是鼻涕和泪水的，甚至还沾了泥，头上乱糟糟，头发还缠着枯枝和各种脏东西，那人却毫不嫌弃地紧紧抱着他，让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胸口。 哪怕那如雪一般的白衣被弄脏了，也毫不在意。 秦至闻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跟当初那个白衣仙君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让他更加恍惚了。 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 但他就是下意识紧紧抓着对方的衣服不松手。 玉含仙尊抱着秦至来到了玉含宫，可是在宫门前顿住了身影。 玉含宫内的灵池自然是最好的，但秦至只是个普通人，只怕是承受不住。 更何况他如今的真身正在那灵池那闭关，若他带着秦至进去，阵法恐会反噬。 只思索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带着前往玉含宫后面的那处露天灵池。 寻常人是到不了他这玉含宫的，更何况他真身如今在闭关，师兄等人更不会轻易前来打扰。 便是遇到紧急事，也绝不会寻来这后山。 玉含仙尊用法术褪去秦至全身的衣服，抱着人入了灵池。 灵池的水是温热的，可是秦至还是被吓了一哆嗦，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没了。 他下意识用手抓了抓，发现还能抓到对方胸前的衣服，便知道自己衣服没了，对方身上的衣服却还好好的。 他睁开眼睛，依旧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知道自己被抱着进入了一个池子的中间，然后……那人要放下他便离开。 秦至的脚没能踩到地面，害怕自己等下被淹死在这里，赶忙又揪紧了对方的衣服，“你……你别走……” 玉含仙尊愣了下，察觉到了他内心的害怕，便索性留下来陪着他，温声安抚他道：“好。” 秦至像是还在娘亲腹中时那般蜷缩靠在他怀中，双眼虽然睁着，但眼帘微微垂着，视线也就是模糊的。 他不知道是这池中的雾气所致，还是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就这么安静靠了许久，意识逐渐清晰，五感也跟着明显了起来，他总算相信这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脸颊紧贴着对方的衣物，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秦至仍旧记得那位白衣仙君身上的味道。 正如此刻一般。 他安静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察觉到对方正在用自己的法术为他疗伤。 而后，微微抬眸想去看对方的脸。 可他看不清楚。 那张脸，就像是蒙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与此同时，玉含仙尊也微微垂眸与秦至对视。 他并不怕秦至认出自己，毕竟此刻的他只是个分身，分身内藏着的也只是一缕神识，用的便是经常下凡幻化的那张脸。 他本是在玉含宫内闭关的，这段时间耗费了太多的法术，加之之前与那魔修尊主对战时受的伤并未完全好，此刻又身负整个云霄宗的阵法维系，自然有些吃不消了，只能闭关。 以往他每次闭关都要几百年才能出关，只有特殊情况才会幻化出真身下凡除魔，可这次闭关还没多久，便两次感受到了麒麟石的异样。 幻化出分身也需要耗损不少修为，师兄又在他房内设置了阵法，所以他第一次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可方才再次传来异样时，他却险些走火入魔。 无奈之下，他只好损耗修为幻化分身，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没想到分身脱离出来后，便立马察觉到了这异样来自麒麟石，而秦至的气息就在这云霄宗内。 赶来时，看到的便是秦至这般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模样。 玉含仙尊安静地与靠在自己怀中的秦至对视着，轻声问道：“可感觉好些了？” 秦至仍旧看不清楚那张脸，他眨了眨眼睛，眼前仍旧是一片模糊。 但这声音与记忆中的别无二样。 他下意识微微勾起嘴角，然后伸手去摸对方的脸，明知故问道：“你的脸上……为什么蒙着一层白雾？” 玉含仙尊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不曾被人摸过脸，好似当年师尊尚在时，也只是在他刚入宗门那会儿轻轻摸过他的脑袋。 他抓住那只在脸上放肆的手，温声道：“你受了伤，眼睛暂时看不太清楚，待明日醒来便好了。” 秦至下意识反握住那只抓住自己的手，仍旧这么仰头看着他，问道：“那仙君……你叫什么名字？” 玉含仙尊沉默了。 秦至还以为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叫什么名字，赶忙道：“我叫秦至，而且我现在也是云霄宗的弟子了，还不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说着，更加用力地抓着玉含仙尊的手，生怕这人一下子就溜了。 见玉含仙尊还是没接话，秦至有些急了，“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在山下见过的，那……那个时候，我被魔修抓走了，是你救了我，那时候我们在一个魔修的山洞里……我、我……” “记得。”玉含仙尊温润的声音打断了他，对方温柔注视着他，哪怕秦至看不清楚，也仍旧能感受到那温柔。 这两个字轻轻落在耳边，像是有羽毛在轻轻搔着他的耳垂。 秦至不知道自己的耳垂红了，他觉得有些高兴。 因为对方也记得他。 秦至又小心翼翼问道：“那……你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你是怕我……怕我拿着你的名字在外面闯祸吗？” 第97章 你为什么……才来啊……（二） 不等玉含仙尊回答，他又立马道：“我不会的！我向你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认识你，也不会拿着你的名字在外面招摇撞骗的。” 他是真的高兴。 虽然很早之前就猜测过也许对方就是云霄宗的弟子，可又常常觉得怎么可能那么巧呢？ 如今看到对方也是云霄宗的弟子…… 嗯……既然这大晚上的也在云霄宗出现，而且还对这里这么熟悉，敢带着他来这里泡温泉，那想必就是这云霄宗的人吧？ 而且地位应该还不低。 但秦至又忍不住问道：“你是云霄宗的人吧？” 玉含仙尊“嗯”了一声。 他收回了贴在秦至后背上输送法术的手。 秦至的伤并未完全好，可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若是把他身上的伤完全用法术治好，恐怕会引人起疑。 哪怕玉含仙尊并不清楚秦至为什么又出现在云霄宗，且还被伤成这样，但能猜出对方在这云霄宗内的处境并不好。 他在那小树林里分明在砍柴，可身边一个同伴都没有，受了那么重的伤，可那附近又没有魔修的痕迹，明显是被宗门内的弟子欺负的。 在不了解情况前，玉含仙尊不敢贸然让人发现他与秦至的关系。 他问道：“你怎么会在云霄宗？” 隔了好一会儿，秦至才开口回答他：“我……我爹想让我来云霄宗，他找了云霄宗的一个弟子，瞒着我偷偷给了那个人很多钱，非要逼着我来这里，我就来了，后来……后来我来了，又被赶回去了，可是我们家里的钱都被那个云霄宗的弟子拿走了，爹娘没钱过日子了，妹妹又生病了，需要灵石才能治好，我就……我就又回来了……” 关于后来是如何回来这件事情，他没明确说。 但玉含仙尊能猜出来，他恐怕是去找了那个收了他们家钱财的弟子，恐怕这中间也发生了不少事情，他才能顺利留下来。 况且之前便感觉到异样，想来那会儿秦至便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麒麟石为了保护秦至，便将伤害转接到了他的身上。 他硬生生挨了那一下，难怪险些走火入魔。 不过也好在秦至是在云霄宗内出事，两人距离很近，麒麟石才能及时将攻击转接到他身上。 否则……麒麟石也只能替他挡掉一半的伤害而已。 玉含仙尊本想问清楚这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见秦至忽然闷闷不乐，本来是因为受伤而泛红的眼尾都带着几分难过和委屈，本来要问出口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好一会儿，他才温声道：“谢如真。” 秦至看他，便听他垂眸温柔看着自己，说道：“并非不愿意告诉你，只是鲜少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也险些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几千年了。 自从他入了宗门，师尊为了不让他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便为他赐名“玉含”，等他踏入半仙境界后，他便成了玉含仙尊。 秦至的确是以为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名字所以心里难过委屈，见他又主动告知外加解释后，面上的笑意便又灿烂了起来。 他轻声呢喃道：“谢如真，谢、如、真……” 而后又仰头看向玉含仙尊道：“你名字好听，一听就知道是个大佬。” 虽然面相普通，是一种放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模样，可他仍记得对方那周身高贵的气息，还有那厉害的修为。 他又问道：“那你的修为……也一定很高了吧？你有大乘境界了吗？” 玉含仙尊勾唇笑了笑，也没计较他这问题有些无礼，仍旧温声回答道：“差不多吧。” 差不多…… 秦至在心里想着，一般仙修都喜欢故意把自己的修为往上抬一抬，否则都会用更直接的回答，那看来谢如真的修为还不到大乘境界，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 毕竟那会儿他亲眼见过对方与那魔修打斗，那境界看起来不太像是大乘境界。 当然，他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修仙的天赋，连魂石都幻化不出来，自然不清楚怎样才算是达到了大乘境界。 他只知道大乘境界就分为三个阶段，分别为初期、中期和晚期，度过了这三个阶段，那便是入仙定，也就是所谓的半仙之躯。 秦至还想问些什么，玉含仙尊便又道：“你身上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可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至犹豫了下，含糊道：“没……没什么，就是我自己……我不小心的……” 他虽然也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粗大腿来抱，在自己被人欺负时能分分钟为自己撑腰，可谢如真跟他的关系还没熟到那个程度。 他不希望对方把自己看做一个麻烦精。 更何况，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被洒扫处的弟子欺负，就得解释他们欺负自己的理由，就算他可以隐瞒这部分的真相，谢如真也可以自己去查。 哪怕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可他仍旧不希望谢如真知道太多的细节。 玉含仙尊见他不愿意同自己说，也没多问。 既然秦至不说，那就说明秦至不想他知道，他该尊重他保留这些秘密的权利。 他浅笑，道：“好，那我不问了，我也不会去问别人。” 秦至没想到他这般贴心，眼睛又立马亮了起来，“真的？！” 玉含仙尊轻轻点头，“真的。” 他又道：“不过，你若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或是宗门内真有人欺辱你，你可大胆说出来，宗主和四位殿主都绝不会姑息。” 秦至笑着看他。 而后，又试探着问道：“那……我可以告诉你吗？” 玉含仙尊便明白他这是想要时常与自己见面的意思，在小心翼翼等着自己一个承诺。 按理，这样的承诺他是不该应允的。 他毕竟是仙尊之身，与宗门的弟子交往过密不是好事。 可又想着秦至身上毕竟戴着自己的麒麟石，且那麒麟石还不愿意回归，师兄也时常跟他提起这麒麟石很重要，他这般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自然也安全些。 便柔声回答秦至道：“可以。” 秦至仰头看着他，那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似的。 哪怕他看东西并不清楚，可那双眼睛，就好像把眼前的人看得真真的。 玉含仙尊从未被人这般注视过，竟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热烈的目光。 他倒是没想过，秦至居然对他这个分身印象这般深刻。 只是顺手救过他罢了，不曾想被他记得这般深。 出来的时间越久，损耗的修为便越多，玉含仙尊看秦至已经没事了，便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第98章 你为什么……才来啊……（三） 秦至看看天色，模糊一片的黑，但也能看出来的确不早了。 但一想到要跟谢如真分开，他忽然就有些不好受。 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可他还是点头道：“好……” 玉含仙尊用法术为他将那身脏兮兮的衣服都弄干净了，看着他把衣服穿好后，才用缩地术将他送到洒扫处的大门外。 此时夜已晚，外面没了值守的师兄弟，但是仍有阵法阻隔。 是专门为了抓晚归的弟子。 秦至也很少这么晚回来，下意识便要进去，玉含仙尊便抓住了他的手。 在秦至愣住看向他的时候，便看他抬手轻轻一挥，随后……秦至便凭空出现在了房内。 打呼声和梦话此起彼伏，秦至就站在房内，仍是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 他下意识走到房门前，想要出去看一看谢如真还在不在。 可是身后却忽然想起了李虎含糊的声音，“秦至？” 秦至顿住了，赶忙转身看向他。 便看到李虎在床上撑起上半身，眼神迷糊看着他，“你回来了？” 秦至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嗯”了一声。 有些遗憾。 看来他是不能出去了。 而且谢如真也一定走了，不可能还在外面的。 事实上，玉含仙尊的分身也的确在用法术将他送进房间后便消散了，一缕神识也归于真身。 周遭的灵气本来有些趋于走火入魔的红色，但此刻却又逐渐淡去，归于原本的金色。 * 第二日早上，秦至是被李虎叫醒的。 他被强行叫醒时还尚未从那梦中完全脱离。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只能看到一片雪白，像是衣服，又像是白色的雾气。 有一只手温柔抚摸着他的头顶，在他耳边温柔说话。 他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可就是觉得这样听对方说话便是一种享受。 很温暖。 很安心。 就好像是天塌下来了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所以他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头顶，想抓住那只手。 但是抓了个空。 李虎只当他是头痒了，也没在意，而是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赶紧的起来吧，得去晨练了！你这几天都没去晨练，说是忙着砍柴，今日起那么迟也不好找这借口了，赶紧的起来穿衣服。” 秦至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没抓到梦中的那只手，他有些不开心，但也只能认命起身穿衣服。 快速洗漱后，便出去晨练了。 所谓的晨练，其实是为了那些有修仙资质的弟子准备的。 但为了一视同仁，所以便将晨练的地方一分为二，有修炼资质的便练习法术，没有这个天赋的便强身健体。 每日都有值日的师兄，十天为一个轮回，而每个轮回内，十天的值日师兄是不同的，晨练的内容也是不同的。 秦至没有什么修炼的天赋，就只能打打拳。 他虽然无法修炼，但是打拳却还是不错的，以前在山下便时常练习，放到现代，他也算是个武术高手了。 只是在这样的修仙时代，这样的功夫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若遇到稍微厉害些的魔修，也只是被吃的命。 但秦至依旧练习得很认真。 往常这种晨练都会有人找他麻烦的，奇怪的是，今日那些弟子看着他的眼神虽然怪怪的，可是却没有找他麻烦。 昨日那几个带头找他麻烦的贺灵正的跟班正凑在一块儿小声讨论着什么。 全都暗搓搓盯着秦至看。 其中一个忍不住说道：“真是奇怪了……昨天晚上师弟下手那么狠，完全是冲着他那条命去的，虽说后来师弟被我们拦住了，但前面那几脚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怎么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 有人说：“会不会是昨晚师兄留下的药？” 有人便反驳道：“这也不太可能吧？师兄不是只留了普通的伤药给他吗？就算他全部服下了，如今也不该这般生龙活虎。” 一个普通人，被一个仙修揍成那般，就算及时服用了药物，也是要躺好几天的。 甚至昨晚他们见人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还特意派人去那树林里找了。 没找着人。 回来一看，才发现人家已经回来，而且还睡下了。 但昨晚并未去探查秦至的伤势，只想着他能自己走回来，想必也死不了。 可都觉得他今天肯定起不来。 没想到人家不但起来了，还能跟他们一块儿晨练。 又有人忍不住道：“那么重的伤，如今看着却跟个没事人一般……说他没修为，我怎么不信呢？” 但秦至一看便知是没有根骨的人。 所以，几人对视了一眼。 有人便猜测道：“他该不会真的……认识什么人吧？” 话里暗含的意思便是，他会不会真的与魔修勾结。 但这话不能这么说。 不然传出去就是污蔑同门。 这时候，昨晚带头的那位师兄便过来了，见他们几个凑在一块儿，还频频看向秦至，便知他们在讨论些什么。 便低声提醒他们道：“少议论这些，如今人没事就好，以后看着点师弟，他性子急，可别再闯出什么祸事来。” 几个弟子便知道师兄也是在提醒他们，不要再去找秦至的麻烦。 昨晚把人揍过了就算了，如今人家也没跟他们计较，也没把这事儿闹开，可这不代表秦至任由他们随便欺负。 若贺师兄和明师弟那事儿就是他与老胡子一手策划的，那他们如今动作越多，此人将来的报复便越恶毒。 还是小心为上。 有弟子还是按捺不住，拉住师兄道：“师兄，你说他会不会……” 那师兄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不想再讨论这些问题了，可也知道如今不跟他们说清楚，只怕这几个人会越想多。 看了正在专心打拳的秦至，他才道：“并未毫无异样，他身上还是带着一些内伤的，手脚也看得出来不如平时麻利了，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其实他挺意外的。 秦至昨晚身上受的伤确实比不得他们去打魔修时受的伤，可一个普通凡人，受这样的伤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难受了，如此还能好不显露出来，甚至坚持出来晨练，他都有些佩服。 若非秦至与老胡子是那般关系，他倒是挺欣赏的。 只可惜了…… 另外一个弟子明白师兄解释这些是为了什么，便跟着一起说道：“而且我们昨晚去那树林查看，并未发现任何魔修的踪迹，若他真是被魔修救了，那魔修疗伤必定会带着痕迹，若说他真是被什么人救了，那也一定是我们云霄宗的人……” 顿了顿，他又道：“能这般悄无声息救了他，还把他送回洒扫处……此人必定修为不低。” 第99章 你为什么……才来啊……（四） 几个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若他们非要认定昨晚有人帮了秦至，那帮了秦至的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不是亲传弟子，那便是宗主和殿主了！ 可无论是那些亲传弟子，还是宗主和殿主，若真是他们昨晚帮了秦至，那……那秦至伤成这样的原因他们也必定知晓了！ 这结果还不如是秦至自己坚强地爬回来的！ 那师兄又开口道：“所以，莫要再提及此事，管好你们的嘴巴，在贺师兄尚未苏醒回来之前，不要再去找他的麻烦。” 几个弟子便赶忙点头。 这几个弟子散开了，而李虎虽然也在晨练，却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见他们几个没再盯着秦至看后，便赶忙放下手中晨练的道具，急忙朝着秦至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观察着四周，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盯着秦至看。 秦至正在打着拳，出了一身的汗，昨日的伤尚未好全，今日依旧觉得难受得很，可尚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在这个世界重生后，他的忍痛能力便强悍了不少。 结果正要打第三遍拳的时候，李虎就过来，二话不说便强行带着他鬼鬼祟祟往着偏僻的地方走。 同时仍旧在四处观察，看是否有其他人盯着他们看。 秦至本想问他干嘛，见他这般小心翼翼，也下意识跟着扭头看向其他的弟子。 不过大家都在忙着晨练，压根儿没心思观察他们。 到了僻静处，秦至才问道：“李虎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李虎先是伸出食指“嘘”了一声，而后检查四周的情况，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偷听后，他便将秦至更加拉近自己，压低声音说道：“昨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至虽不知他为何这般问，但也不敢告诉他实话，生怕他再为了自己与贺灵正的那几个跟班闹起来，便佯装迷茫道：“没有啊，师兄为何这般说？” 李虎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看他面色无异，且方才还能那般晨练，看着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便相信了大半。 他说道：“那你这几日便尽量不要单独往僻静地方去，若是要去砍柴，必要早早回来，或者我与安排的师兄说一声，与你一起。” 秦至想起谢如真，心想昨晚两人相遇得太突然，他那会儿受伤了，身体不舒服，也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可其实他有好多话要与谢如真说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跟谢如真说些什么，也不清楚今日还能否见到谢如真，可他就是想着万一能见到呢？ 若是李虎跟着他一块儿去那后山砍柴，谢如真不出现了怎么办？ 可拒绝得太明显也不行…… 秦至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师兄是担心我被其他的师兄为难吗？可若是他们真的要为难我，你在不在他们都不会放过我的，说不定会连你一起欺负了……” 李虎便道：“贺师兄不在，他们终归是忌惮我的，毕竟我爹娘也是仙修，况且有我在，即便他们真的要对你做什么，也必定会手下留情。” 秦至笑笑道：“我知师兄是关心我，我自然是十分感激师兄的，可也不愿平白连累了师兄。” 顿了顿，他又道：“师兄且放心，我自己一定小心。” 李虎见他这般拒绝自己，顿时着急了起来，跺着脚道：“你个傻子！你非要我跟你说明白吗？！如今事情不同了，他们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秦至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太对，他想起昨晚那个朝着他发疯的弟子，便问道：“是……贺师兄出了什么事吗？” 三道天雷的确厉害，但不是说过当时已手下留情了吗？ 虽说散去了不少修为，可魂石无恙，修为还是可以继续修炼的，无非是花的时间更久一些。 不过，这件事情毕竟跟自己有关，秦至就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得知如此重刑只是为了做做样子，如今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待贺灵正和那个弟子醒来，灵药坊那边便会想办法为他们快速提高修为，晶石和灵药必不可少。 如此算来，这刑罚也不算多重。 只是受了一番皮肉之苦。 这也是秦至为什么这么淡定，也丝毫不担忧贺灵正醒来会如何针对他。 谁知李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他说道：“贺师兄没事，但是……但是明师弟先一步醒来，他……他得知自己修为全废，一时接受不了，竟……竟在想不开之下自尽了……” 秦至脑袋直接懵住。 他像是没听清楚，又像是没反应过来，怔愣好半天道：“你说什么？” 自尽？！ “不……”秦至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慌乱跳动着，一时间无措，又总觉得十分荒诞，“怎……怎么会自尽呢？” 虽说修为尽失的确令仙修痛苦不堪，这就好比爱财如命之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可也不至于马上去死吧？ 魂石还在，就还能继续修炼，且云霄宗晶石与灵药这般多，这就好比富豪变成穷光蛋后，他的身份仍旧是豪门里的某个亲戚，并且会得到一笔很大的启动资金，只要再花费一些时间，必定能重返巅峰…… 正常人都不会马上去死啊。 即便觉得难受，无法接受这事实，也顶多是崩溃痛苦吧？ 秦至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气息却全乱了。 虽说这人自尽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自己本人也是受害者，可不管怎么说，听到这种消息还是会让人不安。 他看向李虎道：“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临死前还特意写了一封绝笔书，说是被我害死的？” 李虎摇头道：“他倒是没死成，被人发现救了下来，只是……经此一事，云霄宗是留他不得了。” 心志这般脆弱，经受这点挫折便想着自尽，将来遇到了魔修，只怕不等人家用上什么手段，他便会受不住痛苦求饶。 此事传至宗主和几位殿主那儿，一番思量后，决定将他送去其他的小宗门休养。 一听说那弟子没死，秦至便狠狠松了一口气。 吓死他了。 心情放松下来后，他便大致明白了： 那个弟子接受不了自己修为全废，不肯重头开始修炼，所以承受不住这打击，一时脑热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被救下后恐怕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这样做不对的，但云霄宗已经留他不得。 可云霄宗是整个修真界的大宗，若是离开了云霄宗，没了那些上好的晶石和灵药，他想要重回巅峰只怕更加艰难了，所以只怕心中后悔又不甘。 但既然是宗主和几位殿主的意思，那便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弟子只怕是恨死秦至了，可他如今在灵药坊那边，又没了修为，无法亲自来报复秦至，这才让几位师兄弟为自己报仇。 第100章 你为什么……才来啊……（五） 他一番痛哭，师兄弟都为他打抱不平，更加觉得秦至可恶。 也难怪昨晚下手这般狠。 秦至对李虎道：“所以师兄是担心，不光是贺师兄身边的那几个人要帮明师兄报复我，恐怕明师兄会找其他人来找我算账？” 李虎点头，他说：“你别不当一回事，明师弟要被送去其他的宗门，心中还不知如何恨你，恐怕会费尽心思来对付你！” 秦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师兄更不该陪同我一起了。” “你……”李虎着急，又很是不解，“若我不在你身边，你岂不是死得更快？” 秦至认真道：“师兄别着急，我只是觉得，若是师兄陪在我身边，明师弟真要报复我，肯定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万一他让人顺势把你也给伤了，再推托到魔修身上呢？” 顿了顿，“或者，他万一真的狠心把我们都杀了，那我岂不是连累了你？” 李虎犹豫道：“那你的意思是……” 秦至笑笑，“所以，我该如何还是如何，只是麻烦师兄往后多照看我，若是发现我太晚了还不回去，可叫上林师兄一同去寻我，或者你给我什么东西，能在危急时刻寻你求助的，若我真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再带上人来寻我，岂不是更好？” 李虎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对啊！” 随后他便从身上拿出了一叠黄纸，递给秦至道：“这是我爹炼制的符咒，不过没什么厉害之处，只是能寻人，因着不损耗什么法术，所以动作很慢，可是也因为没什么法术的痕迹，你若是悄悄放出来，也鲜少有人能察觉到。” 秦至接过了那一沓符纸，好奇打量着，这才发现那符纸打开了是千纸鹤一般的模样。 李虎拿出其中一张，对着那张纸吹了一口气，那扁扁的黄纸便立马膨胀了起来，变成了一个纸鹤，而后扇动着小小的翅膀围绕着秦至转。 秦至觉得稀奇，便一直盯着那纸鹤看，觉得十分有趣。 李虎又道：“若是有法术的人，可以用法术驱使它快速去找人，若是不方便使用法术时，可以吹一口气，纸鹤也能用。” 顿了一会儿，他继续道：“若是像你这般不会法术之人，可以戳破手指，令纸鹤沾上你的精血，它便可以去找你想找之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秦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想找谁都可以？” 李虎点头：“谁都可以，不过，这纸鹤不比旁的法宝，若是太厉害的人，它恐怕是见不到的，而且它也飞不出云霄宗的法阵。” 他以为秦至想利用这个纸鹤去找自己的爹娘，所以才特意解释这么一句。 顿了顿，又道：“而且路途太遥远，它还可能会迷路。” 所以这玩意儿相对其他法宝来说确实鸡肋。 可秦至没有修为，无法用其他的法宝，而且李虎也没其他的法宝可以给他，便只能给他这个。 对于秦至来说，这样的法宝已经很厉害了。 他将这些符纸小心翼翼藏好，嘴角还带着笑，眼底亮晶晶的。 从李虎的角度瞧，似乎还有些羞涩。 他便负着手，微微歪着脑袋调侃秦至道：“怎么？可是有了无时无刻都想传送纸鹤的人？” 被说中了心事，秦至耳朵红得更厉害了，可他抬眸看向李虎时，眼底便没了羞涩，而是笑得坦坦荡荡，“我偶尔遇见了一位故人，能与他重逢，很是高兴，在这云霄宗内，除了你与林师兄，便属他对我最好了。” 李虎见他承认得这般坦荡，便又好奇追问道：“姑娘家？” 秦至摇头，“是位仙君。” 听说是个男的，李虎便没什么兴致了，但还是替他高兴，“你能在这里有熟人自然是好的，有人念着你，总好过你半点人脉也无。” 顿了顿，他又道：“那你便得与那位仙君打好关系了，即便都是外门弟子，应当也能让人生出些许忌惮之心。” 秦至想了想，说：“他应当不是外门弟子……” 话还没说完，李虎双眼顿时放光，“他是内门弟子？！” 而后重重摁住秦至的肩膀道：“那你更要与他打好关系了！能成为内门弟子，修为至少在筑基后期，入了内门，修为的资源都要好上不少，便是资质没那么好，入了内门……最少也是入虚境界，这在修仙界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秦至点点头。 他没敢再说，谢如真的修为怕已经达到入虚境界了。 李虎又好奇问道：“你认识的那位仙君叫什么？”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秦至便道：“谢如真，不过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只是他救过我，所以我们才认识的。” 李虎点点头，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内门弟子中哪个叫做谢如真的。 这名字好似有些耳熟。 不过，天下叫同一个名字的人也不少，兴许只是在哪里听过吧。 既然他没能马上想来，便说明这位谢如真师兄在内门弟子中也排不上号，否则他爹娘的习惯，是会时刻在他耳边说起的。 李虎也没说什么，只觉得秦至认识人总好过不认识。 他们再回到晨练的练武场时，依旧没人再盯着他们看，李虎对着秦至点了点头，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了。 吃过早膳，值日的师兄便安排今日的任务。 秦至依旧是去砍树。 林师兄蹙了蹙眉头，忍不住开口道：“这砍树一活儿以往都是安排有修为的师兄师弟去的，况且每次都要安排好几个人，如今却只让秦至师弟一个人去，恐怕不妥吧？” 没人想到林师兄会这般明目张胆替秦至说话，便都看向了他。 负责安排任务的师兄自然也知道这个安排是不妥当的，可是谁让秦至得罪了贺师兄，又和那老胡子沾上关系了呢？ 他看了一眼林师兄，也不敢轻易得罪他，只是看向秦至，眯眸道：“是吗？秦至师弟也觉得这个任务太重了？” 秦至本就是能屈能伸之人，他既然选择留在了云霄宗，便已经做好了会在这里遭受冷落的准备，砍树算什么？砍柴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他还在这里与谢如真重逢，这对于他而言便是十分值得开心的事情，砍柴的地方在后山的小树林里，那里平时没什么人去，他若是与谢如真在那里重逢，那便是他们的秘密基地，秦至巴不得以后可以天天去那里。 若是换去旁的地方干活儿，也免不了被欺辱，还不如去小树林与谢如真见面。 第101章 你为什么……才来啊……（六） 他便站了起来，先是恭敬朝着林师兄行了一个礼，而后又朝着那位师兄行礼，礼貌道：“林师兄宽厚温柔，对我们这些新来的弟子一向比较照顾，我心中自然是承情的，只是毕竟我是新来的弟子，多做点活儿也是应该的，林师兄不必为我担心，我愿意做这些。” 他对那安排任务的师兄笑着说：“何况我心里清楚，师兄们这是打算锻炼我呢，对吧？” 那师兄被他问得一时答不出话来，却也不愿与他伪装这表面上的和睦，只能扭头冷哼一声。 林师兄见秦至不要自己为他说话，便知道他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便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散去后，秦至便拿着东西去了后山继续砍柴。 值日的师兄便负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旁边也站着其他的弟子。 一人纳闷道：“他这是图什么呢？都被这般欺负了，怎么还是不离开云霄宗？” 另外一个也道：“既能花那么多钱贿赂那老胡子，家中应当也算是富有的，在山下当个逍遥的少爷，不好过在这里受这等委屈吗？” “就是啊……以前那些花钱贿赂进来的大少爷可都是很快就乖乖离开了。”要不然，就是花更多的钱，继续贿赂，调去旁的地方。 又一人道：“我听说，他家中好似就在山下那莲花村里，家中……也甚是贫穷，来云霄宗，便是为了寻晶石救妹妹的。” 其他人便“呸”道：“用这般手段进来的，哪个不是这么说？要不爹娘重病不治，要不弟弟妹妹命不久矣……可你看看，有几个说的是真话？能让老胡子舍得豁出去把人带进来的，岂是那三几两银子能做到的？若他妹妹真出事了，他拿着这些银钱去治妹妹岂不是更好？” “就是啊，并非我们不信他，而是用了这借口的人太多了，他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况且贺师兄还把自己所有的晶石都给了他，结果却把自己害到如此境地，若说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不信！” “我也不信！” 秦至自然不知他们背后的这些议论，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他还把今夜的口粮都得带好了。 希望今日还能再见到谢如真…… 他昨晚还有好多话没跟谢如真说呢，而且昨晚情况特殊，他甚至没能看清楚谢如真的脸。 第一次见面时也没细细打量过那张脸，如今过去这么久了，再想起来已经记不清对方的模样，只是隐约记得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 因着心中有期待，便是劳累又无聊的砍柴活儿也被他干得十分有劲儿。 只可惜他从白天等到晚上，月已悬挂苍穹，李虎师兄甚至还传送了纸鹤来询问他为何还不归，谢如真都没再出现。 秦至的手已经因为砍柴而变得通红，水泡再次被磨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完成砍柴任务。 那原本是三四个弟子的活儿。 他坐在一根树桩上，垂眸看着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着的手，掌心通红，哪怕抹了药，也还是火辣辣的疼。 他有些失落，却又觉得自己没资格难过。 谢如真本来也没说过今天一定会来见他的…… 况且，内门弟子白日要出去斩妖除魔，解救百姓，晚上还得继续修炼，剩下的那点时间连休息都不够，哪里还能来见他？ 秦至都知道的。 可他还是有些难过。 他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依赖谢如真。 若说是喜欢，那是没有的，男女之情他虽没经历过，却知道自己对谢如真没那种非分之想，况且他一直谨记着老爹的话——有欲念不一定是喜欢，可若是喜欢，就一定是藏着欲念的。 他对谢如真，没有任何欲念。 李虎的第二只纸鹤慢悠悠飞到他面前，还闪烁着漂亮的荧光。 秦至伸手接住那只纸鹤后，眼底的失望达到了顶端，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再这么等下去也没任何的意义。 他得回去休息，否则明日的任务肯定完不成。 可他捏着纸鹤起身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枯枝落叶上，那声音很是轻盈，若是不注意听，根本听不到。 秦至猛地转头看去，“谁？！” 他本以为是贺灵正身边的那帮人又来找他麻烦，心想今日忐忑了一日，还以为他们今日消停了，没想到还是来了！ 可是，他转头看去的，是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袭白衣。 化身凡人模样的玉含仙尊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轻轻握拳与身前，他一袭白衣，竟衬得他比月光还要高洁圣雅。 白色玉冠束发，那原本普通平凡的五官上映着月光，看起来温柔又亲近。 他对上秦至怔愣的目光，微微一笑，温柔问道：“等我吗？” 秦至回过神来，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那只纸鹤被他紧紧捏在掌心，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学生见到了自己最为敬重的师长。 耳朵红了起来，他不敢再与玉含仙尊对视。 而玉含仙尊则是缓缓朝着他走去。 秦至悄悄抬眸，不敢看那张脸，却能看到白衣被晚风轻轻拂起衣角，雪白的颜色与那柔和的月光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天地为之黯然失色的宿命感。 待玉含仙尊走到他面前后，秦至才结巴道：“我……我没……我就是想在这里休息会儿，我……我……” 他想辩解说“我没再等你”，可是觉得这话听起来伤人，且又是谎话，说出来后，岂不是让谢如真失了面子又彻底远离他？ 可他实在不敢说出“我在等你”这样的话。 好似不太合适。 玉含仙尊却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道：“我如今……有旁的事情要做，白日里无法出来与你相见，只能在这种时辰偶尔出来透透气，忽然想起你，便担忧你在等我，我便来了。” 而后他又轻笑温柔道：“还好来了。” 秦至放在后面的手捏得更紧了，他垂着脑袋，有些享受这人对他的温柔抚摸。 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爱护宝贝的。 玉含仙尊看时候不早了，且秦至累了一日，身体早已承受不住。 虽说此时看起来精神尚足，瞧着他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可魂魄已经开始有所不稳了。 便又道：“时间不早了，你该早点回去休息。” 秦至没想到他刚来便要走，有些不情愿，便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玉含仙尊便又道：“你若是有话与我说，不如明天再说。” 第102章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一） 秦至双眼立马放光，高兴道：“你明天还来？” 玉含仙尊含笑点头，“既知你在等我，我明日便来早一些。” 秦至自然是高兴的，可想到他刚才说自己白天有事情要做，只有晚上才有空，便又担忧自己这般会耽误他休息。 可他尚未说出口，玉含仙尊便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说：“年纪不大，倒是这般懂得体贴人。” 而后又揉揉他的脑袋，“放心吧，既答应了来见你，便会抽出只属于你的时间，绝不耽误旁的事情，也不会耽误了自己休息。” 秦至得了这般承诺，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但他三步一回头，像是要在月光的映照下把这人的模样完全记在脑海里。 月光虽亮，却也能模糊人的脸。 秦至却能在那般情境下，将谢如真的脸记得一清二楚。 他爬上床没多久便陷入了梦境中。 梦里，全是谢如真。 他梦回当初谢如真从魔修手中救出自己的画面，梦到当时对方也是这般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说：你做得很好，是个好孩子…… 转瞬，画面便变了。 他们在一起晨练，谢如真教他修习仙术，教他御剑飞行，带他去泡温泉，与他一起打坐修行。 会在他打坐瞌睡时，轻轻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对上他不好意思的笑脸时不赞同地蹙起了眉头。 会在他御剑不稳从半空中掉下来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身旁，抱着他安全落地。 会带他到山下的集市闲逛，解决了害人的魔修，就给他买各种好吃的…… 这些画面，明明虚幻得很，却又仿佛很真实。 秦至睁开眼睛，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正在一旁穿衣服的李虎只是扫了一眼，想看他醒了没有，却在看到他无声流泪时吓了一跳，赶忙道：“你怎么了？！” 秦至下意识伸出手，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泪水，而后怔愣望着指上的泪水。 他坐了起来，墨发垂落在身后，散于脸颊两侧，盯着那指上的泪水许久后，又伸手抹去脸上的其余泪水。 李虎也在他身旁坐下，看他眼睛红得这般厉害，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太大的委屈，小心翼翼问道：“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秦至看向他，而后摇摇头。 他说道：“我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好难过。” 李虎问道：“你难过什么？” 秦至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只是昨晚做的那个梦，让他很难过。 真的很难过。 甚至心脏此刻都在微微抽痛。 这可不对啊，谢如真带他修炼带他一起逛街，还会给他买礼物，他应该高兴的啊，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呢？ 秦至想不明白，但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很想很想快点见到谢如真。 想马上见到谢如真。 所以，秦至连晨练都没参加，直接去食堂拿了几个馒头便跑去后山了。 有弟子想要借机生事，说他身为云霄宗的弟子，居然枉顾规矩，连晨练都不参加。 李虎想起秦至今早那委屈的模样，断定了是那些弟子又在偷偷欺负秦至，秦至只是怕连累他才什么都没说，看着这些人，心情更加不好了。 他直接怒怼道：“这也值得你们说三道四的吗？！好啊，既然秦至这般做是违反了规矩，那不如我们去宗主那儿说说看，秦至一个人做着好几个人的活儿，连晨练都没时间，旁人吃香的喝辣的他却要啃馒头，只是为了节省时间去完成那繁重的任务！我倒是想看看，宗主是否也会责怪秦至这般不懂规矩！” 此事本就是他们无理，谁敢闹去宗主那儿？ 若让宗主和几位殿主知道他们还敢在私底下这般欺负新来的弟子，那他们岂不是都完了？ 故而即便心中十分恼恨李虎这般为秦至说话，也都只能咬牙闭嘴不吭声。 李虎哼了一声，拂袖便走了。 而后山。 秦至随便啃了几个馒头，便开始认真砍树。 他今日也要早早完成任务才是，不然谢如真来了，还得看着他砍柴。 多浪费时间啊。 况且，他也不想让谢如真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带来的七八个馒头，很快就被他吃完了。 以前觉得砍树砍柴确实很累，如今心中有了记挂的人和记挂的事，反倒觉得即便是等待的过程，也是高兴的。 夜幕方至，玉含仙尊便来了。 秦至还在认真砍树，并不知身后有人来了，他停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水，又继续砍。 因为太着急想要尽快完成任务，抓着斧头的手太紧了，加之昨天的摩擦，手心的水泡被磨破了，血液顺着斧头流下，秦至也没什么感觉。 只是发现自己抓着斧头的力气越来越小了，还以为是太累了的缘故。 等斧头滑得飞出去摔在地上时，秦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掌心已经血肉模糊，斧头的把柄上糊着一层血迹。 他“嘶”了一声，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掌心是火辣辣的疼。 若是没发现还好，此刻看到自己的掌心成了这副模样，他便握不住斧头了。 可是看着还剩下一点的木柴，他顿时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就差一点点了…… 这时候，斧头忽然自动飞了起来，三两下便将剩下的那些柴火给劈完了。 之后，那些被劈好的木柴就主动飞进了秦至的储物囊内。 这储物囊是专门用来收拾柴火的，每日都得上交给厨房里负责柴火的弟子，由他们进行清点便处理这些柴火。 秦至抬着自己的手，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玉含仙尊，愣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此刻的模样十分狼狈。 头发早就乱了，毛躁还沾着细小的枯枝落叶，散落的发丝被汗水弄得黏糊糊的，有些还贴在他的脸上，衣服也都被汗水弄湿了，沾上了脏东西后，显得更外脏乱。 衣摆被他卷起来塞在腰带上，里面雪白的里裤也是脏兮兮的，衣襟也散乱开，因为累了一天，就连衣襟口被汗水沾湿的地方都显得很脏。 秦至喘着气，抬起的手掌心向上，能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一面，那点微弱的血腥味完全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汗味给掩盖了。 他是个臭男人，不像那些姑娘家，即便发汗了也是香香的。 这汗味虽然不似村子里的老汉那般臭得让人无法忍受，可相对于一身白衣不染尘埃的谢如真来说，实在是狼狈又失礼。 秦至尴尬得红了耳朵，下意识把自己的双手收到身后，不敢去看玉含仙尊的眼睛，“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玉含仙尊走到他跟前，在他退后的同时，伸出手抓住了他藏在身后的手，仔细看了看，才道：“之前都没有敷药？” 秦至小声道：“敷了的……” 第103章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二） 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对方抓着他的手力度却不是一般的大，神奇的是他也并不觉得痛。 拉来扯去的也有些暧昧，秦至便索性大大方方地让他看，而后道：“药膏也挺好的，只是我这每日都得来砍柴，前面的伤还没好便又破了皮，自然会比之前更严重一些……” 顿了顿，又偷偷瞄着玉含仙尊轻声道：“旁的师兄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可以。” 玉含仙尊却道：“旁的弟子可没你这般繁重的活儿。” 秦至觉得这番话是在心疼他，忽然就很高兴，丝毫没了委屈，说道：“没关系的，反正他们也只敢在这种事情上为难我，我以前在村子里也是干农活儿的，我不觉得砍柴累，等我习惯了，一切就好了。” 玉含仙尊拿起水壶和手帕，为他温柔清洗掌心的伤口，而后从身上掏出更好的伤药给他敷上。 他问道：“为什么这么想留在云霄宗？” 秦至看着他掏出怀中的手帕，在自己的掌心上缠裹上，眼睛便不由得转动，盯着这人的低垂的侧脸看。 好一会儿，才说道：“我需要晶石回去救我的妹妹。” 掌心被包裹好，玉含仙尊才抬眸看向他道：“我给你晶石，你拿了晶石就离开云霄宗，好吗？” 秦至原本在注视着他，可听到这话，眼底的情绪便发生了变化。 他怔怔望着这人，好一会儿，手指不由得捏紧，把裹上伤药的掌心给捏得渗出了血液。 他语气里透着难过和自卑，“你……你不想看到我吗？” 玉含仙尊却是摸摸他的头发，“你没有修仙的资质，注定与云霄宗无缘，一个人命中注定没有的东西，若是后来得到了，那就是因果所说的强求，哪怕得到了，便是注定要付出其他代价的。” 他又说：“你如今留在云霄宗，并不是好事，离开了或许才是对的。” 秦至其实不太信命这种东西，或许身份低微又心存妄念的人都不太愿意信命，他垂眸说：“这云霄宗没有修仙资质的人那么多，只是多我一个而已，有什么不行的？我又不奢求成为什么修仙大能，只想在这云霄宗里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然后他又抬头去看玉含仙尊，“我这样，也不行吗？” 玉含仙尊对上他满含期待的眼神，仍旧说道：“云霄宗没有安生日子，你若执意留在这里，那你便是仙修，哪怕你没有任何修为，也要承担起作为一个仙修的责任，可是秦至……你真的明白成为仙修意味着什么吗？” 秦至摇摇头。 在他看来，既然没有修为，那算什么仙修呢？ 他起初来这里只为了拿到晶石回去救妹妹，后来他身上留下了云霄宗的印记，从此之后他便再难回到家人身边，既然横竖都不能再与家人生活在一起，那他自然要选一条最好的路走。 就算他这辈子只能在洒扫处永远做着最低微的活儿，起码也认识了像林师兄和李虎这样的人，等妹妹来了云霄宗，他至少可以为她保驾护航一段日子。 秦至说：“师兄们跟我说过，我身上留下了云霄宗的印记，我身上便带着宗门的气息，最好不要回到家人身边……你让我离开云霄宗，那我能去哪儿呢？” 玉含仙尊便道：“我可以送你去其他的宗门，虽然此生与你的家人不复相见，可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秦至震惊了，“你觉得与自己的亲人此生不复相见是最好的结局？” “秦至……”玉含仙尊耐心与他说，“人这一生会有很多种结局，有时候看似悲惨的结局未必是最差的。” 秦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可你要我从此与家人不复相见，对他们不闻不问，我真的做不到。” 他看着玉含仙尊认真说道：“我这一生活着的意义，便是为了我的家人，如果我为了能过好这一生便对他们弃而不顾，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既然命中注定我必须要与他们分离，那我留在云霄宗和去到别的宗门又有什么区别？横竖都是不得回家的命，我若是留在这里，离他们还算近些……不是吗？” 玉含仙尊却接不了他的话。 他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虽为半仙之躯，可他一直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仙人。 那些说是已经升仙的前辈，会不会只是换了一种更加高级的死法而已，否则……他为什么什么都看不透？ 他的直觉告诉他，秦至最好离开云霄宗，留在这里，只会下场凄惨。 可正如秦至所说的，他如今不适宜回到家人身边，那便只能去其他地方，既然如此，那留在云霄宗和去到其他宗门又有什么区别呢？ 云霄宗甚至比其他宗门更安全。 秦至见他不说话了，捏了捏拳头，便又忍不住问道：“你是因为玉含仙尊说的话吗？” 玉含仙尊本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向他，“什么？” 秦至道：“那个玉含仙尊不喜欢我，所以你害怕我在这里，你与我认识的事情便会为外人所知道，到时候那个玉含仙尊知道了，会影响你……” 玉含仙尊便笑了，无奈道：“你为何会这般想他？” “他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 “好人怎么一见面就把我赶走？”秦至一想起当时那场面就觉得屈辱，“而且如果不是他，我当时就能名正言顺进入云霄宗，又怎么会闹出后来的事情？” 玉含仙尊叹气，“我向你道歉，但当时绝对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秦至听了，更生气了，“他做的事情，凭什么要你道歉？！” 顿了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蹙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玉含仙尊……是你的师尊？” “不是，玉含仙尊没有任何弟子，他不收弟子。” “哦……”松了一口气，秦至又道，“那你为何总是替他说话？” “……我只是觉得，你或许误会他了，他并非有意为难你。” 秦至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喜欢他，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我落入如今的境地，他确实也有一定的责任……” 说完，又暗暗瞄了一眼对方的脸色，见对方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便又暗自勾起了嘴角，佯装不经意问道：“我这么说你们仙尊的坏话，你会不会生气？” 虽然是被人被骂，但玉含仙尊并不在意，只是笑得很无奈道：“在外人面前不可这般放肆。” 第104章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三） 他本人是不在乎这些话的，但几位师兄师姐和云霄宗的其他弟子却十分在乎。 他如今不想秦至知道自己的身份，平时也不好直接出面袒护，便只盼着他自己能在这云霄宗内注意些分寸。 秦至便开心了。 他自个儿开心了许久，才发现谢如真已经没再揪着要他离开云霄宗了。 但他还是问道：“你不劝我离开云霄宗了吗？” 玉含仙尊摇头，“我希望你离开云霄宗，是因为我觉得云霄宗不合适你，这里并非安宁之地，也不适合寻常人过日子，但我想你好，不一定非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你若真想留在这里，那便留下来吧。” 秦至顿时更开心了。 玉含仙尊继续道：“但秦至，每个人的选择都注定着自己将来是什么样的结局，你留下来未必是好事，你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秦至认真地点头。 他知道云霄宗未必是安宁之地，可是没关系，他将来是什么结局都不重要，只要能拿到晶石回去救妹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即便他等不到妹妹来云霄宗便死了，哪怕是魂飞魄散，他都没什么好难过的。 只要家人安好，他便一切都好。 玉含仙尊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他虽然能预感秦至留下来的结局不会太好，可秦至决定了要这么做，这便是他的命。 若他强行劝阻，秦至避过了这一苦难，兴许会遇到更大的苦难，而这原本厄运也会降落在其他人头上。 逆天改命，也是害人害己。 玉含仙尊看着秦至这般高兴，眉眼的温柔更加明显了。 罢了。 他开心就好了。 之后又道：“你既然选择留在此处，我能助你的也不多，云霄宗不是个好待的地方，你如今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我……身份特殊，帮不了你，更无法仗着身份便送你去更好的地方。” 秦至了然地点点头，“我没打算借着旁人的势力往上爬，而且我心里清楚，旁人厌恶我，只是因为我……我与那老胡子的关系，换一个地方也是一样的，便是旁人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好脸色，他们喜欢的也终究不是我。” 他坚定道：“我既然选择留下来给妹妹铺路，那我就不怕辛苦！” 玉含仙尊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带着几分怜惜，有些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复杂情感。 即便身为修真界唯一踏入半仙境界的仙尊，他也不能徇私枉法，更不能仗着身份给秦至铺路，这对其他人不公平，也会给秦至招来更多的麻烦。 所以他便凭空变出了几本秘籍和一个香囊，递给秦至道：“你虽没有修仙的天赋，可这副身体还算是争气，我这里有几本秘籍，适合你这般没有魂石的人修炼，兴许哪天有了什么机遇，你便踏上了修仙路，在这之前，先好好锻炼自己的身体。” 秦至惊喜地将秘籍和香囊接了过来。 玉含仙尊又道：“香囊里的是晶石，你可以去寻宗门的外使弟子，他们会帮你把东西送给家里人，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自己走下去，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替你解决这些小麻烦。” 他柔声说：“你说你要留下来，那就证明给我看吧，如果你真的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云霄宗活下来，真的能在外门弟子中站稳脚跟，我便……”收你为徒。 但这应该还是很遥远的事情，玉含仙尊不敢轻易给出承诺，担忧秦至会生出心魔。 秦至却奇异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双眼亮得仿佛在发光。 他抱紧了手中的东西，激动又高兴道：“我会努力的！” 第二日。 秦至跟值日的师兄告假，直奔负责外使处去。 他从不知道云霄宗竟然还有所谓的外使处，是可以帮助弟子们将东西送到家中的。 不过，大多数的弟子都不愿意自己的家人被外人所知道，毕竟今日是同门，往后是什么关系还未可知呢。 只是秦至没有旁的选择了，他无法离开云霄宗，只能借助外使处将东西送到爹娘手中。 盼着瑶瑶吃了那晶石，身体便能恢复健康。 外使处的弟子看到他来，还十分惊讶，“这外使处可许久没有弟子来了，你是如何得知这里的？” 虽然没什么弟子需要借助外使处将东西寄到家中，可这一处所仍旧存在，并且还有大用处，也是宗门内必不可少的处所，因而知道的人并不多。 秦至没好意思将谢如真供出来，他还不敢让谢如真跟自己沾到一块儿，怕自己连累了他，便腼腆笑着道：“只是偶然听到几位师兄提起罢了。” 外使处的弟子闻言，面面相觑，都知道这只是场面话。 如今知道这外使处的弟子可没几个，况且，不是随便哪个弟子拿东西来都可以让他们帮忙送回家的，毕竟，谁知道那是他们本来的家，还是想通过他们给魔修传递什么信息。 所以，必须有殿主以上的担保，他们才能接收东西，并完好无损地把东西送到指定的地方。 那几个弟子在秦至高兴离开后，便用法术拂过那香囊，很快，便有一枚绿色的玉牌出现。 几个弟子震惊不已，因为那玉牌竟然是宗主级别的！ 而后又猛地抬头看向秦至高兴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敢言语。 秦至背后有宗主当靠山的传闻，很快便在暗地里传开了。 但因着宗主身份特别，没人敢传得太仔细，毕竟有宗主的玉牌不代表就真的与宗主有关系，也有可能是某位弟子得了宗主的信赖，得了那玉牌，又将那玉牌转赠于秦至。 所以，流言传来传去，便成了秦至在云霄宗有大靠山。 传闻这种东西，虽然流传得厉害，可毕竟云霄宗管制严格，弟子们也不是见谁都瞎说一通，一般也都是上位者特意提点自己看重的人。 故而，洒扫处根本无几人能听到这样的流言。 而那些听到流言的弟子要么不认识秦至，要么不在乎这些事情，倒也没掀起多大的波澜。 只是不少弟子都默默记住了，不要轻易去招惹一个叫秦至的弟子。 * 秦至并不清楚这些，他把晶石寄到家中没多久，便收到了爹娘的回信。 老爹也是个傲娇的人，并未在信中说什么，只要他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在云霄宗站稳脚跟。 老娘先是问他在云霄宗生活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之后又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不要挂念，安心在云霄宗过自己的日子，然后又说瑶瑶吃了晶石后已经彻底恢复了，有魏池在，他们一家都被照顾得很好…… 之后便是魏池给他的信。 第105章 贺师兄醒了（一）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家中一切都好，勿念。 但这几个字的含金量却很重。 秦至将这几封信都认真收好来，每日更加卖力地干活。 是后来谢如真说自己有事，这几日都不方便与他相见后，秦至才猛地反应过来，洒扫处的那些人好像已经很久不曾找过他麻烦了。 跟李虎随意吐槽了几句，李虎便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秦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这时候，林师兄也恰好端了早膳过来，在他们面前坐下，说道：“你不知道吗？贺师兄醒了……” 秦至着实被惊到了。 他激动道：“贺师兄醒了？！” 也好在这角落只有他们三人，否则便是众人围观了。 可秦至还是赶忙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你们怎么知道？” 李虎便道：“应该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秦至嘿嘿笑了笑，他最近的确什么事情都不关心，这一心想着跟谢如真见面，不好意思道：“我确实不知道，他醒来很久了吗？” 林师兄道：“也不是很久吧，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不过比起贺师兄醒来，我更意外的是另一件事。” 李虎也跟着好奇了起来，“什么事？” “怎么，你们没听说过老胡子的事吗？” “什么事？”秦至赶忙问道。 李虎则道：“你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儿啊！” 林师兄这才道：“老胡子收受贿赂帮人进云霄宗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李虎无语，“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吗？如今还有谁不清楚？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林师兄却道：“如今是已经查到证据了，宗主亲自下令，派人去抓他。” “找到证据了？” “结果呢？”秦至有些着急，“抓到人了吗？” 这回林师兄却沉默了。 李虎和秦至见他脸色不太对，也没敢再催促。 许久后，才听见林师兄说道：“他能做这事儿，在云霄宗也必定有自己的人脉，宗主那边刚下令，他便已经逃走了，不过我们云霄宗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抓住了与他合谋的弟子，并且还把一窝与他合作的魔修也抓住了。” 他看向秦至道：“所以，当时害了贺师兄和明师弟的就是那些魔修，此事与你无关，也算是还了你的清白，是老胡子觉得贺师兄一直揪着他不放，且如今又立了这么多功劳，他担心贺师兄成为了内门弟子后自己不是对手，才利用你来算计了贺师兄。” 如果这件事情查不出真相，贺灵正受了这三道天雷，修为失去大半，还有欺辱同门这样的污名在，他这辈子都别想成为内门弟子了。 如今虽然查出了老胡子的罪名，可贺灵正欺辱同门的罪名还是在的，三道天雷也是他该受的，往后能否成为内门弟子……还不好说。 这些事，秦至自己也能猜出了大概来。 他如今更好奇的是老胡子是否被抓住了，结局又如何。 却听到林师兄道：“他……他魂飞魄散了。” 李虎和秦至却震惊不已。 虽说老胡子犯下了滔天大罪，但就这么魂飞魄散了，是不是有些过了？ 至少也该先把人带回来，当着全宗门人的面审判他的罪行啊！ 哪怕注定了魂飞魄散，也该是像贺灵正那样，让天雷来判断他要经受几道天雷。 李虎震惊的点是：“宗主是把几位殿主都派去了吗？就为了抓一个老胡子？！” 除了几位殿主，哪个弟子有这个能耐，直接把人打得灰飞烟灭？ 林师兄说起这事儿，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神情有些复杂，像是觉得老胡子活该，却又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 他说：“他得到宗主派人抓拿他的消息后便立马收拾东西逃走了，那十几位执法的师兄一路追捕，却没想到他哪儿也没去，而是逃回了自己原本所在的村子……” 以老胡子这些年积攒的人脉和暗地里得到的资源财富，若他在第一时间逃走，恐怕云霄宗派去抓拿他的弟子根本找不到他的行踪。 可他却反其道而行，直接回家了。 附近村落都在云霄宗的阵法保护之下，老胡子还回村子，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十几个负责抓拿他的弟子原本还以为他是慌不择路，脑子短路了，可没想到他却是回去找他的妻子。 李虎又震惊了，“他有妻子？！” 林师兄点头，“而且他的妻子得了一种怪病，据说当年是因为外出时不小心遇到了魔修，虽然侥幸活了下来，身体却被煞气侵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老胡子并非天赋型的仙修，他年轻时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与妻子青梅竹马，原本只是村子里最普通的一对恋人，自小相识，长大后便顺理成章成了亲，若无意外，这辈子也就这般平平淡淡活下去了。 可妻子却在一次意外中被魔修伤了，哪怕逃了回来，却因沾染上煞气而痛不欲生。 老胡子遍寻名医，最后从一位修仙那儿得知了或许晶石可以救妻子一命。 可晶石何其珍贵？ 除非自己就是仙修，且还得进入很厉害的宗门修炼，才有可能获得晶石，否则想要拿到晶石救妻子的命，那是天方夜谭。 所有人都劝他放弃，可老胡子却毅然决然上了云霄宗参加弟子的选拔。 本来他是应该被刷下来的，但被赶下来的那一刻，他因为绝望和崩溃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灵气波动，被留了下来。 以他的资质，今后好好修炼，未必没有好的前程。 可他进入云霄宗后，并不好好修炼，修为就一直卡在筑基中期，但因着人缘好，也会来事，所以也能在外门弟子中当个管事。 这也为他日后收受贿赂奠定了基石。 他一步步发展自己的人脉，就是为了方便自己日后贪下各种晶石。 林师兄说：“他的妻子确实能靠晶石留住性命，可留住的也不过是一具残躯，他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一份残卷，上面说收集到足够的晶石，便可用阵法来治愈他的妻子，为此，他还跟魔修勾结上。” 李虎正唏嘘着，闻言便意外道：“有这样的阵法？” 林师兄道：“自然是没有的，那阵法只不过是魔修拿来骗人的，但他信以为真，逃走的时候还没收集到足够的晶石，他觉得自己肯定逃不过一死，看那残卷上记载着若是晶石不够，可以用一个仙修的魂魄来替补，他便毅然决然用自己的魂魄换妻子的生……” 第106章 贺师兄醒了（二） 只可惜，这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阵法，他只是被那些魔修骗了，虽然魂飞魄散，便宜的也只是那些将阵法给他的魔修。 李虎迟疑半晌，才问道：“那……他的妻子呢？” “早死了，”林师兄道，“即便有晶石在，他的妻子也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活下来的也只是那副躯壳而已，魂魄早就不在了，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秦至没说话，也没了吃饭的兴致。 他同情老胡子，却不觉得他可怜，也觉得他死得活该，只是……将心比心，如果他是老胡子，只怕他未必不会像老胡子这般做。 人果然都是自私的。 但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李虎也叹气，唏嘘道：“虽然听着是很可怜，但那也不是他收受贿赂的理由，他的妻子可怜，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就不可怜了吗？更何况，他的妻子未必想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活那么久……” 而后他看向秦至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什么？”秦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或许是想着自己会和老胡子做一样的选择，有些心虚。 李虎倒是没看出他的心虚，笑着说：“如果你是老胡子，你的妻子也这般，你会怎么做呢？” 秦至顿时笑得有些尴尬，不敢与他对视，说道：“我又没有妻子，我怎么知道？兴许会觉得……唔，升官发财死老婆，梦里笑呵呵？” 李虎和林师兄自然都没把这话当真，林师兄也只是笑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这般看得开倒也没错。” 让妻子自然死去，总好过像老胡子这般，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犯下错事。 李虎则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找个好的地方，将自己与妻子葬在一起，既不活着受罪，也不要为自己与妻子造杀孽。” 而后又看向林师兄问道：“林师兄，你呢？” 林师兄笑着说：“我？我肯定不会有妻子的，所以不用考虑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李虎道，“咱们云霄宗其实还是有很多漂亮仙子的，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不代表之后没有啊，其实很多师兄都是很久以后才找到喜欢的女子，毕竟我们仙修寿命都挺长的嘛。” 林师兄却依旧笑着说道：“我们这些当仙修的，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其实朝不保夕，如今魔修卷土重来，当年仙魔大战恐怕又要重演，保不齐哪一日就死在外面了，何苦伤了人家仙子的心？” 李虎点点头，觉得也有点道理。 就在这时候，食堂门口传来了动静。 三人朝着那边看去，才发现不少弟子簇拥着贺灵正进来了。 贺灵正脸色还有些憔悴，但毕竟经受了三道天雷，如今能这般正常行走，已经非常厉害了。 秦至下意识要站起来，却被身旁的李虎拉住了。 秦至看向李虎，便见他冲着自己轻轻摇头。 意思便是不要过去。 但秦至也没打算过去，只是忽然看到贺灵正回来了，心中惊讶，忍不住想要站起来看个清楚罢了。 贺灵正已经走进了食堂内，虽说离坐在角落的他们有些远，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贺灵正也在进入食堂的时候，将视线投射在他们身上。 秦至本以为，贺灵正若是醒来，看到他的第一眼，一定是恨不得杀他泄愤，可没想到，对方只是冷漠又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淡淡挪开了视线。 似乎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也或许是觉得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难得贺灵正如今没心思跟他算账，秦至也不想总是出现在人家面前讨嫌，便赶忙吃饱离开。 对他而言，如今的日子便已经很好了。 瑶瑶的身体恢复健康，他在这云霄宗里安心度日，无人找他麻烦，有李虎和林师兄作伴，谢如真也会在有空的时候来找他…… 家人安康，工作稳定，还有三两好友，这还不好吗？ 所以贺灵正刚回来的那段时间，秦至总是惴惴不安，生怕他哪天就忽然来找自己的麻烦。 可奇怪的是，接连两个月过去了，贺灵正不但没找他的麻烦，其他的弟子也似乎对他没有任何的意见了。 只是也不怎么搭理他罢了。 就连李虎都感到惊讶，跟秦至说道：“我还以为贺师兄若是回来，高低也得给你个颜色看看，没想到他这般忍得住。” 秦至点头，表示赞同。 林师兄却说道：“他未必是忍得住，只是不想再在秦至身上浪费时间罢了，他本性不坏，只是也算不得善良吧，之前那般针对秦至也是因为老胡子，如今老胡子都没了，他弟弟的仇也算是得报，秦至也是宗主和几位殿主要求留下的，他若是再针对秦至，那便是自讨苦吃了。” 秦至听他这么一说，心想好像也有点道理。 贺灵正的确很不喜欢他，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这其中有老胡子的关系，或许也有他们八字不合的关系，可他针对秦至的时候，都很有分寸。 他知道很多事情闹大了对自己都没有好处，所以他想赶走秦至，不会搞出各种事情，而是用最简单的霸凌。 这种法子，若是用在那些家世不错的小公子身上，只怕早就奏效了，可偏偏秦至不是世家的小公子，这种法子对他来说不奏效。 所以，在看到秦至咬牙扛下这一切后，他便改了法子，从秦至需要的角度出发。 若没有老胡子设计的那一出，秦至早就在贺灵正的逼迫和利诱下离开云霄宗了。 如今，最大的仇人没了，秦至对贺灵正来说也只是看着碍眼又讨厌的小小外门弟子罢了，就算他仍旧留在云霄宗，也碍不着贺灵正什么事。 所以，贺灵正是不会再冒险对付秦至的。 对他来说，秦至还不配他做到这份上。 听了林师兄的分析，加上贺灵正这段时间的表现，秦至的心总算是松了一些。 这段时间他真是提心吊胆，生怕贺灵正是在等待合适的时间来收拾他。 李虎看出了他的紧张，安抚道：“放心吧，他若是想收拾你，在没回来的时候是最好的时机，这样他还可以说事情跟自己没关系，既然他回来了，宗主也任命他继续做我们洒扫处的管事师兄，他便不会再继续针对你。”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道：“他这一遭失去了大半的修为，哪怕得了不少晶石和灵药的补偿，想要重新回到以前的修为，也得耗费不少精力，哪里还有时间来针对你？况且，宗主把他安排回这里，既是打算重新给他一个机会，也是在警告他……” 第107章 贺师兄醒了（三） 要成为宗门的内门弟子，须得有容忍之度，也必须有内门弟子的风范，不管他多不喜欢秦至，都必须明白秦至也是宗门之人，他们是师兄弟，是要互相尊重和能把后辈交给彼此的对象。 若贺灵正始终容不下秦至，那云霄宗也容不下他。 所以，他无论多讨厌秦至，多不想看到这个人，也都不能再次对秦至出手。 明白了这一点，秦至才算真正安心下来。 接下来的每一天，秦至都在勤勤恳恳干活儿，他比谁都认真，也比谁都努力，让贺灵正等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甚至还会故意绕着贺灵正走，尽量不出现在这人的视线之内，这样对方即便心情不好，也不会发泄到他身上。 秦至都这般识趣了，贺灵正哪怕还是看这人不顺眼，也不会再对他出手。 并且在身体逐渐恢复后，让值日的弟子把他从砍柴的伙儿调到了别处打扫卫生，也就是扫扫地擦擦东西之类的，最累的活儿也就是去藏书阁收拾。 其实秦至更喜欢待在后山砍柴，虽然那个活儿是真的累，有时候忙完一天下来，手都痛得无法入睡，可只要偶尔能见到谢如真，他也是开心的。 但秦至明白，贺灵正这般安排，也有服软的意思，便是不打算再跟他计较，其他弟子看到他这般安排，之后也不会再故意为难秦至。 秦至自然不好这般不识好歹，他得承下这份恩情，大不了将来再找机会去后山砍柴。 不过不得不说，做过了最累的活儿，忽然把他安排去扫地擦东西，竟也让他惬意了不少。 这样一来，他晨练和吃饭的时间便也多了不少。 每日能在食堂里吃饱喝足，精气神也好了不少，见了贺灵正等人，他也同旁的弟子那般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贺师兄”，贺灵正虽没看他一眼，却也果真不再为难他。 这一日，秦至被安排与李虎一同去藏书阁打扫。 两人一边整理书籍一边聊天。 李虎趁着没人的时候，小声问他道：“秦至，你现在还恨贺师兄不？” “嗯？” “别装傻，”他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的确没人后，又小声继续道，“我用法术探查过了，这里没人，你放心说。” 秦至之前忙着擦东西，是真没听清楚，不是故意佯装没听到，闻言便笑了，却也没解释，只是说道：“怎么说呢……恨是谈不上的，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如今我们两个相安无事，我觉得挺好的，也没必要说恨不恨之类的话。” 是客套话，也有一半是实话。 若说他不讨厌贺灵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也许站在旁人的角度，会觉得贺灵正之间的欺凌只是想要他离开云霄宗，只是见不得他这样的人靠着贿赂进入云霄宗，贺灵正是正义之士。 可站在他的角度，不管贺灵正出自什么理由伤害他，伤害便是伤害了，即便他刚开始进入云霄宗的手段不太好，可那也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他只是因为老爹的缘故才来这里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他不能说贺灵正是错的，可贺灵正也没资格仗着自己的权势私下欺凌他。 若是贺灵正堂堂正正告去宗主那儿，让宗主直接把他赶出去，秦至倒是佩服对方刚正不阿。 不过人嘛，哪儿有那么完美的？ 哪怕是仙修，也不过是比凡人多活一些时日罢了。 他与贺灵正，只是站在各自的角度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罢了，谁也没脸指责谁。 李虎见他这般瞧得开，也挺佩服他的，“我还以为你要么是恨死贺师兄了，要么便是完全不恨了。” 毕竟秦至在表面上看起来，对贺灵正还是挺恭敬。 也因为这个，贺灵正看着秦至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轻蔑，大抵是觉得他都被这般欺负了，还能这般装孙子，挺虚伪的。 秦至不想再讨论这种问题，笑了笑，继续认真擦东西去了。 李虎也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聊贺灵正，便岔开话题继续聊别的，时间一久便觉得累了，最后连话痨的李虎都不想出声了。 整理东西虽然也是体力活儿，但比起砍树砍柴要好太多了，一连三个时辰下来，两个人也只停下来喝了三次水，中间都没怎么休息过。 等把这里的东西都整理好后，两人便上锁离开。 李虎一边走一边吐槽道：“这藏书阁天天都要收拾，可也没见几个人去看过，而且地方那么大，就叫我们两个人来收拾，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样的吐槽，秦至不知听洒扫处的弟子说过多少遍。 哪怕只是扫地擦洗这样简单的活儿，也都会有人觉得太累而不乐意，但真要他们去做其他更累的活儿，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秦至听到这样的话，也只是笑笑。 正逢前面有一口水井，李虎觉得出了一身汗，浑身黏糊糊的，便想着先去洗把脸。 秦至也跟了过去，帮忙打水后，下意识要将自己的手帕拿出来洗一洗好擦擦脸。 可是手伸进衣襟内一摸，才发现自己的暗袋里是空的。 他的手帕不见了。 他脸色大变，赶忙四处摸索。 李虎见状，问道：“你怎么了？” 摸来摸去也不见那手帕的踪影，秦至慌得更厉害了，“我的手帕不见了！” 李虎垂眸，看到他腰间的牌子还在，便松了一口气道：“一块手帕而已，不打紧，回头我带你去领一块新的，只要令牌在就没事。” 可秦至却脸色难看道：“不行，那块手帕是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一定是刚才拿出来擦汗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我回去找找看。” 李虎一听他说是很重要的人送的，便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秦至却已经走出几步远了，“不用了，一定是落在藏书阁了，我自己回去找就行，你在这里等着我。” “那……那行吧……” 可惜秦至已经走出好远，不知听到他的回答没有。 匆匆赶回藏书阁的秦至掏出了钥匙，正要打开藏书阁的锁，却发现锁是开的。 他愣了下，尝试着回想方才是否和李虎把锁给锁上了。 他记得是锁上了。 不过，之前也有过一次是没锁上的，后来还挨罚了。 有时候打扫一天的卫生，实在是太累了，出来上锁的时候没用上力气，总觉得锁已经上了，但其实并未真正锁上。 第108章 贺师兄醒了（四） 其实锁不锁上的也并不打紧，云霄宗有好几个藏书阁，这里是归属于外门弟子的藏书阁，里面有的也只是一些普通的藏书，真正有助于修炼的没几本，大多是拿来打发时间的，可外门弟子活儿太多了，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也没什么时间来看书。 只有内门弟子的藏书阁和亲传弟子以上的藏书阁才藏着真正的宝贝。 故而，秦至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直接推门进去后，便开始四处寻找自己掉了的手帕。 藏书阁还是挺大的，他们打扫时也十分仔细，找起来也十分麻烦。 秦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叫上李虎一起来了。 两个人找起来自然是快一些的。 找了一刻钟的时间，秦至才总算是找到了那块手帕。 他高兴地将掉落在角落里的手帕捡起来拿在手上，拍着上面的灰尘，朝着外面走去。 结果没注意，直接撞上了一个人。 秦至赶忙顿住，抬头看去，才发现对方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 他愣了下，而后也不敢再抬头去看对方的脸，赶忙垂眸行礼道：“见过师兄。” 对方负手而站，也不知道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外门弟子的藏书阁中，因为背对着藏书阁的大门，逆着光，方才秦至只是看了一眼，并未看清对方的脸，只隐约觉得对方看起来挺年轻的。 这人说话倒也挺温和的，笑着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秦至赶忙回答道：“回师兄，方才帕子掉了，这才回来寻找。” 那人便垂眸看了一眼秦至仍旧握在手中的帕子，笑着道：“原来如此……” 而后又道：“时间不早了，该早点回去休息了。” 秦至便道：“是。” 那人偏开身子，秦至便恭敬离开。 走出藏书阁的大门后，秦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早就没人了，就连藏书阁的大门也被锁上了。 他微微蹙眉，险些以为自己方才是陷入了什么幻境中。 方才……方才他的确是遇到一位内门的师兄了，而且还与对方说话了，是吧？ 心不在焉地回去与李虎会合后，李虎见他情绪不对，便问了一句。 秦至就把方才的事情与他说了。 李虎便道：“这有什么好值得你记挂的？他们内门弟子的藏书阁，全都是写修炼的天书，半本打发时间的都没有，所以那些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都喜欢来我们外门的藏书阁里找书看。”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啊，多数都是男的弟子来。” 秦至好奇道：“为何？” “因为身为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都被管得极为严格，若是被宗主和几位殿主知道他们偷偷看这些书，不好好修行，肯定会痛骂他们一顿，可女弟子嘛，闲着无聊时都喜欢看那些情情爱爱的书，师兄们为了讨自己心仪的师姐师妹开心，都会来这里帮她们拿书。” 李虎笑着说：“这都是老规矩啦，只是近几年来魔修越发猖狂，几乎所有的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都得外出执行任务，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也少有人来我们这边的藏书阁了，许是这段时间情况好些了，所以才又来我们这边的藏书阁找好玩的书看。” 秦至闻言，点点头，便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过他来云霄宗后，的确没遇到过几件好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 好在几日后也都是风平浪静的，秦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又到了一月一次发俸禄的日子。 秦至又拿到了一块晶石。 虽然是最低等的那种，但这样的待遇对他来说已经非常好了，他将这几个月来得到的晶石都拿出来细数了数，发现一颗没少后，便高兴地拿着这些晶石去找了外使的弟子。 没想到的是，贺灵正也在！ 秦至自从知道外使处的存在后，便经常过来露面，为的就是方便自己下一次往家里送东西。 可他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有弟子寄东西的。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贺灵正。 他的家人不是都没了吗？ 秦至看到他把囊鼓鼓的一个香囊都递给了那些外使的弟子，眼睛都瞪大了，心想这人是把自己全部的晶石都寄回去了啊。 不留一点自己用吗？ 他不留，是因为他没有修仙的天赋，留着晶石也没用，还不如拿回去给爹娘存着，可贺灵正不一样，他此刻正是需要晶石调理身体的时候。 再说了，他又没有家人，这么多的晶石都寄回去，他是寄给谁？ 贺灵正跟那几个外使处的弟子只简单交代了几句，说完便转身，秦至看到他时都愣住了，都没反应过来要先避开，等他回过神想找个地方藏一下时，贺灵正却已经转头看到他了。 这还是贺灵正回来后，两个人第一次对视上。 秦至紧张地抓着手中的香囊里的晶石，还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同他一样，贺灵正看到秦至也十分意外，但他的意外从不显于脸上，甚至看起来有些冷漠。 随即，他的视线往下挪动，看到了秦至手中的香囊。 一眼便看出了里面是晶石。 而且看数量，是秦至所能拥有的所有储存了。 外使处的弟子早就记得秦至了，但他并不清楚秦至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同贺灵正是认识的，见他来了，便笑着问道：“又来给爹娘寄东西了？” 都这样了，若是直接转身走人，恐怕更惹人厌弃，秦至只好僵硬笑着上前，假装不认识贺灵正，回答那位弟子道：“是啊，又要麻烦师兄们了……” 那位弟子道：“不麻烦，倒是你，有什么好东西都直接往家里送，自己不留一点吗？” 贺灵正还在旁边，秦至紧张到都不敢说话了。 他可还记得贺灵正之前给过他几块晶石，作为他离开云霄的条件。 那几块晶石可比他现在的低等晶石要好不少，若贺灵正忽然开口要他还，那他未来几年都得打白工了！ 当然，若贺灵正开口，他该还的还是得还的。 只是若贺灵正不打算开口要，他……他就厚着脸皮，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了，毕竟他这个人不要脸。 贺灵正压根儿没在乎那几块晶石，他早就忘记了。 别说那几块晶石早就被那口井里的火龙给融化了，便是那晶石还在，他既然给了秦至，就没打算要回来。 他如今在意的，是秦至竟然愿意把自己得到了所有晶石都送回家去。 这在云霄宗来说，还是极为罕见的。 并非是云霄宗的其他弟子不孝顺，而是基本能来到云霄宗的都是有天赋的世家弟子，家里根本不缺这几块低等晶石。 第109章 我是冤枉的（一） 便是有些家里情况不太好的，但又有修炼天赋的，拿到晶石也基本都是自用，甚至有些还根本不够用。 入了宗门，就是九死一生，一块晶石的确可以给家里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可对于修炼的弟子来说，这也是能救命的东西。 把晶石留在身边，若是哪一天出了意外，这块晶石就是保命的东西，所以没人会把自己的所有晶石都寄回去给爹娘，多数都是送些钱财回去。 秦至把晶石和写好的信都给外使处的弟子后，发现贺灵正还等在一旁，顿时心跳都加速了。 这人为什么还在这里？ 难道是还记得当初的诺言，真的要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这般想着，秦至更不敢离开了，生怕贺灵正等会儿会尾随他，然后趁着无人看到，又把他揍一顿。 他在这边犹犹豫豫的时候，那边的贺灵正便不耐烦了，直接开口道：“你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平白耽误人家师兄做事，滚过来。” 秦至：…… 真想tui他一脸！ 但不管心里多抗拒多想翻白眼，面上也只能笑着恭恭敬敬地过去了，“贺……贺师兄。” 贺灵正看他这副窝囊的样子就来气，负在身后的手都捏紧成拳头了，完全想不明白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留在云霄宗！ 但他忍住了所有的怒火，转身先走了。 秦至不明白这人怎么老是看自己不顺眼，心里虽不爽，却也不敢抗拒，只能继续窝囊地跟上去，恭恭敬敬地走在他身后。 走出好远后，贺灵正发现这人像个跟屁虫一样缀在自己屁股后面，更加恼火了，他转身怒道：“你跟老胡子联合起来陷害我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如今又装得跟个鹌鹑似的！” 秦至心想：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他实在摸不清楚贺灵正的脾性，觉得这人有时候挺恶毒的，但也确实给过他晶石，还算有点善良，总之……是个很复杂的人。 他觉得自己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的，便只好老老实实道：“贺师兄误会了，我的确为了进云霄宗用过一些手段，但当时你说给我晶石让我离开云霄宗时，我说的话也是真心的，哪怕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可我也从未想过害你和明师兄，更没有跟老胡子联合起来陷害过谁。” 贺灵正冷笑，“那你既然拿了晶石，最后又为何不离开？” 秦至仍旧诚实道：“因为我当时被引去的那口井十分古怪，里面的东西十分厉害，把你送给我的晶石都给融化了，我当时险些连魂魄都消散了，好不容易醒来，得知此事已成定局，我实在没法子了，便只能继续留下来。” 顿了顿，又道：“我如果当时要离开，必定会引人猜忌，会让人觉得我是做了亏心事想要逃走，老胡子也一定会把这一切都栽赃陷害在我头上，况且，我来云霄宗就是为了晶石的，晶石都没了，我走了又还能去哪里弄到晶石？” 贺灵正也不知道相信他的话没有，轻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秦至顿在原地好一会儿后，还是跟了上去。 贺灵正的话又再次传来，“若是我现在再给你晶石，让你离开云霄宗，你恐怕是不愿意了吧？” 秦至恭敬跟在他身后，老老实实道：“是。” 两人一路往前走着，因为秦至始终低着头，压根儿没发现他们走的方向不对，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贺灵正故意把他引到了偏僻的地方。 他愣住了，同时也跟着警惕了起来。 理智告诉他，贺灵正只要不傻，就不会对他出手，可他还是不得不防备。 贺灵正再次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他，面色比之前冷淡了不少。 他说：“方才太多人了，有些事情不好当着旁人的面问的，现在……我问，你答，你若是敢说一个字骗我，我便要你形神俱灭！” 说罢，他抬起的掌心上浮着一团蓝色的火焰。 很漂亮，但也很危险！ 不愧是贺灵正，哪怕经受了三道天雷失去了那般多的修为，只休养了这短短的时间，竟然也能恢复至此！ 秦至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却因着那团火焰，仍旧没敢动一步。 他咽了咽口水，惧怕地点了点头。 贺灵正虽不喜欢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但也觉得他够识相，掌心的火焰很快便消失了。 他将手负在身后，淡声问道：“你把那日发生的事情再与我细细说一遍。” 秦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事情。 心中十分疑惑，这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真相早就查明了——不就是老胡子看贺灵正不顺眼，加之之前一直与那些魔修有所联系，所以才会借他和那位明师兄来陷害贺灵正吗？ 如今老胡子都死了，贺灵正还追究这些做什么？ 但秦至知道自己不配多管闲事，便只好老老实实地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贺灵正听完秦至说的话，并未立马回话，而是在低眸沉思着。 自从醒来后，他便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 虽说老胡子也承认了此事是他所为，可贺灵正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老胡子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陷害他，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秦至？ 还有……他最不能理解的是，秦至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口井里的东西哪怕消散得差不多了，可威力尚在，就算秦至是得了紫嫣师姐及时护住心脉，也不能只是受重伤罢了。 这件事情里，有太多事情解释不清。 秦至怀疑他还想抓自己的小辫子，便道：“师兄，我并无害人之心，也没有害人的能力，如今留在这云霄宗并非我本心，可我如今确实不得不留在这里，我可以发誓，将来绝对不会做残害同门的事情……” 他举起三根手指头，就差没跪地发誓了。 贺灵正看了他好一会儿，隐约察觉他给人的感觉与之前并不相同了。 或许是这云霄宗确实养人，当初看着毫无资质的人，穿着这云霄宗的服饰，竟也有了几分仙君的模样。 贺灵正化出了本命剑，直接把剑横在了秦至的脖颈上。 那本命剑泛着幽幽的蓝色，给人危险又迷乱的感觉，竟吓得秦至这个蝼蚁当场跪下。 他以为下一秒自己的脖子就要离家出走了！ 可没想到的是，贺灵正只是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着他，手中的本命剑依旧稳稳横在他的脖颈上，并未伤他分毫。 第110章 我是冤枉的（二） 他听到贺灵正冷声说道：“从你进入宗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人告诉过我，我这一生注定因你而死，修为散尽，魂飞魄散，不入轮回，所以……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得这一世善终。” 秦至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他妈的谁说的啊！ 跟他有仇吗？！ 也想骂贺灵正，问他脑子是不是有病，这种话都相信！ 要知道他秦至只是这世间万千蝼蚁中的一个，别说杀死贺灵正了，就是伤他一根手指头都难！ 怎么可能让他魂飞魄散！？ 他赶忙喊道：“师兄，我没有修为啊！我连杀只鸡都得费好大的功夫，不可能杀得了你！” 贺灵正垂眸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说道：“他从未骗过我，算的卦象也绝对不会错，所以在你进入洒扫处的时候他便要我杀了你，我原本的确不相信，只是想着把你赶走就好，可没想到……区区一个你，竟让我这么多年都无可奈何的老胡子直接魂飞魄散，就连明师弟这般人物，也因你而堕落。” “我……” “你是想说你冤枉？” 被贺灵正打断，秦至沉默了好一会儿，便点点头。 接着，他便听到贺灵正问道：“那如果你是我，有个很厉害的人告诉你，有一个人的出现注定会害死你，那个人也的确是一出现就害你修为几乎散尽，就连你身边的人也跟着受到牵连，即便你清楚这并不是他所为，他却已经牵扯在其中，你会怎么做？” 秦至很想昧着良心说上一句“命中注定之事岂能怪罪他人”，可他能骗旁人，却骗不了自己。 如果真有人这么跟他说，而他身边也真的出现这么一个人，他未必能这般圣父。 他垂下眼眸，捏紧了拳头，并未回答贺灵正的话。 就在他以为这次必定难逃一次的时候，贺灵正却将本命剑收了回去。 秦至惊讶抬眸看他。 可贺灵正却没再看他，他转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方向，淡声道：“但我不会杀你，玉含仙尊先出手，我后出手，都没能把你赶走，兴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我曾认为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手上，那必定是屈辱的，可如果……”如果是他失了道心呢？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这么讨厌秦至究竟是为什么。 除了他与老胡子之间的那些交易，会不会还有其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因素。 贺灵正转身走了，秦至才后怕地从地上爬起来。 可没想到，贺灵正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秦至捂着自己的胸口下意识顿住了呼吸，惊慌地看着那停下来的身影，还以为这人是后悔了，打算多少给他一剑解解气。 结果却听到贺灵正背对着他，忽然问道：“他……还好吗？” 秦至愣了下，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没回话。 很快，贺灵正又自嘲一笑，“罢了。” 说完便离开了。 留下秦至一脸迷茫。 回到房间后，秦至还是觉得一阵迷茫，不明白贺灵正跟自己说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想要杀他，还是不打算杀他了？ 正巧李虎从外面沐浴回来，见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便过去问道：“你干嘛呢？” 秦至回过神来，看着李虎，本想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可又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说，况且……万一贺灵正本没其他的意思，是他自己想多了呢？ 便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方才撞见了贺师兄，有些后怕罢了。” 李虎也没多想，安慰他道：“你也别多想，既然贺师兄这段时间都没找你麻烦，那之后就更不会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了。” 说着，他忽然靠近了秦至，哪怕知道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却还是忍不住左右打量，生怕隔墙有耳，压低声音道：“偷偷告诉你，听说……贺师兄被东殿殿主瞧上了，若是三五年内，贺师兄能再立下功劳，他必定能前往东殿成为内门弟子。” 三五年时间，对于凡人而言或许是个不短的时间，可对于仙修来说，这点时间不足以放在眼里。 这也相当于贺灵正有了一个不错的前程。 说什么立下功劳，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只要贺灵正这三五年内不会闹出什么事情，哪怕他没有功劳，东殿殿主也会找个借口把他接过去。 秦至便松了一口气。 李虎又笑着说道：“所以啊，你别担心了，他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为了一个不足为道的人而坏了自己的前程，除非这人脑子傻了。 贺灵正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傻子。 秦至也总算明白贺灵正方才为什么跟他说那样的话了。 据说东殿殿主最为护短，若贺灵正注定成为他的内门弟子，那他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害得贺灵正魂飞魄散？ 说真的…… 秦至认为自己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让人魂飞魄散的人。 除非贺灵正杀他全家。 可他也看得出来，贺灵正并非恶人，只是性格有些…… 不过，不可能做出杀人全家的事。 秦至又自嘲一笑，心想就算贺灵正真的杀了他全家，以他的能耐，顶多也只能拿这条命去拼，又怎么奈何得了贺灵正？ 李虎就在旁边看着秦至一边笑着一边摇头，险些以为他是疯了。 不过看他这么投入，也没说什么，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自己床铺走去。 恰好有人也回来了，一推门便看到秦至坐在床边笑着摇头，然后愣了一会儿，又摇摇头，直接愣在门口。 而后看向李虎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李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不知道。” 那人：…… * 日子又平平淡淡过去了好几日，秦至每天都在安分做着自己的活儿。 大抵是心里安定了不少，没再故意避着贺灵正，所以也撞见过几次，每次他们碰面，旁边的弟子都会跟着下意识看向他们。 都以为有好戏看。 可每次秦至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喊一声“贺师兄好”，贺灵正负手走过，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嗯”一声。 贺灵正性子冷，对谁都这般，能得他应这一声，也算是得他亲近了。 若是旁的人，洒扫处的弟子们倒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偏偏这人是秦至，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众弟子起先只是震惊，后来便是震惊加疑惑，最后便是迷茫，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值日的弟子们见此，也就没再故意给秦至安排那些重活儿，哪怕是洒扫这些简单的活儿，也会给他找到伙伴。 这日子倒是好过了不少。 第111章 我是冤枉的（三） 秦至以前以为自己是那种有仇必报，而且极度小心眼儿的人，他觉得即便自己不会恨贺灵正一辈子，就贺灵正之前对他做的事情，也会让他不爽很久。 可对方只是对他和颜悦色，让他在这洒扫处好过了一些，他便全然把之前那些恩怨全都忘了。 甚至还庆幸，还好那个时候忍下来了。 后来夜半躺在床上恍然发觉此事时，除了觉得自己原来挺犯贱的，倒也没别的感觉了。 他翻身侧躺着，苦笑着在心里想到：这大抵就像是以前在学校附近那个奶茶店兼职时一般，老板也总是各种压榨他，欺负他，苦活儿累活儿都叫他去干，甚至还克扣他的工钱，可后来得知他考上了大学却不去读时，就给了他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是愿意资助他读书时一般…… 他曾经发誓将来一定要那个老板好看的，可后来，他笑着拒绝了老板的好意，转身时泪水却落了下来，把所有的恨意都抵消了。 跌落低谷时，我们总想着将来一定要谁谁好看，可真的爬出了那个低谷后，就再也没心思去管那些事情了。 所有的悲痛与难过，都留在那低谷里。 第二日醒来，秦至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采买处那边缺人，需要来他们洒扫处借几个人去帮忙，而他被选上了。 更好的消息是——这次采买，便是去莲花村！ 秦至高兴得不行，还特意穿上了自己最新的衣服，真要去集合时，却被贺灵正拦住了。 “贺师兄……” 贺灵正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才说道：“这次虽是去帮忙的，但也是你的任务，不可出差错。” 秦至生怕他不给自己去，立马恭敬点头，“我明白了，师兄。” “莲花村是你的故乡？” “是。” “那多半会见到你的爹娘，”贺灵正负手看着他道，“不可与他们近距离接触，只需远远看着就行，也不要想着带任何东西给你。” 秦至愣了下，虽然不知贺灵正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敢忤逆，只好点头道：“是。” 许是没想到他这般乖巧，贺灵正愣了下，才又解释道：“你身份特殊，虽是云霄宗的弟子，但一举一动皆被人看在眼里，入了云霄宗，便得事事以宗门为先，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秦至隐约听懂了，他面色也认真了不少，“谢师兄提点，我明白了。” “嗯。”贺灵正点头，他看了秦至好一会儿，让秦至觉得他似乎还有旁的话要说，可等了许久，贺灵正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去吧。” 秦至又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见他的确没别的话说了，才俯首拱手道：“是。” 贺灵正的这一番提点让秦至冷静了不少，到了莲花村，他也是寸步不离众师兄弟，哪怕是在人群中见到爹娘，也只是冲着他们遥遥一笑。 爹娘见到他，自然也十分高兴。 不过没见到瑶瑶。 看样子，是爹娘怕她见到他会闹起来，索性没带着她一起来。 老娘看到秦至，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只是负责登记的不是秦至，他只是负责清点和搬运的。 因为没有修为，所以他也只能干些苦活儿和累活儿。 老娘大抵是以为这次见到他，定能与他好好说说话，却没想到秦至除了看着他们笑了笑外，并没有上前来。 她有些失望。 魏池就跟在老爹老娘身后，察觉出老娘的情绪不太好后，便低声在她耳边解释些什么。 老娘闻言，看着的确好受了些，可看向秦至的眼神仍旧是难过的。 秦至怕自己心软，就狠心不再抬头去看老爹老娘，而是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本想着等他们离开了再抬头看看他们的背影。 可没想到，老爹老娘就这么守在一旁，直到秦至要离开了，他们也没舍得离开。 就这么看着秦至随着众同门师兄弟回了云霄宗。 回到云霄宗后，秦至仍旧是闷闷不乐的，连去吃饭都没有动力了。 李虎看着他目光怔愣，筷子也无意识搅动着饭菜，一点儿要吃的意思都没有，便道：“你不是刚从莲花村回来吗？怎么了？没见着你爹娘？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至回过神来，虽听见他的话了，却也只是笑笑，没回答。 李虎便以为他是在游神，没听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倒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将自己碗中的鸡腿夹给他，根据自己的猜测安抚道：“你也别难过，虽说我们这些入了宗门的就相当于家人划清了界限，这辈子也难以再回去看他们一眼，可我始终相信一句话……” 秦至心不在焉道：“什么话？” “我爹娘说过的，”李虎看着他，认真道，“总有一天，我们修仙界一定会战胜魔修！还天下一个太平！到那个时候，所有的仙修不会再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来修炼，所有人只要想修炼都可以修炼！就算成为了仙修，我们也不必与自己的家人保持距离，甚至……我们不必到宗门也可以修炼！” 秦至见他说得这般起兴，目光中还带着激动与期待，便蔫蔫瞥了他一眼，说道：“哦……” 李虎却对他这样的反应十分不满意，“你不相信我们会有这一天吗？” 他们这话是在食堂说的，虽说他们就坐在角落，可此时正是弟子们用膳的时候，坐在他们周围的人还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而好巧不巧，贺灵正和他的那几个跟班就坐在附近，也正好把他们的话听去了。 几个跟班面上都带着嘲笑，兴许是觉得他们的谈话幼稚，也或许是觉得他们的想法天真。 没想到，秦至却一边用筷子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一边随意说道：“那倒没有，只是你畅想的这些未来，恐怕要好久以后才能实现，而且即便实现了，这天下也不会太平的。” 李虎疑惑道：“为什么？” 秦至就说：“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旁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只要有人想，就一定会有人会去做，正如开天辟地之时，那会儿的凡人就只是普通的凡人，只是后来妖魔出现了，人为了自保，付出了无数鲜血的代价，才学会了修炼，出现了仙修……” “仙修在很久以前，恐怕也只是凡人的妄念，可后来妄念便成了真，这之后，仙修打败了妖魔，可……天下也没有就此安定啊，反而还出现了魔修，等到将来有一天仙修们找到了更厉害的法子能彻底消灭了魔修，我相信一定会有比魔修更厉害的东西出现。” 第112章 我是冤枉的（四） 秦至自嘲一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分两极，阴阳交替，黑白有形，这就好比白日尽头是黑夜，黑夜尽头便是白日，有凡人就必有妖魔，出现了仙修便也有了魔修，若是将来出现了仙修以上的神者，那也必定会出现同样厉害的魔头与之抗衡。” “天道求的便是一个平衡之势，没有任何东西是没有天敌的，所以你所求的天下太平不会有，一个战争结束之后必定还有下一个战争存在，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中间，会有一个缓冲带，让人觉得这人间还算不错而已。” 李虎听着他说完这些话，整个人都傻了。 隐隐觉得秦至有种高人的风范，却又总觉得他的话不完全对。 可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而贺灵正身旁的那几个跟班听完秦至的话后，都忍不住看向了贺灵正。 倒不是觉得秦至的话多惊世骇俗，而是……贺灵正之前也曾说过一样的话。 只是贺灵正说的话还带着几分保留，不似秦至这般绝对。 贺灵正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吃完后便端起碗筷离开。 其他跟班见状，也没敢出声说话，不管吃完还是没吃完，都端起碗筷急匆匆跟上去。 李虎和秦至这才注意到贺灵正等人就坐在他们附近。 秦至怔愣看着贺灵正离开的背影，倒是没什么表情，可李虎却忍不住道：“贺师兄竟然就坐在我们旁边！” 而后看向秦至压低声音道：“我们方才说的话，他不会都听到了吧？！” 秦至收回了目光，无所谓道：“听到就听到呗，我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况且他要是真听不得我们说的那些话，方才那些人便已经过来给我们教训了。” 既然直接走人，那就代表根本不在乎。 李虎闻言，思考了一下，也点点头道：“有理。” 随即又看向秦至意外道：“我现在发现……你是半点儿都不怕贺师兄了啊。” 秦至垂眸看着碗里的饭菜，“也不是说不怕，只是觉得对方也压根儿没把我放在心上，如今看着一堆垃圾都比我上心，我又何必整日担惊受怕的。” 李虎便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倒也不必这般说，在我看来，你这样就挺好的，贺师兄也未必是看不上你，我觉得他之前就是因为老胡子的事情误会你了，所以才处处看你不顺眼，如今知道了你与那老胡子实在没什么关系，看你自然也就顺眼了。” 秦至“嗯”了一声，倒也不想与他过多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他倒也没有多在乎贺灵正是怎么看他的。 只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入了宗门后的无奈，心里有些惆怅和难受罢了。 若是见不到爹娘便算了，好不容易见了，却连话都不能说一声，实在是憋屈与不甘。 还有便是……贺灵正还专门那般提醒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示好呢，还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这个问题自然是想不明白的，秦至晃晃脑袋，不想让自己被这些事情影响了情绪，便三两口把饭吃完，打算休息会儿，等下午去看看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可没想到，他没等来任务，却等来了执法处的师兄们。 起先他还没意识到那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跟李虎一样站在门口看戏，好奇地张望着，还问李虎道：“师兄，这些是什么人？” 李虎便压低声音说道：“这些都是执法处的弟子，咱们云霄宗毕竟是大宗门，每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宗主与殿主们又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自然没时间来管我们这些弟子们的琐碎事，所以就由几个殿主门下最优秀的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组成了一个管理处，专门管理我们这些弟子的，叫做执法处。”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执法处的师兄们无论是修为还是家世，都是极好的，他们每日都忙着修炼，还要去各处平乱，很少出现在我们外门弟子处，除非真的发生了十分严重的事情。” 秦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装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喔~” 李虎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还是没听懂，但眼看着那些执法处的师兄们是冲着他们这边来的，便不敢再出声了。 秦至自然也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再多问，便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然后，跟其他的弟子一样看着那些执法处的师兄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他们一路走，周围的弟子便一路让开。 足以得知这执法处的师兄们是如何威风。 秦至也跟着那些弟子一起让开，可没想到，那些执法处的师兄却是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 秦至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成为了主角，还以为是自己挡着路了，脸色顿时尴尬起来，赶忙往旁边退去。 可没想到他退无可退，身后居然有两个执法处的师兄拦着。 他一下子懵了！ 这时候，贺灵正也带着自己的几个跟班急匆匆赶来。 看到这一幕，也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李虎见状，也下意识要上前，但其他跟李虎关系还可以的弟子却忽然拉住了他，冲着他轻轻摇头。 就在这时候，秦至也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了，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几位师兄……是不是找错人了？” 为首的那位师兄便看着他，面无表情问道：“你可是秦至？” 秦至点点头，但仍旧谨慎答道：“我的确叫秦至，但我是洒扫处的秦至，而且刚入云霄宗不久。” 那位师兄便道：“你既是秦至，那便没错了，整个云霄宗不会有重名的情况出现，若是后来者与更早来的弟子重名，为了登记方便，基本会改名，所以整个云霄宗只有你一个人叫秦至。” 秦至没想到会这样，顿时有些尴尬，同时也忐忑。 他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用各种眼神看着自己。 有好奇的，有惊讶的，有幸灾乐祸的…… 像李虎和林师兄这般真心在意他的并不多。 这么多的目光都盯着他，仿佛在看好戏一般，秦至心中难受，也觉得孤寂，但也只能问道：“请问师兄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师兄虽然看着又冷又凶，却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说道：“有人前去执法处控告你私收他人财物，可有此事？” 这话一出来，周围人看着他的眼神便立马变得厌恶起来！ 就连贺灵正眉头都狠狠皱了起来。 秦至知道云霄宗的弟子最不喜这种行为，尤其是老胡子之前便是做这些事的，此时宗门上下最见不得的便是这种行径。 第113章 我是冤枉的（五）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人故意这般控诉自己，却也没心思去追究，赶忙道：“弟子绝对没有！” 他又着急道：“我初来乍到，且又没有半点修为，就算真有这般龌龊的心思，谁又会把钱给我呢？！我什么也做不了啊！” 顿了顿，他又意识到这样说不太合适，继续道：“而且我知道宗门最不屑的便是这般行径，再者我每日都有自己的任务，身旁也都有人陪同，根本没机会去做这种事情！” 秦至越说越激动，“师兄，我是被冤枉的！” 那为首的师兄便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声音依旧淡淡的，他说：“也并非每个人来执法处随便说两句话都能出动我等，实在是对方言之凿凿，且愿意签下状书，我等才不得不前来查看。” 对上秦至一脸迷茫的表情，那师兄也没解释太多，对于这种新来的弟子，解释各种规则的实在太麻烦了。 他又说道：“如果你实在是冤枉的，那个冤枉你的人自然要付出代价，所以你不必担忧，我等都是几位殿主门下的弟子，不会因为旁的原因就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只要你愿意配合就行。” 秦至没做过那些事情，自然不怕他们查，赶忙点头道：“自然是愿意配合的！” 他这般识趣，为首的师兄看着他的眼神便温和了几分。 而且他观秦至这模样，确实也不像是有胆子做这种事情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流程还是要走的。 他便示意跟来的那几个弟子进秦至的房间内搜查，同时，抬手凝化出一只漂亮的蓝色蝴蝶。 那蝴蝶像是由无数光点凝聚而成，看起来十分梦幻，它扇动着翅膀时，还有光点不断散落。 秦至就这么看着这只蝴蝶慢悠悠地绕着自己飞，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下意识要伸出手指去轻轻碰一下，那蝴蝶却又忽然朝着房间飞去，并且直接飞到了他的床铺下面。 那下面有个暗格，是秦至专门用来藏东西的。 看到那蝴蝶飞到那里面去的时候，秦至脸色立马变了！ 原来这蝴蝶是专门用来搜东西的。 而看到秦至脸色变了后，一直不曾说话的贺灵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还是走上前来，朝着为首的师兄行礼，“师兄。” 这位师兄也知道东殿殿主很是看好贺灵正，加之同门许多年，也一直知道贺灵正在对战魔修时立下不少功劳，自然也愿意给他几分面子，原本冷淡的面上多了几分温和，点头道：“灵正师弟。” 贺灵正看向一旁的秦至道：“既是师兄问话，那便老实答了，便是有些什么苦衷，也可直接说出来，不要想着在师兄面前故弄玄虚。” 秦至怔了下，明白贺灵正这是要帮自己说话。 若他真的犯了什么错，现在立马承认错误，或许还可从轻发落。 他心中也感念这份心意，摇摇头道：“我没有收受任何贿赂。” 贺灵正闻言，倒也没说什么，而是看向了房间内搜寻的弟子，负在身后的手处于放松的状态。 随即又看向为首的那师兄，随意般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弟子这般指责我洒扫处的师弟？虽说我们洒扫处的师弟都是些干累活儿的弟子，也比不得内门的弟子，可到底也是云霄宗的弟子，都是同门，何故这般为难？” 为首的师兄没想到贺灵正居然会替秦至出头。 虽说当初老胡子的事情只是老胡子一人所为，秦至也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可毕竟是因此受了三道天雷，再如何心善也不会毫无芥蒂，他还以为贺灵正会乐意看到秦至被人找麻烦。 但意外只是一闪而过，他们毕竟都是云霄宗的弟子，虽不说都是如何伟大的人，可能得东殿殿主青睐，怎么可能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人？ 为首的师兄便道：“倒也不算为难，只是受了委屈来所以来说一声罢了，若是此事是个误会，我们自然也不会白白叫这位师弟受者冤屈，届时自然会领着人亲自来道歉。” 贺灵正见对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没再继续打探。 而这时候，负责进去查找的弟子居然真的在暗格里找到了银戒。 那银戒，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东西。 秦至看到那个银戒的时候，下意识便要上前抢回，但那银戒转瞬便落入了为首那位师兄的手中。 他仔细端详了那银戒好一会儿，才举起来看向秦至道：“这可是亲传弟子才能拥有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秦至知道若是不把实话说出来，肯定会被人误会，他便只好道：“这是……魏池师兄送给我的。” “魏池师兄？！” “哪、哪个魏池师兄？” “你傻吗？！我们云霄宗能有几个魏池师兄？” “可是，不是说魏池师兄已经……” “嘘！别说了……” 为首的师兄听到魏池的名字，先是怔愣了一下，而后捏紧了银戒，冷声道：“一派胡言！魏池师兄早就已经不在云霄宗了，你如何能见到他？！又如何能拿到他的银戒？！” 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魏池师兄的东西如今都被他的师兄弟们妥善保管在他的院子里，任何他用过的东西都已经认主了，你这银戒分明是没认主的！” 秦至赶忙解释道：“魏池师兄出事后便一直在我家中休养，他为了感谢我家里的照顾之恩，才把这东西送给我的，至于这东西为什么没认主……那是因为这些原本也不是魏池师兄的东西，而是他的师兄们前去我家探望时，送给魏池师兄的，魏池师兄说他不想要了，才给我的。” 而后又道：“我字字句句说的都是真话！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我家中询问，又或者差人去请魏池师兄的那几位师兄来问问便知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时候，站在为首的师兄旁边的弟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师兄闻言，微微蹙眉思考了许久，才看向秦至道：“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这银戒里的东西呢？” 说着，他不过是一挥手，秦至藏在银戒里的东西都被摊在地上。 有各类金银珠宝，还有不少的灵丹妙药，甚至还有十几颗不同颜色的晶石…… 看到这些，所有的弟子都傻眼了！ 第114章 我是冤枉的（六） 尤其是洒扫处的弟子们，他们进来那么久了，可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宝贝！ 秦至看着地面上的东西，面上也很是惊讶。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人陷害了！ 可是很快又想起魏池跟他说过的，这银戒哪怕没认主，也不是谁想用便用的，就算是有人想陷害他，也没办法把这些东西偷偷塞进他的银戒内。 所以这些东西，是他自己放进去的。 然后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有段时间，谢如真总是给他带各种东西。 好吃的，好喝的，各种伤药，还说他有很多晶石但都不怎么用得上，直接送给他了…… 可他那会儿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晶石和金银珠宝，因为知道谢如真不能天天跟自己见面，所以只要一见到他就开心。 谢如真是唯一一个除了老爹老娘和妹妹之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只单纯对他好的人。 所以他送的任何东西，秦至不管是什么，都直接一股脑往银戒里收。 因为银戒里的东西不会轻易丢掉。 却没想过，那些他根本没认真看过的东西，竟都如此宝贵！ 为首的师兄随手拿起了地上的一瓶灵药，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向秦至道：“这样的灵药，即便是亲传弟子也不能完全享用一整瓶，你却有这个资格……难道灵药坊的师兄也是看在魏池师兄的面子上才对你这般好？” 秦至不知该如何解释，但他听得出来这是讥讽。 魏池再有面子，也不过是个稍有天赋的内门弟子，他被挖去魂石前都没能成为真正的亲传弟子，如今被挖去灵石了，又哪有那个面子让灵药坊的人这般特殊对待秦至？ 秦至犹豫了许久，手指也捏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既怕自己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也怕自己解释了会连累谢如真。 贺灵正看到那堆东西的时候也跟着顿住了，眉间的褶皱都成了“川”字，负在身后的手不知不觉松开，甚至垂在两侧捏紧了。 但他还是选择给秦至一个机会，“秦至，说清楚来，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 顿了顿，他又道：“你的晶石，不是都送回去给你父母了吗？” 秦至见贺灵正还这般站在自己身旁，心顿时定了不少。 李虎也赶忙走上前道：“秦至，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这些东西是别人陷害你的吗？如果这些东西不是你的，你就说出来，我绝对挺你！” 秦至看着他，心里更感动了，他心安定了不少。 而后看向那为首的师兄道：“这些东西的确都是我的，但是……也不算是我的，是别人送给我的，只是送给我，并不是贿赂我。” 那师兄淡声道：“哦？我倒是不知道这宗门内还有谁这么厉害，还能送这么多宝贝给你。” 李虎也意外了。 他还以为这些东西根本不是秦至的，是有人为了诬陷他或是有人自己贪财偷来了东西，怕被发现才诬陷到秦至身上。 却没想到，居然是旁人送给他的！ 他都被那堆东西吓傻了，又赶忙凑到秦至耳边，小声提醒他道：“秦至啊，你说话可要注意点，这些东西……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东西，便是我爹娘也难以拿到这么多的宝贝来给我……” 除非是好到盖一张被子还不穿衣服睡觉的关系，不然怎么舍得送这么多宝贝？ 秦至只知道晶石很值钱很宝贝，至于那些金银珠宝……他一直认为宗门不看重这些东西，所以以为宗门的人不怎么把这些东西看做是宝贝，还有那些药…… 他虽说也懂一些医术，可凡人的医术跟仙修的灵丹妙药是没法儿比，他认不出那些药瓶里装的都是如何厉害的药膏，只觉得十分好用，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以为别人的震惊，都是因为那些晶石，便解释道：“他说他家中早就没人了，这些东西也无人可送，而他的修为已经不需要靠这些晶石来提升了，短时间内也不打算再下山去，所以留着也没用，就送给我了。” 可惜，在场之人没人相信他的话。 对于他们这些弟子而言，黄色以上的晶石本身就很稀罕了，可这堆灵石里却还掺杂着绿色和蓝色的晶石，这可是连亲传弟子都难以拿到的宝贵晶石！ 这么厉害的东西，居然说什么不需要靠晶石来提升了……难不成他是殿主级别的人物，已经到了大乘境界吗？！ 即便是宗主等人，已经到了大乘晚期，偶尔也还是得借助这些罕见的晶石来维持自己的修为！ 更何况，地上的瓶瓶罐罐里，可都是些厉害的灵丹和伤药，不少都是只有殿主和宗主才有资格享用的！ 虽说在云霄宗也没太多机会，宗主和殿主们都很好说话，规定了云霄宗弟子都可以用这些药膏，认为宗门的资源是大家的，谁都可以用，但以为使用的药材十分稀罕，所以没什么人能用到，大多数都还是亲传弟子们用。 可用归用，谁那么大手笔，整这么多拿来送人？！ 送的还是个没什么天赋的外门弟子！ 李虎是愿意相信秦至的，可相信归相信，他也觉得秦至这番话很难让人相信。 他便轻声道：“秦至，你这银戒里的灵丹妙药可不是寻常弟子能拿来送人的……” 秦至下意识道：“什么灵丹妙药？这些只是普通的膏药，我当初去砍柴的时候，拿来涂手上伤口的……” 众弟子：……！！！ 什么？！ 这么难得的膏药，他居然拿来涂手？！ 只是拿来涂手？！ 要知道这种级别的药膏，都是拿来涂被魔修咬过后难以修复的伤口的！ 或是打斗中伤得太重太厉害，便拿来救急！ 秦至从众人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第一次从谢如真那里拿到这种药膏的时候，他便觉得这玩意儿肯定忒贵，因为是真的很好用！ 他那稀巴烂的伤口只是涂了一下，伤口便立马不痛了，而且第二天就好了不少，简直跟魔法一样。 他当时还随口问了一句，“这药膏是不是很珍贵啊？拿来给我涂，是不是太浪费了？” 可当时谢如真正在给他涂药，闻言头也不抬，温声道：“不管是多好多珍贵的药，只要能发挥它的价值，那就是值得的，没有浪费不浪费的说法。” 谢如真抬头看着他笑时，又说道：“稀世宝刀可以在乱世斩妖除魔，若太平盛世时，能拿来杀鸡也是无妨的。” 秦至被他逗笑了，评价道：“怪论。” 第115章 我是冤枉的（七） 那时候只有被珍惜和疼爱的感动，如今细细想来，才发觉这一切都不太对劲。 谢如真……是真的存在这世上的吗？ 或者，这世上真的有谢如真这个人吗？ 他脑中刚闪过这个想法，那为首的师兄便问道：“那送你这些东西的人究竟是谁？这个，你总能说得出来吧？” 秦至却沉默了。 他的确能说得出来，可他不敢说，也不想说。 如果送他这些东西是违规的，那他把谢如真说出来，那岂不是害了谢如真？ 似乎是看穿了秦至的想法，贺灵正道：“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即便你把他说出来了，也只能证明这是一场误会，他只是把自己有的东西送给你，这并不算是违规，旁人也没有资格去指责。” 可顿了顿，他又道：“但如果他送你的这些东西本就不属于他自己，不管是借花献佛还是用了旁的手段得到了这些，他都该为此接受惩罚，你也不想他一错再错吧？” 李虎也跟着说道：“秦至，如今这事儿已经闹大了，趁着贺师兄还愿意站在你这边，咱们就把实话说出来，我跟你保证，若事后真的连累了他，我们一定会为他求情！” 贺灵正又接着说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说，难道我们就查不出来了吗？与其等旁人查出来，闹得这般难看，还不如你自己实话说了。” 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秦至退无可退。 贺灵正和李虎说得对，就算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说，旁人想查出来也不难，到时候谢如真会更难堪。 秦至捏了捏拳头，即便很不情愿，也只能说道：“他叫谢如真。” 听到这个名字时，贺灵正顿了下，随即看向了那为首的师兄。 而那师兄则是皱起了眉头。 他淡声道：“云霄宗没有叫做谢如真的弟子。” 秦至愣了下，随即才道：“他好像也是你们内门的弟子。” 那师兄看着他，“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抑或是亲传弟子，都没有这个名字。” 顿了顿，他又说道：“整个宗门内，没有哪个弟子的名字是可以重复的，更别提是这个名字。” 秦至不明白这话暗示的意思，他看向贺灵正。 而贺灵正能隐约听出师兄是暗示这名字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弟子身上，却也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不过他心里清楚，一个执法处的弟子不可能专门来为难一个洒扫处的外门弟子。 更何况秦至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之前牵连太多了，也是宗门和几位殿主亲口决定留下来的。 即便宗主与几位殿主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贺灵正看向秦至道：“既然师兄说没有这个人，那便是没有这个人，你究竟是记错了名字，还是被人利用了？”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秦至却肯定道：“他没有利用我，他就是叫谢如真，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李虎没想到事情还能发展成这样，生怕秦至会因此得罪执法处的师兄，赶忙拽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着急道：“你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犯倔！一个连真实名字都不肯告诉你的人，又会是什么好人？” 秦至下意识要反驳他，贺灵正也说道：“那你就把他的模样画出来，名字可以骗你，模样总不会吧？” 秦至却犹豫了。 他相信谢如真不是个坏人，就算对方隐瞒了他真实姓名，也有可能是出于别的缘故，毕竟除了这一点外，谢如真是真的对他好，也从未伤害过他。 若他现在把谢如真牵扯出来，真的不会对谢如真造成任何影响吗？ 会不会像贺灵正那样，也要去挨上三道天雷。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贺灵正，欲言又止。 贺灵正早就没有耐心，为一个他如今也十分讨厌的弟子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完全是看在秦至舍得将自己所有的晶石都送回去给父母的份上，他才愿意出面说话。 可秦至在他这里，是完全不值得信任，出身卑微，没有任何修行天赋，却非要留在这里，要说没有任何贪图，那绝对不可能。 要说这些东西都是秦至用了某些手段贪图来的，也一点都不奇怪。 故而贺灵正蹙眉不耐烦道：“你现在这样闭而不说，是心虚了还是承认了这些东西就是你算计来的？！秦至，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李虎也赶忙劝道：“秦至，听我的，就把那个人的样子画出来吧。” 秦至低声说道：“我……我出身太差，从小连学堂都没去过，哪里会画画？” 说话间，执法处的师兄便忽然将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秦至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只觉得头皮一麻，脑子里的部分记忆就立马被提现了出来！ 众人跟着震惊！ 师兄好厉害啊！ 虽说能进入执法处的弟子都绝对不简单，可能轻松提取他人记忆，不到归墟境界，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归墟境界，那可是只有天才才能达到的等级！ 寿命可达千年！ 再往上，就是元满境，元满境放在外面的宗门里，可都是宗门或者峰主的级别了！ 秦至也震惊于这位师兄的修为如此高超，可他更担心的是谢如真。 因为提取的是记忆，所以画面里并没有他，而是他视角里看到的谢如真。 一张普通至极的脸，面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此刻正在低头为他的手上药，而后，抬起头与他对视，柔笑着说了些什么。 为了个人隐私，师兄并没有将他们之间谈话的内容也提取出来。 本来也只是想看看所谓的谢如真是哪位弟子。 可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执法处的师兄又皱起了眉头，他冷声道：“我们云霄宗，并没有这个人。” “什么？！”发出惊叹的是李虎。 而后他看了看怔愣到不知所措的秦至，又看向脸色难看的贺灵正，最后又看向那执法处的师兄，赶忙道：“师兄，这个……这个可能是个误会！至少秦至没说谎，的确有这么个人不是吗？！就算……那秦至也是被骗的那个！” 在云霄宗这种地方都伪装容貌，编假名字，那很大的可能便是这人根本不是云霄宗的弟子！ 说不定就是魔修伪装的！ 秦至也听出了李虎暗含的意思，他虽然心里完全乱了，却还是肯定道：“他不是魔修，就算……就算他的名字不是真的，就算他的脸是假的，他也一定不是魔修！” 第116章 我是冤枉的（八） 李虎都被他气疯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你怎么就确定他不是魔修，不是专门骗你的？！” “他救过我！”秦至肯定道，“他从魔修手中救过我！当初我在那林子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是他救的我！他帮过我那么多，怎么可能是魔修！” 那种在绝望中被人拉了一把的感觉，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被魔修啃食的经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他哪怕如今就生活在云霄宗里，也还是偶尔能在梦境中回想起那一幕。 正如怕鬼的人被鬼缠住啃食，也正如怕蛇的人被蟒蛇缠绕咬过脖颈……那种经历，即便死了，也还是会印象深刻。 秦至不肯，也不愿意相信曾在魔修口下救过他的谢如真，竟然也是魔修的同类。 李虎无法共情秦至，残忍打散了他天真的想法，“救过你又怎么了？就算救过你，也不代表他不是魔修！他们这些魔修最是狡猾，专门挑你这种天真善良的人来骗！救你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人，跟他回头就去吃其他凡人有什么冲突？” “可是……” “秦至！你别傻了！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像你一样的人被魔修欺骗利用吗？！那些跟你一样人，到死了都不肯相信自己被利用了，因为你所经历的一切在你看来都是真实的，他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他是除了你爹娘外对你最好的人，甚至他会很温柔地冲你笑，在你难过的时候借你一个肩膀给你一个怀抱……” 李虎继续道：“这些剧本，原来都是用在女人身上的，如今你的那个谢如真，他连剧情都不舍得换一下，直接就这么套用在你身上了！你还傻傻的觉得他是真的对你好！” 余光瞥了一眼执法处的那位师兄，李虎继续骂道：“你清醒点吧！他好歹是伪装成一个男人了，难不成你还真喜欢他啊？！” 秦至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他是喜欢谢如真。 喜欢到如今他留在云霄宗最大的动力，已然成了这个人，有时候累了一天，这个人只要出现一下，他就会觉得很满足。 喜欢到他明知道李虎的话也许是对的，他却还是不想承认。 但这样的喜欢也很肤浅，毕竟他只是因为对方对他的好才不知不觉去喜欢的，若这一切都是假的…… 李虎见秦至垂着眸子不说话，心中赫然一惊。 心想着我艹，他不会真的喜欢那个什么谢如真吧？！ 可是方才画面上显示的的确是个男人啊！ 但李虎知道眼下不是震惊这个的时候，而是看向执法处的师兄，行了一礼才道：“师兄，我这个师弟……他比较单纯，说白了也是傻的，但他绝对不是什么坏人，若这些东西他真是贿赂得来的，那早就想办法弄走了，怎么可能留在这里？” 秦至虽然满心都是谢如真，可听到李虎的话，再次肯定自己被人陷害了。 难怪他会运气那么好被抽中去莲花村采购物资，原来也是计划之一。 若那时候贺灵正没有提醒过他，又或者他不听提醒，真的跟老爹老娘接触了，只怕执法处的师兄一查出来，幕后之人必定会以此作为突破口，栽赃成功。 执法处的师兄只是按照程序过来查看，并没有处决权，更何况这些东西也未必就是那个控诉的弟子所说的赃款。 他一抬手，地上的东西就全部被收到了银戒内。 而后对秦至说道：“你这些东西来历不明，我必须全部收走调查，等确定了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并且都是正规的，才能还给你。” 秦至没有拒绝的权利，他也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反对。 他问道：“那你们会去查谢如真吗？” 那师兄道：“会。” “如果……查出他是谁了，你们会告诉我吗？” 那师兄却顿了一下，许久后才道：“看情况，如果他真是妖魔幻化成的，自然得告知你。” 而后又道：“不但得让你知道，也得让整个宗门的人知道。” 言下之意，即便秦至是被利用的，该受到的处罚也一样不能少。 秦至没再说话。 执法处的师兄们离开后，贺灵正只淡淡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所有弟子便立马散开了。 就连贺灵正的那些跟班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贺灵正和李虎还有秦至三人。 李虎自然看得出贺灵正此刻心情很不好，毕竟秦至方才的表现很不好，贺灵正能忍到现在才发飙，也算是给秦至面子了。 他生怕秦至不会说话，会把贺灵正得罪得更狠，便赶忙上前说道：“贺师兄，这件事情也怪不得秦至，他毕竟只是……” 话还没说完，贺灵正一个眼神扫过来，李虎便立马闭嘴了。 他不敢再说话招惹贺灵正，却也不能就这么离开。 可秦至不想把李虎牵扯进来，也不想让李虎为了自己而跟贺灵正把关系搞得更糟，便轻声道：“李虎师兄，我有点话想跟贺师兄说。” 李虎迟疑着，瞄了一眼贺灵正，小声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啊，我不能留在这里听吗？” 秦至道：“一些比较隐私的事，日后我再说与你听。” 李虎犹豫着，眼看着贺灵正的脸色也逐渐不好了起来，才不情愿地离开。 他一走，贺灵正便看着秦至冷声问道：“你要与我说什么？” 秦至还以为是贺灵正有话要跟自己说，被他这么一问，一下子就愣住了。 但想想，也许是贺灵正想看看他会不会主动说些什么。 可秦至该说的都说了，方才说的话里也没有假话，他只好垂眸道：“师兄，我是冤枉的，那些东西的确都是谢师兄给我的，我没有收受贿赂。” 贺灵正往前走了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秦至，这件事情我本来可以不管的，只要你说一句话，以后任何关于你的事情，我可以都不管，从今往后你也不必叫我师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若是你想在洒扫处得到我的庇护，就不要瞒着我任何事情，明白吗？” 秦至点头，“明白。” 贺灵正还以为他会继续说些什么，等了好一会儿，见秦至没话可说了，便蹙眉道：“所以，你是没其他话想跟我说了吗？” 秦至心里还想着谢如真，这才反应过来贺灵正是什么意思。 可他该说的确实都说了，便摇头道：“我的确没有任何事情瞒着贺师兄了，谢如真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若云霄宗真的没有这个人，我也不知还能去何处寻他。” 贺灵正语气有些不好了，“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他只是一个内门弟子，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东西送给你，就算是亲传弟子，也要时常外出，受伤的几率比你要多出不知多少倍，那些灵丹妙药他不自己留着，却给你涂手……秦至，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只是普通的关系吗？” 秦至愣了下。 第117章 他将来必定会修魔！（一） 他知道贺灵正的怀疑才是对的，可……可他跟谢如真的确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关系，谢如真的确只是救过他帮过他，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甚至都没有他跟贺灵正的多。 秦至道：“师兄，我真的没骗你，也没瞒着你，我与他确实只有几面之缘，他确实救过我几次，除此之外，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贺灵正便道：“好，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到现在还认为这个叫谢如真的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秦至愣了下，似乎没明白贺灵正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又隐约琢磨出一些意味。 贺灵正道：“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人，好几次都能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恰好出现，恰好救了你，若说一次还好，凭什么你运气这么好，次次都能让他知道，还次次都还好被他赶到？” 秦至愣住了，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贺灵正又一针见血指出：“你说你与只有这几面之缘，且次次都是他救你于危难之中，本应是你欠了他的，缘何他还对你这么好，不但给你送金银珠宝和晶石，就连那些罕见的灵丹妙药也都眼睛不眨一下地送给你？” “秦至，如果是你，你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你觉得……他对你这么好，是因为对你一见钟情从此深陷不可自拔，还是对你另有所图？” 秦至捏着拳头，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艰难地咽着口水。 他无法回应贺灵正的话。 因为这些话，已经把他击得体无完肤。 是啊……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没有天赋也没有爱天下的心，谢如真凭什么对他这么好？ 是这个人太温柔了，让他一陷再陷，却忘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无缘无故的温柔？ 就算谢如真是仙修，就算他已经圣父到了一定的境界，见不得弱小，也见不得人受伤，可世上如同他这般的蝼蚁那么多，凭什么就他得到了谢如真的特殊对待？ 见秦至怔愣着什么都说不出来，贺灵正也没再逼问他什么。 只是道：“我现在愿意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瞒着我什么，但秦至，我希望你说的这些话，不会有一日被人推翻，让我也跟着你成为笑话。” 贺灵正走了。 秦至却还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守在外面的李虎赶忙跑了进来，“秦至。” 见他愣神着不说话，又好似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便放低了声音问道：“秦至，你怎么了？是贺师兄方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吗？” 秦至却是忽然看向他，喃喃自语道：“是啊，凭什么呢？” “啊……啊？什么凭什么？” 玉含宫。 “因为我的麒麟石在他那儿，”被迫提前出关的玉含仙尊面色苍白，看着十分虚弱，他端起茶杯时都显得柔弱不已，“况且，我之前为他算过一卦，卦象显示他留在云霄宗是大凶，我将他赶走后，他却还是因为旁的原因入了云霄宗，我再次为他算卦，却发现之前的卦象又完全变了，这一次……” 宗主不知道是“麒麟石在他那儿”这句话更有冲击力，还是玉含仙尊为一个外门弟子算卦两次更令他震惊，“那……那结果是？” 玉含仙尊看着他道：“算不出来。” “什么？”宗主蹙眉，“算不出来？” 卦象这个东西比较特殊，寻常人的命其实很好算，随便怎么算，无非是折算点寿命罢了。 但他们仙修的寿命等同于修为，所以也不过是损失一些修为。 可……若是半仙之躯的玉含仙尊都算不出对方的命格，这可不是好玩的！ 要么这人将来的成就比玉含仙尊更厉害，要么……这人便是颠覆天下的存在，他会让这个天下生灵涂炭！ 秦至没有修仙的天赋，他连寒池都过不去，心中杂念也有许多，根本不可能修仙成功，便是靠着各种灵丹妙药来勉强修行，这辈子也就只能修到一个刚入门的级别。 所以，这卦象更让人倾向于——他将来必定会修魔！ 而且还是个能颠覆天下的魔！ 是能与魔修尊主比肩的存在！ 宗主放在桌面的手都下意识捏紧了，面色严肃了起来，“你确定这卦象没错？” 玉含仙尊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 宗主才反应过来自己真是昏头了，修真界最厉害的半仙之躯，若是到了这种修为还能算错一个卦象，那就太可笑了。 好一会儿，宗主才问道：“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玉含仙尊手中还捏着那个茶杯，他脸色是真的不好看，因着这次闭关失败，修为也跟着跌了不少。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遇见秦至后，他的修为就总在不断下跌，如今更是连闭关都难以做到。 可他并不认为这是秦至的错。 或许麒麟石去到秦至身边，也只是为了提醒他，他该时刻将秦至拴在身边照顾着。 “不管卦象是怎么显示的，秦至如今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小心思是有些，可都无伤大雅，至少在他没有魔修之前，他都是一个孝顺也可爱的好孩子，这样的人……若是有一日修魔了，也必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宗主看着这个小师弟，一时间竟怔住了。 所有人都觉得魔修该死，任何修魔的都是该遭天谴的，偏生他这小师弟好似生了一颗与众不同的心，觉得并非所有魔修都是坏的。 旁人遇到魔修都是想着除之后快，他却总想着去救赎。 似乎是看出了宗主对他这种想法的复杂情绪，玉含仙尊便又看向他轻声说道：“师兄放心，若真遇到那些无恶不作的魔修，师弟自然也是不会手软的，可说到底，这世上的不少魔修曾经也都是良善之辈，总有人是经历了我们不曾经历的苦痛，被迫成魔，我们没资格替旁人原谅，可作为修仙者，也不能一味批判。” 能救赎一个，便减少世间一份苦痛。 杀了固然简单，但魔修死后的痛苦仍旧存在，怨念也仍旧不消，也不过是为其他魔修提供养分罢了。 哪怕都是修仙者，可也都有不同的道。 玉含仙尊作为当今的仙修大能，能成为半仙之躯，那便是得到了天道的认可，他的理念固然会让一部分人无法认同，可只要天道认为他是对的，那这些理念便有存在的理由。 第118章 他将来必定会修魔！（二） 宗主道：“你自有你的想法，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小子既然是你命中的劫数，那你何不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玉含仙尊却含笑道：“他不是我的劫数，也没有拦着谁的路，我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觉得他是个好孩子，也很善良，尤其对待家人十分温柔，我相信这样的人不是坏人，也相信哪怕有朝一日他去修魔，也绝对不是故意的。” 让他离开云霄宗，是他原本与云霄宗无缘，不敢强求，怕他因着这一件事情而入魔。 后来让他留在云霄宗，百般对他好，是因为他们的确有缘分，也是想告诉他，前路漫漫，虽满是荆棘，可总有人是愿意陪在他身旁的。 玉含仙尊又垂眸，眼底溢着温柔，轻声道：“我不是怕他入魔才要把他困在云霄宗，而是他这一生注定命途多舛，很多事情我无法改变，可至少麒麟石把他带到我身边来，我该保护他。” 只是，也不能保护得太过。 有些事情，该经受的还是得去经受，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苦难，当然，若是有本事把这些苦难都化为幸运，那也是自己的本事。 宗主看他轻声咳嗽时，眼底都还带着温柔，忽而叹了一口气。 他说：“既如此，那这件事情便这般罢了。” 玉含仙尊轻点头。 东殿殿门外。 执法处的大师兄心不在焉地走了出来，走下阶梯时，迎面走来不少弟子跟他打招呼，他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仍旧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 等走下最后一个阶梯后，便瞥见了不远处的贺灵正。 贺灵正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的。 执法处的大师兄顿了一下，知道避无可避，便只好朝着贺灵正走去。 而贺灵正就站在原地，行礼问道：“师兄。” 那师兄明知故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贺灵正道：“也好几天了，不知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其实他是听说事情都查清楚了，可等了两天，也没见执法处的弟子来洒扫处给个说法，如今秦至都还被单独囚禁在房内。 李虎和林师兄两人找到他，都说想来这边问问情况，可是以他们的身份，来这边有些不方便，而他贺灵正作为洒扫处的管事师兄，只能亲自前来询问。 那大师兄犹豫了下，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回答。 贺灵正见他神情这般复杂，又想起前两天听到的流言，便试探着问道：“此事……确实与秦至有关？” “没，”那师兄说道，“所谓收受财物一事不过是栽赃陷害，事情我们都已经查清了。” 无论是多厉害的宗门，都无可避免出现一些败类。 老胡子没了，便有人想要顶替老胡子的位置，从中牟利，但是老胡子刚出事没多久，那些弟子不敢做得明目张胆，便在外门的藏书阁进行交谈，以为这地方相对安全。 可没想到，恰好就被去而复返的秦至撞见了。 秦至没有修为，那两个弟子虽然用了秘术，可他们做贼心虚，还是担心秦至会听到他们在商议什么。 可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对秦至动手，想来想去，便只能想出了这个办法。 他们还算是警惕谨慎的，先是想办法给秦至弄了个帮忙采购的法子，而后让他跟着一起去莲花村，想让他与莲花村的爹娘接触，想着只要接触了，将来再往他爹娘家中丢点钱财…… 可没想到的是，秦至没与自己的爹娘接触，而他老爹老娘再回去的路上见着那装满钱财的包袱，居然也没要，反而是旁边路过的人一窝蜂抢了。 执法处的师兄说：“后来，他们便索性在那院子里埋下了不少宝物，还特意拿了属于秦至的东西一起埋进去，藏得比较偏僻，那日我们没挖出来，反倒是找到了秦至藏在银戒里的东西……” 前来控告的弟子早先便签好了状纸，那上面清楚写着秦至向他们要了什么东西，执法处的弟子搜查了秦至的房间后，再回去找了那弟子对口供，那弟子自然不清楚那银戒里都有什么东西，只按照之前计划栽赃的单子说。 自然是一样都对不上。 跟着这条线索，执法处的弟子很快便查出了所有的真相。 贺灵正道：“所以，所谓的控告只是一场算计，秦至根本是冤枉的？” 那师兄便点头。 贺灵正垂眸，好一会儿才问道：“那秦至银戒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那个叫谢如真的内门弟子又是怎么回事？” 师兄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可他暂时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云霄宗内……确实没有叫谢如真的弟子，不过……” “不过？”贺灵正轻轻蹙眉，心中很疑惑，执法处到底是查出了什么，竟让大师兄都这般吞吐。 顿了许久，那师兄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因为事关重大，我将此事禀报给宗主和几位殿主了，宗主和几位殿主听说了谢如真这个名字……好像都很意外，像是他们都认识这个弟子一般。” 不，兴许不是弟子…… 师兄在心里这么想着，却也不敢跟贺灵正说。 他只是说道：“贺师弟，此事到此为止吧，虽然云霄宗没有谢如真这个弟子，但这个人也不是什么魔修，否则宗主和几位殿主定然不是这般表情。” 说着，他还将秦至的银戒给了贺灵正，道：“本该我亲自上门致歉的，可方才师尊让我带着几位师弟下山一趟，这一趟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任务紧急，就劳烦你替我跟秦师弟，待我回来，必亲自跟他说声地不起。” 贺灵正将银戒接过来了，他说道：“师兄倒也不必这般客气，执法处本就有权搜查，秦至不过是配合罢了，如今也还了他清白，他哪里还受得了师兄你亲自登门道歉，既然宗主都说此事罢了，那便是罢了，不必再提。” 他可不是那些不懂事的小弟子，这可是执法处的大师兄，也是执法处的管事师兄，是修为达到了归墟境界的亲传弟子，人家不过是按照规章办事，也没有为难秦至，如今更是还了秦至清白。 都算不得受了委屈。 如果这样都要人家登门道歉，那也太不会做人了。 至少如今的秦至，还没这般能耐。 即便…… 贺灵正看着手中的银戒，在心里想着：即便他背后有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靠山。 秦至被放出来时，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的。 第119章 他将来必定会修魔！（三） 一道银色的弧线在半空中划过，秦至下意识抬手去接，把什么东西抓在了手里。 等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他的银戒。 贺灵正朝着他走来，秦至便赶忙问道：“贺师兄……” 贺灵正负手看着他。 他上上下下将秦至又打量了一遍，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半点修为，也没有半点身后有个大靠山的傲气。 他推翻了之前的猜测，说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的确是被人冤枉的，检查一下银戒里的东西，看少了没有。” 秦至当然不好马上查看银戒里的东西，听到自己是被冤枉的，心里已经很高兴了，他道：“不必检查，我相信执法处的师兄们也不会贪图我这点东西的。” 而后又朝着贺灵正行礼，“多谢贺师兄相信我，还为我在执法处的师兄面前说话。” 贺灵正淡声道：“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再愚蠢，也绝对不会在这般惹人注目的情况下再犯下这样的错。” 随后又道：“执法处的师兄本是要来亲自跟你道歉的，被我回绝了，以你的身份，还不值当大师兄做到这份上。” 秦至赶忙道：“这是自然，执法处的师兄们不过是秉公执行，如今也还了我清白，若不是他们，我还不知会如何冤枉呢，该是我亲自去谢谢他们才对。” 贺灵正看他这般识趣，脸色缓和了一些，也没计较他瞒着自己的那些事情。 淡声道：“不必了，他们如今已经不在云霄宗，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别再给旁人这般算计自己的机会。”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你足够安分和小心，旁人也算计不到你身上。” 秦至本来还想多跟他寒暄，没想到他说完就走了。 李虎在旁边看着，有些气愤道：“贺师兄怎么如今还这般针对你啊？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怎么被人算计还是你的错了呢？明明是那些坏人的错……” 秦至却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反而安抚李虎道：“贺师兄这样的人，高高在上习惯了，说话也习惯了以上位者的口吻教训人，但他的意思我明白。” 李虎怔了下，“你明白什么了？” 秦至垂眸，他其实并不懂贺灵正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贺灵正的话也很有道理，“如果你足够强大，就没人敢这般算计你了，正如宗主和几位殿主……这世上，有几个人敢对他们不敬呢？” 也如那些亲传弟子或者天赋极强的内门弟子，他们肯定就鲜少遇到这样的事情，因为算计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所以无论是魔修还是宗门内有异心的弟子，都不敢轻易去招惹他们。 李虎愣了下，在心里疑惑，贺师兄是这个意思吗？ 他怎么觉得贺师兄其实语气里全是嫌弃？ 更像是在提醒秦至不要再胡乱招惹麻烦呢？ 但秦至这般说，李虎也不好跟他对着干，倒像是要找茬一般，便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像宗主和几位殿主那般厉害呢？即便是我们这些有天赋的弟子，也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增长一点修为……” 秦至没听他叽叽喳喳的话，而是垂眸看着自己的银戒。 他本来还想问一问谢如真的事情，可贺灵正什么都没说，还走得那么快，也不知道是不清楚内情，还是不想说。 因为念着这件事情，秦至晚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好。 他再次翻身，可是闭上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睁开了。 他半盖着被子，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必须找个机会见一见谢如真，亲口问问谢如真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执法处的师兄会说云霄宗根本没他这个人。 可不等他找到机会去见谢如真，山下便传来了一系列不好的消息。 外面有不少村庄和城池遭到魔修的袭击，外面的很多宗门都抵挡不住了，就连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不少弟子都发出了求救信号。 甚至，就连不少大宗门都发来的援助的求救信。 这是人间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严峻形势。 宗门弟子死伤无数，被灭掉的村庄和城池也在与日俱增，并且魔修的攻势也更加疯狂。 更可怕的是，他们时至今日都尚未找到魔修尊主的行踪。 云霄宗宗主立马召开了宗门大会，勒令整个云霄宗的弟子都开始备战！ 这一次，就连外门弟子也无法例外。 哪怕是秦至这种毫无修为的外门弟子，也得派遣出去帮忙。 外门弟子中，就他们洒扫处的弟子最多，废物也最多，所以在挑选出去帮忙的弟子时，负责此事的师兄们也都愁坏了。 对于这样的战争，说是出去帮忙，可其实都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 有修为的弟子还好，毕竟在后面帮忙也算是安全，一旦遇到任何危险还可以自己躲过，可若是没有修为，随便一个低等的魔修都能将他们啃食殆尽。 这跟去送命也没什么区别。 可没办法啊，如今不少宗门弟子都牺牲了，若是不尽快找人填补上，这场战争如何能胜？ 洒扫处的所有弟子都被聚集在一起了。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害怕和颓败的眼神，都担忧自己被选上。 贺灵正这时候过来了，他问负责筛选的弟子道：“都选好了吗？” 那弟子却支吾道：“这……这不好选啊……” 贺灵正闻言，脸色立马变了，怒道：“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能指望你们出去跟那些魔修拼命？！” 那弟子被吓得赶忙垂头，不敢说话了。 贺灵正便看着所有被聚集在一起的弟子，眼神凌厉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吓得那些弟子全都垂眸，不敢跟他对视。 生怕被他选上。 就在这时候，贺灵正的几个跟班纷纷走来。 “贺师兄，您吩咐的东西已经全部备齐了。” “药材备齐了。” “援助的水和食物备齐了。” “随行弟子所需要的武器也都备齐了。” “我们洒扫处负责前往岭西一带，那边偏僻，可近些年迁移过去的凡人也不少，全都聚集在一块儿了，不少宗门也都派遣了弟子过去支援，只是那边的魔修也厉害，所以我们这次只怕是有场硬仗要打。” “宗主传来消息，要我们即刻出发。” 顿了顿，又有人道：“但这次，前往岭南一带的云霄宗弟子只有我们这边的人，其他的弟子另有任务，所以师兄，我们这次……得多带一些弟子。” 第120章 他将来必定会修魔！（四） 除了要与那些魔修拼命，救下被围困的村民和其他的宗门弟子外，还要救助那些受伤的村民和宗门弟子。 可他们洒扫处多数都是外门弟子，这个任务对于那些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来说不算多难，可对于他们这些没什么修为的外门弟子来说，却是个极大的难题。 也正是因为如此，愿意跟他们一起出去的弟子根本没几个。 谁都怕死。 尤其是他们这边的外门弟子，入云霄宗都是为了寻个好前程，想着能在安全的地方混吃等死，若是要出去送死，谁愿意呢？ 所以，贺灵正再次凌厉扫向在场的所有弟子，淡声问道：“谁愿意随我外出援助岭西一带的百姓？” 聚集在一起的弟子纷纷垂下脑袋，谁都没动。 并且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被人发现。 贺灵正负在身后的拳头捏得更加紧了，眉头也狠狠皱了起来。 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 但……云霄宗的弟子没这个权利！ 他们既然选择了入云霄宗，享受了旁人不曾享受过的荣耀，那便要为此付出生命为信仰！ 在很早以前他就说过，无论是有天赋还是没天赋，入了宗门，就必须要时刻做好与魔修一死方休的准备！ 如今天下百姓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不敢主动站出来，贺灵正能理解，可他却不能接受这些人在他开口后还做出这副贪生怕死的姿态！ 他眼眸眯了起来，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负在身后的拳头也捏得更紧了。 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时，李虎和林师兄同时站了出来。 两人都没想到对方会和自己同一时间站了出来，互相看着怔愣了一会儿，随后便笑了，而后看向贺灵正异口同声道：“我愿意与贺师兄前往！” 除了他身后的那些跟班外，总算有人主动站出来了，贺灵正面上的表情温和了不少。 有人出动后，其他的弟子面面相觑，之后便陆陆续续站出来不少人。 大部分都是些有修为的人。 但光是这些人，还不够。 贺灵正便将视线看向了一直站在人群中不动的秦至，从一开始的有所期待，到最后的逐渐失望，慢慢的，他看着秦至的目光变得冷漠了起来。 秦至也在犹豫挣扎。 他自然能察觉到贺灵正的目光，也知道自己只要站出去，贺灵正一开始对他的偏见便会逐渐消失，或许，他很快也能成为贺灵正身后那几个跟班之一。 可他……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的心在汹涌澎湃，他也想热血一把，也想成为青史虽不留名却问心无愧之人，但他只要想到自己站出去后面对的是那样凶狠的魔修，是曾经啃食着他血肉他却无可奈何也无力反抗的魔修，身体却又不自觉颤栗了起来。 他的脚抬不起来。 他在害怕。 他在恐惧。 他在这一刻，深刻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劣，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玉含仙尊会在那么多人中专门赶他离开，更明白了贺灵正为什么一开始就这么讨厌自己。 他这样的人，只配在剧本里当一个不起眼又代表着所有卑劣词语的炮灰，注定不被观众喜爱。 贺灵正看了秦至许久，本想着等秦至主动站出来。 可他等了很久，秦至还是没动。 站在身旁的几个跟班不知道贺灵正在干什么，他便只好上前小声提醒道：“贺师兄，时间不早了，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岭西，路途遥远，且还要带上部分没有修为的弟子，恐怕还要耽误不少时间。” 贺灵正收回了看向秦至的目光，面无表情淡声道：“所有能修行的弟子都必须出行，剩下的弟子，我会列一个名单，在名单内的弟子也要跟着一起去。” 剩下的弟子刚展露出笑脸，听到最后一句话，一颗心又立马提了起来。 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吭声。 可眼底明显都是不服气。 贺灵正正要转身离开，便有人小声道：“凭什么我们这些没有修为的也要去？平时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是我们做的，现在到了要送死的时候，也是我们去，这也太不公平了，无非是欺负我们人微言轻罢了……” 旁边的弟子闻言，脸色立马变了，赶忙冲着他小声“嘘”了一声，眼底全是惊恐之色。 这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场有修为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贺灵正也顿住了脚步，即便没转头，即便背对着所有人，他也能在抬手时用法术将那说话的人揪了出来。 那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扔在了地上。 所有弟子都看着他，却也不敢吭一声，而那个弟子先是懵了好一会儿，脸色很快就变得惊恐。 可他即便害怕不已，想着自己反正都被揪了出来，便又色厉内荏喊道：“怎么，如今这洒扫处成了你贺灵正的一言堂，旁人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贺灵正转头看向他，目光冰冷，仿佛看着一堆垃圾，“你当然有说话的权利，可我身为洒扫处的掌权师兄，也有处罚你的权利。” 那人喊道：“你凭什么处罚我？！” “凭什么？”贺灵正眼底闪过厌恶，“云霄宗招收弟子时便已再三严明，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无论是能修行还是不能修行，都得与魔修进行战斗，从未有过例外，你主动参选，得了这许多好处，如今要你去打魔修了，却装出这一副被逼迫的模样，若不想当这云霄宗的弟子，可随时离开，没人求你留下来！” 那弟子脸色惨白，既是因为贺灵正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也是因为他不敢离开云霄宗。 他已经成了云霄宗的弟子，身上早就留下了宗门的印记，还能去哪儿？ 再说了，若是被赶出云霄宗，可得先上刑法台走一遭，他都未必能活着走下刑法台…… 贺灵正冷声道：“我懒得在你身上浪费法术，来人，送他去执法处。” “是。” 那弟子再三挣扎，起先是求饶，后面便是辱骂。 可那声音逐渐远去，在场的所有弟子却都安静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抬头去看贺灵正。 贺灵正目光淡淡地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了一遍，问道：“还有谁有什么意见吗？” 无人敢吭声。 贺灵正便道：“好，念到名字的人，做好准备，随我一同去岭西。” 他抬手一挥，竟现场用法术拟出了一个名单。 第121章 他将来必定修魔（五） 那册子落在了林师兄手上，便由林师兄念出被选中的弟子。 秦至跟所有的没有修为的弟子一样垂着头，紧张等待着。 被念到名字的人如同遭雷劈一般，绝望又无奈，没被念到名字的先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便是更惶恐的等待。 名单接近尾声的时候，林师兄忽然顿了下。 秦至的心立马提了起来，他有预感，这个名字……可能就是他的。 果然，林师兄下意识抬眸看了秦至一眼，但他没敢愣神太久，而是很快又念道：“……秦至。”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秦至不知道自己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情更糟糕了。 其实他早知道一定会有自己名字的。 贺灵正原本就期待他能主动站出来，虽然他辜负了贺灵正的期待，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贺灵正都一定会拉上他一起去。 并非他多特别，而是需要出动的弟子太多，而他又是剩下的这些弟子里最为强壮，且干活又相对利索的。 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被剩下来的小部分弟子里，基本都是些年纪挺大的，或者身体不太好的，或者是家中父母都是仙修但是却牺牲的…… 秦至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十分绝望的眼神，跟他们一对比，他显得十分平静。 对上人群中李虎担忧的眼神，他还笑了笑，示意对方别担心。 名单念完了，贺灵正见无人再敢有异议，便带着几个弟子先去做准备，剩下的人也要回去准备自己的东西。 林师兄得跟着贺灵正一起走，李虎便快步来到秦至身边，他张嘴想安慰些什么，秦至却道：“放心，我没事，你们都能去得，我一样也能去得，再说了，我也是云霄宗的弟子。” 但他这话说出来一点儿都不励志。 其实李虎也没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闻言，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入云霄宗时就该做好这个准备了，而且你放心，像你们这种没有修为的弟子，是不会像我们一样要与魔修战斗的，你们只是在后方准备各种食物和药材罢了。” 秦至道：“那我就更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李虎又道：“你……你也别怪贺师兄，他可不是故意针对你，若是可以，谁都不希望战争发生，可既然发生了，我们云霄宗就得有牺牲的觉悟，这便是仙修存在的意义。” 秦至没那么伟大的精神，但留在云霄宗是他的选择，他恐惧死亡，也害怕面对魔修，却不会在这种时候退缩。 便点头道：“我明白。” 李虎实在没话安慰他了，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去准备了。 洒扫处到处一片萎靡之色。 抱怨的人很多，因着一个房间的基本都是站在同一条绳上的弟子，所以他们吐槽埋怨起来也丝毫不遮掩。 哪怕秦至就在旁边，他们也照说不误。 “贺师兄也太过嚣张了，从未听说过没有修行的弟子也得出去对抗魔修的。” “我看他就是想叫我们去送死！” “咱们刚才就应该一同反抗的，我就不相信宗主和几位殿主也同他这般不将我们的命放在眼里！” “就是！” “可……万一宗主和几位殿主也觉得他做得对呢？” “……” 众人沉默了。 也是，贺灵正敢这么做，未必就不是得了宗主和几位殿主的授意。 沉默许久后，有人便小声提议道：“不如……我们逃吧？” 有人就道：“怎么逃？逃去哪里？” “别忘了，我们身上可是有宗门印记的，就算是逃了，别说宗门会不会放过我们，就是魔修也会闻着味来吃了我们。” “而且……我们这一去，也未必真的就会死。” 风向逐渐变了。 也有人直接道：“不愿意归不愿意，我可不会傻到逃走，再怎么说我也是云霄宗的弟子，哪怕真的死了，我爹娘起码也会得到善待。” “是啊，咱们来这里，不都是为了爹娘吗？若是真的逃走了，也是有家不能回的，何不如拿这条命为爹娘拼点好处出来。” “若是没死，回来定然也有其他奖赏吧？” 秦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着他们的话，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接着又听到有人说道：“其实我们这回去岭南救那边的百姓，也是为了保住岭南那边的防线，火荣山的封印日渐弱了下去，逃出来的妖魔越来越多了，若是岭南那边的村庄和宗门都没了，魔修肯定会继续入侵，到那个时候，我们这边也不能幸免，我们的爹娘也……”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们心中都很清楚，云霄宗这些年四处帮忙援助，为的便是保住各地的防线，防止魔修完全入侵。 云霄宗的弟子大部分都来自山脚下的城池和村庄，若是外面的防线破了，第一遭殃的便是那些村子和城池。 原本的埋怨，渐渐沉默了下来。 他们不能退缩，不能逃走，因为一旦他们退缩逃避了，下一个被妖魔啃食的，就是他们的至亲之人。 而秦至收拾东西的动作彻底顿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甚至很想抬手扇自己一巴掌。 他竟然从未想过这一点！ 面对贺灵正期待的目光时，他唯一想到的，竟然是死亡的恐惧！ 而贺灵正对他的失望，不仅仅是他的贪生怕死，而是他只一心想着自己的生死，却从未想过，岭南一战的失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每个人都开始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到院子外集合。 他们这些没有修行也无法御剑飞行的弟子被分为了好几批，由会御剑的弟子带着那些不会御剑的弟子。 厉害的弟子，如贺灵正和林师兄，他们一个人就能带好几个弟子。 而李虎这样连御剑术都马虎的人，只能自己载着自己。 秦至就跟在另外一个师兄身边。 那师兄的御剑术也不算厉害，所以只能载他与秦至两个人。 大抵是因为紧张，那师兄虽然与秦至不熟，却总是想方设法与他说话。 “诶，你为什么会想到来云霄宗？” “嗯……” 秦至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恐高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站在人家的剑上，可当初下山采购时，那个师兄厉害到可以把自己的剑变成飞机那么大，也很稳，只要不故意往下看，跟坐飞机没什么两样。 第122章 第一次宗门任务（一） 可此时，这位师兄的剑不但有点小，还摇摇晃晃的，哪怕努力仰头不往下看，也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站在高空，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成了个稀巴烂。 秦至感觉自己双腿都在颤抖着，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他好像恐高。 那师兄本来就紧张，见秦至也这么紧张，便更加紧张了。 他也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被秦至抓得都痛了，忍不住道：“师……师弟啊，你轻点抓，我疼……” 秦至顿时生出不好意思的愧疚感，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也很想立马松手，但他刚要松开一些，脚下的剑又跟着晃了一下，秦至吓得心脏都停了下，手也更加用力地抓着对方。 那师兄吃痛地喊了一声，察觉到秦至是真的害怕，想起自己当初没有修为乘坐别人的剑时也是这般胆小，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只是努力安抚道：“没……没事哈，不会摔下去的，很快就到了……” 可按照他们这样御剑的速度，岭南还有好远。 秦至仍旧抓着对方的手，不敢松开一点，努力看着眼前。 可是看着看着，眼前忽然模糊了起来，他还以为是自己犯困了，便赶忙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但下一秒，胃部就传来一阵绞痛，接着……他就“呕”了出来！ 站在他身前的师兄顿时吓了一跳，本能要躲开。 秦至抓不住了，加之身体不舒服，便直接从剑上栽了下去！ “师弟！” 那师兄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赶忙御剑要去接住摔下去的秦至，可他修为不够，还无法利索地控制住自己的剑，也追不上秦至往下坠落的速度！ 秦至急速往下掉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脱离自己的身体了。 但那感觉并不好受，灵魂像是生生从身体里被撕裂一般。 很痛苦。 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本以为这回死定了，可一道流光飞快朝着他驶来。 秦至迷糊中看到了那道流光，竟忽然觉得很安心，他闭上眼睛时不自觉呢喃道：“谢如真……” “醒醒！” 冷水直接泼在了他的脸上，秦至猛地清醒过来。 但下一秒，胃部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他偏头便呕了出来。 因为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呕吐出来也只是酸水。 吐了许久，秦至双眼一黑，正要再次晕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后背上，一股暖流从后背进入他的身体。 难受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一些。 喘息声逐渐消失，秦至呼吸顺畅了些，才有力气侧头去看身旁的人。 竟是贺灵正。 对方满脸冷淡地看着他，眼底既有厌恶，也有烦躁。 完全是看着讨厌的人并且这人还是个猪队友的眼神。 秦至瞬间连呼吸都下意识放慢了动作。 “贺……贺师兄……” 贺灵正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不耐烦道：“你好点没有？” 接着又听他道：“没有修炼天赋便罢了，身子还弱成这样，不等跟魔修的大军对上，便被你拖累了不少，一无是处的废物！” 秦至很想生气，可是他生不起气，也没脸生气。 贺灵正的话的确难听，但也是事实。 云霄宗之所以设立层层关卡来筛选外门弟子，为的便是希望在战争来临之际，亲传弟子和外门弟子不够用的时候，这些外门弟子能顶上一阵。 不说上阵杀敌了，至少能做好后方的工作。 可如秦至这般，生死的关键时刻，一村子的人甚至是一个城池的人都在等着他们救命，他却因为恐惧死亡而开始恐高，连累旁人为自己操心，还耽误了行程。 他曾经还觉得贺灵正是个冷漠的人，但这个冷漠的人完全可以把他扔下不管，如今却还亲自陪在身旁，甚至还耗费修为来帮他缓解不适…… 秦至努力站了起来，垂眸道：“师兄，对不起……” 贺灵正对他没有半分怜惜，怎么看他怎么讨厌，“这就是我厌恶你们这些靠关系进来的人的缘故！占着云霄宗的资源，遇到事情却毫无用处！若是换了旁的人，此刻早就在城中替人疗伤了!” 秦至除了沉默，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怯弱和惹人厌恶过，他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可他却又说不出任何的豪情壮志。 他甚至也生出了跟贺灵正一样的想法——为什么他当初一定要留下来呢？为什么他非要占着这个位置，却又做不到站在这个位置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哪怕到了此刻，他的第一念头仍是怕死。 他死过一次了，若是当初没遇到谢如真，那便是死了第二次了……他是真的怕了。 他口口声声说要留在云霄宗为秦安瑶积攒人脉，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着贺灵正，忽然想起了李虎，想起了其他跟他一样没有修为的外门弟子，也想起了曾经为了保护旁人而活生生被挖出魂石的魏池。 他忽然很佩服那些人。 也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凭着怎样的信念，在跟那样可怕的东西战斗。 要知道魔修不是普通的敌人，不是失败了便能让他们痛快死亡的敌人，而是一旦败了，便是生不如死的开始。 甚至有些魔修，为了能长期服用仙修的肉而提高自己的修为，一开始不会马上把仙修给吃掉，而是把他们困在某个地方，用某种术法吊着他们的命，之后便每天割下一点肉来，再为他们抹上上好的药膏，生出新的肉后，再次割下食用…… 这样的死法，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承受的。 光是想想就令人绝望。 更别说，如今他们面对的，正是这样残酷的死法。 “如果你怕了，现在就可以滚了！” 贺灵正本以为秦至会跟自己说点什么，却没想到等了半天，这人只是沉默着，一看便知道在害怕。 他是真的恼火了。 秦至虽然怕死，却也怕贺灵正会把自己扔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虽说这里看起来风景还不错，可谁知道有没有魔修就藏在附近。 他赶忙道：“我不走！师兄，我……我也要去岭南！” 然后他又道：“对不起师兄，刚才是我错了，我的确害怕，但我既然选择留在云霄宗，我就一定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我……我就是方才掉下来不舒服，一时反应不过来。” 第123章 第一次宗门任务（二） 贺灵正知道他这话并不真心，可也不能真的把人就丢在这里。 最后还是带着人赶上了大部队。 御剑飞行时，贺灵正负手站在最前面，他的本命剑变得无比硕大，秦至不敢站立也没力气站着了，便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离自己有些远的贺灵正，有心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贺灵正便率先开口冷声警告道：“你若是敢吐在我的剑上，我便杀了你！” 对方是真的冒出了杀气，秦至吓得哆嗦了一下身体。 他赶忙说道：“师兄方才为我疗伤时，我已经好多了，此刻坐在这剑上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挺舒服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 坐旁人的剑，哪怕是修为还不错的师兄载着他，他也觉得胆战心惊，害怕不已，可坐在贺灵正的剑上，他却感觉坐在地上一般，就算飞行速度很快，有风强劲吹来，他也没这么难受。 这也让他十分具体地感受到了贺灵正的修为是真的很高！ 贺灵正没再理他。 因为秦至的缘故，他已经耽误许多时间了，必须尽快赶上前面的队伍，否则没有他的指挥，那些弟子必定会乱起来。 秦至好好坐着，身体便忽然往身后倾倒，风也刮得越来越厉害。 他便知道是贺灵正提速了。 秦至不敢抗议，只能下意识用手趴在剑面上。 这剑通体散发着漂亮的红色，表面光洁得可以当做镜子照了，看着也滑不溜秋的，可在秦至把双手趴在上面的时候，那剑好似有灵性一般，竟也吸着他的双手，防止他被风刮走。 秦至直接愣住了，与这剑面面相觑，仿佛与对方十分熟识一般。 他甚至忍不住说了一声“谢谢”。 剑自然是不会说话的，而且这剑也没灵，无法给他回应。 可贺灵正却听到了他的话，蹙眉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剑居然对他这般友好时，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了速度继续往前行。 他们这么快的速度，秦至居然没再觉得恶心，就这么趴在剑上跟着贺灵正快速追上了部队。 之前由贺灵正带的那几个弟子都站在了别的弟子的剑上。 御剑的那几个弟子也是刚刚学会御剑飞行，跟李虎一样，都掌握不太好，可是被迫带着旁的弟子后，竟意外地更稳了一些。 贺灵正瞧见，没再让那些弟子回到自己的剑上。 果然实战最能锻炼人。 他们明显也察觉到自己的实力比之前更强了，看到贺灵正后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喊道：“贺师兄！” 贺灵正负手御剑在他们身旁，将剑身缩小了一些，与他们并肩，虽没说话，却给了他们一个肯定的眼神。 御剑的速度已经降了下来，秦至已经不需要趴在剑上了，加上剑缩小了不少，他便盘腿坐在剑上。 本以为自己肯定会被吹得乱七八糟，可是没想到他就这么盘腿坐着，哪怕头发被吹得胡乱飞，他却仍旧坐得很稳。 贺灵正就负手站在前面，秦至盘腿坐在后面，这么远远看去，这两人竟意外地和谐。 林师兄剑上载着两个弟子，李虎则独自一人御剑飞在他身旁，两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李虎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林师兄，你觉不觉得……从这个角度看去，秦至跟贺师兄长得好像啊……” 在林师兄剑上那两个弟子闻言，都忍不住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竟然说秦至跟贺师兄像，李虎师兄是不是疯了？！ 林师兄没说话，而是一直看着贺灵正和秦至。 虽然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一人修为高超一人却毫无修仙天赋，可他们此刻在一柄剑上时，竟然给人一种他们就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李虎心中实在是太惊讶了，也管不得他们身旁还有两个弟子，又对林师兄说道：“我跟你说，其实我第一次见到秦至时，就觉得他跟贺师兄长得很像，诶……也不是面相上的那种像吧，反正就觉得他们挺像的，我当初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亲戚关系呢……” 所以才会在见到秦至的第一面时那般热情，想着能靠着秦至攀一攀贺师兄这棵大树。 后来贺灵正一见到秦至就为难他，李虎也依然以为贺灵正知道进了宗门会有多艰难，才不想他这个家族中的小兄弟来受罪……直到后来查出此事源于老胡子，才肯相信他们俩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林师兄道：“我起初倒是没觉得他们两个像，只是没想到，贺师兄的剑竟然会护着秦至师弟。”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却能看到贺灵正的剑上涌出一团不大不小的灵气护着秦至，才让秦至这个没有修为的人也坐得稳稳的。 不过，贺灵正这个人向来是嘴硬心软的，难说是那剑主动护着秦至，还是得了主人的命令。 有贺灵正带领，他们一行人也在规定的时间来到了岭南。 从上往下看，能看到那一座城池一片狼藉，血腥味冲天，到处都是被烧杀过的痕迹，其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 李虎并非第一次出任务了，看到这一幕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他低声说道：“看来这里经常了好几场恶仗，城池的阵法已经被打破许多次了，修为高些的魔修可随时打破阵法进去，而魔修嗅觉灵敏，一旦顺利进入城池，很容易便能找到藏匿起来的凡人，所以，幸存的人必须一把大火将城池能烧的东西都烧掉，用这种硝烟味来隐藏自己的踪迹……” 林师兄道：“所以，这里一定还有不少幸存者，只是藏了起来。” 他们此时仍在高处，再往下一点，便能看到四处搜寻着凡人踪迹的魔修。 魔修的数量并不多，他们显然是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所以只派出了少数来搜寻。 秦至盘腿坐在剑上，大着胆子往下看，这回不再恐高了，十分清楚便看到了下面的场景。 那么大的一座城，早已成了断垣残壁，到处都是被烧得灰黑的痕迹，甚至不少地方都还冒着浓重的黑烟。 不少面目狰狞的魔修还在四处搜寻着，他们似乎并未注意到上空的仙修。 贺灵正一挥袖，秦至便忽然出现在李虎的剑上。 他先是怔了下，而后失重感和恐高感猛地袭来，又险些吐了！ 好在手已经快速抓住了李虎，这才避免再次掉下去！ 第124章 第一次宗门任务（三） 李虎也没反应过来，只能察觉到自己的剑上一重，整个人都要栽下去了，好在一旁的林师兄赶忙扶住了他。 稳住身形时，李虎才发现是贺灵正直接把秦至甩了过来，他既高兴又胆战心惊，“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秦至头还晕得厉害，根本笑不出来，只能扶住李虎，防止自己摔下去。 而后便听到那边的贺灵正喊道：“你们几个，跟我下去！” 下面的魔修看着并不多，可谁也不清楚会不会是个陷阱和埋伏，万一下面其实藏着魔修大军，就为了等他们自投罗网呢。 所以贺灵正带了几个修为最好的下去探探底，如真有埋伏，逃走也方便些。 秦至本想往下看看情况，可他一往下探头，强烈的晕眩感和恶心感便袭来，他吓得赶忙抬头，一手搭在李虎的肩上，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生怕自己真的会吐出来！ 也真是奇怪，明明在贺灵正的剑上他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怎么到了别人的剑上，他就那么难受呢？ 李虎还是第一次载人，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却还是关心道：“秦至，你没事吧？” 秦至捂着嘴，努力回应着声音含糊道：“还……还好……” 他不敢往下看，但好在林师兄随时关注着下面的情况。 看到贺灵正和那几位师兄轻松便将那些魔修处理干净后，他便带着所有人降落地面。 在天上看，只能看到一片狼藉，等到了地面，他们才能看清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片狼藉…… 除了被烧得乱七八糟的痕迹外，还能看到不少尸体。 而那些尸体，早就无法辨别出人样，皮肉不知是被烧没了还是被啃食掉的，基本都只剩下残骸。 可这些残骸，也许在几天前都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参加过不少这种救援活动的弟子们都只是沉默着，而那些第一次参加这种战争的弟子们，眼眶通红，心中悲哀却又觉得无能为力。 像秦至这样的普通人，已经被这样的场面震撼到手脚发软了。 他前世虽然过得不好，可到底是生活在和平年代，被那几个抢劫犯捅死的时候也没痛苦多久。 而那就已经是他见过的最残酷的画面了。 后来重生到这里，哪怕被魔修抓住过，可更多时候都是生活在莲花村，像这样残酷的画面……他也是活了两辈子了，才第一次见到。 硝烟味加上浓重的血腥味，令他的鼻子像是失灵了一般，好像什么都闻不到了。 可目之所及，全都是残骸断臂。 骨头也都被烧成了黑色的。 贺灵正已经看习惯这样的场面了，他没说什么，而是将那些有修为的弟子集结在一起，要重新将阵法给补上。 否则魔修大军再次来袭，他们根本挡不住。 剩余的弟子就负责去寻找幸存的人。 方才既然有魔修在这里寻找，那说明这里还有幸存的人，而且阵法还有残留的痕迹，兴许还有其他前来支援的宗门弟子。 秦至从那些被烧黑的尸骨上收回眼神，和其他弟子一同寻找的幸存的百姓和宗门弟子。 可他们不能大喊大叫，以免引来藏匿在附近的魔修。 走着走着，几个弟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扶着烧毁的墙壁强烈呕吐了起来！ 这里的味道是真的很冲，也令人反胃！ 大面积的烧毁涌出了无数的黑烟，那样的黑烟本就令人窒息，这里又藏匿了不少尸体，哪怕血肉基本都没了，可人肉被烧毁的气息还残留在尸骨上，虽不似腐臭，可杀伤力仍旧大…… 这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对于普通人类来说，简直是可怕的生化武器！ 秦至也难受，也想吐，但大概是他在来的路上吐过好几次了，如今已经麻木了，所以没什么感觉。 还能忍。 他甚至已经闻不到什么气味了，感觉鼻子已经作废。 那几个弟子还在呕吐，甚至都开始翻白眼了，秦至仍旧毫无所觉地继续上前寻找。 这里还能勉强看出房屋之前的模样，虽然大部分都被烧毁了，可还是留下了一些建筑模样。 他转了一圈，心想着，莲花村也家家户户都设有地窖或是地下室，为的便是防止这种意外发生。 而且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地下室基本都是相通的，为的就是防止救援来了后方便一起逃走。 所以，如果真的有幸存者，此时一定是藏在地下室。 地下室的入口不好找，像他们这种外人，若是寻找，只能从屋内开始找起。 只是屋内都基本被烧毁了，这也是为了防止魔修找到地下室的入口，所以，接近入口的地方，一定是被烧毁得最厉害，并且最容易坍塌的地方。 若是他一个人去找，恐怕…… 秦至转头看向与他一组的那几个弟子，他们还在呕吐。 甚至有一个已经人事不省了。 他叹气，心想算了，若是带上他们，只怕不等找到人，他们就死在半路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时间，看到一间虽然烧毁大半，但墙体看起来还算坚固的房子后，秦至便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房梁都被烧得掉下来了，完全挡住了路，秦至只好一样一样地小心搬起来。 因为很多地方还冒着黑烟，所以还烫得很，没一会儿，秦至全身上下都脏得不成样子，就连双手也被烫出了水泡。 他艰难地把坍塌的石头都搬开，凭着计算，终于找到了可以打开地下室的机关。 可惜，机关已经毁了。 看来这里当时经历了一场大战，导致这些幸存的人连出来的后路都不敢轻易给自己留下。 若他们没来，只怕这些躲在地下室的人根本无力逃出来。 秦至往后退了一步，伸出伤痕累累的手，用脏兮兮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喘着气，四处打量了一会儿，最后找到了一块木炭，在被破坏的机关处借用木炭画了一个阵法。 阵法画完后，他便掏出银戒里的符纸，随后，将符纸燃烧扔在那阵法，同时快速跑开。 那里便立马被炸开了一个洞口！ 但因为有阵法护着，炸开时随碎石乱飞，却没有半点声响。 秦至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居然成功了！ 这是谢如真之前送给他的手册上记录的阵法和符咒法，说若是他刻苦练习，即便没有修为也能有一定成就。 他本来还不相信的，因为之前便在后山练习过许多次，但一次都没成功过。 却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成功了！ 第125章 第一次宗门任务（四） 高兴完了，他便小心翼翼钻进了那个洞口里面。 里面黑漆漆的，秦至便掏出了火折子。 好在火光很稳定，看来这里面有通风的地方，氧气十分充足。 只是越往里面走，气温越低。 慢慢的，秦至还能听到水滴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刻意放低的呼吸声。 秦至便顿住了脚步，他依旧举着火折子，朗声喊道：“云霄宗座下弟子前来救援，在下是外门弟子秦至，不知这里可还有活人？” 声音被放得更低了，没人出声。 水滴声还在继续，但呼吸声被放得更慢了。 秦至知道，只要自己继续往前，或者直接转身，就一定会被袭击。 经历了残酷战争的人，很难相信不熟悉的援兵。 所以他只能举着火折子继续道：“我是云霄宗派来的救兵，我的师兄贺灵正正与其他的师兄在外面修补阵法，我们带来的粮食和水，魔修暂退，但一定还会卷土重来，我们必须尽快修补好外面的阵法，商议好击退魔修的法子，可还有其他的宗门弟子再此，还请回话。” 就在这时候，黑暗中有一张金黄色的符箓飞了出来，直接贴在了秦至的额头上！ 秦至：…… 他是人，符箓自然对他不起作用。 可这么被贴在额头上，还是有些无语。 他伸手将额头上的符箓拿了下来，随后贴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上，再次温声解释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没有修为，也不是魔修派来的，若是你们不相信，可派个人先随我出去看一看。” 没一会儿，便有个穿着破破烂烂宗门服饰的男子走了出来，他浑身上下都带着血迹，脏兮兮的，头发也凌乱得看，身上还带着很多伤口，手中握着的长剑都在轻微颤抖着。 秦至只是看一眼，便知这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若是还不能得到治疗，恐怕撑不过三天。 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那弟子还是目光锐利且坚定，他从黑暗中走出来后，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秦至，两人尚有些距离时他便顿住了脚步。 他道：“你方才说，你是云霄宗的弟子？” 秦至点头，“是。” 那弟子却忽然抬起剑指着他，冷声呵斥道：“胡说！我们根本无法向外界传送求救信号，更没有向云霄宗传去消息！云霄宗又怎么会派人前来援助我们！” 秦至看着横在中间的那柄长剑，上面沾满了斑驳的血痕，因为长时间不得清洗过，还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一刻，他竟然半点都不害怕。 再抬眸看向那人时，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清风宗遇袭，其庇护的不少村庄也接二连三出事，你们宗门如今已是分身乏术，虽说没收到你们的求救信号，可你们的师尊不是傻子，知道你们这么久还没回家，一定是出事了，可你们宗门如今已经没法儿派出援手，所以只能写信到云霄宗，求我们宗门派人前来查看……” 说是前来查看，可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猜得出来一定是出事了。 所以，这就是一场救援活动。 听到清风宗出事的时候，那弟子握在手中的剑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可他很快又稳住了，不肯让自己露出半点不好的情绪，继续冷声道：“你有什么凭证？！” 秦至自然是没有凭证的，这次带队的贺灵正便是凭证。 毕竟也是云霄宗内比较有实力的弟子，只要见了他，见了他身上的令牌，自然就知道这是真的。 不过秦至也能理解对方的警惕，他道：“我只怕拿出什么凭证你都不会相信，不妨随我出去走一趟吧，你身上的伤势很重，再不马上治疗，只怕你要撑不住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若是魔修派来的，你根本没说话的时间。” 那弟子握着剑，还有些迟疑。 就在这时候，一股很微妙的灵力波动传来。 秦至抬头看了一眼，他说：“感受到了，有人在修补护城的阵法，那是我的师兄们……” 他又看向了那弟子，说：“我们是真的来救你们的。” 连秦至这个没有修为的普通弟子都感觉到了，更别说那有修为的弟子，他先是怔愣了一会儿，随后脸上控制不住露出了笑容，眼睛也跟着亮了许多。 可握着的剑还是不肯放下来。 他又看向秦至，面上是犹豫与忐忑，生怕这又是一场算计。 而后，他的身后走出了两三个跟他一样伤痕累累穿着同样的服饰的男子，但他们看起来还好。 有一个摁住了那弟子的肩膀，轻声道：“我们随他上去看看，说不定是真的……” 长剑总算放下了。 但他们几个还是与秦至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秦至走在前面，不再怕他们会袭击自己。 等走出了被炸开的洞口，那几个人直接愣住了，他们抬头望着已经恢复如初的护城阵法，眼底有泪水在打转。 终于……终于等来救援了…… 秦至也看到了天空上的金色弧形，阵法形成了一个半圆，完全将这座城给护住了。 他也笑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转头正要与那几个弟子说话时，却看到起先持剑那个弟子在松了一口气后，毫无征兆便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 好在那几人急忙接住了他，“师弟！” 秦至也赶忙去接人，跟着他们一起蹲在地上，而后急忙掏出了身上的药丸给他服下，“我这里有疗伤的药丸，先给他服下！他受伤太严重了，必须马上得到治疗！” 而这时候，贺灵正也正好带着其他人寻找过来。 李虎和林师兄就站在他身旁，看到秦至时，都露出了笑脸，赶忙跑了过去。 “在这里！” “秦至可真厉害，第一个找到的居然是他！” 两人直接跑了过去。 贺灵正蹲在原地，看到秦至有条不紊地给那弟子喂药丸，眼眸温和了不少，随后朝着他们走去。 确定是盟友后，清风宗的弟子们才对他们放下芥蒂，带着他们到了地下室。 贺灵正安排了人在外面值守，防止魔修来袭，剩下的弟子便带着物资跟着进了地下室，一边为清风宗的弟子们疗伤，一边让人分发食物。 好在这个地下室还有干净的水源，且城中百姓还囤了一些吃的在这里。 但他们若是再来迟几日，只怕吃的就不够了。 第126章 第一次宗门任务（五） 这个地下室虽说通风，可毕竟冷了些，百姓们都是进来逃难的，根本来不及带任何东西，不少女人和孩子都病倒了。 林师兄道：“还是得找些被褥来，不然他们撑不了多久。” 不光是生病的女人孩子需要，其他的老人和男人也需要，就连受伤了的宗门弟子也正是虚弱的时候。 贺灵正替最后一个弟子疗伤完后，运功收回气息时，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正在忙碌的秦至。 修为好一些的弟子都被他安排在外面值守了，在这里，除了林师兄、李虎和他之外，都是没有修为的弟子。 其中有过一些弟子之前也曾随他外出参加过这种救援活动。 可他们这些有经验的却还没有一个秦至动作利索。 秦至好像特别知道该怎么照顾这些受伤的病人，什么样的情况分配什么样的药，竟还能为他们把脉。 他一个人就能安顿好一大批的人。 李虎也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秦至师弟好厉害啊，平时看着软软弱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如今做起事情倒是利索，瞧那面无表情严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我们这儿领头的……” 林师兄一个暗肘过去，李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闭嘴。 但贺灵正并不在乎这些。 他看向林师兄问道：“我们带来的药材还有多少？” 林师兄道：“还有一大半，可是……” 他看了一眼清风宗的弟子们，轻声说道：“还不知道这里有多少魔修，若是短时间内不能回到宗门，再起战争，恐怕这点药材撑不了多久……” 贺灵正微蹙眉，似乎正在思考对策。 秦至正好起身走了过来，他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如今最重要的是宗门的弟子，魔修大军随时来袭，护城阵法也支撑不了多久，我们需要保持一定的战斗力，药材优先让他们使用，至于那些百姓……” 他顿了顿，看了看窝在一起的百姓们，才又道：“他们多数都是被吓的，清风宗的弟子把他们保护得很好，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替他们驱寒，随便煮点姜茶给老人和女人孩子就可以了，男人们……可以去寻点辣椒或者烈酒，也一样可以保暖。” 林师兄道：“这样可以吗？” 秦至说：“可以，我在找入口的时候看到很多地方留着食物，可能部分被烧毁了，但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只要能饱腹就行。” 而后又道：“我出去找姜，顺便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吃食，若是还能找到一些御寒的东西就更好了。” 李虎赶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林师兄看到这里的人都被安顿得差不多了，也跟上道：“我也去。” 云霄宗的弟子还在外面巡查，防止魔修大军来袭，看到他们三个出来，便问道：“怎么了？” 林师兄便道：“我们出来找找有没有吃的喝的。” “我们不是带有物资来吗？” “清风宗的弟子伤得太厉害了，地下室也还有很多百姓，我们很难一次性将他们带走，便是能带走，路上若是引来魔修也保护不了他们，恐怕还需要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凭我们带来的那些东西，可吃撑不了多久……” 秦至站在他们身旁，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那座山。 李虎问道：“你看什么？” 秦至道：“如果这里还有魔修的大军，那一定就藏在那几座山附近。” “为什么？” “植被茂密，这里的土地也十分肥沃，我们一路走来能看到许多被烧毁的田地，看这城池也能看出以往的繁荣，可见此地位置不错，这样的位置，山上也必定藏着不少好东西，药材一类的应该也不少，魔修若是藏在那里，一旦开战，便是占据了命脉之地。” 李虎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书上说的。” 顿了顿，秦至便收回目光道：“好了，我们先去城中找找还有没有食物。” 魔修不像凡人和仙修，他们只把人当做食物，所以基本不会花心思去找那些剩下来的粮食。 也算是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秦至知道一般人家都会把食物藏在哪里，所以很快就搜罗到了不少食物。 可惜都被烧焦了。 他也没舍得全部丢掉，把还能吃的那部分截下来，也算个不小的收获。 重点是姜和辣椒也还有不少。 也得是这座城池本来就繁荣，若是换做他们莲花村，只怕没多少东西能剩下来。 他拿着这些东西，又让李虎和林师兄分别拿着索罗来的被褥和锅铲，很快回到了地下室。 因为都被火烧过，所以都带着焚烧的痕迹，也带着非常浓重的烟火味。 尤其是被子，都被烧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有个弟子便蹙眉道：“都被烧成这样了，还怎么盖啊？” 秦至就把那些被烧毁得乱七八糟的被子堆在一起，说道：“能用就行，这种时候也讲究不得了，更何况有烧毁的味道也能掩盖住人身上原本气味，还能防止魔修找到这里来。” 他把那些堆起来的被子盖在了靠在一起的女人孩子身上，又让人熬了姜水，分发给所有的女人和孩子以及老人，因为姜不够，所以男人就靠啃食辣椒和喝烈酒来保暖。 收集来的食物也被秦至分类摆放好了，他简单规划了一下，随后起身去找贺灵正，说道：“贺师兄，我们带来的粮食和搜罗来的粮食加起来，最多也只够我们在这个地方待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还没有新的粮食，或是我们没能离开这里，恐怕就撑不住了……” 贺灵正看着像是变了一个人的秦至，沉默了许久，才道：“三个月的时间，应该也够了，先安排下去，优先照顾百姓和清风宗的弟子。” “是。” 秦至转身要离开，贺灵正忽然又开口问道：“秦至……” 秦至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他。 贺灵正想要出口的话在对上他的眼睛时，忽然就顿住了，而后，改口问道：“你懂药理？” 秦至道：“以前在莲花村学过一些，本想当做养家糊口的本事，可是没什么天赋，学了一段时间，也只懂一些皮毛。” 顿了顿，又道：“救治仙修不行，但给普通百姓看病，应该没问题。” 贺灵正点头，“那就好，去忙吧。” “好。” 李虎和林师兄站在一块儿，恰好也看到了这一幕。 第127章 第一次宗门任务（六） 李虎凑近了林师兄，小声问道：“你说……贺师兄方才是不是想问秦至怕不怕？” 林师兄双手环抱，摇摇头，“不知道。” 但他看着秦至，心情同贺灵正的也差不多。 走出了云霄宗的秦至，看起来完全不同了…… 不过在秦至自己看来，他还是那个样子，还是贪生怕死，胆小懦弱的，虽然也曾在心里想过很多热血的场面。 可是他并没有像那些主角那样，在魔修袭来的时候爆发出光芒，创造了自己的奇迹。 他和那些没有弟子一样，只负责照看和分配物资，照顾百姓们和清风宗的弟子们。 后来，魔修还是攻来了。 贺灵正把他们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如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让他们出去送死，而是设置了一道又一道屏障，带着其余的师兄出去与魔修们对战。 秦至没能出去看看那是个怎样的场面，他也没心思出去看，他要照看清风宗那些受了重伤的弟子们，还要安抚百姓们。 慢慢的，云霄宗也有不少受伤的弟子被送了进来。 秦至和其他弟子就负责为他们疗伤上药。 那些伤口狰狞又恶心，血肉模糊的同时，还能看到有蛆虫在血肉里蠕动，不少弟子看到都直接呕吐了。 秦至也吐过几次。 可吐完后，他擦擦嘴又得起来继续处理那些伤口。 魔修攻城十天后，终于短暂退走了。 贺灵正带着一身伤痕回来了，可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抱着自己的剑寻了个角落睡觉。 秦至看着那张沾满血痕却又疲惫不堪的面容沉默许久，最后端了干净的水过去，正要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 贺灵正却抬手阻止了他，他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说话时也带着粗喘，“先去看别人……” 秦至却抓住了他的手，坚定道：“旁人死不了，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就麻烦了。” 这十天的时间，其他师兄弟们不是进来休息就是进来疗伤，唯有贺灵正一直在外面坚持着，从未闭过眼睛。 如今，也只有他的伤势是最重的。 贺灵正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算不得温柔，也许是对秦至不听他的话而感到恼火，也许只是刚从战场退下来，眼神习惯了凌厉。 可秦至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解开贺灵正身上的衣服。 衣服已经与伤口紧紧粘合在一起，想要撕开，却会连带着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 贺灵正都没有任何反应，秦至却已经皱起了眉头，替他“嘶”了起来，好像痛的那个人是他。 贺灵正这么看着他，许久后，像是终于败下阵来，又闭上眼睛偏头睡觉了。 旁边的弟子们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就连李虎也只是冲着秦至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而后自己脱下衣服，自己给自己上药。 贺灵正伤得很重，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几乎到了一个仙修能承受的极端。 秦至小心翼翼帮他处理伤口，可毕竟没有什么麻醉药，所以化脓的伤口处理起来都是直接生挖的，贺灵正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吭一声。 呼吸声均匀，睡得还挺香的。 好不容易帮人把伤口处理好后，秦至后背和额头都出了一身汗水。 他也累得头都在发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瘫坐在地上休息。 抬眸时，看到贺灵正身上缠着白布条，腹肌处倒是没怎么受伤，八块腹肌还是十分完美的。 秦至尝试着站起来，却好几次都重新摔了回去，但他都是叹了一口气后，又再次尝试站起来。 终于站起来后，他走到不远处拿来自己的水壶，又朝着贺灵正走去。 之后拿出了一粒药丸，扶起贺灵正的脑袋，一手将药丸塞在他的嘴里，说道：“贺灵正，吃药。” 贺灵正已经睡着了，虽说意识还在，但大多放在判断危险上，见没什么危险，连眼睛也不睁开，偏开头，似乎是不希望被人吵。 秦至又把他的脑袋转了回来，“吃药。” 然后强行把药塞进他的嘴里。 但贺灵正咬着牙关，像是睡梦中都在紧绷中。 不过秦至的动作太强行了，把他惊醒了，他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看到秦至后，下意识抬手把他拿着药丸的手拍开了。 不过他没用力，也许是真的没力气了，连个“滚”字都说不出来了。 秦至也没生气，再次把药怼到他的嘴里，“再不吃药你就死了……” 把药强行塞进他嘴里后，又拿起一旁的水壶，对着嘴给他怼进去了。 贺灵正被呛了一口水，但好在已经把药丸吞进去了。 咳嗽了几声后，就被秦至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秦至没再说什么，只是拿来了相对干净的毯子给他盖上。 云霄宗还清醒的弟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没人敢说话。 而贺灵正吃药后，反而显得更加虚弱了。 他掀开眼帘看了秦至一会儿，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拢了拢披在自己身上的毯子，闭上眼睛重新睡觉。 众弟子：…… 面面相觑，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不敢说。 而秦至看到贺灵正的伤势稳定下来后，狠狠松了一口气，随即感觉头晕恶心，这才想起自己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走过去，拿了些被烧得看不出原型的食物，随便啃了几口，又喝了点水垫垫肚子后，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贺灵正是这里所有人的靠山和主心骨，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清风宗的弟子战斗力不行，云霄宗的弟子也会成为一盘散沙，他们就全完了。 所以，秦至必须保证贺灵正是完好的。 睡觉前，他还在心里盘算着他们的食物和药材够不够，大概睡多久就得起来给贺灵正喂药…… 还没想完，意识就陷入了黑暗中。 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他赫然被惊醒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处于戒备状态。 魔修大军又去而复返了…… 秦至看到贺灵正早就站了起来，穿上了那身血淋淋的衣服，手中也握紧了本命剑。 他赶忙撑着墙壁站起来，跌跌撞撞朝着贺灵正跑去，“贺师兄！” 众人看向他，贺灵正也看向他。 贺灵正随即蹙眉道：“你在这里守着所有人，若是……” 话还没说完，秦至就已经慌里慌张地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一颗灵丹，直接塞到了贺灵正嘴里。 贺灵正：…… 众人：…… 第128章 第一次宗门任务（七） 而后就看到秦至一脸严肃道：“你不能死。” 这话听起来暧昧，但贺灵正明白他的意思。 把灵丹咽下去后，贺灵正淡声道：“放心吧，我不会死的，你在这里守着。” 其余听不懂的弟子：……！！！ 就连李虎和林师兄都目瞪口呆。 他们两个伤势虽然不重，可也被贺灵正留下来了——总得保持一定的战斗力，不能每次都把所有人都带出去拼命。 而清风宗的弟子静养了这段时间，也恢复了不少，跟着贺灵正等人一起出去战斗。 李虎和林师兄看到秦至站在原地目送贺灵正等人离开，人都不见了，他还站在那里巴巴看着，忍不住小声讨论了起来。 “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不懂。” “这生离死别的……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额，不懂……” 秦至转头，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但他也懒得解释，开始准备疗伤的药材。 李虎和林师兄不敢再八卦了，也跟着一起帮忙。 这一次的战斗也持续了将近十天…… 秦至没有出去过，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他们又是怎么跟魔修打仗的，只是从被护送回来的弟子身上看到，外面的战况很激烈，也很残酷。 受伤的弟子数不胜数，牺牲的弟子也不在少数。 除了云霄宗的弟子，也有清风宗的弟子。 战斗越来越激烈了…… 眼看着药材一天天变少，受伤甚至一去不复返的弟子也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变得越发沉默。 哪怕是年幼懵懂不知事的孩子也不敢哭嚎，女人哀伤，老人绝望，男人们则是一脸麻木的。 就连他们这些宗门的弟子也已经跟着逐渐麻木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安静。 都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这种嗅着死亡的味道等待着死神降临的感觉，绝望到都开始感知不到身旁的事物。 地下室很快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那是弟子们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能躺在这里的，基本上是已经没有战斗能力，甚至连逃走都没能力的重伤患者。 李虎和林师兄早就被替换上了战场。 可他们没再回来过。 也许是他们还能撑着，也许……他们是已经回不来了。 秦至的心已经逐渐坠落谷底。 云霄宗已经无法给他们任何支援了，除非去支援其他城池的弟子顺利回归，否则他们必须在这里耗到死为止。 但好在，贺灵正最后还是带着剩余的弟子血淋淋地回来了。 魔修大军再一次被他们击退。 秦至和那些外门弟子又哭又笑地涌上前，赶忙扶住要摔倒在地上的宗门弟子们，也不管什么云霄宗还是清风宗了，抓住哪个就给哪个疗伤。 秦至第一时间奔去贺灵正那里。 在贺灵正开口之前，强行塞了一颗药丸进他嘴里，说道：“我知道，我先给其他人疗伤，这回他们的伤势比你更重，你先服着药丸，别死了。” 然后他没再管贺灵正，又跑去扶着其他弟子，给他们疗伤。 药材有限，而他们也都是洒扫处的弟子，不像灵药坊的弟子还懂医术，基本上都是靠着秦至统领全局，毕竟只有他之前还学过一些医术。 剩下的弟子都只能简单的包扎和煮药，至于药材应该怎么分配，都得去问过秦至才行。 渐渐的，秦至成了这里除了贺灵正之外，第二的主心骨。 这回李虎和林师兄也伤得很重，两人是被抬着回来了，浑身上下都是抓烂的伤口，服了药后也一直都昏迷不醒。 秦至的医术本来也有限，是被硬生生逼成了“神医”的，可他再怎么神医，能力也就摆在那里，加上药材已经逐渐见底，这也更束缚了他。 等好不容易给所有受伤的弟子处理好伤势后，秦至看着所剩无几的药材，又看向没能处理伤口的贺灵正，脸色变得忧虑。 贺灵正察觉到他的目光，睁开眼睛看向他，声音都带着疲惫：“怎么了？” 虽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可秦至不想影响所有人的心情，便走到贺灵正身旁，靠近他压低声音担忧道：“是我之前估算错误了，如今……药材已经不剩多少了……” 贺灵正沉默好一会儿后，才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没人想到这小小的岭南地方竟藏匿了这么多的魔修，我们这么些人，能撑到现在已经实属奇迹。” 秦至道：“若还是等不来援军，药材没了，之后怕是……” 贺灵正问道：“剩下的药材还能熬多久？” 秦至斟酌着回答道：“光是按照药材算，再有下一次的战斗，只怕就用光了，可若是按照食物来算，我们应该还能撑上个把月……” “个把月……”贺灵正呢喃一声后，道，“这些魔修大军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我们没有食材，他们没有食物，况且魔修戾气恒生，他们长期聚在一起，煞气交纵，也容易自相残杀，最多个把月的时间，他们也一定会崩溃的。” 顿了顿，又道：“到时候，让剩下的弟子护送你们和百姓离开不成问题，有人拖着魔修大军，你们最迟三五天便可以回到云霄宗，只要到了云霄宗山脚下就彻底安全了。” 秦至想了想，“可是……剩下那些留在这里拖着魔修大军的人，恐怕承受不住这么多魔修的攻击，恐怕很难坚持到我们回到云霄宗求救。” 重点是云霄宗如今已经不剩多少人了，大多数都在各地援助。 哪怕他们真的回到云霄宗了，也无人可求。 也就是说，留下来的这些人死定了。 贺灵正却没回应这些话，而是闭上眼睛道：“剩下的药材省着点用，魔修大军目前还不清楚我们的底细，但下一次他们来袭时，必定能看出我们根本没有多少人了……” “你的伤……” “已经服用过药丸，死不了，不必浪费药材，留着下次用。” 秦至没再说什么。 他坐在原地愣神了许久，等回过神来时，贺灵正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 加上清风宗的弟子，他们也就百来个人，除去他们这些没有修为和清风宗那些伤得很重的弟子，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五六十人。 就这五六十的弟子，居然能跟外面那么多的魔修大军抗争这么久，贺灵正不光是修行有天赋，还十分厉害。 这若是换成其他的内门弟子，恐怕根本支撑不住这么久。 第129章 第一次宗门任务（八） 这样以少胜多的战争，听着只是令人佩服，可真的亲身经历才知道这是多恐怖的天赋。 难怪东殿殿主会这么喜欢贺灵正，也难怪贺灵正平时脾气不怎么好，也不会讨好人，却还是让不少宗门的弟子对他尊敬有加。 秦至垂眸，也难怪不少人都跟他说过，有资格留在云霄宗的弟子，都不是寻常人。 贺灵正……他真的很厉害。 秦至都不敢想，贺灵正若是投生在现代，或是投生在真正的古代世界，该是如何的风华绝代，名垂青史。 * 贺灵正休息了一阵醒来后，第一反应是抬手放在额头，闭眼查看外面的护城阵法。 阵法还在正常运转着。 他松了一口气，抬眸扫了一眼整个地下室的人。 清风宗的弟子都聚集在一处，云霄宗的弟子也聚集在一块儿，百姓们又分别在一处地方。 此时已经是白天，但因为魔修更喜欢晚上出动，所以每次的战斗都在晚上，导致所有人都习惯了白天休息。 所有人都在安静休息。 那些伤势比较重的睡不着，可是都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贺灵正小心站了起来。 他这回伤得不重，或许是因为服用了秦至给的药丸，加之修为在战斗中也上涨了不少，所以应付那些魔修也更加轻松了。 只是已经许久没洗漱过了，身上又酸又臭，这个味道令他感到恶心。 反正如今也醒了，魔修大军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他就起身到了里面的暗河洗了洗身体。 感觉舒服了不少，便打算在这里打坐运功一会儿，却听到了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脸尴尬的李虎。 李虎一看到里面的人是贺灵正，便想要马上退出去，却没想到贺灵正率先睁开了眼睛。 他不好就这么走了，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他胳膊还是吊着的，上半身也没穿衣服，“那个……我、我以为是秦至……” 他也好多天没洗澡了，身上的味道实在是难闻。 本来不该这么矫情的，可听到水声，又没见着秦至的身影，就以为是秦至在这里洗澡啥的，才打算过来让秦至也帮他搓一搓。 既然是贺灵正，那就算了。 贺灵正从水里走了出来，抬起手指勾了勾，叠放在不远处的衣服便飞了过来，被他披在了身上。 眨眼间，他便把衣服穿好了。 他问道：“秦至不在？” 李虎也奇怪道：“是啊，没看到人，这个时间他能去哪儿啊？外面那么危险……” 贺灵正赤着脚走出去，李虎赶忙追上。 大部分人都醒了，只是都没出声，没有修为的云霄宗弟子已经开始煮吃的，但那些忙碌的身影里，并没有秦至的。 贺灵正微蹙眉，他忽然想起秦至之前跟自己说的话。 其实每一句细究起来都没有问题，可……那些话若是换做其他的弟子跟他说，他都会在睡觉前加一句：不要轻举妄动。 但对秦至，他没那般叮嘱。 即便秦至这段时间表现得不错，可他狗腿懦弱又贪生怕死的一幕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贺灵正也没往其他方面想。 如今人不见了，他才想起秦至当时的眼神很不对。 尤其是说到药材不够，以及他说了到时候会让一部分人留在这里的时候…… 难道秦至是怀疑他是会故意把他留下来，害怕了，逃走了？ 贺灵正穿上鞋披上外衣，拿起了本命剑，对李虎和林师兄叮嘱道：“不要声张，我出去看看，若有任何意外，你们见机行事，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李虎和林师兄点点头。 而贺灵正离开地下室后，往各个方向看了一眼，猜不出秦至会往哪个方向走，还是用法术捏出了一只灵蝶。 灵蝶先是绕着贺灵正转了两圈后，又迷迷糊糊地往某个方向追去。 贺灵正赶忙跟上去。 另一边。 秦至在比人高的杂草中穿梭着，面上戴着黑巾，不是怕被人看出自己是谁，而是怕被这些杂草割到脸，或者吸入什么有毒的花粉。 从这些又高又乱的杂草中出来后，他继续往前艰难走着。 这里是人迹罕至之地，所以没有路可走，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时不时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毒虫，以及毒藤。 好在他把自己的银戒带来了，里面藏有很多解毒的药丸和药粉，他来之前已经在身上撒了遮掩气息的粉末，也佩戴着驱虫的香囊。 这一路上也不是没遇到过危险，但都有惊无险，也算是闯到这里来了。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草药。 其实……他对贺灵正说的话还是保守了，剩下的草药根本维持不到下一次战争，下一次打斗过后，会有很多人是没办法疗伤的。 甚至这一次，就有很多弟子是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而熬不住的。 魔修身上是带着煞气的，被他们抓到的伤口会被煞气所腐蚀，伤口必须马上被挖掉，血肉被挖掉的痛加上煞气侵染的痛是很多仙修无法承受的。 他们很多是被痛死的。 因为熬不住这阵痛，魂石无法起到保护的作用，煞气会趁机入侵。 他必须要找到合适的草药，才能保住剩下那些弟子的命，不然长久以往，即便他们没再对面魔修的时候死掉，也承受不住伤口带来的痛。 如秦至预想的这般，这座山上的确藏着不少好东西。 各类能吃的野草，还有很多药草…… 因着这座山比较危险，所以几乎没人来过这里，也导致了这里从未被开采过，只要找对地方了，草药和各种野菜一大堆。 还有各种野果。 不知道能不能吃，秦至也没时间去辨别了，看到什么就直接采下，然后扔到银戒里，想着等回去了再辨别。 他挖得正起兴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动静。 挖东西的动作立马顿住。 没有丝毫的迟疑，他赶忙原地画一个阵法，然后咬破了舌尖，拿出符箓含在嘴里，做着施法的动作，心里默念着咒法。 果然，草丛里钻出了一个硕大的脑袋，正是妖兽。 秦至也看不出这是只什么妖兽，也是凭感觉猜测对方的身份，毕竟他也只在书上看到过妖兽。 那妖兽到处嗅着，很快，眸子便对上了秦至。 秦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可却僵着身体，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哪怕吓得后背和额头上全是汗水，也决定赌一把！ 第130章 已经对他这般信任了？（一） 那妖兽一点点慢慢靠上前，鼻子怼着秦至嗅了嗅，竖立的妖瞳里满是困惑。 它正要伸出舌头舔一舔的时候，又传来了旁的动静。 两个魔修出现了，那妖兽一看到他们，便乖乖退回他们身边。 其中一个魔修说道：“这里哪有仙修啊，你的妖兽鼻子坏了吧？” 另一个说道：“妖兽就是妖兽，鼻子怎么可能坏掉？你的眼睛能坏掉吗？” “可这里没仙修啊。” “也许来过，又走了，才在这里留下气味。” “哪个仙修胆子那么大，敢跑来这里，不要命了？” “头儿说了，这座山上可有许多那些凡人和仙修需要的什么……药材什么的，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保不齐就会派人过来冒险，咱们还是得警惕点。” “行行行，就知道拿头儿来说话，头儿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 “头儿才不会让我去吃屎，但你可能会让你去吃屎。” “滚……” 那两个魔修一边拌嘴一边走远了，他们完全没看到秦至。 等他们走出很远后，秦至还是僵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想要松懈下来时，身体却已经僵硬了，根本动不了，只能艰难喘息着。 这时候，又有人从树上跳了下来。 秦至的心立马提了起来，心想还好方才没解开这阵法。 可没想到，出现在视线里的却是贺灵正。 贺灵正就看着他的，眉头微蹙，表情……似乎很是疑惑。 秦至顿时尴尬，因为他现在这个姿势的确奇怪。 这时候，一只漂亮的灵蝶便绕在他身边飞来飞去，最后还停留在他的鼻子上。 秦至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打了个喷嚏，随后，嘴里喊着的符箓便飞了出去，阵法也就破了，他便赫然出现在贺灵正面前。 他又戴着面罩，贺灵正一下子没认出来，被这个喷嚏吓了一跳，下意识便退后拔出了本命剑。 差点一剑刺过去的时候，才认出这人是秦至！ 贺灵正便赶忙收剑。 而后他蹙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秦至，“秦至？” 秦至便将面罩摘了下来，小声问道：“贺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灵正确定是他后，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这话该我问你，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找死吗？” 秦至扶着一旁的树木艰难地站了起来，还捶了捶已经发麻的双腿，“我没找死啊，我过来找草药的。” “你疯了是不是？”贺灵正上前用力捏着他的胳膊，要把他带走，“知不知道这里多危险？！” 秦至被他捏痛了，赶忙挣扎起来，“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我找死就找死了，况且我一个外门弟子，又没有修仙天赋，死了也不可惜，但你就不同了，你现在是管事大师兄，要是你出事了，其他的师兄弟怎么办？” 贺灵正顿住，看着他道：“讨厌你和要你死是一回事，我既然把你带出来了，就得把你原本原样地带回去，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你还嫌奈何桥不够挤吗？” 秦至被他盯着，竟有些不敢直视，垂眸解释道：“我们的草药不够了，我只是出来采摘药草而已，而且我是留着阵法的，遇到危险我就回不去，就算我回不去，也会在临死前把银戒送回去。” 他又说：“药草不够，牺牲的师兄弟就会越来越多，但这些药草可以帮助其他的师兄弟熬过好长一段时间，而且你看，我还发现了很多毒荆棘，有一个阵法可以利用这种毒荆棘来抵抗魔修，我就算死在这里了，牺牲我一个换那么多人活下来，这不亏。” 贺灵正冷声道：“屁话！没有这种道理！” 秦至被他骂得一愣，竟一时不敢回话。 贺灵正又捏着他的手腕道：“谁的命都是命，不存在谁的命就该拿来换谁的生，要死也是我这个大师兄先死，还轮不到你这种连修为都没有的废物去死！” “可是你之前说……” “不管我之前说什么都是为了让你滚出云霄宗，秦至，我可以收回我之前的话，我现在觉得你有资格留在云霄宗了，我为之前跟你说的话而道歉。” 秦至愣住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贺灵正看着他，“但是你记住，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如果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不了你们，让你们跟我一起死在了这里，那是我们的命，我们是云霄宗的弟子，就该为了保护百姓和抗击魔修而死，但如果我这个大师兄活得好好的，却要你一个人拿死来换我们所有人的生，那就是我这个大师兄的问题。” 他说：“我没死，你们就都得给我好好活下去，那些已经牺牲的兄弟们已经够让我觉得自己无能了，若非这里还有一城的百姓，死的人该是我才对。” “贺师兄……” “以后，”贺灵正道，“无论要做什么，先告诉我，让我去做。” 秦至却摇摇头，“你又不懂药材，我告诉你了，你也只是白白来冒险一趟，况且我也不是傻的，会专门来送死，我是真的给自己置了后路的，我也是打算活着回去的。” 而后他蹲下来继续挖药草，“来都来了，还是赶紧挖吧，不然这附近的魔修很快就发现我们了。” 贺灵正也没扭捏，也跟着他一起挖了起来。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快些，秦至一边指导贺灵正一边自己挖，很快，银戒里就堆积了一大堆的草药。 他本想起身去割毒荆棘，贺灵正就掏出本命剑三两下的便砍了一大堆，全被秦至收到了银戒里。 正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贺灵正眼疾手快把人一把拉回去。 秦至被迫拉着蹲下来，躲在了草丛后，贺灵正还专门用法术弄了个屏障罩在他们身上，隔绝了他们的气息。 掀开草丛，便看到前面有一大堆的魔修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 秦至还没看清楚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什么东西，便听到了一阵惨叫——属于年轻女人的凄厉尖叫。 接着，秦至便看到了一个美貌女子被他们围困在中间，一丝不挂地被绑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而女子的下面……是一堆耀眼的蓝火。 女子不停惨叫着。 很快，被烧的皮肉烧焦味就传来了。 秦至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痛，与此同时，贺灵正也感觉到秦至用力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他们都怕对方冲动之下闯出去救那个少女。 第131章 已经对他这般信任了？（二）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救不了人，若是出去了，只会暴露自己的所在。 而秦至除了怕贺灵正冲动救人之外，更多的是恐慌和害怕。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 恐惧到令人反胃。 那烧烤的味道对于魔修来说，是很诱人的味道，但对他们来说，却无比的恶心和可怕。 贺灵正在秦至吐出来下一秒，便带着他急忙离开这里。 这一个意外，还是让他们暴露了自己。 穿着黑袍的几个魔修出现，拦住了他们去路，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魔修赶来。 为首的魔修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冷声道：“早就感知到附近有仙修的存在，没想到你们倒是胆子大，还真的敢来这里。” 随后也不废话，直接冲身后的下属喊道：“抓住他们！” 秦至二话不说就退到贺灵正身后，贺灵正立马拔出本命剑就一招扫了过去，掀飞了不少魔修，随后抓着秦至就跑！ 不出意外，这里就是魔修的大本营，留在这里跟他们单打独斗是最愚蠢的行为，就算打得过这一帮，也会引来更多的魔修。 跑路为上策！ 秦至没有修为，就连逃命都得靠着贺灵正。 可是跑得太快了，他一张嘴，风就立马吹进他的嘴里，还没说话就吃了一肚子的风，他只好偏头把脸埋在了贺灵正的肩膀上。 随后闷声道：“贺师兄，找个偏僻的地方画阵法，我们可以通过阵法离开这里……” 贺灵正道：“好！” 可是身后的追兵太多了，想要在逃开他们追杀的同时找到一个偏僻的藏身之所，太难了。 而且逃走没多久，他们就被那群魔修从各个地方包围了。 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并且魔修还能靠着气味追踪他们，想要逃走，难度还是大了些。 两人停下来后，贺灵正看着前后包围的魔修，眉头皱了起来，手也捏紧了自己的本命剑，低声对秦至道：“跟在我身后，靠着我，别走远……” 而秦至也在左右观察着。 随后，他低声问贺灵正道：“你一个人能对付这些魔修吗？” 贺灵正以为他是害怕，“放心，不会让你有事的。” 秦至又问道：“半个时辰，然后甩开他们来找我。” 贺灵正刚要问他什么意思，秦至却忽然从身上掏出了匕首，一把划破了贺灵正的手臂。 鲜血立马顺着贺灵正的手臂流了下来，浓郁的仙修气息在周围散开，那些魔修即刻红了眼，争先恐后朝着贺灵正扑去！ 而秦至也趁着这个机会躲开了那些魔修，从银戒里拿出一个披风披在身上。 那是魏池送给他的宝物之一。 据说可以在短时间内隔绝身上的气味，再厉害的魔修也闻不到他属于凡人的味道，不过……只是短时间内。 所以，秦至发了疯地逃走。 他甚至没空回头看一眼贺灵正，他只能相信并且赌一把，赌贺灵正没了他的拖累，能应付这些魔修，也赌那些魔修会因为贺灵正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而忽略了他。 这一次他运气很好。 有贺灵正帮忙拖住那些魔修，又有这个披风的遮掩，他顺利逃走了。 而后拿出李虎送给他的纸鹤，点了一滴贺灵正的血在上面，念着专属的咒语，那个纸鹤很快便动了起来，带着他找到了一个偏僻也相对安全的山洞。 这里看起来有过居住的痕迹，只是不知这里曾经住的是凡人还是魔修。 但此刻管不了那么多了。 身上的披风已经失去了遮掩的功能，秦至赶忙利用贺灵正的血画阵法。 第一次没成功。 第二次也没成功。 第三次……还是没成功。 他毕竟只是个凡人，成功的几率并不高，如今阵法要承载他和贺灵正，要求就更高了，他成功的几率也下降了很多。 一个阵法就花费了很多时间，秦至已经耗费了不少心神。 可想要画第二个阵法的时候，他竟直接吐出一口血！ 不行！ 他天赋太低了，如今哪怕有贺灵正的血也难办！ 怎么当初谢如真的血就那么容易成功呢？ 不远处传来动静。 秦至抬眸看去，汗水顺着额头落下，他喘着气，拿着树枝的手都在颤抖，心也快速跳动了起来。 算算时间，也快半个时辰了。 果然，秦至很快便看到贺灵正飞速朝着这边赶来，而他的身后追着不少魔修。 密密麻麻的…… 秦至看一眼，觉得脚都软了！ 贺灵正嘴角都带着血渍，身上也多了不少伤痕，毕竟这些魔修的数量远超他们的想象！ 秦至低头，快速擦掉原本的阵法痕迹，用贺灵正剩下的血再画阵法。 还是失败了…… 而贺灵正被身后靠得近一些的魔修击中，闷哼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秦至赶忙冲过去将贺灵正拖了进来。 那些魔修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脸，还以为很快就可以享用美食，却没想到一个俯冲过去，却撞在了一个屏障上！ 屏障散发出的光将最前面的魔修灼烧得厉害！ 他们纷纷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这一幕，也让后面追来的魔修不敢轻易上前，全都往后退去，却也不肯就此离开。 贺灵正还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他还坐在地上，嘴里和衣服上都是血迹，而秦至手还抓着他的衣服，也跟着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他也在后怕。 还好……还好有一个阵法是成功的！ 贺灵正看到那些魔修暂时进不来，便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吓得比自己还厉害的秦至，吐出嘴里剩下的血水，问道：“你会画阵法？” 秦至被吓得冷汗直冒，尤其阵法外全是虎视眈眈的魔修。 他声音颤抖着，“侥……侥幸罢了，我……我还有一个阵法，我……我们得赶紧画……” 而后他颤抖着双腿努力站起来，拿起地上的树枝，想要继续画那个阵法，却发现之前从贺灵正那里拿的血已经没了。 他只好看向贺灵正道：“你……你还有力气吗？我实在没有天赋，即便拿着你的血，也失败了好多次，要是你也不成功……” 贺灵正不是学阵法的，但此时也没时间纠结这些了，他道：“我试试。” 也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走过去问道：“怎么画？” 秦至指着地上的图案道：“你就照着我原来的痕迹画……” 这时候，外面传来“砰砰”的撞击声。 第132章 已经对他这般信任了？（三） 他们抬头看去，竟是那些魔修试图破掉屏障。 秦至心中一惊，“那个屏障并不牢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你快画！” 贺灵正学习天赋还算不错，哪怕第一次画，也比秦至的阵法画得很好，甚至那阵法看着都要启动了，但最后也只是亮了一下就立马熄灭了。 贺灵正只好继续画。 第二次，亮了，又暗了。 第三次亮了，暗了，又亮了，然后又暗了。 第四次……干脆不亮了。 但是秦至设置的那个屏障已经破碎了。 贺灵正也急，但他越是急，看起来就越冷静，连带着极度不安的秦至都跟着慢慢冷静了下来。 贺灵正看着他道：“看来我在阵法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你来吧。” “可是我也不行……” “你可以的！”贺灵正看着他认真道，“你能画成功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你只是太紧张了，你要相信自己。” 秦至深呼吸，沾了贺灵正的指尖血再次画阵。 但这次也只是亮了一下，很快又亮了。 屏障破碎得痕迹越来越明显，魔修已经能把手伸了进来。 不能再耽误了！ 贺灵正一咬牙，对秦至道：“你抓着我的手，我把法术借给你，我们再试试！” 兴许是求生本能激发了天赋，又或许是贺灵正把自己全身仅存的修为都凝聚在指尖，这一次竟然成功了！ 阵法亮起来的那一瞬间，秦至刚露出笑脸，魔修便劈开了那个屏障，直接朝着他们扑来！ “快走！” 贺灵正一把抓着秦至跳进了阵法内！ 魔修细长的指甲抓住了秦至的腰带，还好贺灵正也用力拽着秦至，在秦至要被那魔修拉出去的那一瞬间，直接反手劈开了秦至的腰带，把衣服留给了那魔修，人则拖了回来。 落在地面的那一瞬间，秦至头皮还在发麻，全身上下布满了鸡皮疙瘩。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他就要被那魔修给抓出阵法了！ 或者运气差一点，他直接被阵法撕成了两半！ 贺灵正喘着气站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这里并非是城内，但是距离城池也不远。 看来秦至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甚至不敢保证那个阵法能安全把自己输送回来。 所以，他都不敢把传送的阵法设置在城内，就怕把那些魔修引进去。 但这样一来也就危险多了，万一他就在这城外遇见了其他的魔修，也是死路一条。 秦至瘫坐在地上许久，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鸡皮疙瘩也还是没消散下去。 贺灵正道：“先回去，这里也还是很危险。” 秦至点点头，可是他怎么尝试着站起来都不行，最终还是贺灵正朝着他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见他全身僵硬着，连路走都不了，索性扶着他走。 还把自己身上的外衣扯下来披在他身上。 等了许久，实在忍不住想到附近寻找他们的李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贺灵正浑身狼狈，下巴和脖子，还有身上其他地方都有被抓伤的痕迹，另外一张脸也红得厉害，不知道是撞到了什么还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而被他搀扶着的秦至更加狼狈，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头上还布满汗水，一只手挂在贺灵正的脖子上，疑似身体哪里出了问题，行走不变。 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时，他只穿着一条亵裤，亵裤还沾染了红色的痕迹，看着十分可疑，同时上身还披着贺灵正那破破烂烂的外衣。 李虎：…… 也逐渐察觉到不对劲的众人：…… 贺灵正和秦至都没空去观察众人的神情，两人死里逃生一早，又累又晕。 贺灵正见无人上前搀扶，便直接骂道：“都是死的吗？！瞎了？！” 那些弟子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帮忙搀扶秦至，将他小心翼翼扶着一旁，旁边还跟着一个弟子，手中是他下意识拿起来的毯子，似乎是打算给秦至垫着坐。 搀扶着秦至的其中一个弟子小心翼翼问道：“那个……你能坐吗？” 秦至点点头。 被扶着坐下后，又有弟子立马送上热水，秦至灌了许久的水，刚觉得好一点，却又忽然把方才喝下的水给吐了出来。 那两个弟子立马手足无措。 贺灵正自己服用了疗伤的丹药后，正打算打坐调整一会儿，见状便立马拨开那几个弟子来到秦至面前，将法术输入他体内，“你没事吧？” 秦至已经说不出话来，想摇头却也没力气。 但贺灵正将自己的法术输入他的身体内后，他确实好了一些。 众人就在旁边看着，竟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等秦至的脸色好看一些后，贺灵正就道：“把你的丹药拿出来，服下一粒。” 秦至点点头，拿出银戒，却变出了一大堆的东西。 甚至都找不到所谓的丹药在哪儿。 所有的东西都编出来后，他连话都说不出一句，直接晕倒了。 贺灵正赶忙接住他，“秦至！” 而众人看到那堆新鲜的药材和各种野草、野果，直接愣住了。 随即，眼眶也红了起来。 他们这才明白，秦至是冒着生命危险出去为他们寻找草药和吃的东西。 贺灵正本还想为秦至输送法术，可他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才动一下，也立马吐了一口血。 其他弟子便赶忙过来扶住他。 “贺师兄！” “师兄，你受伤了，还是赶紧疗伤为宜！” “秦至就交给我们照顾吧。” 这时候，清风宗也有两个弟子踉跄着走了过来，他们先是朝着贺灵正行礼，随后便道：“我们两个在清风宗是专学药理的，若是不嫌弃，接下来的事宜还请交给我们两个来处理。” 在战争中，医师也显得尤为重要，他们两个在清风宗也算是挺厉害的，在之前的打斗中救了不少受伤的师兄弟，也正是如此，那些魔修才会专门对他们两个下手。 若非云霄宗的弟子及时赶来，只怕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之前他们受了很重的药，且秦至处理起这些事情也游刃有余，他们便不好逞强，如今秦至为他们做到如此程度，他们如何还能什么都不做？ 听说他们是专门学药理的，贺灵正自然放心。 便索性把秦至交给他们照顾。 好在秦至也没什么大碍，无非是耗了太多心神，又来回奔波，提心吊胆，松了一口气，精神一松懈，身体便承受不住了。 只要好好休息便没事了。 第133章 已经对他这般信任了？（四） 听到秦至没事后，贺灵正才敢放心去打坐。 而拿回来的这些药材，便由那两位清风宗的弟子来处理。 秦至直接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他不是被渴醒也不是被饿醒的，而是被大地的震动吵醒了，以为地震来袭，一睁开眼睛就立马要逃！ 可是没想到刚起身就被一只手摁了回去。 一个清风宗的弟子温声对他道：“你睡了这一天一夜，不可马上起身，还得再躺一会儿才行。” 秦至立马就懵住了。 他看了那个人许久，脑子才渐渐回过神来，转动脑袋看了一圈周围，发现这里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除了重伤的和城中的百姓，便只剩下他们云霄宗那些不会修为的弟子。 而且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紧张。 因为躺在地上，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越发厉害。 似乎猜到了什么，秦至又撑着地面坐了起来，问道：“魔修又来袭了？” 那个弟子便点点头，而后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他，“你先把药喝了。”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喝药，但既然人家叫他喝，他也就喝了，一口喝完后又忐忑地问道：“难道是因为我们之前去采摘草药，惹怒了他们？” 那个弟子接过了空药碗，轻声安抚道：“不是，跟你们没关系，本来魔修就把我们困在这里了，自然想早点破城把我们抓住。” 秦至靠着墙壁坐着，看了一眼那些城中的百姓。 他们在这里已经躲了许久，记不清是两个月还是三个月，虽说如今还性命无忧，可每天都生活在随时要被魔修抓去当食物的恐惧中。 这种盼不到希望的日子，能随时把人逼疯。 秦至收回视线，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而后又看向那个弟子，问道：“你在清风宗学的药理？” 那弟子点头，倒也不惊讶秦至会猜出来，反而笑着腼腆道：“可惜学艺不精，若是有师兄们的本事，只怕能帮到你们更多。” 秦至道：“比我好，我刚入门，而且什么都不会，就连医术也是半吊子，药材在我手上也只能发挥普通的功效，不像你们专门研习药理的仙修，一样的药一样的分量，我只能救一个人，你们却能救十个人。” 那个弟子摇摇头道：“如今我修为失去大半，也没这么厉害的，你说的得是我们宗门里数一数二的药理师才能做到。” 寒暄了一阵后，秦至便佯装不经意问道：“不过也是奇怪，区区岭南，怎么有这么多魔修盘踞在这里，而且还派出这么多的魔修，就为了攻这座城？难不成是这座城里有什么宝贝？” 那弟子面色微变道：“魔修的心思，谁能猜得出来呢？” 秦至笑着说：“不过我也好奇，这里 又怎么能劳动你们清风宗这么多弟子前来？而且还派出了两个药师……” 他虽然不能一眼就看出一个仙修的修为达到什么程度，可看这个弟子谈吐绝非寻常，加之他在照顾清风宗的弟子时，发现那些弟子都对眼前这个弟子格外尊重。 本以为对方只是因为修为在宗门数一数二，才能得到宗门弟子的尊敬，可没想到对方竟是药师。 药师能做到这般程度，可见在宗门内的身份地位也不低。 他方才还说了一句“如今我修为失去大半”，也就是说，这个药师的修为在宗门内还不低。 一个有修为的药师，在清风宗那样的地方也算是佼佼者了，居然被派来这里，加之魔修们一直盯着这座城不放，秦至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魔修到底为什么要死攻这座城呢？ 而且……盘踞在这里的魔修数量那么多，他们若是单纯想要抓人吃，多的是法子。 当初攻城成功后，随便放出一阵瘴气，这里的人都必死无疑。 或者放出毒虫毒蛇，那些毒物自然能帮助魔修们找到这些人的踪迹。 又或者，一个大招放出来，直接埋了这座城的所有人，挥挥手再去攻占其他的城，也一样能找到可以食用的凡人。 如今不遗余力也要把这座城攻下来，并且手段还算温和，到底图什么？ 秦至试探得这么明显，那弟子面色却没变一下，说道：“之前听你们的弟子说，你们全都是洒扫处的弟子，而我之前也听说过，洒扫处的弟子全都是我们弟子，大多修为普通甚至没有修为，可你们却这么厉害，一来就打跑了那么多的魔修，如今能抵抗魔修大军至今，也全靠着你们支撑……” 他说：“我们清风宗比不得云霄宗这样的大宗门，若是出行不带着个把两个药师，只怕得全军覆没。” 这一波马屁吹得很好。 可惜秦至只是笑笑，并没有接他这话，淡声道：“虽说我们是两个宗门的弟子，可既然我们前来援助，冒着生命危险出去寻找救命的药材，如今也没有弃你们于不顾，便是把你们当做了兄弟，甚至把后辈都交给了你们……” 顿了顿，他语气更冷了，“你们却一再防备，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似乎不妥吧？” 那弟子的脸色总算是变了。 他慌乱起来，挥手道：“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我是……” 他不知该怎么解释，加之秦至已然生气，让他更害怕自己说错话了。 只能慌张道：“你别误会，我们没隐瞒你们什么，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秦至冷笑一声，“罢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说罢，便要起身。 可他身体不太行，加之躺了一天一夜，全身上下都酸软得厉害，撑着墙壁也很难站起来。 那个弟子要去扶他，却被他挥手推开了。 “不必。” 那个弟子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如今他们还要并肩作战，若真因此伤了和气可不行。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看向了清风宗弟子休息的地方。 清风宗的大师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朝着秦至走了过来。 秦至也刚好能扶着墙壁自己站起来，清风宗的大师兄便已经走过来了。 他正要开口说话，秦至便抬手阻止了他，道：“不必道歉，你们并未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也不必找借口，我这人不爱听废话，如果你们是要跟解释，那也是去找贺师兄解释，他才是我们的头儿，如果他能接受你们的解释，我自然是无所谓的，但他如果不接受，那也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第134章 已经对他这般信任了？（五） 顿了顿，秦至又道：“不过，我建议你们在他回来之前好好想清楚，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清风宗的大师兄沉默了。 秦至又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清风宗信不过我们云霄宗，那还不如分道扬镳，毕竟你们还要一直防着我们，不是挺累的吗？” 这话让清风宗的大师兄哑口无言。 许久后，他才拱手道：“是我等失礼了，实在是之前情况紧急，也实在无从说起，又担忧消息谢露，这才隐瞒至今，还望这位师兄原谅。” 秦至道：“我不是什么师兄，你也不必对我这般客气，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话就跟贺师兄说，他能接受就最好，不过……我自然也有自己的话要与贺师兄说。” 言下之意，就算清风宗想要打哈哈，他也不会就这么含糊过了。 好心好意来这里援助，冒着生命危险跟魔修打了那么久，却还要被蒙在鼓里，换做是谁都会恼火的。 无论这么多魔修守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他们都有权利知道。 清风宗的大师兄被扶回去坐着，但神情茫然纠结，似乎在认真考虑秦至方才说的那些话。 云霄宗的其他弟子没听到他们之前说的话，可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劲。 因着秦至大胆出去找药材的行为，在场之人无不对他十分敬佩，就连云霄宗的弟子都承认自己之前对他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此时都巴不得能讨好他。 便有弟子大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笑着问道：“秦至，方才你与那清风宗的大师兄都说些什么了？可是他们冒犯你了？” 秦至不太习惯云霄宗的弟子们对自己这么客气，但还是客气回应道：“没什么，只是他们说有些事情想同我讲，我便说这里是贺师兄做主，他们若是有什么事情想商量，可直接去寻贺师兄。” 那弟子听到，蹙眉道：“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事情好商量的？他们不会是想着让我们在这里拖住那些魔修，自己先离开吧？” 秦至笑着安抚道：“别担心，他们肯定不会这么说的，况且贺师兄也不会答应啊。” 那弟子觉得有道理，又笑着道：“也是。” 而后扶着秦至殷勤道：“你想去哪里？我扶着你去吧？” 秦至本不想被人这般伺候，既不习惯，也觉得很尴尬，可这个弟子实在是太热情，人家一片好心，他也不擅长拒绝，只好尴尬道：“我就是想去那边方便一下，那个……你送我到那边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来。” “可以可以，明白的，放心。” “……”见对方挤眉弄眼朝着他笑，秦至觉得更加怪异了。 他都明白什么了？ 不过好在对方没热情到非要替他脱裤子，还懂得回避。 秦至松了一口气，解决完了也没要那弟子搀扶，自己回到原来的地方坐着。 而后，有其他的弟子弄了点吃的来给他。 也的确是好久没吃东西了，不过……不知为何，他竟然不觉得饿，只是很累而已。 便有弟子给他解释：“贺师兄在你昏迷的时候输送了不少法术给你，不然，咱们这没修为的，醒来了也是半死不活的。” 秦至意外道：“贺师兄替我输送法术？” “是啊，”那弟子十分羡慕道，“还从未见过贺师兄对旁人这么好的。” “……” 打住！ 快别说了，越说越奇怪。 吃了点东西后，秦至又起来扶着墙壁四处走动。 他可不能就这么一直躺着休息，这里毕竟不是云霄宗，外面的魔修随时会攻破外面的阵法闯进来。 贺灵正再厉害也有体力耗尽的时候，那些跟着他战斗的弟子们也总有熬不住的时候，一旦他们败一次，这里的人都得死！ 一边扶着墙壁锻炼身体，一边想着计策，秦至就这么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所有人都只是看着他，没人敢说一句话。 但好在地面的震动逐渐微弱了下来。 最后完全趋于平静。 秦至又松了一口气，战斗结束了。 清风宗的那两个弟子赶忙做好准备，而其他人也跟着忙了起来。 这次的伤亡少了很多。 贺灵正回来的时候，脸色虽然依旧疲惫，可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怯，还得安抚所有人道：“再坚持坚持，魔修大军很快就不行了，我们也一定能等到救援，接下来，所有人都好好休息，这次魔修大军离开得那么快，他们回来得也更快！” 他们在等着援军，等着魔修大军溃败，魔修大军也想速战速决！ 看到他们再一次胜利后，百姓们也露出了松懈的表情。 但他们并没有很高兴，因为他们已经麻木了，知道那些魔修很快会卷土重来，而下一次……他们未必还有这样的幸运。 云霄宗的弟子和清风宗的弟子却不能这么想，他们必须始终保持着他们一定会赢的心态！ 疗伤后，又吃了点东西，很快便原地躺下休息，保存体力。 有了专业的药师，秦至便不必亲自为贺灵正上药了。 但他还是守在贺灵正身边。 清风宗的弟子信不过他们云霄宗的弟子，他们云霄宗也信不过他们。 秦至这行为，让清风宗的大师兄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甚至不敢对上秦至的眼神。 贺灵正虽然很累，但还是敏感察觉到了什么。 等上好药后，他便看向秦至问道：“怎么了？” 秦至看了一眼清风宗的大师兄，见对方已经不再回避自己的眼神后，便道：“是清风宗的人有话要同师兄你说。” 贺灵正便看向清风宗的大师兄。 那大师兄已经被身旁的弟子搀扶着站了起来，他对着贺灵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言下之意，便是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不合适在这种地方说。 贺灵正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也能猜出在这种节骨眼上要说的话，恐怕与魔修有关。 他看了一眼秦至，见秦至点点头后，便站了起来。 只是他伤势不轻，又累了许久，想站起来有些吃力。 为他上药的清风宗弟子见状，便赶忙去搀扶。 可贺灵正没要，而是对着秦至伸手。 秦至怔了下，赶忙过去把人扶起来，却没想到，贺灵正是打算带着他一起出去听。 他都麻了。 贺灵正……已经对他这般信任了？ 秦至回头瞄了一眼，见那几个跟班都傻眼了，心脏又狂跳了起来。 虽然这么比喻不太对，但他自己也有种蛊惑了君王的罪恶感。 第135章 已经对他这般信任了？（六） 正犹豫着要不要推辞时，贺灵正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秦至这才恍然，贺灵正是猜出了事情跟他有关系，带着他，是怕那清风宗的大师兄乱说话。 回头还要对口供，太麻烦了，而且若是对方有心玩弄字眼，一字之差，对口供也会造成误解。 索性把他带上。 秦至惊讶道：“师兄怎么知道我知道？” 贺灵正道：“初到这里便察觉到清风宗有事瞒着，多半与魔修围困这里有关，但他们不说，我们又是前来援助的，我不好逼迫，方才他支支吾吾的，又总是偷偷看你，想也知道是被你威胁拿捏了。” 秦至：……说得他这么坏。 但他只能道：“师兄英明。” 贺灵正：“……在心里偷偷骂我呢？” “不敢。” “呵。” 清风宗的大师兄就在前面等着他们，看到是秦至扶着贺灵正出来后，怔愣了一瞬，很快便垂眸道：“贺师兄。” 贺灵正淡声道：“不必，你我之间没什么交情，虽说我们云霄宗此次前来支援救助，但也是自愿了，这也是各个宗门之前签订的协议，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你没欠我们云霄宗什么，更不必摆出这般低微的姿态。” 他嘴上这么说着，可却给人一种威压感。 连带着秦至都有种自己比对方高贵的错觉。 这感觉……莫非就是抱上了大腿苏爽感？ 清风宗的大师兄道：“不管怎么说，若非你们云霄宗来得及时，我们早就死了，又如何能熬这么久？贺师兄这般客气，也是因为有胸怀，是我等之前不够磊落，的确隐瞒了你们一些事情……” 架子摆够了，就得适当谦虚，要适可而止。 贺灵正给了秦至一个眼神，秦至便立马微笑着说道：“师兄这是哪里话，咱们并肩作战，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何况之前魔修屡次来犯，清风宗的师兄弟们也因此受伤过半，哪里还有心思说些别的？” 顿了顿，他又道：“也是我之前不懂事，以为猜出了些什么便胆大妄为，说话也着实过分，得罪了诸位师兄弟，你们不曾怪罪我，也是心胸宽广，方才贺师兄已经骂过我了，我也知道自己错了，还请诸位师兄不要因为我任性妄为便伤了两个宗门之间的情谊，要打要骂，我绝不还口。” 秦至这么一退让，清风宗的大师兄更加尴尬了，张嘴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最后还是红着脸尴尬道：“这位师弟太客气了，方才不过是讨论了一下，哪里就算得上冒犯？” 秦至便跟着赔笑。 气氛到了这里，贺灵正也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便问道：“所以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他说的是“发现”，而不是直接问清风宗隐瞒了些什么，也算是给足了他们脸面。 清风宗的大师兄便赶忙顺势道：“这件事情，我们也的确是来了这里才发现的，而且……也只是猜测，并未完全证实。” 他看了一眼秦至，才又继续说道：“诸位都是仙修，应当也知道这岭南一地对于我们这些仙修来说是块风水宝地……” 秦至也是刚刚当仙修不久，而且还是个啥天赋都没有的仙修，他对这些自然是不懂的，只是装作很认真地听着。 贺灵正倒是知道，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他这人有时候情商也十分低，大抵是因为挺厉害的，所以说话做事都少了几分顾虑。 他点头道：“听说过，你们清风宗为了争这块风水宝地，与别的宗门大打出手过几回，闹得挺难看的。” 清风宗的大师兄一听这话，脸色尴尬又有些恼火。 秦至震惊抬眸看向贺灵正，没想到这人把这么尴尬的事情说得这么直白，半点不给人留面子。 而且说完后，还半点没反应过来这话真的很招人讨厌。 他赶忙咳嗽两声，示意对方低调点。 贺灵正却低眸与他对视，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秦至：…… 算了，没救了。 秦至生怕魔修没打进来，贺灵正就被清风宗的人给打死了，赶忙补救道：“不过领地一事多有口舌之争，真真假假早就分不清楚了，流言也多有添油加醋，当不得真的，我倒是觉得清风宗弟子能在岭南百姓遭遇魔修侵扰后即刻赶来援救，颇有担当，可不像旁的宗门，只会嘴上说一说。” 这话确实也让清风宗的弟子挣回了几分面子，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那位扶着大师兄的弟子也忍不住道：“谁说不是呢？” 然后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秦至对上贺灵正复杂的视线，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贺灵正：…… 秦至便又对那清风宗的大师兄道：“然后呢？还请师兄继续说下去……” 清风宗的大师兄看了一眼贺灵正，犹豫了会儿，才继续说道：“方才这位师弟说得对，领土之争本就是口舌之争，谁想要都会说是自己的，进而免不了动手动脚，后来，我们几个宗门便做了一个约定……” 说是约定，其实也没有那么高大上，可秦至在某种程度上说对了，那就是起码清风宗是个很有担当的宗门。 几个宗门因为这块地而争论不下的时候，魔修便忽然进犯，因着其他几个宗门对这里虎视眈眈，日夜派人盯着，还时常派人过来骚扰，非要逼着这里的城主承认这里属于某个宗门，所以在魔修进犯的第一时间，他们便得到了消息。 这段时间本就是魔修最猖狂的时候，那几个宗门得知魔修进犯，第一时间没联系其他的宗门一起除魔，反而佯装不知，打算在魔修进犯最狠的时候来个英雄救美。 那样一来，整座城的百姓便都因为感激他们而以他们为尊。 却不想……魔修成势后，那些宗门的弟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清风宗的大师兄捏紧了拳头，咬牙气愤道：“如果那个时候便转移城中的百姓，或是联合其他的宗门一起前来对付那些魔修，这座城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可这些人为了自己的面子，死活不肯把消息传出去，那时候清风宗正在协助其他的宗门抗击其他城池的魔修，得到消息时，已经迟了。 “宗主知道这座城可能已经被魔修包围了，但不清楚情况，所以派了我等过来……”他说，“当时便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可来了之后才发现，盘踞在这里的魔修越来越多，甚至看他们的模样，像是要长期在这里发展。” 第136章 已经对他这般信任了？（七） 顿了顿，他就道：“那个时候我们便觉得奇怪了，但是魔修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们只能和城中的百姓躲起来，也没办法向外传信，我还特意询问过城主，这里是否藏着什么宝贝。” 说着，他摇摇头道：“可城主再三保证，城中并没有藏着什么宝贝，哪怕临死前他也还是不明白魔修为什么会集结部队妄图占据这里。” 直到他们死伤无数，被迫断了所有的生路一起退到地下室，等待最后的死亡到来时，他便发现魔修的攻势停了下来。 并且，每天都在派魔修在城中寻找着什么。 清风宗的大师兄说道：“那个时候我便猜测他们要找的不是东西而是人，若只是东西，他们完全可以在破城之后直接放毒气把我们都弄死，护城阵法破了，我们毫无抵抗力……” 毕竟他们已经连护城阵法都集结不起来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法术已经基本耗尽。 可魔修们没那么做。 他们很耐心地四处寻找着什么，并且没把外面的食物和药材销毁。 清风宗虽比不得云霄宗那样的大宗门，可也与魔修战斗过无数次，低等魔修没什么智商，可是随着修为越来越厉害，他们的神智也会逐渐上涨，也清楚在战斗中给敌人留存食物意味着什么。 “后来……”清风宗的大师兄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们甚至派来的高阶的魔修，伪装成其他宗门的弟子，骗我们是前来援助的弟子。” 那会儿是出去寻找吃食的几个弟子遇见了他们，因为被困在这里几乎疯掉，乍一看到穿着其他宗门服饰的弟子，便信以为真，直接带着他们去地下室。 好在他那会儿身体还撑得住，不放心那几个弟子追了出来，在距离进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遇见了他们，一眼便认出了那是魔修伪装的。 拼死跟他们一战后，逃回了地下室。 听到这里，秦至才明白为什么当时清风宗的弟子见他找到地下室后，竟会冒出那般强烈的杀意。 现在看来，他们当时没立刻杀了他，也算是很客气了。 秦至问道：“所以你们当时便猜出了什么？” 清风宗的大师兄摇头，道：“若只是如此，我们只会觉得奇怪，但……我冒险再次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发现之前与那几个魔修打斗的地方，竟然就存放着不少粮食……” 这次连贺灵正都震惊了，“魔修给你们送食物？” 身旁的清风宗弟子纠正道：“不是给我们送食物，而是给他们要找的那个人送食物。” 顿了顿，他又解释道：“那些食物里还放着小孩子用的东西，其中还包括包裹着小孩子的被褥，还有小孩子的玩具。” 清风宗的大师兄又说道：“我记得师父曾和我说过，魔修尊主不死不灭，即便我们把他杀死了，他也一定有一丝残魂存在，就算毁了他的真身，他也能借用凡人的身体，从而修炼成型，而这个可以容纳他的凡人身体并不好找，必须是至阴至阳之身才行。” 秦至疑惑道：“什么叫至阴至阳之身？” 清风宗的大师兄解释道：“男为阳，女为阴，男若是在阳年阳月阳日出生，便为至阳之身，女若是在阴年阴月阴日出生，那便是至阴之身，而魔修尊主要找的身体，便是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男婴，那男婴还拥有着修仙的天资。” 秦至对修仙一事不懂，他意外道：“这样的体质，也可以修仙吗？” 贺灵正便道：“按理来说是很难的，每个人的天赋都是注定，而之所以被注定的，就是因为他们出生的时辰不同。” “天地初分，女娲造人，分发灵气，所以天地的每个时辰所拥有的灵气是不同的没有天赋的人强行修炼也是逆天改命，所谓的逆天改命……”贺灵正看向秦至，“也就是抢走别人的气运，转化为己用。” 秦至怔了下。 他又听到贺灵正继续说道：“可旁人的气运也不是说谁想抢走便抢走，所以更多时候，能抢走的只有与自己最亲近之人的气运，这也意味着……你的逆天改命，是要你最亲近的人付出代价。” 清风宗的那个弟子也忍不住插话道：“而且，所谓的付出代价，多半是凄厉惨死，最后魂飞魄散，那生出的怨念又会加注在自己的身上，除非你的亲人哪怕因为你而惨死后还能在痛苦中给予你祝福，否则你后面的结局会更惨，毕竟……亲近之人的诅咒，才是这世间最毒的诅咒。” 秦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扶着贺灵正的胳膊都松了不少，慌张迷茫道：“不是……你们都看着我说干嘛啊？我又没打算逆天改命……”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屌丝，他也只想当个屌丝好不好！ 那清风宗的弟子尴尬地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啊，主要是这里的人就你看起来比较傻，什么都不懂，跟你说的会比较有成就感。” 秦至：……我谢谢您？！ 大抵是因为自己当初进云霄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秦至真的被他们说的话吓到了，此刻小心脏都是扑通乱跳。 他赶忙转移话题道：“我们刚刚不是在说那个什么魔修尊主吗？” 清风宗的弟子赶忙道：“哦对对。” 他便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当时就怀疑，幸存的孩子里很有可能就有这样体质的孩子，但当时还不确定，我们不敢声张……”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个事情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这些被困在这里等死的人为了能活着，只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所以，他们也没敢让所有的清风宗弟子知道这个事情，只是几个人得知，而后他们几个借着为孩子探查情况以及祈福为由，偷偷询问了孩子的生辰，果然发现了……城主夫人的孩子，才是那帮魔修纠缠不休的主要原因！ 秦至猛然想起，城主夫人的孩子的确不太一样…… 旁人的孩子不哭不闹，都是因为他们基本已经懂事了，哪怕有的才三两岁，可是也明白了哭声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而城主夫人的孩子……尚在襁褓中，懵懂又小小的一个！ 居然也从未哭过！ 魔修来袭，外面煞气冲天，很多刚出生的孩子都死掉了，就是因为承受不住这些煞气，唯有城主夫人的孩子活了下来。 第137章 已经对他这般信任了？（八） 他当初还以为是城主夫人比较有钱，用了旁的手段保护了孩子。 其他人想必也是这么想的。 却没想到…… 他下意识追问道：“确定了吗？” 清风宗的大师兄说道：“八九不离十。” 而后他又看向贺灵正道：“可不管真相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即便我们把这个孩子交了出去，那些魔修也未必会放过我们。”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所以，清风宗的弟子才不敢在一开始便把事情告知云霄宗。 秦至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的道理，我们云霄宗的弟子怎么会不懂？况且，连我都明白，那所谓的魔修尊主如今失了真身还这般厉害，若是得到了那样好的一副身体，真给他修炼出了原型，我们岂不是死得更惨？” 那大师兄便道：“所以啊，也有些不怕死的，会觉得只要杀了那个孩子，也算是坏了魔修的计划，至少……那魔修尊主短时间内再难重聚真身。” 秦至倒是没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了贺灵正的身上，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也不合理啊，虽说没了这个一个合适的身体，那魔修的尊主还可以去找别的孩子的嘛，就算他非得要凡人的身体，也可以抓住一帮凡人，让男女在合适的时间怀孕，算着时间让他们把孩子生下来。” 顿了顿，他又说：“虽说这个计划听起来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可是一边寻找一边创造条件，他身为魔修的尊主，也不会缺这点时间的，你们说……” 一抬头，便立马对上了三道视线。 秦至：…… 清风宗的弟子看着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还好你是我们这边的。” 这么恶毒，若是成了魔修那边的军师，他们岂不是惨了？ 秦至：“……额，我说我只是随便说说，并非天生这般聪明，你们相信吗？” 清风宗的大师兄清了下嗓子，说道：“你这法子确实可以，但魔修尊主等得起才行，况且这般体质的人，不说是想生就能生的，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天道……都得考虑好。” 而后又道：“而且，魔修豢养人类生孩子，生下来的也基本是死胎。” “为什么？” “不懂，反正以前也有魔修这么干过，毕竟魔修喜欢吃人嘛，他们就觉得豢养人类生孩子的，到时候就有最可口的小孩子吃，可是无论他们创造多好的豢养条件，用尽手段逼迫他们怀上孩子，被豢养的女人就是没办法怀上孩子，哪怕用了最厉害的药物怀上了孩子，那孩子也基本在没出生之前就死了。” 他看向秦至，苦笑道：“对于魔修而言，凡人是卑微低等的，可是人……是最受不得羞辱的种族，就算骨子里刻着贪生怕死，我们的血肉基因也永不屈服。” 清风宗的那个弟子又插话说道：“其实如果你活得够久，你就会发现，好人生出来的未必是好人，可坏人生出来的也未必是坏人，如果一个家族三代以内就是坏人，要么他们逐渐衰落，要么就是他们不再有传承，天道是不允许卑劣的基因永远存在的。” “人在没出生之前就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虽然后来会因为一些意外而误入歧途，可没人会主动选择走上一条不归路。” “如果出生就意味着是被人奴役取乐的命，那我们会选择不出生。” “能在万千血海和诅咒中拼命出生的人，一定是天道选定了要结束这个时代的英雄。” 所以，魔修无法豢养和繁衍随意他们啃食的人类，但他们有可能在嘲笑和讥讽中盼来一个结束他们的柔弱婴儿。 秦至怔怔看着那弟子。 那弟子被他看得脸颊通红，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声音都小了许多，“怎……怎么了？” 秦至便对着他竖起大拇指道：“说得真有道理。” 那弟子便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 清风宗的大师兄看向贺灵正道：“该说的都说了，就是不知道云霄宗怎么想？” 贺灵正明白他的顾虑，淡声道：“云霄宗怎么想我不知道，至于我……” 他顿了顿，才道：“这孩子不能留在这里。” 清风宗的大师兄紧张道：“你的意思是……要把孩子送走？可现在外面全都是魔修！” 贺灵正看向他道：“那又怎么样？” “你……” 秦至赶忙抬手阻止清风宗的大师兄道：“这位师兄稍安勿躁，我师兄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兵分三路，做一个障眼法，迷惑住那些魔修，将孩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大师兄却道：“可我们如今都受了重伤，外面的魔修却还有这么多，还要兵分三路的话，怎么能保证能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怎么不能？” “胡闹！如今最安全的地方，除了这里，便没有其他地方了！就算你们能带着孩子逃得了一时，一旦被他们包围，就再也逃不掉了！” 秦至看向贺灵正，而后笑着对那大师兄说道：“对啊，把孩子送到最安全的地方，哪里安全，就送去哪里呗……” 那大师兄还要开喷，可是一张嘴，脑子似乎闪过一道灵光。 隐约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却又不是很明白。 他沉默好一会儿后，才呢喃道：“云霄宗的阵法也是天下一绝，如果……能够利用阵法转移，的确很厉害，也能快速避开，可是……” 他看向贺灵正和秦至，“万一失败了呢？” 秦至便道：“失败与否并不重要，把孩子送出去只是一个幌子，我们真正要做的是……” 他与贺灵正对视了一眼，贺灵正眯眸，接着说道：“让当幌子的那个人出去求助。” 如果魔修的主要目的是要抢走孩子为魔修尊主培养真身，那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落入魔修之手！ 而他们之前的判断也完全错误。 如果魔修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才来攻击这里，那么随着时间的拖延，他们的耐心会逐渐消失，慢慢控制不住自己的煞气，会互相残杀。 可如果他们是有目的来这里的，这些魔修中一定会有魔修尊主的圣使在统领全局，那这些魔修就不会自乱阵脚，恐怕时间久了，他们没了耐心，就会强攻。 到那个时候，他们一定顶不住！ 所以，必须把此事告知宗门！ 第138章 背水一战（一） 贺灵正又道：“此事不宜声张，我们几人知道就好。” 清风宗的大师兄见他已经有了计划，便点头道：“好，我们清风宗一定配合。” 回去之后，秦至下意识看向城主夫人。 刚生产没多久，夫君又没了，她看起来十分柔弱可怜，可即便如此，她也还在温柔地抱着唯一的孩子。 却全然不知，外面那些魔修都是冲着她的孩子来的。 收回视线后，秦至低声问贺灵正道：“师兄，你打算劝城主夫人配合你？” “不用劝，”贺灵正说道，“我没打算让一个孩子冒险。” “那你拿什么骗过外面的那些魔修？” “一点障眼法罢了。”说着，贺灵正朝着城主夫人走去。 秦至没跟过去，也不知道贺灵正跟城主夫人说了什么，城主夫人竟丝毫没有犹豫，赶忙把孩子递给了贺灵正，满眼担忧。 贺灵正不知对那孩子做了什么，一直不曾哭出来的孩子竟然开始哇哇大哭。 在场的人都吓得看向他们。 其他的孩子闻言，也跟着哭了起来。 清风宗和云霄宗的弟子们便赶忙合力设置阵法，将哭声隔绝起来，防止外面的魔修听到。 贺灵正却没在意，他继续对着孩子施法，似乎从他身上抽走了什么，随后便将仍旧在哇哇大哭的孩子还给了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眼泪汪汪地将孩子抱了回去，而那孩子已经不哭了，却还在哼哼叫着。 奶音是很可爱，却也让人心疼。 秦至看着贺灵正朝着自己走来，赶忙迎过去，紧张道：“你刚才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贺灵正面无表情道：“只是抽走了他的情丝。” “啊？”秦至懵了，“情丝这种东西，还真的能抽走啊？” 贺灵正则是问道：“身上有什么特别宝贵的灵石吗？” 秦至：“……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找找你的银戒。” “找了也没有啊……”秦至一边嘟囔一边认真找着。 因为猜出贺灵正是要用灵石来承载那个孩子的情丝，即便什么都找不到，也还在全身摸索着。 可是实在找不到什么灵石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摸到了麒麟石后，仰着脖子捏着那麒麟石问道：“这个可以吗？” 贺灵正根本看不到那麒麟石，蹙眉道：“你有……”病吗？ 话还没说完，麒麟石就忽然在他的手指上显形了。 看到那块麒麟石的时候，贺灵正直接僵住了，眼睛也瞪大了，“你……” 秦至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不适合了，只好放下了麒麟石，郁闷道：“那我没了，我只有这一块。” 盯着那已经隐形的麒麟石，好半天后，贺灵正也只憋出了一句，“你是真的有病。” 秦至：“……好端端的你干嘛骂人？不是你问我有什么灵石的吗？我这一块就是灵石啊，当时当铺的老板还要高价收购的，我都没舍得卖。” 贺灵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许久，而后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秦至：“知道啊，灵石嘛。” “……”竟然什么都不懂。 贺灵正更觉得奇怪，蹙眉不解道：“你这块灵石，到底是谁送你的？” “啊？”秦至说，“没人送啊，它忽然从天上掉下来，被我捡到了，我就一直戴着了。” 贺灵正：…… 他转身，深吸一口气。 冷静些许后，才道：“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要告诉别人了，换另一个人，你恐怕没法儿活着回到云霄宗。” 秦至纳闷，这虽然是一块灵石，但在云霄宗里，灵石和晶石一样是可以随意分配的，没人会为了一块灵石就跟他拼命吧？ 再说了，他的这块灵石也挺普通的，挂在脖子上那么久了，也没见有人觊觎啊。 不过贺灵正都这般提醒他了，秦至也决定低调些。 伸手把那块隐形的灵石塞进了衣襟内。 而贺灵正也从身上拿出了一块普通的灵石，将那孩子的情丝引了进去。 那晶石原本很不起眼，可被注入情丝后，竟变得格外漂亮。 贺灵正以法术化绳，穿过了那块灵石，递给秦至道：“这就是那个孩子的情丝，我们就拿这个引走那些魔修。” 秦至仔细打量着那块灵石，忍不住问道：“被抽走情丝后，那孩子会怎么样？” “会不懂情爱，更方便他将来的修行。” “你要把他带回云霄宗，让他在云霄宗修行？” “不然呢？”贺灵正道，“他注定了这一生是不平凡的，要么被魔修占据身体，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从此双手沾满鲜血，要么好好修炼，直到无人敢欺。” 秦至跟在他身边，又好奇问道：“那要是他以后有喜欢的女孩子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可以谈恋爱吗？” “随便他。” “他可以成亲生子吗？” “他愿意就好。” “啊？”秦至很意外，“这怎么跟小说写的不一样？他就算以后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也不要紧吗？” 贺灵正被他问得不耐烦了，“他就是以后想跟一个男人生孩子也不关我的事！” 秦至：“……应该也不至于，我就是觉得挺意外的，我以为修行之人这辈子都该断情绝爱的。” 贺灵正骂道：“你白痴吗？修行之人心中若没有爱，不懂爱，怎么懂世间苦难，还怎么拯救苍生？一个毫无情感之人，与那泥塑的傀儡有什么区别？” 秦至怔住了。 好久后，他才轻声道：“那可能……是我看过太多话本了吧，我以为，拯救苍生就得需要断情绝爱。” 李虎还以为贺灵正真的生气了，觉得秦至好不容易才得了他的青睐，生怕他们俩的关系又糟糕起来，赶忙瘸着腿上前攀住秦至的胳膊，笑着缓解气氛道：“断情绝爱跟修炼有什么关系啊？” 秦至看向他。 便听他说道：“我们是仙修又不是和尚，不需要守身如玉，况且，就算是神，也得体验过红尘才能明白世间之苦，也才知道怎么去拯救凡人啊？这就好比一个从来没挨过饿的人，连饥饿是什么滋味都不懂，又怎么会明白你为什么会挨饿呢？他只会不理解，问你饿了干嘛不吃饭啊，干嘛要哭啊？” 第139章 背水一战（二） 神能救赎众人，从不只是因为那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神性，而是他们就曾经历过那些苦难，然后保持本心。 一身伤痕，却始终以爱慰人，这便是救赎。 秦至皱眉道：“这谁能做到啊？” 李虎就笑嘻嘻说道：“做不到啊，正常人都做不到的嘛！所以我们才是人，注定成不了神，但你必须得承认，如果你深陷沼泽，如果是你痛苦绝望和崩溃，如果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爱人遭受苦难而无能为力的时候，会盼着神降临。” “无知凡人嘛，都唾弃神，会嘲笑神，觉得那就是一个傻子，可这世上要没有这样的傻子，那得多绝望啊……” 秦至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了谢如真。 如果……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一定是那个样子的吧。 一定是的。 李虎还想说些什么，一侧头，便看到他垂眸，微勾嘴角，就连微微下垂的眼睫毛都带着心动的感觉。 简直温柔得不像话。 李虎：“……你想什么呢？” 秦至回过神来，把他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开了，故作高深道：“没什么。” 李虎：…… 贺灵正早就走到一边休息去了，懒得听他们在这里讨论神的事情。 秦至看着手中的灵石，小心翼翼藏了起来。 也走到另一边休息。 现在是应该好好养养精神。 直到下一个白天来临，贺灵正才从打坐中睁开眼睛。 他体力恢复了不少。 与此同时，清风宗的大师兄和知道这个计划的其他弟子都跟着一并睁开了眼睛，连原本在睡梦中的秦至也下意识醒来。 他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而后看向了不远处的贺灵正。 因着白天和晚上都有轮值的人，所以他们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走出了地下室，贺灵正才开口说话。 他看向清风宗的大师兄道：“这里总得有人守着，我们能引走大部分的魔修，可万一那些魔修比我们想象的聪明，识破了我们的计谋，直接进攻这里也麻烦。” 清风宗的大师兄点点头，没反对这个提议，“好，那我留守在这里，只要我在，魔修就绝对进不了。” 贺灵正指派了两个云霄宗和清风宗的弟子，将他们四个两两分配，“你们四个，分别带着孩子的胎毛和包裹着孩子的被褥往反方向跑，之后绕过去，回云霄宗和清风宗寻找救援，记住，这次的计划，你们才是重点！” 四个弟子握紧了手中的东西，立马点头，“明白！” “师兄放心！” 贺灵正又对他们说道：“你们拿的被褥和胎毛身上只有那孩子的微弱气息，魔修一眼便能认出这是障眼法，所以不会派太多魔修去追你们，你们只要按照计划，设置好阵法，将东西放在那阵法内，便能争取逃走的机会，只要你们顺利逃走，魔修是追不上你们的。” 他又着重问道：“教你们的阵法都记住了吗？” 四个弟子又立马点头道：“记住了！” 他们四个，都是宗门的好苗子，有天赋有计谋，也很有天赋，这样的任务除了他们之外，贺灵正和清风宗的大师兄也不放心交给旁人了。 看着那几个弟子离开后，贺灵正又看向秦至，“你得跟着我走。” 秦至点头，“明白。” 贺灵正很少问旁人这种问题，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怕吗？” 这一次，是九死一生，他们能活着回来的几率并不大。 就连贺灵正都不能保证这次的调虎离山会不会彻底惹怒那些魔修。 秦至在愣了一下后，才道：“师兄说过的，只要你活着，就绝不会让我有事，不过，如果我真的跟师兄一起死了，也不算吃亏。” 贺灵正难得地笑了，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你死不了。” 那四个弟子离开后，身上携带的东西立马引起了那些魔修的注意，正要追上去的时候，贺灵正便带着秦至从更为隐秘的地方离开。 高阶魔修便立马注意到他们。 情丝的味道可比胎毛什么的明显多了，魔修立马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陷阱，便赶忙去追贺灵正。 秦至借着贺灵正的法术和鲜血施了阵法，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那些魔修便立马追上去。 赫然出现在别的地方的秦至和贺灵正先找了个地方藏起来，毕竟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逃走，而是要引走那一大批魔修。 秦至躲藏在一个阵法内，探头左右看看，而后小声对贺灵正道：“师兄，我怎么觉得心悬得厉害呢？方才我可看见不少魔修也追着那四位师兄去了，他们真的能顺利回到宗门吗？” 贺灵正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闻言便淡声道：“顺不顺利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秦至有些听不懂，但也没在乎，继续认真探查魔修是否追来了。 而城池内，一个披上白色披风的人一边念着隐身的口诀，一边小心翼翼躲开魔修的视线，从暗处离开了。 正是林师兄。 而盘腿坐在阵法内的秦至，猛地想起了什么，赶忙摸了一下自己的银戒。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那件能隔绝气味的披风好像不见了！ 这玩意儿对他用处不大，若是没有修为，那披风也只能替他隐藏一阵行踪，而且还随时可能失效，所以若非特别紧急的时候，他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个东西。 上次和贺灵正采摘药草回来后，他直接将银戒里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等醒来时，贺灵正已经帮他把其他东西都收回去了。 他知道贺灵正不贪他这点东西，也没仔细数过，就大概扫了一眼，看到谢如真送他的不少东西都在后，也就放心了。 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猛地想起自己似乎没看到那件披风。 但他也不是很确定。 所以迟疑了一阵，秦至便转头看向贺灵正道：“师兄……” 贺灵正：“嗯？” “林师兄还在城内吗？” “……” 贺灵正抬头看他，却没说话。 秦至便知道猜对。 贺灵正眯起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 秦至看了看他的脸色，觉得他不是真的在生气，便道：“我之前采药时用来隔绝气味的披风不见了，这东西认识的人不多，而且需要耗费极大的修为才有用，又时灵时不灵，用得起的人都不爱用，有用的人一般都拿不到，我想来想去，除了师兄你，也没人会知道一件黑乎乎的披风有什么用。” 第140章 背水一战（三） “可师兄你……也没带在身上用，方才也没见你给那几位师兄，总不至于是藏起来当做纪念品，所以就大胆猜了猜。” 贺灵正道：“就这些？” 秦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还有，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既然我们才是要掩护别人的，为什么你会让那四位师兄先离开，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的，那些魔修即便在我们身上嗅到了那孩子更浓重的味道，可那四位师兄身上也有那孩子的味道的，魔修就不会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吗？” 如果是真的要让他们回宗门禀报，让他们偷偷离开，隔绝他们的气味，不是更好吗？ 如今看来，他们四个也是贺灵正用来迷惑那些魔修的，只有林师兄才是他们要掩护的对象。 贺灵正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秦至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过，追着那四位师兄的魔修并不多，只要他们小心些，必定不会被抓住，需要注意的是他们猜对。 秦至还在四处张望着，贺灵正却已经警惕起来，拽着秦至就跑。 秦至这才知道，那些魔修已经追上来了。 大批的魔修追着他们，比当初他们去偷采草药的时候还要刺激！ 秦至很快就晕了，却只能强行忍着，不断帮着贺灵正画阵法逃走，遛着那些魔修跑了一圈又一圈。 这个过程看起来很无聊，可却考验着条小命。 稍有不慎，他们就死定了！ 贺灵正带着秦至跑了两天两夜，期间他们有很多次机会逃出魔修的包围圈，可为了帮那四个弟子和林师兄争取时间，他们只能佯装慌不择路又主动钻回那包围圈中。 最后，贺灵正被击中，直接被打落在地上。 秦至靠着他的修为才能逃命，两个人的命早就被绑在一起了，直接跟着他坠落在地面上。 而且为了避免魔修找到他们，即便是经历从高空坠落这么恐怖的事情，秦至也愣是咬着牙不肯喊一句。 落在树枝上，被树枝刮破了脸颊、手臂、胸口，甚至连衣服都被蹭烂的时候，秦至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好在贺灵正在落地的时候强行施出最后一点法术，让他们两个安全落地了。 可贺灵正已经耗尽了法术，此刻筋疲力尽，彻底昏了过去。 若非他方才挡在秦至面前，替秦至挡住了魔修的那一击，他也不至于身受重伤，以至于耗尽法术。 但秦至也一定死定了。 如今不是害怕的时候，秦至从地上艰难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血水，从银戒里拿出了最后两颗丹药，一颗塞进了贺灵正嘴里，一颗自己吃了。 而后趁着魔修没追来，赶忙拖着贺灵正往旁边躲。 可贺灵正太大了！ 他这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看着瘦却起码一百八十斤的体重，让秦至这只小弱鸡拖了半天也只挪动了半米的距离。 这肌肉含量，真是杠杠的！ 不行，秦至力气太小了，又连续跟那些魔修耗了两天的时间，早就没什么力气了，逃命的过程中也没什么时间吃东西，此刻都开始眼冒金星了，能扛起贺灵正是不可能的。 叉着腰喘息了好一会儿，秦至将视线放在了自己的银戒上。 他自己一个人逃走，总是好过带着一个将近一百八十斤的男人逃走吧？ 虽然这样很玛丽苏，可秦至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捧着手中的银戒默念道：“银戒银戒，请赐予我力量，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求你了。” 而后睁开眼睛，尝试着将贺灵正收到他的银戒内。 银戒收东西是没问题的，可收活人是头一回，第一次自然没成功。 可那银戒与秦至朝夕相处，竟让秦至与它多了几分感应，能感觉到它也在很努力帮助秦至把贺灵正收进去。 秦至再次尝试，银戒便闪烁出吃力的光芒。 随后，竟真的将贺灵正收了进去！ 秦至眼底迸射出激动的光芒，兴奋得不行！ 可如今不是高兴的时候，解决了贺灵正这个麻烦，他自己逃跑起来也方便了不少。 艰难往前跑了不知道多久，秦至都没时间辨别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就只是疯狂地往前跑着。 累得不行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渴了就喝叶子上的露珠。 很快，他身上就变得破破烂烂的，连带着鞋子也破了，脚上便是血泡，手上也都是被树枝刮伤的痕迹。 眼睛已经看不清路了，头也晕的，喉咙像是冒烟一样，脚底是火辣辣的疼，双腿几乎没有知觉…… 秦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只剩下一具躯壳，逃命成了本能的反应。 他想回到城里。 因为回去了，被他收在银戒里的贺灵正和那块藏着情丝的灵石才能安全。 砰、砰、砰…… 他听到了自己越来越慢，但也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周围没有了任何声音，只剩下他的心跳。 啊……原来他的心脏跳动的时候，是这个声音啊…… 他的手好像抓着什么东西。 那是他不断往前奔跑的力量。 还可以……他还可以跑，他还可以继续往前跑…… 身体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坠落在地面时，他还紧紧地握着拳，像是抓着什么东西。 他的灵魂好像还在往前跑。 魔修的利爪朝着他落下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涣散，也无力再去抵挡。 在涣散的目光中，那利爪好像变成了其他的东西。 他没有闭上眼睛，就这么直面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下一秒……一道光出现！ 贺灵正从银戒里出来，以本命剑挡住了那一击！ 随后抓着秦至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也差不多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修为，落地时，人也单膝跪在地上，靠着本命剑撑着才没有倒地。 可看着到死都没把他丢下的秦至，贺灵正心情也很复杂。 他轻轻拍着秦至的脸，“秦至？” 秦至竟还能迷糊着睁开眼睛。 贺灵正松了一口气，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法术输送给秦至了，便握着他的手道：“你再撑一撑，我们很快就回到城里了……” 说这句话时，贺灵正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 他没想到，秦至只是靠着走路就能甩开那么多的魔修，往回跑了那么久。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毅力才能做到？ 这样的人，为什么一开始表现得那么怯弱和无能？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没有修炼的天赋？ 第141章 背水一战（四） 秦至还是双眸涣散地看着他，也努力地回握着贺灵正的手，他沙哑着嗓音，艰难开口道：“别怕……” 那声音太小，贺灵正听不到，便附耳过去，“你说什么？” “别怕……”秦至轻喃着，“别……怕，我们……不会……输……” “什么？” 贺灵正抬起头来对他对视着，看着他又颤动着唇说着什么。 可是他听不清楚。 只能隐约看出他说的是什么国。 什么国不会输？ 为什么从未听过这个国家？ 难道……他是什么没落皇子？ 贺灵正本来也觉得秦至看起来不似寻常人，说是出身普通人家，但学识过人，又学过医术，明明没有修炼天赋，却又能使用银戒这样的灵器，还能画出阵法…… 他真的只是普通人吗？ 感知到不远处传来魔修的气息，贺灵正也不敢再耽搁，赶忙带着已经昏迷的秦至继续往前逃。 * 耳边传来战斗的声音…… 秦至闭着眼睛，闻到了硝烟的味道，不远处是轰隆隆的震耳声。 孩子凄厉的哭声，百姓绝望的喊叫声，地面剧烈震动着，天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炸飞了无数血肉…… 秦至迷糊间，还以为那是空袭，被扔下来的仿佛是炸弹。 可是他再看，才发现是魔修在不断攻击着护城阵法，那阵法被打得砰砰乱响，出现了裂痕。 很快，那裂痕又被合上了。 不远处，几个浑身沾满血迹的宗门弟子一边吐血，一边耗着体内的最后一丝法术，再次把护城阵法撑了起来。 血水无法从他们紧闭的齿关里流出，就从他们的眼睛、鼻子、耳朵……一点点渗出。 秦至从地上爬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嘴里含着一块晶石。 是这块晶石救了他的命。 而不远处，贺灵正带着其他的宗门弟子还在拼命与魔修战斗，稍有不慎，魔修的利爪便落在他们身上，留下狰狞的血痕。 他们要么继续战斗，要么被魔修抓住撕咬着身上血肉，在凄厉声中魂飞魄散……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血红。 原来，战争是这样的。 秦至无声落着泪，却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站起来，也无法帮他们分担一点儿。 他只能无能为力趴在这里，看着同门惨死眼前，看着鲜血一点点染红了地面，看着厮杀疯狂落在血肉上……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秦至艰难抬头去看。 他虽然醒了，可是太久没有喝水进食，嗓子里全是血腥味，根本发不出声音。 李虎瘸着腿一点一点走到他身边，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披在他身上。 外衣脱下时，露出了他身上狰狞的疤痕。 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块儿好肉。 明明那么疼，他却是笑着的。 他对秦至沙哑着说道：“贺师兄一回来就看到魔修攻城，没时间把你送回去啦，救援没到，师兄弟可能都撑不住了，我就让所有的师兄弟都设了个阵法，护住了城里的百姓和咱们其他没有修为的兄弟，诶，忘了你了……” 他笑得眼睛都红了，“但你别怕，这一战很快就结束了，会有人把你带回去的。” 秦至张着嘴，还是发不出声音。 眼睛也红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要伸手去抓住李虎。 但李虎瘸着腿一点一点往前艰难挪动着。 那条腿，是在战斗时被魔修啃咬掉的，虽然最后保住了这条腿，可为了避免被煞气感染，上面的血肉被削去了一大半。 每走动一步，那上面的鲜血便渗出一些，最后染红了雪白的布条。 李虎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停了下来，他艰难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树枝，沾了自己腿上的血，一点点认真画了阵法。 每个人都在战斗，每个人都在为了保护这城中的人而一点点耗着自己的修为。 他们都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除了秦至。 秦至通红着眼眶，大张着嘴努力喊着什么，可是除了渗出血液，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就看着李虎盘腿在那阵法上坐下，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随后，一把雪亮的匕首从他身上飞出。 随着最后一个咒语结束，那匕首毫不迟疑扎进了他的左胸！ 他甚至没有闷哼一声！ 心头血染红了他的胸膛，嘴角也跟着渗出血渍，匕首却还在转动，生生将凝结在心脏的魂石挖了出来。 他修为不高，魂石看着也普普通通的，从他的左胸口出来时，那光却照亮了半边天。 “献吾魂石，落地成印，以吾血肉，魂归大地，阵……成！” 刺眼的光芒将此地化成一片空白！ 光芒消散后，李虎的身体化为飞烟，随着那颗魂石加固在护城阵法的阵眼处，将企图破阵的魔修彻底击灭！ 加固阵法的那几个弟子也摔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加固的阵法。 还在与其他宗门打斗的魔修受不住这阵强光，修为被压制，转瞬便被那些宗门的弟子灭掉了！ 败局逆转，他们赢了！ 以一个普通宗门弟子的魂飞魄散为代价。 云霄宗名册室内，一个名为“李虎”的弟子令牌，黯然失色。 而旁边，是李正南、陆星然的夫妻令牌。 也是暗色的。 散发着强大光芒的阵法下，魔修狼狈退场，被护在阵法里胜利者却没有任何欢呼，每个人都怔愣在原地。 秦至还趴在地上，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无声滴落在了尘土里，怔怔望着那被飞扬尘土逐渐的覆盖的阵法。 那里，仿佛还有故人的身影。 他身上还披着那件沾了血迹的外衣，那上面，还残留着李虎的体温。 耳边，还在回响着李虎的声音—— “……别怕，这一战很快就结束了……” 哽咽声逐渐响起。 秦至依旧怔愣看着那阵法，眼底全是迷茫。 他只是觉得不真实。 这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怎么会有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消失在风里了呢？ 秦至被扶着回了地下室，大家都哽咽着，却也沉默着在疗伤，在准备着下一场的战斗。 死亡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可魂飞魄散，却意味着这个人真的彻底消散了。 这一仗，他们失去了太多的同胞。 但他们得振作起来，他们甚至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感伤，他们麻木却又必须寸步不离地守住这里。 第142章 背水一战（五） 镇守在地下室的弟子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们心里明白，那些没有跟着一起回来的人，多半是牺牲了。 方才得以休息的弟子拿上武器默默出去值守。 嘴里的晶石已经彻底被融进血肉里，秦至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沉默吃着东西。 他们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难过，他们得马上振作起来。 强迫自己吃完手中冷硬的干粮后，秦至用红肿的双眸扫了一眼正在沉默着休息的宗门弟子。 云霄宗的弟子，来时一百多个，现在却只剩下三十多人。 也就是说，在他和贺灵正出去当诱饵的时候，就连那些没有修为的弟子也跟着出去参与了战斗。 而加上清风宗的弟子，也没超过五十。 清风宗的大师兄本就受了重伤，这一次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贺灵正看着还能坚持，但他体内的魂石明显支撑不住了，拿着干粮的手都在颤抖，哪怕偏身背对着秦至，秦至也能看到他张嘴咬干粮时，有鲜红的血迹涌出，却又被他强硬咽了回去。 已经两天了，林师兄和那四位没有回来的师兄弟都没能带回援兵。 或许……他们这一次真的不行了。 下一次的战斗，恐怕坚持不住了。 “放心，”一只手搭上秦至的肩膀，等秦至转头看去时，那人便温声说道，“他们一定会把援兵带回来的。” 说话的是清风宗那个当药师的弟子。 他说话时努力扬起嘴角，可眼眶也通红。 秦至这才发现，那个时常与他形影不离的兄弟，也不见了。 秦至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垂下了脑袋在发呆。 地下室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甚至都没心思去管城中的百姓被藏去了哪里。 但总归是安全的…… 魔修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休整，明显是猜出了之前的调虎离山计是为了去寻求支援。 所以很快又卷土重来。 而且这一次，魔修几乎全部出动，密密麻麻占据了半边天，将阵法的每个角落都围得水泄不通。 大地在剧烈震动。 李虎以魂魄铸造的阵法虽坚固，可是也抵不过那么多的魔修一同进攻。 贺灵正就着喉咙里的血水咽下了最后一口干粮，他沉默着再次拿起了自己的本命剑，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走了出去。 云霄宗的弟子见状，也沉默但坚定地拿起自己的武器，一并跟着离开。 而清风宗的弟子也拿起了武器，沙哑着嗓子喊道：“兄弟们，最后一战！不死，便成神！” 随后纷纷离开地下室。 秦至仍旧坐在角落，翻看着谢如真送给自己的那本书。 那本他翻看了很多遍，却没什么天赋修炼的书。 他就看着那一页，像是要把那一页永远记在自己的脑海里，苍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本书，笑了笑。 真遗憾…… * 废墟之上，厮杀不断。 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嘶嚎声刺耳…… 一支残破的仙修队伍，又怎么可能抵得过这成千上万的魔修大军？ 不过是拿命在争取一丝存活的机会。 贺灵正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握不住本命剑了，眼睛一阵昏暗一阵模糊，喘息声比厮杀声还要大。 他的修为已经几乎耗尽了。 魔修看出了他的力不从心，合力将他手中的本命剑打飞。 贺灵正摔落在地面时又吐出了一口血。 那血都变成了暗红色的，隐约带着一丝黑色。 他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有弟子见状，赶忙冲过来护住他。 而就在这短暂的维护中，贺灵正已经艰难盘腿坐了起来。 他不需要画阵法，也不需要太复杂的仪式。 像他这样修为的仙修，可以轻松就掏出自己的魂石，以魂魄结契。 护在他前面的弟子余光瞥见他要做什么，顿时慌了，嘶吼喊道：“贺师兄！” 因为分神，那弟子竟被魔修趁机打飞了出去，也摔在了地上！ 可那弟子顾不得嘴里涌出的血，赶忙喊道：“师兄，不要！” 他的嘶吼没有用，贺灵正的手指弯曲成爪，已经摁入了自己的左胸口…… 一阵奇怪的黑色雾气却忽然将半个天空都彻底笼罩住！ 到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怎么回事？！” “这些魔修又做了什么？！” “小心！快回到阵法内！” 除了各种慌乱的喊声外，还有魔修刺耳的尖叫声。 慢慢的，宗门的弟子便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不是魔修们做的手脚。 贺灵正也在怔愣中，被其他弟子打断了施法，然后强行拖入了阵法内。 因着这一阵奇怪的黑色雾气，打斗暂停。 而阵法外，不断传来魔修凄厉的惨叫。 “这到底……”清风宗的弟子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周围都是自己人，才又颤抖着声音问道，“……是什么？” 这时候，云霄宗的一个弟子呢喃道：“这是阵法。” “阵法？什么阵法这么邪门儿？” “看着也不像是魔修那边弄出来的。” “也没听过这么邪门的阵法啊……” 那云霄宗的弟子便道：“跟用魂石献祭一样，也是被禁止使用的禁术，而且这个禁术必须要没有修为的弟子才能用，以血肉魂魄为饲料，让毒荆棘在血肉身体内生长，从而炼制出血毒，这样的血毒，对魔修来说也是致命的……” 这种法子，一听就知道十分残忍。 让毒荆棘在血肉身体里生长？ 那种玩意儿，就是扎到手指都会因为中毒而痛苦不已…… 贺灵正怔愣许久，像是想起了什么，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便要往地下室跑去。 可是他耗尽了体力，哪怕凭着意志力起身，也立马摔在了地上，被弟子搀扶起来后，他又继续往那边跑，但是没跑几步，又被地上的石子绊倒在地上。 “师兄！” “师兄，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贺灵正被扶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喊出“秦至”的名字，忽然一阵强烈的煞气传来，所有的雾气都被瞬间打散了！ 半空中，秦至闭着双眸，垂着脑袋，他的身体里生长着各种毒荆棘，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 而落在地上的黑色血水，化作黑色的雾气升腾到半空，不断加固着阵法。 所有的宗门弟子看着这一幕，再次怔住了。 清风宗的弟子则是被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一步，“这……这……” 第143章 背水一战（六） 而方才说话的云霄宗弟子声音已经彻底哽咽了，“阵法若要成，必须要活人，只有活着，毒荆棘才能跟着存活，黑血才能化成毒雾……” 所以，秦至还活着。 他承受的每一分痛苦，都将化作保护他们的利器。 魔修的圣使安静站在阵法外，露出的眸子微微眯起，而后，抬起手尝试破阵时，砸出去的煞气被那雾气反弹了回来！ 他虽躲开了，可身旁的几个魔修没来得及闪躲，被那雾气沾在身上，便痛得在地上打滚哭嚎着。 这一幕，吓得那些魔修又赶忙往后退。 高阶一点的魔修见状，虽没有这般畏惧，却也不敢轻易上前。 他问圣使道：“圣使，如今我们怎么办？” 这些仙修可真是讨厌！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至于他们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也要守护吗？！ 圣使心中也恼火，眼见胜利近在咫尺，却又冒出这些不要命的仙修，他冷声道：“不过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罢了，他身上能有多少血喂养那毒荆棘。” 话是这么说，可他也不敢赌。 因为他明白，秦至用上这么一招，就是在拖延时间。 一旦被他们等到援兵到来，他们想要抢到那个孩子就难了！ 所以，他飞升到半空，哪怕是损耗不少修为，也要将这些护着他们的雾气全部打散！ 高阶的魔修见状，也只能跟着一同上前帮忙。 仍在阵法中的秦至吐出了一口黑血，滴落在地面的血无法再转化成黑雾。 那圣使眯眸凝起了一大团的煞气，“这么想死，那就别去轮回路了！魂飞魄散吧！” 秦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了那朝着自己袭来的煞气！ 那团巨大的煞气打破了护城阵法，正正袭中了他的胸口，痛得他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体只能凭着本能抽搐着，再次吐出一大口黑血！ 他听到下面的人在喊他，他看到好多人想要上来救他。 他没有什么感觉。 既不因为自己要死了而感到悲哀，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好值得自豪的，只是有点遗憾和可惜。 如果…… 脖子上的麒麟石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一个温暖的怀抱护住了他，秦至迷糊间，又看到了白衣翩翩。 扎在身体里的毒荆棘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暖意。 一身白衣的谢如真抱着他，反手挥出了一剑。 那剑气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原本气势汹汹的魔修大军彻底击溃！ 而不远处，一排排的宗门弟子正在御剑朝着这边赶来。 伤痕累累的弟子们哭着又笑着喊道：“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我们得救了！” “不用死了！我们得救了！” “援兵终于来了！” 战斗再起，这一次，是他们胜利了。 压倒性的，彻底的，胜了！ 秦至都不敢眨眼，他就这么看着谢如真把他抱在怀里，单手执剑，轻松便将那些把他们打得狼狈不堪还嗷嗷叫的魔修大军给灭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喊道：“谢如真……” 谢如真一手抱着他，一手执剑，没办法像以往那样摸摸他的脑袋，就俯首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温柔道：“乖。” 然后把他温柔放在了一旁，闪身去到那魔修圣使面前…… 秦至一个眨眼，看到谢如真捏着那魔修圣使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再一个眨眼，谢如真被剩余的高阶魔修团团围住。 再一个眨眼，谢如真挥剑，一个回旋，那些高阶魔修被打飞了出去，魂飞魄散。 再再一个眨眼，谢如真彻底远离了他所能看到的距离，像是直奔魔修的大本营去了…… 虽然很不真实，但他知道，他们安全了。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是笑的，可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了地面上。 有人焦急喊着他的名字，他却无法给出回应。 他在一片白茫茫又看不到尽头的世界里迷路了，辨不出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秦至。” 秦至急忙转身看去，看到李虎穿着一身白衣坐在一个墙头上。 那墙也是雪白的，有一支红梅探了出来，开得十分妖艳好看。 秦至立马高兴喊道：“李虎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李虎笑着说：“我家就在这里啊。” “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啊，来。” 秦至看到李虎伸出的那只手，毫不迟疑就伸手过去要抓住。 可是下一瞬，有人又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 秦至迷茫转身看去，对上了谢如真责怪的眼神。 “谢如真……” 他刚呢喃，谢如真便一把将他拉了过去，摁着他的头就吻了下来。 秦至直接被吓醒了！ 可是醒来后，五感立马被剧痛占领。 他惨叫出声，挣扎着想要逃出这炼狱的地方，却根本逃无可逃。 冰冷刺骨的水顺着他的毛孔不断渗透进他的身体内，仿佛无数根针活生生扎进他的身体。 可他一挣扎，锁在他身上的锁链便立马收紧，将他重新牢牢锁住！ 秦至又哭又喊，鼻涕都飞出来了，简直狼狈至极！ 这哭喊声传到外面，连宗主本人听了都小心脏不适，执着白旗的手顿住，思路完全被打断了。 他看向面色不变的玉含仙尊，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不进去看看？” 玉含仙尊面色不变，“他身上的毒血必须一次性清除干净，寒池他受不住，若是我这莲花池他再受不住，那就无人可救了。” “不是……”宗主暗示道，“我的意思是，你进去关心关心他。” “他不会想要我看到他这副样子。” “为什么？” “男人的自尊。” “……” 宗主忍了忍，正要落子，可秦至再次传来哭叫声，他吓得手一抖，子落错了。 这回他忍不了了，“不是……你看他喊成这样，你真的不进去看看？万一死了怎么办？” 玉含仙尊也跟着落子，淡定道：“嚎得跟杀猪似的，声音这般响亮，可见恢复得不错，要死的人可没这般力气。” 宗主：…… 在这样的惨叫声中，他一刻钟就输了三局，气得直接甩袖走人。 玉含仙尊就开始坐在棋盘前发呆。 直到莲花池内鬼哭狼嚎的声音逐渐消失，他才起身走进去。 秦至身上的毒血尚未完全清除，没有动静是因为哭累了。 第144章 你亲我一下（一） 他入了莲花池内，替秦至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都擦去，看着他哭得眼睛和鼻子都红了，叹了一口气。 “小可怜。” 小可怜都哭晕过去了，还在抽泣着。 这种痛，是即便晕了也还有感觉的痛，能让人彻底崩溃。 玉含仙尊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看，发现已经磨破皮了，便用法术替他那被锁链磨得出血的手腕脚腕都疗了伤。 之后的几天，同样的时辰，秦至都是从哭喊声中醒来的。 玉含仙尊都在殿外的桌子前安静坐着，自己跟自己下棋，等秦至再次晕过去后，进去帮他疗伤。 哭喊声一日比一日小，意味着秦至身上的毒血清除得差不多了。 可玉含仙尊还是忍着没进去。 到最后，秦至不是哭晕过去的，而是变成了睡着。 等到毒血彻底清除的那一天，玉含仙尊算了算时辰，缓步进了屋内。 在掀开珠帘的时候，他本想施个法术让自己变成与秦至初见时的模样，可想了想，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若秦至问起，不如就实话说了。 可他走到莲花池前，秦至却迟迟不抬头。 就在玉含仙尊以为他睡着的时候，秦至便动了一下身体，锁链叮当作响，他缓缓抬起自己的眼眸。 在这莲花池内泡了好几天，虽说毒血清除干净了，可也被折腾得不轻。 如今脸是白的，眼睛却是红的。 玉含仙尊看他脸色不太对，拂袖将法术罩在他身上，才发现他此刻神魂不稳，想必是刚经历那样的大战，之后又几次险些丧命，如今又泡在这莲花池内，身体吃不消，导致三魂七魄都有些错位了。 不过不碍事。 玉含仙尊以手凝结出一颗法术珠子，弹入了秦至的额头内。 有这缕法术帮忙镇这，出不了大问题。 只是这几天，恐怕还要把人留在这里。 玉含仙尊知道他此刻神智不清楚，可还是温声道：“你再泡个几天，待你神魂稳了，便送你回去。” 可他刚转身，秦至便又双眼迷茫喊道：“谢如真……” 玉含仙尊顿住脚步，怔了好一会儿，转身看向秦至，“你……” 他想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可对上秦至迷茫空洞的视线，便猜出了他此刻根本没有神智。 俗称脑子不清楚。 甚至根本不知道站在眼前的人是谁。 可玉含仙尊犹豫了一下，也没走，柔声道：“怎么了？” 秦至忽然就小声抽泣了起来，“我难受，我好难受……谢如真……我好痛……” 秦至身上的血毒已经彻底清除，这莲花池对他便不再起作用，不可能还让他痛。 可玉含仙尊看他哭得这般小可怜，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还是进了莲花池，用法术为他缓解身体的不适。 秦至便趁机抱住了他。 在玉含仙尊僵住的时候，用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呢喃道：“谢如真，我好痛……” 犹豫了一下，玉含仙尊那只抬起的手最后还是落在了秦至的脑袋上，温柔抚摸着，哄道：“乖，没事了……” 可他越哄，秦至越是娇气。 人在神魂不稳的时候总是容易说胡话，那些未必是真心话，可玉含仙尊想起他将毒荆棘扎在身体里的画面，还是心疼他。 “乖孩子，没事了……” 秦至却忽然仰头看着他，双眼迷茫地看着他，呢喃问道：“你是神吗？” “不是。” “神，我想向你许愿。” “我不是神。”顿了顿，玉含仙尊又道，“想许什么愿，不妨说来听听。” “我……我许什么愿望，你都答应吗？” “也许。” 秦至就嘿嘿笑了一声，抱着他的腰，锁链叮当作响的同时，将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仰头望着他，“我想知道，跟神仙接吻是什么滋味，你亲一亲我，好不好？” “……这个，最好不要。” 秦至一秒哭了出来。 他之前本就哭红了眼睛，也哭成了习惯，一哭眼泪就来了。 玉含仙尊也知道他此刻不清醒，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却还是慌了神，无奈道：“别闹。” 秦至就是哭。 越哭越大声。 玉含仙尊没了法子，虽说这玉含宫是单独一峰，与其他的宫殿离得尚远，秦至这哭声也未必能传出去，可他还是抬袖，设了个阵法，封住了整个玉含宫。 秦至哭着说：“我……我长这么大，还没亲过……亲过女孩子，我……我亲个男孩子……嗝，也不行吗？” 玉含仙尊扶额，“我几千岁了，也没亲过女孩子，这没什么好难过的。” “就亲一下……” “你脑子不清醒，等你醒了再说。” 秦至就大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还十分嘹亮，跟号丧一样。 玉含仙尊：…… 秦至一边哭一边难过道：“我活了两辈子了，初吻都……都没送出去，我就是想……想知道，亲嘴是什么……什么感觉，这也很难吗？” “我入了仙门，我……我以后……以后就没办法成亲了……” “我……我要一辈子孤独终老了。” 玉含仙尊：“……就算入了宗门，也是可以成亲的。” 秦至仰头看他，“你嫁给我吗？” 玉含仙尊：“……你未必敢娶。” 秦至认真看着他，“谢如真，你愿意嫁给我吗？” 玉含仙尊怔住，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无奈道：“你到底是真的不清醒，还是……” 秦至揪着他的衣服，急切问道：“谢如真，你愿意嫁给我吗？” 玉含仙尊只能哄着他道：“好，愿意，先把手松开。” 秦至没松手，反而闭上了眼睛，示意他亲吻自己。 玉含仙尊叹了口气，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曲起食指，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把他敲晕了。 随后指尖凝起法术，把用几张莲叶铺成了一张床，让秦至睡在那上面。 但下半身仍旧没在水中。 第二日。 莲花池里便传来一阵尖叫声，正在打坐的玉含仙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立马赶到！ 却没想到，秦至仍好好地站在莲花池内，并且看神情，人已经彻底清醒了。 看着忽然出现了玉含仙尊，秦至再次受到惊吓，连尖叫声也没了。 他怀疑自己此刻正在做梦。 可是就算做梦……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寸丝不挂地被四条锁链囚住手脚，被困在这莲花池内？ 而莲花池外，却站着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玉含仙尊？ 看到秦至逐渐惊恐的眼神，玉含仙尊才想起他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有心要开口解释，又觉得在这种场合下解释有些不合适。 第145章 你亲我一下（二） 他便温声开口道：“你毒血入体，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清除体内的毒素，寒池于你而言过于伤身，宗门便将你安置在此……你可觉得好多了？” 虽说是他自己亲自把人抱回来了，可不管怎么说，宗主也知情，其他几位殿主也没有反对，说是宗门的决定也不为过。 听了玉含仙尊的解释，秦至才逐渐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宗门的意思啊…… 他偷偷瞄了一眼这个之前对他十分有意见的玉含仙尊，心想着对方也没反对，而且看样子还亲自看顾他治疗，想必是因为他之前的表现不错，所以对方没再执意赶他离开。 可不管怎么说，这位玉含仙尊明显不喜欢自己，他还是不要继续在这里碍眼了。 秦至便恭敬道：“多谢仙尊救命之恩，弟子感觉好多了，就不劳仙尊费心了，还请……还请帮忙解开身上这锁链。” 他在心里绯腹：什么治疗法啊还得给他上锁链，怎么感觉把他当成狗了？ 不会是因为不喜欢他，才故意这么锁着他的吧？ 秦至觉得自己说得挺客气的，想着这玉含仙尊再怎么不喜欢他，好歹堂堂一仙尊，也是要讲道理的吧，肯定会马上放他离开。 可没想到玉含仙尊站在岸边凝视了他许久，却是开口道：“你身上的伤势未好，还不能离开。” 昨日是胡言乱语，今日看着虽然是清醒了不少，但因着神魂尚未彻底稳定下来，所以缺失了小部分的记忆。 现在的秦至，只隐约记得自己去过某座城池第一次执行了宗门任务，也记得自己是在那座城里受了伤，可却记不清楚在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他的身体在保护他。 在他还无法承受这种苦痛时，让他选择性地遗忘那些过于痛苦的事情。 可若是秦至现在离开玉含宫，随着见到的人越来越多，他会慢慢记起那些事情。 到时候，身体只怕是承受不住。 秦至不知他的担忧，听到他不让自己离开的时候，瞬间慌了，赶忙道：“弟子已经不碍事了，并未觉得身体……” 玉含仙尊便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语，能让你离开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离开。” 然后他就走了。 秦至：…… 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这玉含仙尊到底想干嘛，可他又莫名从对方身上看出了谢如真的影子。 虽说只是错觉，可这点错觉也足够让他安心了。 他在那莲花池里愣了许久，而后想起了什么，红着脸喊道：“好歹给件衣服穿啊！” 就这样，秦至暂且在玉含宫内住下了。 本还以为这位玉含仙尊是真的很不喜欢他，会借机一直把他泡在那莲花池里折磨他，没想到只是泡了三天而已，第四天便让他上岸穿衣服了。 上岸的第一天，玉含仙尊就给他准备了一堆好吃的。 可惜他伤势刚恢复，即便嘴巴很馋很想吃东西，可吃不了多少就开始觉得反胃。 慢慢的，玉含仙尊就不给他备那些油腻的食物，只拿些清淡的小菜来给他送粥。 除此之外，还给他单独准备了一个房间。 房间挺大的，里面什么都有，还有穿不完的衣服。 跟洒扫处比，简直是天堂！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秦至在这样的“攻势”下，都不好计较这人曾把自己赶走过。 但他还是不能理解，这位玉含仙尊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好。 难道…… 在替对方浇完花后，秦至便想过去套点话。 “仙尊……” “花浇完了？” “回仙尊，已经浇完了，我想……” “练功了吗？” “啊？”秦至两眼茫然，练功？练什么功？ 玉含仙尊便将一本入门心法扔在他面前，说道：“拿着这个，以后每天浇完花了，练四个时辰。” 秦至拿起来看了看，小声说道：“仙尊，我没有魂石，也没有修炼的天赋，是练不了这个的。” “只是强身健体，没指望你能练出个什么来。” “……” 碍于对方的身份，秦至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去打拳了。 可是打着打着，他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想问玉含仙尊关于谢如真的事情。 他懊恼不已，心想打完拳了就去问。 可是打完拳，却又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只好先去沐浴更衣，想着吃饭的时候再问。 可惜玉含仙尊不用吃饭，他自己吃完后等了许久，没等到人，自己睡着了。 第二天想去问的时候，又被对方以别的借口躲开了，等秦至反应过来，人又没影了。 就这样，秦至在这玉含宫住了小半个月，连拳法都打得有模有样了，想问的问题还是一个都没问着。 不过他已经放弃了。 要么是天意，要么是对方有意避开这个问题，无论是哪个，他再继续追问都显得特别没意思。 况且，他下次直接问谢如真岂不是更好？ 谢如真向来对他有问必答的。 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秦至就开始夜夜做噩梦。 他先是梦到自己被一帮魔修追杀，然后又梦到自己浑身插满荆棘，看起来死得很惨…… 好几次都是半夜从梦中惊醒的。 每当这个时候，玉含仙尊都会适时过来问一句，“秦至，你做噩梦了吗？” 秦至醒来后都会安慰自己那只是个噩梦，没什么好害怕的，听到玉含仙尊的声音后就会想起自己是在玉含宫，云霄宗最安全的地方，那些害怕就立马消散了。 他都会回应一句，“谢仙尊关心，弟子没事。” 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些噩梦像是梦魇一般缠着他，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只要被噩梦吓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玉含仙尊还是会问他一句，但他基本都没什么力气答应了。 再到后来，他直接被困在梦魇里出不来。 玉含仙尊在门外问他，他自然无法回应，担忧他的玉含仙尊只好直接闯进去。 看到的，就是被困在梦魇里满头大汗的秦至。 玉含仙尊知道，这意味着秦至快要恢复所有的记忆了。 这是无可避免，也是秦至该经受的，哪怕是有着半仙之躯的玉含仙尊也无法插手。 他用法术替秦至平复情绪。 可也没什么用。 看着秦至躺在床上抽泣绝望的模样，玉含仙尊犹豫许久，还是上榻把人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秦至还在小声抽泣着，但手却紧紧抓着玉含仙尊的衣服不撒手。 就好像他在梦里抓住了李虎的衣服。 满脸泪痕醒来的时候，秦至眼底却没什么情绪。 第146章 你亲我一下（三） 他所有的崩溃和难过都在梦里发泄了，醒来，也就意味着所有的记忆恢复了。 玉含仙尊以为他会崩溃大哭，他会难过很久，可事实上，他醒来后，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不哭，也不笑，甚至不说话了。 玉含仙尊本想安慰他几句，可秦至却主动开口道：“多谢仙尊这段时间的照顾，秦至无以为报。” 说着，翻身下榻，给玉含仙尊磕了三个头。 玉含仙尊看着他，便知道他此刻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人静一静。 他从榻上下来，把秦至从地上扶了起来，柔声道：“逝者已矣，我不叫你看开，但接下来的日子，你可以好好活着，替他看一看往后的太平盛世。” 秦至眼眶泛红，但他依旧没哭出来，只是轻声道：“弟子明白。” 李虎是整个云霄宗第一个对他发出善意的人，起初被贺灵正误解的那些日子，也都是他陪着自己走过来的。 秦至从未想过，这个爱笑的师兄有一天会忽然消失，连轮回也进不了。 他其实很难过，可不知道为什么，从梦里醒来后，他却发现自己不像想象中的那般难过，只是茫然。 无尽的茫然。 他甚至从未觉得李虎师兄已经离开了。 就好像他只要回到洒扫处，就还能见到那个笑嘻嘻的师兄。 所以，他很快便告别了玉含仙尊，头也不回地往洒扫处去，甚至没心思询问这位玉含仙尊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好，连他的床榻都随便上…… 洒扫处。 这一战他们失去了太多的师兄弟，整个院子都是安安静静的，宗主和几位殿主勒令他们好好休息，也没再给他们安排旁的任务。 连洒扫这种活儿也不必做了。 可这样安静休养的日子，只会让他们更加难过。 除了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师兄弟，受伤最严重的便是贺灵正了。 他修为几乎耗尽，内伤外伤无数，战争一结束他便昏迷不醒，直到昨天才勉强醒来，可是喝了药后又昏迷不醒了。 回来之后，他们几乎都不怎么说话了。 这场战争，是他们经历过的最为残酷的争斗，也是牺牲最多的争斗。 但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秦至回来的时候，洒扫处的师兄们看着是在安静休养，其实都在发呆，满眼都是茫然，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秦至一出现，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愣。 秦至全身扎满毒荆棘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虽然后来出现了一位白衣师兄把他带走了，可在他们看来，秦至多半是活不成了。 可他居然活着回来了！ 师兄们都怔愣着站了起来，不确定着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大白天的看到鬼了。 但即便是看到鬼了，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觉得泪眼模糊。 “小……小师弟……” 因为从来没人这样喊他，秦至一时不敢答应，还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身后无人。 而那些师兄则是朝着他走来，即将靠近的时候，又忽然顿住了脚步，因为不敢确定眼前的秦至是不是活人。 直到秦至用手指指着自己，问道：“喊我吗？” 那几个师兄便上前一把抱住了秦至。 本以为今生是宿敌，至死都是冷眼相待的关系，经了这一遭生死，早把那些恩怨放下了。 秦至被一堆人围在中间，这些往常都不太爱跟他说话的师兄不是抱着他哭就是站在一旁抹眼泪，让他半天不知该作何反应。 等被推回房间的时候，他还是一脸懵。 “你……”其中一个师兄上下仔细打量着他，眼底的担忧不是演戏，“……你没事了吧？” 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是啊，之前明明看到你……” “那个把你带走的白衣师兄是谁？好似以前从未在宗门见过他？莫非他是其他宗门的药师大能？” “不会是清风宗的吧？” “你刚从清风宗回来？那他们是怎么说的？你身上的伤可都全好了？” “大家快别说了，还是让小师弟先好好休息吧，他好不容易才回来，万一身上还带着伤就麻烦了……” “对对对，先散了，等小师弟好些了再说。” 说话间，那些师兄便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但也有不少师兄是留下了手头最好的药才走的。 秦至根本没法儿适应。 他坐在床上，看着李虎师兄的床铺发呆。 这时候，门口传来轻微的“吱呀”声，秦至转头看去，才发现进来的是林师兄。 他走路是一瘸一拐的，好似是脚上受伤了。 “林师兄……” 秦至赶忙起身去搀扶，林师兄便笑着道：“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他们看错了，能看到你平安归来，真好……” 扶着林师兄在自己床上坐下，秦至眼眶微红，“李虎师兄他……” 林师兄便握着他的手，拉着他一并在身旁坐下，说道：“我知道，我在宗门的时候就听说了。” 他的反应比起秦至要冷静许多。 大抵是因为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这样消失，所以并没有太多的难过。 他安慰秦至道：“我还听说，你在城里也做了禁术，若非宗门的人及时赶到，只怕我如今也见不到你了。” 他说：“如果今天在这里难过的是我，你心中想必也不好受吧？秦至，这是李虎的选择，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一样会这么选的。” “我们这些云霄宗的弟子，从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想着能活着离开，魂飞魄散也好，转世投胎也好，其实人死了也就没有太多感觉了，还有没有以后，一点儿都不重要。” “对我们来说，只要做的选择是自己认真思考过的就好。” 秦至红了眼眶，他垂着脑袋，还是无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更何况这场战役死的不只是李虎一个人，还有很多同他们一起出去的师兄弟，甚至有些弟子比他还要年轻。 他们还那么小，甚至都没能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 林师兄似乎看出了秦至的想法，他又道：“这是魔修横行的世界，只要魔修尚存，这样的战争就不会少，也许有一天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人们不用再受妖魔的威胁，但那一天一定是用无数鲜血和尸骸换来的。” “太平盛世之下，注定孤魂野鬼无数。” “以吾辈鲜血，为后世迎万世太平，也值了。” 第147章 那位白衣仙君到底是谁？（一） 秦至都知道那些道理，在那种根本没得选的前提下，与其看着所有人一起死去，用自己一人换所有人，也是值了。 可他自己愿意做这个选择，却不愿看着身旁有人这般做。 更何况如今活着的人是他。 秦至双手捂着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本就不是那种愿意为了旁人而付出自己的性命的人，他明明活着回来了啊，如今也得到了洒扫处所有师兄的另眼相待，他应该高兴的……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难过。 他甚至想不明白，那样胆小怯懦的他，是怎么敢把毒荆棘种在自己身上的…… 林师兄也没再说话，只是安静陪着他。 秦至不知何时哭累了，蜷缩着身体在床上睡着了，林师兄还在旁边陪着他。 直到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他才起身为秦至盖好被子走出去。 门外，几位师兄探头探脑想看看秦至在里面做什么，林师兄便“嘘”了一声，把门关上了，“他睡着了。” 几位师兄挠挠后脑勺，觉得很不好意思，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师弟刚回来，肯定没怎么吃东西，就让厨房那边备了些吃食……” 顿了顿又道：“林师兄，你也一起去吃点吧？” 林师兄在他们的搀扶下走出了院子，这才开口道：“他刚睡着，如今正难过着，你们便不要打扰了。” “好。” “都听师兄的。” 秦至这一觉也睡了挺久才醒来，总觉得自己梦见了许多事情，好像一直在哭。 醒来后，脑袋还有些痛。 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没摸到泪痕，枕头看着也是干净。 左右看了看，才想起自己已经回了洒扫处。 余光瞥见隔壁李虎的床铺时，他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下床套了外衣又穿上鞋子后，秦至随便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拿着木簪随意扎着。 他走到门口要开门时，忽然又顿了下，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铺。 随意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闪过狐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方才好像有人陪在自己身边。 随后收回视线摇摇头，呢喃道：“大抵是睡糊涂了……” 他刚走出门外，院子里正在修炼的师兄便停下所有动作都看向他。 秦至下意识顿住，习惯性垂头想要先离开，可那些师兄却又再次一窝蜂涌上来关心他。 “小师弟，你醒了？可觉得难受？” “肚子饿了吗？厨房有许多好吃的，师兄去给你端来？” “快让师兄摸摸，看看，都瘦了这么多了……” “你身体刚恢复没多久，还是先坐着吧，想要什么师兄去给你拿。” “若是伤口还疼一定要说，师兄还有许多药，都可以送给你。” 秦至：……！！！ 他下意识要拒绝，总觉得这又是另一种陷阱。 虽说刚回来的时候这些师兄也对他嘘寒问暖的，好似十分关心他，可他还是觉得很不习惯。 好在林师兄被人扶着过来替他解围，“都散开吧，你们吓着秦至了。” 那些师兄们闻言，都尴尬地散开了一些，但并未离开。 秦至便赶忙来到林师兄身边。 林师兄笑着拍拍他的肩，轻声问道：“醒了？厨房备了一些小菜，正好师兄饿了，不如陪师兄去吃顿饭？” 秦至赶忙点头，“好！” 秦至便直接扶着林师兄离开了。 那些师兄只能眼巴巴在身后看着，想跟上去却又不好意思。 有位师兄望着他们的背影叹气道：“曾经的小师弟我看不起，如今的小师弟我高攀不起啊。” 另有人赞同道：“谁说不是呢！” 又有人赞叹道：“也是奇怪，你说我们这些人里，有比小师弟厉害的，也有跟小师弟一样是没有修炼天赋的，怎么就没他那样的能耐呢！” “岭南一战，小师弟可算是出名了！” “出不出名倒是其次，关键是……我到现在还是能梦到小师弟以一己之力使用禁术，用血肉与魂魄饲养毒荆棘，以此护城！那画面……真是此生难忘啊！” “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啊？” “还有李虎师兄……” “还有那些牺牲的师兄弟们……” 他们觉得惭愧，也为曾经对秦至所做的一切而感到羞愧。 他们曾以为，像秦至这种靠着贿赂进来，还与老胡子有那般牵扯的人，必定像曾经那样富家子弟一样，只会拖后腿。 谁曾想到，秦至看着柔柔弱弱，竟有这般胆魄。 有心想去道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用这种方式笨拙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而跟着林师兄到了食堂的秦至还是很不习惯其他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局促坐在桌子前。 林师兄见状，便说道：“你在岭南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知道之前是错怪你了，况且，你现在可是连宗主都称赞的人，他们自然怕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会想要报复他们……” 秦至疑惑“啊”了一声，不解道：“宗主称赞我？” “是啊，”林师兄笑道，“你一个没有修为的弟子，不但身先士卒，冒着生命危险去采药，还帮着贺师兄一同出去引开那些魔修，这才让我能顺利回到云霄宗求助，最后更是以身饲毒荆棘，利用阵法挡住了魔修的进攻，拖延了时间，要不是你，恐怕我们都得死在岭南。” 秦至却摇头道：“这不是我的功劳，采药虽然是我主动去的，可若是没有贺师兄，我恐怕也要死在那里，至于帮忙引开魔修让你得以回来找人，那也是贺师兄和其余几位师兄的功劳，我不过是跟在贺师兄身边帮点小忙，至于那个阵法……” 顿了顿，他又道：“是李虎师兄先牺牲了自己保住了我们，若没有他，我使用的禁术撑不了多久。” 至少那个什么魔修圣使可是很快就把他的阵法给破了。 若不是……若不是谢如真后来及时赶到，他也要魂飞魄散了，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想到这里，秦至忽然摸着自己的胸口，看向林师兄道：“我记得我使用的那个阵法可是禁术，用血肉之躯饲养，以魂魄浇灌……我不是应该魂飞魄散的吗？” 阵法成了，虽说那毒荆棘没来得及完全榨干他的血肉，可他的魂魄已然受损，按理也是活不了的，这魂魄能不能保住还是另一回事。 如今怎么看着一点事情都没有？ 第148章 那位白衣仙君到底是谁？（二） 难道玉含仙尊真的这么厉害，只是把他泡在莲花池里，他的魂魄就能完全修补？ 林师兄在回云霄宗搬救兵的时候也遇到魔修阻拦了，后来险些死掉，也是一身鲜血，喘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云霄宗的，也是运气极好遇到了宗主，否则根本活不下来，之后便一直在云霄宗休养，并未得见当时的情况。 他也只是后来听当时在场的其他弟子说，秦至那个阵法极其厉害，虽然维持的时间不长，可当时确是连魔修都不敢轻易靠近，也让当时完全处于败局的他们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那样厉害的阵法由一个没有修为的弟子施出，必定是带着一点邪气的，一看便知是禁术。 在这种危急关头使用这种禁术，多半是要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正如李虎。 所以，当时大家都觉得秦至肯定活不成了。 但他后来被一个很厉害的白衣仙修带走了，再然后，就是他自己回到了洒扫处。 林师兄说道：“兴许是阵法并未完成吧，毕竟当时你的阵法险些被魔修的圣使给破了，那位白衣仙君也来得很及时，是他救了你也说不定。” 说起谢如真，秦至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觉得谢如真应当没这个本事，毕竟再厉害也就是个弟子，说不定……真如他猜测的一样，是谢如真跟那位玉含仙尊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谢如真知道救不了他，便把他送到了玉含仙尊那儿，求玉含仙尊救了他。 林师兄又问道：“对了，那位白衣仙君到底是谁？我听师兄弟们说，他修为很高，连贺师兄都奈何不了的魔修圣使，竟被他一招给杀了！而且他还亲自杀到了魔修的盘据地，将整个魔修的地盘都给端了！” 秦至听得瞪大了眼睛，毕竟谢如真来的时候，他就撑不住了，自然没见到后面的场景。 同时心里很自豪。 这么厉害的人，跟他关系老熟了呢！ 他原本是很怀疑谢如真身份的，毕竟当时执法处的师兄和贺灵正都说过，云霄宗没有谢如真这个人。 可谢如真既然能跟云霄宗的弟子一同前来援助他们，那就说明他定然不是魔修那边的人，他是真实存在的！ 哪怕他不是云霄宗的弟子，也一定与云霄宗渊源颇深！ 搞不好，跟玉含仙尊也很熟呢！ 秦至便直接说道：“他就是谢如真。” 林师兄惊讶道：“他就是谢如真？还真有这个人啊！” 随即又道：“也是奇怪了，云霄宗有这么厉害的人，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修为，可堪比宗主和几位殿主了吧？” 而后又追问道：“他到哪个境界了？” 秦至想了想，说道：“应当……也到大乘境界了吧？” 他不太确定。 不过当时他探过谢如真的口风，觉得这人也就是大乘境界上下。 应该没宗主和几位殿主这般厉害。 林师兄又仔细想了想，根本想不起来云霄宗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 饭菜端了上来，他也就没空思考了，一边给秦至夹菜一边说道：“算了，别想那些事情了，既然活着回来了，那便是我们命不该绝，该吃吃该喝喝，等以后我们好好修炼，为李虎报仇！” 秦至苦涩一笑，“我没法修炼……”他没有修炼的天赋。 林师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也没表现出来，笑着安抚他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没有修炼天赋的，也有可能是时间没到，反正你入了我们云霄宗，以后就是我们云霄宗的弟子，师兄以后带你一起修炼！” 可眼眸垂下，眼底既是可惜也是疑惑。 这么厉害的人，又是这般心性，怎么会没有修炼的天赋呢？ 议事大殿。 南殿殿主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确定没有任何的修炼天赋吗？这不应该啊……” 一个人，若是没有任何的修炼天赋，那就应该什么都做不到。 可既然没有修炼天赋，又凭什么能画出阵法？ 阵法啊！ 哪怕是一个有修为的弟子，想要画出阵法都是非常难的事情，也就他们这种境界可随手画阵法。 虽说秦至画阵法不如他们这般厉害，但能画出来就是让人不可思议！ 北殿殿主专修阵法，就连玉含仙尊都未必有他精通，所以他在听到秦至没有修为也能画出阵法时，第一时间提出申请，要把秦至弄到自己的北殿去。 但是被玉含仙尊拒绝了。 所以他此刻说话蔫蔫的，并且还带着一股不满和怨恨，“有天赋又怎么样，还不是不给带去北殿？既是专修阵法的人才，就该送到北殿！不然岂不是埋没人才？” 南殿殿主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又继续说道：“是不是测灵石出了什么问题？” 而后又看向东殿殿主道：“又或者，是贺灵正见这位小师弟不错，故意把功劳让给他？” 东殿殿主却笑道：“灵正性子傲，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既说了那些话，那说出的便都是实话。” 西殿殿主一直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宗主，道：“师兄以为此事如何？” 宗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按照惯例，给他们奖赏吧。” 南殿殿主赶忙追问道：“什么奖赏？” 北殿殿主也趁机道：“不如让那个弟子到我北殿修行？这世上还有什么奖赏，比当内门弟子更……” 话还没说完，玉含仙尊的声音便传来了，“不可。” 他声音虽然温柔，可是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北殿殿主看了他一眼，脸立马就臭了，可这毕竟是最疼爱的小师弟，没一会儿又不得不软声道：“这又是为何？虽说他没有修仙天赋，可他既然能画出那阵法，那就说明他是有天赋的，你若是怕人说，便拿此次的功劳作为借口，这样其他弟子也不会……” 玉含仙尊却是看向他道：“他魂魄不齐，此生都无法修炼，也炼不出魂石，师兄便是再费心，他这辈子也永远都无法修炼出自己的道。”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沉默了。 魂魄不齐…… 宗主蹙眉道：“魂魄不齐者，多数痴傻，更何况那秦至看起来不但聪明，且也十分伶俐，怎么会魂魄不齐？” 北殿殿主也道：“可是师弟看错了？” 玉含仙尊沉眸道：“我亲自为他疗伤时，用秘法探了他的魂魄，发现他确实魂魄不齐，只是不知……他是出生时便这样，还是受了那禁术的害，这才失了一缕魂魄。” 第149章 那位白衣仙君到底是谁？（三） 所以，就算秦至经了岭南一事激发出了自己的潜能，他也因为使用了这个禁术而伤了自己的魂魄。 魂魄不齐者是绝对不能修炼的，毕竟神魂不稳，就意味着煞气随时能入侵，很容易走火入魔。 不修炼这辈子也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修炼之后若走火入魔，且又恰好魂魄不齐，旁人便是想帮都帮不了。 走火入魔若是及时，倒是可以废去全部修为，但这样也很容易导致他心态崩裂，毕竟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修为就这么没了，多数人都会因此而彻底入魔。 而若是发现不及时，便是魂飞魄散的命…… 北殿殿主闻言，沉默许久，眼底全是可惜，但也不敢再闹着要秦至去他的北殿修炼了。 南殿殿主便赶忙缓和气氛道：“我看那小子也未必愿意修炼，听说让他入宗门还是他爹的主意，他当初可是宁死都不愿意入宗门的……而且比起修炼阵法，他在岭南的时候似乎更喜欢替人疗伤，便是要当内门弟子，恐怕更愿意去我的灵药坊。” 玉含仙尊倒是没出声拒绝。 若秦至能入灵药坊，倒是更好些。 只是想了想，又道：“他若是愿意，倒也可。” 西殿殿主道：“应该没有不愿意的吧？那可是内门弟子啊，有哪个外门弟子是不愿意的？” 与权势地位什么的没关系，而是入了内门，就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当然了，待遇也是好一些的。 玉含仙尊笑了，眉眼间都带着温柔，“他总是与别人不同的，不过……他若是愿意，自然也是好的。” 灵药坊与玉含宫也近一些。 东殿殿主看着玉含仙尊，没说话，似乎是看出了些什么，垂眸笑了笑，还特意端起茶杯做做样子喝口茶，以掩饰自己此刻的表情。 坐在他身旁的宗主察觉到什么，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看向玉含仙尊。 实在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玉含仙尊还以为这声咳嗽是在提醒他，面上的笑便收敛了几分，又道：“收到清风宗宗主送来的信，说是十分感激这次的援助，这次魔修大幅出动，各个宗门都损失惨重，至于原因……相信你们都清楚了。” 说到这里，众人面色都严肃了起来。 城主夫人和那个孩子都被他们接到了云霄宗，可这事儿不知怎么就泄露了出去，各大宗门都开始闹着要将那孩子接到他们那儿去。 清风宗这回见识到了云霄宗的厉害，又在对付魔修的战役中损失惨重，便没有争夺那孩子。 玉含仙尊接着说道：“所以，清风宗便举办了一场宗门大会，既是商量那孩子的去处，也是要借此大会商讨之后绞杀魔修的行动。” 西殿殿主眯眸沉声道：“这些魔修也确实猖狂！如今那魔修尊主不过是从封印中逃出来了，连真身都没了，那些魔修便嚣张至此，若我们这些宗门还不能团结起来，趁着那魔修尊主尚未修出新的真身之前便一同将其剿灭，来日，必为其所害！” 南殿殿主道：“话虽如此，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所有宗门一同绞杀魔修的情谊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师尊当年尚在时其他的宗门还说顾念一些情谊，如今师尊去了，我们又许久不曾与那些宗门的人走动，他们恐怕不会乐意与我们配合。” 北殿殿主脾气暴躁道：“爱配合配合，不配合拉倒！如今这修真界，除了我们云霄宗，那些所谓的宗门还有几个拿得出手的？！要是没有我们的弟子四处援助，他们早就被魔修杀光了！” 东殿殿主道：“咬人的狗不叫，只是那些瞎嚷嚷的小宗门，自然是不值得放在眼里的，怕就怕主事的不是那些叫唤的。” 虽说云霄宗是如今仙门里的修仙大宗门，当今世上修为最高的半仙境界都在他们宗门，可这几千年来，四处涌起的宗门也不少。 能与他们宗门单打独斗的大宗门没几个，可云霄宗不爱与人结盟，他们这些宗主殿主需要坐镇云霄宗，以自身修为设阵护住山下的百姓，不同其他宗门的宗主，可四处走动拉拢，还能因此不断增长修为。 如今，轩辕宗、天武阁、飞行谷与云霄宗并称为“四大宗门”。 其他的三个宗门背后都有靠山。 轩辕宗有皇室作为靠山，宗门便设立在皇城附近，晶石、灵石之类的可全都不缺，主要职责便是保护皇城，但其富贵程度也令不少仙修心向往之。 天武阁坐落于资源丰富的山脉之中，那附近没什么百姓，方便设立阵法防止魔修进攻，但因着所处之地可随时开采出各类晶石和灵石，所以弟子们的修为也都不错，是天下富商最喜欢的宗门。 飞行谷自称是仙人的后代，招收的弟子全都是容貌俊美的少男少女，但其实力也不容小觑，其弟子都常年佩戴着面罩与面具，多了一丝神秘感，也是许多权贵之人的选择。 这三个宗门，各有各的强悍，各有各的厉害，但他们并非完全听命于任何人。 便是轩辕宗，虽说以皇室作为靠山，但皇权更迭，下一任皇帝是谁也不好说，为了不受皇权的限制，他们并不会参与皇室的争斗中，只负责保护皇城的安危。 所以，王公贵族也都喜欢拉拢天武阁和飞行谷，以此作为自己的保障。 唯有云霄宗远离皇城，山下还住满了百姓，并且不需要他人的资助。 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云霄宗也被其他三个宗门一直排斥着。 这一次，想必也是他们三家中的一家故意闹出这些事，明面上是说要帮忙照顾那孩子，可实际上…… “谁知道他们打着什么主意呢？” * 洒扫处。 一位师兄挤在秦至身边坐着说道。 秦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以前住在莲花村，就算是听说这些修仙的事情，也都是些跟云霄宗有关的。 他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顿了顿，他又道：“他们为什么非要争夺那孩子？难道是担心我们保护不了那孩子，会让魔修过来把他夺走吗？” 另外一个师兄便攀住他的肩膀，说道：“那都是表面上的话，其实啊，他们就是看不得我们云霄宗这么厉害，觉得如果让这个孩子待在云霄宗，若将来我们把孩子培养成才，那我们云霄宗不就又多了一个天才了吗？” 第150章 选择（一） “就是，要知道玉含仙尊是我们云霄宗的骄傲，但却是他们的耻辱，毕竟虽然同列为四大宗门，可其他宗门承认的大宗门就只有我们云霄宗，因为半仙境界的仙修，只有我们云霄宗才有！” “还有就是，”另一个师兄顿了顿，才凑近他小声说道，“我听说外面的宗门专门修习那些邪术，可以将旁人的修为转化为自己的修为，又或是把旁人的魂石挖出来，占为己有……” 那是师兄立马被拍了一下脑袋，“别胡说八道！吓着小师弟了！” 秦至却是说道：“可是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魂石是有灵性的，即便是心甘情愿奉献出来，即便是自己的血亲，也很难被占为己有的。” “确实如此。” “诶，所以才说是邪术嘛！” “反正无论如何，这孩子都绝对不能落入其他宗门之手！” 秦至问道：“所以，清风宗召开宗门大会，除了要商议往后绞杀魔修之事，也是要召集所有人商议此事吗？” “小师弟果然聪明！” 秦至被夸得不好意思了，但他还是继续问道：“那意思就是说，这一次去清风宗，我们必须要把抚养这孩子的权利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 “对。” “可要怎么做，才能让其他三大宗门放弃？” “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才发现是贺灵正。 众师兄弟顿时兴奋起来，“师兄！” “贺师兄！” “我们可担心你了，你要是还不醒，我们可要去找南殿殿主了！” 秦至也跟着局促站了起来。 虽说之前他在岭南那边跟贺灵正配合得挺好，但回来后，总还是觉得贺灵正是不喜欢自己的。 贺灵正却是看着他，问道：“伤势好些了吗？” 秦至点点头。 贺灵正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这些师兄弟的拥护下在旁边坐下了。 他没穿外袍，头发也没绑起来，但看着并不失礼也不凌乱，随意的同时看着更为亲近。 莫名让秦至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贺灵正接着他们方才的话题说道：“其他三大宗门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将孩子抢过去，清风宗也正是知道如此，才会专门召开一个宗门大会。” 秦至便大着胆子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贺灵正看着他说：“所以，到时候宗主一定会派其中一位殿主，带着云霄宗的弟子前去参加宗门大会，以考核各个宗门的弟子为由举行一次演练，若是我们能在这次演练中胜出，他们便可以以实力为借口将孩子留在云霄宗。” 秦至闻言，点点头，觉得这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很快秦至便察觉到不对劲，抬头一看，才发现贺灵正还一直盯着自己看。 其他人也觉得奇怪，便也跟着一起盯着看。 秦至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颊，随即尴尬道：“师兄，怎么了？” 贺灵正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忽然说道：“在岭南时，我见你于阵法和药理都有些天赋，虽说你没有任何修仙天赋，可这次也算是立下大功，你若是愿意，我可以保举你去南殿殿主的灵药坊或是北殿殿主那儿。” 此话一出，众人看着秦至的眼神便满是羡慕。 但也只是羡慕。 这次跟着去的弟子都见到了秦至的表现，他们自认为自己是比不过秦至的，自然也觉得这是秦至应得的。 每个人都高兴又羡慕地看着秦至，互相在心里猜测着他会选南殿殿主还是北殿殿主。 要知道多少外门弟子这辈子都无法踏足内门！ 秦至这也算是祖坟冒烟了！ 秦至却是怔住了，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林师兄，可林师兄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只是冲着他微笑点头，表示他可以答应。 贺灵正见他一时没说话，以为他是在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之间为难，便又说道：“南殿殿主的灵药坊也不是寻常人想进去就进去的，你若是进去，即便无法修炼，能学到一些药理的知识也是好的，况且那里灵丹妙药最多，兴许你多吃一些，就可以修炼了。” 顿了顿，又道：“北殿殿主那儿也不错，他是专修阵法的，而阵法通道法，虽说你看着没有任何修仙天赋，可却能够画出阵法，说不定你有机缘在那儿，去了也是不会亏的。” 旁边便有人在秦至身旁小声说道：“不管选哪个，你都不吃亏的，也不用纠结，全看你更喜欢修阵法还是当药师。” 又有人说道：“阵法啊，阵法多帅气啊！即便修为不高，学会了阵法，那也是能以一敌十的，厉害的阵法师，像北殿殿主这样的，就连玉含仙尊都亲口说过不及他呢！” 还有人说：“要我看啊，去南殿殿主那儿是最好的，南殿殿主长得漂亮又温柔，而且最是护短！有了灵药坊里的灵丹妙药，还怕自己将来没法儿修炼吗？” “你这话说得，咱们云霄宗的哪个不护短？！” “我又没那么说，反正我觉得南殿殿主最好，要知道灵药坊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胡说！分明北殿殿主最好！他才是最护短的那个！” “我觉得东殿殿主也不错啊，平时最好说话的就是他了，他跟南殿殿主关系也最好，若是去东殿殿主那儿，说不定也能时常去灵药坊那儿转转，拿到什么好东西呢。” “北殿殿主也能去灵药坊转转，拿回好东西啊！” “其实西殿殿主也不错……” 林师兄无奈道：“你们别吵了，又不是让你们选，你们吵什么？” 众人：…… 贺灵正看秦至一时半会儿选不出来，便道：“你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再来寻我。” 没想到秦至却是摇摇头道：“我不选。” 众人：……！！！ 就连林师兄都差点张嘴问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好在忍住了，蹙眉正要说些什么时，贺灵正开口了。 他的反应倒是没那么大，只是问道：“为什么？” 秦至犹豫了一会儿，本想编个合适点的借口，可看贺灵正也不像是生气了，便解释道：“贺师兄的一番苦心，我自然明白，但入云霄宗本就不是我愿意的，当初进来，一是因为父亲所愿，二是为了替妹妹拿到晶石治疗。” 他说：“如今我进来的，也算是完成了父亲的心愿，也救了妹妹，这洒扫处也很好，我不需要成为什么内门弟子……” 第151章 选择（二） 他对当时清风宗大师兄和贺师兄在岭南时说的话，还印象深刻。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既定的，他本来就没有修仙的天赋，就算当了内门弟子又怎么样呢？ 若是他当了这内门弟子，真的从一开始的不能修炼变得可以修炼，那到底是命运要他如此，还是他抢了谁的气运？ 万一这个改变害到了他的家人怎么办？ 旁人对这个解释都感到一脸茫然，林师兄更是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过为了妹妹才留在这里的吗？若是当了内门弟子，若是入了南殿或是北殿，你认识的人自然更多，到时你妹妹入了云霄宗，你便能更好地照拂他……” 秦至却垂眸摇头。 众人还想再劝些什么，可贺灵正看了他好一会儿，开口说道：“你再考虑考虑，不需要这么快就给我答复。” 众人心想也是，万一秦至只是不敢答应，但是之后后悔了呢？ 秦至也没再说什么。 再过几天，他的答案都是这样的。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他这个人还是很怕死，不管他在那座城里做出了什么样伟大的举动，真实的他都是贪生怕死的。 那一场战役，让他看到了魔修的可怕和死亡的残酷。 他现在已经很明白了贺灵正当初跟他说过的话了——仙修不是那么好当的。 只要想起那些师兄在那场战役中被魔修残酷折磨啃食的画面，他就瑟瑟发抖，夜里都要做噩梦。 要他去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他真的不愿意。 当时使用禁术是迫不得已，因为当时的他已经没得选了，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多伟大的人，如果再来一次，他或许就没有那个勇气了。 他始终是害怕的。 回到房间里，林师兄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劲，便以为他是担忧当了内门弟子会被人欺负，便安抚道：“你也不必害怕，内门自有内门的好，你在那里可以见识到更多东西，还能得到宗主和几位殿主的指点，这可是很多弟子想求都求不到的东西……” 秦至却看向他问道：“林师兄，你和李虎师兄为什么当不了内门弟子？” 林师兄愣了下，而后笑道：“你这话问得……自然是因为没那个本事啊。” 秦至却直言道：“你说谎。” “……” “仙修之后，若是也有修仙天赋，是可以破格被收录为内门弟子的。”秦至说道，“更何况你天赋那么高，若是想当内门弟子，也不是难事。” 林师兄无奈道：“说你的事情呢，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秦至便道：“你有自己不想当内门弟子的理由，我也有……” 顿了顿，他垂眸说道：“其实我真的不想当什么仙修，我也不想为了旁人而献出自己的性命和魂魄。” 他说：“我敬佩像李虎师兄这样的人，我也很感激他，我……可是我……” 林师兄看着他，忽而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明白了。” 在秦至看向他后，他又说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拯救苍生，也有人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没什么不对的，只要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你想过什么生活都没错。” 秦至感激地看着他，“谢谢林师兄。” 林师兄便哈哈笑起来，“要谢也是我谢你，不管你现在怎么说，但当时确实是你护住了大家，要不是你和贺师兄，我也不能顺利回到宗门求助，秦至，其实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贪生怕死。 秦至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林师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贪生怕死下去，就这么平平凡凡在洒扫处当个外门弟子也挺好的。” 秦至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见到有人这般理解与支持自己，心里也十分高兴。 他忽然想起了谢如真。 心中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不知道谢如真会不会赞同自己的决定。 夜晚。 贺灵正正在自己房内的桌子上写了推荐的折子，正在等墨水干的时候，便有弟子端药进来。 “贺师兄，该喝药了。” 贺灵正“嗯”了一声，将折子放在一旁，接过汤药，一口喝了。 那弟子看到了那折子，虽说没看到上面具体写了什么字，但却能猜里面大概是什么内容。 这些事情本不该轮到他来说话的，但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贺师兄，你……真的要这样吗？” 贺灵正将空碗放在一旁，淡声道：“举手之劳罢了，你们若是想去，我也可以写推荐信。” 那弟子却赶忙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跟在师兄身边！” 贺灵正倒是没看他，这样的话，他经常听。 并没什么感觉。 他从进入云霄宗开始，就不断努力地往上爬，都说他天赋不错，可也有人说过他差一些。 确实，修炼了这么些年，他看着的确在不断进步，可总是比不过那些内门的弟子。 也有人同他一起进入宗门，现在已经成了亲传弟子…… 可即便他比不过那些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也有不少师兄弟是愿意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都成了他忠实的追随者。 即便他认为自己没什么好值得追随的。 “你先去休息吧。”将空碗递给了那弟子，贺灵正说道。 弟子知道贺灵正不太爱听这种表忠心的话，之前也几次三番跟他们说过，既是云霄宗的弟子，那便只为云霄宗效力，只为天下百姓效力，不必说什么一直跟着他之类的话。 可他们几个就是觉得，能跟在贺灵正身边很安心。 旁人不懂，可他们却很清楚，贺灵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师兄。 就在这时候，秦至在外面敲门喊道：“师兄，你睡了吗？” 弟子端着碗直接顿住，看向了贺灵正。 贺灵正便道：“让他进来。” 弟子点点头，端着碗走了出去，开门的时候吓了门外的秦至一跳。 秦至赶忙道：“见过师兄。” 这弟子之前也曾欺负过秦至，经了岭南一事，此时再看到秦至，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有些尴尬道：“那个……贺师兄让你进去。” “好。” 秦至正好进去，那弟子又喊住了他，“诶……” 秦至要进去的动作顿了下，疑惑看着他。 第152章 选择（三） 便听到他低声提醒道：“贺师兄之前受了很重的伤，也是才刚刚醒来，他如今尚未恢复，你……” 秦至便明白他意思了，点头道：“我就是进去同师兄说点话，不会耽搁太久的。” 那弟子便笑着点头离开了。 秦至进去后，便听到了贺灵正的咳嗽声，他便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转身回去把门给关上了。 贺灵正瞧见他这行为，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师兄……” “先坐吧，”贺灵正等他坐下后，就道，“你来得正好，我刚好写完了推荐信，不管你是想去哪里，直接拿着我的推荐信过去便好。” 秦至闻言，站了起来。 贺灵正的手正好碰到了那折子，本想拿起来递给秦至的，但瞧着秦至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喜悦，手便顿住了。 接着便看到秦至朝着他恭恭敬敬行礼，说道：“多谢师兄抬爱，但我考虑过了，我不想去灵药坊，也不想去北殿殿主那儿学什么阵法，我只想待在这里。” 贺灵正倒是意外他这回答。 沉默许久后，贺灵正便猜测道：“你是担忧去了那边会受委屈，还是担忧之前我与那清风宗大师兄说的话？” 有些人天生没有修仙的命，若是强行忤逆天道，也不过是借了身旁之人的运。 可这样的行径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秦至说道：“有这个原因，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贺灵正问道：“还因为什么？” 秦至看着他，认真道：“我怕死。” 如果是之前，贺灵正或许会相信他说的话，也或许会厌恶他，毕竟选择入宗门，当了这云霄宗的弟子，每日领取着这样好的报酬，又有什么资格说出怕死这样的话？ 但秦至在岭南那时的表现，让他心里对秦至这个人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贺灵正没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看了他好一会儿后，便将放在折子上的手收了回来。 他说：“你若实在怕死，趁着现在还活着赶紧离开宗门是最好的选择，你如今立下了功劳，若是与宗主言明自己要离开，宗主与几位殿主必定不会为难你，至于你身上的印记……却是很难再清洗掉，可横竖也不过一道天雷的事情，如今你做了好事，天道也是舍不得你死的。” 秦至却垂眸低声说道：“可我不想离开宗门……” 贺灵正便道：“你说你怕死，可你应该知道，无论你留在洒扫处当个外门弟子，还是去当内门弟子，你都是云霄宗的弟子，只要这世上还有魔修存在，像这样的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歇，你一样得跟着一同前往，那样的场面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该受伤的还是得受伤。” “而且，我们下一次未必还有这样的运气，能及时得到救援，要知道人的运气也是有限的，更多的时候……我们是注定要魂飞魄散的。” 秦至捏着拳头，垂着头，没说话。 贺灵正又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是觉得如果你死了，你的家人无依无靠，将来若是你妹妹有机会进入云霄宗，必定没人护着她，而你的家人没了你的照拂，他们的生活会困苦许多……” “你觉得只要你活着，你的家人才能平安顺遂，至少有你在，旁人绝对不敢欺负了他们去。”贺灵正说，“你觉得，只要你永远只是个外门弟子，像这种外出奔波的事情就很少会轮到你，至少你是有机会活下来的，不像内门弟子，永远奔波在第一线……” 贺灵正看着秦至紧抿了薄唇，明显被猜中了心思却不肯吭声的模样，随后站了起来。 他走到秦至面前，伸手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总装出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来，好像这世间任何人的死活都跟你没关系，但你心里很明白，你不敢当这内门弟子，并不是怕死，一个真正怕死的人，不会主动前往危险之地采摘草药，也不会主动用魂魄献祭自己的生命，就为了护住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秦至，你确实没有修仙的天赋，但如果你能修仙了，也绝对不会是抢了谁的气运，虽然没有修仙天赋却能画出阵法一事的确令人惊奇，可这世上什么神奇的事情都有，以前也必定出现过类似的事情，旁人觉得不可能，但就是可能。” 秦至说道：“师兄，我是真的不想当这个内门弟子……” 贺灵正闻言，也没再强求，负手在身后道：“不当就不当吧，其实也没人强迫你，只是当内门弟子是所有外门弟子毕生的追求，不过，我也不会告诉宗主和几位殿主说你不愿意，只当没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他们若是问起，我会说是我想把你继续留在这里历练一番。” 秦至看向他，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可贺灵正又自己主动回答道：“你第一次参加外援，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面，被吓到了，心有余悸是正常的，可当内门弟子的机会并非时时都有，你若是现在就把话说绝了，难免以后会后悔。” 而后又道：“你不敢修仙，怕抢了旁人的气运，也怕修仙后会更加无法庇护家人，这些我都能理解，所以北殿殿主那儿不去便不去吧，虽说你于阵法一事上确实有天分，可若是能去灵药坊当个药师也不错。” 贺灵正说：“横竖你也是精通药理的，只是当个普通的药师，便是没有修为也不打紧的，人总要有一技之长，否则你永远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门弟子，每天只会打扫砍柴，便是你能活着等你妹妹来云霄宗，你又如何庇护她？” 秦至也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但心里有着旁的担忧，便直接将此事忽略了。 贺灵正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急着拒绝我，是否要当这个内门弟子，不妨过段时间再说，反正现在宗门事情也多，若是让你现在便去内门，只怕你也不习惯。” 不知道为什么旁人劝他，他是油盐不进，贺灵正劝他，他竟觉得有几分道理，所以也没再拒绝。 “多谢师兄，那就听师兄的。” 贺灵正又道：“正巧你来了，有件事情一并同你说了。” “师兄请说。” 第153章 选择（四） “这次去清风宗，应当是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一同前往，选定的弟子里，便有我与你。” 秦至震惊道：“我？怎么会有我？” 他已经从旁的师兄那里得知了这次前往清风宗是多重要的事情，到时候不但有宗门弟子之间的比试，这比试还关乎着城主夫人和那个孩子的去留。 况且，一般这种出行都是很大排场的，基本带的都是亲传弟子或是内门弟子。 带上贺灵正可以理解，毕竟他已经是内定的内门弟子了，有东殿殿主出面为他争取名额，当做是出去历练一番也没什么问题。 带上他秦至就很不可思议了。 贺灵正便道：“你与我本都没资格参加的，但这是清风宗宗主的要求，说是要当面谢谢我们。” 顿了顿，他又道：“本来林师兄也要一起去的，可林师兄这回伤得太重，他的脚……” 林师兄的脚受伤了，秦至是知道的，但并不怎么在意。 这里是修仙世界又不是二十一世纪，别说是伤了脚，就算是快死了也能马上救活，所以他也只当林师兄是受了简单的伤。 可见贺灵正这表情，秦至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赶忙问道：“林师兄的脚怎么了？不是伤到了而已吗？” 贺灵正说道：“是伤到了，但这伤不简单，似乎是中了魔修特有的毒，虽说不至于废掉，可想要完全恢复也不简单，若是当时宗主及时出现救了他，只怕他就不只是脚出事……” 秦至没想到竟是这样，想起林师兄这几天还各种逗他开心，陪他聊天，他就惭愧不已。 他竟没发现！ 贺灵正又道：“虽然说这种话不太合适，但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至少他这样的……宗门不敢轻易派他出去了，不管是去参加宗门活动还是剿灭魔修，他都几乎沾不到边。”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秦至身上，他或许挺开心的，可若是放在林师兄身上，他就觉得难过。 毕竟林师兄不是他。 贺灵正又道：“言归正传，你与我都是要去的，如今也刚好告知你，你且做好准备。” 秦至犹豫了一下，问道：“一定得去吗？” 贺灵正点头，“一定得去。” 本还想讨价还价的秦至张了张嘴，本想再打个商量，可又忽然想起这事儿应当不是贺灵正能做主的。 果然，贺灵正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就道：“这是宗主和几位殿主的决定，你若是不想去，恐怕得去找他们说。” 秦至便郁闷道：“我如何能见到他们？” “自然是见不到的，所以，你只能等出发那天再抗议了。” “……”他又不是傻的，都出发了还抗议，岂不是扫兴？ 况且，只是去清风宗走一趟而已，又是人家宗主亲自指明了要去的，他若是不去，也太不像话了。 话已经说完了，秦至看贺灵正脸色不太好，想着他才刚苏醒，想必是需要好好休息的，就告辞要离开。 可贺灵正却又忽然喊住他，“秦至……” 秦至回头，看他欲言又止，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没说完，便道：“师兄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贺灵正却是道：“之前的事情，对不起。” “嗯？” “之前……你刚入宗门的时候，我的确误会了你，也的确……对不住你。” 忽然这般正经的跟他说“对不起”，秦至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难道他也要正经的说一句“没关系”？ 贺灵正却又说道：“一句对不起确实不够，这是我欠你的，若是将来有机会，会还给你的。” 秦至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他其实想说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况且……虽说是被老胡子利用的，但他也确实害得贺灵正生生受到了三道天雷，丢掉了大半的修为，否则这一仗打回来，贺灵正此刻早就在东殿那儿了。 但这么说又觉得挺虚伪的，因为他确实挺在意贺灵正之前带着那一帮人霸凌他的，即便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没资格替当时的自己原谅。 罢了，反正他也不打算要贺灵正还什么，这声“对不起”收下也没什么。 走出贺灵正的房间后，秦至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浑身轻松。 大概是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在这云霄宗也算是个正正经经的外门弟子了。 无人再质疑他，也无人再轻视他。 回了房间后，秦至便看到林师兄竟然躺在李虎的床上，他愣了下，竟险些以为是李虎师兄回来了。 直到看清楚那是林师兄，他既松了一口气，又生出股落寞的心情。 很是复杂。 而林师兄则是看着他笑道：“怎么？以为是李虎回来了？” 秦至笑着走到他面前道：“林师兄怎么在这里？” 说着，视线下意识落在了他的腿上。 林师兄便笑道：“怕你一个人害怕，便索性过来跟你这一块儿。” 秦至失笑道：“谁说我一个人了？这屋子里不是还住着好多师兄呢嘛，再说了，就算李虎师兄真的回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怕？” 虽然肯定会被吓着。 林师兄面上依旧带着笑，他说：“主要是跟你比较熟，而且……我不太喜欢看到旁人同情的眼神，怪厌恶那种眼神的，虽然知道他们都是好心。” 秦至却愣住了。 他对上林师兄的意思，便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本想问他的话也立马咽了回去。 也对…… 如果是他，他也不想看到旁人同情的目光。 也不需要别人总是小心翼翼对待自己，好像这一生注定是废人了一般。 秦至便笑着说道：“这是什么话？谁敢同情你啊？你可是林师兄啊，向来只有你同情别人的份儿，谁会同情你？再说了，你可是连内门弟子都不想当的人，旁人只有羡慕嫉妒恨吧，哪儿还有什么同情？” 林师兄最喜欢的就是秦至这一点，永远能在恰当的时候装不懂，还不伤人自尊。 他笑着说：“你呢，你也不去当这内门弟子吗？” 秦至在他身旁坐下，瞧见没有旁人，说话也自然了些，“我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就算真的去了内门，像我这样的话也只会被人嘲笑，而且谁也不想永远成为最差的那个，我留在这里，虽说也不厉害，可与我一般不会修行的人也很多，我不必自卑于自己连御剑都不会。” “只是因为这个？” 第154章 选择（五） “自然还有其他的，但说白了，无论原因有几个，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没什么好说的。” “哈哈哈哈，”林师兄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性格！” 但接着又说道：“不过你话也别说得太满，你现在不想当内门弟子，不代表来日也不想，我听说清风宗的宗主指名了要你和贺师兄一同过去参加宗门大会，你自然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但去了那儿之后，你会看到很多你以前从未见过的风景，等回来之后，若是你还是不想去，再去拒绝。” 秦至看着他，意外道：“你怎么和贺师兄一样？” “什么一样？” “你们说的话都一样，都是要我不要先拒绝，让我从清风宗回来再说。” 林师兄便笑着说道：“那大概是我们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吧，毕竟也是见过那么多宗门弟子的人，自然明白什么选择才是最好的。” 秦至也觉得他们的话挺有道理的，反正到时候再拒绝也不晚，那个时候拒绝的话，也不算伤了两位殿主的面子，毕竟也有可能他们看到自己在宗门大会上的表现那么差后，也不想收他了。 “对了，”秦至想起了什么，问林师兄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他这有些偷偷摸摸的表情看起来挺猥琐的，林师兄纳闷道：“你要问什么？别是那种宗主和什么女人的艳情故事吧？” 秦至：“……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顿了顿，他才问道：“我是想问，贺师兄跟魏池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师兄表情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看林师兄表情这般正常，秦至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他就没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猜测，就随口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吧，我见贺师兄之前听说我认识魏池师兄后就对我没什么好脸色，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仇……” 没想到林师兄思忖了好一会儿，便道：“仇应该是没有的，但听说他们以前关系挺好的。” 秦至道：“可我之前听李虎师兄说，贺师兄与魏池师兄的关系也不大好，而且魏池师兄好似都不认识贺师兄……” 后面这句话有待商榷，毕竟从他在洒扫处待的这些时间看来，贺灵正跟魏池应当是认识的。 只是认识的程度深不深就不好说了。 林师兄道：“李虎师弟性子单纯，且他是后面才来的云霄宗，在这之前，贺师兄与魏池师兄便已经来了云霄宗，这两位毕竟是一同进的云霄宗，且一开始的天赋都不错，备受关注，我嘛……咳，又有些自己的天赋，所以也知道一些旁人不太知道的事情。” 秦至眨眨眼，“什么天赋？读心术？” “……倒也没这么厉害，只是运气比较独特，总是能出现在比较恰当的时候，恰当的地方。” 秦至虽然没太听明白，但总而言之，就是林师兄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私密之事。 秦至便好奇问道：“那你都知道什么？” 林师兄却没有直接跟他讲，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贺师兄这个人吧，其实跟你挺像的，尤其是他刚进宗门的那段时间，看起来跟你一模一样，他不爱争也爱抢，更不爱出风头，性子也极为冷淡。” 顿了顿，他又凑近秦至小声道：“据说……只是据说啊，有传闻说，贺师兄魂魄残缺不齐。” 秦至：…… 虽然他听八卦的时候也津津有味的，也觉得八卦这种东西免不了掺了一些假的，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无语了。 “一个魂魄不齐的人，怎么可能修炼出魂石？这是谁传的？” “哎呀，都说是据说的了，流出来的传言自然是有真有假的。”林师兄道。 “就算是编瞎话，那也得合理吧？” “合理啊，传闻还说像贺师兄这种魂魄不齐的人，本注定是木偶傀儡人，毕竟他只有一半的魂魄嘛，所以缺失了一部分的情绪，这辈子应当是不会说话也没办法像正常人行走的，可是他刚好投生到了一个有福之家，福气凝聚，他虽然只有一半魂魄，但是他的命格强啊，所以便抢占了他弟弟的不少福气，这才能像正常人那般健康生长。” 但这也导致他那个本该荣耀一世的弟弟出生后便体弱多病，甚至有可能活不过十五岁。 秦至皱眉，“所以，贺师兄他其实对修仙没什么兴趣，是因为听说了这样的谣言，又听说晶石可以替弟弟延续性命，这才来云霄宗的？” 林师兄道：“没错，后来他也的确替他弟弟拿到了很多晶石，毕竟他天赋没有魏池师兄那般厉害，可是他努力嘛，后来一直没跟上魏池师兄的修为，便是他一直把自己拿到的晶石和灵丹妙药送回了家中。” 秦至就道：“所以，他弟弟是因为服用了那些晶石和灵丹妙药才恢复了健康？之后才能从选拔中脱颖而出，得以进入云霄宗的？” “差不多吧。” “那这个谣言便不攻自破了呀，既然是贺师兄占了对方的命格，那这个弟弟便是被迫继承了贺师兄原来的命格，命格一事，岂是区区晶石和几颗灵丹妙药可以破解的？” “所以他弟弟后来没能顺利进入云霄宗，不仅如此，也确实没活过十五岁，并且他的家人也因此被魔修残忍杀害了。” 秦至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了贺灵正和清风宗的大师兄在岭南时跟他说的话。 那时候没什么感觉，如今再想起来……竟很想知道贺灵正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于旁人而言，那只是一个说法。 可于他而言，那却是最痛苦的过往。 林师兄又道：“所以那会儿闹出这件事情后，贺师兄一度很崩溃，听说他好几次发疯到处寻找魔修报仇，可以他的实力，对付一两个还好，若是遇到厉害些的，只怕不够人家两口啃掉的。” 秦至急忙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是魏池师兄把人带回来的……”林师兄道，“不过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 这世上的人谁没有不为人知的痛苦？ 贺灵正的事情虽然在当时闹得很大，也有很多人同情他，可是也只有同情而已。 他私自离开云霄宗，本就犯了错，后来还到处找魔修报仇，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旁人又能怎么办？ 第155章 选择（六） 云霄宗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还特意派了不少弟子借着外出历练的名头四处寻找他。 好不容易找到他，还从魔修手中救了他一命，他却恩将仇报，不仅趁机伤了那几位弟子，还逃走了。 宗主和几位殿主都十分失望，可他们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也实在没办法了。 最后只能给他下了最后的通令，若是他三个月内还不回来，便要将他逐出宗门。 逐出宗门可不是从此对他不闻不问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要派人把他从外面抓回来，先要受天雷刑罚，将身上的宗门印记去掉，之后废掉他的修为，让他彻底沦为普通人类，便由着他随便去哪儿。 此后，他的所作所为自然与宗门无关。 秦至没想到贺灵正还有这样的过往，沉默许久后，才问道：“那后来，他是怎么回事的？” 林师兄笑着道：“这你还猜不出来吗？自然是魏池师兄借着外出历练，四处寻找他的行踪，据说是缠了他整整三个月，又几次为了他险些丧命，这才把他带回了宗门……” 那会儿贺灵正伤痕累累，魏池也没好到哪里去。 宗门和几位殿主对贺灵正都十分失望，尤其是东殿殿主，毕竟这位一直都挺看好贺灵正的，也早就想着收他为内门弟子，谁知道却闹出这样的事情。 可后来魏池拉了一众弟子为贺灵正求情，宗主和几位殿主也念在贺灵正全家被灭，且也的确回来的份上，轻拿轻放了。 只是，为了贺灵正的脸面着想，也是不想外面的宗门插手他们宗门的事情，对外便将此事瞒住了，自然也一并将魏池江贺灵正带回来的事情瞒住了。 秦至蹙眉，疑惑道：“这不对啊，我们自己宗门的事情，为什么害怕别的宗门插手？别的宗门又有什么资格插手？” 而且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呀，虽然听着很是惨烈，可是也不算什么大事。 哪怕贺灵正之前忤逆过宗门，但那毕竟是全家被灭啊，情绪有所激动也是正常的，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特意隐瞒的事情。 他又道：“况且魏池师兄亲自将贺师兄带回来，这是好事的，人都带回来了，也没造成什么损失，有什么好……” 林师兄见他这么多问题，半点没讲到重点，便拍了一下大腿，压低声音道：“你傻啊！这都还看不出来吗？！” 秦至：“……看出来什么？” 林师兄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问你，你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忤逆师门，甚至不惜冒着危险，只为了寻一人回来？” 秦至还是有些迷茫，说道：“这多正常啊，只要是关系好的都会吧？若我如此，难道师兄你不愿意下山寻我吗？” 林师兄：……怎么办？难道他能说不愿意？ 他气得又狠狠拍了一下大腿，“这不是一个意思！” “怎么就不是一个意思了？”秦至被他说得很迷茫，“好兄弟遭此大难，之后做了错事，我便下山努力寻找，最后把人带回来，还找来所有人能为他求情……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林师兄道：“对啊，照你这么说，这应该是好事啊！那为什么后面贺灵正被留下来了，但宗门却要隐瞒此事，而且从此以后，贺师兄与魏池师兄便形同陌路了呢？” 他又道：“甚至魏池师兄出事后，贺师兄更是不闻不问！” 秦至就迷茫道：“对啊，为什么呢？” 林师兄：…… 算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想跟秦至分享这个八卦。 可既然秦至怎么都听懂，看来他注定不是吃这个瓜的人，那就不要强求了。 秦至本还想追问，可林师兄已经心累了，怎么都不肯说，恰好又有不少师兄陆陆续续回来休息，秦至也不好再追问。 晚上。 他躺在床上睡觉，大抵是因为太闲了，又实在睡不着，便忍不住继续琢磨贺灵正和魏池的事情。 想了想，忍不住在被窝里笑了出来。 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两位师兄的八卦呢？ 难得心情这般愉悦，本来睡不着的，瞌睡虫却又慢慢出来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经历了弟弟和爹娘惨死的人成了他，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要疯掉了，双眼通红着好似入魔。 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也思考不了任何东西。 他只想杀，只想杀光这天下的魔修！ 可他修为太弱了，虽然将那些在路上碰到的低阶魔修都杀了，可真的碰到稍微厉害的魔修时，他便无力反抗。 手被魔修狠狠咬住，活生生撕下了一块血肉！ 他惨叫出声，身体都在剧烈抽搐着。 可即便如此，他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杀！ 他要杀！ 杀光这世间所有的魔修！ 可再强烈的恨意也无法突破身体的极限，能力不行就是不行，他挣扎得再疯狂，那个魔修也能轻而易举咬下他身上的肉。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含恨而终时，宗门派来寻找他的弟子便及时出现，将他从魔修口中救下。 他被送去医馆救治，那几个弟子还把身上唯一的晶石和最好的灵药都给他服下了，这才勉强保住了他的小命。 可他醒来第一件事，却是打伤了那几个没有防备的弟子，然后逃走了。 他依旧在发疯地四处寻找魔修报仇。 但他已经狼狈到连普通凡人都能随意欺凌，甚至见了最低阶的魔修，也只能简单与对方过几招。 若非他有本命剑，哪怕是低阶的魔修都不会怕他。 后来，他成了一摊烂泥。 他无法为父母报仇，也回不到宗门了……天下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却在此时，一身白衣的魏池出现了。 魏池把他从泥地里捡起来，带他回了客栈，给他沐浴更衣，为他修整面容，为他束发剃须，为他疗伤…… 无论他怎么发脾气发疯，魏池都温柔陪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他觉得不会好。 他再也好不起来了。 他的家人没有了，他再也见不到爹娘和弟弟了。 他没有家了…… 那他修仙有什么意义？ 他进入云霄宗有什么意义？ 他努力修炼还有什么意义？ 魏池只是抱着他，告诉他，他还有他…… 他知道魏池只是在安慰自己，所以他什么都没听进去。 魏池把他带回了云霄宗，但他现在这个样子，即便留在云霄宗也没有任何意义，况且他已经无法修炼了。 他失去了道心。 第156章 选择（七） 就连宗主也开口，决定放他离开了。 可魏池却不同意，他在宗主的殿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惹得其他的师兄弟因为心疼他，也跟着一起跪着。 后来，宗主还是松口了，决定让他再留在宗门休养一段时间。 他躺在床上，听着来送药的弟子劝他，说是宗主已经开口了，若是半年他还是决定要离开，便让他离开。 这半年里，只要他还有修炼的心，云霄宗还是愿意倾尽全力培养他的。 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修炼的心了。 他就这么不言不语休养了半个月，直到一天午后，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从睡梦中缓缓苏醒，而后便对上了一双惊慌的眸子…… 唇上还残留着异样的感觉。 但他脑子还尚未清醒着，只是怔怔看着明媚艳丽的少年郎羞红了脸，不敢与他对视，却也没有就此逃走。 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薄唇轻启，“魏池？” 少年郎羞红的面上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与试探，他轻声说道：“以后，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好吗？” 他尝试着靠近，在薄唇要吻上的时候，那张脸却忽然变了个模样。 竟是变成了玉含仙尊的模样！ 秦至直接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他这一喊，把这一屋子里的人都吓醒了，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怎么了？！” “魔修来袭了吗？！真他娘的会挑时间！” “我擦……诶哟我的娘……”这是从床上滚落下来的声音。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多数是骂娘和骂魔修的。 秦至只好弱弱解释是自己做了噩梦。 这若是换了其他人，自然得骂得他爹娘都认不出，可既然是秦至，师兄们便温柔安抚他不要害怕，然后继续睡觉去了。 秦至松了一口气，抱着被子继续躺回去了。 旁边的床铺传来闷闷的笑声，秦至略显无奈，却没说什么。 林师兄便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做噩梦了？什么噩梦？” 那问话声中还掺杂着笑意。 秦至都懒得理他，“没什么……” 这可不能说出来。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大逆不道到可以被劈十道天雷的事情！ 他居然垂涎玉含仙尊的美色！ 妈呀，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流氓？！ 然后抱紧了被子，努力让咚咚咚疯狂跳个不停的心脏冷静下来，却不知道，脖子上的麒麟石在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玉含宫里，正在调息的玉含仙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秦至此刻已经再次熟睡，抱着被子的手也松开了，翻了个身平躺着，呼吸急促了一瞬，似乎又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也紧皱着。 但眼睛依旧紧闭着。 一身白衣的玉含仙尊就站在他身旁，见状，无奈叹了口气，最后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随即，伸手越过秦至，将他差点踹下床的被子拉过来，温柔给秦至盖上了。 见秦至呼吸还是不太稳，眉头也依旧皱着，便伸出手来轻轻点在他眉间，直到看到他眉间褶皱展开，才舍得松开。 但那只漂亮的手也没马上收回来，而是上移到秦至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 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原来是做噩梦了…… 大抵是注意力都在秦至身上，玉含仙尊这时才发现房间内另有一道掺杂着恐惧喘息的呼吸声。 他侧头看向某个方向，能在黑暗中隐约看到某个被子下拱起的身影在微微颤抖着。 收回视线，玉含仙尊又垂眸看着床上的秦至，见他情绪已经平复，便消失在原地了。 第二日。 秦至舒舒服服地醒来，还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到身上的被子好好盖在自己身上，挺意外的。 他晚上睡觉挺喜欢踹被子的，很多时候醒来被子都不见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好好盖在身上。 难道是昨晚太冷了？ 结果他刚起来，便瞥见一道奇怪的视线，他转头看去，才发现有位师兄也是刚刚才起来，并且还一直在偷瞄他。 想着这段时间大家对他都挺好的，秦至便主动打招呼笑道：“师兄，早上好……” 他话还没说完，那师兄便像是见了鬼一般，连裤腰带都没束好，一边往外边跑还一边哆嗦着回话道：“你你你……你好！” 看着师兄身影飞奔出去的秦至：…… 他纳闷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就只有他一个。 也没什么脏东西啊。 他刚洗漱好，林师兄便回来了，看到他起来后便笑着道：“醒了？” 秦至道：“林师兄早上好，对了你们起那么早，是去哪里了？有什么任务吗？” 林师兄道：“现在大家也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贺师兄也行了，这几天就该恢复值日了，到时候大家都得继续打扫砍柴，不过如今我们缺人，所以也只用做些紧急的活儿，像是砍柴那样的粗重活儿，宗门已经找其他人来做了。” “那你们今天早上起那么早是因为……” “哦，习惯了，”林师兄怕他有负担，又道，“我们跟你和贺师兄不一样，虽然都受伤了，但伤势不重，在你回来之前也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身体好了便觉着无聊，毕竟也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早就习惯了这般作息。” 只是后来秦至回来了，怕他没能休息好，才一直陪着他睡到他醒来为止。 秦至没想到大家竟然还在这种小事方面体贴他，心里竟有些感动，忽然就觉得自己留在洒扫处挺好的。 虽然有过一些过节，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他因着这份功劳，在洒扫处的日子怎么都不会难熬，就算以后这种感情渐渐散去，旁人也不会再为难他。 可若是他去当了这内门弟子，像这般牺牲奉献的人有那么多，厉害的人又那么多，他根本排不上号，说不定还会惹来其他的针对。 说到底，他只是个普通人，也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林师兄看他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也跟着勾起了唇角，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如果真的那么喜欢洒扫处，那就留下来吧，正好咱们也有个伴。” 秦至便重重点头，笑着说：“好！” 随后他们一起出去吃了早膳，林师兄大抵也知道自己今后能出去的机会不大，索性陪着秦至一起练拳。 说是陪着，其实也就是教他练拳。 顺便尝试带着他一起修炼。 第157章 选择（八） 秦至学什么东西都挺快的，虽说不是天赋过人，可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基本是一点就通，哪怕有些复杂的东西不能很快理解，可多说几遍也就差不多懂了。 一旦他懂了，就会记得特别牢。 越是教他，林师兄就越是觉得可惜，这样的好苗子，若是有修炼的天赋，只怕挺厉害的。 至少天赋跟贺灵正是差不多的。 * 慢慢的，洒扫处的弟子开始了以前的正常生活。 每天早上起来先去锻炼身体，吃早膳，分发任务，完成任务。 到了午膳时间便来用餐，值日的师兄检验上午的任务是否按时完成，之后打坐修炼一个时辰，醒来后便继续分发任务。 之后用了晚膳，便是自己的时间。 多数弟子沐浴后会选择继续修行，秦至没有修行的天赋，就算强行跟着修行也是浪费时间，而林师兄是腿上的伤还没好，没办法跟着一起修行，两人就一个去藏书阁，一个回了房间休息。 没人针对和找麻烦的日子，真的挺惬意的。 况且如今洒扫处的师兄都对他很好，就连好吃的东西都先给他吃，秦至越来越满意这样的日子了。 他得到的晶石奖励，也全都送回家给老爹和老娘了。 坐在藏书阁的地上，秦至手中还拿着关于修行的书，算是为秦安瑶将来入宗门学习做准备。 刚进来都是从外门弟子做起来的，那时候没人教她太多，他现在先学着，即便自己没有修行天赋，可至少理论知识丰富啊，也总能帮到秦安瑶的。 想起秦安瑶，想起老爹老娘，秦至忽然就看不下书了。 虽然莲花村就在云霄宗脚下，只要他下山就能看到家门口，但他还是很想很想老爹老娘……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爹娘和瑶瑶了，他真的好想他们。 以前他也不太理解想念是种什么感觉，为什么那时候古代的那么多诗人能写出那么多关于思念的诗句。 但他现在能理解了，却没有那个天赋作诗，只是觉得浑身都不是滋味，看哪里都能想到家里的一切。 家啊…… 秦至又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毕竟是他曾经奢求不到现在却拥有的东西，怎么能不在意呢？ 有人说得不到的才骚动，可他却觉得，如果是真的喜欢和在乎，得不到的是遗憾，得到了也会好好珍惜。 怎么会得到了就不在意呢？ 那可是梦寐以求的爱啊。 时间其实还早，但秦至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也不想浪费时间，想着反正时间也还早，不如回去给爹娘写封信，等之后跟晶石一起送去。 这种心情好或不好都给爹娘写一封信，然后一攒几十封，到时候一起把这段时间的心情送到爹娘手中的心情，真的很好。 秦至从藏书阁回去的时候都是蹦蹦跳跳的。 此刻虽是黑夜，但是在云霄宗是安全的，并不需要感到害怕。 他忽然有种想法——很想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像在云霄宗一样，哪怕黑夜出行也不再感到害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样的太平……会不会也是李虎师兄想要的？ 因为想要努力创造这样和平的世界，所以大家才会牺牲自己，努力赢得每一场战争的胜利。 秦至走到洒扫处的院子前，脑子里闪过这一个念头的时候，脚步下意识顿住了。 他抬眸看着洒扫处的大门，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是林师兄和另外一位师兄接待的他，而后，便是恰好经过的李虎师兄带着他熟悉环境。 另外一位师兄和李虎师兄在岭南牺牲了，再也回不来了。 可他们却在他的记忆里鲜活得好像昨天还在。 “我真的没说谎啊！” 一道声音从大门里面传来，像是院子里的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有人因为自己被质疑了，便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接着便有另外一个人压低声音道：“嘘！你小声点，是想被人听到吗？！” 站在门外的秦至一听到这个声音，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在说什么秘密？ 他是要马上离开还是直接推门进去？ 秦至还在犹豫的时候，里面又接着传来前一个弟子的声音，但他这回学会了小声说话，语气笃定且认真，“我说的是真的，而且我不止见到过一次，小师弟身上真的有点东西！” 秦至：……小师弟？是说他吗？ 另外有人道：“可是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李虎师兄都魂飞魄散了，怎么可能还半夜偷偷回来看秦至师弟？” 秦至：……还真是在说他啊？ 不过，李虎师兄半夜偷偷回来看他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也不可能怕李虎师兄的魂魄，但这大半夜的，他又站在门外，忽然听到这话，还是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声音又信誓旦旦开口道：“就是李虎师兄！我亲眼看到的，绝对不会错！” “怎么都是你看到，我们怎么就没看到？” “就是啊。” “别是你在瞎吹牛，想吓唬我们的吧？” “我看就是他吹牛的！” “你要是真能看到李虎师兄的魂魄，那你今天晚上再把李虎师兄叫出来看看？” 那人气得满脸通红，“你们怎么不信我呢？！我说的是真的！李虎师兄真的回来了，而且有一次还是白天，就小师弟刚回来那会儿，李虎师兄还摸小师弟的脸了！好像还低头吻小师弟了！” 门外的秦至：……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脑海中试图想象出李虎师兄的魂魄大白天的还能出现，并且还吻着他…… 但他实在想象不出来那画面，倒是那张模糊的脸不知不觉变成了谢如真的脸。 秦至还没来得及害羞，那张脸瞬间又变成了玉含仙尊的！ 他顿时吓得反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右脸很快浮现出明显的巴掌印，红彤彤的五根手指就这么印在脸上，可见是下了狠力打的。 但也因为这一耳光，院子里面变得静悄悄的。 秦至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谁在外面？” 秦至没说话。 便有人互相推搡着要推门看看，可是谁也没敢出来。 秦至叹了口气，正要推门进去时，余光却瞥见了一个身影，他眸光顿时一亮，赶忙朝着那个身影走近了两步，喊道：“贺师兄，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第158章 选择（九）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贺灵正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秦至，而且态度还这般热情，怔了下后，才道：“有点事情要找你，你从哪儿回来的？” “藏书阁。”秦至笑着说，“那怎么不进去？” 贺灵正疑惑，想说我刚到，这不正准备进去呢么？ 结果秦至又笑着道：“那我们一起进去吧，我帮你推门。” “……” 贺灵正疑惑看着秦至，跟着他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道：“你这是惹了什么祸？” 秦至一脸无辜道：“没有啊，我真的刚从藏书阁回来，哪有闯什么祸？” 恰好他们一同踏进了院子，便看到院子里一堆人围在一起，看到秦至时目光闪躲十分心虚，而看到贺灵正时……又脸色大变，一副知错的模样。 贺灵正刚想问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便有人主动上前，垂着脑袋低声认错道：“师、师兄，我们错了……” 贺灵正：……？？？ 他微蹙眉道：“出什么事了？” 本以为贺灵正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责骂他们胡言乱语之类的，可没想到他竟然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弟子们又面面相觑，一时间琢磨不透贺灵正的意思，而后有弟子看到了一脸迷茫的秦至，瞬间明白了贺灵正这是不希望秦至知道这件事情，便赶忙道：“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在这里偷懒的，还请师兄责罚！” 贺灵正更觉得奇怪，“现在本就是你们自行修炼的时间，累了便休息，何至于这般说话？我以前也未曾这般苛待过你们。” 那弟子便义正辞严道：“师兄虽然对我们宽厚，可我们却不能懈怠懒惰，岭南一战，就连没有修行的小师弟都能独当一面击退魔修，可我等却远远不及他，究其原因，无非是我等在修行方面不够努力，不但帮不了师兄，甚至还要师弟保护，我等十分惭愧，如今，就连小师弟都日日前往藏书阁努力学习，我们却还在这里偷懒，实在是……惭愧。” 说着，他垂头不敢再去看贺灵正的眼神，好似十分愧疚。 秦至整个人震惊了！ 好厉害的演技！ 要不是他就在外面听到，只怕要为这番话而感到热血沸腾了！ 而不明真相的贺灵正听到了这番话，虽觉得这帮人表情十分奇怪，气氛也不太对劲，却还是鼓励道：“说的不错，你有这份心总是好的，不过也不必太为难自己。” 顿了顿又道：“时间不早了，便是要修炼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应该好好保护身体，来日方长。” 众弟子：“是！” 贺灵正又道：“我来此是找秦至，你们且先去忙。” “是！” 众弟子见贺灵正没有秋后算账的打算，便一窝蜂散了。 秦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恰好贺灵正看向他，两人视线相对，秦至总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皮肉瞬间绷紧了，可面上也只能装出一副迷茫的模样。 而贺灵正也没拆穿他，而是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同时也示意他一并坐下，问道：“这几日感觉怎么样了？” 秦至也不知他问的是哪方面，便含糊回答道：“挺好的。” 贺灵正道：“身子可全都恢复？” “回师兄，无碍了。” “若是去清风宗，可撑得住？” 秦至顿了下，才试探问道：“一定得去吗？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若是带我去的话，只怕到时候会惹笑话，毕竟我什么都不会……” “带你去之后是什么样的结果，那是宗主和几位殿主需要考虑的问题，至于你……”贺灵正道，“只需要考虑自己如今的身体能否撑得住。” 秦至思考了一下，“若是我说身体尚未全好，需要再好好休养……” 贺灵正淡然接话，“那便等到你好了，宗门大会再开。” 秦至：“……我感觉我好多了，去哪里都没问题。” 贺灵正勾唇，笑了笑。 而藏在暗处的弟子们都震惊地“哦”大了嘴巴。 贺师兄居然对秦至笑了！ 贺师兄都没对他们笑过！ 贺师兄和小师弟果然有一腿！ 秦至反倒觉得这笑容里带着揶揄的意味，令他颇为尴尬，便掩饰般侧眸摸了摸鼻子，没再敢与他对眼神，生怕自己那点心思又被察觉出来。 好一会儿后，秦至又问道：“师兄，之前执法处的师兄们说宗门没有谢如真这个人，可是当时前往岭南援助我们的便是他，你见过他吗？他真的不是宗门的人？” 贺灵正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便道：“我没见过，不过，宗门这么大，我没见过的人多了。” 顿了下，又道：“只是，我也说不准他到底是不是云霄宗的弟子，执法处的师兄说没有这个人，那应该就是没有这个人，可他既然能跟着其他的师兄弟一起援救我们，便说明他不是魔修那边的人，且宗主和几位殿主应当也知道他的存在。” 秦至赶忙追问道：“那他到底是不是宗门的弟子？” 贺灵正没回答他，而是看了他好一会儿，问道：“你很在意他吗？” 秦至根本没多想这个问题，直接道：“他对我很重要，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呢？” “我……”秦至忽然就噎住了。 的确，如果他真的那么在意谢如真，完全可以直接去问他。 以谢如真的性格，绝对不会骗他。 可是……他不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 就是觉得，有些事情，与其听对方亲口说，不如从旁人嘴里得知。 万一谢如真不想骗他，就选择不开口，那岂不是让他尴尬？ 那样他会很难过的。 他不想直面谢如真的拒绝，哪怕对方是真的有苦衷才不能把真实身份告诉他。 贺灵正像是看穿了他的内心，“你什么都不去问，又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许他什么都告诉你呢？” 沉默许久后，秦至也没敢抬头去看贺灵正，捏着拳头，说道：“我怕……我问的东西多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贺灵正愣住了。 他看着秦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也跟着渐渐黯淡了下去。 而后他才开口道：“他的确有可能不是我们云霄宗的弟子，但他应当与宗主或是几位殿主中的其中一位有些渊源。” 秦至便赶忙看向他，“不是云霄宗的弟子，也能在云霄宗来去自如吗？” 第159章 这世间万物，我最喜欢你（一） “可以。”贺灵正说道，“有些人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或许曾经是其他宗门弟子，因为什么特殊的关系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宗门，当然，也有宗门全灭，因着某些原因来到了我们云霄宗，虽然自称是云霄宗的弟子，可其实像这样的人更怀念的自然是曾经的宗门，所以他们实际上是只是借宿在这里罢了。” 而后又道：“北殿殿主曾经也不是我们云霄宗的人，他是其他宗门的大师兄，但是与我们宗主关系十分好，两人还一起下山游历过，后来，北殿殿主离开了他所在的宗门，便来到了我们云霄宗，但也没拜宗主的师尊为师，只是也一直对外宣称是云霄宗的弟子，是直到宗主的师尊仙逝后，宗主继任，便让他留在云霄宗当了这北殿的殿主。” 秦至却满脑子都是那句“也有宗门全灭，因着某些原因来到了我们云霄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谢如真…… 秦至垂眸，一想到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却也曾因为宗门全灭而崩溃绝望过，心里就十分难受。 他心中一直记挂着自己的宗门，所以才无法完全融入云霄宗。 虽不把这里完全当成自己的家，可是云霄宗有难时，他却是总是义无反顾前去救援…… 贺灵正看秦至发呆，手指摩挲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他只是拍了拍秦至的肩膀，而后便起身离开了。 秦至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满脸疑惑。 忍不住嘟囔道：“啥意思啊……” 自然是无人回答他的。 而在他起身也要回房休息时，躲在拐弯处观察他的众弟子也赶忙散开。 又吃到一个大瓜！ *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贺灵正的伤势也基本恢复了。 秦至则是学会了一套新的拳法。 虽然与有修为的弟子无法比较，可在所有没有修为的弟子中，他是最厉害的！ 不光是林师兄，就连贺灵正也时常盯着他练拳，甚至还去北殿和南殿找了不少关于阵法和药理的书籍给他。 那可都是内门弟子才能看的书籍。 洒扫处的其他弟子不仅没有嫉妒他，反而也跟着对秦至格外好，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他，生活上对他也是格外关照。 秦至十分不习惯。 以前觉得当团宠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可是当旁人这般对自己好时，他只有惶恐和不安。 因为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回报。 对于自己无法回报的东西，拿着，只会是负担。 好在贺灵正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几番干涉后，那些弟子也明白秦至因为他们之前的针对和欺凌，不敢接受他们的好。 心中落寞也自责，但也不敢再打扰秦至，只是会偷偷在生活上关照他。 很快便到了清风宗召开宗门大会这一天。 如贺灵正之前说的那般，这次的宗门大会意义非凡，所以鲜少离开宗门的几位殿主也被派出了两位——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 随行的弟子基本都是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还有的，便是贺灵正和秦至。 所有弟子中，就秦至一个没有修为，也自然无法御剑。 北殿殿主一心想把他拐去北殿尝试培养，所以便主动提出要带他一起。 秦至哪里敢让堂堂殿主载着他，可是人家主动提出来，若是拒绝的话……恐怕会得罪大佬。 正当他为难的时候，贺灵正便要开口替他说话，却有人率先说道：“还是我来吧。” 那声音温柔，且带着一股莫名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贺灵正下意识看去，却看到了一张很普通也很陌生的脸，穿着一袭白衣，看着不太像是云霄宗的弟子，但出现在此处却又不显得突兀。 瞧着还有些眼熟。 而秦至一看到这人，双眼便立马放光，毫不犹豫就跑了过去，“谢如真！” 北殿殿主则直接瞪大了眼睛。 南殿殿主抱臂走到他身旁，侧身说道：“都说了你的竞争对手不是我，看到没？” 北殿殿主还是很震惊，他猛地转头看向南殿殿主，而后又看看谢如真，最后又转头回去看南殿殿主，嘴巴惊讶得无法合上，“不是……他、他们……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南殿殿主便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仗着旁的弟子听不到他们说的话，还翻了个白眼才说话道：“您难道没看出来？当初在林子里被他抱走的那个弟子，就是秦至，若不是特别的关系，干嘛亲自跑去寒池要把人赶走？还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去岭南救人？” 北殿殿主惊得下巴都掉在地上了。 他是真没注意到啊！ 还以为她之前说的话都是在开玩笑！ 而另一边，谢如真看到双眼放光跑到自己跟前的秦至，眉眼的笑意更加温柔了，轻声道：“我带你。” 秦至赶忙点头，“好！” 他要是有尾巴，那尾巴必定是甩得飞起。 十三和十四在内门弟子中也算是排得上号了，而且过不了多久，他们也能成为亲传弟子，这次清风宗之行自然也有他们。 不过他们常年在外面执行任务，且又住在内门弟子处，平日里自然没什么机会与秦至见面，这次听说了秦至的事迹，十分为他自豪，得知他也要去清风宗，也率先找到他，说是可以载他一起去。 但…… 十三和十四走到贺灵正身旁，两人都双手环抱，看向正和谢如真说话的秦至，“他不是说跟你一块儿去吗？” 贺灵正：“……你们看他那样子，还需要我吗？” 十三和十四便同时叹气，但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带着些没有恶意的嘲笑意味。 贺灵正虽然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就跟秦至生气，但他还是有些郁闷。 这就是被重色轻友的感觉？ 秦至早就把什么十三师兄贺师兄的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谢如真一出现，他便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到这些。 只是高兴拽着谢如真的手问道：“你也去清风宗？” 谢如真温声道：“听说你要去，我便跟宗主说了我也要去，宗主答应了。” 秦至很想问他跟宗主到底是什么关系的，可是又觉得谢如真没有主动告诉他，恐怕是不想跟他说这个，也不好追问太多。 只是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 一旁的十三和十四：…… 贺灵正翻了个白眼：…… 第160章 这世间万物，我最喜欢你（二） 好在这时人数已经齐了，北殿殿主和南殿殿主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一起御剑出行。 秦至站在谢如真的剑上，飞行得也很稳。 他不是在说大话，有谢如真在旁，他是真的很安心。 哪怕知道清风宗此行会遇到很多难以想象的麻烦，可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他就会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谢如真为了照顾秦至的感受，御剑飞行的速度十分缓慢，几乎落在最后面，这也让秦至感觉自在了很多。 他总觉得与旁的弟子平行御剑很尴尬，连说话都不方便。 等与其他的弟子拉开一点距离后，秦至才敢开口道：“谢如真，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我去后山找过你，可是你都没出现过……” 谢如真道：“受了点伤，就闭关了，我不知道你在找我。” 秦至垂眸笑了，他就知道，谢如真不是在故意躲着他。 谢如真又轻声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秦至赶紧道，“我就是担心你，我醒来之后就回到云霄宗了，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受伤……” 顿了顿，秦至又郁闷道：“你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玉含仙尊那儿，多吓人。” 谢如真：“……玉含仙尊，吓人吗？” 秦至不敢跟旁人吐槽自己在玉含宫的那段时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信任谢如真，好不容易找着机会，便赶忙吐槽道：“可不是嘛！那个玉含仙尊之前还赶我出云霄宗，结果又忽然替我疗伤！而且……” 谢如真有心想解释点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解释，尤其是见秦至脸色忽然变得复杂，便很想知道他“而且”些什么。 就问道：“而且什么？” 秦至面色红润，有些尴尬，“那个玉含仙尊好奇怪，他帮人家疗伤解毒的时候，为什么要把别人的衣服脱光，还用锁链把我锁住……” 谢如真：…… 清了下嗓子，他看着还算是淡定，可语气里明显多了几分着急，“这恐怕是你想多了，他……那莲花池我也知道，可以助你洗去身上的毒血，只是过程十分痛苦，所以才要用锁链将你锁住，以免你在痛苦中挣扎着爬上岸，又恐你会伤了自己。” 顿了顿，又道：“而衣物本是用来遮羞的，但着衣物入莲池，会影响莲池的水接触你的身体，容易使你身上的灵气不均匀。” 秦至眨眨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咳……”谢如真清了下嗓子，在坦白与继续隐瞒之间来回拉扯着。 秦至便又问道：“真是你把我送去玉含仙尊那儿的吗？” “算是……” “那玉含仙尊跟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谢如真想了想，便道，“你可以当他就是我。” 秦至却没听懂，主要是在他眼里，玉含仙尊高高在上，如不可亵渎的高台明月，第一次见面就骂他，还要把他赶出云霄宗，他对这位半仙之躯的仙尊可是敬而远之。 可谢如真不一样。 谢如真就像他生命中的一束光，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第一次见面就将他从死亡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初次邂逅的场面，便让他对谢如真有了永远的滤镜。 这份感激和悸动，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更别说把他们想象成同一个人。 更何况，高高在上的玉含仙尊，怎么会对他这么好呢？ 所以谢如真这回答，在秦至听来，有些含糊的意味，像是不愿意深入解释，可是又不得不回答。 秦至便贴心点头，“我明白了。” 谢如真看着他，“你明白了？” 秦至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反正那玉含仙尊怎么都不是坏人，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这都不妨碍他和谢如真之间的情谊。 谢如真看出了他并未明白自己的意思，可不知为何，想起他对自己真实身份的误解和不喜，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罢了，说到底，也只是陪他走过这段时间而已。 凡人这一生过于短暂了，又何必闹出那些烦扰之事。 这一路上，秦至还是叽叽喳喳地与谢如真说着话，只是巧妙地避开了那些令人尴尬的问题。 谢如真甚少开口，可每一次开口都能给秦至最好的回应，让秦至更有动力地叽叽喳喳。 直到清风宗到了后，秦至才舍得把嘴闭上。 清风宗虽在四大宗门之中排不上号，可在四大宗门之外，也算个大宗门了，否则，这次的宗门大会也轮不到他们举办。 场地也大，而且位置在半山腰，整个宗门有阵法护着，来客必须在山下步行上去。 而从山下层层往上都设置有相关的阵法以筛选可以上山的人。 既是为了显示宗门的高贵，也是为了防止魔修趁机混入。 这山对于仙修来说并不高，哪怕是步行，以他们的体力也不觉得碍事。 可秦至就不行了。 还没走到一半，他就已经喘得不行。 这不是普通的山，按照普通人类的理解，相当于珠穆朗玛峰的高度，而且还有阵法的压迫，这也相当于秦至是在背着五十斤的重物慢慢往上爬。 再往上，背上的重物就成了一百斤。 再往上…… 往上不了，他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谢如真没在一开始就帮助他，便是想看看他的极限是多少，可没想到这才没走多久，他便承受不住了。 叹了一口气，他便将地上的秦至扶了起来。 秦至已经喘成狗。 这也是他，若是换成其他普通人，得在上山的那一刻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这山是真的难爬！ 修仙设置的阵法可不是开玩笑！ 防魔修都绰绰有余，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 不过，在谢如真将他扶起来的那一刻，那些压在他身上的重量竟然瞬间消失了！ 再尝试着往前走，竟觉得无比轻松！ 秦至从未觉得正常走路是这样的幸福过！ 谢如真就这么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因为他们走在最后面，所以倒没人发现。 但秦至垂眸看了一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因着谢如真穿着的是宽袖的白色长袍，所以两人的手隐没在宽袖里，即便真的有人回头看，只要不是故意盯着他们的手看，想必也看不出来端倪来。 秦至下意识微勾起嘴角。 心情有些雀跃。 第161章 这世间万物，我最喜欢你（三） 谢如真感觉到了他的开心，便偏头看向他，柔声问道：“很开心？” “啊……啊？”还以为自己小心思被发现的秦至听到这话，皮肉一紧，手指也下意识紧握，却是握紧了了谢如真的手。 他吓得赶忙要抽手，可谢如真也跟着握紧了他的手，温柔道：“别动，你没有修为，若不借着我抵挡这里的阵法威压，只怕是很难上去。” 秦至更加尴尬，也更加心虚，握着谢如真的手从掌心一直到臂膀都在发麻。 不敢再与谢如真对视。 谢如真却温声道：“开心也没什么，你毕竟刚入宗门，第一次参加宗门大会，心情难免激动也是应该的，旁的师兄弟入宗门许多年了，可都没有这个机会。” 秦至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他的意思了，还以为他是发现了…… 但他含糊应了一声点点头，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开心，居然是因为谢如真握住了他的手？ 难不成他真的喜欢上谢如真了？ 可是……不该啊。 秦至转头看向谢如真，发现男人的侧脸看起来也十分温柔，而且，谢如真五官普通，侧脸却十分好看。 谢如真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也侧头与他对视。 秦至的眼眸里也带着温柔的光，那双眼睛本来就好看，这么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便给人一种眼里只有这个人的错觉。 这让他忽然想起师尊曾与他说过，他天生是个修仙的料，因为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温柔。 他那个时候并不理解什么叫温柔，在他看来，师尊是温柔的，师兄和师姐们是温柔的，记忆已经久远的爹娘也是温柔。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温柔的。 哪怕是路边的花花草草盛开灿烂的模样，也都十分温柔。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好像没什么不同。 师尊就笑着告诉他，那是不一样的，有一种温柔，是你看到了心里就会特别柔软，沉寂平淡的心会渐渐火热起来。 这一刻，谢如真从秦至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温柔。 他并不清楚那种温柔是什么，但似乎与他以往理解到的温柔完全不同。 而后，他看到了隐形在秦至脖颈上的麒麟石闪烁着温柔的微光，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 可谢如真只是看了那麒麟石一眼，很快又将视线挪移到秦至的眼睛上。 秦至这回不惧与他对视了，反而鼓起勇气问道：“师兄，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谢如真怔愣了一瞬。 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是因为秦至的称呼。 他是师尊最小的弟子，所以拜入师门后，向来只有他喊别人师兄的份儿。 再后来，师尊仙逝，他修成半仙之躯，人人见了都会恭恭敬敬喊一声仙尊，更不会有人喊他师兄。 秦至不知他身份，这一喊，竟满足了他小时候的愿望。 谢如真笑着，微勾唇。 这模样，竟让秦至看呆眼了。 真是……见了鬼了！ 这明明就是一张普通的脸，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这般好看，就连心跳都难以控制了呢？ 秦至赶忙偏头，不敢再与他对视，被谢如真握住的手都开始出汗，口干舌燥地努力吞咽着口水。 他说：“我……我问你问题，你笑什么？我问题……很好笑吗？” 谢如真便道：“不好笑，只是听你喊一声师兄，觉得挺开心的。” 秦至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未正经喊过他一声师兄。 顿了顿，又嘟囔道：“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谢如真却垂眸轻声道：“还是值得开心的，只怕是以后都听不到了……” 秦至就道：“怎么会？就算你将来离开了云霄宗，你也是别人的师兄吗？” 谢如真笑着，并未解释。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小师弟了。 秦至又道：“我问你问题呢，你不想回答便不想回答吧，直说就好了，这般顾左右而言他，太没意思了。” 听出了他的不开心，谢如真无奈笑着，温柔道：“怎么好端端的又不开心了？我没说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这问题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 谢如真便看向他道：“这世上，谁没有喜欢的人？便是三岁稚儿也知道自己喜欢爹娘，喜欢兄弟姊妹，你这般问我，莫非是觉得我连三岁稚子都不如？” 秦至直接噎住。 而后他有些恼火道：“谁……谁问你这种喜欢了！我是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的姑娘！” 谢如真怔了怔，随后道：“我娘和我师姐……算姑娘吗？” 秦至更恼火了，“不算！我是说……不是那种的，你娘和你师姐，你……那你喜欢你师姐？你想跟你师姐成亲吗？” 谢如真：“……那倒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 “所以，你是想问我男欢女爱之事？” 这个话一出来，秦至直接红了脸，支吾道：“你……你……差、差不多吧。” 谢如真倒是觉得他害羞的样子还挺可爱的，笑了笑，才道：“我们修道之人，心中只有大爱，不会与人生出这般的情爱。” “为什么？”秦至意外，也很是疑惑，“可我听说，便是仙修也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谢如真点头，“确实可以。” “那……” “因为麻烦。” “啊？” 谢如真轻声问道：“你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吗？” 秦至没想到话题跳跃得这么突然，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喜欢。” “喜欢花花草草吗？” “喜欢。” “喜欢彩霞和清风吗？” “喜……喜欢。” “喜欢太阳、星星和月亮吗？” 秦至顿了顿，“你想说什么？” 谢如真便看向他道：“这世间万物，总有你喜欢的和你不喜欢的，那在这些你喜欢的小动物，花花草草和星星月亮里，要你选择你最喜欢的一样，你选什么？” 秦至犹豫了一下，“这怎么选？” “想怎么选就怎么选，你最喜欢哪个？” “……”看了谢如真许久，秦至说，“我选你。” 他说：“这世间万物，我最喜欢你。” 谢如真愣了一下，而后笑出声来。 男人面上的表情更温柔了。 他笑时，看着秦至的眼神既温柔又怜爱，就像是看着一个小朋友抱着一个自己的脖子奶声奶气喊着说“我最喜欢这个叔叔”一般。 第162章 这世间万物，我最喜欢你（四） 被选中的大人都会开怀大笑，心里很是柔软。 他总算知道他的麒麟石为什么会选中秦至了。 秦至被他笑得有些气恼，没好气道：“我选好了，你要怎么样？把自己送给我吗？” 谢如真就温柔看着他道：“你说你最喜欢我，如果我也最喜欢你，我要你为了我放弃这世上的所有东西呢？我要你不再看星星月亮，不再看山川河流，甚至我要你放弃你的家人呢？你会为了我，放弃他们吗？” 秦至脱口而出道：“那怎么行？” 他说：“你这话说得……是要把我关进小黑屋吗？” 谢如真说：“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仙修必须心怀天地，眼里看到的得是世间万物，若是沉溺于情爱，便只能看到一人，若是那一人再问你选这天地还是选她，你若是选了她，便是负了天地，若是选了天地，便是负了她，可是……天地万物何其无辜？” 他又说：“仙修之所以可以修炼，便是靠天地山川凝练出的灵气供养，而仙修之所以能逐渐增长修为，便是因为世间之人的信仰，既选了这一条路，又何必非要自寻烦恼？” 他又对秦至说道：“你若是也打算走仙修这条路，那便想清楚，莫要让这世间万物也成为你们爱情的牺牲品。” 秦至沉默了片刻，“可是，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有那么夸张吗？” “普通的仙修没有……”可如他与师兄师姐这般修为的仙修大能却有这么夸张。 若他们喜欢上一个人，眼里心里只有这个人，一旦为了这个人失去理智，抬手挥袖便可毁天灭地。 秦至不再说话。 谢如真轻声道：“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 秦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理由，最后只能含糊道：“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谢如真笑了笑，倒也没再说什么。 贺灵正走在前面，左右两边分别是十三和十四，这两个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话多得很，让他都觉得聒噪。 想要退到一旁让他们凑在一块儿说个够，每次又重新被他们夹击了。 渐渐的，贺灵正变察觉出他们是故意的。 走着走着，他下意识要回头看一眼秦至怎么样了，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步行上这清风宗还是十分困难的。 可是他刚要回头，十三却又激动抓着他道：“快看！清风宗，到了！” 贺灵正被他抓着不得不抬头往前看，果然隐约瞧见了清风宗的阵法大门，“……到了便到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虽说他也是第一次来清风宗，也是第一次参加宗门大会，可他毕竟下山与魔修战斗过许多次，生死关头走了不知多少遭，这些事情早就无法令他心绪起伏了。 十四便笑着说：“听说清风宗的后山有一汪清泉，有缘人前去沐浴祭拜，可见到真仙，若是向真仙许愿，便能愿望成真。” 贺灵正：“……传说罢了，若真是这么厉害，我难道去许愿这世上不再有魔修，他也能替我完成这心愿？” 十三道：“传说也好，真的也罢，不过是为了心里的安宁，便是去沐浴祭拜一番又如何？反正好不容易来一次，下次还不知道能活到几时呢，能逍遥一日算一日嘛。” 十四附和道：“就是嘛。” 贺灵正却没有跟着一起附和，反而道：“那位谢师兄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要对秦至这般照顾？” 十三笑着说：“他嘛，我们虽然知道身份，但也只是知道身份，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十四：“所以，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况且便是告诉你了又如何？他对秦至又没有恶意。” 贺灵正道：“我只是好奇，他看着可不是普通的内门弟子，修为也不低，听秦至说，他修为甚至达到了大乘境界，若是如此，岂不是与几位殿主差不多？这么厉害的仙修，却与秦至这般普通人靠得这般近，当真是一点意图都没有？” 十三：“唔……” 十四：“嗯……” 一会儿后，他们又同时开口。 十三：“这个倒是不清楚。” 十四：“这个可不好说啊。” 贺灵正退后一步，转身就要去秦至身边，却又被十三和十四赶忙拉住，架着他继续往前走。 十三着急道：“诶呀你这是做什么呀？开个玩笑而已，他怎么可能对秦至师弟有什么想法呢？咱们宗门里最好看的师姐他都未必看得上，修真界最好看的那个就……就也只是看一眼，都没有旁的心思。” 十四也跟着道：“魏池师兄你记得的吧？就魏池师兄那般好看的人之前天天在他面前晃悠，他也看都不带看一眼。” 提到魏池，贺灵正便顿住了。 而后便沉默了下来，没再说什么。 十三和十四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至和谢如真走在最后面，自然也能看到他们三个拉拉扯扯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让他十分羡慕。 贺师兄真的好人缘，无论跟谁都能玩到一起，都不像他……好像去哪里都不怎么受欢迎。 谢如真忽然在旁边问道：“你与贺灵正……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这问题让秦至都懵了，“啊？我与贺师兄？” 他忍不住反问道：“我与贺师兄能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谢如真看着贺灵正的背影，漂亮的瞳眸闪过一丝金光，似乎是看透贺灵正，可是天上却有一道看不见的光直接罩在了贺灵正身上！ 那一瞬，谢如真赶忙闭上了眼睛！ 可那束罩在贺灵正身上的光还是刺到了他的眼睛，让他修为下降了不少！ 怎么会这样？！ 这时候，云霄宗的宗门大阵剧烈颤抖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下，可是宗主和几位殿主都有明显的感觉，毕竟他们大半的修为和自身的命脉都与那阵法联系在一起。 远在云霄宗的宗主猛地站了起来，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却看到外面的阵法稳如泰山，仿佛方才的震动只是错觉。 剩余的两位殿主也跟着走到他身旁，“刚才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们……”东殿殿主呢喃道，“难道是小师弟？” 宗主眯眸感受了许久，能察觉到玉含仙尊留在玉含宫内的真身并没收到什么影响，但是分身那边……似乎降了不少修为。 也不知是惹了什么麻烦。 不过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无恙，想必不是遇到了什么厉害的魔修。 宗主松了一口气，“无碍。” 第163章 清风宗（一） 而走在最前面的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自然也感觉到了，他们下意识顿住了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能在弟子面前露出端倪，也不好回头去找谢如真，便只能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谢如真安然无恙，心中虽然疑惑，却也只能继续往回走。 而握着谢如真的手的秦至自然也察觉到了，赶忙问道：“你怎么了？” 毕竟只是个分身，哪怕修为下降了不少，只要不是受到严重的攻击，对真身便不会有什么影响，分身自然没受到损伤。 他安抚道：“没事……” 秦至疑惑看着他，见他的确不像是有事，便也放宽了心。 可谢如真却一直心不在焉。 他看着贺灵正的背影，而那身影，也没再有任何光芒罩着。 贺灵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想回头，却又被十三和十四给摁住了。 贺灵正真是无语了。 这两个…… 到了阵法大门，每个人进去的同时都要通过阵法的检验，在秦至看来，像是经过什么扫描仪一样。 他跟着众师兄弟一起进去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谢如真问道：“笑什么？” 秦至便道：“感觉很奇妙，这个有点像是……额，像我们家乡的一个仪器。” 谢如真：…… 秦至的家乡便是莲花村，谢如真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莲花镇有什么特别的仪器。 后来便当他是在说村子阵法结界。 清风宗的宗主亲自出来迎接他们，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便在前面与他寒暄客套，之后，清风宗的宗主还亲自送他们去了休息的院子。 毕竟是四大宗门之首的云霄宗，所以单独住了一个院子，两个师兄一间房，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便分别单独一间。 不过细算下来，其实还有一件房事单独的，秦至还以为谁的运气那么好，可以单独分到一间，却没想到竟是单独留给谢如真的。 谢如真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正要去那间房时，秦至却赶忙拉住他了，“那我跟谁一间？” 谢如真愣了下，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但既然已经分配好了，必定不会单独把秦至落下。 贺灵正就过来了，面无表情道：“跟我。” 谢如真和秦至便同时看向他，贺灵正又开口道：“跟我一间房，委屈你了？” 秦至不敢吭声了，赶忙松开了拽住谢如真的手。 这时候，谢如真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沉默了一瞬，便对秦至道：“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便去寻我。” 看向贺灵正时，贺灵正表情虽然还是淡淡的，却朝着他礼貌点头，算是行礼。 谢如真也跟着点了一下头，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秦至目送他离开，很快又看向贺灵正，“贺师兄。” 贺灵正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直接拎着包袱朝着房间走去，秦至赶忙屁颠跟上去。 “师兄，我帮你拎包。” “不用。” “哦……” 房间挺大的，有两张床，一张小桌子，两张凳子，还有一个香炉和屏风，摆设相对简单，可是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了。 香炉还在焚香，房间里也干干净净的，一看便知是用心打扫过的。 被褥和枕头都带着熏香的味道，且蓬松柔软，像贺灵正和秦至这种待在洒扫处的弟子，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多用心。 将手中的包袱放下后，贺灵正便简单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秦至见状，便赶忙去倒茶，主动端来给贺灵正，“师兄，喝茶。” 贺灵正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茶，又看了看他，到底还是把茶水接过来了，淡声道：“你不必如此讨好我。” 秦至就道：“没有讨好，只是师弟孝敬师兄不是应该的吗？” 他嘴上说着没有讨好，眼底却全是讨好的笑。 贺灵正喝完了茶水，将茶杯放在一旁，“没有这种说法，除了你生身父母和你的授业恩师，你不欠任何人的。” 秦至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他。 贺灵正问道：“你看什么？” “啊？就……”秦至说道，“觉得师兄你特别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贺灵正却只当他是发疯，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等会儿跟我出去熟悉一下环境，晚点儿还要集合。” “是。” 他们东西收拾得很快，贺灵正就真的带他出去了。 秦至还有些忐忑，“可是师兄……这里毕竟是旁人的地盘，我们如果乱走的话，不会被人说吗？” 贺灵正道：“不会乱走的，但总得了解一下，免得之后发生意外了连路都不认识。” 而后又道：“清风宗是很安全，可是旁的宗门未必都好相与。” 贺灵正的确没有乱闯，他带着秦至只在他们暂住的院子附近转了一圈，清风宗的弟子看到后也没说什么，反而都礼貌打招呼。 秦至这才发现，除了云霄宗之外，其他宗门的弟子也穿着自己宗门的服饰，忍不住吐槽道：“师兄，你说每个人都穿着自己宗门的服饰行走，可若是有个魔修混进来，也穿着我们宗门的服饰，他做的坏事会不会怪罪在我们头上？” “不会。” “为什么？” “服饰容易变换，可你腰间的玉牌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模仿得了的，况且魔修身上都带着强烈的煞气，能躲过这护阵结界闯入清风宗，那这魔修修为更是不低，身上的煞气也更是明显，便是要做坏事也是偷偷摸摸的，果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岂不是自报身份？” 秦至“哦”了一声，开始好奇地东张西望。 就在这时候，他们遇到了几个熟人。 “灵正师兄，秦至师弟！” 来人正是清风宗的大师兄和之前在岭南那边见过的几个清风宗弟子。 秦至看到他们全都平安无事也挺高兴，“诸位……许久不见了！” 清风宗的大师兄拍着他的肩膀，将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几遍，见他果然平安无事，也十分高兴道：“好小子，果然是你！竟是半点看不出当初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小子命挺大啊！” 他说话时，放在秦至肩膀上的手忍不住捏紧，眼底含着笑，却也带着泪光，看得出来此时是真的十分高兴。 第164章 清风宗（二） 秦至肩膀被捏得有点痛了，但是也没说什么，高兴把那点痛全都遮掩住了，他也笑着说：“若非你们清风宗的弟子拼了命地护着城，我一个没修为的弟子也不能站在这里。” “得是我们谢谢你和贺师兄才行，还有你们云霄宗，若非你们，我们早就没命回来了……” 清风宗的大师兄尚未把话说完，他放在秦至肩上的手便被一旁的贺灵正拿开了。 他正疑惑时，贺灵正便淡声道：“他身体不好，刚恢复，方才又是一路步行上来的。” 这话听着委婉，实则是明显的维护。 清风宗的大师兄便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赶忙道：“对不住啊，是我太激动了，倒忘了你伤势未愈。” 秦至身上的伤早就没事了，毕竟是玉含仙尊亲自出手替他疗伤，都过了这么久，早就好了。 但贺灵正能注意到他被捏住肩膀的那点不舒服，倒是令他意外，也觉得很暖心。 秦至便说道：“其实已经不碍事了，只是贺师兄关心我罢了。” 清风宗的大师兄看他们师兄弟感情这么好，也挺羡慕的，虽说他们清风宗的师兄弟也挺好的，可还是觉得秦至和贺灵正之间这种生死相随彼此相护的感情很难得。 他甚至忍不住感慨道：“你们的感情可真好。” 贺灵正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他一向不爱跟人解释些什么。 倒是秦至傻眼了，很想问出一句：您是从哪儿看得出我们感情很好的？ 这时候，清风宗的一个弟子又问道：“对了，之前便一直想问了，贺师兄与秦至师弟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吗？莫非是……表兄？” 姓氏不同，是亲兄弟的可能性不太大，那便只可能是表兄弟了。 这回贺灵正忍不住开口解释：“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秦至则是纳闷反问道：“怎么会这么问？我们长得也不像啊……” 那个弟子愣了下，和身旁的师兄弟对视一眼后，又道：“哦，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啊，是我误会了……” 但清风宗的大师兄又道：“莫说他了，其实我之前也觉得你们长得很像，看你们配合得这么默契，又这般关心在意彼此，便真以为你们是兄弟……”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没有共用姓氏。 这就有些夸张了。 秦至看了看贺灵正那张不知道比自己帅多少倍的脸，还有那挺拔的身姿，比自己高了将近一个头的身高，还有那凛然正义的气质……那绝对不是自己这种人能比得过的。 虽说他认为自己也不差，可若要说他跟贺灵正像，他多少也觉得有点羞辱贺灵正了。 只是贺灵正并未在意，而是道：“既是同门师兄弟，互相关心在意本是应该的，更何况那时候是在与魔修战斗，难道还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清风宗的大师兄笑着说：“那倒确实是，是我等狭隘了。” 几人闲聊几句后，贺灵正见秦至没什么精神了，便找了借口带他回去休息。 清风宗的几人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其中一个弟子又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大师兄，你不觉得他们很像吗？” 另外一个则说道：“像是像，可是……面相上也不是很像，知道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后，倒觉得没那么像了。” 清风宗的大师兄却没说话。 他垂眸，忽然想起了秦至动用禁术差点魂飞魄散的时候，贺灵正身上的变化…… 但很快他又摇头了，呢喃着：“大抵是看错了。” 而回了院子的秦至的确是没什么精神了，他毕竟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外门弟子，御剑飞行之后又爬山，之后又出去熟悉地方，如今早就累得不行了。 贺灵正便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则在旁边的床上打坐。 待到晚些时候，便有人请他们去用膳，贺灵正才把秦至叫醒。 两人出了院子与其他的师兄弟会合，可秦至找了找，却没找到谢如真的身影。 十三和十四朝着他们两个走来。 十三看他东张西望的，问道：“找什么呢？” 秦至看到是他们后，礼貌喊道：“十三师兄，十四师兄。” 随后才问道：“你们看到谢师兄了吗？” “什么谢师……哦，谢师兄啊，”十四道，“他还在房内闭关修炼，就不吃饭了，而且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还有事情要与他商量，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 “哦……” 本以为是要去食堂一起吃，可没想到竟是清风宗的弟子专门把饭菜送到院子来给他们。 院子里也是有专门厨房的，里面也有瓜果蔬菜，还专门配备了做饭的弟子，为的是方便他们在清风宗的这段时间能方便用膳。 可是正常的一日三餐都是大食堂那边专门供给的，饭菜十分丰盛。 基本到了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的级别，就算半个月不用膳食也没什么，可是这样会消耗自身修为来维持自身的体力。 吃饭的时候，十三和十四吃得特别欢快，接着便是秦至了。 其他的弟子吃得慢悠悠的，也没吃多少。 贺灵正则是礼貌优雅，让人觉得他以前是出身世家贵族的公子哥儿。 秦至看着众师兄面对这般美味的食物却像是在喝着清汤寡水一般，吃饭的劲头也慢了下来，忍不住靠近贺灵正小声问道：“贺师兄，为什么其他的师兄都不爱吃，是这饭菜有什么问题吗？” 贺灵正只是看着他道：“吃自己的，别问那么多。” 十三就在那里无语地笑了，“你告诉他又怎么了？就算被其他的师兄弟听到也不会责怪他的……” 而后便看向秦至道：“如我们这般修为的弟子一般都不需要进食太多，能维持基本的体力便好了，不吃会消耗自身修为，可若是吃太多了，身体也无法完全把吃下去的东西转为己用，若是要去上茅房，恐怕不方便。” 秦至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顿了顿，他又看向十三道：“那你和十四师兄还吃那么多。” 贺灵正便蹙眉看着他，“没礼貌。” 十四也跟着笑了出来，说道：“我们两个不一样嘛，嘴馋，习惯了，就好这一口。” 十三又夹了一个鸡腿附和着说道：“就是啊，趁着还能吃的时候就多吃点，不然活着多没意思啊。” 秦至羡慕地看着他们，“你们感情可真好。” 第165章 清风宗（三） 十三就哈哈笑了起来，“那当然！我们可是一起进入宗门的，修为又差不多，还一起出去历练！将来就是死了，也是要死在一块儿的！” 十四叹气，给他夹了个鸡腿，“你快闭嘴吧。” 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多晦气。 十三又哈哈笑了起来，快乐地咬着自己的鸡腿。 秦至看着他们两个，眼底既是羡慕，也有感慨。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十三和十四时，看着他们便像是看着神明一般，即便他们那个时候也很亲和，可就是觉得他们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感觉，好像这辈子只能仰望他们。 如今自己也入了云霄宗，也参加过与魔修的战斗，经历了生死，再看他们这些修为高强的仙修，觉得好像也跟普通人没什么一样。 如今的十三和十四在他眼中依旧厉害，可除了厉害，又多了几分可爱。 贺灵正也给他夹了一个鸡腿，“吃吧。” 秦至回过神来，下意识说道：“我不是……” 可想了想，这毕竟是对方的好意，总不能说自己不是想要别人给他夹鸡腿。 便只好说道：“谢谢师兄。” 不过，这鸡腿味道确实不错。 吃饱喝足后，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便召集他们说了些注意事项，之后，便任命几个亲传弟子照看他们，为首的那个亲传弟子看着很是厉害，但性格也十分温柔。 秦至听旁人也喊他一声“大师兄”，便好奇道：“他真是我们云霄宗的大师兄吗？” 十三说道：“算是吧，至少他现在是大师兄。” 秦至不解道：“至少现在是？什么意思？” 十四便道：“云霄宗……也不对，任何一个宗门的大师兄都只是一个代号，毕竟每一场与魔修的战斗都意味着随时死亡，保不齐哪一天大师兄就回不来了，但是宗门总是需要大师兄的，所以……” “所以……”十三跟着说道，“现在的大师兄曾经不是大师兄，而谁也不清楚将来的大师兄又是谁。” 更多时候，他们都不管大师兄叫大师兄，只有这种外出的时候才不得已这么叫。 这也是为了让其他宗门的人知道，他们云霄宗如今的管事师兄是哪一位。 秦至便沉默了。 可十三却过来攀着他的肩膀道：“别露出这么哀伤的表情嘛，人都是会死的，我们这些仙修起码还能活好多年呢，若是换做凡人，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如今的日子都是我们赚来的。” 而后他又看向十四和贺灵正笑着说：“世人总说真正的仙人是长生不老的，但我其实怀疑这世上根本没有仙人，无论是怎样厉害的仙修，总会有寿命将近的时候，所以啊，人都是死的，不管是仙修还是普通人，早死晚死其实本质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秦至却道：“可是魂飞魄散的话……” 十三又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情看着十分严肃，可是语气却又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思，“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一直怀疑魂飞魄散这个说法的准确性。” 十四顿时露出无奈的表情，“您又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啊？” 十三就看着他道：“不是啊，我是真的觉得或许魂飞魄散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的！” 秦至：“啊？” 十四无奈扶额，“你别理他。” 十三却说道：“是真的！所谓的魂飞魄散，其实就是不能转世投胎了嘛，可是我总觉得除了我们这个世界，一定还有其他的世界存在，他们虽然不能在我们找个世界投胎了，可是能去别的世界啊！” 他没注意到秦至的僵硬，又继续说道：“万一他们只是在我们这个世界魂飞魄散，然后在其他的世界转世投胎了呢？说不定旁的世界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仙修和魔修，也没什么所谓的妖魔鬼怪，大家都是普通的凡人，每日过着简单的生活，这辈子最大的苦恼就是没什么钱和怎么赚钱，哪怕大晚上的出去也不会害怕会被魔修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他在那里叽叽喳喳地畅想着，却不知道秦至此刻僵硬着，脸色也变了，想要蜷缩着的手指都要颤抖着。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震撼。 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世上真的有其他的世界！ 他就是从那边的世界穿越来的！ 难道……李虎师兄真的不是魂飞魄散，他只是投生到其他的世界吗？ 会投胎到二十一世纪吗？ 会不会投胎到一个很好的家庭里，然后快乐地长大，平安无忧地过一辈子？ 贺灵正看秦至脸色不太对，便将他从十三的魔爪下解救出来，“我们该去修炼了。” 而后对秦至道：“你要跟着我们一起，还是自己回房间休息？” 秦至回过神来，想了想，便道：“我还是回房间吧，我可以在房间打坐。” 他们这些有修为的弟子修炼，他就算跟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尴尬。 贺灵正却希望他能跟着一起去，起码可以看看旁人是怎么修炼的，可既然秦至不想去，便也不勉强了。 只是叮嘱道：“那就回房间里待着，尽量不要离开我们这个院子。” 接着又道：“虽说清风宗的结界很厉害，可也不能保证你见到的所有人都是人，如今这里鱼龙混杂，难保不会发生其他的意外，你没有修为，更容易被魔修附身，待在院子里安全些。” 秦至点点头，“好。” 他本想目送他们离开，可贺灵正看着他，也明显是想盯着他回房。 无奈之下，秦至只好先转身离开了。 他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也十分听话地把门口给关上了，不敢出去晃悠一点儿，直接爬到床上开始打坐。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他没有任何修为，可是按照贺灵正教给他的打坐方法，他渐渐的也觉得自己腹部和心脏处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非常舒服的感觉。 甚至有时候能感觉到血液在身体缓缓流动的感觉。 而后通过调整自己呼吸的方式，将身体里的杂物通过呼吸排除出去……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 有时候秦至还会生出一种自己真的会法术的错觉。 他进入了冥定状态，世间万物……哪怕是灰尘落地的声音都能察觉到，但是那并不会让人感到嘈杂，反而是一种能将任何动静都掌握在心间的自信感。 就在这时候，他察觉到外面有人在靠近…… 而且不是贺灵正。 第166章 是我错了，好不好（一） 秦至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种能感知到世间万物的感觉便立马散去了！ 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门外就站着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个人并未打算隐藏自己的踪迹。 秦至从床头处抽出了一把匕首，将其藏在了身后，随即下床朝着门口走去。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声，想通过门缝看看站在外面的人到底是谁。 可没想到，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是那个人敲了门。 秦至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又警惕了起来，就算敲了门，也不见得就不是坏人。 他警惕问道：“哪位？” 门外之人并未说话，而是先笑出声来。 那笑声还有些熟悉。 秦至便立马把门打开，果然看到了魏池！ 他双眼一亮，喊道：“魏池师兄？！” 魏池师兄笑得眉眼弯弯，而后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唇上，含笑道：“别喊太大声，我可不想看到云霄宗的师兄师弟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秦至虽然高兴，却仍旧抱着几分警惕，没立马把他请进来，问道：“魏池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池笑着从身后拿出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说道：“我毕竟也在云霄宗待了那么久，也认识不少其他宗门的弟子，知道这次的宗门大会就在清风宗举办，恰好你爹娘想你了，我也挺想你的，一个人在莲花村实在无聊，就想着出来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机遇，顺便帮你爹娘把这些东西带给你。” 秦至早就闻到了熟悉的烙饼味道，可是警惕心把这个味道直接忽略了，此刻闻到那熟悉的味道，眼眶便红了起来。 他赶忙把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接过来，“谢谢师兄！” 把魏池请了进来后，秦至立马将东西拆开，里面果然是老娘亲手做的烙饼，味道和颜色都十分正宗！ 而且里面还有不少老娘缝制的衣服和鞋子，并且还有信件。 都是老爹和老娘写的。 里面都是说十分想念他的，但也叫他不要挂念他们，他们一切都好，瑶瑶如今在魏池的启蒙下已经学会了写字作诗，甚至魏池还教了她一些修仙的基本功。 瑶瑶学得十分好，都会开口喊他师父了。 好几封信，秦至很快就看完了，本想重温第二遍，但余光却瞥见魏池还站在一旁，他便不好意思地把东西收起来。 “师兄，你快点坐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就是太高兴了，一时间忘记了你还在这里……” 魏池笑意盈盈看着他道：“收到爹娘来信便高兴，这是人之常情，况且我这趟来，主动便是给你送这些东西。” 他在秦至身旁坐下了，看着秦至给他倒茶，温声道：“你看着变了不少。” 秦至不好意思道：“没什么长进，不过倒也习惯了云霄宗的生活。” 顿了顿，他又道：“莲花村离这里这么远，师兄是怎么来了？走着来的？” 这话直接让魏池无奈笑了起来，“你都知道离得这么远了，怎么可能走着来的？况且即便我能走着来，这清风宗的阵法结界岂是我一个普通凡人撑得住的？” 秦至觉得也有道理，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魏池便说道：“自从你去了云霄宗后，我一个人留在莲花村也实在没什么意思，后来得知你在宗门过得也挺好，家里……你爹娘都挺好的，虽说魔修十分猖狂，但他们都很少离开莲花村，晚上也从不出门，倒也没什么地方是需要我的，我就想着总不能一直宅在莲花村……” 他又笑了笑，“习惯了四处奔走的生活，若是忽然安静下来，实在是不习惯，恰好又听说了宗门大会在清风宗举办，又意外得知你也要来参加这宗门大会，我便同你爹娘说了一声，带着东西来找你。” “说来也是巧，半路竟遇见了清风宗的几位师兄，他们还记得我，对我的遭遇也十分同情，不过……” 秦至赶忙问道：“不过什么？” 魏池笑得有些勉强，“他们似乎想挽留我在这里，我没答应，只是也不好当面拒绝，又实在想见你，便含糊了过去，我让他们别跟云霄宗的师兄弟说见过我一事，所以你……” 秦至立马了然，他赶忙道：“放心，我也不跟他们说。” 魏池松了一口气，但笑容看起来依旧勉强。 秦至知道，他肯定还是因为自己没了魂石一事觉得自卑难过，若是见了云霄宗的师兄弟们，免不了关怀和寒暄。 同时，也会同情。 魏池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快跟我说说你在云霄宗都发生了些什么，这样我也好回去同你爹娘说一说。” 秦至自然是报喜不报忧的，竟选那些好的事情说。 可他忘了，魏池在云霄宗待的时间比他不知长多少倍，他只说了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都要他去当内门弟子，却没说自己差点在外面魂飞魄散一事，魏池立马便听出了不对劲。 他叹气对秦至道：“你若是信不过我，不说便不说吧。” 秦至怔了下，赶忙道：“师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 “那你说说，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好端端为何要收你为内门弟子？这外门弟子数不胜数，如今你又没有仙修的资质，他们放着旁的弟子不选，为何要选你？” 秦至直接噎住了。 魏池又道：“你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编这种话说给我听，况且若真是遇到这种好事，你会不答应？” “……” “所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魏池顿了顿，“我记得，在云霄宗，只有立下特别大的功劳的弟子才有可能破格提升为内门弟子，所以……你也去参加剿灭魔修的战事了？” 秦至见被看穿了，只好老老实实把去岭南城池援助一事都说了出来。 魏池直接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像是震惊，也像是生气。 指着秦至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即，只能坐下叹气，他说：“我虽也希望你在宗门有一席之地，当初也为你去宗门而感到高兴，却不是要去你送死的。” 秦至偷偷瞄他，小声说道：“可当时也没得选了，我若不那么做，大家都得死……” “你……” 第167章 是我错了，好不好（二） 魏池本来想说就算他不做那些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去做，反正怎么都轮不到他一个没有修行的外门弟子去做。 他又想说就算他们真的败了，那些魔修也不会对他出手的，毕竟他们想要的只是那个孩子。 可转念一想，如今的秦至毕竟是宗门的弟子，况且…… 魏池垂眸，心想着，即便他如今已经没有修为了，也离开了云霄宗，可曾经也是个仙修，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太不像话了。 但他是真的不想秦至出事。 秦至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便赶忙道：“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魏池笑了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对我来说，只要你是平安无事的就好，其他人……都不重要。” 秦至听了这话，只当魏池是在劝诫他要照顾自己，便笑着点点头，“好。” 魏池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真心不想当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的内门弟子吗？” 秦至顿了顿，才道：“魏池师兄，我实话与你说，其实在知道我也可以成为内门弟子的时候，我是很兴奋也很期待的，能往上爬，谁会不乐意呢？” 叹了一口气，他又接着说道：“可我明白自己的实力，就算我真的去当了这内门弟子，在内门里也只是个与异类，我没有修为也比不上其他的内门弟子，在那里我或许可以得到他们的可怜和钦佩，但我得不到认真尊重。” 他说：“我是可以厚颜无耻地占据着这内门弟子的身份，可是……我良心不安，我来云霄宗只是老爹和老娘的心愿，后来也只是为了瑶瑶，如今我完成了爹娘的心愿，也救了瑶瑶，家里人也平安无事，我在洒扫处也挺好的，再贪心，只怕是……”不得善终了。 至少贺灵正有句话说得很对——强行去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并不是什么抗争命运，而是抢了身边之人的福气罢了。 回过头来，那些东西还是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他迷信吧，可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迷信点怎么了？ 爱本就是让人常觉亏欠，爱本就是软肋，爱……注定着让人小心翼翼。 魏池看着他，眼底也含着温柔，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待在洒扫处也挺好的，虽说你也曾出去过一次，但那是特殊情况，更多时候你是不用出去，不过是有人故意为难你罢了，如今你日子也好多了，旁人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 秦至点点头。 但很快又怔了下，他看向魏池道：“你怎么知道洒扫处有人为难我？” 魏池便笑着说：“猜都能猜到了，正常来说，你没有修为，且又是刚入门的弟子，若非被人刻意为难，怎么需要去援助？” 秦至看了他好一会儿，忍不住试探道：“那你知道我们如今洒扫处的管事师兄是谁吗？” 魏池笑着反问道：“谁啊？” 秦至盯着他的，“贺灵正。” 魏池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下，但很快又笑着说：“他啊……” “魏池师兄认识他吗？” “算认识吧。” “那……” “小至，”魏池又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不尝尝你母亲亲手为你做的烙饼吗？” 秦至察觉魏池似乎不想提起贺灵正这个人，便顿了下，不敢再提，“哦”了一声，掏出烙饼吃了起来。 吃几口又小心翼翼瞄一眼魏池。 魏池却仿佛在发呆，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半天没动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魏池忽然回过神来，秦至也立马顿住了吃烙饼的动作，警惕抬眸看向外面。 魏池眯眸，警惕喊道：“谁？！” 可外面无人回应。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小心翼翼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魏池拉住了想要开门查探的秦至，而后走到窗户那边看了一眼，并未看到外面有任何可疑的人。 思忖了一会儿，魏池便对站在门口的秦至点点头。 秦至便把门打开了。 门外空无一人，院子也是静悄悄的。 魏池与秦至一同走出外面看了看，实在是没看到什么人，秦至便道：“是不是我们感觉错了？没人啊……” 魏池却沉声道：“没人，不代表没别的东西。” 而后看向秦至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从现在开始，只要是云霄宗的人没回来，你便不要出门，知道吗？” 秦至点点头。 魏池又道：“还有，我来过这里的事情不要告知任何人，我……不想和云霄宗的任何人对上。” 秦至仍旧点点头，“我知道。” 魏池离开后，秦至便立马回房间把门给锁上，而后又把魏池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 生怕被贺灵正看出端倪。 可没想到，贺灵正回来后，还是一眼看出了不对劲。 他问坐在床上的秦至道：“方才谁来过？” 秦至没想到他这般敏锐，瞬间慌了，下意识便要直接否认，可脑子又立马灵光起来，知道贺灵正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人，如果直接否认或者装疯卖傻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他表情已经出错了，那就只能顺势慌张下去，结巴道：“有……有人来过？什么人？” 贺灵正看了他好一会儿，一时间也分不出他这表情是真的还是假的，便将房间转了一圈，随后又把门打开，指尖捻起法术，那原本金黄的火焰瞬间变成了红色的！ 贺灵正立马眯眸，他看向秦至道：“方才有魔修来过。” 这回秦至是真的被吓到了，立马从床上蹦了下来，因为紧张所以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就这么踉跄到贺灵正身旁，房内房外看了一眼，脸色是惨白的，“你怎么知道魔修来过？清风宗……真的混进魔修了？” 瞧见秦至这反应，贺灵正才相信他是真的不知情，收回了指尖的法术道：“魔修惯会隐藏自己的行踪，更何况我们剿灭了他们不少同伴，他们想在清风宗找回面子也正常，只是……” 他看向秦至道：“你待在这里，当真什么都没看到？” 秦至摇摇头，“我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但我之前的确察觉到外面有人，等我去开门却又什么都没看到，我便以为是风声。” “那你没事吧？” “没事。” 秦至顿时忧心忡忡，他看着贺灵正道：“那贺师兄，如果真有魔修混进来了，我们怎么办啊？” 第168章 是我错了，好不好（三） 贺灵正用法术将秦至挂在衣架上的外衣抓了过来，随后扔给了他，道：“穿好，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禀报两位殿主。” 秦至赶忙套上衣服，急急忙忙跟上去了。 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此刻正在谢如真的房间内为他护法。 谢如真一身白衣盘腿坐在床上闭眸打坐，他周身都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温柔的结界罩着他。 两位殿主就坐在屏风后，一个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一个拿着酒壶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十三的声音，“殿主，贺灵正有事求见。” 南殿殿主吐掉了嘴里的瓜子壳，问道：“说是什么事了吗？” 十三语气严肃恭敬，“似乎与魔修有关。” 听到这话，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顿住了动作，对视了一眼，隐约猜出了什么，就连正在打坐的谢如真都跟着睁开了眼睛。 北殿殿主放下酒壶，站了起来道：“让他们去偏厅等着。” 门外的十三道了一声“是”，很快便离开了。 北殿殿主随即看向屏风后的谢如真道：“师弟，我们去去就回。” 他看向南殿殿主，正要让她在这里守着谢如真，自己出去问问情况，却没想到谢如真开口道：“事关魔修，不可大意，一起去吧。” 北殿殿主一愣，看向南殿殿主，见南殿殿主点头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三人便一起前往偏厅。 除了贺灵正，秦至也在，而十三和十四就跟他们站在一起，似乎在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两位殿主和谢如真来了后，便赶忙朝着他们行礼。 秦至也跟着贺灵正一并行礼，却忍不住抬头看向谢如真，心想都这么晚了，他怎么会跟两位殿主在一起？ 两位殿主坐下后，谢如真也跟着在一旁坐下，那自然的姿态，让秦至都没办法把视线收回来了。 好在南殿殿主开口道：“有什么事情都坐下说吧。” 十三和十四先入座，贺灵正才在他们身旁的位置坐下，之后便是秦至。 贺灵正主动开口道：“弟子方才修炼回去，察觉房内气息不对，故而用法术探测，察觉到弥留的魔修煞气，虽然气息十分微弱，可是弟子能肯定，那就是魔修的煞气！” 北殿殿主问道：“可有弟子出事？” “暂无。” “在你的房间内发现的？” 贺灵正顿了下，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秦至，才道：“是在院子外，方才弟子问过秦至了，他说并未有人进入房间，而煞气也的确停留在院子外，想来那魔修只是来查探情况，否则秦至必定无法与之抗衡。” 两位殿主便将视线投向秦至。 秦至下意识站起来拱手恭敬说道：“禀两位殿主，贺师兄所言的确属实，弟子原本是在房内打坐的，后来也的确察觉到有人过来，也知道那不是贺师兄，可当时并未能察觉出那就是魔修，所以开门未见到人，就以为那只是风声……” 北殿殿主抬手示意他坐下后，又看向贺灵正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马虎，也不能有所隐瞒……” 最后那话是看向秦至说的，毕竟当时只有秦至一个人在房内。 秦至垂着眸子，看着好似是被吓着了，其实他心里也很忐忑和纠结，他答应过魏池师兄不把他说出来，可……可事关魔修，他要说吗？ 魏池师兄不想跟云霄宗的弟子碰面，他十分理解，换做是他也一样，也许当时魏池师兄便察觉到了那门外的是魔修，所以才会在离开时再三叮嘱不要说出见过他，他若是言而无信，只怕会让魏池师兄失望。 接下来的话，秦至根本没听下去。 直到要离开了，贺灵正喊了他许多声，见他还在发呆，便只好拍了他一下。 秦至吓了一跳，赶忙站了起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心中咯噔一声，更加心虚害怕了，“怎……怎么了？” 贺灵正看他脸色惨白的模样，蹙眉道：“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秦至更加心虚和不安了，摸了摸自己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十三见状，便主动为他说话道：“小师弟不必害怕，咱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呢，况且还有贺师兄与你在一处，那魔修伤不到咱们的，你若是实在不安，不如过来与我一起睡啊。” 他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本意是想帮秦至缓解一下气氛，可秦至只能笑得十分尴尬的笑回应他。 贺灵正闻言，也以为秦至是在害怕。 虽然他对秦至的印象已经好了许多，可见他被一个魔修吓成这样，脸色还是沉了沉，可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秦至的确没有修为，害怕是常事。 他将手轻轻搭在秦至身上，安抚他道：“岭南一战，那么多魔修都不能将我们怎么样，更何况这里是清风宗，不必害怕。” 秦至也没解释，只是含糊着点点头。 可他们回到自己的门前时，谢如真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秦至。” 刚把门打开的秦至顿了下，转身看去，见是谢如真后，下意识露出笑脸要迎上前去。 可下意识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贺灵正就在身旁，便转头看向贺灵正，“师兄……” 贺灵正把门推开自己走了进去，“去吧。” 得了允许，秦至才高高兴兴地朝着谢如真那边跑去，然后仰头看着他，“吃饭的时候都没看到你，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说着，便抓起谢如真的手腕，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 对方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尘埃，也看不出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谢如真就这么含笑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上下摆动查看，眼神温柔得能溢出蜜水来，柔声道：“我没事，只是不需要进食罢了。” 秦至其实早就知道以他的修为是不需要进食的，虽说用修为来维持体力比较难，可对于他们这种修为的人来说，这点修为不值一提。 “那你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不无聊吗？” “我在屋内打坐，不算无聊。” “那你……”秦至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话题了，最后只能泄气问道，“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如真便道：“方才见你神色不愉，可是碰上什么烦心事了？” 第169章 是我错了，好不好（四） 秦至没想到他居然也这般在意自己，既高兴又忐忑，不想骗他，可也不能因此出卖魏池师兄，一时间便为难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谢如真又道：“若是不方便说，倒也不必为难，我此番来只为关心你，若是这关心让你难做，倒是我的错了。” “我……” 谢如真微微一笑，“没事的，想说便说，不说也没事，我只是担忧你罢了，若是你有任何困扰，可随时来找我帮忙，只是帮忙，不需要你将所有苦衷尽数吐露。” 而后又摸摸秦至的脑袋，“我说过，你是个乖孩子，我相信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不过，再乖的孩子也不需要全数承担所有一切，所以若是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要找人帮你。” 秦至蹙眉，第一次将那只温柔安抚自己的手给拨开，而后撇脸不悦道：“谁是孩子啊，你难道很老吗？” 谢如真倒是没发现这小脾气哪里不对，毕竟小孩子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他只是宠溺笑着说：“按年龄来说，你便是喊我一声太祖宗也没错。” 毕竟大了几千岁呢。 秦至更加恼火了，“我太祖宗在地里埋着呢，你要想当我太祖宗，你先去埋一个给我看看。” 谢如真没想到秦至会因为这个而生气，愣了许久，才温声道：“怎么就生气了？可是我说错话了？”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抵是男人的面子和自尊心作祟吧，他就是不太能接受谢如真老是在自己面前充当长辈。 这人或许的确比他太祖宗的年纪太大，可他就是接受不了对方这般对他！ 谢如真也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可既然秦至生气了，那肯定就是他哪里做得不太好。 虚心请教自己错在哪里固然有礼貌，但对方不愿意说，那便说明自己错得十分明显，再追问便显得自己无知了。 谢如真便哄着他道：“好，是我错了，定然是我哪里说话不对，让你不开心了，我在这里跟你道歉，你若是不喜欢，我保证往后不再那么说了。” 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不对。 秦至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谢如真便明白真是自己方才说话不妥了。 他想了想，又道：“我来找你，并非是要你不开心，都是我不好，本来你开开心心的，我一来，倒是让你心情不好了，我该打，你要打我吗？” 秦至嘟囔道：“谁要打你？” 谢如真就贴近他，笑着轻声说：“不舍得打我，怎么就舍得不理我？你这般与我置气，倒还不如打我一顿出出气。” 秦至瞟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你这……这么多年，真就没跟哪个姑娘暧昧不清过？” 他说：“我不相信。” 嘴巴这么会说话，还这么温柔，不说姑娘家了，便是他这个男人都觉得心脏一颤一颤的。 谢如真笑着说：“姑娘于我而言，与这世间的花花草草空气尘埃没什么不同，都是世间万物的一种，她们或许会喜欢我的皮囊，喜欢我的强大，喜欢我能时刻保护她们的安全感，但久而久之她们就会发现，在我这里，什么东西都是一样，如果不是独一无二的，再好的男人也都是不值得的。” 秦至直接被这话给折服了。 谢如真又道：“你也一样，如果将来遇到喜欢的人，不管是在她心里还是在你这里，若你们都不是对方独一无二的，可以特殊对待的，那就不要勉强在一起。” 他说：“要找对的，合适的，本身就很好并且还愿意对你更好的，而不要去找只是单纯喜欢的。” 秦至总觉得他是在点自己的，有些不服气道：“再好的人，不喜欢又有什么用？” 谢如真却道：“如果足够好，就会喜欢了，不喜欢，那一定是还不够好。” 秦至还想说些什么，谢如真却又道：“不然，就是眼瞎了。” 秦至：…… 他不想跟对方辩论了，毕竟是比他活了那么多年的老头子，他实在不是对手，只好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谢如真笑道：“那你还气我吗？” 秦至没想到他兜兜转转说那么多，竟只是为了让自己不生气，这谈话的内容还真是……新颖。 他嘟囔道：“谁气你了？” 谢如真看他不生气了，便伸出了一只手。 秦至望着那只骨节分明又十分修长的手，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那手的掌心。 结果谢如真就笑了。 秦至回过神来，尴尬得无地自容，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就故意狠狠拍了一下对方的手。 他红着脸气恼道：“你笑什么！” 谢如真就笑着说：“你的纸鹤，给我。” “凭什么？！” “给我。”男人的声音温柔又宠溺，看着他的眼神还带着丝丝无奈。 秦至没撑住这温柔，还是乖乖把纸鹤全都拿出来，递给他了。 掌心的纸鹤被掌心散发出的一阵金光包裹住，很快那金光褪去，可在旁边看着的秦至也看出他到底对自己的纸鹤做了什么。 谢如真便把那看起来丝毫没有变化的纸鹤还给了他，“这些纸鹤都沾了我的气息，你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便直接将纸鹤放出去，不需要念咒语，也不需要再沾上自己的血，免得那血味被魔修闻到。” 秦至将纸鹤小心翼翼收起来后，才问道：“纸鹤会直接去找你吗？” “嗯，”谢如真又说道，“如果距离太远，纸鹤会去距离你最近的仙修寻求帮助，这上面还烙印了云霄宗的印记，只要是仙修们看到，便知道是我们云霄宗的弟子需要帮助，都会前往救援。” 秦至双眼亮晶晶，“你来，是为了给我这个的？” 谢如真“嗯”了一声。 他又说：“清风宗确实不好闯，按理，寻常的魔修是进不来的，但既然已经察觉到了魔修的气息，那便说明这魔修不简单，虽说并非是冲着你来的，却还是要小心些。” 最重要的事……那个魔修，竟然连他和师兄师姐都给瞒住了。 这般修为，却还是泄露出煞气给贺灵正察觉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 怕就怕，真是冲着秦至来的。 可是…… 谢如真看着秦至，再次用天眼看他时，依旧只能看到一具普通的凡胎肉体，没有任何的修炼资质。 这样的身体，便是拿去吃了，也不过如同鸡肋，算不得多美味。 唯一能吃的点也就是沾了些云霄宗的灵气罢了。 第170章 是我错了，好不好（五） 吃十个秦至，都不如吃十个贺灵正补，更何况云霄宗的其他弟子都比贺灵正修为更高。 秦至可不知道自己在谢如真心中是这般的没用，美滋滋地拿着纸鹤就回了房间。 本来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可见到坐在床上盘腿打坐的贺灵正后，面上的笑意又立马收敛起来。 正打算悄悄爬上床睡觉时，贺灵正却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秦至淡声道：“那位谢师兄与你说了什么？” 秦至其实可以不回答的，但他知道贺灵正只是关心自己，便道：“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我的纸鹤上输了一些法术，说是可以不念咒语，纸鹤也可以寻求帮助。” 贺灵正便朝着他伸手。 秦至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乖拿了一个纸鹤出来递给他。 贺灵正仔细检查了那纸鹤，没发现任何煞气，那上面的确沾满了浓郁的法术，而且修为远在他之上。 这么一只纸鹤，的确可以在危急关头帮忙寻找救援。 他便将那纸鹤还给了秦至，“的确是个好东西，收好来。” “嗯！” 秦至还以为贺灵正会继续问些什么，可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而是继续闭眸打坐。 秦至松了一口气。 他倒是不怕贺灵正继续问他谢如真的事情，就怕他问着问着，会忽然问起他魔修来过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念着这件事情，秦至当晚便做了个噩梦。 最后是被吓醒的。 虽然醒来后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东西，可那种做噩梦的恐惧感和不安感却迟迟无法消散。 最后只得拿出一只纸鹤捏在自己的掌心，缓了许久才彻底安定下来。 贺灵正正好在此时回来，他全身都是汗水，看得出来又在外面修炼了一个早上。 看到秦至刚睡醒也没说什么，直接去打水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秦至却莫名有些羞愧。 天才都在努力修炼，他这个废柴却还能安心睡觉，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洗漱好后，贺灵正便带着他去吃饭。 但这回是去清风宗的食堂吃饭，美其名曰与其他宗门的弟子认识一下。 不过说是认识，其实每个宗门的弟子都是凑在一处自己聊自己的，见了其他宗门的弟子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也不会真的坐在一起吃饭。 一进入食堂，秦至便立马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 那是一种天才与天才之间的较量！ 而他这个卑微的废柴被夹在其中，瑟瑟发抖！ 就连贺灵正这样的修为，进入食堂后也呼吸粗重了起来，他下意识偏头去看身旁的秦至，发现他正缩着脖子，看着好似难受，可呼吸却很稳。 再一看，才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块麒麟石在闪烁着。 贺灵正眸光微闪，麒麟石？ 他之前好似从未见过秦至脖子上戴着这么一块麒麟石，可是……又觉得自己好似见过。 记忆有些模糊，分不太清楚了。 但这块麒麟石看着便不简单，像是在帮助秦至。 不等贺灵正开口，一旁的十三便关心道：“秦至，你还好吧？” 秦至觉得自己不太好，但也只能尴尬笑着道：“还……还行。” 十四便道：“厉害的师兄都是这样的，尤其是刚晨练回来，身上的威压受不住，修为低的弟子只能这般承受了，但也造不成伤害，师尊们还觉得这样可以激励其他的弟子奋发向上，只是……” 不会像这般夸张。 在云霄宗，师兄们都是收着点的，不会这般强行威压。 可如今来清风宗就是为了参加宗门大会，到时候各宗门之间都是有试炼的，此时正是下马威的好时候，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不过来之前两位殿主便交代过了，不必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吃完饭就赶紧回去修炼，胡乱释放威压也只能镇压一时，实力如何，还是得在试炼时才能证明。 十三和十四受了两位殿主的指令，知道秦至在这种情况下会难受，便一左一右将他护住。 秦至觉得好受了些，吃饭也更香了。 他们云霄宗的弟子都是坐一块儿的，很多生面孔，不过对秦至都十分温和，你修为高的都照拂着修为低的，年纪大的也都照顾年纪小的。 他们不与旁的宗门互相施放威压来攀比，却也不能让自己宗门的弟子被这样的威压而镇得连饭都吃不好。 可就在他们准备吃完离开的时候，旁边便传来了喧闹声。 一个正在吃饭的弟子忽然喷出了一口血，明显是受不住这里的威压了，他大口喘着气，连饭也不敢吃了，胸口的衣服也都被血给弄脏了。 他身旁还坐着不少的师兄弟，可那些师兄弟也只是蹙眉看着他，竟无人搭一把手。 那弟子脸色惨白，大抵是知道自己再不来就没命了，便赶忙朝着食堂外踉跄跑去。 其他宗门的弟子见了，便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而那个弟子宗门的师兄弟脸色更加难看了，甚至还有人低声骂道：“废物！” 秦至都觉得最后一口饭不香了。 贺灵正就坐在十三旁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后，什么都没说。 反而是十三气愤道：“这也太过分了，同门的弟子都这般不管不顾，就为了争那一口气，算什么同门师兄弟！” 另外一个云霄宗的弟子看着那些释放威压而洋洋得意的宗门弟子，道：“只有无能之辈，才会拿欺负弱者来当做炫耀自己能力的资本。” 云霄宗的大师兄便温声道：“莫要议论他人，做好自己便可。” 他们吃饱后，便自行离开了，并未释放任何威压来强调自己宗门的厉害，可也没让任何人宗门欺负到自己头上。 可其他的宗门看着他们是第一次先离开食堂的人，便开始耻笑，“说什么云霄宗是四大宗门之首，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其他三大宗门的弟子也都在。 他们的目光自然一直在注意着云霄宗，虽未主动上前打招呼，可在他们眼里，唯一的对手便是云霄宗。 轩辕宗的大师兄目光一直放在秦至的身上，摸着自己的下巴道：“这云霄宗也真是有意思，这么重要的宗门大会，居然还找了个没有修为的弟子过来，是打算趁机把人弄死吗？” 旁边便有弟子道：“可不能大意，那弟子可是在岭南立了大功的，说是没有修为，可若真是没有任何修为，又怎么能在那种情况下立功？” 第171章 自爆马甲（一） “哦？”这大师兄顿时来兴致了，“他就是那个没有修为，却能以一己之力震住所有魔修，以护城阵法坚守到援助的弟子？” “就是他。” “叫什么名字？” “秦至。” “秦至……”大师兄咀嚼着这两个字，面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好名字啊，倒是跟我听过的某个人的名字，一模一样呢。” 那弟子顿时露出不解的眼神，可也懒得多问，只是再次提醒道：“大师兄，师父可说了，咱们这次必须赢得宗门大会。” 大师兄便不耐烦摆摆手道：“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次了？这么不放心，要不这大师兄你来当？” 那弟子：“……是我多言了，还请师兄恕罪。” 另外一边，坐着天武阁和飞行谷的弟子，他们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见云霄宗的弟子都离开了，便也很快离开。 没能探出云霄宗弟子们的实力，倒是有些可惜。 不过，能护着一个没有修为的弟子而丝毫不乱，可怜这次来的云霄宗弟子都不简单。 至于那个秦至…… 有人放在了心上，有人紧盯着不放，也有人丝毫不在意。 出了食堂，秦至才觉得好受些，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起方才刚进那食堂时的窒息感觉，就觉得一阵后怕。 又想起方才那吐血的弟子，觉得若非十三和十四护住自己，只怕他真就噶在里面了。 他不解道：“方才为何无人帮那弟子？他的同门难道不怕他死了吗？” 贺灵正看着食堂的方向，并未说话。 十三便道：“方才那向他们释放威压的宗门并未撤掉那压制，若是他们宗门的弟子要救人，那必定得分散精力，这样一来，他们宗门便算是彻底输了。” “啊？”秦至压根儿没看出食堂里的人是在比试，直接傻眼了，“所以他们方才就已经在暗自打斗了？可为什么要这样？” 十四解释道：“像方才那般释放威压，是为了压制那些修为比自己低的宗门，减少宗门大会试炼的对手，这般兵不血刃的方式，岂不是比动上真刀真枪的好？” 秦至问道：“那意思是，如果在食堂里输了的宗门，便不会参加这次的宗门大会了？” “那倒不是，”另有弟子解释道，“这毕竟是好几年才能举办一次的宗门大会，而且宗门大会试炼结束后，胜者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奖励，还能提高自己宗门的声望，哪个不想去争一争？” 他又说：“就算这次输了，也还是会有不信邪的人继续参加宗门大会的试炼，万一就赢回来了呢？” 十三也道：“但也有察觉实力悬殊的宗门不敢冒险，输了就懒得参加了。” 秦至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那什么宗门大会的试炼，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个试炼法？” “这个问题问得好！” 不远处传来清风宗大师兄的声音，众人看去，便看到他带着不少清风宗的弟子正朝着这边走来。 两个宗门弟子见面，便都拱手垂眸行礼。 随后，清风宗的大师兄便笑着看向秦至说道：“每次的宗门大会都会选在不同的宗门举行，所以，这宗门大会试炼的法子也是不一样的，奖励嘛，自然也是不同的。” 而后他凑近了秦至，小声道：“偷偷告诉你们，这次我们宗门选择的试炼法子很简单，就是开一个幻境，实战演练。” 秦至听懂了，心里松了一口气，“那这么看来，即便是输了，也不会受伤，对吧？” 清风宗的大师兄却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如果是被幻境里的魔修伤到，那自然是无事的，但若是被其他真实的宗门弟子伤到，自然是该死的死，该伤的伤……” 这话又把秦至惊到了，“只是一场比试罢了，也不至于到死的地步吧？” “谁知道呢，”清风宗的大师兄耸肩说道，“刀剑无眼嘛，若是不小心伤到了，也正常，若是再不小心给伤重了些，就不回来也一样是正常的。” 秦至：…… 他忍不住看向贺灵正，小声问道：“贺师兄，我一定要参加这次的试炼吗？” 清风宗的大师兄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至被他笑得反射性尴尬起来，刚才说的，不会是故意吓唬他的吧？ 那他可就丢脸了！ 可没想到，贺灵正说道：“你自然是不用去的。” 若是与魔修的战斗，那是每个仙修应该做的事情，就算没有修为，若实在没了法子，该去的也得去。 但如今只是宗门之间的比试，有他们这些师兄在，哪里还轮得到秦至一个没修为的去送死？ 秦至一听，这口气是彻底松下来了。 贺灵正都说他不用去了，那他就应该是真的不用去了。 云霄宗的大师兄与清风宗的大师兄寒暄了几句后，便又道：“有件事情心中一直存疑，不知可否请师兄解疑。” 清风宗的大师兄便道：“请说。” “方才我在食堂瞧见其他三大宗门派来的多数是些眼生的弟子，虽说也有几个厉害的，可真正厉害的那几位都尚未出现，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哦……”清风宗的大师兄说道，“我倒是听我师尊提过一嘴，说是你们四大宗门最厉害的弟子都常年派出去与魔修打斗，基本都受了重伤，要么就是……害，你们是四大宗门之首，应当也清楚自从魔修尊主逃出来后，各地都受到了魔修的骚扰，牺牲的弟子也不少，所以三大宗门也只能派出这些弟子了。” 云霄宗的大师兄与身后的师弟们对视了一眼，而后才道：“原来是如此，多谢答疑。” “客气了。” 但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后，云霄宗便有弟子忍不住道：“真是胡说八道！什么牺牲良多，就那三大宗门牺牲的弟子加起来都没有清风宗多，要说起来，魔修尊主出逃与他们三大宗门也关系匪浅！各地闹出魔修进攻消息时，他们可没有主动出面解决过，都是让底下的小宗门去送死的！” “好了，”大师兄温声呵斥道，“不可背后议论人是非。” 顿了顿，他又道：“事情如何，两位殿主心中自有数，至于我们……平日里多注意些，尤其是这次的试炼，千万不要逞强争第一，以自身性命为重，恐有什么陷阱。” 第172章 自爆马甲（二） 有弟子赶忙道：“师兄的意思是，这次的试炼大会，其他宗门一定会做什么手脚？” 大师兄蹙眉深思道：“或许是我多虑的，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这次宗门大会只是幌子，实际上，各大宗门都在争抢岭南带回的那孩子的抚养权，若是他没猜错，这次的试炼的奖品应当就与那孩子有关。 可……其他小宗门都在想方设法派出最厉害的弟子前来参赛，就连对此没什么兴趣的清风宗都不甘示弱，其他三大宗门对这个孩子更是势在必得，甚至还书信问候过云霄宗几次，偏生在这么重要的环节只带了这么些弟子来，若说没点问题，他可不相信。 大师兄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他看向身后的弟子道：“你们先去修炼，我去与两位殿主商议此事。” “是。” 这种大事，秦至就插不上嘴了，他便是有心想做点什么也没那个能耐，修炼也没他的份，所以就安安分分回房间打坐了。 结果刚坐下，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随即魏池的声音就传来了，“秦至，是我，开门。” 秦至听着魏池的声音不太对，似乎很着急，可是也能听出那的确是他的声音，便赶忙下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魏池，他发型有些乱，就连呼吸也十分急促，面色粉嫩，看着十分娇艳，若非长着男人该有的喉结，非得让人怀疑他是女扮男装不可。 秦至赶忙让开想让他进屋歇会儿，“魏池师兄，这是怎么了？” 魏池扶着门喘了好一会儿，才挥手道：“我就不进去了，我本来是已经离开了，但是后来想起了一些事情，觉得不对劲，就想来提醒你一声……” 秦至扶住他，问道：“什么事？” 魏池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抓着秦至的手道：“那日我来找你，后来察觉有人靠近一事，你可还记得？” 秦至点点头。 魏池便道：“我当时便以为是亲清风宗的弟子，后来又以为是其他门派的弟子来探你们虚实，可后来又想想，觉得应当是魔修，清风宗应当已经混进魔修了！” 秦至愣住了，他还以为魏池那天便已经猜出来了。 他点头道：“的确有可能混进魔修了，贺师兄也说察觉到了魔修的气息。” 魏池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看着秦至道：“贺灵正已经察觉到有魔修的气息，而你当时……你也没把我说出来？” 秦至道：“我既然答应师兄了，自然就不会出卖师兄。” 魏池当即傻眼，“你……贺灵正都发现有人来了，也察觉到有魔修的踪迹了，你还替我隐瞒行踪？那岂不是白白让他怀疑你？” 秦至却道：“贺师兄没怀疑我，他只当是有魔修来过了。” 魏池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秦至不解道：“魏池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魏池本想说他几句，可对上他的表情，终又无奈笑了出来，“你啊……” 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也亏得贺灵正没追究到底，可这点小伎俩是瞒不住他的，你欠了他一个人情啊。” 秦至尚未反应过来，魏池又道：“我虽然不想与同门的师兄弟见面，却又不至于死都不要跟他们碰面，下次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尽管把我供出来便是，与总好过让你白白被人怀疑。” 顿了顿，又呢喃道：“不过也是奇怪，贺灵正竟然没有拆穿你……” 秦至也跟着陷入了沉思。 贺灵正当真看出了房内来过其他人？ 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想让其他人也怀疑他？ 自从岭南一役后，贺灵正对他的态度就十分微妙，秦至也不好肯定是魏池想太多了还是猜对了，便道：“不管怎么说，如今他们都不知道我见过你的事情，也不知道你曾来过，这件事情便一直瞒下去吧，若是实在瞒不住了……” 魏池赶忙道：“若是瞒不住了，便实话实说，我也并非见不得人，倒也不必为了替我隐瞒就白白被他们怀疑。” 顿了顿，魏池又严肃道：“我此番折回，除了要与你说这事儿，也是想提醒你，清风宗混入了魔修，必定是要在宗门大会上动手脚，目前也不知道它们是要做什么，但你没有修为，切不可掺和进去，那宗门的试炼你便不要去了。” 秦至闻言，心里顿时暖暖的。 魏池自从魂石碎裂，失去了一身的修为，便不再想看到任何云霄宗的弟子，那种从天才沦落成普通人失落感已经够绝望了，若是再看到曾经的师兄弟，再接收到他们同情的目光，那当真是生不如死。 可为了提醒他，魏池还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特意赶回来，甚至在他进入云霄宗后，就一直帮他照顾家里人，秦至内心的感激无法言喻。 这份感激，真不是用语言就能表达出来的。 魏池温声道：“秦至，以你的本事，若能一直在云霄宗，总能熬到好日子，切记不可冒险。” 秦至感动道：“师兄放心，我一定会熬到最后的！” 岭南一战后，云霄宗的弟子都对他十分好，洒扫处的师兄们也对他不错，就连最难讨好的贺灵正也对他另眼相看。 只要他日后不闯大祸，这份滤镜能保他百年后都好好的。 魏池看时间也不早了，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离开前还反复叮嘱他，若真是遇到什么事情可随时传书给他，虽说他如今已经不在云霄宗，可毕竟也在云霄宗立下了不少功劳，也有不少师兄弟是说得上话的，总是能帮到他的。 秦至点点头，目送魏池离开。 贺灵正回来后，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正要换衣服的时候，又顿住了。 他忽然嗅了嗅，而后转头看向秦至。 秦至也在巴巴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后，又心虚地将视线挪开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每次魏池师兄来，贺师兄都能察觉到不对劲呢？ 难道是魏池师兄身上有什么味道？ 还是说…… 不等贺灵正问出口，秦至便率先问道：“贺师兄，你还记得魏池师兄吗？” 提到魏池的名字，贺灵正顿了下，抓着衣服的手也紧了下，但还是佯装淡定道：“问这个做什么？” 第173章 自爆马甲（三） 秦至撑着下颚欣赏着他的反应，“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了，就问问。” 顿了下又道：“魏池师兄没了魂石后，就一直在我家里休养，让我来云霄宗也是他的意思，他觉得如果我能待在云霄宗就会安全许多……” 贺灵正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信什么？” “他从来都不喜欢云霄宗，”贺灵正转头看着他道，“人人都说他身份尊贵，可他其实在家中并不受宠，当年是被人算计了才来到云霄宗的，也因为来了云霄宗，他连生身母亲的最后一眼都不曾见到，所以他恨极了把他送来云霄宗的人，有过一段时间，也恨极了云霄宗……” 秦至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直接愣住了。 贺灵正看着他道：“你说他让你来云霄宗，这绝对不可能，因为他深知一旦入了云霄宗，自己便不再是自己，往后连家中父母都不能多看一眼，无法侍奉双亲，无法在双亲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沉默许久，秦至便道：“我……不知此事。” 魏池师兄并不太愿意与他说起自己家里的事，就连云霄宗的事情都是捡着说给他听的。 贺灵正又道：“所以你在进入云霄宗说自己认识他的时候，我从未相信过你，你口中的他，跟我了解的他，完全不一样。” 秦至赶忙问道：“那你了解的魏池师兄是怎么样的？” 贺灵正垂眸，没有说话。 就在秦至以为他是不想回答的时候，他便忽然说道：“一个白痴罢了。” 秦至：……这怎么还骂人呢？ 他见贺灵正要走了，又赶忙道：“可是我听说，你们以前关系很好的。” 贺灵正面无表情看着他，“谁跟你说的？” 秦至自然不能出卖林师兄，只好道：“别人说的。” “别的什么人？” “那不能说，反正就是有人说过的，你们以前关系很好。”秦至又道，“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他怎么样了？” 贺灵正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带着几分威胁和警告道：“别人的事情你少管。” 秦至害怕他真的生气，就不敢再问。 可贺灵正垂眸许久后，又忽然轻声说道：“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甚至都算不上是朋友。” “啊？” “但他确实于我有恩。” “嗯……嗯！”什么意思？ 贺灵正看向秦至道：“所以，如果是他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就当是还了这份恩情。”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他发誓，他是真的很怕贺灵正的，但还是趁着这个机会问道：“师兄，你真的不喜欢魏池师兄吗？” 贺灵正转头看着他，那眼神…… 秦至不知该怎么形容。 大抵是，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此刻已经千疮百孔了。 可贺灵正也没有真的碎了他的天灵盖，而是说道：“如果我喜欢男人，那如今与我共处一室的你，会是什么下场？” 秦至：…… 想了想，他小声反驳道：“那喜欢男人，又不是什么男人都要，我听说喜欢同性的一般要求都更高。” 喜欢女人的男人，基本是有点姿色的女人都不会拒绝的，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女人都占为己有。 可喜欢男人的男人都是眼光很高的，选的男人那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魏池师兄无论是样貌身材还是品行，甚至是天赋，那都是极品中的极品，他秦至……只能算是极品中的下头品。 也就算看得过去，可在同类中真不怎么滴。 可没想到，贺灵正朝着秦至走去，在秦至不解又迷茫的眼神下，将手中干净的衣物放置一旁，捏着他的下颚，俯身逼近他，“我告诉你，像魏池这种天之骄子未必是断袖中的极品，可像你这样……桀骜不驯中又带着几分狡黠的，自作聪明又没什么本事的，特别适合被玩弄。” 秦至想张嘴反驳，可贺灵正的拇指却开始摩挲着他的唇，吓得他赶忙给闭上了。 难以置信看着贺灵正！ 这调戏男人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 贺灵正盯着他的唇，又凑近了他的几分，以往冷漠的眼神多了些许玩味，像足了那些出身贵族的风流子，“你知道么？像你这样的……绑住手脚捆起来，发带蒙唇，哽咽着委屈巴巴，眼眸含泪屈辱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才是最让人兴奋的。” “……！！！” “你跟魏池不同，魏池受不得屈辱，他会选择死，他太正经了，无论是被玩弄还是两情相悦，都让人体会不到丝毫的兴奋和快乐，可你不一样，你怕死，你不敢死，不到最后一刻你绝对不舍得放弃任何活着的机会，所以……玩弄你这样的，才会得到极大的快乐与满足。” “师……师兄……”秦至脸都白了，下意识往后退去。 可贺灵正捏着他的下颚，迫使他退后不得，两人还更靠近了，贺灵正笑着轻声道：“怎么了？那么怕我做什么？你敢试探我，难道没做好我的确是断袖的准备吗？” 秦至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又听贺灵正说道：“你不就是想听到这样的答案吗？我与魏池有着见不得人的情愫，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或者干脆就是我爱而不得……” 秦至知道自己真的把贺灵正惹生气了，赶忙道歉道：“师兄，我错了！” 贺灵正却道：“别啊……你哪儿错了？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断袖，我就是喜欢男人，不过，我不喜欢魏池那样的，我只喜欢你这样的……” 他凑近亲自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撩拨他，“我记得你初来洒扫处的时候便说过，改天也找个机会帮我舔一舔，是吧？” 秦至：……！！！ 他本能地要把贺灵正直接推开，可是真的推开了，岂不意味着贺灵正真的调戏成功了吗？ 所以哪怕头皮发麻，秦至也忍着没动手，可对上贺灵正的眼底全是惊恐。 他那会儿敢这么说，是因为知道贺灵正讨厌他，会被这句话恶心到。 但现在……现在他不太确定了，万一贺灵正真就脱了呢？ 贺灵正捏着秦至下颚的手，改而往上抚摸着，最后将他掉落在脸颊的碎发拂到了而后，笑着说：“等师兄洗个澡回来，给你洗干净了再吃。” 秦至：……！！！ 第174章 自爆马甲（四） 趁着贺灵正去洗澡的时候，秦至吓得赶忙从床上跑下来，然后拿着包袱就直奔谢如真的房间。 他知道贺灵正肯定看不上他，多半是为了报复他才这么说的，可是……可是万一呢？！ 虽然这个万一可能性很小，小到堪比他成为仙修大能，可哪怕贺灵正没对他那啥，两人再继续待在一个房内也挺尴尬的。 他还是先逃吧。 谢如真的房间设有结界，寻常人靠近便会立马挡住，可秦至猛地推门进去也没见反弹，把路过看到这一幕的十三都震得傻住了。 秦至没发现十三，冲进房门后又立马把门给锁上了，然后又搬来椅子给堵在了门后，最后在谢如真一脸懵的时候，直接翻身爬上了对上的床，又立马把自己藏在了谢如真中正盖着的被子里。 谢如真：…… 他无奈地笑着，“你这又是做什么？” 秦至侧躺在他的被窝里，冲着他小声“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贺师兄他疯了，我……我躲躲。” 谢如真并未感觉到外面有任何人追来的动静，灵识外放，能感觉到贺灵正此刻是在沐浴，并且心情十分愉悦。 不像是要追杀谁的样子。 更不像是疯了。 可看着躲在自己被窝下瑟瑟发抖的秦至，谢如真只觉得他可爱，如同看着两个顽童在打闹一般。 罢了。 谢如真也没管他们在闹什么，便躺下睡觉了。 秦至就顺势窝进他怀中。 谢如真也顺势就把人搂住了，嗯……虽然个头大了一点，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抱起来还是挺软的。 秦至闻着谢如真身上的气息，忽然就觉得安心了。 嗯，就算贺灵正真的疯了，也绝对猜不到他躲到谢如真这里来了吧？ 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情绪起伏太大也挺折腾人的，秦至没多久就窝在谢如真怀里睡着了，然后就开始跟谢如真抢被子。 谢如真也由着他抢，还每次都在他即将掉下床的时候把他又拉回来。 第二天。 秦至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双手双脚抱着被子，侧身躺着，而眼前……则是谢如真规规矩矩的睡颜。 这人睡觉是真的很规矩。 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既标准，也……安详。 秦至一直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睡觉是这个姿势的呢？ 他觉得正常人睡觉都不会这个姿势的。 但不能否认的是，谢如真睡觉的样子也特别好看，哪怕姿势规矩死板，也给人一种贵气十足的感觉。 慢慢松开抱在怀里的被子后，秦至正打算给他盖上，谢如真便忽然睁开了眼睛。 秦至给他盖被子的动作就顿住了。 他尴尬道：“我弄醒你了？” 谢如真侧眸看向他，那双眼睛温柔中还带着几分迷糊，可是面上依旧是习惯性带着笑的，“醒了？” 秦至忽然就觉得自己心跳快得有些不像话。 他含糊道：“唔……醒、醒了。” 谢如真却忽然朝着他伸手，那温热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让他浑身都打了个激灵，双手也下意识捏紧了被子。 却听到谢如真关心道：“你昨晚一直在做噩梦，没事了吧？” 秦至意外道：“我做噩梦了？”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如真又道：“你一直哭着喊贺灵正的名字……” 秦至：……！！！ 不会吧？！ 难道他是太害怕了，所以连梦里都是贺灵正在强迫他？ 谢如真坐起身来，秦至见状，也赶忙跟着起身。 而后，外面便传来了十三的喊声：“谢师兄，可要送早膳过来。” 谢如真看了一眼秦至，道：“送一份过来吧。” “是。” 十三的脚步声逐渐离去，谢如真才问秦至道：“所以，你昨晚跟贺灵正闹了什么别扭？怎么梦里都哭着喊着让他不要死？” 秦至愣了，“我让他不要死？” 而不是喊着让他不要动了？ 咳！ 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乱七八糟的，秦至尴尬得无地自容，还好这世上没有读心术。 他赶忙补救着说道：“也没闹什么别扭，就是我不会说话，把师兄惹生气了，不过我已经跟师兄道歉了，只是我不想再回去了，好尴尬。” 谢如真见他不愿意多说，也贴心地不再多问。 两人一同起身洗漱，刚整理好，十三便敲门送来了早膳。 “进来。” 十三端着早膳，垂眸恭敬走了进来，刚把早膳放在桌面，余光便瞥见了房间还有第二人，便下意识抬眸看去。 正好对上了秦至的笑脸，这人还冲着他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十三师兄好。” 十三手一滑，那肉粥直接摔下来，即便烫着他的手了，也无法消灭他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秦至赶忙过去帮忙，可那肉粥还冒着滚烫的热气，谢如真眉头一皱，在秦至要碰到那热粥之前，袖子一挥，便把那狼藉的一片给消灭了。 而十三也立马回过神来，赶忙跪下请罪，“弟子该死！” 秦至还保持着伸出双手要帮忙的姿势，见十三忽然对着谢如真跪下，他也下意识跟着跪了下来，然后一脸懵地看看谢如真，又看看十三。 谢如真：“……起来吧，不碍事。” 十三犹豫了下，看了看跟着一起下跪但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秦至，也没敢继续跪着，在纠结着缓慢起身。 但却垂着脑袋，不敢再看，“弟子……弟子失礼了。” 秦至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仍旧是一脸迷茫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他即便很傻，也知道十三身为内门弟子中优秀弟子，将来还有可能成为亲传弟子，是绝不可能对着自己的师兄自称“弟子”的。 哪怕谢如真不是云霄宗的弟子，而是云霄宗的贵客，也断没有自降身份的理由。 正如云霄宗最低等的外门弟子，哪怕见了其他三大宗门的亲传弟子，也绝不可能自称弟子一般。 但秦至即便心中再震惊，心绪如万丈波澜，此刻也只能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 直到谢如真让十三先下去后，他才看着男人问道：“谢如真……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如真看着他，眼神依旧温柔，竟也没有丝毫隐瞒，“我没骗你，我本名的确叫谢如真。” 秦至嗓音都开始有些颤抖了，他站起来也有一米七九，那桌子相对他来说是十分矮的，可他还是不得不扶着那桌子，姿势显得有些怪异。 第175章 自爆马甲（五）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也像是豁出去了，更像是没得选了，僵硬着身体颤抖着声音问道：“那……那你在云霄宗的称呼……”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能让十三这般恭敬，修为这般强大，且还能和其余两位殿主一般单独住一个房间的……只能是其余的两位殿主。 甚至他连谢如真就是宗主的可能性都想过了。 秦至艰难咽着口水，脑海中不自觉便浮现出宗主的模样。 虽说见过的次数不多，更多时只能远远看上一眼，可秦至对宗主的模样还是印象深刻的。 高是高，身材也保持得不错，但蓄着一把美须，头发花白，身上常年穿着代表着宗主的服饰，远看时是仙风道骨的，也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男子，可……近了些，便能看得出眉眼间是凌厉的。 毕竟是常年当宗主的人，自然是有威严的。 而且……年纪也对得上。 喊他一声太祖宗也是说得过去。 可……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窝在宗主的怀里睡觉，秦至就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这、这也太尴尬了！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问这个问题了！ 谢如真静静观察着他的表情，大抵是看出了他也许猜出了什么，又想起他之前对自己的评价，沉默许久后，才道：“你是真的想知道吗？即便知道了，会后悔？” 秦至其实已经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他也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可他不知嘴巴怎么了，竟控制不住地说道：“不知道难道就不后悔了吗？事已至此，难道要我装疯卖傻？” 谢如真听了他的话，眼神便出现了一丝落寞，“对于你而言，我是什么身份很重要吗？我就不能是谢如真，只是一个普通的仙修？” 他又问道：“你这是后悔认识我了？” 秦至心中的确不舒坦，可看到谢如真这表情，又觉得自己说话太过分了。 就算谢如真是宗主幻化成的，可……可的确也救过他，帮过他许多，再说了，对方一直都是把他当成小孩子，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 秦至垂眸，有些不堪，“我只是觉得自己像个傻叉！对你而言，你只是幻化出一个分身，可对我而言，这就是欺骗。” 他捏着拳头，“你知道我的一切，我却对你毫无所知，除了谢如真这个名字，我对你一无所知，我不喜欢这种不对等的感觉。” “曾经我什么都不问你，是因为我觉得应该尊重你，我想等你主动把一切告诉我，可是……你什么都没说，甚至也从不打算说，甚至还让我误解了你只是一个借助在云霄宗的其他宗门的弟子，在你看来，目睹我的丑态好像只是看着一个顽童不懂事，可我呢？我就不要面子的吗？” “就算你……就算你活了几千年，可对不知道你真实身份的我来说，你只是谢如真，只是一个跟我年纪相仿但是修为很厉害的仙修，我是……”秦至忽然哽咽了起来，很委屈，“我是把你当朋友的，可你呢？你把我当什么？” 谢如真站了起来，朝着秦至走去。 可秦至却往后退了两步，不想他靠近自己。 谢如真继续向前，走到了秦至的面前，在秦至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往后退的时候，男人就把他轻轻抱入了怀中。 秦至僵硬着不敢动，也不舍得把人就这么推开。 他在心里唾骂自己是个傻叉。 可谢如真的怀抱真的很温柔，温柔到秦至眼眶都红了，对方身上那种独特的味道让他十分安心。 谢如真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脑袋安抚他，“是我错了，早该找机会跟你说清楚的，可是为了自己方便，就想着一直瞒你，是我错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不哄还好，他越哄，秦至越觉得自己委屈，眼泪掉得越汹涌。 谢如真觉得自己不会哄人，秦至哭得这般难过，让他一时手无足措，只能轻拍着他说自己错了。 而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果然不是个适合当爹的，若是当年没修仙，而是像个寻常人一般娶妻生子，只怕也是一塌糊涂。 果然注定了命中并无红鸾。 秦至哭够了，又觉得自己这样很丢脸。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生气的，但是生气的人怎么能在对方怀里哭得跟个傻缺一样呢？ 可他抽噎着，骂人也没有气势，就只好哽咽着说道：“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 谢如真本来还心疼他的，可是听着他这般哭着说话，又觉得他好可爱，更想欺负他了。 嘶，也没发现他以前有这恶趣味。 谢如真无奈笑着说：“我没看你笑话……” 秦至见他还笑得出来，更加暴起了，一把将他推开，怒道：“你还笑！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还说不是看我笑话！” 谢如真：“……那我不笑了？” 然后又强势把人揽入怀中，任由秦至怎么挣扎都不放心，强行哄着人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是谢如真错了，这个姓谢的真是太坏了，居然让我们秦至这么难过，那我们不理他了，好不好？” 秦至被迫把脸埋在他怀里，恼火道：“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哄吗？！” 谢如真想着，这可比三岁小孩子难哄多了。 但嘴上还是不得不哄道：“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只要你不生气，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吗？” 秦至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然后抓着他的衣服，在他怀里闷声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知道之后呢？” “不知道……” 谢如真柔声道：“那可不行，你若是没想清楚如何去承担后果，便不要贸然去尝试一件事情。” 秦至仰头看他，“那你想怎么样？” “自己想。” “……难道你是宗主，我以后也要这般跟你没大没小的吗？”秦至闷声道。 谢如真却笑了，“我不是宗主。” 秦至闻言，控制不住立马抬头去看他，眼底都是星星，脱口而出道：“真的？!” “真的。” “那……”秦至鼓起勇气问道，“那是四大殿主中的哪一位？” 谢如真垂眸看他，摇头道：“也不是。” 秦至的眼睛亮得更厉害了，竟然是他想岔了！ 莫非，真如他之前猜测的那般，谢如真果然是其他宗门来暂住的，只是……他并非是普通弟子，而是其他宗门的什么长老之类的？ 又或者，他其实是宗主的什么知己好友…… 等等！ 若是宗主的知己好友，那跟他是宗主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第176章 自爆马甲（六） 秦至不敢问了，却又很想知道，他面色着急，却半天问不出一句话来。 本想着等谢如真自己说出口，毕竟气氛都到这儿，不是该自己主动交代的吗？ 可谢如真半天不吭一声。 秦至终于忍不住了，“所以你到底是……” 谢如真却是重复问道：“如果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会怎么样？” 秦至：“……我见了你，恭恭敬敬的？” “不对。” “我……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也不麻烦你？” “不对，重新回答。” 秦至恼火了，“那你想怎么样？就算你不是宗主也不是四大殿主，连十三师兄都对你这般恭敬，莫非我还要同你这般没大没小的吗？” 而后又嘟囔道：“你是没什么，博了个温柔亲近的好名声，我却是要被扣上不知礼数的脏帽子，搞不好还要被责罚……” 谢如真逗弄够了，便笑着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他力气不大，可毕竟是修仙的，直接给秦至弹得“嗷”了一声，接着，一阵并不刺眼的白光闪过，眼前之人便直接换了一副模样。 秦至嗷叫出声的嘴就再也没能合上。 秦至：(ΩДΩ) 他是眼花了吗？！ 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高贵圣洁不染一丝尘埃的绝色美男……为什么长得那么像玉含仙尊？！ 秦至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可是身体却又自动往后退了几步。 玉含仙尊还是那般温柔看着他。 这般仔细看着，还是能看出谢如真的影子。 至少那身气质，是真的一模一样。 可笑的是，秦至竟从来不敢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 他甚至都怀疑谢如真是宗主了，都没敢怀疑他是玉含仙尊！ “玉……玉……” 在秦至瞪大眼睛看着他时，玉含仙尊又抬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秦至捂着自己的脑门，又“嗷”了一声。 然后他就这么捂着自己的脑门，难以置信地看着变幻出真身模样的玉含仙尊。 玉含仙尊勾唇浅笑，虽然与方才那模样完全不同，但给人的感觉其实一模一样，声音也变了，变得更加好听，更加温柔，“见了我，可要绕道走？” “我……”秦至还捂着自己的脑门，眼底的震惊也并未散去，“我是……外门弟子，没什么机会……见到你……”所以也不存在要不要绕路的问题。 玉含仙尊又问道：“还讨厌我吗？” 秦至那完全僵住的脑子才渐渐回过神来。 玉含仙尊…… 谢如真，居然是玉含仙尊！ 他把他赶下山过，却也亲自到岭南把他带回来，还把他留在玉含宫照顾了许久，直到他彻底痊愈…… 原来，一直都是他。 秦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大抵是你天天跟一个网友聊天，聊得很开心，聊得很投入，结果奔现了，才发现对方居然是开除过你的老总。 这老总还一直知道你的身份。 秦至哭不出来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人……这仙。 他只能问道：“你……你那么厉害，还……还是……半仙之躯，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不符合常理。 就算他是主角，也没道理就让一个修仙大能这般疼爱他宠溺他。 总需要点理由。 玉含仙尊便道：“缘分使然。” “被你救过的人那么多……我有什么不同？这又算什么缘分？” “我救过的那么多，却是第一次有人也拼尽全力来救我，况且……”玉含仙尊伸手，抚摸着他脖颈上的麒麟石。 那一直隐身的麒麟石便显现出来。 玉含仙尊轻声说道：“这是我师尊送给我拜师礼，也是师尊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对我来说很是重要，这也是我的本命灵石。” 秦至怔住了，他下意识要握住那块麒麟石，却是握住了玉含仙尊的手。 玉含仙尊又看着他说道：“并非每个人都有本命灵石，但本命灵石关乎个人气运与未来之命，我这几千年来，一直与它相依为命，从未出过差错。” “我……”秦至听得都傻眼了，“我捡到的，是它自己掉到我手里的，我……我没偷。” 玉含仙尊笑道：“我知道不是你偷的，是我在一次闭关结束要下山历练时，它顺着我化出的分身逃走了，不知怎么的就落到你手上。” 他道：“我后来一直在外游历，就是为了寻这麒麟石，寻到你后本想直接将它拿走，可它却不愿……” “不愿？” “本命灵石是有灵的，它不愿，我便不能强求，我那时见你并无修仙资质，便以为你或许某一世有恩于我，这一世与我相遇，大抵是来讨这恩情的，便由着它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顿了顿，玉含仙尊又道：“当初赶你下山，只是不想你把余生都耗在云霄宗内，你没有修仙的天分，贸然留在此处，或许会得到一些修仙的机缘，但也有可能失去一些什么，只是没想到，你最终还是留在了云霄宗。” 秦至道：“所以……” “麒麟石只会护住至亲至爱之人，它几次三番护你，甚至不惜强行耗费我的修为也要保护你，所以我想，我们大抵是有些师徒之缘的……” “师徒之缘？”秦至更为意外了。 他能留在云霄宗已经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事了，怎么可能还能拜修为最高的玉含仙尊为师？ 不过…… 师徒两个字一出现，秦至心中便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再看向玉含仙尊时，心情完全不同了。 这个人一直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看待，原来是早把他当做自己的徒弟了吗？ 玉含仙尊是从不收徒，如今这么说，难道是真的打算把他当做唯一的弟子？ 所以那些温柔、宠溺和特别，都不是假的，而是因为把他看做了自己的徒儿。 而他对对方的那些依赖，也并非是他之前一直怀疑的男男之情，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有这师徒的缘分？ 说真的…… 谢如真在他这里，温柔、强大、有安全感也值得依赖，护短也很有耐心，不正是满足了他曾经对父亲的期盼吗？ 老爹虽然对他很好，可是老爹是那种能把儿子处成兄弟的爹，谢如真却是那种温柔有包容心，也能让儿子十分崇拜的爹。 这么想想，自己总是不自觉想要跟他撒娇，晚上还喜欢抱着他睡觉……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秦至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他一直是把谢如真当做了如师如父一样的存在啊！ 第177章 幻境试炼（一） 玉含仙尊看着秦至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表情终于舒展开，像是自己想明白了，才开口道：“秦至，无论我是谁，你我之间终究是有缘的，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好，但麒麟石选中你，那也是天命要我选择你，纵然你将来无法修行，我也会把你当做自己唯一的徒儿疼爱。” 秦至仰头看着他，“那……那我要喊你师父了吗？” 玉含仙尊却是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不着急，我们的缘分还没完全到，等时候到了，再行这拜师礼也不迟。” 秦至忽然就想明白很多事情了。 他说道：“所以，这次清风宗之行，除了清风宗宗主想要见我之外，也是您想要带我出来历练？您真身在闭关，是因为不放心我，才特意化了分身跟来？” 玉含仙尊没否认，只是道：“你不必有压力，师徒缘分一事也十分微妙，我选了你，那无论你能不能修行，我都会选你，但若是你心中生了执念，心性不再纯然，便是你修为再厉害，我们也是没这师徒缘分的……” 秦至赶忙道：“我一定不会走岔路的！” 仔细想想，能认天下第一厉害的仙修当师尊，有没有修为并不重要，反正他来云霄宗也只是为了家人，尤其是为了瑶瑶。 若是他成了玉含仙尊的徒弟，不但能和自己喜欢在意的人一直待在一起，还能为瑶瑶铺路，何乐而不为？ 秦至眼底绽放出光芒，忽然就对未来生出了无限期待。 虽然玉含仙尊说他们师徒的缘分还没到，但秦至还是直接掀袍跪下了，恭恭敬敬对着玉含仙尊磕了三个头，才仰头一脸期待且认真说道：“师尊放心，我一定会秉持本心，不忘师尊的教诲，安心在云霄宗待着，每日努力修炼，每日认真工作，努力等着合适的机缘拜入师尊门下！” 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玉含仙尊：…… 他将秦至扶了起来，“若要成外门弟子成为我的亲传弟子，这条路并不好走，但不管这拜师礼成不成，麒麟石既然选了你，我便会一直护着你……” “秦至，只要你不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我便是你永远的靠山，云霄宗也会是你第二个家，玉含宫随时为你留着位置。” “我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弟子，所以，你永远是那个唯一。” 秦至双眼亮晶晶的，他这会儿倒是完全不怪玉含仙尊没在一开始就与他说实话了，也忘了之前那些窘迫和尴尬，光明正大便抱住了玉含仙尊。 “我都听师尊的！” 玉含仙尊本想说还未行拜师礼，不好直接这般喊，可是想着反正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况且秦至这般有分寸，也顶多只是私下喊喊，便也没再说什么。 * 昨天晚上，秦至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跑出去的，今日却是哼着歌儿回来的。 贺灵正晨练回来，正在解开自己的腰带，正好秦至进来了，他解开腰带的动作便顿住，可身上的外衣已经散开了。 露出了结实的胸肌和腹肌。 秦至看到了，还笑眯眯地吹了个口哨，夸赞道：“好身材！” 倒是完全不怕贺灵正了。 贺灵正：…… 他看着秦至哼着曲儿整理自己的包袱，心情特别好的样子，便问道：“昨晚出去撞见了什么好事？” 秦至正愁没人跟他分享这好事，虽然不能说出具体内容，却还是忍不住高兴道：“说起这个，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昨晚吓我，我还不会……嘿嘿！谢谢你啊！” 然后他就有一个人在那里嘿嘿笑。 贺灵正看他像是癫了，也就没再理他。 横竖身上沾染到的气息也是灵气，而不是煞气，管他昨晚跟谁在一起，反正不是背叛宗门就行。 休整了一天，该来的宗门也全都到齐了。 清风宗便召开了宗门大会。 其实就跟去开会是差不多的流程，所有带队的殿主长老副宗主什么，全都坐在台上，而弟子们全都站在广场上。 先是清风宗的大弟子主持仪式，宣讲章程，便是便是清风宗的宗主讲话。 讲完了之后便是其他的“带队领导”跟着说几句。 说完了，又继续欢迎大家的到来。 然后总结今日的发言，同时表达对魔修的愤慨和必除掉天下魔修的决心。 再之后便说到了这次宗门大会的重点——试炼。 如清风宗的大师兄所言，这次的宗门试炼是由所有的宗门长老一同护法，通过阵法来制造幻境，将本次参与试炼的弟子送到幻境内。 若被幻境内的魔修重伤致死，那便彻底退出幻境。 当然，也重点强调了宗门之间不得私自斗殴，毕竟被同进幻境的人打伤，伤势是会一同带着出幻境的。 若是失手打死人了，离开幻境时也成了一具尸体。 没有例外可言。 旁边的宗门弟子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秦至还听到有人说道：“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都是那四大宗门的人嚣张跋扈欺负人！打死人的次数还少吗？说是不可做，可有人这么做了，他们还不是互相包庇，根本就是……” “行了！别说了！” “小心被他们听到了。” “听到了又怎样？他们做得，难道害怕别人说吗？” “嘘！叫你别说了！” “其实……云霄宗的弟子倒是从未伤过人，倒是还救过不少人，倒也不必拿他们跟其他三个宗门的弟子相提并论。” “你懂什么？出事的时候他们不阻止，后面倒是来做好人了，他们若真的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为什么从未指责过？任由他们互相包庇？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云霄宗的弟子闻言，都气愤得要动手。 大师兄便低声呵斥道：“都站好来！嘴长在旁人身上，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事情，问心无愧便好。” 十三也在旁边道：“真的跟他们打起来，说不定还中了他们的鬼计。” 那些暴躁的弟子便被安抚了下来。 秦至便小声问道：“中了鬼计是什么意思？” 十四便解释道：“若是我们在进入试炼之前便与其他宗门的弟子打起来，严重的会被取消试炼的资格，便是能轻拿轻放，有了这一遭，之后他们若是在试炼中出了什么问题，都会说是我们在里面蓄意报复，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都是惯用的手段了。 正如比赛之前激怒对方，就是为了逼对方忍不住犯规，好取消对方的资格。 是很卑劣，但也很好用的手段。 第178章 幻境试炼（二） 秦至没想到一个宗门大会的试炼，居然还用上了各种手段。 贺灵正侧身靠近他，低声说道：“外面的这些手段都是小儿科，等进了试炼之境，那才是不要命的，所以等会儿你不要跟我们进去，也尽量与我们保持距离，免得被选上。” 秦至赶忙道：“不是自愿进去的吗？” “是，”贺灵正用余光左右环视了一圈，“但是你没有修为，若是能把你塞进去一同试炼，我们必定要分神保护你，到时候他们派出一部分专门追杀你，我们也得专门派出人来保护你，这对他们来说……胜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秦至直接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能。” “那我们……” “我们这样做是犯规的。” 秦至不能理解了，“那他们为什么不犯规？” “他们也犯规，只是……像其他三大宗门都有不少的小宗门依附，那些小宗门的弟子虽然修为不及我等，却也十分难缠，他们击杀我们的弟子，是犯规了，却也帮助三大宗门的人顺利赢了试炼。” 秦至再次傻眼，“这……这跟魔修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十三双手环抱，眼底全是不屑，“魔修是光明正大的坏，他们是背地里阴人，是臭不要脸又让人无可奈何的坏。” 十四也叮嘱道：“贺师弟说得对，等会儿你就尽量远离我们就行，我们也不是全部都进去的，留几个人下来也要应付一些……特殊情况，到时候你便跟着大师兄。” 秦至意外道：“大师兄也不进去？” 十三压低声音说道：“那三大宗门派来的弟子可都是些中等水平的，再厉害的也不过与我和十四一样的实力，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他们不舍得派最厉害的弟子进去，我们当然也不能，真的出了事情，大师兄和其他几个厉害的师兄还可以周旋。” 秦至指着自己，“那我这是……” 十三说：“你就是我们云霄宗的吉祥物。” 十四说：“你随其他师兄弟在这里等着，不要怕。” 贺灵正说：“你的作用在试炼结束之后。” 他们同时说的，可秦至还是把他们三个人说的话都听清楚了。 他看向贺灵正道：“我听贺师兄的。” 十三：“切。” 十四只是笑了笑。 讲话结束，众弟子在广场上等候，清风宗则和其他的宗主长老们一起商讨细节。 这些细节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但以防万一，还得再商讨得仔细些。 秦至就站在人群中看着与北殿殿主等人坐在一起的谢如真，眼底都含着笑意，他身份比不上旁的弟子，得排在后面，但他个子又不够别人高，有时候别人挡住他视线了，他便只能踮起脚尖站起来往。 贺灵正站在他身旁，倒是比他高了不少，见他一直踮脚，就问道：“你看什么？” 秦至没直面回答他的问题，只含糊道：“随便看看……” 贺灵正倒是顺着他的视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上的谢如真，而后又垂眸看了一眼秦至，说道：“有些东西，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好。” 秦至疑惑看他：……？ 但贺灵正也没再说什么，而秦至踮脚踮得累了，便安静了下来。 而后，清风宗的弟子便宣布这次试炼的细节，以及进入幻境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都是关乎人命的大事，所以全都在仔仔细细听着。 除了那些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参加试炼的人之外。 秦至就在盯着谢如真看，什么规则都没听进去，只是偶尔听见一些字眼，也都懒得深究。 反正他也不打算进去给任何人拖后腿。 注意事项宣读完毕后，众宗门便开始挑选进入幻境的弟子，而后通过排队进入阵法内，再通过阵法进入幻境。 每个宗门都提前确定好参加试炼的人选，所以这个步骤也只剩下排队进入阵法内。 秦至早早便守在大师兄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大师兄，生怕哪个不长眼的也把他给推到那阵法后。 不过好在他们这些不参加试炼的弟子被隔开了，在另外一个队列里，离那个阵法还远得很。 亲眼看着云霄宗的弟子也同时踏入那个阵法，消失在阵法内后，秦至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双手抱着祈祷老天，希望十三十四还有贺师兄他们这一次能顺利平安地回来。 所有参加宗门试炼的弟子都顺利进入幻境内了，剩下的弟子便得留在原地通过阵法反射出的画面来进行观看。 秦至也盘腿在大师兄旁边坐下。 他仰头看着半空，嘴巴都长大了，没想到这法术用起来跟现代科技也差不多。 活脱脱的3D电影屏幕嘛。 还是高清且自动切换镜头的！ 关键是，还可以一次性投放好多个屏幕出来，毕竟每个宗门进入幻境的位置都是不一样的。 秦至看着看着，忽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问身旁的大师兄道：“大师兄，这不对啊，不是说进幻境杀魔修的吗？怎么还有其他的……仙修啊？” 除了通过阵法进去的宗门弟子外，幻境内居然还有其他的仙修！ 这些仙修都是幻境幻化出来的，与那些魔修一样，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生命，可是……那些宗门弟子不知道啊！ 若他们碰到了幻化出来的仙修，恐怕会认为他们也是通过阵法进去的，而一旦发生争斗，他们必定会认为对方是故意这么做。 之后…… 秦至甚至不敢想下去！ 连他都能想到这一点，那些宗主和长老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说好的只是进去杀魔修，以此来锻炼弟子们对魔修的感知力，可幻化出一帮与他们一模一样的仙修又是什么意思？ 这如何分得清楚？ 若是真不小心伤了彼此，你杀我我杀你，那岂不成了自相残杀？！ 有的宗主直接站起来喊道：“荒唐！幻化出一帮仙修来，这是要闹什么？！若是那些幻化的仙修伤了我们的弟子，我们的弟子全然不知情，也伤了其他的弟子怎么办？！” 其他宗门的长老也站起来怒道：“快把那些孩子给我放出来！再这么下去，杀的就不是魔修，而是自己人了！” 可其他三大宗门的领头人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天物阁的长老还一脸淡定地笑道：“着急什么？不过是幻化出了一些仙修罢了，要知道现在的魔修也是能伪装成仙修的，若他们连辨别这些的本事都没有，还如何杀敌？” 第179章 幻境试炼（三） 云霄宗的北殿殿主和南殿殿主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含着愤怒。 难怪三大宗门都没把自己宗门里最优秀的弟子带来，看来他们早就在阵法上做了手脚，为的就是这一天。 若是其他宗门最优秀的弟子都折在这里，那便无人可与他们争锋了，况且，他们既然敢这般做手脚，便说明他们的弟子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甚至，还有了可以辨别哪些仙修是幻化出来的，不可以惹，那些仙修是真实的，可以杀。 说是试炼，其实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大开杀戒！ 果不其然，一个小宗门的弟子们出现在了一片森林里，这地方阴气森森的，四周全是瘴气。 他们正要想办法离开这片地方，前方便忽然出现了脚步声。 弟子们都顿住了脚步，也做好了打杀的准备，可没想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另外一个宗门的弟子们。 他们顿时高兴了起来，“是华山宗的弟子！” 可在广场上看着这一幕的其余弟子却高兴不起来，每个人脸色都惊恐难安，因为……真正的华山宗的弟子，其实在另外一个地方。 和他们碰上的那些华山宗的弟子，其实是幻境里幻化出来的。 秦至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他忍不住道：“既……既然是仙修，哪怕是幻化出来的，那也一定是好的吧？” 可没人说话。 每个人都跟他抱着一样的期待，可他们心里又十分清楚。 这恐怕没那么简单！ 果然，那些小宗门的弟子遇到“华山宗”的弟子后，想着华山宗在修真界也有一定的地位，跟着他们或许能有不错的境遇。 华山宗在修真界名声不错，他们的弟子也十分好说话，这次与他们偶遇后，也都表现出一副十分激动意外的模样。 虽是幻化出来的，可所有的一切都跟真实的一模一样。 之后，“华山宗”的弟子们便带着那个小宗门的弟子们一同赶路，因着“华山宗”的弟子们修为更高，所以都是跟着他们走。 越走越偏僻，越走越不对劲。 等那个小宗门的带队大师兄察觉到不对劲时，刚要停下来说些什么，便被“华山宗”的大师兄利剑出鞘，直接杀了！ 不少人都被这一幕给吓得站了起来！ 而那个小宗门留守在原地的其余弟子眼睛顿时红了，却也赶忙跑到阵法出口处等着。 被幻化出的人物，就会被踢出幻境内。 他们的大师兄没了，那么他们宗门的人很快也会被全部杀光的，他们输了。 可是他们红着眼睛等了许久，阵法的出口处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光是那个小宗门，其他的宗门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毫无防备就被杀掉了，他们留守在原地的师兄弟也跟着一起去阵法的出口处等着。 虽然不甘心，可如今都这样了，还能怪谁呢？ 可他们等了许久，阵法的出口处也一个人都没看到，渐渐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笼罩在所有人身上。 “怎么回事？！”南殿殿主率先站了起来，看向轩辕宗的长老怒斥道，“按照我们设置的阵法，人若是没了，便会被立马驱逐出幻境！为何这么久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轩辕宗的长老原本还十分淡定，可这一刻也跟着脸色发生了变化，慢慢站了起来，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阵法的出口处出现弟子的身影，而底下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脸色难看道：“阵法有问题！” 北殿殿主气恼道：“阵法怎么会有问题？！阵法是我们亲自布施的，除非我们之中有人捣鬼……” 话还没说完，谢如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跟着站了起来，抬手施法。 而后，天空骤然变成了黑色的，广场的地面上浮现出百来个充满了血腥气的诡异阵法！ 北殿殿主惊呼道：“魔修的煞血阵？！” 秦至看着自己脚底下出现的红色阵法，那些阵法还在不停转动着，且地面还散发着阵阵血腥气，只觉得恶心头晕想吐。 甚至胸口传来阵阵窒息感。 他喘着气，可好不容易吸入一口气，却又是带着恶心黏腻的血腥味，直接被呛得不行，“师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霄宗的大师兄努力用自身修为护住其余的师兄弟们，脸色也十分难看道：“魔修的煞血阵！一个煞血阵，便要用百来个凡人的鲜血浇灌才能阵成！这里起码有十来个煞血阵！” 秦至被熏得脸色发白，“清风宗……与魔修勾结了吗？！” “不是，”大师兄道，“这些煞血阵之前是在某个地方成阵的，后来通过某些法子才转移到这里，否则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不可能感觉不到……” 一定有魔修混在其中，趁着宗主和长老们布阵的时候故意将阵法转移到此处，而后强行扭转了阵法。 不对…… 光是这样还不行！ 布阵施法的人里，也一定有人配合，否则再厉害的魔修也不可能这般顺利地将阵法给转换成功！ 南殿殿主自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而且她当下便有了怀疑人选。 正要过去找人算账的时候，北殿殿主赶忙把人拉住，压低声音说道：“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这阵法必须赶紧破了！否则孩子们便危险了！” 对方也只是被利用了，毕竟这幻境内也有他们的弟子，若全部死在里面，也是得不偿失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齐心合力断了这阵法！ 南殿殿主只能忍下，在北殿殿主的安排下，众宗主和长老等人齐力施法想要打断那阵法。 可是没想到那阵法居然这般厉害，联合他们众人之力，竟都无法打破！ 谢如真只能起身飞至半空，身上挣出一阵白光，将真身的一半修为都凝聚在自己身上，真身也被幻化了出来。 众人仰头看去，见到那样貌平平沉默寡言的男子竟然是玉含仙尊的分身，直接傻眼了！ 但此刻也没时间去想这段时间是否得罪过此人，而是在玉含仙尊动用自己的修为将所有的煞血阵都镇压住后，其他的人也赶忙动用法术，将那阵法活活破开了一个口子。 第180章 幻境试炼（四） 可是没想到这阵法反噬得如此厉害，两股力量相撞，他们这么多修仙大能，竟在没多久后都跟着口中溢出鲜血！ 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难以置信。 除了有些贪生怕死的不肯释放出所有修为的，他们这些人里，也必定有大部分的人都是分身，并且……还有不少都受了重伤。 也是，前段时间魔修闹得那般厉害，只要是有责任心的都赶出去支援了，自然会受伤的。 难怪魔修这般轻易就在那阵法上动了手脚，合着这么多人，方才就他们几个人是真的完全动用了自己的修为…… 可如今气恼也没用了，只能忍着怒气，咬牙撑住。 没一会儿，那阵法就被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那些在迷茫中就被杀死的弟子的尸体纷纷掉落在阵法内。 他们宗门的弟子都只能哭着赶忙上前将自己的师兄弟从阵法中带走。 如今的情况，所有的弟子都清楚明白。 所以，那些宗门内没有弟子牺牲的弟子便都自发替自家宗主或是长老护法，哪怕是秦至这种毫无修为的弟子，也赶忙拉着清风宗的弟子往大门走去。 他喘着气，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玉含仙尊，努力镇定下来说道：“魔修能搞出这一出，看来是与不少宗门的人有所勾结，如今事情发生在你们清风宗，你们若是连这宗门的大门都守不好，那将是百口莫辩！” 他又道：“魔修一定会趁机攻上山门，所以我们这些剩余的弟子必须分成两派，一派为宗主和长老们护法，防止混在其中的魔修趁人之危，剩下的弟子便立马去守住山门……” 他们清风宗也有不少弟子进去试炼了，可是这里毕竟是清风宗的地盘，剩下的弟子们，全都赶出来守山门。 而想办法从阵法中把阵亡的弟子带出来，已经变成了部分弟子的事情，他们不再只执着于自己宗门的师兄弟。 所有的仙修，如今都是一家人。 秦至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大抵是因为他参加过岭南的战役，见过了那样可怕的场面，所以再来一次这样的场面，他竟然无比镇静。 他下意识握住了脖子上的麒麟石，也想着，或许是因为他有靠山了。 也因着他在岭南的荣耀和恩情，清风宗的弟子也很愿意听他的，在他的指挥下，竟训练有素地镇压在了山门的各个地方。 上山的阵法并未被破开，如今一切风平浪静。 但这样的风平浪静，更让人不安。 秦至也跟清风宗的其他弟子守在山门，他眯眸看着山下。 他没有任何修为，他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可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忽然从心头蔓延开，他的嘴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 他沉声说道：“戒备！” 众清风宗的弟子开始戒备。 但他们什么都没等到。 秦至听到了自己强烈的呼吸声，他依旧什么都没感觉到，可他还是说道：“小心空气，御起自身修为，放慢呼吸，或是停止呼吸。” 众清风宗的弟子也跟着照搬。 而秦至也下意识掏出了一粒避毒的药丸，扔进了嘴里。 与此同时，山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感觉，秦至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强烈的毒气便立马直冲上来！ 那是一种雷电般的速度，清风宗的弟子有了秦至的提醒，自然能很快反应过来，形成阵法挡住了那阵毒气！ 可紧接着，山下竟然真的攻上来不少魔修！ 那股强烈的煞气外加这阵毒气，不少修为低的弟子都跟着中招倒下，而秦至哪怕服了解毒丸，也跟着口吐鲜血！ 下一秒，一个人闪现在他身旁，快速在他身上的几个穴位重重一点，而后转着他背对自己，一掌拍在他后背上，将身上的修为融入到他身体内。 秦至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好痛，又觉得自己好累，眼神已经迷糊了，但余光还能瞥到身后人的一袭红衣，以及那飞舞的长发。 他其实不能看到自己身后的人长什么样子，方才的一切又太快了，他也根本没看清楚。 但秦至还是张开了被血沫染红了口，艰难又努力含笑着喊了一声，“紫嫣师姐……” 紫嫣将自己身上小部分的修为渡给他后，笑着轻声道：“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云霄宗的弟子，不过……镇守山门这种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应该交给师姐，小师弟就应该有小师弟的样子，回去吧……” 说着，她用力一拍，秦至便在法术的加持下回到了大师兄的身边。 大师兄尚未反应过来，但瞥见了自家宗门的服饰，便赶忙把人接住，看到是秦至后，又心疼又自责，赶忙把人送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强迫他坐在伤者区域疗伤后，大师兄又将此地划了一个阵法结界，将他们全部护住。 而后拍拍秦至的肩膀，温柔对他说：“秦至师弟做得不错，山门守住了，我们这边也战斗也更轻松些，现在，你好好休息，一切有师兄师姐们。” 秦至被那阵毒气侵入体内，虽说紫嫣师姐已经替他将毒气驱散出去，也给了他不少修为护住身体，但身体已经变得十分虚弱。 他看着大师兄远去的身影，看着广场已经混战一片，看到阵法又被撕开了另外一个口子，不少魔修从里面钻出来，又看到半空中凝结出的画面里，不少宗门弟子正在经历着厮杀…… 秦至忽然眼睛就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明明那么贪生怕死，他明明打算谨小慎微地活着，然后等着有朝一日拜入玉含仙尊门下。 他知道的，就算他在这一场战役中毫无作为，就算他一直这么安静坐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他，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可是，看着那些被魔修厮杀的同胞，看着那些鲜红的血液洒落地面，看着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保住自家的家园，他忽然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不该是这样的…… 有人在怒骂，有人在痛苦呻吟，有人在寻求援助……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这个广场太大了，每个人都在努力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 忽然，秦至在这些交织的嘈杂声中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有人进去告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从里面找到阵眼，将阵法彻底破除了，才行……” “可如今形式这般……” “阿泽，你去！” “沈音，你也带着几个弟子去！” 第181章 幻境试炼（五） 接着便是其他宗门和长老喊自己宗门弟子的声音。 基本上在幻境里试炼的都是他们带来的最优秀的弟子，而援助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来，即便来了，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破了这僵局。 况且，这次魔修的袭击行为多半是为了报复之前在岭南那一战，他们来势汹汹，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报复机会，毕竟在山下安排了不少魔修拦截。 所以察觉到这些宗门的人想要破解那阵法后，不少魔修都上前阻拦。 秦至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起身，想要走过去。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 秦至愣住，回头看去，才发现是戴着半边面具的魏池。 “魏……” 魏池“嘘”了一声，拉着他便要往反方向走。 秦至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力气还不如魏池，他虚弱又着急道：“魏池师兄，你要带我去哪里？” 魏池头也不回道：“带你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你没有修为，留在这里恐怕……” 可下一秒，秦至便立马挣脱了魏池的手，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虚弱咳了许久，才喘着气说道：“我现在……不能走。” 魏池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生气道：“你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弟子能做什么？！你想去送死吗？！你知不知道现在正有大批的魔修赶往这里！” 顿了顿，他又沉声道：“我在山下的时候便察觉到气息不对，如果我没猜错，那些魔修不仅是包围了清风宗，还派了不少人去骚扰其他的村庄和宗门，你们等不来援助了！” 秦至却道：“正是因为短时内等不来援助，所以我们才更要坚持着，只要……” “只要你个头！”魏池气恼道，“你没有修为，你坚持什么？！你留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 “我在岭南的时候也没死！” “那只是因为你运气好！只是你们等到了援助，可现在没有援助了！云霄宗的宗主和几位殿主是不能离开云霄宗的，一旦他们的真身踏出云霄宗，阵法必破，被他们护住的那些村庄就会立马被魔修吞噬！” “他们也没有能力幻化出分身来帮助你们了！其他宗门更是分身乏术！” “秦至，现在你只有一条活命的机会，你再不走，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你不想想你的父母吗？！还有瑶瑶呢！” 秦至有一瞬间的动摇。 谁能不怕死呢？ 谁不想活着，在亲人身边平安一世？ 可是他转头，看着眼前的屠杀战场，最终还是捏着拳头道：“我还是不能离开……” “秦至！” “如果我爹娘在这里，他们也不会希望我是个贪生怕死的逃兵。” “这不是贪生怕死！你没有任何修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跟他们一样！”秦至看着魏池坚定道，“我跟他们一样！他们也是人，也有血有肉，也会疼，也会死，也有至亲骨肉，身怀绝技不该是他们必须去死的理由，毫无所长也不是我贪生怕死的借口！” 魏池怔住了。 他就这么看着秦至毫不犹豫转身朝着那血腥的战场跑去！ 他跌跌撞撞地跑着，然后摔在了地上，又拎起了一把血淋淋的剑，借着那剑上的血一边画着阵法抵抗魔修的攻击，一边朝着谢如真所在的方向跑去。 魏池起初只是震惊于他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居然能画出阵法来保护自己，可察觉到他竟然是朝着谢如真所在的方向跑去时，便猛地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他赶忙追了上去，也顾不得旁人会发现他，喊道：“你给我回来！你这个笨蛋！” 秦至眼底全是厮杀，全是被鲜血染红的一片，耳边也全是同胞惨死的声音。 一切都仿佛变了，那些厮杀声渐渐远去，却又渐渐熟悉起来，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忠贞，告诉他：向前，向前……他必须继续向前！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能在所有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只朝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毫不迟疑地奔去！ 悬在半空中的白色身影已经开始逐渐变得透明，眼睛已经处于看不见的状态，仅剩的那点法术全数用来压制这里的煞血阵。 可他不能继续从真身那里汲取力量了，因为他真身坐镇在云霄宗，为的便是护住整个云霄宗以及山脚下的所有村子——那是几万人的性命。 跑到玉含仙尊脚下后，秦至喘着气，他身上全都是鲜血，看起来狼狈至极，但他似乎并不害怕。 他仰头喊道：“谢如真！借我法术！” 他就这么直接喊了出来，没有半点卑微，没有半点迟疑，也没有半点害怕。 谢如真没了眼睛，但他仍能准确感受到秦至的存在。 那一刻，他也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朝着秦至所在的地方飞去，秦至能感受到这个分身已经基本耗尽了修为。 如果他再迟来一点，谢如真就真的坚持不住了。 秦至扔下了手中的剑，直接朝着谢如真张开了双手，在谢如真靠近的时候，他嘴里一边念着咒语，一边上前抱住了谢如真。 两个人在一片厮杀声中拥抱了。 没有暧昧，没有儿女情长，也没有撒娇和柔弱…… 他抱着谢如真，从谢如真身上快速汲取了对方仅剩的那点法术，而那法术随着他的咒语全部转换到了秦至的身上。 紧接着，秦至身上便浮现了无数条由咒语形成的锁链，将他团团锁住，他眼眸变得赤红，发簪不知何时掉落，墨发随着周身形成的厉风而纷飞着。 他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脖颈上的麒麟石也跟着浮起，而怀中的谢如真已经随着法术的耗尽而消失，只剩下那一滴精血，很快便融入了那麒麟石中。 以秦至为中心点，一个红色的结界阵法逐渐扩散。 每个被笼罩在红色结界内的宗门弟子都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被魔修弄出的伤口没有那么痛了，甚至开始毫无知觉，而且所有的疲惫像是全部消失了。 甚至，就连修为都跟着上涨了不少。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拼尽全力去厮杀！ 只有厮杀，才能保护他们的家园！ 广场的魔修很快就被消灭了，而红色的结界也跟着笼罩了整座山头，形成了一个钢铁般的铁通，牢牢将清风宗护在了其中。 第182章 幻境试炼（六） 所有在结界内的魔修都尽数被解决，宗门的弟子们也带着一身的血污难以置信地看着笼罩住自己的红色结界。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会是魔修的什么把戏吧？” “好像不是，这结界像是在保护我们。” “怎么会有这样的结界，看着好生邪气，难道又是哪位师兄在使用禁术……” 守在山门前的紫嫣师姐手中捏着长剑，她一身红衣已经撕开了不少口子，看着破破烂烂的，绑起的高马尾和脸上都沾了不少血迹，面上还用不少被鲜血黏住的碎发。 她仰头看着那血红色的结界，能从那结界里感受到属于自己的一丝灵气。 很淡，很微弱。 她启唇，“这是无我结界……” 站在她身旁的弟子全都朝着她看去，其中有云霄宗的，也有清风宗的，还有其他小宗门的。 他们面上都带着不解，“什么是无我结界？” “好像从未听过啊。” “所以这个结界，真是保护我们的？” “这般厉害，我们却也从未听说过，莫非是云霄宗的师兄施展出来的……” 紫嫣师姐仍旧仰头看着那结界，在不知不觉间，有泪水从她眼角滑落，“这是一个……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结界……” 她初入宗门时，便曾听北殿殿主提到过。 南殿殿主也被这看起来十分邪门的阵法惊呆了，她嘴角也溢出了鲜血，这具分身也明显支撑不了多久了。 她看向呆愣住的北殿殿主，问道：“这到底是什么阵法？” 北殿殿主回过神来，“无我结界……” “那是什么？”不专修阵法的人，基本都没听说过的，甚至哪怕是听说过，也根本认不出。 北殿殿主不一样，他当年得以亲眼见过。 他沉声道：“是一个……至今连我都施展不出来的阵法。” 但他的下一句话让南殿殿主彻底安心了，“至少，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 只是，这阵法若是继续实施下去，布阵的人必死无疑。 虽然秦至很聪明地用麒麟石当做了阵眼，也用谢如真的法术撑起了这阵法，看实质上……燃烧的还是布阵之人的魂魄。 但接着，随着红色的阵法突然变了颜色。 先是一阵奇怪的淡蓝不断地从边边角角的位置浮现出来，紧接着，金黄色的、紫色的、白色的、橙色的…… 而这些其他的颜色，便代表着不同的法术。 也是灵魂的颜色。 有人看出了这个阵法的不寻常，竟也愿意牺牲自己的魂魄来帮秦至一把。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这么做。 仍在高处施法的众宗主和长老等人看到这一幕后，怔愣中又眼含泪水。 他们总以为一代比一代弱，觉得这些孩子们还小，不成气候，可其实……每一代的人都有每一代人的担当。 这些孩子们，早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他们比上一辈的人，更勇敢。 秦至看不到这一幕。 他不知道就在他的身后，就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满身是血污的宗门弟子都跟他一起盘腿打坐，祭出了自己的魂魄。 一个需要靠着魂飞魄散才能铸造而成的阵法，其实只要每个人付出一点点就能维持住。 甚至更强大。 就在此时，一个虚影在秦至的身后逐渐凝聚成，他身着白衣，纷飞的长发也是雪白的，但五官却是一片空白。 修长的手指抬起，轻轻在秦至后背一推。 秦至便猛地张开眼睛，狠狠吐了一口血！ 可是……等他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时，他却愣住了。 这已经不是清风宗内了…… 这是哪里？ 秦至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环视一圈，发现自己仿佛是在野外，所见之处都是一片绿色。 他伸出手来抹了一把嘴，把血渍都抹去了，随即又抬手看了看，发现这具身体果然是自己的后，便蹙眉在心里分析自己此刻的情况。 他明明是在广场上布阵，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仔细想了想，秦至才迷迷糊糊地想起，他本来正承受着魂魄燃烧的痛苦，可后来……他感觉到很多人都释放出的自己的魂魄来帮助他撑住这阵法。 他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然后他就在这里了！ 那个人明明是站在他背后的，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 一身白衣胜雪，白发纷飞，很高，手指很长，还长了一张很温柔很君子的脸。 “咦？” 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秦至一跳，他猛地转身看去，同时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 却见从身后的草丛里走出了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一头白色的长发未束，只用一根红色发带绑在了末端，修长漂亮的手指拨开了比人还高的草，五官俊美，眉眼温柔。 他看到秦至的脸后，也怔了一瞬，而后彻底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温声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秦至警惕看着他，见他又继续往前走，似乎还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更加防备了。 那白衣男子却是顿住了脚步，温柔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子和一块安静的手帕，慈爱地看着他，“不要怕，我是这附近的仙修，我看你身上也沾了宗门的气息，是下山来历练的宗门弟子吗？” 他又说：“你受伤了，得好好包扎一下才行。” 秦至后退，虽然没说话，眼神却防备又凶狠，明显不相信他。 这里说不定就是贺灵正他们所在的幻境，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危险，哪怕看着无害的人，都有可能是魔修伪装出来的。 白衣男子看他这般警惕，也没再强求，而是就将药瓶和匕首放在了地上，随后又从身上掏出了一块小小的令牌，看着秦至说道：“你若是不信我，我便不强求你了，只是你身上带着伤，魂魄也不稳，再不精心调养恐怕伤势加重。” 顿了下，他又说道：“这附近有一座无我城，城中甚是欢迎你这样的宗门弟子，天黑之前若是能赶到城中，还能吃口热饭。” 说罢，那男子便离开了。 秦至看着对方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他像是那个把自己推到这里的人。 难道真是魔修幻化成的？ 等那人走远了后，秦至才将地上的东西拿起来。 手帕十分干净，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药瓶里的药味也十分浓重，算不得十分厉害的伤药，可是也没任何害处。 而这块令牌……上面写的是“无我城”。 第183章 无我城（一） 难道，这里的幻境还会根据人来营造出不同的场景？ 他之前使用的便是“无我阵”，这阵是有个传说的——无我城的城主以身殉城，临死前创出了一个阵法，以自身魂魄护住了一城的百姓。 后人为了纪念他，才把这个阵法称作“无我阵”。 只是，这阵法很少有人能施展成功，仅有的一两个，也多数魂魄受损，或是直接魂飞魄散。 秦至也以为自己不会成功的，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看来，他果然还是更为精通阵法。 没用那白衣男子留给自己的药，秦至直接给扔到银戒里去了，随后又从银戒里拿出了自己之前储存的药给服下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肯定还在清风宗内，既然不是在那广场上，那就很有可能是进了试炼的幻境内。 这次的幻境明显很特殊，但不管怎么特殊，所有试炼的宗门弟子都是进入了同一个幻境内，那么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去找贺灵正等人。 而且…… 秦至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同时也努力回想着贺灵正他们此刻究竟在哪儿。 好像……当时他们是进入了一处峡谷内，并且还和幻境里制造出的宗门撞上了，只是情况比起其他的宗门要好一些，没有那么轻易便相信他们。 只是也不清楚他们如今是什么情况，是否平安离开了那个峡谷…… 这片树林杂草丛生，虽未察觉到魔修的气息，但他毕竟毫无修为，而且这幻境明显是针对他们的，即便真有魔修在这附近，恐怕也无法像现实里的那般好辨认。 他还是小心为上。 走了好一会儿，秦至才发现他一直走的“小路”，像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 很多被踩踏的野草都是新鲜的，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是故意用法术开出来的一条路，而且这四周，只有这么一条路。 难道是刚才那个白衣男子？ 秦至思忖许久，决定赌一把，按照那白衣男子故意留下来的路往前走。 他只有一个人，如果那个白衣男子真是坏人，方才便可以直接对他出手，何必大费周章为他开路，还给他留了伤药和什么入城的令牌。 而且他有预感，那个把他推进来的神秘人，或许这个白衣男子有关。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贺灵正和其他宗门弟子，告诉他们外面的情况，大家再找到阵眼，然后破阵离开。 这地方看似偏僻难走，可跟着白衣男子留下的痕迹，没多久竟寻到了出口。 离开那片密林，眼前便一片豁然开朗，秦至站在陡坡上，前方便是弯弯曲曲的小路，但小路的尽头，就是一座城池。 看来，那便是白衣男子所说的无我城。 出了密林，剩下的路便好走许多，可那城池看起来近，走起来却尤其远。 秦至没有修为，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实在累得不行了就歇一会儿，还没到那城池，他就又渴又饿又累，嘴唇都干得起皮，额头算是汗水，脸色也是煞白。 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的时候，秦至已经饿得开始胃痛。 胃酸上涌，犹如硫酸般的灼烧感让他十分难受。 他有种预感，若是再不能进城找到吃的喝的，他秦至就要饿死在这幻境内了…… 他捂着肚子蜷缩在石头边上时，一阵风拂过，秦至动了动眼皮，呼吸更加微弱了。 接着，那阵拂过的风又回到了原地。 月光下，之前见到的白衣男子负手站在秦至身旁，弯着腰，任由那脸颊上的一缕白发下垂，为他那张绝世容貌增添了几分魅惑与神秘。 秦至迷迷糊糊听到他含笑温柔道：“这是哪里来的小朋友？你爹娘呢？” 秦至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心想你才是小朋友，你全家都是小朋友！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艰难地喘息着。 白衣男子似乎察觉到不对，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见他烧得这般厉害，便赶忙将秦至抱了起来。 嗯？ 抱了起来？ 秦至被迫抱着对方脖颈，蔫哒哒地将侧脸靠在对方肩膀上时，就觉得哪里不太对了。 可他太累太难受了，无心去想其他的，竟莫名觉得这怀抱好温暖，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身上清清爽爽的，好似被清洗过了，也换了干净的衣物。 他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脑子还有点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到底是哪里怪怪的？ “呀，你醒了？” 房内传来其他人的声音，秦至警惕看去，才发现是一个老嬷嬷，长得慈眉善目的，看着秦至时，眼底全是温柔和慈祥。 秦至还没忘记这里是幻境，这里的人类未必是好人，仙修也未必能相信，所以第一反应便是警惕。 上前几步的嬷嬷见他这般警惕，还揪着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便不敢再靠近了，怕吓着他，只好微微弯着腰，温柔哄道：“小朋友，你别害怕，这里是无我城，很安全的，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小朋友？ 秦至眼底更加疑惑了，但他的警惕也不会因为嬷嬷的几句话而消散。 只是不理解这位嬷嬷为何这般唤他。 嬷嬷见他只是警惕看着自己不说话，又心疼又无措，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外又有人推门进来了。 进来的正是那白衣男子。 看到秦至醒了，白衣男子便挑眉笑道：“哟，醒啦？” 嬷嬷便赶紧退到他身后，低声道：“这孩子醒了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许是被吓坏了……” 秦至仍旧警惕盯着白衣男子看。 正打算问他这里是哪里，为何救自己，又有什么目的的时候，那白衣男子却忽然做到床边，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我看看还烧不烧……” 秦至瞪大眼睛，下意识便把那手拍开了，“你走开！” 他们很熟吗就这么动手动脚的？ 但是声音一出来，秦至就呆住了。 等等，他的声音…… 先是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喉咙，结果没摸到自己的喉结，吓了一跳之后便把手伸到眼前…… 他的手……不对！ 是他变小了！ 秦至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犹如孩童般的手，只觉得五雷轰顶，久久无法反应。 白衣男子被拍开了手，但也没生气，只是笑着道：“小小一个，脾气倒是大。” 而后从床上站了起来，看向嬷嬷道：“已经退烧了，给他准备点吃食，吃完了让大夫过来看看，药还不能停。” 嬷嬷垂眸道：“是。” 秦至看那白衣男子要走，便赶忙喊道：“等等！” 第184章 无我城（二） 他以一个大人的语气喊出这话，可是声音却是奶声奶气的，倒让白衣男子觉得十分可爱，笑着顿住脚步，哄孩子一般问道：“怎么啦？” 秦至很不习惯，也十分郁闷，可他也清楚，如今这孩童一般的身份更方便他行事，只好忍住羞耻道：“哥哥，这里是哪里？” 白衣男子见他不抗拒自己了，便又坐回了床边，温柔朝着他伸手。 秦至还是警惕，却已经不会拍开他，继续忍着羞耻任由他把自己抱到怀里坐着。 好在对方抱住他也只为了用法术为他探查身体，大抵是怕他不舒服，便与他说话道：“不叫哥哥，可以叫叔叔。” 接着又道：“这里是无我城，我是在城外捡到你的，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出现在城外吗？” 秦至点点头，“我来找师兄的。” 白衣男子闻言，有些意外地挑眉。 普通人家都不会说出师兄这样的词，这孩子这般小，居然也入了宗门？ 还是说父母皆为仙修，这才从小养在了宗门？ 白衣男子扣住他的命脉，探着他的脉搏，又问道：“那你的爹娘吗？” 秦至垂眸，假装什么都不懂，实话实说，“在家里。” 父母仍在，可开口要找的却是师兄…… 白衣男子又问道：“你是哪个宗门的？” 秦至犹豫了下，他不知道在这幻境里有没有云霄宗，若是有，又是什么阵营的，与这白衣男子有没有纠葛…… 转念又想到自己只是个“孩子”，便索性耍孩子脾气道：“我师尊说了，不能跟外人说太多，免得被坏人利用。” 白衣男子一怔，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也是，就是个小孩子而已，身上没有修为，亦没有修为，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见秦至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白衣男子便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哄孩子一般说道：“可你若是不说自己是哪个宗门的，叔叔怎么替你找师兄呢？” 秦至就道：“我要自己找！” “那你要怎么找呢？” “不要你管……”秦至装作孩子赌气的模样，从白衣男子腿上下去了。 他一个成年男人了，这样被另外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多羞耻啊？！ 好在白衣男子并未多想，只当他还在警惕，心里想着这宗门把这孩子教得还挺好的，只是……一个宗门，怎么会收一个毫无修仙天赋的孩子为弟子呢？ 就算他的父母都是仙修，也不该让一个孩子这般冒险啊…… 白衣男子还想探听一些消息，可秦至什么都不肯说了。 就连后来端来的饭菜和药，他都十分警惕，甚至从银戒里拿出了东西探测了才肯吃。 书房里。 白衣男子手中捏着一本书，转身对嬷嬷震惊道：“他手上有银戒？还会医术？” 嬷嬷垂眸道：“的确如此。”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没有仙修天赋，独自出现在城外，还恰好出现他必经之路上本就可疑了，没想到居然还能使用银戒，并且还会医术。 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白衣男子急忙想去看看嬷嬷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是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了。 不行！ 若这孩子真有这么问题，他贸然前去试探恐怕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容易打草惊蛇。 而若是这孩子没问题，他这般过去，只怕会让孩子更不安。 正当他愁眉不展时，院子外传来另一个孩子的喊声，“爹爹！” 接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从外面奔了进来，双眸与他生得如出一辙，漂亮又璀璨，奔到白衣男子怀中时，他又高兴喊道：“我练成了！爹爹，我练成了！” 白衣男子下意识弯腰将这少年搂入怀中，眉眼中也不自觉带上了温柔与笑意，捏着自己雪白的袖子给这少年擦汗。 他柔声嗔道：“怎么弄出了这一身汗？方才又去哪里瞎闹了？” 少年就抓着他的手里激动道：“爹爹，我练成无我剑法了！我刚才……” 少年十分兴奋，本想与最爱的爹爹分享自己的喜悦，却发现爹爹原本温柔的笑容渐渐消散了，而一旁的嬷嬷看着他们，满脸愁容与紧张，冲着他轻轻摇摇头。 少年立马顿住，才想起爹爹根本不希望他练成什么无我剑法，便小心翼翼看着他爹爹，不敢再吭声。 白衣男子虽然生气，却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只好道：“臻儿，爹爹知道你天赋过人，也知道你对无我剑法很是感兴趣，可爹爹有没有跟你说过，无我剑法不是你该学的东西？” 他蹲下来，对少年温柔说道：“无我剑法虽然厉害，其威力也巨大，但平时鲜少用得上，还不如去练你师父教你的。” 少年垂眸，难过道：“可是……无我剑法是爹爹练的，我想跟爹爹练一样的。” 白衣男子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就算你不跟爹爹练一样的剑法，你也是爹爹的儿子啊，爹爹永远为你骄傲。”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我们父子不分你我，你想啊，爹爹练了无我剑法，你又学习了其他的剑法，那我们父子两个是不是就会两套剑法了？将来我们还要学习更多的剑法，这样我们就比别人会的更多，比别人更厉害了，是不是？” 少年迟疑着点点头，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虽然……虽然他还是很喜欢跟爹爹练一样的剑法，可既然爹爹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他道：“那……那从今天开始，我就练习师父教给我的其他剑法。” 白衣男子拉住他道：“过几天再练吧，也要休息休息，而且爹爹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听到这话，少年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什么任务？！” 客院。 秦至喝了又苦又难闻的药后，皱着一张包子脸将空碗还给了侍女，等他们都走出房间后，他便立马从银戒里拿出了一颗蜜枣扔到嘴里。 苦死了！ 坐在床边晃悠着两条小短腿，秦至开始想着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段时间他试探了好几次，发现这无我城里的人暂时对他没有恶意，并且对其他的宗门都持着欢迎的态度。 城内还设置了不少防着魔修的阵法，尤其是这府邸内，下面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阵法。 看来，那白衣男子一定是个十分精通阵法的天才。 尤其根本无法驾驭这样的阵法。 不过看他一头白发，想必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也有几百或者一千多年的修为了…… 刚这么想着，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第185章 无我城（三） 秦至认真听着，能判断出此刻朝着这边跑来的是个孩子。 果然……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跑了进来，五官跟那白衣男子差不多，几乎是缩小版，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他身上穿着窄袖白袍，小小年纪便已经束发了，而且……手上也有银戒。 秦至虽然没有修为，也看不出对方的深浅，但从这气质上便可以看得出来，这少年修为也不浅。 这般年纪便有这般修为和气质，想必也是个修仙天才。 而少年也没想到自己进来后看到的会是秦至坐在床边晃着小短腿的画面，并且……对方看到他，也丝毫不怕生。 还瞪大了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望着他。 少年放慢了脚步朝着他走去，手中还拎着什么东西，待走到他前面不远处后，才将手中包着的东西放下。 他笑笑说：“你好啊小朋友，我叫顾子臻，你叫什么？” 秦至心想，这是拿他当孩子哄呢。 不过没关系，他也喜欢哄孩子。 便继续晃着自己的小短腿，歪着脑袋笑意盈盈道：“我叫秦至。” “秦至？”少年故意走到他旁边坐下，笑着说，“那真是太巧了，我的臻字里，就有你的名字，可见我们天生有缘！” 而后又拉着他的手说道：“以后你就叫我哥哥吧。” 秦至乖巧喊道：“哥哥。” 顾子臻大抵没想到秦至居然这般乖巧，竟就真的乖乖喊他哥哥了，看起来……看起来还那般可爱！ 他心中一软，险些忘了爹爹方才交给自己的任务，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赶忙走到桌子前拆开了自己拿来的礼物。 “对了，哥哥还给你带了一些礼物……”他一边拆一边说道，“听说你这几天都在吃药，药肯定是苦的嘛，我娘亲去世得早，爹爹不打算续弦，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家中侍女很少，有的也都是些实心眼，不太会照顾人的，我想他们肯定没给你准备蜜糖，我就给你买了一些蜜枣……” 而后捏了一颗，想要拿给秦至吃。 却没想到秦至早就跟着他滑下榻，正好奇地站在他身旁，盯着他手中的东西看。 顾子臻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将手中的蜜饯送到了秦至嘴里。 秦至也乖乖张开了嘴巴，含住了那颗蜜饯。 嗯，很好吃。 比他放在银戒里存放了许久的蜜枣要好吃。 顾子臻见他乖乖吃蜜饯的样子，眉眼间也变得温柔起来，而后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进了无我城，就不要再害怕自己会被人欺负了，以后你就是我小师弟了，做哥哥的一定会保护你的。” 秦至闻言，直接一愣了，“什么小师弟？” 他此刻年纪尚小，说话也奶声奶气的，加上这副神情，更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顾子臻便摸摸他脑袋，笑着说道：“你说你要找师兄，可你这般小的年纪便被他们扔在外面，可见他们根本不在乎你，既然这样……不如你留在无我城吧，我爹爹也很厉害的，拜他为师，你不吃亏。” 秦至便把他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拍开了，不悦道：“我才不是被师兄们故意扔在外面的！我只是跟他们走散了，我是一定要找到他们的！” 他现在已经依靠着这副外表摸清楚了无我城的情况，确定了这里就是无我城城主的府邸。 若是他没猜错，那个白衣男子就是无我阵法的创始人，也是这无我城的城主——顾清风。 而眼前这少年，便是顾清风唯一的孩子。 秦至还不清楚这里只是幻境幻化出来的一切，还是那些魔修故意假扮的，又或者是他进来的时候不太对，导致自己进入了跟贺灵正他们不一样的幻境。 若这里的确与贺灵正他们所处的幻境不同，那他也得赶紧去到他们所在的幻境，或者……自己破了这幻境！ 顾子臻不知秦至内心所想，想着这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自己这般说话也不太合适，便又哄着他道：“是哥哥说错话了，阿至不要生气。” 秦至看向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又扭头看向其他地方，“我才没有生气。” 顾子臻看他这模样，越发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的小孩子，虽然有几分大人模样，可也就是个努力装作很成熟的幼稚模样罢了。 顾子臻哄了他几句，还承诺一定帮他找到宗门的师兄们后，秦至这才愿意跟他拉近一步距离。 一个想着借此试探出个大概，一个想着借此机会查探无我城的情况，看是否能够找到贺灵正，或是找出此幻境的阵眼。 可老是待在这城主府内，定然是什么都找不到的，秦至便找个借口，努力装成小孩子的模样向顾子臻撒娇，让他带自己出去玩。 顾子臻自诩是个小大人的，见秦至这般跟自己撒娇，先是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说外边危险，小孩子不可以出去，转头便跑去跟自己爹爹撒娇，说要带小师弟出去玩。 “小师弟？”正在处理公务的顾清风放下手中的毛笔，一脸疑惑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不解问道，“你哪儿来的小师弟？” 顿了顿，又道：“难道是你师父来了？” 顾子臻撇撇嘴，嘀咕道：“我才不要那个师父……” 那个师父一点儿都不厉害，而且还总是装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明明只是一个小宗门的宗主，修为都不及爹爹一般，却又瞧不起爹爹。 他最讨厌那个师父了！ 要不是爹爹非要他拜师，他才不要拜那个师父呢！ 顾清风却不赞同道：“臻儿，不能这般对师父不礼貌，既然已经是师徒关系，那便是一辈子的师徒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着你师父，也该像是对着爹爹这般恭敬。” 顾子臻觉得那位师父并不配，但他也不想因为这个人跟爹爹生气，便赶忙转移话题道：“爹爹，你让我带小师弟出去玩吧，他还那么小，老是把他关在院子里多不好啊！” 顾清风无奈叹气，知道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也就没再多说，只是道：“你还没告诉爹爹，你哪儿来的小师弟？” 顾子臻双眼亮晶晶道：“就是秦至啊！” “……”顾清风无奈道，“乱说，人家怎么就是你小师弟了？” “爹爹若不是想收他为徒，为什么非要把他带回家来？” 第186章 无我城（四） “爹爹不是说了吗？是在城外捡到他的，见他一个人孤苦无依，便把他带回来了……” “可往常在外面捡回来的孤儿，都是放在普通人家里养着的，从未有带回来的先例。” “……他比较特别，爹爹不放心他。” 顿了顿，顾清风又想起了秦至那倔强的模样。 而且，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孩子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眉眼间倒是有几分故人的模样。 也许是哪位仙修大能的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就能入宗门了，搞不好这孩子的爹娘真的不普通，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值得他把这孩子带回来好好观察一番。 见顾子臻这般喜欢他，顾清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又温柔道：“你真这么喜欢秦至？” “嗯！”顾子臻认真点头。 顾清风思忖了好一会儿，又道：“但他已经是别的宗门的弟子，说不定已经拜师了，恐怕不能再拜入我的门下。” 顾子臻便赶忙道：“他才那么小，又没有修为，肯定还没拜师！而且他要是拜师了，他的师父肯定会保护他的，怎么会让他这么小小年纪就在外面晃荡？他肯定是被自己的师兄弟舍弃了。” 顾清风也觉得是这样。 若秦至没有任何问题，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孩子，那么很大可能便是被宗门的师兄弟给舍弃了。 垂眸想了好一会儿，顾清风便柔声道：“这样吧，我们先让秦至在府中住一段时间，你帮爹爹好好观察他，若他真没什么问题，爹爹就收他为徒，让他跟你做个伴儿。” 顾子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顾清风又道：“但你先不要告诉他，万一他是个坏人怎么办？” 顾子臻倒没直接替秦至辩驳，说他一定是个好人，而是认真点头道：“爹爹放心，您之前说的话我一直记着呢！” 顾清风笑着摸摸他脑袋，便给了他令牌，让他带着秦至自由出府玩。 而顾子臻刚跑出院子，暗处便有几位穿着黑衣的侍卫出现，单膝跪在地上。 顾清风淡声道：“这段时间便跟着少主，要确保他万无一失，如果那个叫秦至的孩子真有什么问题……杀无赦。” “是！” 出了城主府的时候，秦至便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们。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他就是知道，这些跟着他们的人，不但是为了保护顾子臻，还是为了盯着他。 看来找贺师兄的事情，得小心进行了。 出了城主府，秦至便装作好奇的样子四处观望，除了要探查这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运气爆棚恰好撞到贺灵正等人。 但…… 这些人太真实了。 真实到根本不像是幻境幻化出来的，好像就是真实的人，这里仿佛就是现实！ 他只是通过那个阵法穿越到了其他地方而已…… 脑子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就立马被秦至给晃散了！ 他可不能这么想！ 一旦在这个幻境里心软，那到时候遭殃的必定是他！ 顾子臻看着他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发呆的……还以为他是想家里人了，便牵着他的手轻声道：“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秦至赶忙回过神来，“不用了，我就是……我饿了，对，我就是饿了。” 他还没怎么逛呢，万一多逛一会儿就能发现什么猫腻呢？ 顾子臻看他确实不想回去，也顺着他，便道：“那我们去客栈里找点吃的？” 秦至赶忙点头。 或许真是运气，也可能是守在阵法外的几位宗主和长老用了什么法子，秦至竟然真的在客栈里撞见了贺灵正等人。 他震惊了，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后，秦至下意识便要朝着贺灵正等人走去。 可是顾子臻却牵着他的手，把他往楼上带，说道：“楼上比较安静点，我们到楼上去。” 听见声音，正在喝茶的贺灵正便转头看向秦至，与秦至的视线对上了。 秦至正要喊出声来，却忽然发现贺灵正身边竟然坐着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秦至”凑到贺灵正身边，轻声问道：“贺师兄，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贺灵正喝了茶水，才淡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至震惊了，在贺灵正再次朝着自己投来视线的时候，赶忙转头不与他对视。 这里怎么会有另外一个他？ 是妖魔假装的？ 还是这幻境本就有另外一个他？ 还是说……不光那个“秦至”是假的，就连贺灵正他们也是假的？ 上楼后，顾子臻本想选个包厢，可是偏生现在人很多，包厢雅间什么的都没了，他们只好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秦至刚坐好，才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也坐着穿着清风宗服饰的弟子。 但他们并不是参加试炼的弟子。 虽然服饰是清风宗的，也自称自己是清风宗的弟子，但秦至从他们的模样中可以猜测出他们是幻化出来的。 不是真的。 那楼下的贺灵正…… 秦至下意识往楼下看，但可惜他们坐的是靠窗的位置，秦至根本看不到贺灵正等人，倒是可以看到他们是否离开客栈了…… 想到这里，秦至心中有了个主意。 顾子臻给他点了不少好吃，但无奈这具身体只是个小孩子，所以即便饭菜很好，他也吃不了多少。 况且他的心思都在贺灵正和十三十四那里。 顾子臻见秦至这么快就吃饱了，还想着带他四处逛逛，秦至却说自己想继续坐会儿。 顾子臻便也由着他。 秦至就这么趴在窗口，看着客栈里人进人出。 直到云霄宗的其他弟子先一步走出了客栈，之后，便看到了贺灵正和十三十四的身影。 那个“秦至”也跟在他们身旁。 秦至垂眸想了想，暗暗从银戒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 等贺灵正等人从楼下走过时，秦至便佯装不小心将钱袋子扔了下来，随即趴在窗户那儿“呀”叫了一声。 顾子臻赶忙问道：“怎么了？” “我钱袋掉了，那是我师兄送给我的……” “我看看。” 那亲钱袋子恰好就砸在了贺灵正头上，此刻正被他捏在手心。 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便抬眸对上了秦至的视线。 顾子臻便冲着他喊道：“那位公子，这钱袋是我们的东西，还请稍等！” 说着，便赶忙带着秦至下去了。 第187章 无我城（五） 贺灵正看着顾子臻和秦至，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随后又落在了顾子臻身后的那几个守卫身上。 他将钱袋子递了过去，“这是你们的东西？” 顾子臻笑着说道：“多谢。” 他正要把钱袋子接过来的时候，贺灵正又忽然把手缩了回去。 顾子臻：……？？？ 贺灵正问道：“可是你们怎么能证明这是你们的东西？万一这是别人的呢？” 顾子臻懵了，他大抵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赶忙道：“这东西方才就是从我们所在的地方掉下来的，你方才不是看到了吗？” 贺灵正却道：“这钱袋砸到了我的头，我只看到你们喊了我，说这是你们的东西，但我没看到这钱袋子是从你们手中掉落的。”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就算这是你们掉的，又怎么能证明这就是你们的东西？万一这是你们偷了旁人的东西呢？” “你……”说他们偷东西，这简直是羞辱，顾子臻顿时恼火不已。 十三和十四都没想到贺灵正会忽然闹起，两人赶忙上前站在他左右两边。 十三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十四也劝道：“这里情况未明，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些，可别闹事，万一再……还是算了吧。” 贺灵正看了他们一眼，也没解释，而是继续看着顾子臻和秦至，明显是不打算这般轻易揭过。 秦至躲在顾子臻后面，他看起来小小一个，好似真的被贺灵正吓到了，都不敢说话了。 但此刻却不得不开口，惶恐又小声说道：“这个……真是我们的东西，这是我师兄送给我的东西……” 贺灵正问道：“那请问，你又怎么证明这东西就是你的？” 犹豫了一下，秦至才小声说道：“这钱袋里面装的不是钱，是几块红色的晶石，还有一块小小的令牌，还有一张纸条……你若是不信，可以打开看一眼。” 贺灵正闻言，便垂眸看向那钱袋子，最后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的确是几块红色的晶石，还有令牌。 那是写着名字的宗门令牌，他们人手一个，主要是为了辨认身份，又或是在牺牲时方便找到尸体。 贺灵正低垂的瞳眸发生了变化，但他面色微变，指尖微动，那张藏在里面的纸条便消失了。 他将钱袋子绑好，还给了秦至，温声道：“看来这钱袋子真是你的东西，抱歉，我们初来乍到，之前被人偷了东西，所以也担心这个钱袋子是别人的东西。” 秦至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了。 将钱袋子接过去后，又轻声道：“几位是刚来无我城的吗？不知你们可否有了落脚的地方？” 贺灵正道：“尚未。” 他们原本是不打算在这座城里久待的。 秦至就道：“我也是初来乍到，但是无我城欢迎外来的仙修，若是你们暂时无处可去，不如在这里先寻个地方住下。” 他看了一眼顾子臻，又道：“我听说东街那一带的客栈相对便宜些，可是真的？” 顾子臻见贺灵正后来的态度还不错，而且观他们模样也不似坏人，又是仙修，之前的气恼便散了不少。 看秦至似乎想帮他们，就道：“东街靠近城主府，会更贵一些，不如去西街，那边也挺热闹的，东西物美价廉，也甚是不错。” 听到城主府，贺灵正与秦至对视了一眼，隐约明白了什么，便道：“东街更为靠近城主府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巧我们也想去城主府，不妨去那边先找个客栈住下。” 听到他们要去城主府，顾子臻也警惕了起来。 他问道：“你们要去城主府？为何？” 贺灵正将视线落在顾子臻身上，只是微微一笑，像是哄孩子一般说道：“找城主自然是有事，好了，时间也不早，你们这些小孩子便不要在外面瞎逛，还是快些回家吧，免得家里人着急了。” 若是贺灵正说出自己为什么要找城主，或是故意借此卖惨，顾子臻或许会更警惕，就连他身后那些侍卫都会出手。 偏生他什么都不说，明显是没看出顾子臻的身份。 而一旁的云霄宗弟子全都愣住了，用余光与彼此对视，不明白贺灵正为什么要搞这一出。 不是说好了要出城的吗？ 但他们也清楚，贺灵正既然这么做，那便有他的道理，更何况十三和十四都尚未说话，其他的弟子更不敢反驳。 贺灵正也没再把多余的心思放在顾子臻和秦至的身上，仿佛与他们的相遇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问了东街在哪边后，便带着云霄宗的弟子往那边赶。 顾子臻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便眯眸低声对身后的侍卫道：“让两个人跟上去看看，顺便打探一下，他们留在无我城究竟想做什么。” “是。” 两个守卫跟了上去后，剩下的守卫便护送顾子臻和秦至回到城主府了。 而秦至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子臻还以为他是太累了，倒也什么都没问，只是叮嘱他好好休息，明天再带他出去玩。 秦至也不敢表露出太多，乖巧地点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晚上，他一直没敢真的睡着，可是没等到任何人来找他。 倒是顾子臻因为要去练功了，所以第二天没能按照承诺带他出去玩，偏偏没了顾子臻带着他，他想出去便十分困难。 秦至隐约明白了是顾清风在阻止他出去，只是不清楚顾清风有没有猜测出他与贺灵正等人的关系…… 又等了几日，秦至实在等不住了，便主动去找了顾子臻。 本以为顾子臻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专心练功，却没想到是跪在院子里，两边站着垂眸不敢动的下人，个个都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秦至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在最前面坐着顾清风。 说是责罚吧，可顾清风看起来也不生气，还有心思喝茶。 可若是说他不生气，这院子的气氛又着实凝重。 秦至仗着自己长得小，本以为没人发现他，见这里气氛不对，便知道现在不是撒娇央求顾子臻带他出去玩的时候，便打算悄悄溜走。 没想到顾清风端起茶杯的时候，还温柔喊了一声，“秦至。” 第188章 无我城（六） 秦至立马顿住了，不敢再动。 顾清风喝了一口茶水，看他没有过来，便笑着道：“既然来了，便过来吃些点心吧。” 犹豫再三，秦至还是转身朝着他走去了。 小小一个，行礼的时候却是有模有样的，“见过城主。” 顾清风笑着说道：“过来坐吧。” 秦至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还跪着的顾子臻，慢慢挪到了顾清风身旁，却没有直接坐下，而是问道：“城主，是子臻哥哥犯了什么错事吗？” 顾清风笑着捏了一块点心递给他，说道：“他做错了事情，自然应该受罚，阿至可不能替他求饶啊。” 秦至顿时一噎。 这是把路都给他堵了啊。 不过也不清楚顾子臻犯了什么错事，毕竟是当老子的管儿子，他一个外人的确没资格说什么，便也只好接过点心，乖乖吃了起来。 点心吃完后，秦至心想今天应该是没办法出去了，还是另外找机会与贺灵正等人取得联系吧。 他便找借口道：“那秦至不打扰城主和子臻哥哥了，先回自己的院子。” 可没想到顾清风又笑着问他，“听说你们前几日出去，差点把钱袋子都弄丢了？” 秦至一怔，瞬间明白顾清风已经盯上了贺灵正等人。 他在这城主府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贺灵正，若非是贺灵正进不来，那便是因为贺灵正也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这才不敢贸然行动。 秦至冷静下来，实话道：“的确如此，他们一行人目前就住在东街的客栈，子臻哥哥也派人去跟着他们了，可是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以云霄宗那些弟子的修为，有人盯着他们，他们自然能感觉得到，但秦至起初没放在心上，毕竟贺灵正他们对无我城没有任何恶意，他以为顾子臻派去的那两个侍卫不过是查探一番，很快便离开了。 顾清风笑着说：“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是云霄宗的弟子前来历练，听说有点事情要来找我，我可是在这府上等了许久，可不见有人来找，真是奇怪了……” 秦至看着他又继续给自己倒茶，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看着他欲言又止的顾子臻，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想跪下，可是又觉得一个小孩子做这么熟练的举动似乎不合适。 故而沉默了好一会儿，便露出一副紧张到不知所措的模样，暗暗看了看顾子臻，装出希望他能为自己说话的可怜样子。 顾子臻便赶忙开口了，“爹爹……” 可话刚开口，声音又立马消失了。 秦至正觉得奇怪，便抬头看去，才发现顾子臻的膝盖下忽然多了一个阵法，那阵法罩住他，竟把他的声音都隔绝了起来。 无论他怎么着急怎么喊，嘴巴怎么张开，发出的声音就是传不出来。 秦至都震惊了。 好厉害的阵法啊！ 不，不对，应该说是好厉害的人啊！ 秦至赶忙看向顾清风，眼底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崇拜和激动。 云霄宗里，最懂阵法的便是北殿殿主，可即便是北殿殿主，也不可能这般随随便便就凭着意念弄出一个阵法来。 这就好比，有人看了一眼最困难的奥数题，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瞬间便给出了答案一般！ 这可不仅仅是天才了！ 这得是神啊！ 顾清风喝了一口茶，便对上了秦至那崇拜又抗热的目光，竟觉得十分有意思。 他笑着放下茶杯，问道：“觉得厉害？” 秦至赶忙疯狂点头！ 之前北殿殿主希望他去学阵法，他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便是不属于，再厉害的东西，学不来也没用。 但见了顾清风这般厉害，他忽然也生出了一些妄念。 好像他天生也该这般厉害！ 男人嘛，谁不希望自己顶天立地，天下无二？！ 顾清风道：“那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秦至眼睛顿时一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正要一口应下，脑海里便闪过了一袭白衣，张开的嘴便又立马顿住了。 而后，他狂热的目光渐渐温柔了下来，摇摇头道：“我已经有师尊了。” “哦？”顾清风倒是没想到秦至会拒绝，毕竟方才那狂热的眼神，可是真的很想得到他身上的这些功法。 他笑了笑，又道：“你的师尊，比我还厉害？” 说起玉含仙尊，秦至便立马骄傲起来，“那是自然的！” “那他是哪个宗门的？” “他……”秦至又立马顿住了，而后道，“这个……不能说。” 顾清风笑了笑，“好吧，那就不说。” 随即道：“那你来这里找的是我，还是臻儿？” 秦至实话说道：“我是来找子臻哥哥玩的。” 的确是想出去玩。 “那真是可惜了，”顾清风道，“他犯了错事，惹我生气了，恐怕这三五日的都得挨我罚，是不能出去了。” 秦至闻言，也不好说些什么。 可顾清风转而又说道：“不过，你若是愿意替他求情，倒也不是不行。” 秦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自己开玩笑呢，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赶忙道：“那我替子臻哥哥求情，城主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顾清风说：“求情可不是这么求的。” “……那是怎么求的？” “自然得要些诚意。” “那……怎么样才算有诚意？” 顾清风朝着他招招手，秦至就立马屁颠屁颠过去了。 而后顾清风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我们无我城有一个宝贝，算是我们顾家的传世宝贝，你想去见识一下吗？” 秦至顿时疑惑，心想不是在说给顾子臻求情的事吗，怎么忽然说到什么传世宝贝了？ 但他仔细观察着顾清风的表情，觉得他这是希望自己去看，便点头装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想。” 跪在一旁的顾子臻都傻眼了！ 他知道城主府一直流传有一个宝贝下来，可是从未得以见过，甚至以前他撒娇哭闹求爹爹带他去看一眼，爹爹都不乐意的！ 秦至可不知道这些，他为了让顾子臻能早日解除这惩罚，早日带他出去玩，好早点见到贺灵正，巴不得早点应付完这点事情。 他也不好奇顾清风所说的宝贝是什么，反正再宝贝的东西，也不属于他，更别说他如今在云霄宗，将来还是玉含仙尊的弟子，什么宝贝没有？ 嘿嘿。 顾清风一边走，一边用余光观察着他，发现秦至低垂着眸子嘴角勾起浅笑，那模样……虽然不令人讨厌，可是也的确不像个小孩子。 果然还是有点问题。 第189章 故人之子（一） 他就这么牵着秦至的手往秘宝所在的密室走去，绕过了几道地道，才走到了一道石门前。 顾清风一抬手，那密室的门就忽然自动打开了。 秦至露出惊讶的表情，扭头看向顾清风问道：“城主，这个密室的门谁来都能打开吗？” 顾清风却笑着说：“不是，是靠感知法术才能打开的。” “嗯？” “意思就是，靠血脉的力量才能打开，每个仙修体内的魂石都是从心脏处凝结的，魂石分强弱，也有血脉之分……” 亲人之间的魂石可以互相感应，若是要献祭魂石，有血脉关系的人更能接受。 也因此，仙修身上的法术是带着自身血脉感应的。 秦至听懂了，但还是很好奇，“可是，不是说哪怕是仙修世家，也有可能诞下无法仙修的孩子吗？那若是……” 后面的话不好说，感觉像是诅咒旁人断子绝孙一般。 顾清风牵着秦至走进了那密室里，倒是没介意，含笑道：“没有魂石，不还有血吗？血脉就是血脉，魂石只是感应的方式之一罢了。” 更何况，他们无我城的嫡系血脉总是特殊些的。 只要这秘宝还在，便会主动选定其中一个后代，保证其一定有仙修的能力。 秦至嘿嘿笑着，觉得顾清风的话有点道理。 是他肤浅了。 而后他睁大了眼睛，想看看那所谓的秘宝是什么东西，可是这密室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立在中央那块超级大石头外，什么都没了！ 他东张西望，疑惑道：“城主，您不是说这里有宝贝吗……啊！” 秦至话还没说完，手心就感知到了一阵疼痛！ 他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顾清风变幻出一把匕首，直接在他掌心划了一刀！ 和他温柔表情完全不相符的一刀！ 秦至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立马涌了出来，甚至还滴答着往下流，整个人都傻眼了，“城主，您这是……” 刚说完什么血脉的关系，就直接给他划了一刀，难道顾清风是怀疑自己跟他有什么血脉上的关系？ 事实证明……秦至想多了。 顾清风观察着他的反应，而后笑着说道：“一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小孩子，即便父母都是仙修，即便自小就在大宗门里长大，可孩子就是孩子，你心智成熟，行事作风都不亚于一个优秀的宗门弟子，且莫名其妙被人划了一刀，连个小孩子最基本的哭闹反应都没有，倒是很淡定啊。” 秦至：……坏事了！ 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先哭一把再说，就说自己反应迟钝算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手就立马被顾清风摁上了中央的大块大石头。 这块大石头长得很像一块巨大的鹅卵石，目测有两米高，一米左右长，浑身是乳白色的，表面倒是十分光滑，掌心被摁上去的时候，原本被划破的伤口立马变得冰冰凉凉。 还挺舒服的。 而那块大石头接触到他的伤口，立马闪烁着红色，他的伤口也跟着立马复原。 顾清风松开他的手后，秦至便立马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发现上面一点痕迹都没有。 若不是亲身经历，他可不相信那上面曾经被人狠狠划了一刀。 他又低头去看地面，发现他之前滴落的血液也不见了。 真是神奇。 而后秦至又看向顾清风，想问他这是干嘛呢，却发现对方在认真看着那块还在闪烁着红光的大石头。 秦至便也跟着看了过去。 原本他只能看到那石头闪烁着红光，但眯着眼睛认真看了许久，才隐约发现，那石头上面似乎闪烁着什么画面。 但模糊得很，跟上了一层白色的马赛克一样。 再怎么认真看，也只能隐约看到好像有个人做了什么，然后好像是死了还是怎么的，然后又有一个人出现了，好像是成亲了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接着又……看不清楚了。 秦至看得眼睛都累了，也不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他无奈看向顾清风道：“您看得清楚吗？” 虽然他矮，可是看着顾清风专注的眼神，忽然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顾清风看得很清楚！ 难道这块大石头就是所谓的秘宝？！ 它能靠着人的血液，推算出此人的前身？！ 秦至觉得自己这回猜对了。 他还想再问个一二三四的时候，大石头上的红光便渐渐消散了，也就意味着上面的画面也渐渐消失了。 顾清风垂眸看向他，眼底的温柔变得更加细腻，甚至……眼底还含着泪光。 秦至却没有害怕他，心想着顾清风恐怕不是魔修故意幻化出来的，也不是幻境专门用来对付他的，否则，顾清风早就应该知道他的身份，或者也根本不需要在乎他的身份。 如今来这么一遭，可见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这表情……看着也不像是恶意。 就在这时候，顾清风忽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秦至吓了一跳。 他刚下意识退后一步，顾清风却忽然将他搂在怀里，而后……把他抱了起来！ 秦至完全是懵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他也下意识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因着对方另一只大手摁在了他的后脑勺，他也不得把脸埋在了对方的脖颈里。 白发抚过他的脸颊，有点痒痒的，但是也香香的。 那好像是熏香的味道，可也带着点别的味道。 秦至正疑惑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却隐约听到了对方的哽咽声。 很轻，很小声。 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 “城……城主？”秦至小心翼翼喊着。 顾清风就这么抱了他许久，而后才让秦至的脸离开他的肩膀。 被迫坐在对方的手臂上就算了，还得用这种小孩子的姿势与对方对视，秦至十分，挣扎着想要下来，可顾清风没让。 他一只手托着秦至，另一只手轻轻揉着他的脑袋，笑得更加温柔，眼底的光却是带着淡淡的哀伤，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缅怀什么人。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真是故人之子……秦至，秦至，这名字……很好听。” 秦至更加迷茫。 不是没听懂，而是因为听懂了才迷茫。 他这人吧，也不是脸盲，可是男人本来就不太喜欢照镜子，人对自己的脸本来也就陌生，所以他穿越之后也没怎么关注过自己长什么样子，感觉跟在现代长得差不多，却又不太一样。 所以他看自己现在这个小时候的模样，觉得陌生，可是又觉得眼熟。 第190章 故人之子（二） 他不清楚这样貌是不是自己重生后小时候的样子啊，就觉得既然他是真身进入幻境的，哪怕变小了，可也应该容貌不变吧。 如今……他怀疑了。 秦至没说话，顾清风也没说什么，只是十分慈爱地看着他。 而后抱着他看向那块石头，柔声道：“这个东西，本来应该传承给你父亲的，之后再传给你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没能顺利传到你手上。” 顿了顿，他又道：“这叫无我境石，在旁人眼里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再厉害的仙修也只能利用它来窥探旁人的前世今生，可在顾家嫡系的手中，它的作用可就大多了。” 秦至看了看那块石头，尝试着落地，但顾清风紧紧抱着他，似乎对他十分喜爱。 没能顺利离开对方的怀抱，秦至认命了，问道：“城主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顿了顿，他又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前尘往事了，那应该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顾清风“嗯”了一声，温柔对他说：“故人之子。” “城主的故人是……” “你的父亲。” “那我的父亲是？” 顾清风便笑了，“你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吗？” 秦至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是他不清楚这具身体的父亲是谁啊。 老爹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晚婚晚育了，还是大小伙子的时候就跟远亲一起迁徙到莲花村讨生活，三十左右才遇到了碧玉年华的老娘，之后成婚，生子…… 可资料上记载，无我城在三百年前就覆灭了。 也就是说，顾清风起码比他爹都大了三百岁，这还是保守起见的，毕竟谁也不知道顾清风到底活了多少岁。 但不管怎么说，他爹也不可能跟顾清风是故友啊。 所以，只能是他现在这具身体不是他原来的身体，顾清风看到的过往，也不是他真实的过往。 秦至垂眸说：“但是您说我爹爹是您的故人，我就觉得……或许我现在的爹不是我亲生的爹呢？” 顾清风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抬手挥袖，空地上便忽然出现了一个茶桌，他便抱着秦至在茶桌前坐下了，而后捏了一块点心要喂给秦至。 秦至觉得既然被看穿了身份，那就没必要装小孩儿，就扭头不肯吃，但是却接了过来，嘟囔道：“我可以自己吃。” 顾清风也没强求。 虽然无论秦至现在多大了，在他看来都只是个孩子，可孩子长大了也总是要面子的，况且抱也抱了，也差不多了。 他将秦至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后，看着他，眼底是温柔和缱绻，轻声说道：“你与你祖母也有几分相似。” 秦至咬着点心的动作一顿，内心燃起了八卦之火。 说起他爹这个故人的时候只是有些感慨，说起他祖母的时候竟然这般深情……难道真正的故人其实是他祖母？ 顾清风摸摸秦至的脑袋，说道：“你祖母是个很温柔的人，你爹爹倒是有些淘气，不过……好在你娘亲也是十分贤惠，把你教得很好。” 秦至忍不住好奇问道：“那我祖父呢？” 顾清风一愣，面上的笑意散了几分，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个人，也没再看秦至，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淡声道：“你祖父，不是什么好人，他对不起你祖母，也对不起你爹爹和你。” 秦至正想问他祖父怎么个不好法，顾清风又开口道：“像他这样人，本没资格成亲生子，是老天瞎了眼，害了你祖母一生，也害了你爹和你。” 他又说：“你不要学他。” 秦至就道：“那我祖父一定长得特别好看！” 顾清风一愣，“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 顾清风笑得宠溺又无奈，“你爹尚未成亲的时候他就死了，你怎么能见过他？” “有画像啊。” “那你家里有他的画像吗？” 秦至摇摇头，诚实道：“没有。” 不是老爹不孝顺，而是据说，老爹都不知道他爹是谁，说是他很小的时候他爹娘就被魔修弄死了，他压根儿不记得自己爹娘长什么模样。 不过老爹大字不识一个，别说不记得，就算记得也未必画得出来。 顾清风又笑了，“那你怎么知道他一定长得很好看？” 秦至也笑了，“你都说了我祖父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不是长得特别好看，我祖母为什么非他不嫁？” 顾清风垂眸，“你怎么知道你祖母是非他不嫁，而不是被他所逼？” 秦至就愣了。 隐约闻到了一个大瓜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问道：“那……我祖母是被逼的吗？” 顾清风却是说道：“不知道。” “啊？” “没来得及问清楚，她就不在了。” “……”秦至就不敢问了。 反正也不是他的祖母，再说了，都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即便是问清楚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想起自己此次来来找顾子臻的主要目的，想着既然顾清风都说他是故人之子了，而且看样子对他还算是挺宽容的，便决定赌一把。 他试探道：“城主，我有件事情想跟您说……” 顾清风似乎一直在等这一刻，笑着道：“你说。” 秦至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我……我之前说我要找师兄们都是真的，如今，我的师兄们已经来了无我城，我可以出去见他们吗？” 顾清风笑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找到师兄了是好事，想去见便去见，这没什么好需要同我商量的。” 秦至却道：“我的意思是，我出去见了他们，我还能回来吗？” 顾清风觉得逗弄他已经够多了，便伸出手温柔抚摸着他们的脑袋，“你不但可以回来，等处理完混入你们之中的魔修后，还可以带着你的师兄弟来寻我，我自会帮你们破了这幻境的阵眼。” 秦至僵住，感觉自己脑子被卡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顾清风居然知道他们身处幻境内？！ 可他不是幻境的产物吗，怎么会有自己的意识？！ 顾清风却没解释太多，只是道：“这里可不只是简单的幻境，你们是触动了无我城的保护阵法，这阵法将你们从魔修设置的幻境里传送到了我这里来，对你们来说，这里依然是幻境，可对这座城的人来说，我们是真实存在的人，你们也是真实存在的人。” 秦至还是没听懂。 第191章 故人之子（三） 他觉得脑子很乱，乱到他一下子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 很迷茫。 他努力理清楚所有的思路，只觉得一切都太荒谬了，“所……所以，我们这不是进入了幻境，而是穿越了？” 穿越到了三百年前的世界，穿越到了尚未覆灭的无我城内？ 这并不是利用幻境重塑的无我城，而是历史记载上真正的无我城？ 秦至努力回想着自己被推入阵法前的所有事情…… 他先是与众师兄弟在山门前守着，后来被紫嫣师姐一掌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来他见到了魏池师兄，后来魏池师兄要把他带走，可他看到那些被魔修残忍杀害的师兄弟，忽然就觉得自己没那么怕死了。 之后他接着同门师兄弟的鲜血一路画着阵法朝着谢如真所在的方向的跑去，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怎么想的，就觉得哪怕他很快就死了，可能帮他们拖延一时也是好的，所以便借用自己的魂魄和谢如真仅剩的法术，还有周围那些同门们的仙修血液，祭出了无我阵法。 阵法强大，能御敌无数，可是也只能维持一会儿。 再后来……所有的师兄弟都祭出自己的魂魄，帮助他一起维持这无我阵法，他的魂魄便被保住了。 然后，他背后忽然就出现了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将他轻轻一推，就把他推到了这幻境内！ 秦至猛地转头看向顾清风，“是……您把我拉进这幻境来的？” 顾清风笑道：“大抵是吧……” 但不是现在的他，而是以后的他。 “为什么？” “大抵，是想保护你吧。” 秦至更加乱了，“那……所以，我……我爹……” 不对，还是不对！ 他爹不可能是顾清风的故人，他爹对修仙一事也完全不懂，而且对所谓的仙修还十分崇拜！ 这不是仙修该有的态度。 况且他爹要真是仙修，他原来的宗门怎么会任由他住在莲花村里呢？ 难不成……他不是老爹和老娘亲生的？ 还是顾清风真的认错人了？ 顾清风把掌心放在他的头顶上，秦至乱哄哄的脑子一下子就安静了。 他听到顾清风浅笑着说道：“不必多想，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真相的。” 秦至看着顾清风，眨眨眼睛，乖巧地点点头。 顾清风道：“过去只是不可更改，未来之事尚有转圜之地，当务之急，你该回到你师兄身边。” 秦至顿了顿，也点了点头。 他正要起身离开，却又被顾清风抱了起来，他再次把秦至托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而秦至也只能被迫抱住他的胳膊。 心想着不要紧不要紧，这个人大他至少三百多年呢，就算故人之子一事是误会，怎么也算是他长辈，抱一抱也不要紧……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秦至总算没那么尴尬了。 顾清风就这么抱着秦至出去，而还跪在外面的顾子臻正在满脸愁容地揉膝盖，余光瞥见有人出来后，便又立马跪好！ 可他挺直腰板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直接傻眼了！ 不是……他爹爹为什么要这么抱着秦至啊？！ 他爹都好久没这么抱过他呢！ 顾子臻气呼呼地站起来要讨一个说法，可是他一只脚刚站起来，顾清风便一挥袖子，他又立马被怼了回去。 顾清风淡淡扫了他一眼，“跪好。” 顾子臻：……！！！ 秦至就坐在顾清风手臂上，双手揽着顾清风的脖子，就这么看着顾子臻气呼呼的模样，哪怕顾清风抱着他走出了好远，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着。 可无论他看得多出神，顾清风都能把他抱得稳稳的。 嫉妒得顾子臻咬牙切齿的！ 秦至：……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位少城主，不会半夜偷偷溜到他房间，给他一棍吧？ 顾清风把秦至抱到了自己的书房，从自己的宝库里挑了一个宝物给他——那是一支毛笔。 笔管是晶莹的绿，犹如竹子一般一节一节的，看着十分高雅，笔头是白色的，唯有笔端沾着一点黑，黑红的那种黑。 顾清风说道：“希望你用不到，但也希望你用得到。” 秦至接过那支笔，看了许久，才问道：“这支笔……有什么讲究吗？” 顾清风笑着说：“也没什么讲究，可到底是长辈，总该送你点什么东西，又不知道该送你什么才好，恰好这笔当年也是你祖母最爱的，她没带走，留给我了，送给你，也算是给你留点念想。” 顿了好一会儿，他眼神黯淡了下来，“也许有一天，你真的用得上。” 秦至都不知道这支笔是干嘛用的，写字吗？ 可他如今在云霄宗内，每日忙着打扫干活儿，看书都没时间了，练字就更没时间了。 但人家送的东西，也不好说不需要，只好收下了。 秦至就这么揣着一支笔，和顾清风送给他的一块城主令牌，出去找贺灵正了。 他找到了贺灵正等人居住的酒店，因为是小小一个，而客栈的老板又是个很有眼力劲儿的，毕竟这客栈就开在城主府附近，自然见过顾子臻带着秦至出来玩，一下子就认出他了。 见他一个小孩子出来也挺意外的，但还是即刻上前，努力露出温和不吓人的笑容，夹着声音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秦至左看看右看看，因为太矮了，都只能仰着头去看。 可看来看去都是些腿。 他实在没耐心一一观察，只好问老板道：“老板，这里前几天住进了一伙儿，有个男的姓贺，是云霄宗的弟子，你还有印象吗？” 老板以为秦至是城主派来问情况的，赶忙道：“自然是有印象的，他们还住在这里呢。” 然后又蹲下小声问道：“小朋友，可是城主要问他们的情况？” 秦至就说：“不是，是我要找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贺灵正和十三十四一道下楼，本想着借着吃饭的时间继续打探一下这无我城的事情，却没想到撞见了正在与客栈老板说话的秦至。 几人对视上后，秦至便直接绕过客栈老板朝着他们跑去，“师兄！” 他看起来奶呼呼的，这般仰着头看着他们，简直可爱！ 十三心都要化了！ 他明显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小不点就是秦至，赶忙蹲下来微笑着柔声道：“是你啊，好久不见了，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第192章 故人之子（四） 说着，还左右看了看，发现他身边的确没人后，便蹙眉道：“你家里人怎么放你一个人出来？” 秦至就拉着他的衣服，让他把耳朵凑过来，小声说道：“十三师兄，我是秦至。” “秦……”十三震惊得差点喊出来，好在被秦至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十三立马顿住了，不敢再说话，但被秦至这么捂着嘴巴，也不敢动了，就这么僵硬着身体，转动着眼睛，想询问贺灵正这是什么情况。 贺灵正看着如今的秦至，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但当初捡到那钱袋子的人是他，第一时间知道秦至身份的人也是他，如今做了这般多的心理建设，倒也勉强能接受了，所以相对于震惊不已的十三和懵到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十四，他倒成了最淡定的人。 他左右看了看，说道：“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又点了几样吃的以免引人注意，秦至便按照顾清风交给他的，在纸上画了一个阵法，然后递给贺灵正。 贺灵正看了看，疑惑道：“这是什么？” “阵法，可以防止他人偷听。” 十三却率先拿起了那阵法，惊讶道：“你怎么什么都懂啊？” “无我城的城主教的。” 这话一出来，贺灵正和十四面色更加复杂了，但严肃居多。 只是贺灵正仍旧没把那纸张拿回来，反而说道：“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修为都比我高，况且我对阵法一窍不通，让他们来或许更好。” 秦至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看向了十三和十四。 纸张正好在十三手中，他便用指尖凝起法术，按照那纸张上的图案画出了阵法。 虽然画成功了，那阵法凝聚在他们的桌子底下，可是十三却累得不行。 喘了一口气道：“这阵法……这么耗损法术的啊，难怪宗主总说……北殿殿主是除了玉含仙尊外，最厉害之人……” 十四给他倒了一口茶，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道：“一个阵法，便足以护住千百人，亦可困住千百魔修，在战场上可是起决定性作用的人，你说呢？” 但学习阵法也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就只擅长剑法，有些人只擅长于药理，有些人擅长于阵法…… 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而越是难的东西，有天赋的人便越少。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秦至毫无修炼天赋，北殿殿主也很渴望他成为自家弟子的原因。 阵法这玩意儿，真的太难学了。 几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有天才的人。 贺灵正看向秦至道：“好了，这阵法需要耗损不少法术，而且现在情况也紧急，废话也少数，先说重点。” 秦至点头，他看向贺灵正问道：“在这之前，我还得先确定你们是否是真的，劳烦师兄说一下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贺灵正也看向他道：“真巧，我也要确定你是否是真的。” 贺灵正把他们进入幻境后发生的事情都简单说了一下，秦至专心听着，而后点头道：“我相信你们是真的。” 十三震惊道：“你就这么相信了？怎么判断的？” 秦至微笑道：“直觉。” 他在这无我城也待了好一段时间了，每天都在观察这里人的一举一动，能分辨出他们究竟是属于这个幻境，还是外来的人。 这种直觉很难用语言去表达，但贺灵正说话的眼神动作，包括他说的那些都跟他记忆中的贺灵正毫无差别。 十四和十三对视了一眼，而后道：“你确定了我们是真的，那我们如何确定你是真的？” 秦至摇头道：“你们也不确定我是真的，只要知道如今清风宗内外都是魔修，如今只有打破了这里的阵眼才能离开。” 十四却道：“可若是无法证明你是真的，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又怎么确定你是真心实意想要帮我们离开这里，而不是设置一个圈套给我们跳。” 秦至道：“试炼的任务本是看看哪个宗门绞杀的魔修更多，可你们这一路走来，能绞杀的魔修又有多少？你们不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幻境的异常，才会选择相信我的吗？若你们不相信我，又怎么敢用我给你们的阵法？” 贺灵正道：“那如今留在我们身边的那个‘秦至’又是怎么回事？” 秦至道：“我还想问你们呢，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遇见他的？” 十四道：“说来话长，但总体来说，便是我们在进入幻境后便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了，之后被其他宗门的弟子袭击，他们还说我们的弟子也杀了他们的弟子，之后我们便起疑，然后这个‘秦至’便出现了。” 奄奄一息出现在他们面前，还说外面出事了，他们是被魔修给算计了，这里的幻境不是真实的幻境，魔修这是打算借此杀光他们…… 说的话与秦至方才说的差不多。 但他们还是留了个心眼，几番试探下，果然发现那个“秦至”是假的。 可他们也不清楚这个“秦至”忽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到底是想做什么，故而也不敢打草惊蛇。 十三道：“反正后来我们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无我城内，真的就是忽然就出现在这里了，那个‘秦至’好像很害怕这个地方，一直催促我们快点离开，还说他已经猜测到阵眼的所在了……” 十四看了一眼贺灵正，接着说道：“我们和贺师弟察觉到不对劲，猜测这无我城或许藏着能让我们安全离开这幻境的法子，可是又不能让那个‘秦至’知道，唯恐惹恼了他引起其他事端，就打算找个借口兵分两路……” 先是顺着“秦至”的意思离开无我城，之后，贺灵正再找个借口离开，回到这无我城内探查。 可没想到，他们竟然遇见了真正的秦至。 那会儿，贺灵正也不确定眼前这个小孩儿就是真正的秦至，可既然身边这个大的是假的，且这个小的又有着真正的云霄宗弟子令牌，贺灵正便相信了大半。 只是，他也没告诉十三和十四，只说了这个小孩儿或许也是从外面进到这幻境内，是专门帮他们的。 故而十三和十四便跟随贺灵正留了下来，其他的弟子便跟着那个假的秦至离开了无我城。 第193章 故人之子（五） 秦至惊讶道：“你们让其他的弟子跟那个假的秦至一起走了？那万一他们出事怎么办？！” 十四温声道：“别担心，云霄宗的弟子也不是傻子，他们之中也有不少实力与我们相当，离开无我城只是个幌子罢了，其实不过是在外面逛两圈，只要我们一发出信号，他们会立马回来的。” 顿了顿，又道：“况且，我们三个还在这里，那个假的‘秦至’这么惧怕这个城，只要我们一天不离开，他就绝对不敢对其他弟子做什么。” 他们怕打草惊蛇，那个假的“秦至”自然也怕。 秦至点头，说道：“那这样就好办了，只要我们先找到阵眼，破解了这个幻境，大家就一定能平安离开这里。” 只要留着一口气，等破了这幻境，这幻境的魔修也不过是云烟，不可能再对他们做什么。 贺灵正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刚把人支走，便打算去城主府找你。” 十三道：“那城主府守卫森严，好像还设置了不少阵法，我们之前想混进去都差点被发现了，只好作罢，也好在你出来得及时。” 秦至道：“还有个好消息。” “什么？” “无我城的城主愿意帮我们破解这阵法，助我们离开此地。” 十三震惊道：“你这都跟他说了？！你怎么敢的？万一他也是魔修幻化出来的呢？！” 秦至赶忙解释道：“不是我说的，但他家里有个宝贝，能看穿人的真实面目，我着了他的道，被他看穿了身份，可不知为何，他非说我是他的故人之子，所以要帮我们……” 顿了顿，又道：“我看过他练的无我剑法，那是真真正正的无我剑法，魔修可以变换出一张我们不认识的脸来冒充无我城的城主，可是，这无我剑法他们是绝对无法模仿的。” 仙修可以坠入魔道成为魔修，魔修却绝不可能成为仙修，更别提练习仙修的剑法。 秦至道：“我知道荒唐，可我熬了这么久才想办法出来找你们，也是因为我一来便直接出现在这无我城，觉得这城内定然藏着猫腻，或许阵眼就在此处也说不定，那无我城的城主既然要帮我们，我觉得可以一试。” 十四追问道：“那若是他骗我们呢？” 秦至垂眸道：“所以，你们不能全都跟着我去见他，只能一个人跟着我去，其余人便留在原地等消息，若是……若是他真骗了我们，至少还有人活着去找真正的阵眼。” 贺灵正道：“我跟你去。” 十三慢了一步，想张嘴却又觉得抢这个贼没意思的，若是后来也找不到真正的阵眼，大家都得死，无非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他只好说道：“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我们可是熬了那么久才能一个不落地留在这里的，如今还没搞清楚便要先去送死？” 秦至眼神黯淡了下来，他能理解十三师兄想要谨慎点的心态，“可是师兄……你们不知道外面现在的情况，那个假装成我的魔修没有骗你们，甚至外面的情况比你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魔修里外夹击，各个宗门的弟子死伤无数，谢如真就是玉含仙尊的分身，可即便强大如他，如今也为了护住清风宗不被攻破而导致分身消散了，两位殿主和其他的宗主已是强弩之末，其他的魔修还进攻了村子和宗门，为的就是不让救援来到……” 他们若是不能尽快离开这幻境，两位殿主和其他宗主就还得继续用法术帮忙镇住这幻境好保护他们。 “我进来之前，其他的师兄弟都献出了自己的魂魄，用了无我阵法护住整个清风宗，我们迟一点离开，他们的魂魄就要碎掉一些，再迟一点，大家都得死。” “我也想慢慢来，我也想谨慎一点，可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 十三没想到外面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他心绪激动，险些撑不住这隔音的阵法。 十四便赶忙将手抚在他的后背上，用自己的法术为他加持。 贺灵正看向他问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秦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感觉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便进来了，城主说是以后的他为了保护我才把我推进来的，但我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而后他看向贺灵正，眼神坚定道：“但我相信城主，如果他是那些魔修幻化的，如果他也要害我们，如今我们已经在这无我城内，他完全可以在我们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给我们下套，我相信凭借他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将我们直接绞杀在这里。” 贺灵正看着他，沉默半晌，才道：“我相信你，我们现在就去城主府。” 秦至松了一口气。 他也觉得自己挺冒险的，可他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 贺灵正加上十三、十四，那已经是碾压好几个宗门的存在了，连他们都没办法找到阵眼，便是加上他，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找到。 倒不如先赌一把。 贺灵正跟着秦至回了城主府，路上他问道：“如果那个城主真的有问题，你怎么办？” 秦至道：“我拖住他，你赶紧跑。” “你能拖住他？” “应该是能的，”秦至笑着说，“我留在城主府住了这么久的时间，可不是留在里面享受的。” 贺灵正忽然顿住了脚步，“秦至……” 秦至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交代自己，也跟着顿住了脚步，严肃道：“怎么了？” 可贺灵正只是看了他好一会儿，许久后才道：“没什么，走吧。” 秦至：…… 顾清风似乎早料到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早早便等在客厅，等他们进了客厅，他第一视线便落在秦至身上。 眼底依旧含着温柔慈爱的笑。 可是视线触及贺灵正时，面上的笑意顿了顿，视线也下意识落在了他的左胸口处。 这魂石的气息…… 在仙修中，这般盯着旁人的魂石看是十分没礼貌的事情，正如普通人盯着对方的裤裆看一半。 贺灵正有些不舒服，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可还是礼貌行礼道：“晚辈贺灵正，见过城主。” 顾清风回过神来，面上的笑意又浮现了出来，他让两人坐下后，便看向贺灵正试探道：“你姓贺？” 贺灵正点头，“是。” “哪里人？” “晚辈是云霄宗的弟子。” 第194章 故人之子（六） 顾清风问的是他老家，可他却要说自己的门派，可见并不想说太多家里的事情。 顾清风倒也没生气，只是笑笑，没再多问。 他道：“阿至都与你们说了吧？如何，可要信我一回？” 贺灵正倒是没想到对方这般直接，但也觉得这样十分好，免得还客套来客套去的，浪费时间。 他站起来恭敬行礼道：“若得城主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顾清风抬手示意他坐下，“客套话就免了，且说说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灵正和秦至对视了一眼，而后礼貌道：“城主不是都知道了吗？” 顾清风却说道：“所知不多，只知道你们是因为魔修所设的阵法，从三百年后来到这里……” 三百年前？ 别说贺灵正，秦至也十分震惊。 他知道无我城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没了，可他以为这里的无我城是魔修弄出来的幻境，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 贺灵正道：“所以城主的意思是……这里是三百年前的无我城？” 顾清风笑着说：“应当是吧，你也算是后来人，难道我顾清风在后世没留下半点记载？旁的不说，三百年后的无我城……” 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而后自嘲一笑，“我倒是忘了，好似在你的记忆里，三百年后已经没有无我城了……” “还是有的，”贺灵正说道，“只是，三百年后的无我城已经不叫无我城了。” 顾清风意外地看向贺灵正，就连秦至也十分意外。 三百年后还有无我城吗？ 他怎么记得资料记载说的是无我城在三百年前就没了，至于怎么个没法，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贺灵正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道：“城主见谅，若您真是三百年前的无我城城主，这里真是三百年后的世界，有些事情我便不能说出来了。” 毕竟泄露天机，是违背天道的。 不过，贺灵正并不相信顾清风说的话，所以这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顾清风看了看秦至，随后朝着他招招手。 秦至还处于懵逼状态，心想他们怎么就来到三百年前了。 在这个时空里，穿越是很随便的事情吗？ 但他脑子不清楚，身体却很诚实，真就乖乖来到了顾清风的身旁，直到被顾清风抱起来坐在他腿上，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对上贺灵正莫名其妙的眼神，秦至觉得十分尴尬。 嗯…… 怎么说呢，虽然一个大男人老是被这样抱来抱去的很尴尬，但大抵是他现在的模样只是个小孩儿，所以身体也跟着出现了小孩子的反应，这样被顾清风抱多了，反而习惯了。 顾清风喂秦至吃了一块点心，便道：“无碍，不说便不说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秦至一口吞掉点心后，赶忙道：“城主，您不是说可以帮助我们离开这里吗？” 顾清风垂眸对他对视。 不知为何，秦至总觉得顾清风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里面甚至闪现了一抹疯狂，很像是……要把他强行留在这里。 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 顾清风的眼神很快变得温柔起来，笑着摸了摸秦至的脑袋，而后抬眸看向前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不着急，这个困住你们的阵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不是魔修的煞血阵。” 贺灵正不解道：“那是怎么回事？” 秦至也迷茫道：“可是当时我们看到的就是煞血阵，几位殿主和长老联手镇压，此刻还在清风宗等着我们出去呢。” 听到“清风宗”，顾清风的表情有些怪异。 可他没在意这些，解释道：“如果是由煞血阵引发的幻境，那魔修的用意便是要把你们都困死在幻境内，可如今你们所在的地方并非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无我城……” 贺灵正蹙眉道：“可魔修把我们弄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顾清风笑道：“不是魔修把你们弄来这里的。” 贺灵正和秦至意外地看向他，秦至问道：“那是谁？”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顾清风之前说过的话，便道：“难道真如城主所言，你把我们弄来这里的？” 顾清风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 贺灵正看着顾清风的眼神里闪过一道暗芒，却没有多问，只是低眸在沉思着什么。 而秦至也不敢相信，许久后便道：“那……那城主，您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们送回去？” 顾清风又解释道：“莫担忧，把你们带来这里的并非是现在的我，恐怕是以后的我，虽然我现在不清楚以后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说真的，一个人忽然说是以后的他把自己弄到三百多年前，正常人听完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别说是相信他了，不防着都不错了。 可如今除了暂且相信对方之外，贺灵正和秦至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顿了顿，秦至又小心翼翼道：“可是……您还是没说会什么时候把我们送回去，如果我们再不回去，只怕清风宗会彻底被妖魔占领，到时候我们即便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顾清风却道：“既然把你们拉到这里来，那必定是要从魔修手中救你们一命，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贺灵正听了顾清风的话，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太对，看向顾清风时，发现他看着秦至的眼神格外温柔。 而且……不知为何，他看着这个容貌俊美的男人，总觉得对方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 贺灵正和秦至本想早点说服顾清风把他们送回去，可顾清风只是含糊带过，让人给他们安排了住的地方，并且把住在客栈的十三和十四也接了过来。 秦至在院子看到他们的时候，直接傻眼了，“不是说好了，你们在外面等着，这里有我们就行了嘛？” 十三和十四尴尬地笑笑，没说话。 秦至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顾清风就在他们身后，对上他的视线也是温柔一笑，负手轻声哄道：“不用怕，我不会害他们的，毕竟是你的朋友，哪有让他们一直住在客栈的道理？” 顿了顿，又道：“况且，到时候真要送你们离开，光凭你那位姓贺的师兄可不行。” 秦至不解道：“为什么？” 第195章 故人之子（七） 顾清风道：“我需要他们帮我一同施展一个阵法，那个阵法……或许可以帮助你们破解眼前的难题，也能帮我一个小忙……” 秦至便不好说话了，他看向了身旁的贺灵正。 贺灵正对阵法一窍不通，且在这里，十三和十四辈分要比他高，若真要有个人做决定，自然是他们两个说了算的。 十三便道：“那就劳烦城主了。” 等顾清风离开后，十三和十四便像是虚脱了一般滑坐在凳子上。 两眼睁着，像是死不瞑目。 秦至和贺灵正对视了一眼，不解问道：“十三师兄，你们……这是怎么了？” 贺灵正又问道：“莫不是他对你们出手了？” 十三神情复杂，心情也复杂，甚至到了茫然的地步，“你们之前可没同我们说，这是真正的无我城城主啊……” 秦至更加不解了，他说道：“我们也才知道这是三百年前的无我城，可是还不能肯定呢，如果这里真的是三百年前，那我们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他说是以后的他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那他弄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啊，如果我们不是在魔修所设计的幻境内，那……那个一直跟着你们的‘秦至’又是怎么回事？” 自然无人能解释。 但十四坐直了身体，双手环抱道：“我的确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或许要等离开了这里才能明白，不过……方才那人，的确是真正的无我城城主。” 贺灵正问道：“你是如何肯定的？” 十三也赶忙坐直身体道：“说来你可能不相信，但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专属的藏书阁里，就有这位的专门画像！” 秦至疑惑道：“那能说明什么？” 十三拍腿道：“能说明的问题可多了！就连我们藏书阁的画像里，这一位都是戴着面具的，所有流传在外的画像，最后一任无我城城主的画像都是戴着面具的，这说明什么？” 秦至想了想，“这说明……魔修想要幻化成他的样子就方便多了？” 十三道：“不！恰恰相反，这说明魔修更加不敢轻易幻化成他的模样，毕竟连画像都不知道其真实面目的人，怎么可能敢直接露脸出来？就算要伪装成他，伪装成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模样不是更好的吗？” 万一真的有人记得这位城主的真实面貌呢？ 秦至又想了想，然后说道：“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他就是真的啊，万一那些魔修就是仗着我们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十三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要跟我故意唱反调嘛，我说他是真正的无我城城主，定然是有真凭实据的。” 说着，他看向十四。 而后十四便从自己的身上变出了一块铜镜。 秦至好奇地凑了过去，然后……看到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那镜子看起来十分光滑漂亮，甚至可以跟二十一世纪的镜子差不多，没想到照起来是这个模样。 他不解道：“这又是什么？” 十四道：“这是宗主给的铜镜，说是可以辨别世间万物，只要被这铜镜照耀到，任何东西都无所遁形。” 秦至更加迷茫了，“那……为什么我照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啊？” 十三将那铜镜拿过来，说道：“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若是你身边就有一个厉害的魔修，那魔修也不打算立刻杀死你，你难道乐意被他知道自己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自然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查看啦！” “所以……你们是用这个铜镜看出了无我城的城主不是魔修幻化的？” “那是自然，”十三说道，“这镜子不仅可以看穿对方是不是魔修幻化成的，还可以看出他之前的所有过往！” 随后他又遗憾道：“只可惜，我修为不够，方才用尽了修为也只能探查出对方的确是活人，而且的确是无我城的城主……” 再深的事情便探查不出来了。 秦至听着，觉得有些耳熟，他呢喃道：“这怎么跟无我城的那个祖传的宝贝一样……” 十三没听清楚，只隐约听到“无我城”三个字，便道：“这就是当年无我城城主的东西，不过，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当年无我城……” 他刚想说“被屠城了”，可忽然想起自己此刻就在三百年前的无我城内，意识到在这里不能随便说话，便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秦至和贺灵正都只知道无我城是三百多年前没的，至于是怎么没的，他们并不清楚，以前也从不在意。 现在……秦至有些在意了，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多问。 便是问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贺灵正对无我城没那么在意，他知道三百年后已经没有这样的一座城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强行改变，也只是把同样的灾难转移到旁的地方罢了，索性就懒得多管。 他如今更在意的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贺灵正抬头看了看四周，说道：“我总觉得……两位殿主要我们找的阵眼就在这个地方。” 十三道：“可不是说我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三百年前吗？” 十四沉思许久后，忽然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确还在魔修设计的幻境里，但兴许是顾城主与清风宗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三百年前无我城覆灭时，他的魂魄并未彻底散去，而是留了一部分在清风宗内，魔修攻上清风宗时，惊醒了顾城主的魂魄，他便利用自己的残魂启动了什么阵法，把我们送到了这里……” 十三便立马道：“有可能啊！我之前便听说过，这清风宗便是当年的无我城！只是如今的清风宗不及当年无我城的百分之一，这才无人相信是真的。” 如果清风宗便是当年的无我城，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传说无我城最后一任城主顾清风，最为擅长的便是阵法，若是为了庇护后代而专门留下一个救命的阵法，也不足为奇。 清风宗仗着顾清风的名字里也有“清风”二字，自从创建这个宗门后，其任职的每一位宗主都说他们门派乃是无我城的后人，可偏生他们宗门的弟子最擅长的是药理，对阵法一窍不通，根本无法让人相信。 可若是清风宗内留存着顾清风设下的阵法，那便足以证明他们的确是无我城的后人。 贺灵正沉默着，并未说话。 第196章 离开幻境（一） 倒是秦至好奇道：“说了这么多，那我们现在到底要怎么样？是等着城主送我们离开，还是我们自己去寻找阵眼，破阵而出？” 几人又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后，十四便道：“这样吧，我们再耐心等一等，如果三天之后，顾城主还一点表示都没有，我们便要自己想办法破阵而出了。” 但若是顾清风真的能帮他们离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 根本不用等到三天之后，只过了两天，顾清风便来找他们了。 顾清风倒是每天都来找秦至，并且一天要找好多回。 不是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就是跟他说无我城的事情，有时候顾子臻在他面前练剑也从不避讳。 但这一次来，却是明确要来找他们所有人的。 之后，便将他们带去了后山禁地。 秦至本还想去见见顾子臻，毕竟是他在这里的玩伴，往后就再也见不着了，总还是得去见上最后一面的。 况且他还答应过顾子臻，若是要离开，一定会跟他说的。 可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顾清风却没答应，只是温柔笑着跟他说：“总会有再见的时候。” 他又摸摸秦至的手，“更何况，他一定也不希望你在这里久呆，早点出去，也能早点见到他。” 秦至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顾子臻并不像是后世人说的那样也早就死了，而是一直活到了三百年后？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在顾清风看来，顾子臻是他的儿子，天赋这般厉害，即便将来无我城没了，以顾子臻的天赋，修炼至大乘境界想必是没问题的。 那活个几百年也是没问题的。 但这个想法一闪现，秦至便觉得很难受…… 不但是因为他无法将这些告知顾清风，也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他此生真的再也见不到顾清风和顾子臻了…… 不等秦至从这种难受的情绪里走出来，顾清风便已经带着他们离开了院子。 他在前面带路，起先身旁还有几个无我城的弟子跟着，后来，那弟子不知不觉也停下了。 前面的路，只能他们自己走。 十三觉得这样的秦至非常可爱，本想抱着他，可秦至不让，无奈只能牵手。 秦至拗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如今这身体实在瘦小，腿又短，自己走恐怕跟不上，让十三牵着他，也免得他在后面追得像个傻子。 入了禁地，便是一片看不清前路的白雾，顾清风便忽然顿住脚步，转身将秦至抱了起来，用自身的法术为他驱散毒雾。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傻了。 既是因为秦至不愿意被别人抱却愿意被顾清风抱，而且看起来还乖乖的，最重要的事……他们能感觉到，这顾清风对秦至的感情非常不一般。 周围的毒雾很是强悍，其他人虽然修为不低，可若是吸食了这些毒雾，只怕也会中毒，导致修为下降得更厉害。 好在有顾清风带路，这些毒雾像是有灵一般，也会主动散开，尽量不往他们身上凑。 也正因为顾清风用自身修为为他们设了这一层屏障，所以能把他们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连带着被顾清风抱得紧紧的秦至也听得清清楚楚。 先是十三悄咪咪靠近了十四，小声道：“你觉不觉得……这位顾城主，似乎对秦至太好了？” 十四双手抱着剑走着，表情凝重地左右换试着，跟贺灵正一样，都十分警惕，他随意回道：“搞不好秦至师弟便是顾城主的故人之后。” 十三愣了，“什么故人之后？” “这我哪儿知道？”十四并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传到那边去了，继续随意道，“早就听闻无我城的城主个个都貌如天仙，尤其是这最后一位顾城主，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天赋高修为强悍，便是这时候的宗主也不敢说自己能打得过他，这样的人……总也有得不到的人吧？” 闻言，十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贺灵正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无奈插话道：“不要乱说，顾城主对他的夫人可是一见钟情，即便他的夫人难产去世后，他也从未想过娶妻纳妾，甚至一直自责是自己害死了妻子，一夜白了头……” 十三惊讶道：“啊？他的白头发不是天生的啊？我还以为他是修炼成了一个老头子，修炼到头发都白了，之后才靠着修为变成了年轻的样子……” 毕竟这样的仙修也不在少数。 趴在顾清风肩膀上的秦至听到这话，直接愣住了，没想到这神仙一般的人物，居然也这般痴情！ 十三又疑惑道：“那他为什么对秦至这么好？” 贺灵正道：“不知道。” 但他顿了顿又道：“故人之子的可能性不太大，毕竟秦至出生在三百多年后，或许只是他容貌与某位故人相似，所以认错了，也有可能这只是一个借口，毕竟他与我们非亲非故，忽然说帮我们，若没个合适的理由，说不过去。” 十三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十四本来是不想参与进这样的讨论中，但是看十三和贺灵正说得这般起兴，自己什么都不好，显得他格格不入。 便也说道：“倒是听说过一个流言。” 十三问道：“什么流言？” “我也不知是真是假，”顿了顿，十四才道，“听说，顾夫人有一个妹妹，与她长得十分相似，顾夫人嫁给了顾城主后，她的这位妹妹也消失不见了，似乎也是嫁人了。” 如果非说秦至是顾清风的故人之子，且这个故人能值得他打破一切规矩，那便只能是顾夫人的妹妹了。 后世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载，但也是因为对方在仙修里没什么名气，可或许顾清风对这个妻子的妹妹也十分关心，以至于如今见了对方的后代，心生怜爱。 十三拍腿道：“那就说得过去了！那个妹妹跟顾夫人这么像，秦至如果真是顾夫人妹妹的后代，也总是有些相似的，所以……顾城主见了他，便觉得他眼熟，之后通过那什么法宝认出了他的确是故人之后，这才对他格外怜爱！” 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秦至仍旧趴在顾清风的肩膀上，默默听着他们讨论那些话。 而后，他忍不住说道：“我家里人……从未跟我说起过无我城。” 关于无我城的事情，他还是去了云霄宗，自己通过看书知道的。 顾清风轻笑道：“无碍，本也不值得说。” 第197章 离开幻境（二） 秦至这般说，只是想试探一下。 他觉得，如果十四的话没道理，顾清风一定会反驳的，至少会笑着说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 可是顾清风没有反驳，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难道十四师兄说的就是事实？ 秦至本想问清楚，可又怕顾清风不愿意说，更怕若自己真的跟顾清风有什么关系，自己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顾清风也没说话，甚至没再跟秦至说一句话。 可秦至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力度越发大了，似乎不希望自己离开，却又迫切地希望他们离开。 秦至忽然问了一句，“城主，无我城……没出什么事吧？” 他其实不愿意这样想，可是，顾清风之前一直找借口不帮他们离开，如今却火急火燎要他们走，甚至连他想跟顾子臻道别都不行。 顾清风抱着他的力度更大了一些，却只是柔声道：“无我城自有无我城的宿命，不必担忧……” 秦至还想说些什么，顾清风却用法术封住了他的嘴巴，轻轻拍着他后背，像是道歉，也像是安抚，“这里毒雾太大，再张开嘴巴，小心吸进毒气……” 秦至：……真当他是小孩子那么好骗吗？ 但他也知道了对方此刻不想跟他说话，只好乖乖伏在对方的后背上。 直到来到一个阵法前。 那阵法中间盘踞着一块很大的石头，跟秦至之前在密室看到的那块差不多，但能看得出来不是同一块。 阵法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将那块石头也照耀成的红色的。 十三看得惊叹连连，就连十四和贺灵正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哪怕只是靠近一点点，他们也能感受到这块石头在阵法的加持下，正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灵力。 不愧是最难修行的阵法之术，仅一个阵法，就能把一块普通的大石头加持成灵器！ 贺灵正问道：“顾城主是打算借用这块石头通过阵法将我们送回去？” 顾清风笑着说道：“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他又看向被他放下站在一旁的秦至道：“这不是最好的法子，却是最安全的法子，不过……也需要耗费你们一些修为。” 秦至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发现自己终于可以说话了，不好意思道：“我没有修为，恐怕得麻烦师兄们了。” 十三倒是无所谓，毕竟人家愿意帮他们就很好了，耗损一些修为算不得什么，他在意的是其他云霄宗的弟子们。 便问道：“那我们其他的弟子呢？我们若是走了，他们岂不是要留在这里？” 顾清风道：“放心吧，你们虽然是在三百年前，但也是在那幻境内，只要你们离开了这里，你们的师兄弟也会跟着你们一并离开的。” 十四眼底也有迟疑，但想到宗主给的法宝都认定了对方是真正的无我城城主，按照对方的品行，应该不会骗他们。 十四问道：“城主这般帮我们，可会影响到无我城？” 顾清风笑着说：“自然不会。” 秦至往前走了几步，本想说些什么，可他仰着头去看顾清风，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不过是三百年前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陌路人罢了。 即便因为这场意外而有了交集，也不过是一滴水滴进大海里，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兴许这一次过后，便都再想不起来了。 顾清风将此阵法教给了十三十四和贺灵正后，又叮嘱他们道：“阵法启动时，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还有，这个阵法只能在我的加持下才能使用，你们此后不要用，否则都会遭到反噬。” 十三赶忙道：“城主放心莫说这阵法不能轻易修行，便是它容易修炼，我们也是不敢的。” 十四也道：“此阵法既是城主亲自所创，自当流传给给后人，我们怎能做那无耻之辈？” 顾清风含笑点点头，“那便开始吧……” 顾清风站在东方位，十三、十四和贺灵正分别站在西、南、北这三个方位上，而秦至没有修为，只能站在最中间。 他看向顾清风，看着顾清风施法，随着他身上的修为不断加注在这阵法上，阵法忽然散发出刺眼的红光。 阵法启动时，秦至站在红光内，看着逐渐模糊的顾清风，心里忽然生出难以言喻的哀伤。 他很想再上前抱一抱这个三百多年前便已经不在的人，可是他刚一动，阵法内的红光便幻化成无数细小的红线将他锁住，似是在提醒他……他与顾清风是两个时空的人。 他们此生，再无可能相见。 秦至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便落泪，但是看到有水珠从自己身上滴落时，他怔了下，恍惚以为是下雨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产生了依恋之情，秦至十分不解。 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再抬眸去看顾清风时，明明已经被红光刺激得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却还是能隐约看到红光之外的人薄唇启动。 ——不要修仙…… 后面似乎还有其他的话，可秦至已经看不清楚了。 他的身形随着法术的加注而不断抽长，很快便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成了云霄宗弟子的服饰， 下一瞬，他便和其他三人一起出现在了一片树林里。 “不要……修习……阵法……” 秦至尝试着按照顾清风最后启唇的动作，竟拼出了这么一句。 十三就在他身旁，他们三人因为耗费了太多的修为而脸色惨白，被十四搀扶起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一句话，虚弱着感慨道：“怎么能不修习阵法啊？要是我……我有这个天赋，我定然好好好修炼！” 就这么轻轻松松把他们弄到了三百年后，也这么轻轻松松又把他们送回了三百年后……便是身为半仙之躯的玉含仙尊也未必能做到这样吧？！ 秦至回过神来，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又忍不住沉思顾清风的话，这人为什么不让自己修仙，还规定了不能修习阵法呢？ 不过…… 管他的呢！ 他本来就没有修仙的天赋，就是他想修习那什么阵法，只怕也没那个能耐。 “这里是什么地方？”贺灵正的修为比十三和十四还要差，看起来更加虚弱，可此刻还是绷紧了精神，警惕地左右环顾。 第198章 离开幻境（三） 十四扶着十三，说道：“顾城主不是说了吗，我们从哪里回来，就会出现在哪里……想必这里便是无我城当年的禁地了。” 说着，也左右环顾。 秦至看着这地方阴森森的，的确挺像是禁地的，可是没了之前的那块大石头，怎么看都不像是原来的地方。 贺灵正带头往前走，“边走边看。” 十三被十四搀扶着，也跟着左右观察道：“也没看到其他的师兄弟啊……” 他刚说完，便感觉周围传来了异响。 几人立马顿住脚步，就连秦至也警惕地捏紧了顾清风之前送给他的那只毛笔。 但没想到，从草丛里跑出来的居然是其他宗门的弟子。 他们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还带着血迹，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看起来比贺灵正他们还要糟糕，况且……一边跑还一边惶恐地往后面看去。 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们一般。 正巧撞见贺灵正等人后，他们也没打算停下来，跑在最前面的人更是喘着气虚弱喊道：“快……快跑！” 秦至见状，二话不说就先跑了！ 贺灵正：…… 十三和十四：…… 但秦至还没跑出多远，就被贺灵正用法术拉了回来。 贺灵正面无表情说：“我们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你猜我们为什么是从那边过来？” 秦至冷静下来后细想：……哦，好像是因为那边没有路了。 那些宗门的弟子闻言，顿时面如灰色，只能顿住了脚步。 但也有不信邪的继续往前跑。 可大部分的人都跟着第一个人留在了原地，他们有些受了很重的伤，停下来后，甚至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坐在了原地。 一个坐下来，另外一个也站不了……很快，这附近就坐了不少人。 十三粗略熟了一下，大概有百来人，而且都是跟他们一同进入幻境试炼的宗门弟子，道：“你们……怎么都在一起？” 这其中也有情况相对好一些的弟子，想必是认得他们身上的服饰，主动行礼道：“几位是云霄宗的师兄吧？我们都是参加试炼的弟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这幻境后，就总是被那些魔修追着打……” “这幻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这里的魔修都这般厉害？” “而且他们好像能随时随地知道我们在哪里，无论去到哪里都能被找到……” “我就说我们中间肯定有魔修的细作！” “好了！”其中一个看起来虽然也狼狈，但气势却很足，“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还是得想想办法，看怎么甩掉这些魔修，赶紧离开这幻境！” 闻言，十三忍不住道：“我们如今还是在幻境内？” 这话让除了他们几个之外的宗门弟子都蒙了，更有弟子直接问道：“我们若不是在幻境内，还能在哪儿？” 而后便有人发现他们几个人数不多，毕竟云霄宗作为四大宗门之首，哪怕派出去的弟子不是最厉害的，也不至于比他们这些普通的宗门弟子还狼狈，被打得只剩下四个人了吧？ 心中虽可能他们可能是走散了，但还是有弟子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可也有人更加惶恐不安了，若是连云霄宗的弟子都抵挡不住那些魔修，他们又如何挡得住？ 甚至更有弟子故意问道：“几位师兄，你们宗门的其他弟子呢？” 每个人都盯着他们四个的表情，似乎想从他们脸上看出哀痛或是绝望的表情。 只可惜，十三并不打算满足他们的愿望，只是说道：“走散了，正要去找他们呢。” 顿了顿，还问道：“不知诸位可曾见过他们吗？” 那些宗门弟子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 但也有不少弟子在心里想着，这般情况下走散的弟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贺灵正不是个喜欢聊废话的人，他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在这些人都停下来不再说话的时候便直接道：“你们刚才在跑什么？” 这些宗门弟子刚放松下来的表情便立马僵住了，眼神也变得惊恐。 有人结巴着说道：“有……有魔修在追我们，我们……实在打不过……” 说来也实在可笑，他们进入这幻境试炼本就是为了剿灭魔修，结果在这幻境内，反而被那些魔修追得狼狈不堪。 也有人低声说道：“这幻境一定有问题，我总觉得……那些被魔修抓住的师兄弟都凶多吉少，他们在这里死掉了，可能就真的死掉了……” 十三道：“所以，你们也察觉到这幻境有问题了？” 有宗门弟子道：“刚开始死人的时候没觉得有问题，只是那些魔修实在是太厉害了，还以为这回试炼更加严格，可后来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情，反正就是……就是觉得有问题了……” 他们说话含糊其辞，又眼神闪躲，明显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恐怕是之前没想过这个幻境是有问题的，所以没把那些魔修放在眼里，反而先联合魔修对付其他宗门的弟子，结果把同门害死了，才发现那些魔修根本不受他们控制。 贺灵正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便道：“既然如此，那还不赶紧整理好，准备迎敌。” 对于那些小宗门的弟子来说，如云霄宗这般强大的门派，自然是值得依靠和信赖的，所以他们便跟随着自家师兄站起来，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 有云霄宗的弟子在，或许他们能赢得一线生机。 可其他三大宗门的弟子却根本不配合，他们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不相信云霄宗的弟子会比他们更厉害，大家只是面面相觑，却没动。 其中更有弟子说道：“如今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何必再拼命？我看那些魔修一路将我们追赶至此，根本没打算要我们的命，反倒是那些企图反抗的死得惨。” 另外一个也道：“若是这幻境真有问题，只要我们都出事了，师尊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救我们的，若是这幻境没问题……死便死了，反正死了也不过是离开这幻境而已。” 其他人纷纷赞同。 秦至虽然知道这些人为了赢而用了十分卑鄙的手段，可也知道这里面也有不少是无辜的，要算账也得出到外面再说，便道：“外面的情况不比这里好，我就是你们的师尊派来的，魔修趁机联合内奸，在阵法上做了手脚……” 第199章 离开幻境（四） 他把所有一切都说了出来，但是把无我城的事情暂时隐去的，事情说多了反而会让人不信任。 之后又道：“当务之急，我们该马上离开此幻境，赶紧回去援助他们……” 只是，他们还不确定这里究竟是幻境还是其他的地方。 那些宗门的弟子听了，什么表情的都有，惊恐的、不安的、怀疑的……甚至有人脸色惨白重新坐到了地上。 无人能救他们。 这样可怕的困境，只能靠他们走出去了。 可这何其困难啊，所以，他们尚未拼尽全力，就已经选择了放弃。 十三还得靠十四扶着，见那些宗门弟子各个面如死灰，脸色更加难看，蹙眉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各位的师尊还有我们云霄宗的两位殿主都在替我们撑住那阵法，就为了给我们撑开一条逃命的缝隙，你们不相信赶紧破阵而出，而在这里要死要活的，像话吗？！” 有人却怒道：“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 十三是真的恼了，推开了扶住他的十四，冲着那人也怒吼道：“你们经历了什么？！难道经历这些的就只有你们吗？！我告诉你，就算不在场，看你们这一个个贪生怕死的嘴脸，我也知道你们是被魔修围攻了，贪生怕死之下牺牲了自己的同门来为自己铺一条生路！” “那些替你们赴死的师兄弟们都尚未说话，你们这些活着，尚有脸在这里装可怜！” “冲我吼？害你的是我吗？当这仙修是你们师尊逼你们的吗？！逍遥自在高高在上的时候不觉得当这仙修难了？如今要你牺牲了倒是知道委屈了！” “这宗门大会的试炼是为什么？就为了看你们这一帮小丑遇到点事情就等着师尊来救？！我告诉你，试炼，就是在模拟宗门弟子合作剿灭魔修，每一次的试炼都是拿命在拼！多一次试炼，就是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就是为了减少伤害，而不是为了让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拿来充当门面的！” 不少宗门弟子听到这话，都垂下了脑袋，不敢再吭声。 而十三又沉声继续道：“不管是在幻境内还是在现实里，身为仙修，我们的职责就是消灭魔修，保卫家园！无论这幻境是不是真实的，我们都得承担自己的责任！” “诸位，没人不怕死，可你本有机会如同普通百姓一般躲在家中平静过日子，等着旁人的保护，你们没有，反而入了宗门修习，难道不是为了保卫家园吗？如今面对着魔修，又为何惶恐害怕？” 秦至在旁边听着，都觉得热血上头。 但贺灵正却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淡淡地低声道：“等会儿就跟在我身后，这些魔修不是幻境里的，是我们已经离开那幻境了，这一战若是不能赢，我们都得死。” 秦至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道：“我们已经离开幻境了？” “是……” 在这里不方便解释太多，但十三和十四一定能感觉到得到这里跟幻境的体验感不一样。 “那这里是……”秦至左右看看，实在看不出这里是哪里。 贺灵正道：“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清风宗的后山。” 秦至傻眼了，这么说来，清风宗竟真是三百年前的无我城？ 但他压根儿看不出来，想问贺灵正是怎么看出来的，张嘴又想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好顿住了。 不少宗门弟子都因为十三的话而感到愧疚难安，都垂下了头，方才的确是牺牲了不少师兄弟才换来了他们的生路，他们心中也十分难受。 现在退无可退，他们自然也愿意跟随云霄宗的弟子厮杀一场。 但也有的宗门弟子是不乐意的，甚至眼底生出了算计，想着干脆让其他人在前面厮杀，自己在后面捡便宜。 这样的人哪里都有，十三和十四自然不会在意这种人，如今也懒得在意，只是看向贺灵正道：“我们在前头，你们守着后面。” 他们也是有私心的，没道理让他们云霄宗的弟子都在前面厮杀，怎么也得护住他们的师弟。 贺灵正点头答应了，他的想法是，也不知道那些魔修会不会从其他地方围攻，十三和十四守前方，他便守在后面，不让魔修偷袭成功。 至于秦至…… 又被他拉到身旁，说道：“等会儿见机行事，若是有机会，你先逃走。” 秦至也没问他为什么，毕竟对打魔修这种事情，他经验不算丰富，自然得听师兄的，赶忙点点头，“如果这里真是清风宗的后山，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们在这里的消息带给两位殿主，让他们过来支援。” 贺灵正张张嘴，想说能给你机会逃生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哪里还能等到你带着援兵来？ 可他想了想，还是说道：“那你记得跑快点，别让魔修追上了。” 秦至赶忙道：“我会小心的！” 十三和十四已经很快制定好作战计划，不清楚追来的魔修有多少，也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自然不好一窝蜂冲上前，只好分作了几个小队。 那些不配合的自然不算在其中，十三本想先带几个人去探查情况，可十四却道：“你修为耗损太多，还是我去吧。” 不等十三说话，十四便已经主动带着那一小队的人上前探查。 剩下的人自然不能傻乎乎等在原地，而是开始寻找能离开这里的其他路。 十三主动带头，走着走着，一个弟子忽然说道：“这里……好眼熟啊，好似我们宗门的后山。” 十三顿住脚步，看见他身上穿的是某个小宗门的服饰，而且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并且还有不少地方沾染了鲜血，此刻样子也十分憔悴虚弱。 他问道：“这位师弟是哪个宗门的？” 那弟子愣了下，似乎不太想说，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是清风宗的弟子……” 十三惊讶道：“那你身上的这衣服……” 那弟子垂眸道：“试炼开始后，我们清风宗首当其冲成了被牺牲的那些人，他们大抵知道我们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就率先联合魔修抓住了我们宗门的人，可那时候大师兄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在被迫杀了其中一个围剿我们的小宗门后，就让我先换上他们的衣服……” 宗门大会毕竟是他们清风宗举办的，各种细节也都相对清楚，所以他们大师兄在进入幻境后便立马察觉到不对劲。 第200章 离开幻境（五） 之后，他们果然被其他的小宗门围剿。 对方下手十分凶狠，且还跟魔修有勾结，所以大师兄当机立断让让他们几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小弟子伪装成其他宗门的弟子，为的就是等待机会安全离开。 这个弟子一直小心翼翼跟着所有人，甚至看到师兄们被害了也不敢出声，就是为了听从大师兄的话，出去后将这所有一切的事情说出来。 况且……大师兄还把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 他必须要活着见到师尊。 如今说出这些，是因为他也看得出来云霄宗的弟子与其他三大宗门的弟子不一样，他们不会指使其他的小宗门来暗害旁人。 十三顿住脚步，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的弟子都因为紧张害怕而左右环望，大抵是因为知道他脾气不太好，所以也没几个人敢靠上前。 也有几个靠得比较近的，可能也听到了一些，只是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谁还在意之前那些事情？ 十三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那弟子道：“你真是清风宗的弟子，没骗人？” 那弟子也犹豫，似乎很担心十三会伤害自己，但他还是赌了一把，点头道：“我确实是清风宗的弟子。” “你真的觉得这里很眼熟，跟你们家后山很像？” 若是平常，那弟子自然十分肯定，可如今这情况，他反倒是不敢肯定了。 但十三问得这般严肃，他也不好说自己不知道，只能道：“我觉得很眼熟，的确与我们宗门的后山十分相似，可我……不知道是不是。” 而后又道：“这里是幻境，幻境最是能伪造出人内心深处的东西，况且我也鲜少到后山，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跟后山这般相似……” 那弟子说这话时，声音忽然颤抖了起来。 双手也跟着不自觉发抖。 十三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不要害怕，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那弟子被那些魔修追怕了，想到自己宗门的师兄弟也是因为其他的宗门而死的，自己还揣着这么大的秘密，一路上都在害怕自己被发现，精神一直紧绷着，方才说话也是因为这里实在太像是清风宗的后山了，才脱口而出。 本以为自己可能死定了，却没想到对方见他这般胆小懦弱的模样，第一反应不是嫌弃他，而是安慰。 那弟子眼眶立马红了，怕丢脸，又赶忙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眼泪。 可是却越擦越多。 十三看他年纪这般小，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想必是被吓坏了，也难为了他还能一路撑到现在。 只是…… 既然知道了他是清风宗的弟子，那便得小心保护起来，毕竟他们这些人能不能安全离开，这都靠这位清风宗的小弟子了！ 十三带着那弟子去找贺灵正，简单与他们说明了那弟子的身份后，便又拉着贺灵正和秦至到一旁。 他低声说道：“看来这里真是清风宗的后山，这么看来，清风宗真是无我城的传承，若是这样，那就方便了。” 三人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一样的意思。 既然这里是三百年前的无我城，那么……这里肯定还留着许多无我城时候的宝贝，其中便包括各种阵法。 秦至还想起顾清风跟他说过无我城的密室直通后山，那么……后山是否也直通无我城的密室，他们可以通过密道或是残留的阵法，顺利回到清风宗前山！ 秦至赶忙道：“那我们得把十四师兄找回来……” 十三却打断了他的话，“不，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便好了，绝对不能传出去。” 秦至愣了，而后渐渐明白了十三的意思。 十三又对他们说道：“我会找个借口帮你们光明正大地离开，到时候，你们就带着清风宗的弟子一路去找离开这里的法子，如果确定了这里真是清风宗的后山，你们先回去，告知所有人，我们就在这后山！” 贺灵正却说道：“不必找借口，这样反而容易引起怀疑，再好的借口也会让人看出端倪来，倒不如什么都不说，我们先悄悄离开，若是有人发现我们不见了，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当我们逃走了也好，当我们被魔修抓走了也行……” 他的想法跟十三是一样的，如今他们就在清风宗的后山一事，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因为他也怀疑，那些宗门弟子里……还藏着魔修的细作！ 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魔修一定会立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如今没对他们出手，只怕是有其他的企图。 十三闻言，也觉得贺灵正的话有道理，点头道：“好，那就听你的。” 之后便没有其余的废话，贺灵正直接带着秦至和那个清风宗的弟子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先离开了。 好在其他人如今关注的都是自己的安危，自然不会注意到其他人的行踪，更何况贺灵正和秦至都是跟在后面的，这一路走来也时常远离他们去探查周围的安危。 等他们反应过来贺灵正和秦至不见的时候，已经过去许久了，并且也被十三轻易含糊过去。 而另一边的贺灵正和秦至跟着那个清风宗的弟子，先是远离了大部队，而后寻了个僻静地方，秦至便画了一个阵法，轻松将他们三个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个清风宗的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间换了一个地方，直接傻眼了。 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贺灵正和秦至，“这……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秦至身上并没有修为的天赋，身上也没有任何法术的波动，怎么就能使用阵法将他们三个人转移！ 阵法……可不是随便谁都能修习的！ 秦至也没关注年前清风宗的弟子，而是看向贺灵正惊喜道：“这里施展阵法好似更加方便，我方才只是随便试一试，居然就成了！” 贺灵正也没想到秦至这一次就成了，也挺意外的，而后看着秦至道：“不错，看来你也进步了不少。” 秦至不好意思道：“不是进步，是这里似乎很适合于施展阵法，可能这里真是无我城，当年城主设下的那些阵法余威尚在。” 那个清风宗的弟子闻言，更加傻眼了，“什么无我城？什么阵法？” 第201章 离开幻境（六） 虽然宗主和几位长老一直标榜他们清风宗便是当年无我城的后人，可是……这种说法，他们这些后来的弟子都不太相信的。 无我城当年是何等的厉害，后人也不至于才过了三百年就这么废物吧？ 再说了，就算他们是无我城的后人，也不能说这里就是曾经的无我城啊！ 贺灵正和秦至也没机会跟他解释那么多，只是问他道：“你认识这里吗？知道接下来往哪里走吗？” 顿了顿，秦至又道：“我能力有限，这里离原来待的地方不是很远，可能魔修也在这附近，所以还是得赶紧离开。” 那个弟子赶忙左右看看，可是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秦至转移的地方过于偏僻，他一时也没认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面色有些慌张道：“我……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贺灵正便道：“不必着急，你再仔细看看，如果这里真是清风宗的后山，总还是能认出来的。” 既然秦至能在这里使用阵法，那这里就不会是幻境了，否则……魔修可不会让一个没有修为的弟子使用阵法。 那弟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往四周看了看，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秦至，之后又看看贺灵正。 不知不觉间，真的镇定了不少。 大抵是因为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如今离开了也愿意带着，想必是真的相信他，并且也是真心对他好的。 冷静下来后，那弟子再看这里的风景，便觉得眼熟了不少。 他还是不清楚这里是哪里，却能顺着感觉顺着某个方向走去，而贺灵正和秦至对视了一眼，也很快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一切都不同了起来。 这里的环境看着更为正常了，就像是普通的后山一样。 贺灵正回头看看，说道：“想必是魔修在此处设下了什么阵法，才会把我们困在这里，如今应当是已经脱离那阵法了。” 他又问那弟子道：“现在该怎么走？” 可没想到那弟子面色更加不好看了，眼神也十分紧张和自责，好像是带错了路。 他说道：“这里……这里便是后山的出口，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直达前山，可是……” 秦至疑惑道：“可是什么？” “可是……”那弟子险些哭出声来，“可是那里便是山门的必经之路，若是真有魔修包围，山门必定已经被魔修占据了，我们根本不可能从这条路去到前山。” 贺灵正闻言，也跟着蹙起了眉头。 秦至左右看看，发现这里还真的没有其他路了，要么顺着前路继续往前走，要么回头…… 可是回头，也是死路一条。 “要么……”秦至看向贺灵正道，“我们试着画个大一点的阵法，看看能不能直接转移回前山？” 这是最好的方法了，也是最后的方法。 虽说这里还残留着上古阵法的气息，施展阵法对他们仙修也更为方便，可是秦至毕竟普通人，要维持那么大的阵法，只怕没那么容易。 有贺灵正帮忙会更好一些。 贺灵正道：“试试。” 秦至点头，往四周环视了一圈，凭着直觉寻找最合适施展阵法的方位，最后目光落在了贺灵正脚下的那块地。 他便朝着贺灵正走过了过去，正要说话的时候，贺灵正便忽然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单手将秦至转了个圈，让他背对着自己。 秦至：……？？？ 接着，贺灵正便将手心抵在他的后背，将自身的一半修为转到了他身上。 秦至能感觉到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流入他的身体内，那种感觉……十分微妙。 体内有些抗拒这股力量，却又十分强烈渴望。 在这种矛盾之下，秦至心里生出了一股及其别扭的感觉，他扭捏道：“师……师兄，不要了……” 只是画个阵法，不需要这么多的修为。 贺灵正却坚持继续给他输送修为，淡声道：“这山内山外，山上山下都是魔修，我没那么多的精力去保护你，送你一半修为，自己保住这条小命……” 秦至听到“一半修为”四个字，直接吓得瞪大了眼睛，赶忙打断了贺灵正输送修为，惊恐喊道：“不行！” 一半的修为啊！ 就算他秦至再贪生怕死，也不至于拿走旁人辛辛苦苦练出的一半修为！ 秦至打断修为后，贺灵正看着他，直接愣住了，而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自动往回收的法术，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至见状，才猛地反应过来输送法术的时候是不能被中途打断的，就像之前紫嫣师姐给他输送法术的时候，他只能乖乖被动接受，根本无力反抗。 他脸色也被吓得惨白，赶忙上前握住贺灵正的手，“对不起师兄！我刚才太着急了，没想到不能中途离开，你没事吧？！” 贺灵正下意识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背到身后，本意是不想让秦至和那个清风宗的弟子看到自己虚弱的模样，可是他自己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似乎并无异样。 一旁的弟子也傻眼了。 不是……难道他师尊教他的东西都是假的吗？ 输送法术是一种带着自愿性又带着强迫性的行为，也就是说，修为高的那个人必须是自愿输送法术给修为低或者受伤严重的那个人，而输送法术的过程中，是带着强迫性的。 只要开始了，就不能中途结束。 除非……是输送法术的那个人选择结束。 哪怕被输送法术的那个人修为更加高强，只要开始了，就必须要等输送法术的那个人来结束，若是被输送的那人强行中断，那就是两败俱伤。 所以，那个弟子看着如今的贺灵正和秦至，十分不解。 他不能理解秦至没有修行天赋却为何能那般轻易就施展阵法，也不理解……秦至根本没有修为，却能轻易中断了贺灵正为他输送法术。 贺灵正自然也是不能理解的，只是眼下情况紧急，他没时间去纠结太多，察觉到自身并未因为这次的中断而受到任何影响，而秦至看着也没什么事后，便将秦至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拨开。 而后……摊开的手心忽然多了一把匕首。 他握住了那把匕首，右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拉，左手的掌心便鲜血淋漓。 秦至都懵了，“师兄……” 贺灵正淡淡看向他，“别废话，修为加鲜血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快点，我血没那么多。” 第202章 离开幻境（七） 秦至不敢再愣，哪怕手都开始颤抖了，也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拿起一旁的树枝，沾了贺灵正的血，又运起贺灵正为他输送的法术，很快就画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阵法。 那阵法，一看就力量强大。 秦至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成了！” 他本以为也要好几次才能成功，没想到有了贺灵正的帮助，居然一次就成了！ 清风宗的弟子在旁边看得一脸懵，但听说阵法成了也十分高兴，急忙走了过去。 秦至道：“我们走吧。” 三人便立马站到阵法内，随着秦至的口诀响起，阵法立马开始转动。 他们甚至能感觉到阵法在帮助他们转移自己的位置，甚至在疾风中已经隐约看到了前山，还看到了广场上正用自身魂魄加固无我阵法的各宗门师兄弟们。 下一瞬，周围忽然晃动了起来。 他们再睁眼的时候，却回到了原地！ 秦至愣住了，又急又不知所措，“这是怎么回事？” 贺灵正方才便已经能感觉到前山所有人的气息，他们的确险些要到前山了，只是不知为何，又忽然被阵法返送回来。 他沉眸道：“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秦至画得格外小心和仔细。 但是结果一样。 贺灵正再次划破掌心，沉声道：“再试一次……” 再次失败后，秦至表情和心情都十分沉重。 不等贺灵正开口，他便道：“不能再试了，三次都失败，看来……” 贺灵正打断他的话道：“看来是前山有什么阵法挡住了我们的阵法，要么是前山有非常厉害的魔修在，要么便是那无我阵。” 秦至闻言，顿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贺灵正道：“阵法是行不通了，还是得想想其他方法。” 那个弟子却哭丧着脸道：“还能有什么方法？这里是前往前山的必经之路，此路行不通，阵法也行不通，我们还有什么法子前往前山……” 秦至却忽然道：“这里是必经之路，但也肯定还有其他的小路，若这里是清风宗的后山，那想必是有其他通道的。” 那弟子便道：“方才我们走的便是小道啊，从小道绕过了追踪来的魔修，然后来到了这里……” “不是，一定还有别的路，比如密道之类的。” 那弟子摇摇头，“密道都被封住了，尚未开始宗门大会的时候，因为有门内弟子与魔修勾结，带着魔修从后山的地道前往前山，害死了不少师兄弟， 宗主怒之下便将所有的地道都封住了。” 秦至却道：“封不完，一定还有其他的路。” 他看向贺灵正肯定道：“我记得城主同我说过，无我城地底下有很多逃生的路，为的便是方便魔修来袭时城中的百姓可以安全逃离，甚至有些地道会用阵法封印住，为的也是防止外面的魔修借着这条通道进入城中。” 他左右看看道：“但那个时候，城主带我熟悉的是无我城内的幻境，这后山……我不太了解。” 但不管怎么说，肯定还有其他的路！ 清风宗的弟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自信，但想了想，还是小声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转身回去继续寻路吗？” 贺灵正却道：“先不着急回去，你再仔细想想这里是否还有其他通往前山的路，你的师兄或许无意间跟你说过。” 那弟子愁得头都掉了，眼泪也跟着冒了出来，“我真的不记得了啊，我也是刚入清风宗没多久，很少听师兄们说起后山的事情，他们只是跟我说那些传说里的事情，为了不让我们这些弟子来后山，还总是编那种可怕的故事骗我们……” 哽咽着吐槽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住了。 秦至赶忙道：“怎么样？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那弟子眉眼间又多了迟疑之色，犹豫着说道：“弟子中流传着一个很广的流言，说这后山好似有一个很厉害的上古阵法，他们说若是宗门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去那个阵法寻求庇护，若是足够诚信，清风宗的祖先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说着，他又觉得这个传言实在太荒谬了，赶忙道：“但是这只是弟子间流传的谎话罢了！修炼之时总是无聊的，师兄弟们都会编出各种话来吓唬那些弟人……” 贺灵正道：“万一不是谎言呢？” “啊？” “流言总要有根据，不可能凭空编造出，你不经常来后山，但总有弟子是经常来，若只是随口编出的谎言，很容易就被拆穿了，所以即便是要吓人的话，也总有依据。” 那弟子顿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看向秦至。 秦至便道：“我师兄说得对，反正眼下已无路可走，不妨顺着流言说的地方看看，万一就真的寻到生路了呢？” 那弟子又开始支支吾吾的。 这下贺灵正有些不耐烦了，“又怎么了？” 见那弟子没马上回答，他更加不耐烦，便道：“你若实在害怕，不妨跟我们说，我们给你寻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真的找到了那地方，再回来带你一起走。” 那弟子才赶忙道：“我不是怕死，只是……只是那个地方不在此处，也不在附近，在……” 秦至赶忙问道：“到底在哪里？” “在后山的最深处，若是要去，我们还得回到原来的地方，而且必须继续往前走，可……那若是继续往前走，说不定就会见到那些魔修。” 他顿了顿，道：“说不定那些魔修正是因为知道那附近有可以供我们逃走的地方，这才故意守在那里。” 秦至却道：“未必，我们之前是在幻境，你们恐怕也是在幻境被追，幻境破灭，你们从幻境出来的时候，那些魔修也跟着一并出来，只是落在幻境里的阵法也跟着一并转移出来，你们这才没感觉到自己已经离开的幻境。” 他又道：“若是如此，那些魔修也未必知道，那他们也就不可能知道这里是清风宗的后山，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那弟子闻言，便道：“那我们现在要折返回去？” 秦至道：“自然是。” 他又看向贺灵正道：“师兄，眼下也没有其他法子了，不如就回去试一试？万一我们就真的能饶过那些魔修，寻到那地道呢？” 第203章 离开幻境（八） 贺灵正自然也赞同他的看法，“不必担忧，有希望总好过没希望，我们此番回去正好与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商量，有他们掩护，差几个人信得过的人同我们一起去寻找地道会更快些。” 那弟子眉头紧皱着，很是不安，“你们……就不怕回去了正好撞见那些魔修，死无葬身之地吗？” 贺灵正转身先走了，淡声道：“既为仙修，何惧生死？” 秦至也赶忙跟了上去，察觉到那弟子没跟上来，便笑着回头跟他说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弟子满眼茫然，但还是即刻跟了上去。 这样走着回去也太耗费时间了，秦至便寻了个合适的地方又画了一个阵法。 果然，只要不是想着去前山，阵法一画一个准儿。 他们很快就转移回了离开前的那个地方。 再往前走一段距离，便可以追上十三师兄他们了…… 秦至刚兴冲冲冒出这个想法，先快速往前走了几步，却忽然被贺灵正拦住了。 他看着十三师兄等人原来所在的方向，眉头皱了起来，“有血腥味，十三师兄他们恐怕是被魔修袭击了……” 那弟子立马“啊”叫出声，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恐惧和害怕。 秦至和贺灵正同时看向他。 那弟子便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行为十分怯懦，也丢了清风宗的脸面，他满脸通红，想要出声解释自己不是贪生怕死。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没脸解释。 秦至在怔愣后，也只是冲着他微微一笑，暖心道：“不必羞耻，其实我跟你一样怕死，我以前比你胆子还小呢，我见了魔修就想抱头痛哭，怕死本就是人的本性，这没什么好修炼。” 而后他又道：“况且，如果他们真的被魔修袭击了，我们全部上去也只是死路一条，总得有人活下来告知前山的人关于我们的情况。” 贺灵正却忽然插话道：“你们两个都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一下情况，如果我一刻钟内没回来，也没给任何信号，你们便想办法自己离开。” 可秦至却扯住了贺灵正的手，“师兄，我们跟你一起去。” 贺灵正皱眉，秦至却又继续说道：“你掩护我们，若是十三师兄等人能拖得住那些魔修，我们便先去找地道，若是他们撑不住了，你上去帮忙，我们趁机离开！” 贺灵正这才舒展眉头，“好。” 那弟子看着他们两个配合得如此默契，忽然有些羡慕，也十分惭愧。 秦至虽说他自己也怕死，但是弟子从未在他面上看到过任何恐惧和迟疑之色，哪怕是明知前路有魔修，哪怕明知此去便是死路一条，也丝毫不畏惧…… 真强。 可他不知道，秦至怕，秦至是真的怕。 若非时候不对，他此刻都要浑身哆嗦，手软腿软了。 但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或者是因为害怕过度就不害怕了，明知道前路是死路一条，前进是死后腿也是死，正常人在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会想着与其后腿一个人死，倒不如前进一般人死。 起码有个伴儿啊。 就像怕鬼的人一样，一个人睡的时候很怕鬼，可但凡有个人陪着自己睡的时候就没那么怕了。 不是忽然就相信这世上没鬼了，而是有种“反正也有人陪自己死”的安全感。 看起来不畏惧的人，也许只是多了一层让别人看不出自己恐惧的保护色…… 他们往前走没多久，便听到了厮杀声。 再靠近一些看，才发现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等人被一帮魔修团团围住了，而魔修的队列里，竟然还有不少的宗门弟子。 这是怎么回事？ 秦至和那个弟子都看不明白，唯有贺灵正沉了脸。 秦至却还在猜测道：“那些宗门弟子是被俘虏了吗？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是因为他们才被束住了手脚？” 顿了顿，他又道：“那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们救回来才行……” 贺灵正却冷声道：“不必，他们只是投靠魔修寻求一线生机罢了。” 秦至和那弟子都一脸茫然地看向贺灵正，“啊？” 秦至更是十分不解，“投靠魔修？他们是疯了吗？魔修不是最喜欢吃仙修了吗？” 贺灵正眼神冰冷道：“贪生怕死之徒，做什么都不稀奇。” 而后他拿出了本命剑，对秦至低声道：“眼下战况对我们不利，这么多魔修，就算再来一些宗门弟子，我们也不是对手，趁着他们没注意到这边，你们从那边绕过去，先去寻地道，我等会儿上去转移那些魔修的视线……” 那弟子赶忙道：“那怎么行，我们怎么能丢下……” 与此同时，秦至点头认真道：“好！我们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地道，师兄你一定要撑住，这里是清风宗的后山，只要你们撑住，我们一定会回来救你们！” 贺灵正点头，“好。” 说着，他便闪身到另外一旁，而后躲在草丛里，朝着秦至使眼色。 秦至便带着那弟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小心翼翼挪移着，时刻关注那些魔修的情况，生怕他们会发现他们。 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背靠背，其他的宗门弟子也伤痕累累，满脸憔悴，全都互相靠在一起喘着粗气。 他们身上全是血，就连本命剑都握不住了，只能撕开身上的衣服，将手和剑柄紧紧绑在一起。 那些魔修也不知道在等什么，竟然没马上对他们下手，甚至还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仿佛野兽在玩弄自己的猎物。 犹如猫玩弄着老鼠。 秦至一直小心翼翼顺着草丛要悄悄离开这里，他心跳得很快，紧握着的拳头也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着。 他屏着呼吸，哪怕惶恐害怕到了极致，也不敢轻易让自己出一点路。 可是他忘记了身后还有个怕得要死的清风宗弟子…… 虽说这附近有草丛遮挡，可是魔修与野兽无异，他们嗅觉十分灵敏，尤其是凡人恐惧的气息，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所以离他们相对较近的魔修耸了耸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甜美的味道，甚至开始下意识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转头看来。 不好！ 秦至赶忙顿住，还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他在自己和那弟子的掌心都抹上了安神的膏药，可以在短时间内帮助调整情绪，让自己的情绪起伏不要那么大。 第204章 后山奇遇（一） 可是那清风宗的弟子实在是太紧张了，他也隐约看到了那魔修朝着这边走来，更加害怕自己被发现，没发现秦至停下来，甚至还下意识加快脚步往前走，竟一头撞上了秦至。 秦至被撞得摔倒在地上，更加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同时转头看向那弟子，本想着帮助他一起捂住口鼻。 但那弟子实在是太害怕了，眼看着那魔修已经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自己又忽然撞上了前面的秦至，他还以为自己被魔修抓住了，吓得直接叫出声了。 “啊——” 秦至已经手疾眼快捂住了他的嘴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捂住自己嘴巴的秦至，猛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他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自己，眼眶也渗出了泪水，浑身都在颤抖。 所有的魔修都朝着这边看来…… 他们已经暴露了！ 他是真的怕死了，他……他是真的不想死，他也没想着喊出来的，可是他实在太害怕了！ 那弟子眼泪流得汹涌，很快将秦至捂在他嘴上的手染湿了。 秦至看着已经全部看向这边的魔修，也看着加快脚步朝着这边走来的几个魔修，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看来这一局真是逃不掉了…… 这时候，隐藏在不远处的贺灵正眉头皱了起来，赶忙出现袭击了那些魔修！ 不少魔修的注意力果然被贺灵正给吸引了，而原本朝着秦至这边走来的几个魔修也跟着顿住了脚步，大抵是觉得贺灵正那边的威胁更大，便朝着贺灵正那边走去。 而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见状，似乎猜到了另外一边正是秦至和那个清风宗的弟子，他们虽然不知贺灵正和秦至在打算什么，却相信他们是有别的自救的法子。 互相对视了一眼，点头后，便协助贺灵正跟那些魔修继续打斗起来，想把魔修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大部分的魔修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十三师兄和贺灵正那边，但还是有个魔修执着地顺着秦至和那个弟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似乎已经确信了那里藏着一个美味的仙修。 秦至和那个弟子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那个魔修正在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死亡的恐惧感越发明显。 他们逃无可逃…… 那个弟子眼泪落得更加汹涌了，他看着秦至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和不安，“对……对不起……” 隔着秦至捂住他嘴巴的手，那弟子沙发着说出了含糊的道歉的话。 秦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眸收缩，下意识要往后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弟子忽然扯住了秦至的衣服，在秦至瞳眸缩得更厉害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呢喃着对不起，而后……猛地一用力，将秦至往某个方向一推！ 天旋地转间，秦至并未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是本能地感到恐惧，本能地觉得很失望，再一次刻骨铭心地感受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他想起了前一世，在那个小巷子里，鲜血从捅了好几刀的腹部里汩汩流出，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那种孤独死去的感觉，并不好受。 只是他没想过，他还会再来一次…… 但下一秒，树枝刮破了他的衣服，毫不留情扎在他的身上，也刮破了他的皮肤，疼痛刺激却不致命。 他错了…… 那个弟子不是要把他推给前来查看的魔修，而是把他推到了附近的草丛里，要让草丛遮蔽住他。 而那个弟子，那个怕死到双腿颤抖，那个看到魔修便走不动道的小弟子，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一边哭着一边用仅剩的修为，与那前来查看的魔修拼杀着。 他不是那魔修的对手，很快就被魔修捏着脖子单手提了起来。 秦至落在草丛里，那魔修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住，自然没注意到他。 那弟子被掐着脖子，因为呼吸不上来而双眸爆满了红血丝，整个人像只被被宰杀的鹅，被捏住的脖子也因为身体的重量而被拉得有些长。 他与秦至的双眸对上，张口时，鲜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流了出来，无声呐喊着：“快……走……” 紧接着，魔修的另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头，歪着脑袋，张嘴一口咬在了那弟子的脖颈上！ 鲜红的血液从被咬破的血管飞溅而出，沾了那魔修一脸，那魔修却满脸餍足，痛快吮吸着。 秦至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只是这一幕，已经让他全身发软。 他不知道是那弟子的死让他受到了刺激，还是对方惨死的模样让他感到害怕。 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眼前只有鲜红的一片。 甚至他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那个魔修就在不远处，隔着这片草丛，当着他的面，在大口大口咀嚼着一个人类的身体。 而那个人……前一秒还活生生跟他站在一起。 秦至忽然觉得很恶心，他想吐。 可是他动弹不得。 眼泪不受控制滑落下来，让人厌恶却又阻止不得。 按理来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还是清风宗的弟子，跟他秦至毫无关系，甚至……那个弟子之所以被魔修啃食，也是他自己发出动静吸引了魔修，是……是他咎由自取的。 他……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什么也不会，他就算马上爬起来了，也救不了那个弟子啊…… 秦至很清楚的，他很明白，他真的明白的，他现在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应该立马悄悄离开，他该顺着那弟子之前说的路，去寻找离开这里的地道。 人死了啊，人都被吃了，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呢？ 他歇斯底里还有什么用呢？ 只要这次寻到生路，总能为那个弟子报仇的…… 可是看到那个弟子惨死的脸，看到他的身上的衣服被彻底撕开，看到那魔修匍匐在他身上，还在大口撕咬着那弟子身上的血肉……秦至就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愤恨的力量。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他面前被啃食了。 之前在岭南那边，他就亲眼见过在战斗的过程中，不少弟子被魔修当场啃食。 那时候，他心中也升腾起这股愤恨的力量。 只是之后，这股力量变成了恐惧和痛苦的无力感，最后被他强行压下了。 而这一刻，那个已经彻底死去的弟子已经成了一摊烂肉，完好的头颅还在颤动着，嘴巴也在翕动着。 第205章 后山奇遇（二） 即便已经彻底死去，他也还在叮嘱秦至：快……走…… 魔修还在大口啃食着，吃得无比畅快。 这一幕也被不少人看到了，他们眼眶通红，也可也只能顶着悲痛接受这一切，继续咬牙与这些魔修打斗着。 那些已经投降到魔修身旁的宗门弟子不忍直视，不少人都垂眸或是看向其他地方，瑟瑟发抖着。 也有人在庆幸，看着那具连死亡都不得安宁的尸身，感慨自己投降得及时，否则也是这般凄惨的下场…… 接着，便有人发现了草丛里的秦至。 甚至有人下意识指着那处地方喊道：“那里还藏着一个人！” 他刚说完，不少弟子就猛地转头朝着他看去，哪怕是那些跟着他一起投降的宗门弟子也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他们之所以投降，的确是怕死，贪生怕死他们也是承认的。 可是…… 他们即便贪生怕死，也知道自己落在魔修手里没有好下场，这次投降不过是为了苟延残喘，奢望着自家师尊能及时赶来救他们。 但若是其他的弟子能想办法先逃回去，他们也是乐意的，毕竟其他人回去了，他们师尊自然会问其余人的去向，这种事情总是瞒不住的。 故而，其他人也看到了秦至，但是他们根本不打算喊出来，甚至盼着秦至能真的赶紧逃回去，好让人来救他们…… 那个喊出声的弟子也在怔愣后，隐约察觉到自己做错事情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要这么喊，只是觉得……觉得……若是他这么喊了，那便是向那些魔修表忠心了，这么一来，应该不会真的吃他了。 就算真的要吃，也绝对不会第一个吃掉他了。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惹恼了不少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惨白着脸小声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已经没人听他解释了，所有人都看向了草丛里的秦至，因为那弟子这么一喊，也有不少魔修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 甚至已经有魔修朝着那边走去。 而秦至没有逃走，他从草丛里缓缓站了起来。 贺灵正与十三师兄、十四师兄正同其余的魔修打斗，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全都打算过去救下秦至。 可他们的修为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如今也只能勉强支撑着不被杀死，已经无力分身去救秦至了。 十三只能喊道：“秦至，快跑！” 喊也是徒然，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魔修？ 十三开始痛恨自己的弱小，身为师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弟惨死眼前，他还有什么脸自称是师兄！ 十四也杀红了眼，可魔修不断阻挡在他面前，他根本无力前进一步！ 贺灵正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他在抵挡那些魔修的时候，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他只恨自己没有那个能耐，否则叫他与这所有的魔修同归于尽都行！ 而从草丛站起来的秦至没有任何表情，可十三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不对。 在十四援助他杀死了其中一个魔修后，十三便忍不住握住十四的手，惊恐看着不远处的秦至道：“我怎么觉得秦至不太对劲？！” 十四和贺灵正也朝着那边看去，甚至其他的魔修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朝着那边看去。 只见秦至面无表情站着，他的瞳孔仍旧是黑色的，可不知为何……他方才的眼底好像闪过了一抹红光。 紧接着，他周身开始萦绕着一股不祥的黑气。 “这是……” 有弟子已经隐约猜出了这是怎么回事，却不敢肯定，只是面上逐渐变得惊恐。 那个正在啃食着清风宗弟子尸身的魔修也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他猛地抬起头，可下一秒，秦至已经瞬移来到他面前。 再抬眸时，他眼底流转着金色的梵文，就连身上也缠着梵文形成的锁链。 但那并不妨碍秦至的行动。 他一手提起那魔修，再用力将他重重摔在地上，他弯着腰，手依旧用力桎梏着对方的脖颈。 那被他摁着脖颈躺在地上的魔修用力挣扎着，却无法挣脱这束缚。 甚至，那魔修只要一碰到秦至身上隐藏的梵纹，皮肉便开始立刻开始冒出浓烟，惨叫出声后，血肉也开始逐渐腐烂，直至最后彻底腐烂不见……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秦至却毫无所觉，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把，只是歪着脑袋盯着那魔修，嘴里不断重复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秦……秦至师弟……” 十三下意识要上前，可十四却忽然将十三拽住了，同时将方才想要偷偷袭击他的一个魔修给踹飞了。 所有的宗门弟子都被这一幕弄得脊背发寒，但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再次聚拢起来。 之后，便看着秦至大开杀戒…… 他杀那些魔修的时候，真的是毫不费力，只是看起来跌跌撞撞的，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抓住一个魔修便掐着脖子摁在地上。 奇怪的是，那些魔修竟然不敢围攻他，只是在被他抓住的时候下意识挣扎了起来。 慢慢的，贺灵正便发现，那些魔修之所以在被秦至抓住之后挣扎，并非是怕被秦至杀死，而是秦至身上那些金色的梵纹触碰到了他们，他们实在太痛苦了，才会忍不住挣扎。 换言之……若不是因为触碰到那些梵文太痛苦了，他们竟然心甘情愿被秦至杀死！ 贺灵正被这自己这猜测给吓到了！ 不是那些魔修疯了，就是他疯了！ 秦至再次抓住其中一个魔修的时候，一道空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秦至……” 那声音很温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像是在他耳边低喃。 秦至怔住了。 他下意识松开了那个魔修，茫然环顾着四周，嘴里却仍旧念念有词，“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我……” “秦至。” 那道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有只温柔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顶，轻声哄着他道：“别怕，我在……” 秦至眼底更加茫然，他怔愣在原地，环绕着他的那股不详的黑气被他身上从内散发着的一股淡淡的金色光芒给驱散了。 而那些金色的梵文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秦至跌倒在地上，恢复了凡人虚弱脆弱的模样，但身上又散发着属于仙修的味道。 第206章 后山奇遇（三） 那些原本心甘情愿被他杀死的魔修也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之前被他抓住的那个魔修更是猩红着眼，直接朝着他扑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忽然变成这样！ 十三师兄、十四师兄和贺灵正同时动身要阻止那魔修，却已经来不及，那魔修已经抬起爪子，直接扎进了秦至的肩膀上！ “秦至！” 下一秒，一道力量袭来，直接将秦至身上的魔修掀飞，那魔修飞出去的瞬间，也跟着灰飞烟灭了。 众人再次怔愣住，抬眸看去时，却发现在前面不远处，竟然有大批的魔修！ 这些魔修看起来比刚才围住他们那一批还要更强大！ 而为首的那一位，便是打飞那魔修的人。 不，看着像是人，但身上依旧散发着属于魔修的气息。 贺灵正上前一步，拧眉道：“圣使……” 十三也跟着不可思议道：“那个……是魔修尊主身边的圣使？” 圣使并未只有一个，但也没有很多，忘记是十二个还是十一个了。 但每一个都强悍到可怕。 那可是能跟他们宗主一较高低的实力，是多少个宗门弟子围攻都无法打破的强劲对手！ 他若是出现，他们根本没法儿活着离开！ 可奇怪的是，那位魔修圣使并未对他们出手，而是看着坐在地上，肩膀鲜血直流的秦至露出了愧疚和自责的目光。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而是朝着秦至行了一个礼，便领着剩下的魔修离开了。 秦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隐约记得自己好似失控了，然后还杀了好几个魔修…… 他没去管血肉模糊的肩膀，而是抬起自己的手怔愣看着。 他居然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吗？ “秦至！” 十三师兄飞快来到秦至身旁，也捏着他的手为他把脉，探查体内的情况，原本担忧更甚，眉头也跟着紧皱了起来。 十四师兄也在旁边蹲下了，问道：“怎么样？” 秦至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贺灵正，只是看着，并未说话。 而贺灵正也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底的情绪不明。 十三师兄松开了搭在秦至身上的手，从身上掏出了一颗药丸，递给秦至服下，道：“没什么事情，只是被那些魔修刺激到，险些入魔了，但好在清醒得及时，来，服下这颗清心丸。” 秦至二话不说，赶忙服下了。 他信了十三师兄的话，又担忧问道：“那我刚才那样，没什么影响吧？” 十三师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你只是被吓着，刺激到了，既然能自己清醒，那想必是没问题的。” 而后又对十四师兄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得赶紧离开。” 十四师兄点头，见秦至果然没事了，便起身去查看其他的宗门弟子，贺灵正站在不远处，大抵是听到了秦至没事，也去帮十四师兄。 秦至仍旧坐在地上，十三师兄还陪在他身旁，帮他简单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那些之前在魔修面前投降的宗门弟子仍在原地，方才那魔修的圣使带走了其他的魔修，却没有带走他们。 他们自然是庆幸，但庆幸之后，面对着那些伤痕累累的其他弟子，则是尴尬和心虚。 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 但十四师兄和贺灵正也没那个心思去处理他们，便是要处理，也不该是他们这几个云霄宗的弟子。 故而，整理好队伍后，十三师兄便扶着秦至站了起来，大家一起继续往前走。 贺灵正低声道：“我们如今应该去找那个通道，本是让那个清风宗的小弟子带路的，可如今……” 说起那个弟子，众人也是一阵唏嘘。 十四师兄道：“没事，我们这么多人，若真有这么个地方，总是能找到的。” 而这时候，秦至在十三师兄的搀扶下，走到了那弟子的尸身前。 这具身体基本已经被啃光了，只剩下一个完好的脑袋。 十三师兄怕他伤心，便轻声安抚道：“只是啃去了身上的皮肉，灵魂并未受损，若是有机会，还是能转世投胎的。” 秦至怔怔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身，苍白的薄唇启动，问道：“这世上……真的有转世投胎吗？” 其实没人敢肯定是不是真的有转世投胎这回事，但既然有仙修，有魔修，也有魂飞魄散这个说法，那应该就是有转世投胎的。 十三师兄说道：“不管有没有，人已经不在了，我们都该继续往前看，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们自己了，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秦至没再说话。 他只是弯腰，从那弟子被撕碎的衣服里捡起了一个储物戒。 想必……那便是他师兄让他带回宗门的东西。 十四师兄和贺灵正在前面带路，其余的弟子跟着，十三师兄就扶着秦至慢慢跟在身后。 而那些投降过的宗门弟子也远远跟在身后。 不敢靠得太近，也怕走得远了会跟丢，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秦至的伤口已经不碍事，可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浑身疲惫，很想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若非十三师兄一直扶着他，只怕他早就撑不住了。 而扶着他的十三师兄明显能感觉到秦至身上还带着那股不详的黑气，甚至他闭眼睁眼之间，能再次隐约看到他那双墨黑的瞳眸里闪烁着金色的梵文。 梵文……这本是很神圣的东西。 可不知为何，秦至身上的梵文不像是什么神圣的象征，更像是什么禁锢。 就好像秦至本身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所以有这种天生的东西锁住他一样，一旦那个东西从他体内跑出来，那便是生灵涂炭…… 十三师兄赶忙把脑子里的猜想给清楚，在心里暗骂自己有病！ 秦至师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身上没有任何的修为，也没有修行天赋，怎么可能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转世？ 如若真是那样，宗主和几位殿主怎么会看不出来？ 玉含仙尊怎么会看不出来？ 看来……应该是秦至师弟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可惜他修为太低，看不出藏在秦至身上的猫腻。 而秦至不知自己身上的古怪，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很想睡觉，被十三师兄喊叫了几次，才勉强撑住精神，没有昏睡过去。 至于那些远远跟在身后的宗门弟子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的身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秦至方才那模样的确吓到他们了。 第207章 后山奇遇（四） 他们修为都不算太差，否则也不至于苟活至今，所以……也能一眼看出秦至很不对劲。 至于是什么，他们看不出来，可知道如今的秦至不太像个普通的凡人。 只是看十三师兄还敢与秦至这般靠近，他们这才安心一些，想着若秦至真有什么大问题，十三师兄也不敢扶着他，定然是跑的远远的。 可见是他们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但也总有不过脑子的在小声议论，“诶，刚才那个叫秦至的云霄宗弟子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没眼睛啊，自然是险些入魔。” “果然是入魔了！他们云霄宗的弟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要徇私吗？自家师弟入魔了，不但不除，反而还带着他跟我们一起……” 但也有人忍不住了，冲着他们翻了个白眼，“贪生怕死是一回事，心肠歹毒又是一回事，就算人家是入魔了，方才是为了什么？要不是他入魔了，你们刚才可全都死了！” 之后便吵了起来。 “你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那魔修又不是我叫来的，入魔也不是我叫他入的，再说了，他那是为了救我们吗？他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就是，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若非我们先一步向那些魔修投降，只怕我们也早就死了，哪里还能等到他入魔救我们？” “入魔便是入魔，无论是什么缘由，那就是魔修了！那就是该死！” “你们倒是会为他说话，有种你们上去看看，看那些人可否接纳你。” 不同的声音便开始吵了起来。 就连昏昏沉沉的秦至也被他们吵得清醒了几分。 十三师兄便转头冷冷瞪着他们，那几个人察觉到杀意，便立马闭上了嘴巴。 十四师兄和贺灵正在最前面带路，自然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大抵是之前是太倒霉了，运气总算开始好转，他们一帮人在附近寻找，果然没一会儿便找到了一个被堵起来的阵法。 他们一帮人将修为集中在一起，很快就解开了那阵法。 只是刚陆陆续续钻进去，那阵法便又开始重启，防止外面的人继续进来。 十三师兄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这残留的阵法居然这般厉害，想必是识别出我们是宗门的弟子，我们这才能轻松破开那阵法，等我们进来后，阵法又自动开启，防止魔修靠近……” 可见当年的无我城城主有多厉害！ 但也实在令人费解，这么厉害的一座城，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最后怎么会城毁人亡？ 十四师兄便道：“别管那么多了，先走。” 十三师兄点头，便扶着秦至继续跟上前面的大部队。 他们一路往前走，基本都是贺灵正在前面带来，有时候遇到岔路口，他迟疑了一会儿，便果断选择了其中一条路，竟也每次都平安无事，没有任何意外。 渐渐地，十四师兄看着贺灵正的眼神都变了，惊讶赞叹道：“你对这里的路很熟悉嘛，竟能每次都选对，可是真的来过这里？” 这里七拐八绕的，若说当初建造这个通道的前辈没设计任何陷阱，他们可不相信。 但自从进到这里后，他们没见过任何机关，可见是贺灵正带对路了。 其实贺灵正也十分茫然。 他没说话，而是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左胸口，低垂的眼眸里是复杂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从未来过这里，可是又觉得熟悉无比。 那种熟悉，并非是他来过这里的熟悉，而是胸口的魂石在牵引着不断往前走，好似找到了归属之地。 可他清楚记得，自己从未来过清风宗，与清风宗的任何人都不熟悉。 更让他觉得心情复杂的是，他在那幻境里进入无我城时，也有过一样的感觉可他当时并未在意，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的警惕给压下来了。 秦至看着还是十分虚弱，有着十三师兄搀扶，他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而随着进入这个通道，他也逐渐好受了许多。 等有了足够的精神，便开始观察起四周，也越发觉得眼熟，慢慢的才想起来顾清风曾带他来过这里。 这里……正是当初那存放着镇城之宝的密室地道。 走着走着，前方又忽然出现了八条不同的小路。 这回贺灵正迟疑了许久，都没能选出一条合适的路。 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走第六条，但魂石却又牵引着他选最后一条，但当他迈步要朝着最后一条走去的时候，魂石又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 那种感觉……有不安，有惶恐，甚至还带着点别的情绪。 十四师兄站在他身旁，见他脸色不对，便赶忙伸手扶住了他，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贺灵正摇头，手却始终捂着自己的左胸口。 额头上也不知不觉渗出了汗水。 十四师兄以为他是真的不舒服，便赶忙道：“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儿吧，之前一直奔波，你身体恐怕承受不住了……” 可他刚要扶着贺灵正坐下的时候，身后的宗门弟子便忍不住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休息啊？万一后面的魔修追上来怎么办？” “就是啊，我们还赶着回去禀报师尊呢！” “大家都累，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累，凭什么要为了他一个人在这里耗时间？” 七嘴八舌的讨伐声响起，十四师兄的眼底顿时闪过冷意。 十三师兄脾气也跟着暴躁了起来，正要上前说话的时候，秦至便拉住了他。 而队列中，也有不少弟子在为贺灵正说话。 两方人自然吵了起来。 秦至便淡声道：“诸位，人各有路，我们如今能护送你们至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若是怕耽误时间，若是着急想见到自己的师尊，何必跟着我们？不如自己选路，自己走。” 那些吵嚷的弟子便立马安静了下来。 有人眼神闪躲，有人眼底露出不屑，也有人觉得反正此刻已经安全了，被秦至这般不咸不淡地讥讽一顿，也跟着来了脾气，带着自己宗门的弟子先走一步。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走了。 他们有的选择了一样的路，也有人选择了其他不同的路。 渐渐的，留下来的人就没多少了。 十三师兄虽然气恼那些人这般不讲理，可想着毕竟都是宗门的弟子，若他们真的在这里出事，那麻烦可就大了。 第208章 后山奇遇（五） 那些人的命倒是没什么好可惜的，就是怕他们的宗门把这笔账算在清风宗头上。 他看向十四师兄道：“要……要不要派人去把他们找回来，万一真的出事了可怎么办？” 十四师兄气恼得不行，他道：“用不着担心，就算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关我们的事。” 留下的宗门弟子也道：“就是啊，是他们自己要走的，就算出事了，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这能怪谁呢？再说了，哪有像他们那般做人的，明明是被你们几位救了，却还装出一副是你们欠了他们的模样，哼，不自量力。” 十三师兄还是一脸担忧。 他看向秦至，心里担忧的不仅是那些弟子出事，还担心闹了这一出，他们将来会把秦至入魔的事情说出去。 到时候恐怕…… 贺灵正这时候也说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前山的师兄弟还在等着我们回去。” 十四师兄赶忙扶着他道：“那你还行吗？” 贺灵正道：“无碍。” 可是在看着前面八条路的时候，他又开始迟疑了。 这时候，秦至便走到他身旁，说道：“选第八条路，半道上有一个机关，打开那个机关，我们就能顺着那条路顺利走到前山。” 所有人都看向秦至。 不等他们问，秦至便主动解释道：“是顾城主告诉我的，他带我来过这里。” 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说出口了，赶忙要阻止他，可是话都说完了，他们只好去看周围的人。 留下的那些弟子听闻此言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口中的顾城主是谁，也不知道那位所谓的顾城主为什么会这般了解清风宗的地道。 而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也松了口气，心想听不懂也好，这样找借口也方便些。 贺灵正看了看秦至，按照他说的，忍着魂石带来的不适感，往最后一条通道走去，走到半路的时候，魂石便更加汹涌了起来。 贺灵正便尝试着伸手在墙壁上寻找着机关，魂石在体内不断躁动着，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他顺着魂石的躁动，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所谓的机关。 摁了下来去，脚下便忽然出现了一个缺口，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掉了下去！ 十四师兄要去救人，也不慎跟着摔了下去。 十三师兄都傻眼了，他也下意识松开秦至要跳下去，但又想到身后还有那么多宗门弟子需要他照看，便只好强行忍住了。 秦至便轻声道：“别担心，下面没什么机关陷阱，我们也下去。” 听到秦至这话，十三师兄便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弟子，本想着让他们先下去，自己断后，可是见那些弟子神色迟疑，想必不敢轻易下去，便只好带着秦至先下去。 下面果然没什么危险，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不对，中间还放着一块非常大的石头。 一块非常漂亮的石头。 其他的弟子也陆陆续续下来了，看到那块大石头的时候，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更有弟子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这是什么？” 但紧接着，他的手就被那块石头给弹开了。 他吓了一跳，可好在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一下也足够把所有人给吓到了，没人敢再碰一下。 贺灵正一直盯着那块石头看，忽然……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伸手朝着那块石头摸了摸。 其他人都被他这动作给吓到了，全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免得等会儿被波及。 可是那石头散发出红色，似乎有点生气又被人摸了，可是那红光触及贺灵正的时候，似乎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开始疯狂闪烁着，最后……闪烁的红光渐渐安静了下来。 像是在一抽一抽地哭泣着。 看着特别委屈。 秦至看着一幕，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了顾城主跟自己说过的话。 这块石头是可以认主的，而且他还会自己选择主人，在所有的顾家后代中选择其中一人，赋予他修仙的天赋，好方便它将来认主。 这事儿听起来挺奇妙的，秦至当时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可看到贺灵正这般，他便忍不住生出了一个猜想。 他走到贺灵正身旁，轻声说道：“顾城主曾经跟我说过，这石头是无我城的镇城之宝，可以在关键时候救所有人一命，我这里有个阵法，可以利用这灵石来破解魔修设下的煞血阵和那幻境，我看它挺喜欢你的，应该能接纳你，你要不要试一试？” 贺灵正看着秦至，“我一个人的修为，恐怕不行。” 秦至说：“一个人足矣，这灵石不喜欢太多人，如果你不行，再换一个人试试也行。” 贺灵正没说话，又看了一眼那灵石。 好一会儿后，他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块灵石的时候，我的魂石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秦至心中明白，他只是不清楚，若贺灵正真是顾清风的血脉，他为什么会认不出来呢？ 难道是因为那幻境的原因？ 只是在没有绝对肯定之前，秦至不敢多说，只是道：“或许只是你与这块灵石有缘，毕竟你当初也与顾城主见过面，也曾与他一起施展过阵法……” 这种理由有些荒谬了。 但贺灵正也懒得反驳，只是道：“怎么弄？” 秦至便站在他身旁，与他一起面对着那块灵石，说道：“你跟着我做……” 随后，秦至按照顾清风教过他的施阵手势，逐步演示给贺灵正看，贺灵正便按照他教的，一点一点跟着他施展。 秦至演示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的气息变化，可贺灵正身上的魂石却开始与那灵石感应。 渐渐的，那灵石也开始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随着贺灵正跟着秦至一起念起了咒语，那灵石便将光芒投射到贺灵正的身上，与他身上的魂石互相交融。 随后，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种温柔的暖光照耀在自己身上，原本疲惫的身体逐渐被治愈，耗掉的修为也在一点点恢复。 不少人都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就连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眼底都露出了惊异，抬手看着自己身上的修为在一点点增长。 好厉害啊！ 第209章 回到清风宗（一） 而后，那灵石散发出的光芒一点点扩大，最后更是直接涌出了这个房间。 他们脚下展现出一个红色的阵法，那阵法也跟着逐渐扩大，一种威压袭过他们所有人，他们却不觉得难受，只是有点紧张和不安，像是在面对着一位十分威严的长辈。 有弟子忍不住道：“这到底……是什么呀？” 秦至看着那灵石与贺灵正相互呼应，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心里也感慨万分。 没想到，贺灵正竟然真是顾清风的后代！ 他看向之前那惊呼的弟子，解释道：“这是当年无我城城主留下的阵法，可与万千魔修相抗衡。” 不少弟子闻言，也跟着惊呼了起来。 但也有不少人提出了疑惑。 “清风宗怎么会留着无我城的东西？” “这阵法好生厉害啊，可是怎么会听从贺师兄的调遣？” “既然这阵法这般厉害，那三百年前的无我城又是因何覆灭的？” “秦至师弟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秦至却没回答这些问题，而是看向贺灵正道：“贺师兄，这灵石应该已经任你为主了，你可以把它收起来。” 贺灵正蹙着眉头试了一下，发现不行。 那灵石确实对他很友好，可是却不愿意跟他一块儿走。 秦至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记得顾清风说过的，灵石若是认其中一人为主了，是可以变换大小，随身携带的。 难道是因为贺灵正的血脉太过稀薄了？ 这时候，十四师兄也把秦至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毕竟已经隔了三百多年，哪怕贺师弟身上还带着无我城城主的血脉，只怕这血脉也十分稀薄了，指不定算不得嫡系血脉，所以哪怕能让这灵石有所反应，却无法让它彻底认主。” 贺灵正却是怀疑自己与那无我城城主根本没有任何血脉关系，但他没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而是看向秦至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不带这块灵石，我们还有其他法子吗？” 秦至点头，“有。” “什么？” “硬拼。” “……” 但如今也确实浪费太多时间了，他们的确该回去与殿主还有其他师兄弟集合，便没再搭理这块不愿意跟他们走的灵石，继续往外面走去。 有了秦至的带路，前路也通畅许多。 快到走出这密道的时候，便有人想起了之前选错路的那些弟子，问道：“那其他人呢？他们选错了路，会不会有危险？” 秦至如今看起来好了许多，也不再需要十三师兄搀扶了，他走在最前面道：“不必担心，既然我们能进到这密道，那这里的阵法便不会伤害我们，只是设计这阵法的主人也担心进来的仙修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设置了这八条路，若是不懂这里的设计，那便是不请而入，他们无论选哪一条，都会被迷宫所拦住，他们死不了，只是也出不来。” 算是给他们一点教训。 闻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外面的战事能早点解决，自然会有人来放他们出去，但若是外面的战事无法解决，他们一直留在那迷宫，也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也算是好运吧。 十三师兄凑到秦至身边，低声问道：“这也是无我城城主告诉你的？” 秦至点头，“是。” 十三师兄：“……你到底是他的谁啊？他怎么对你这么好？” 秦至：“……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他说了，我是他一位故人之后。” 十三师兄更加困惑了，“可是我想了想，觉得该是什么样的故人，才能让他对你这个三百年后的故人这般好？” 而后又低声道：“你看贺师弟，还是他的后人呢，他怎么不把这些告诉贺师弟？” 秦至也不知道，所以他无法回答。 好在他们已经走出了密室，打开了大门后，便立马感觉到了魔修与仙修战斗时特有的紧张气息。 他们赶忙冲出屋子去！ 广场上，所有的师兄弟都在盘腿坐着，利用自己的魂魄来撑起秦至之前设下的无我阵法，而其他的宗主和长老，依旧在用自己仅剩的修为，撑住那被做了手脚的幻境，想着为他们这些弟子留一条出路。 而在那幻境旁边，还躺着不少被幻境丢出来的弟子。 正是云霄宗的其他弟子。 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高兴不已，还以为其余的师兄弟出了什么事，原来他们是从这里被丢出来了。 十三师兄赶忙对两位殿主喊道：“两位师尊，我们已经出来了，那幻境没有活口了，可以放手了！” 众人闻言，便都朝着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看去。 看到他们都平安出来后，所有的宗主和长老都收回了自己的法术，飞奔至自家弟子身旁，全都激动不已。 毕竟派出去的可都是宗门最好的弟子。 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看到他们四个都平安无事后，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当初看到从幻境吐出来那些弟子里还少了四个的时候，他们全都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他们四个都出事了。 但也有其他的宗门没发现自家的弟子，着急得不行，到处问他们家的弟子呢？ 后来便有弟子跟他们说的大概的情况。 有的宗主十分恼火，觉得他们居然把自家弟子抛下，实在可恶，但也有的宗主觉得十分丢脸，不好多说。 可知道不少弟子都还平安无事时，也都松了一口气。 秦至看到无我阵法还在维持运转，可是外面的魔修却已经开始撤退，便对贺灵正道：“师兄，再借我一点法术，我先把这阵法撤销了再说……” 其他的宗主在知道这是无我阵法之时，早就震惊得不行，可听说他还能把这无我阵法撤销，表情更加复杂了。 要知道当年的无我城城主可都没做到这程度！ 秦至却不好说这就是无我城的城主教他，只是在贺灵正借了他法术后，按照顾清风教给他的法子，将这阵法给撤了。 广场上的众弟子因为魂魄受损，都跟着倒地。 也有修为高超的只是吐了一口鲜血。 而秦至，也跟着喷了一口血后，豁然倒地！ 有人及时扶住了他，也有人在他耳边喊着，但他在闭上双眼之前，却好似看到了人群中站着白衣飘飘，雪发纷飞的顾清风。 秦至冲着那虚幻的影子笑了笑，昏迷前想起的，竟是对方温柔抱着他的模样。 那怀抱……真的好温柔啊。 第210章 回到清风宗（二） 等秦至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院子的房间内。 不过不一样的是，他本来是跟贺灵正一个房间的，此刻却变成了单人单间。 而且仔细看看……这似乎是之前谢如真睡过的单间。 秦至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时，双眼茫然，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尝试着想站起来，但全身酸痛，十分难受，好不容易起来一点，又很快躺了回去。 实在没力气起身啊。 歇了好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十三师兄端着汤药进来了。 看到秦至醒了后，也十分高兴，“你可算是醒了！” 把药放在一旁，看他想要起来，便帮忙扶着他坐了起来，问道：“好些了吗？” 而后又道：“两位殿主和清风宗的宗主可一直在用法术替你治疗呢，你可是古今第一人啊！” 秦至笑笑，觉得嗓子有点干，指了指茶水。 十三师兄便笑着去给他倒茶。 连续喝了两杯，嗓子才稍微好一些，秦至才沙哑着声音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 “外面的魔修，全都退了？” “都退了。” 秦至点点头，“那其他的师兄弟……” “放心吧，”十三师兄端起汤药，“那些事情啊，都有人来处理，不用你一个弟子来操心，至于那些向魔修投降过的弟子，也受了处罚。” 看着秦至接过汤药一口喝了个精光后，十三师兄接过空碗，又说道：“因着这件事情，其他的宗门，包括那三大宗门，都不敢再跟我们提岭南的事情了，也不敢再跟我们抢着抚养那孩子。” 十三师兄将空碗放在一旁，又说道：“不管是这山下山上的魔修，还是外面的魔修，靠的可都是我们元宵宗，其他的宗门办事不利，他们哪里还有脸敢跟我们抢？” 秦至点点头，也露出了笑脸。 顿了顿，他又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自己之前失控的画面，眼底现出担忧，“那我……” 十三师兄问道：“你怎么了？” 秦至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我没什么事？” 十三师兄被他这问题给逗笑了，“你自然没事啊，这不是好好坐在这儿呢吗？” 秦至也笑了，觉得自己果然是想多了，也跟着安心了不少。 清风宗如今已经重整完毕，这次的宗门大会算是失败了，但也算是成功的，至少可以看出了各大宗门的弟子在面对魔修时是什么姿态。 其他三大宗门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先带着自己的弟子回了宗门。 剩下的小宗门因为损失严重，无心再继续留在这里，也先离开了，只剩下一小部分的宗门还留在此处。 清风宗便也设了宴席，也想着借此感激云霄宗。 毕竟在岭南时得了他们的救助，这次宗门大会也几乎是靠他们才能把这场大难摆平。 房间里，秦至到处找东西。 十三师兄问道：“你找什么？” 秦至就道：“那个弟子留下的东西……” 十三师兄就道：“已经给清风宗宗主了，事情也都跟他说清楚了。” 闻言，秦至松了口气，生怕是自己弄丢了。 但之后，心情也变得十分沉重。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弟子在自己面前被那魔修啃食的模样，血淋淋的，残忍又令人作呕。 他捏紧了拳头，心中再次升腾起恨意。 十三师兄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在秦至看向他时，他便严肃认真道：“秦至，我能理解你接二连三看到这些残忍的画面，会对魔修生出强烈的恨意，但你必须得控制住你的情绪，恨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无穷无尽的恨意，只会让你沦落成跟魔修一样。” 闻言，秦至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着十三师兄问道：“那当时失控，也是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会那样吗？” 顿了顿，他又问道：“我当时是……差点变成魔修了？” 十三师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你初入云霄宗，一下子见到了太多残忍的事情，心里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我们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是秦至，你必须学会做你情绪的主人，如果你任由自己的恨意肆意生长，反而让情绪成为你的主人，那么总有一天，你的灵魂就被你的身上的恶意给抹杀。” “恨是应该的，但如何把恨深埋心底，把这恨意转换成同类的怜悯，这是我们这些仙修最应该做的事情，一旦你把控不好这个度，那么你就是中了那些魔修的圈套……” 听到最后一句，秦至下意识道：“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些魔修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的？” 十三师兄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们的确喜欢看到仙修沦为魔修，针对的也未必是你，但若是你真的走上了这条路，兴奋的也只会是那些魔修。” 他说：“曾经也有不少仙修以为，凭着自己的心性，哪怕沦落为魔修，也一定不会失控的，但人太瞧得起自己的后果就是酿成惨祸。” 他拍拍秦至的肩膀道：“你也不用太担心，等回了云霄宗，身上沾染的煞气自然会逐渐消除，而且你这回又立了功，宗主一定会奖励你的。” 秦至点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失控时的模样了。 但……那种轻松便能杀掉魔修的感觉，的确很畅快。 这便是强大的感觉吗？ 秦至微微捏紧了拳头，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自从岭南那一战后，他似乎对力量生出了一种暗暗的渴望。 男人……果然还是渴望强大力量的。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罢了，这种事情也是要看天赋的，若他没这个天赋，又何必强求？ 十三师兄说得对，若是他过度强求，心态发生了转变，那难受的也不过是他自己罢了。 万一因此走火入魔，生出了心魔，兴奋的也只是那些魔修罢了。 况且…… 秦至忽然想起了谢如真，想起了那张普通却温柔的脸，也想起了对方在他面前展露出真实的模样，心中忽然生出无限温柔。 没关系，反正他已经有指定好的师尊了。 他师尊，可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呢！ 十三师兄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是拍拍他的肩膀道：“如今你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顿了下又道：“两位殿主还在与清风宗宗主商议要事，待他们商议完了，我们吃个饭也该回去了。” 秦至点点头。 第211章 回到清风宗（三） 而后又想起顾清风跟自己说过不少无我城的事情，既然这清风宗就是当年的无我城，那他是不是也要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告知与清风宗宗主？ 这清风宗宗主看起来也还不错，虽说一直以无我城的后人自居，却也从未仗着这身份做过什么坏事，甚至还把宗门的弟子教得不错，想必他就算把那些事情告知对方，对方也只会用来做好人好事。 心中打定主意后，秦至便在自己可以自由行动后，找了个理由单独去见清风宗的宗主。 恰好清风宗的宗主也有点事情要找他，听说他过来后，赶忙让人把他请进来。 秦至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位宗主，看着胖胖的，但是十分和善，而且这位宗主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满脸慈爱，在他要行礼的时候，还赶紧上前扶住他，笑着道：“不必这般客气。” 顿了顿，又道：“按照辈分啊，你该管我叫一声……师叔。” 秦至也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从哪里算起的，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拉远距离，便顺着对方的意思，乖巧喊了一声“师叔。” 清风宗宗主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拉着秦至坐了下来，仔细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道：“果然是个好男儿，都长大了。” 这话让秦至意外，他好奇问道：“宗主见过我？” 清风宗宗主笑着摇头，“那倒是没有。” “……”哦，那就是客套话了。 也是，村子外的人隔三差五就有一个人这么跟他说话，甚至还有些人说抱过他，也认识他爹。 其实根本就不认识。 只是拉近距离的一个手段罢了。 秦至也跟着笑了起来，同时觉得自己这回脑子有些不灵光了。 清风宗宗主看着他，微笑问道：“你自小是在哪儿长大的？” “莲花村。” “哦，莲花村啊……”清风宗宗主想了想，大抵没想起来这是哪里的村子，但他也没多问，只是继续道，“听说你刚刚进云霄宗不久？” 秦至恭敬道：“是。” “不错不错，”清风宗宗主又夸赞道，“你没有修为，可是刚刚进了云霄宗就立下了两份大功，前途无量啊。” 秦至被夸得红得脸，“宗主客气了，本都是我们这些弟子该做的，不为前途，只为了问心无愧。” 好歹也做过几年的社畜，自然知道面对这种场面时应该如何应付。 清风宗宗主又笑着满意点头道：“你确实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而后又跟他说了许多话，无一例外都是在夸赞他，并且为了岭南以及这次宗门大会的事情谢谢他。 秦至道：“其实都是大家互相帮助，与我没什么关系，我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清风宗宗主却道：“诶，话也不是这么说，该是你的功劳那便是你的，倒也不必推辞。” 顿了顿，他又道：“这次找你过来，主要是为了谢谢你，不过这谢嘛，光是嘴上说没什么用，我这里有个东西，算作谢礼吧。” 他笑着起身，从墙上打开了一个机关，而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双手递给他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我想你应该用得到。” 秦至下意识便是赶忙起身拒绝，“使不得，无论是在岭南还是这次的宗门大会，我做的都很有限，况且我没有修为，真说立了功劳，那也不是我立的，怎么还能收宗主您的礼物呢？” 清风宗宗主却是笑着说道：“你先看看嘛，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拿来给你做礼物我都觉得寒酸呢，若是看了你实在不想要，那我就当是你看不上这份礼物。” “这……”那他若是打开了，岂不是不要都不行？ 可眼下这情况，不打开似乎也不太合适？ 清风宗宗主又哄道：“你先打开看看，万一你就喜欢呢？” 秦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那盒子打开了。 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秦至看清风宗宗主将这东西收得这么好，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结果里面放的居然是一把破破烂烂的剑。 而且那剑上没有任何的灵气。 明显就是一把废剑。 “额……”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呢？ 好像……收下也不是不可以？ 清风宗宗主看到他的表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觉得秦至的表情很有趣。 秦至被他笑得满脸尴尬，红着脸不说话了。 清风宗宗主将这盒子放在桌面上，才对秦至解释道：“你听说过无我城城主顾清风的故事吗？” 秦至点点头，但顿了顿，又摇摇头，说道：“知道一些，但了解不多。” 清风宗宗主便看着那把生锈的破剑道：“这个啊，其实是无我城城主顾清风的……” 秦至惊讶道：“这是顾城主的佩剑？” “……儿子的本命剑。” “……” 秦至看向那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十分复杂的感情。 顾子臻的本命剑啊。 那股复杂的感情忽然变得难过起来。 本命剑变成这样，还被后人收藏了起来，想必人已经不在了。 秦至问道：“三百年前……无我城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城主是怎么没的？少城主……又出了什么事？” 清风宗宗主叹了一口气，在一旁坐下后，又示意秦至也坐下，说道：“三百年前的事情，谁又知道发生了什么呢？传闻倒是很多，可传闻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只知道啊，当年无数魔修围攻无我城，想要拿到一样东西去救魔修尊主，但所有魔修把无我城屠尽了，也没找到那样东西。” 秦至赶忙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清风宗的宗主自嘲一笑，“反正没人见过，魔修也没说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大概只有当年的顾城主才知道吧。” “那……少城主也是因为这个才没的吗？” “不清楚，”清风宗宗主笑着说道，“我也是听我的师尊说的，说是当年无我城北屠尽之前，顾城主曾派人把自己的儿子送走，之后，少城主修炼归来，联合仅剩的城民，重新建立了一座城，只是不再叫无我城，而改名成了清风宗……” 秦至道：“那这么说，清风宗的第一任宗主便是少城主？” “不是，”清风宗宗主道，“少城主创建了清风宗后，并未担任宗主之责，他将余下的随从都安置在清风宗后，便自己四处流浪，一路斩杀妖魔，后来……后来便牺牲了。” 第212章 回到清风宗（四） 在“后来”那里停顿的时候，秦至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复杂。 似乎是知道一些内情。 秦至想了想，无我城是三百多年前被屠尽的，清风宗也是在三百多年前创建了，那按这么算来……顾子臻在三百年前也死了。 清风宗宗主摩挲着那把残剑，叹气道：“后来，清风宗的所有后人在意外中得到了这把残剑，毕竟是祖先的剑，我们这些后人自然也要好好保管。” 秦至道：“既然这把剑这么重要，宗主为何要给我？” 清风宗宗主说道：“我说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残剑放在这里也只是一个摆设罢了，其实人都死了，东西留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这剑本身是灵剑，主人不在，它才会死亡，可即便死亡，它残留的灵气也还是可以击退一般的妖魔。” 他又说：“我听说你家中还有人，以你如今的名气，只怕会逐渐在魔修中传开，那么你的家人恐怕会被魔修盯上，这把残剑或许能替你护住你的家人。” 秦至看着那把完全没有灵气的残剑，很怀疑清风宗宗主说的话。 那宗主又笑着道：“反正它总不会是什么害人的物什，拿着你也不吃亏，有用算是你赚到了，无用……就当是个纪念吧。” 秦至看着这把剑，忽然就想起了顾子臻。 也是……他当年都没来得及跟顾子臻告别，如今见了他的剑，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恐怕将来会后悔。 所以他还是把残剑连同这盒子一起收入了银戒内。 等秦至收下这份礼物后，清风宗宗主又笑着同他喝茶聊天，而后似是不经意间提起，问道：“你那无我阵法，是从何时习得的？” 秦至一怔，才反应过来方才的客套全是为了现在。 不过也好。 若是对方一点目的都没有，哪怕送他的只是一把残剑，他也会觉得不安。 便如实回答道：“是在云霄宗的藏书阁里看到了类似的书籍，便记下来了，我这人虽然没有修仙的天分，可是平日里也愿意努力，爱看书，且记忆力还算不错，别的东西我学不了，就只好看看这方面的书籍。” 他又道：“有一位仙君同我说过，阵法和药理对于我们这种没有天分的弟子来说是最友好的，药理只需要记住步骤就行，阵法也可以依靠旁人的修为和鲜血来完成，我若是记住了，未必不是自保的手段。” 秦至这般诚实，清风宗宗主反而不好问太多了。 他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秦至又道：“宗主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清风宗宗主笑道：“倒是没什么想问的，也得谢谢秦至师侄愿意告诉师叔这些。” “应该的。” 秦至起身行礼，而后退身要离开时，清风宗宗主又问道：“你来找我，可有什么话要说？” 秦至顿了下，才行礼道：“正是要告知师叔，我为何会那无我阵法。” 不等对方问，他又再次开口解释道：“之前便一直听说清风宗是无我城的后人所建，那这无我阵也算是清风宗的功法，我虽说无意偷学，可也应该亲自交代一句。” 清风宗宗主看得出来他说的不是实话，可他也不知道秦至原先到底想说什么，只好笑笑道：“这些小事，倒是不必在意。” 秦至再次拱手弯腰，行了一个礼。 等退出院子外后，面上的笑意才渐渐褪去。 倒不是他不相信清风宗宗主，只是他方才忽然觉得自己这贸然说出一切的做法十分愚蠢。 这清风宗的宗主或许不是个坏人，但他如今毕竟是云霄宗的弟子，他把关于无我城的秘密都说出来，如何让清风宗的人安心？ 那些秘密的确不好一直隐藏，可是也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更不能让人怀疑到他头上。 他得另外想个办法才行…… 回去的路上，秦至一直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因为想得太入神了，一时没注意走岔了路，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人家的药园。 麻烦了！ 虽然这药园也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可毕竟草药对于各宗门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东西，跟军队里的粮仓差不多。 若是被人发现他在这里，恐怕他说不清楚。 正要离开的时候，前方却传来了脚步声，秦至心慌，下意识在密密麻麻的药草田里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躲起来后又忽然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 不对啊，他只是无意间闯了进来，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嘛？ 若是对方不相信，那大不了让他们搜身，反正他如今在清风宗的地位也还算是可以，总不会揪着这点小事不放。 但他这般躲起来被人发现，那真是有嘴说不清楚！ 秦至都忍不住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果然是伤得脑子都糊涂了！ 没办法了，还是从银戒里找了一件隐身衣披上，只盼着这群弟子不是来采药的，只是恰好路过。 不过让秦至万万没想到的是，出现的弟子并非是清风宗的，而是其他宗门的弟子。 因为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宗门，受伤的弟子太多了，不好贸然赶路回去，便跟他们云霄宗一样留了下来养伤。 同时也是想探探这清风宗的口信，想知道云霄宗留下来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 秦至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下也不好出去了。 而那些弟子似乎在激烈讨论着什么，本来只是路过这里，但因为吵得太厉害，索性停下来继续吵。 秦至：…… 他本来没注意那些弟子在吵闹什么的，但这么一停顿，却不得不去听。 有弟子喊道：“你们这般说话也太过无礼了！人家好歹救了我们，你们这般背后中伤，简直是小人行径！” “你说谁小人呢！你给我放尊重点！” “说得就是你们！有胆子说，没胆子承认自己是小人吗？！”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小人小人，你们就是小人！” “呵！”一声冷笑过后，“你们倒是伟大，可那秦至当时入魔的样子你们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如此纵容，不过是觉得他是云霄宗的弟子！等将来那云霄宗都是魔修后，我看你们如何收场！” 有弟子又恼怒道：“你闭嘴吧！云霄宗创建至今上万年，杀过多少妖魔？！那秦至是险些入魔了，可是他为的是什么？！你们这般正义凛然，怎么见了真正的魔修也不舍得多杀几个？！” 第213章 欺负小师弟就是欺负我们（一） “我们现在说的是秦至的事情，你们却非要扯到其他魔修去，我看你们跟那秦至分明就是一伙儿的吧！” “什么一伙儿不一伙儿的！我看你们这副嘴脸，跟那些魔修才是一伙儿的！” 秦至大概听明白了，也看出来了这些弟子不是一个宗门的。 只是宗门太多了，他一时也没记起来这些弟子都是哪个宗门的，心里最在意的，是他们说的话。 自己之前差点走火入魔……看来真的很严重啊。 接着又有弟子喊道：“正常仙修谁看不出来，那秦至根本不是普通的入魔！普通人得收到多大的刺激才能入魔？便是死了全家，也并非是想入魔就入魔的，还必须得做丧心病狂的事情才能判断为入魔！他这分明是天生的魔胎！” 秦至怔住了。 天生的魔胎？ 那是什么东西，从未听说过啊。 所有弟子都沉默了，不只是承认了那弟子说的话，还是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那弟子又冷笑道：“怎么？你们可别告诉我，你们连什么是魔胎都忘记了！我们初次修炼的时候，不管是管事师兄也好，宗主或是长老也罢，可都跟我们说过这魔胎的事情。” 又有弟子道：“这世间的魔修，多数是由凡人心理扭曲演变而成，他们心中或藏着恨，或藏着嫉妒，或是天生心理变态，在这种极端情绪的趋势下，会做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从此化身魔修，吸食煞气，再也控制不住……也有人是想要借着成为魔修而摆脱凡人的虚弱，从此掌握他人的命运。” “但这些由凡人变化而来的魔修没什么难对付的，最难对付的还是那种天生魔胎的魔修，他们看似与寻常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可到了一定的时候，身上的魔性就会被激发，哪怕没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会被血腥和煞气所吸引，从而渐渐变成魔修。” “魔修尊主身边的那十二魔修，可都是这么来的。” “诸位，可知你们今日对这魔胎纵容太过，来日便有可能成为他的刀下亡魂吗？” 秦至听得一脸懵。 他其实能听明白，可就是因为听明白了，才显得更为茫然。 这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他无论如何，将来都一定会成为魔修？ 是这个意思吗？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呵斥声响起，“闭上你的狗嘴吧！就是你们整个宗门的人都变成魔修，我师弟也绝对不会成为魔修的！” 是十三师兄的声音！ 秦至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来人竟是云霄宗的所有弟子。 看到云霄宗的弟子来了，之前那些说话十分嚣张的弟子都不敢说话了，甚至不少人都低下了头，似乎是担忧被记住自己的脸。 可云霄宗的弟子根本不屑于记住他们的脸报复他们，只是站在他们对面，表情冷漠。 十四师兄也开口道：“诸位，既然为人，那便应该有人的样子，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东西？” “你！”有弟子顿时恼羞成怒，可是对上十四师兄，却又不敢再开口。 毕竟实力悬殊。 十三师兄见他们那孬样，双手环抱着冷笑道：“你们若是当着面说，我还当你们勇气可嘉，但这背后说话算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心中都有数，这件事情你们也禀报自己的师尊了吧？可所有人都没说话，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师弟根本就没问题！” 贺灵正也淡声道：“诸位若是不服气，打一架便好，贺某乐意奉陪。” 说着，他本命剑露了五分之一。 那些弟子便立马被吓得往后连退几步！ 这三位的实力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证过的，那么多的魔修都没能将他们拿下，他们又怎么敢去找死？！ 但退后了，他们又觉得十分没面子。 便有弟子喊道：“你们都装瞎，纵容这妖魔，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贺灵正直接拔剑出鞘，灵力涌动，直接将那喊话的弟子震出好远之外！ 他淡声道：“云霄宗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教？” 没想到贺灵正真的敢动手，那些弟子都傻眼了。 而后又有人大着胆子喊道：“你们云霄宗这是要仗势欺人吗？！” 贺灵正笑了，眼底的寒意更甚，“从未做过这种事，但为了师弟，仗势欺人又何妨。” 他一剑划出，并未用尽全力，也没有任何杀意，但却把那个宗门的弟子全部掀飞了。 “没人告诉过你们吗，云霄宗……一向护短。” 之前为他们说话的那个宗门的弟子都傻眼了，除了钦佩，更多的是羡慕。 不愧是四大宗门之首的云霄宗，护短起来也这般霸气！ 贺灵正将剑收了回来，看着那些瘫坐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弟子，又淡声道：“有一件事情你们需要牢牢记住，秦至是我云霄宗洒扫处的弟子，而我……贺灵正，是洒扫处的管事师兄，骂我洒扫处的弟子，便是骂我贺灵正，很不巧，我这人特别没有礼貌，最不喜欢别人背后骂我。” “骂我一次，我记他们一辈子。” “滚。” 那个宗门的弟子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狼狈逃窜前还不忘放狠话，“你你你……你给我等着！” 看着他们狼狈逃走还这般放狠话的模样，不少弟子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故意嘘了起来。 气得那些弟子逃走的模样更加可笑了。 而后，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便对之前为他们说话的那个宗门的弟子们拱手道谢道：“多谢诸位方才仗义执言。” 那个宗门的弟子们反而不好意思了，纷纷道：“不用不用，应该的……” 其中的大师兄便是之前那个最先仗义执言的，他也拱手道：“几位师兄真是客气的，我们才应该谢谢你们才对，况且秦至师弟也是为了我们才走火入魔的，再说了，他才刚刚入宗门，又亲眼目的了那位小弟子惨死，心中怎么可能不恨？” 他说：“会恨，甚至因此走后入魔，都是人之常情，别说他很快就自己清醒了，即便他真的因此入魔了，我等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因此便觉得秦至师弟与那魔修是一样的。” 其他弟子也道：“就是啊，秦至师弟是个好人，只可惜了他不会修炼，否则必是仙修中的佼佼者，他没有修为，却两次立下大功，是我们多少仙修的榜样，我们岂能因为这种小事就看轻他？” 第214章 欺负小师弟就是欺负我们（二） 夸赞之后，那位大师兄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他们几个说道：“不过也并非所有宗门都这般理智，我们是愿意站在秦至师弟这边的，可你们方才看到了，也有其他宗门的弟子是忘恩负义的，这事儿若是传开了……” 十三师兄明白他的意思，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们早就做好准备了，云霄宗的事情，还轮不到其他宗门插手。” 十四师兄也道：“倒是多谢诸位关心了，我替秦至师弟谢过诸位。” 秦至就这么躲在药草丛里，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眼眶不知不觉就蓄满了泪水。 直到他们一边说话一边离开，秦至才敢从药草丛里出来。 脚已经麻了，但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师兄们说的话。 方才那些人说他是什么魔胎的话，固然让他觉得十分害怕，但师兄的所作所为，却让他觉得十分暖心。 他知道，不管他是不是那什么所谓的魔胎，云霄宗的师兄都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这便足够了。 回去的时候，秦至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怕自己会被看出端倪。 可没想到，他刚回到院子，便看到所有的师兄弟都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着他回来。 看到他的时候，也全都愣住了。 秦至也跟着愣住了。 但他还是努力扬起笑脸，朝着诸位师兄问好，等走到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面前时，才笑着问道：“师兄们是在等我？” 十三师兄却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秦至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心想我在笑啊，应该没露出什么马脚啊。 难道是笑得不够好看？ 他继续装疯卖傻道：“我没怎么了啊，方才就是去寻了清风宗的宗主，与他有些话要说，恰好他老人家也有事情要问我，便在那边待久了一些。” 靠在一旁的贺灵正看着他，淡声道：“你眼睛。” 秦至没明白，迷茫道：“我眼睛怎么了？” 十四师兄见他笑得这般难看，便委婉道：“你眼睛是红的……” 秦至：…… 十三师兄气恼道：“你是不是碰上那帮人了？！可恶！刚才被揍了一顿还不过瘾，我看他们真是皮痒了！” 眼看他真要撸袖子去揍人，十四师兄和秦至赶忙把人拉住。 十四师兄无奈道：“你给我冷静点！” 而秦至只能继续装疯卖傻，“十三师兄，你干嘛去啊！你要去揍谁啊？！我眼睛红是因为想爹娘了，我没事啊，你别是要去揍清风宗的宗主啊，跟他没关系！” 十三师兄立马顿住了，众人也一脸茫然地看向秦至。 秦至又赶忙道：“方才清风宗的宗主送了我一件宝物，说是可以驱逐妖魔了，还问了一些我爹娘的事情，我就是一时想起爹娘，忍不住有些难过，跟他没关系，他没欺负我，也没说不该说的话。” 十三师兄看着他，怀疑道：“真的？” “真的！”秦至赶忙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我发誓！清风宗的宗主绝对没有欺负我！” 而后又放下手指嘀咕道：“人家堂堂宗主，也不至于欺负我一个小弟子啊。” 秦至的演技这般炉火纯青，倒也一时蒙住他们了。 十三师兄这才道：“那看来是我误会了，既然你说他没欺负你，那我便相信你一回。” 秦至赶忙点头。 生怕他们再琢磨出点什么来，又赶忙转移话题道：“师兄们在这里等谁？” 十四师兄才笑道：“在等你，方才清风宗的师兄们来说，今晚要在后山弄吃的，烤鸡、烤鸭、烤鹅、烤羊……全都准备好了，还有不少好吃的，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去帮忙了。” 一听说有好吃的，秦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道：“那我们赶紧走吧！” 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十三才勉强相信他刚才没说话。 往后山走的时候，他走在秦至身旁，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轻声道：“这次回去前，我跟两位殿主求求情，让你回家看看。” 秦至眼睛再次亮了起来，激动道：“真的？！” 可不等十三师兄回话，他又冷静了下来，神色黯淡地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其他师兄都没这待遇，我若是破了这规矩，只怕是不合适。” 十三师兄便道：“这也不算什么规矩，也从未有人说过绝对不能回家看看的，只是一般建议最好不要回去，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若是被魔修盯上了，只怕不好，但你家住在莲花村，那莲花村又在云霄宗山脚下，离得这般近，不碍事的。”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你不是说清风宗的宗主送了你一件宝贝，你想把这宝贝送回家吗？” 秦至点点头，还是有些小心翼翼道：“但万一坏了规矩怎么办？若是其他人知道了，那岂不是……” 十三师兄道：“别怕，我会跟两位殿主说明情况的，只要他们答应了，旁人就不会说什么，只是……你不能久留，最多是回去看一眼而已。” 而后又道：“你也想知道他们如今的境况吧？” 秦至点点头，眼眶又红了。 他的确很想念爹娘，也很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信上总说他们很好，魏池师兄带来的消息也是说他们很好，但他心中总是挂念的。 尤其是瑶瑶…… 当时说她身体不好，也不知是否如信上说的那般，她吃了那些晶石后，真的恢复健康的。 这次正好回去看看，若是她身体恢复了，也适合修炼了，说不定能趁机带她回云霄宗。 只是爹娘恐怕要寂寞了，他去了云霄宗，瑶瑶若是也去了云霄宗，他们两个岂不是都不见他们了？ 因着心事重重，秦至一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 十三师兄见状，在他旁边坐下，不开心道：“早知这般也让你不开心，我还不如不提了，你若是实在烦恼，便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吧……” “别啊！”秦至赶忙拉住十三师兄的手，“我没不开心，师兄方才的提议让我开心了好久了！真的！” “……没看出来。” 秦至泄气道：“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而是想到了妹妹……” 而后便把事情跟十三师兄说了。 十三师兄不理解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们的爹娘虽然不能时常见到你们，可若是你们兄妹俩将来立了更多的功劳，或是你妹妹天资过人，修为高超，完全可以将你们的爹娘接到云霄宗来啊。” 第215章 欺负小师弟就是欺负我们（三） 秦至震惊道：“还可以这样？！” “怎么不可以？”十三师兄道，“家中所有兄弟姊妹都为仙修，是可以将双亲接到宗门来抚养的，只是吧……大多数的仙修都不会这么做。” 秦至刚想问为什么，很快便自己想明白了。 云霄宗对于父母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对于子女来说，却是最危险的地方。 尤其是云霄宗，它的阵法主要是护住山脚下所有的村庄，所以魔修真的打算彻底覆灭掉人类，只需要攻击云霄宗便可。 只要云霄宗破了，保护村子的阵法也就破了。 所有的宗门破了，人间便是炼狱。 但留在村庄内，相对比较安全。 只是凡事没有绝对。 故而，有人冒险将家人接到云霄宗，也有人把家人留在村庄内，派人细心照料。 十三师兄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事儿也不着急的，还得你妹妹被收入云霄宗，拜了某位殿主为师才行的，若是家中还有其他子嗣，便不能接入宗门内。” 秦至点点头。 的确，瑶瑶现在还小，即便现在天赋显露，也能跟着他回云霄宗了，但距离她能下山历练，立下功劳的时间还很遥远。 从某种角度来说，老爹老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是另外两说。 不过秦至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心情也豁然开朗了，胃口自然也好了许多。 清风宗的师兄弟对他还是很好，也很客气，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他，也有不少师兄弟跑过来找他说话。 只是……也有不少宗门弟子聚在一起，冷眼看着他们。 看着他的眼神也尤其刺眼。 秦至只能假装没看到，一来是他还没能力让别人闭嘴，二来是他懒得多生事端，反正他在乎的人都相信他就行。 吃饱喝足了，秦至才发现在这里聚集的都是弟子们，宗门和其他的长老，还有两位殿主都不在。 一问才知道，这只是弟子之间的聚会，往年举办完宗门大会也都会举办，今年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可为了让弟子们调整好心情，前辈们商量了一番后便决定按照还是举办。 虽说看起来不合时宜，可是那些弟子们看起来心情都好了许多，被魔修围攻的负面情绪确实消除了不少。 十三师兄拉着十四师兄去找其他的师兄弟讨论修行的事情，贺灵正这次出了不少风头，也被不少人围着。 他这边原本也有不少师兄弟围着说话的，但他借口身体不太舒服，想要独自歇息一会儿，等那些师兄弟都离开后，便自己起身打算四处走走。 离开之前，他还看了一眼那些对他不满的弟子，发现他们也没注意到自己后，才敢放心离开。 只是也没敢走出太远，毕竟他没修为，万一真被人拦住了，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还好附近就有一条小湖，秦至就盘腿坐在岸边，捡起地上的石子往湖里边扔去。 扔了不知道多少颗，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刚想起身离开，便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他还以为是有弟子想来为难自己，赶忙转身看去，眼底全是警惕。 可等看清楚身后的人，秦至立马震惊地爬了起来，高兴不已地朝着那人走去，“魏池师兄！” 走到对方面前，确定那人的确是魏池师兄后，他还特意抓着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魏池师兄，真的是你？” 魏池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宽袖长袍，头上簪着桃木簪子，面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只是他说话语气十分虚弱，脸色看着也很是苍白。 秦至这才注意到，被他抓着的两条胳膊也十分瘦弱，魏池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虽然在幻境里好似度过了许久，可实际上也不过一天而已，再算上他休养的日子，两人也不过四五天没见面。 怎么就瘦成这样？ 秦至直接问出口，眼底全是担忧和不解。 魏池师兄只是笑笑道：“受了点伤，这几天都昏迷不醒，被饿瘦的，也好在我在清风宗的那位朋友对我十分关照，清风宗忙成那样，他也不忘每日抽出一点时间来照顾我……” 他没明确说出来，但秦至却猜出是怎么回事。 那天魏池师兄特意从山下赶回来救他，可魏池师兄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想要重新回到山上，只凭脚力根本做不到，恐怕也用了一些秘法，他没有修为可以消耗，消耗的便是别的东西。 可那天秦至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毅然决然闯入人群中，使用自己的魂魄施展了无我阵法，魏池师兄想必也被牵扯在其中。 秦至垂眸惭愧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魏池师兄看了他许久，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这种话吗？” 他把手搭在魏池的肩膀上，温声道：“是你说的，以后你爹娘就是我的爹娘，以后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可是……瑶瑶叫了我许久的哥哥，我却从来只听你唤我师兄……” 秦至愣住了，眼眶也因为感动而泛红。 魏池师兄还故意逗着他说：“怎么？喊不出口？” 秦至却忽然抓着他的手，在魏池也怔愣的时候，喊道：“兄长……” 魏池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忽然笑了。 他眼睛分明也红了。 将秦至抱入怀中，拍拍他的后背，低声道：“真好，你终于还是回到我身边了……” 秦至：“……啊？” 魏池仍旧抱着他，红着眼眶含笑道：“秦至，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哥哥了吗？” 秦至：“……魏池师、额，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魏池松开他，又抓着他的手，看着他认真道：“你再看看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秦至：…… 他忍不住伸手去探探魏池的额头，“这……这也没发烧啊……” 对上魏池温柔又渴望的目光，秦至的心情也一点点变得惊恐了起来。 然后魏池就松开他的手哈哈哈笑了起来。 秦至：……？？？ 魏池一直哈哈笑着，笑得肚子都疼了，秦至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逗着自己玩。 秦至面无表情：“……你好无聊。” 魏池还在哈哈笑，捂着肚子也要笑。 笑完了，他才擦着眼角的眼泪，笑着说：“气氛太尴尬了嘛，方才你看着我喊兄长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好奇怪，瑶瑶喊我哥哥的时候怎么都不这样？” 秦至仍旧面无表情，“你拿一个小女孩跟一个大男人比可爱？” 魏池却捏着他的脸，笑着说：“没事，我们秦至也很可爱的。” 第216章 欺负小师弟就是欺负我们（四） 秦至直接拍开了他的手。 但看他虽然笑得脸色通红，眉眼间却仍旧带着脆弱之色，便忍不住关心道：“你真的没事吧？我这里还有不少药丸，或许对你……” 魏池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拿药丸的动作，笑着说：“不用了，那些药丸可都是云霄宗精心调配出来的好东西，用在我身上就浪费了，何况我那个清风宗的朋友已经把最好的药丸用在了我身上，再用……那就太补了。” 秦至看着他，问道：“你那个清风宗的朋友……真的只是朋友？” 魏池又笑着捏捏他的脸颊，“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秦至仿佛嗅到了八卦，赶忙激动道：“男的还是女的？你要给我找个嫂子了吗？” 魏池又笑了，“胡说八道，什么嫂子，人家是个男的。” 秦至：“哦！原来是个男的！” 魏池：…… 然后道：“他对你这么好，你们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 魏池则道：“你那个十三师兄也对你挺好的，他跟你又是什么关系？我看你们也不像是普通的朋友。” 秦至就嘿嘿笑着说：“十三师兄跟我，当然不是普通的朋友，那可是我的亲亲师兄！” 而后又靠近魏池，打探八卦一般问道：“我在云霄宗的时候听到好多师兄说，你这样貌，在整个仙修界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了，听说除了玉含仙尊，便是你最好看了？” 魏池伸出食指摇了摇，笑着说：“非也，应该这么说——这天底下，古往今来，除了魔修尊主和玉含仙尊外，就我最好看了！” 秦至：…… “不过，也有传言说，顾清风排在我之上，但因为没多少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加上他为人低调，所以这样的言论很少被人认同。” “……你低调点吧。” 魏池哈哈笑了起来。 而后拍着秦至的肩膀道：“兄长今日很高兴，尤其看到你平安无事，这样就算我回去，也算是跟秦老爹有个交代了。” 秦至就道：“我打算回家一样，看看老爹老娘和瑶瑶。” 魏池意外道：“你要回去看他们？宗主和几位殿主同意吗？” 秦至摇摇头，“不知道，但十三师兄说他会帮我说说话的。” 魏池点点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道：“既然你回去，那我就不着急回去了，他们看了你，自然比我回去说要好更多。” “你不回去？” “不是不回去，是晚点儿再回去。” “那你要去哪里？” “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秦至狐疑看着他，“你要去处理什么事情？” 魏池轻轻弹他脑瓜壳子，笑着说：“管天管地，还管兄长去干什么事？” 秦至摸摸自己的额头，道：“那好吧，那你小心点。” “放心，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和谁？！”秦至又立马兴奋了起来，“那个清风宗的师兄吗？” “……都说了，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秦至见他怎么都不愿意说，虽然觉得他有点不把自己当亲兄弟，可想想，自己若是跟某个人没怎么成，恐怕也不愿意跟家里人说。 所以他缠着问了一会儿，也就没问了，反而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的？” 魏池无奈解释道：“我没喜欢他。” 秦至换了一个说法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他的？” “……喜不喜欢一个人，自己还不知道吗？这也需要问？” “可我分不清楚，喜欢一个人跟喜欢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爹娘有什么区别。” 魏池道：“很简单啊，喜欢爹娘和朋友只是想跟他们在一起，想跟他们分享喜欢的，想看着他们幸福，但若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他看了秦至一眼，“自然就看你想不想同他床上缠绵。” 秦至：……好直接。 魏池又道：“若是你梦中从未出现过他，也不好奇他扒光了衣服是什么模样，更不想知道他的唇亲起来是什么感觉，甚至不会因为他的触碰和拥抱而感到害羞，那便不算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了。” 秦至夸赞道：“你好懂哦！” 魏池：“……免了这夸赞，听着不像是好话。” 说着说着，魏池忽然有些累了，便找了棵大树靠着。 秦至看他脸色不太好，便道：“你身体还没恢复，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魏池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若被旁人看到你，免不了认出我，我可不想到了后面还被人一直缠着问。” 他撑着树木站直了身体，又看向秦至温声道：“你现在在云霄宗过得挺好的，我看其他师兄弟对你也不错，想必你现在已经喜欢上云霄宗了……” 顿了顿，魏池又看着他问道：“秦至，如果不是为了你爹娘和瑶瑶，你还会留在云霄宗吗？” 这问题把秦至问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就像他根本没想过，如果这世上没有了老爹和老娘，他该怎么办…… 魏池看着他的表情，许久后笑了笑，说：“我明白了。” 秦至正想问他明白了什么，可没来得及说话，魏池已经转身走了，还背对着他挥挥手道：“别送了，免得被人看到……” 秦至只好顿住脚步。 可没想到，魏池还没走远，就撞上了前来寻找秦至的贺灵正。 见到贺灵正的那一瞬，魏池直接愣住了，而贺灵正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魏池，也跟着顿住。 秦至赶忙上前，正打算解释的时候，贺灵正便看着魏池开口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池野回过神来，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秦至见状，又停了下来。 这情况……似乎不需要他上前瞎掺和？ 贺灵正见魏池就这么走了，赶忙追上去，“等等！” 魏池到底还是顿住了脚步，可是他并未回头看贺灵正，只是背对着他说道：“我不是魏池，你想见的那个魏池……已经死在了那场战役里。” “魏池……” 魏池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贺灵正，听到了身后的男人滚动喉结，带着痛苦和懊恼说了一句，“对不起……” 魏池收回了视线，声音更淡了，“我说了，你认错人了，你想见的那个人早就死了，如果要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等你死了再下去跟他说吧。” 说罢，他不再给贺灵正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走了。 第217章 讲故事（一） 而贺灵正只是这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往前追了几步，到底还是顿住了。 魏池的反应是对的，他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他，就算逼迫他承认了自己就是魏池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强行把他带回云霄宗，让他这辈子都痛苦不堪吗？ 秦至仍旧站在不远处，尴尬得不知该上前还是先偷偷离开。 关于贺灵正和魏池的事情，他知道得并不多，很多事情都是靠猜测的，如今更不敢多问。 算了，还是先溜走吧…… 可是他刚一转身，身后便传来了贺灵正的声音，“站住！” 秦至一哆嗦，头皮发麻地站住了。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想要笑容来缓解了一下这尴尬的气氛，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惜笑得比哭还难看，“师……师兄。” 贺灵正很快便来到他面前，语气急促，似乎还有些恼怒，“你一直在跟他偷偷见面！” 这不是疑问，而是恼怒的肯定。 秦至咽了咽口水，却也只能缩着脖子点头承认道：“是……” 事已至此，再撒谎就招人恨了。 贺灵正捏紧了拳头，质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见过几次了！？” 秦至老实回答道：“刚来到清风宗的时候见过一次，魏池师兄来房间找我，不过那次是带东西给我的，后来是在试炼开始那一天，那会儿魏池师兄已经下山了，他察觉到不对劲，上山要带我走，再……再后来，就是这一次了……” 贺灵正看起来像是生气了，却又不太像是生气，但却让秦至觉得他此刻有些吓人。 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一共三次……” 贺灵正听说魏池还曾到房间找到秦至的时候，捏着拳头的力气更大了，他问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秦至迷茫看着他道：“告诉什么？” “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魏池师兄不让我告诉我，他说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他来清风宗了，他也不想见到云霄宗的任何师兄弟。” “任何……人？” 秦至点头，“对啊，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了贺师兄你本人。” 贺灵正：…… 看到贺灵正转身就走，秦至赶忙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喊道：“贺师兄，你能不能当做没看到魏池师兄啊？他真的不想见到云霄宗的其他人，他说他很不喜欢别人同情的眼神，他现在过得挺好的，而且他还跟清风宗的一个师兄好上了，他们之后还要一起下山……” 贺灵正忽然就停住脚步，猛地转身看向他。 秦至也跟着立马停下脚步，对上贺灵正的视线后，又骇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怎么了？” 贺灵正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秦至吓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师兄，你生气了吗？” 贺灵正自然没有回答他，而是冷声道：“回去！” 然后就带着秦至回到了篝火堆旁。 这一路走得秦至胆战心惊的，他老担心贺灵正会越想越生气，然后拿他来泄气，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好在对方这一路只是散发冷气，没说话，也没动手。 回来后，贺灵正也只是把他摁在篝火旁坐着，自己也坐在另一旁，安静地拿着木棍来戳着篝火堆。 秦至已经做好了他会问自己很多问题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么沉得住气，那自己还担心什么？ 好在这里还剩了不少好吃的，来回走了一趟，忽然又饿了。 秦至就开始吃吃喝喝。 一边吃还一边小心观察贺灵正的表情。 火光映在对方的脸上，除了面无表情外，倒是没发现他还有其他的情绪。 秦至小心翼翼吃着自己的东西，然后找了个机会，就坐到了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所在了篝火前，一边吃一边听他们说话。 本以为他们在谈论什么八卦，却没想到是在讲清风宗的各种传说。 说到清风宗的传说，那便免不了提起无我城。 说来说去，也都是顾清风的故事最让人回味无穷，所以不管是老人小孩，还是弟子之间，都喜欢说这个人的故事，有时候还免不了给人家编上一段风流韵事。 同样是出城救助百姓的故事，就给他们这些后人编了好多个版本。 但秦至都是第一次听说，所以觉得十分有意思，每个故事都津津有味地听着。 “每年来来回回都是这些风流韵事，人家好歹也是阵法第一大家，就没些正经点的故事？”有年轻的弟子提出了质疑。 便有弟子回应道：“正经点的故事也是有的，只是嘛……人都死了，正经故事可没几个让人开心的，这里有个故事绝对保真，就是听起来让人难过了点，你们要不要听？” 旁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秦至便立马举手喊道：“要！” 他也不知为何，本心是不打算修仙，也没那个机会修仙的，可是自从认识了顾清风，便总是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那弟子见举手的人是秦至后，眼神便温柔了起来，看着他笑着说：“既然秦至师弟想听，那说一说也无妨。” 他清了清嗓子，才道：“你们都知道无我城是怎么创立起来的，也知道顾清风是怎么接过这位置，那我就说一说当年的无我城是怎么没的。” 三百多年前，魔修尊主仍旧被封印在火荣山，凡间虽然还有不少魔修作乱，但因着四大宗门和其他崛起的小宗门，凡间还算是和平。 可后来，那些魔修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无我城里有一个宝贝，那个宝贝足以将火荣山的封印撕开，所有的魔修便聚集起来，企图夺走无我城的宝物，将魔修尊主放出来。 可无我城城主顾清风可是当时仙修界使用阵法的第一人，那个时候，连云霄宗的北殿殿主都自愧不如，在阵法这方面愿意以他为尊。 想要进入无我城抢夺宝贝，何其艰难？ 所以，当时的高阶魔修们便想了一个办法——美人计。 高阶魔修不同于低阶魔修，他们会有正常人的模样，并且修为很强，还可以通过变幻面貌来勾引人族。 这样一来，他们便在无我城内有了人族的细作。 情爱会让人麻木，是非不分，以至于酿成惨祸…… “如果只是无我城内的普通百姓被魔修迷惑，倒也不至于酿成后面的祸事，只是偏巧城主府内有一女使，其母亲自小与城主夫人长大，其母后来更是为了城主夫人而没了，当年的顾城主最是宠爱城主夫人，故而，对这位自小便失去母亲的女使也十分照顾，几乎是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甚至还特意将其送到宗门学习。 第218章 讲故事（二） 可没想到，那女使是非不分，竟爱上了一个高阶魔修，最后更是不断出卖无我城的消息，偷走了无我城的布防图，并且大开城门，让所有的魔修冲进来杀光了无我城内的人。 有弟子闻言，顿时恼火道：“这些女人，整日的就知道情情爱爱，竟连是非都不分了！” 可此言一出，不少弟子便面露不赞同。 有弟子说道：“此言差矣，不过是刚巧这个故事里出现这么一个女子罢了，怎么能将全部的女子都算进去？要知道仙修里也有不少仙子是巾帼不让须眉，在对付魔修一事上，甚至比我们男子还要尽心尽力。” 又有弟子道：“况且也有不少男仙修会中了女魔修的圈套，为了美色做尽坏事，一人知过错，岂能全部归于同类？” 之前那愤愤不平的男子面带羞赧，“只是忽然听闻此事，一时气恼罢了，若是说错话了，还请师兄们见谅。” 旁人听了这话，便打算轻拿轻放，不再多言。 可贺灵正却在旁边淡声道：“此等言论，往后便不要再说，要知仙修界里从不是男子称霸，我们云霄宗的女仙修，更是不比男子差，南殿殿主修为更是远胜其他三位殿主，不过是为了天下才一直修为不得前进，大家皆为宗门弟子，若见识也同市井小人那般看不起女子，那便真成笑话了。” 听到贺灵正声音的时候，秦至还吓了一跳。 心想这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但听了他的话，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说实话，无论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重生到这里，秦至听到的那些关于女子的言论，多数都是带着轻蔑和不屑的。 即便有了男人对女子多了几分尊重，但那几分尊重里，更多潜藏的也是对于弱者的怜悯。 他们从来不觉得女人伟大，多数时候也只愿意在嘴上说说，就算是出自真心的，也只是因为女人能生孩子。 他们认为……女人的伟大，在于生孩子，在于多做家务活，在于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赚钱养家。 没人会觉得女人在不成亲不生孩子的前提下是伟大的。 所以贺灵正这番话，让秦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是真心敬仰这世间的女子。 不因她们弱小而不屑，也不因她们抢了男人的风头而诋毁。 贺灵正察觉到秦至盯着自己看，便转头看向他，“我说错了？” 秦至赶忙摇头。 他笑着说：“我觉得师兄说得很对。” 十三师兄怕气氛过于凝重，也怕因为这点事情而影响各宗门弟子之间的感情，便赶忙转移话题道：“然后呢？那女使打开城门，让那些魔修进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便接话道：“还能发生什么事情？大门被打开，意味着阵法被破了，哪怕强大如顾清风，也肯定抵挡不住嘛！” 又有人道：“不过我更在意的是，那女使后来是如何下场？” 其他弟子便猜测道：“能是什么下场？魔修想来无情，自然不会真的同她天荒地老，无我城破，她再无人庇护，也没了利用价值，自然被杀了呗！” “说不定还成为她那情郎的口粮！” 讲故事的那弟子便摇头道：“都猜错了。” “啊？！”众人震惊，且疑惑不已，“哪里猜错了？难道是她没死？” “那魔修还真同她天长地久了？” “莫非她也早就成了魔修？” 那弟子继续摇头，“都不是，而是她打开城门后，才知道那魔修骗了她，她以为那魔修真的只是想拿走宝贝去救魔修尊主，却没想到他们会滥杀无辜……” 众人瞬间无语。 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自古以来，魔修与仙修都是势不两立的，主要原因便是魔修残忍嗜杀，且向来以凡人为口粮。 那些魔修想方设法放出魔修尊主，便是想跟着魔修尊主一起称霸天下，为所欲为，魔修尊主被放出来，死掉的人只会更多，那女使凭什么觉得他们无我城的百姓就能逃过一劫？ 不过，有些人陷于情爱之中，想法本来就异于常人，也没什么好去纠结的。 “……所以，她当场与那情郎反目了，那情郎倒是没想着杀她，甚至还在同伴的手下救了她，但她自觉对不起无我城的百姓，也对不起一直抚养她长大的无我城城主，在无我城城主燃烧自己的魂魄使用无我阵法时，自愿牺牲自己的魂魄帮助他，最后……魂飞魄散了。” 而那个骗了她的高阶魔修，关键时刻将她的一抹残魂留了下来，一直用秘法精心养着，期盼她总有一日能回来。 旁人都在为那女使和那个魔修的故事而心情复杂，秦至却满脑子都是顾清风。 就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顾清风就没了？ 虽然这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也是无法更改的往事，可秦至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 他忍不住道：“顾清风这么厉害，就算无我城被攻破了，以他的实力……想要逃走也绝对不是问题！” 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都看向他，也知道在那幻境里，顾清风对秦至十分宠爱，所以也猜到秦至此时心情必然不好受。 贺灵正却道：“他要一个人逃走，无人能阻挡，他便是带上自己的儿子和亲人一同逃走，哪怕千军万马阻挡，也不算是难事……可是，他就是再厉害，也绝对无法带着整个无我城的人逃走。” 顾清风是城主，所以他不可能丢弃无我城的任何一个人而独自逃命。 贺灵正又道：“以他的修为和资质，若不是牵挂着这一城的人，若不是将自身修为都用于维系整个无我城的阵法，怎么可能修为一直无法前进？” 其实正如同云霄宗的宗主和几位殿主，还有玉含仙尊。 他们这些年的修为根本无法长进，便是因为他们将所有的修为都用来维系保护山脚下那些村庄的阵法。 阵法运转一日，他们的修为便要源源不断地被抽走一日。 无人知道他们背后的艰难，也无人明白他们为了维系如今的修为有多不容易，高高在上的半仙之躯或宗主之尊，背地里都是无人知道的心酸。 可他们并不在乎这些。 城破之日，旁人看到的只是那些保护他们的阵法被破掉了，但他们不清楚的是……被破掉的，还有顾清风一身的修为。 在魔修杀尽城内之际，他没得选择了，所以，他只能燃烧自己的魂魄，用了无我阵法这一禁术。 阵法成，魂魄散。 第219章 讲故事（三）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勉强维持到城内剩余的百姓从密道内逃走。 他魂飞魄散，他燃烧了自己，却依旧护不住所有人。 众人都沉默了。 秦至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沉默里，忽然想起了顾清风用阵法将他们送回来的那个时候，无我城内的气氛也十分怪异。 那个时候，顾清风也明显很不对劲。 原本想方设法想要多留他们几日的人，后来却迫不及待地把他们送走，难道那个时候……顾清风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正是因为知道魔修可能要攻来，所以才会急忙让他们离开？ 因为知道护不住他，索性让他回到三百年后？ 不光是秦至，就连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算了算时间，似乎还真是那个时候。 那弟子没注意到他们几人的脸色，继续说道：“顾城主大义凛然，用自身性命换来了城中人的平安，所以我们的祖祖辈辈才会一直留在这块地方。” 秦至这才反应过来，这弟子正是清风宗的弟子。 再仔细看，身上也的确穿着清风宗的弟子服饰，而他身旁坐着的那几个，也都是清风宗的弟子。 又有其他宗门的弟子便好奇道：“你们清风宗的人总说这块地方是你们的故土，又说自己是无我城的后人，还一直说这里就是曾经的无我城，可是史料记载的无我城根本不在这里。” 清风宗的弟子大抵是听多了这样的话，不过以前多是嘲讽，现在却是真心实意的疑惑，倒也不急着解释，而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毕竟每次他们解释的时候，那些人提出的是更尖锐的问题。 秦至却开口了，“顾城主乃是阵法第一大家，无我城被破是他无法阻止之事，可在临去之前弄个阵法将无我城的旧址转移到其他地方，也不是难事。” 所有人都看向他，那个提问的弟子满脸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 秦至便道：“诸位之前也同我们在清风宗的后山遭遇了魔修，后来也同我们一起进了那密室地道，通过那地道顺利返回前山……我试问，若不是顾城主所在之地，若不是无我城的旧址，何人有这能耐造成这等厉害的阵法？” 那弟子瞬间迷茫道：“啊？什么地道啊？我不知道啊……” 秦至：…… 他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不少人也都眼神迷茫。 十三师兄噗嗤笑了一声，才暗暗捅了下秦至，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参加试炼的只是少部分的弟子，而且不少人都离开了。” 秦至：……不好意思，他真忘了。 也是，后来他们从地道出来后，大家都忙着收拾残局，也都防着魔修卷土重来，都没有对外宣传这件事情。 也只有他们这些经历过的弟子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在后山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十四师兄便道：“不过这些事儿早晚也会传开的，现在也无需解释。” 清风宗便有弟子叹气道：“以前总想着让别人承认我们便是无我城的后人，可现在大家都要知道了，却不太想承认了……” 便有其他宗门的弟子问道：“为何？” 那弟子幽幽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以前他们清风宗到处瞎嚷嚷自己是无我城的后人，清风宗便是当年的无我城旧址，可没人相信，加之他们不擅长阵法，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想有名气想疯了。 可若是如今大家都相信这里便是无我城的旧址，那会怎么做？ 十三师兄道：“谁知道当年的无我城里藏着多少宝贝，毕竟区区一个凡人之城，在没有宗门庇护的前提下，居然可以安然无恙这么多年，且掌事的只是一个城主……” 也就是说，顾清风是以一人护一城。 这还不厉害吗？ 正是因为厉害，他逝去了不过三百年，这世间对于仙修们来说不值一提，但史书上却全是他。 可是谁相信只是一个人能有这么厉害呢？ 所以，无我城内一定藏着无数的宝贝。 哪怕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也必藏有修习阵法的秘籍。 清风宗今后，只怕是不得安宁了。 十四师兄也道：“更何况，当年无我城之所以灭亡，是因为魔修认为顾城主藏有可以将魔修尊主救出火荣山的宝物，如今魔修尊主已经逃出了火荣山，可是却没了真身，那宝物若是真的能帮助魔修尊主逃出火荣山，能是否也有可能帮他重塑真身？” 众弟子瞬间愣住了，而后，有人结巴着问道：“真……真有这样的宝物？” 贺灵正却冷笑道：“你觉得会有这样的宝物吗？” 那弟子尴尬道：“我……我不知道。” 秦至便接着贺灵正的话道：“若是真有这样的宝物，无我城早就破了，顾城主也魂飞魄散了，为什么魔修尊主三百年后才逃出来？而且逃出的只有半具真身？甚至轻易就被玉含仙尊打伤了？” 至于魔修尊主为什么能从封印中逃出来，各大宗门的弟子都心知肚明。 不少弟子都惭愧地低下了脑袋。 十四师兄说道：“无我城内确实有宝贝，但那些宝贝却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些东西，况且这里若真藏有什么厉害的宝物，清风宗立宗三百多年，为何什么都没得到？” 众弟子点头，似乎也都觉得是这样。 可秦至的视线还是暗了下来。 这些弟子们未必真的都这样认为，只是他们尚未雕琢，也算是浑然天成的单纯与善良，哪怕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也会佯装不知，不屑去做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他们宗门里的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气氛又跟着沉闷了下来，有弟子便又忽然喊道：“你们都只会说顾清风的故事，可知他那个儿子也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见有人主动出来调解气氛，十三师兄便立马捧场道：“哦？这位师兄都听说过什么传言？” 顾清风的故事他们都听多了，可是关于对方儿子的事情……他们知道的却不是很多。 那弟子便立马讲了不少关于顾子臻的故事，无一例外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说道：“我师尊说的，顾城主的儿子好似取名子臻，无我城破之前，顾城主便算到了自己会有这一劫，所以他便找了借口让自己的独子外出历练，还让所有的百姓都通过密道偷偷离开，自己孤身一人守在无我城内……” 第220章 讲故事（四） 他说：“天道自有法则，无我城这么多人，至少要死伤大半的，可是因为顾城主这一插手，无我城的百姓无一人伤亡，他便要付出代价，听说他本来已是半仙之躯，可是因为这件事情，最终魂飞魄散，拿自己的性命与魂魄，保住了整个无我城的人……” 不少弟子都面露茫然，有弟子直接提出了疑惑，“啊？可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说城主府的一个女使背叛了顾城主吗？” 那弟子便不在意地挥挥手道：“讲故事罢了，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等事情传开各宗门前去查看的时候，那里都只剩下一座被烈火焚烧过的空城，哪里还有什么痕迹留下？谁又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他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相信的故事，有人觉得无我城破是因为一个女使，我却始终相信，像顾城主这般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女使耍得团团转呢？更何况，他那么厉害，完全可以想办法先撑住，然后等着其他宗门的人前来援助啊，可是各大宗门，没有一个收到他的救援信……” 之前那个讲故事的便不服气了，“那是救援信被拦住了！魔修为了救出魔修尊主，自然是谋划已久，那顾城主再厉害也是个人吧？！” 那弟子便揣着手点头道：“自然也是有理的，所以说了嘛，只是说故事而已，你觉得你的故事好，我却只相信我师尊说的，大家互相理解嘛。” 十三师兄觉得后一个故事挺有意思的，赶忙道：“好了好了，都是讲故事而已，没有对错之分，全然看自己爱听哪一个，但我觉得两个都很不错！” 然后他偏头看向后面那个弟子，激动道：“然后呢？” 那弟子便笑笑，继续道：“在我师尊的故事里，顾城主独自一人守着一座孤城，与围住无我城的魔修厮杀数日，最后使出了无我阵法迷惑众魔修，待到无我城众人寻到安全的地方后，顾城主便支撑不住，魂飞魄散之时，放了一把火，那火在残存的无我阵法之下，燃烧了数日，直接将偌大的一座城池，全部烧没了，什么都没留下。” 秦至垂眸，心想若是这个故事，倒是更合情理些。 顾清风之所以要焚城，并不是怕魔修找到那个宝贝，而是怕他们会发现这城中早就没有一个百姓了，索性暗中用阵法将整个无我城都转移走，一把大火烧过，就好像是真的把什么都烧没了。 有弟子赶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那弟子说，“自然到了顾子臻的故事。” 历练途中发现自己家没了，父亲也没了，常人哪个受得住？ 可顾清风既然把他送走了，自然也早就给他安排了后路，本意是想让他去云霄宗的。 只是无我城与云霄宗向来不亲近，忽然让自己的儿子去云霄宗，谁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而顾子臻也没有按照顾清风所说的，去云霄宗拜师学艺，反而隐藏身份，在一个小宗门里面当了弟子。 他默默修炼，隐藏自己的天赋和修为，后来寻到了无我城的不少旧人。 当初从无我城离开的那些百姓，要么在别的城池安家，要么寻到了别的出路，顾子臻也没打搅他们安宁的生活。 只是也有不少人寻到了他，想为顾城主报仇雪恨。 顾子臻感激他们还记挂着自己的父亲，可凡人之身妄图寻魔修报仇，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自然是没答应的。 可为了让他们有活下去的动力，顾子臻便带着他们寻到了当年无我城的旧址，也就是如今的清风宗。 顾子臻笑着同他们说：“往后你们在这里，我便算是有了家，想要报仇也不是简单的事，这里灵气也算是浓郁，我为你们设一个阵法，你们安心在此生活，待哪日你们中有人成了仙修，便成立一个宗门吧。” 他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念头，可他们却把少城主的话当成了命令，一群“乌合之众”，竟生生炼出了魂石。 此后，世间便多了一个清风宗。 誓为恩主报仇，不死不休。 秦至问道：“那……顾子臻呢？他后来没回清风宗？” 那弟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也魂飞魄散了……” “什么？！”秦至激动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难道是魔修找到他了？！” 众人没想到秦至这么激动，都看向他。 十三师兄暗暗拉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这般激动。 秦至也只好坐了下来。 那弟子却是说道：“无我阵法是顾城主亲自创出的阵法，这阵法需要消耗的是自己的元神，说白了也就是用魂飞魄散来作为代价的禁术，可除了顾城主之外，这三百多年来，只有寥寥几人能用，你们可知都有谁？” 众弟子沉默。 贺灵正便道：“顾城主之后没多久，便是一个小宗门里的无名弟子，再之后……都是赫赫有名的前辈，再之后……” 他的视线便落在了秦至的身上。 而众弟子也看向了秦至，眼底全是钦佩和羡慕。 秦至也愣住了，紧张地抬手道：“不……我只是侥幸而已，这个阵法我之前也尝试着练过，没有一次成功，可那次忽然就成功了，大抵是因为这里是无我城旧址的缘故……” 贺灵正忽然抬头摁住他的肩膀道：“这没什么好紧张的，就算只是一个侥幸，也是你的实力，若非有你，我们这次只怕死伤无数。” 秦至下意识想解释，其实就算他没能成功使用无我阵法，魔修的计谋也绝对不会成功，毕竟这里可是无我城的旧址，顾清风即便算不出三百年后祸端，他留下的阵法也一定会保护这些后代。 可对上贺灵正的目光，秦至还是顿住了。 他隐约明白贺灵正的意思了。 贺灵正这是想借由这件事情提醒所有人，这次清风宗被魔修围攻，若非秦至使出无我阵法，这次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既然欠了这份恩情，又有什么脸指责秦至在后山差点走火入魔？ 果然，周围不少人的脸色都变得尴尬了起来。 第221章 讲故事（五） 那弟子也看向秦至道：“贺师兄说得没错，若非是秦至师弟，只怕我们此刻还被困在那幻境里出不来。” 而后又道：“不过，秦至师兄能使出这无我阵法，可身上又没有修为，说不定与顾城主还算有些血脉亲缘。” 众人闻言，又震惊又羡慕。 秦至则是尴尬摆手，“没有没有，真的只是侥幸，只是此地是有顾前辈的英灵，我才能侥幸成功罢了，不存在什么血脉亲缘。” 顾清风是说过他是后人之子，可他越想越觉得顾清风是认错人了，毕竟…… 他看了一眼贺灵正，在心里想着：贺灵正身上的魂石与那块宝石相呼应，摆明了与顾清风有血缘关系。 说不定，顾子臻当年隐姓埋名，就选了“贺”这个姓氏。 贺灵正不知道他为什么看着自己，只当他是紧张了，便道：“你是云霄宗的弟子，无论如何，云霄宗都是你第二个家，有师兄们在，无人敢欺负你。” 这话也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 其他的弟子果然露出了忌惮之色，但更多人是羡慕不已。 十三师兄凑近了十四师兄，小声感慨道：“真不敢想，当年秦至进云霄宗的时候，最不满意的可是贺师弟呢，说踹就踹，毫不留情，如今倒是宝贝得很。” 十四师兄忍不住笑了出来，抬眸时却对上了贺灵正冰冷的视线。 他立马抬手握拳挡在唇边，努力压制自己的笑容。 下马威有了，贺灵正也不想秦至跟其他宗门的弟子产生隔阂，便又看向那说故事的弟子道：“然后呢？” 那弟子便笑着饥接道：“方才已经说了，无我阵法是顾城主亲自创出的阵法，除了顾城主之外，这三百多年来，只有一个小宗门里的无名弟子，再之后……都是赫赫有名的前辈。” 大抵是知道秦至不想太显眼，那弟子便没把他算上，顿了顿，继续道：“可诸位，这样的阵法，靠的若不是血脉亲缘，也没有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甚至没有厉害的修为，如何能撑得起？” 十三师兄便恍然道：“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小宗门里的无名弟子！那个弟子其实正是顾城主的独子！” 那弟子点头，“没错，我师尊说……无我城的少城主当年将一部分后人藏在了清风宗后，便一直流浪，后来意外救了一个小宗门的宗主，那宗主为了感激他，也因为想要一个强大的人来撑住自己的宗门，便把他留在了自己的宗门，让他成了那个宗门的长老……” 有其他的弟子好奇道：“那是什么宗门？” 另外的弟子则道：“都说是故事了，谁知道是哪个宗门？说不定根本没有哪个宗门。” 说故事的那个弟子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又接着说道：“其实那个时候，少城主之所以隐姓埋名，正是因为魔修的人知道顾清风还留有后代，还是十分垂涎那个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宝贝，所以一直在搜寻少城主，少城主为了不连累任何人，才一直隐姓埋名，四处流浪……” 那个小宗门的宗主非要他留在宗门内，即便他讲明自己与魔修有血海深仇，魔修总有一日会找上他，那小宗主也丝毫不在意。 甚至还笑着对他说，一切都有他，只要他一日是宗门的长老，宗门便会庇护他一日。 秦至听得入迷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他后来还魂飞魄散了？他是为了保护宗门才选择动用了无我阵法吗？” 虽说认识顾子臻的时候，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顾子臻真的很像顾清风，秦至并不意外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弟子却沉默了许久，他垂着脑袋，火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映出了阴影，他睫毛颤动着，像是被晚风吹过了一样。 许久后，他才轻声道：“有一天，某座城池的城主派人来宗门寻求庇护，说是他们被魔修盯上了，之前答应庇护他们的宗门已经撑不住了，若是再没有援助，只怕他们就要葬身魔修之口……” 大宗门都庇护不了的城，小宗门又怎敢逞强？ 可若是直接把人赶出去，也实在不合适，宗主没了法子，只好去找当时是长老的顾子臻帮忙。 顾子臻一听说这事儿，立即要去帮忙。 他们身为仙修，岂能见死不救？ 宗主犹豫许久，大抵是想着若是这一战胜了，他们宗门也就出名了，或许还能跻身大宗门之列！ 所以宗主答应了。 顾子臻便带着宗门里几个修为不错的弟子前去支援，只是，他们小瞧了这次攻城的魔修，那些可都是高阶的魔修。 沉默了许久，那弟子才继续说道：“那一战，死了很多人，仙修也有，凡人也有，后来实在没了法子，少城主便使用了自己创新的无我阵法，在那一战里护住了所有人，灭掉了所有魔修……” 他亲手挖出了自己的魂石，感受着自己体内汹涌的灵力逐渐归于平静，剧烈的痛苦转变成了麻木。 从此，他成了一个废人。 但好处是，他创新的无我阵法，威力更胜从前，且还能护住施阵之人的阵法。 可是这结局一出来，众人懵了。 有人不确定地问道：“等等……不是说他也魂飞魄散了吗？” 难道编故事的时候出了差错，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秦至却是松了一口气。 就算只是一个故事，他也不想听到顾子臻有任何不好的结局。 那弟子仍旧垂着眸，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兴许是火光太烈了，兴许是一直睁着眼睛太酸累了，眼眶看着竟有些微微泛红。 他再开口说话时，嗓音里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哽咽，“魔修没有让他死，可是无我阵法一出来，在场有点年纪的人都猜出了他的身份，而很不巧的是，当时魔修之所以要攻破那座城池，只是因为怀疑顾清风的后人就藏在那座城里……” “城里的人知道了他才是顾清风的后人，都恨死他了，觉得是他把魔修引来的，若非是他，他们的至亲便不会死……” 他们把一无所有又狼狈不堪的顾子臻赶出了城，等顾子臻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宗门时，那个小宗门的宗主……也不敢让他再回到宗门。 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再后来……他被前来寻仇的魔修带走了，当场啃食，魂飞魄散。 第222章 讲故事（六） “噼啪”的火烧声，显得气氛格外安静和凝重。 无人出声。 喉咙和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让人觉得难受得很。 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罢了，没有多余的描述，可就是让人不自觉想起那时候的场面，顿时觉得更加窒息了。 然后，有人小声啜泣了起来。 不少人都看向了那偷偷抹眼泪的弟子，那弟子也不觉得羞耻，反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这也太惨了吧……都是故事，怎么都不能说些好的呢？这让我晚上做梦都觉得难受……” 其他的宗门弟子也觉得十分难受。 十三师兄也觉得心口堵得厉害，不得不佩服这说故事的弟子真厉害，然后开口缓解气氛道：“一个故事而已，又不一定是真的！再说了，如果真有这么一件事情，我们的师尊又怎么会不说呢？顾城主的后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然后又有弟子道：“就是啊！顾清风前辈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后人还不一定呢！史料上的确记载他有妻子儿女，可是记载的并不多，说不定他当年根本就没逃出去，就是跟顾城主在一起！” 虽然死了，可只要不是魂飞魄散，还有重来的机会。 秦至心里也觉得很难受。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顾子臻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毕竟…… 他又下意识看向了贺灵正。 贺灵正也正好看向他，对上他的视线后，问道：“怎么了？” 秦至摇摇头，没说话。 贺灵正看得出来他也有些难受，便安慰道：“别想太多，顾城主的儿子岂会这么容易就魂飞魄散？” 秦至问道：“为什么？” 贺灵正道：“不为什么，就是这么觉得。” 秦至也看着他，笑了，“我也觉得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像他和顾城主这么好的人，一定会留下后代的！” “时间也不早了，”贺灵正站起来道，“诸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便要赶路了。” 今天晚上是他们最悠闲的时光了，明日开始都得回到自己的宗门，开始处理这次魔修带来的负面影响。 况且这次也牺牲了不少人，不少村子的保护结界都跟着弱了不少，还得派出弟子前去加强防护。 之后，可有得忙了。 众人散了，秦至便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即便现在身体恢复了，他也仍旧住在谢如真住过的那个房间，只是以前都习惯了跟别人共用一间房，现在能自己独占一间了，竟然有些不习惯。 他洗漱好了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侧身躺着时，闻到了枕头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也不知道是清风宗特有的药草香还是谢如真留下的…… 莫名的，秦至忽然有些想谢如真。 说来也奇怪，他跟谢如真之间其实没什么轰轰烈烈或者多刻骨铭心的事情，除了对方总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好像也没发生过其他事情了。 但他就是莫名对这个人很依赖，很…… “喜欢”两个字，有点烫，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秦至也不觉得自己大半夜的脑子抽什么风，他忍不住抱着被子，小声喊道：“谢如真……” 而后，温柔又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嗯？” 秦至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才发现身后就站着一个人！ 再仔细一看，那居然就是谢如真！ 等人再往前多走了两步，秦至才发现对方此刻用的是玉含仙尊的脸！ 秦至：……！！！ 他抱紧了手中的被子，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心跳快得很，一直在耳边砰砰乱跳，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你……”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秦至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玉含仙尊却在他旁边坐下了，笑着道：“听到你唤我，便来了。” 秦至将怀中的被子抱得更紧了，像是紧张，像是不安，可是撇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时，却又露出了通红又可爱的耳朵。 他本想说些有意义的话，可出口的话却是：“……你不忙吗？” 玉含仙尊便道：“忙，所以来的是分身。” 秦至笑了，往后挪了挪身体，给他腾出了更多位置，“那你干嘛还要过来？这里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玉含仙尊温声道：“不放心，过来看一眼，况且听到你唤我，自然是要过来的。” “那……” 秦至还想说些什么，玉含仙尊便打断他的话，“你该休息了。” 秦至眼底的高兴瞬间暗淡了下来，“那你……” “我在这里陪你。” “你陪我？”秦至眼底又露出喜悦之色，“你在这里陪我睡？” 玉含仙尊道：“我不需要睡觉，若你觉得无趣，在这里陪着你也无妨。” 秦至赶忙抱着被子躺下了，侧躺着往后退了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玉含仙尊便在他身旁躺下了。 二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气氛逐渐有些不对劲了。 秦至感觉自己耳朵开始发烫，他也不太明白这是为啥，可是就觉得躺在面前的这张脸让他无法直视，眼神也开始闪躲起来。 可他又觉得若是自己不敢看对方，似乎更加尴尬。 就在这时候，他眼前一片漆黑。 嗯？ 秦至眨了眨眼睛，却发现覆在他眼睛上的东西颤了一颤，他才明白玉含仙尊把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 “师尊？”秦至尝试着喊了一声。 “嗯，”玉含仙尊应了一声后，又说道，“我还不是你师尊，先不要这么喊。” 秦至觉得他声音有些发紧有些不确定他捂着自己眼睛是不是因为生气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问道：“那您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是我做错了什么嘛？” 然后他听到玉含仙尊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的眼睛……让我看了，有些难受。” 秦至不解道：“我的眼睛让您不舒服？为什么？” “不要您。” “啊？” “不要这么称呼我。” “为什么？” “我不喜欢。” “……”那好吧。 秦至又眨了眨眼睛，有些受不住了，结果他刚要开口，就听到身旁人的呼吸更加粗重了。 随后，遮住眼睛的手好像消失了。 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秦至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什么都没摸到。 他心中一紧，声音也有些发紧，“谢如真？” 第223章 讲故事（七） 没听到回应，秦至赶忙从床上爬起来，视野逐渐变得清晰，但还是没看到任何人。 “玉含仙尊？”秦至赤着脚下床，将房间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眼底里全是失落和委屈。 就这么走了？ 虽然知道人肯定是不在了，可秦至还是忍不住赤着脚跑出院子外找人。 想着对方是不是出来透透气。 可是院子很安静，除了院子外面挂着的两个灯笼，到处一片漆黑。 秦至又尝试着喊道：“谢如真？玉含仙尊？你在吗？” 无人回应。 明白真的没人后，秦至失魂落魄在门口前坐下。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来的毕竟只是个分身，搞不好是因为玉含仙尊身体承受不住了，那分身才会忽然消失的。 仙尊……也只是半仙之躯，只要不是仙，就还是人。 人嘛，总是会有伤痛难耐的时候。 总不会是真的不想搭理他了才走的吧？ 秦至本想安慰自己不要多想，可是越想越觉得……玉含仙尊就是不喜欢他才走的。 不然干嘛要捂着他的眼睛？ 还说看了他的眼睛就不舒服…… 那不就是嫌弃他吗？！ 秦至越想越难过，直接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秦至猛地抬头，面上还带着期待的笑容。 可对上贺灵正疑惑的视线后，那笑容又瞬间消失了。 贺灵正：…… 他问道：“这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至又抱腿垂下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闷声道：“睡不着，出来坐坐。” 贺灵正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不放心，索性在他旁边坐下了，道：“是在担心回云霄宗的事情？放心，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的口风我都去探过了，他们两位对你印象都很好，纵然在清风宗的后山发生了一点意外，但他们都是相信你的……” 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不是还有我和十三、十四两位师兄吗？” 秦至把脑袋枕在自己的曲起的膝盖上，偏头看向贺灵正道：“师兄，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贺灵正被这问题问得一顿，随即才道：“我没有讨厌你，只是不喜欢罢了。” 秦至又问道：“那你到底不喜欢我什么？” 贺灵正看着他，“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 “有一点。” “你在乎的，到底是我不喜欢你的理由，还是我这个人不喜欢你？” 秦至都被他问晕了，“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问的只是一个理由，那你没必要问了，因为一个人喜欢或是不喜欢一个人，都没什么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以是单纯看你不爽，也可能是遇到你的那天刚巧心情不好，但如果你在乎的是我这个人对你的看法……” 贺灵正收回看向他的视线，声音多了几分冷漠，“那我劝你注意好分寸，我不喜欢男人。” 秦至：…… “哦”了一声，秦至抬起头，用手撑着脸颊看着前面漆黑的一片，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你说……你这大半夜的，是要去找谁呢？” “……” “都这么晚了，茅房也不是那个方向，以你这般守规矩的性格，显然不可能半夜还喜欢到处乱逛，可是到底是谁呢，能让你大半夜的也要出去看一眼。” “……” “总不会是那个姓魏的，也不可能是那个叫魏池的，对吧？” 贺灵正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冷漠看着他，“再不回去休息，小心被魔修吃掉。” 秦至仍旧撑着自己的脸颊，说道：“我不怕啊，我虽然没有修为，可是这里是清风宗，我隔壁的房间便是两位殿主，诸位师兄弟也都在这院子里，魔修来了，也不见得最稀罕我，可是……” 他仰头看着贺灵正道：“曾有着高超修为的魏池师兄就不一定了，即便他现在没了魂石，但毕竟也在云霄宗待了那么久的时间……你说是吧？” 贺灵正依旧面无表情，他说：“是啊，的确危险，所以你说他这大半夜的非要离开清风宗，会不会现在已经被守在山下的魔修啃食干净了？” 这回急的人变成了秦至。 他猛地站起来，“什么？！魏池师兄离开了？！” 魏池虽然说过自己明天也离开了，但再怎么着急，也不至于非要现在离开吧？ 哪怕是仙修，在这个世道里，也没几个敢在晚上赶路了。 他看向贺灵正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你不会是骗我吧？魏池师兄又不是傻子，干嘛非要在晚上离开？他伤还没好呢……” 贺灵正眼底总算出现了别的情绪，似乎也不能理解魏池为什么要这么做，“谁知道……可能真的疯了。” 看这样子，秦至便知道他不是在说谎，瞬间恼火了，生气道：“都是你！” 说着还用力推了贺灵正一把。 但这点力度在贺灵正那里，跟猫崽子用肉垫拍人是差不多的力度。 这也让秦至更恼火了，他怒道：“要不是你忽然出现，魏池师兄怎么会这么着急离开！你明知道他不想看到你们的，还非要出现在他面前！” 贺灵正：“……你脑子有病吗？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想看到谁不想看到谁？谁又知道他恰好在这里，还偏偏在那个时候跟你在一起！” 秦至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可是魏池在这个时间点离开，摆明了是怕贺灵正会把他在清风宗的消息说出去，或许……还有一点是贺灵正本人。 毕竟关于他们两个的传闻，秦至也听到过不少。 冷静下来后，秦至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想怪你，我只是……太担心魏池师兄了。” 可贺灵正没理他，直接走人了。 秦至叹了一口气，下意识想去魏池住的地方看一看，想知道魏池是真的离开了，还是单纯的不想见贺灵正。 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没穿鞋，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身上也只穿着里衣。 在古代，哪怕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这装扮也有点猥琐了，无异于是穿着一条裤衩在外面蹲坐着。 他左右看了看，还好除了贺灵正没人看到他这模样。 他赶紧回房间去。 结果把门一关，转身一看，床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秦至又给吓了一跳，后背都下意识贴在了门上！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刚才忽然消失的玉含仙尊！ 第224章 讲故事（八） “你……”确定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幻觉后，秦至慢慢冷静下来，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玉含仙尊靠近。 结果就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气。 秦至还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顿了顿脚步，又继续朝着对方靠近。 那股寒气就更明显了！ 玉含仙尊的视线却落在他的脚上，微微蹙眉道：“怎么没穿鞋就跑出去了？” 秦至也看着他，“你还没说呢，你刚才去哪儿了？” 而后又道：“你身上怎么那么冷？” 玉含仙尊朝着他伸手，等秦至把手放在他掌心后，他便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道：“方才觉得不舒服，就去寒池泡了一会儿。” 秦至却被他的手冻得一哆嗦，下意识想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却又强行忍住了，在对方旁边坐下后，又哆嗦了一下，“你……你大半夜的，去泡寒池？” 半仙之躯，果然不是一般人！ 玉含仙尊“嗯”了一声，大抵是发现自己身上带来的寒气会让秦至不舒服，便松开了他的手，将被子披在他身上，“一向如此。” 他只要觉得不舒服，去寒池泡一泡就会好很多。 但很奇怪…… 每次去寒池回来，他就会觉得好受很多，这次却觉得没有彻底好全。 本来觉得那股燥热难耐已经消失不见了，可再见到秦至，看到他穿着这般单薄还赤着脚又头发凌乱站在自己面前，那股子在寒池泡没的燥热又瞬间回归了。 只是……已经没有方才在床上那般难受了。 难道是他修行又出了什么差错？ 秦至披了被子，觉得好多了，只是听了他的话更加纳闷了，“你跟我在一起……觉得不舒服？” 玉含仙尊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委屈，便笑着安抚道：“不怪你，只是我自己修为出了点问题，即便不是在你身边，我恐怕也会如此……” 只是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迷茫了起来。 以前走火入魔，好似也不是这种感觉啊。 况且这感觉虽然难受，却并不致命，只是…… 玉含仙尊又把目光放在了秦至的身上，最后视线下意识往下挪，落到了秦至的唇上，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只是……他若不是寒池泡一泡，恐怕会做出点不太合适的事情。 至于是什么不合适的事情，他自己暂时还想不明白。 可他不愿意伤害秦至。 所以玉含仙尊起身道：“夜深了，不要再乱跑，好好休息。” 秦至赶忙拉住他道：“你要走？” 不等玉含仙尊回答，他又生气道：“你方才不是说要陪着我的吗？” 玉含仙尊：…… 想起方才的承诺，玉含仙尊又不好直接离开了，只好又坐下了，想着把人哄睡了再走也没什么。 便道：“那你睡，我在旁边陪着你。” 秦至听出了对方的潜台词，意思是等他睡着了再走。 可他不想要这样。 他说：“我还不能睡，我想去找……” 然后顿住了。 玉含仙尊问道：“找谁？” 秦至看了看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隐瞒他，但是……他也答应过魏池师兄不把他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的，只好含糊道：“我……我还想去见一个朋友，我有点担心。” “这大晚上的，恐怕人家已经睡着了。” 秦至道：“若是睡着了自然是好的，就怕他偷偷离开清风宗，这大晚上的，外面可危险了，他跟我一样没有修为，若是贸然离开，只怕会出事。” 玉含仙尊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为了防止他也跟着跑出去，只好道：“不必担心，清风宗已经重新设置了结界，仙修只能进不能出，魔修则是难以靠近三尺之内，你的朋友便是想离开，恐怕也不能。” 秦至心便安定了不少，高兴道：“真的出不去？” “不出去，”玉含仙尊道，“便是到了山门，也会被阵法挡回来，况且外边还有不少弟子值守，你那朋友若真是没有修为，只怕很快会被送回来。” 连玉含仙尊都这么说，秦至自然相信。 这么看来，魏池师兄根本没离开清风宗。 冷静下来再仔细想一想，贺灵正大半夜也要去看魏池，摆明了跟他关系不一般，若是知道魏池真的半夜离开清风宗，怎么可能会安心回来睡觉？ 摆明是猜出了魏池只是不想见到他，这才装出一副早就离开清风宗的假象。 只是秦至恰好撞在贺灵正的枪口上，才会被他骗了。 秦至真是又庆幸又恼火。 这个贺灵正，干嘛那么小心眼！ 玉含仙尊看他又是庆幸又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便问道：“现在可以休息了吗？” 秦至是不担心魏池了，但他也不想这么快就睡觉。 因为不想玉含仙尊就这么走了。 可他也不能这么说出来，只好道：“我睡不着。” 玉含仙尊便凭空变出了一个香炉，那香炉还升起袅袅白烟。 味道还挺好闻的。 秦至眨眨眼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玉含仙尊便道：“助眠的，快睡吧。” 秦至：…… 人是被迫躺下了，但他更加不想闭眼睛睡觉了，非要瞪着眼睛。 玉含仙尊察觉到了他根本不想睡觉，忽然哭笑不得，就挨靠在一旁，问他：“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 “到底为什么不想睡觉？” “……就是睡不着。”就是嘴硬！ 玉含仙尊察觉到了他在故意跟自己闹别扭，可又实在猜不出是因为什么，只好继续哄着他道：“那你要怎么样才睡得着？” 秦至想了想，只好道：“你给我讲故事。” 讲故事啊…… 这可让玉含仙尊犯难了，毕竟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照顾人，讲故事……完全不擅长啊。 可是看着秦至一脸期待看着自己，心又软了，只好宠着他道：“好，那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秦至也不是非要听睡前故事才能睡着的娇气宝宝，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把人留下来罢了。 故而道：“我……我都可以，你随便讲。” 玉含仙尊想了想，道：“那我就讲一个我在历练时候听来的故事吧。” 秦至赶忙点头。 从未给人讲过故事的玉含仙尊便努力仿照着说书人的模样，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宗门，那个宗门有一个很厉害的宗主，而那个宗主，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人人都说他的女儿天赋奇佳，将来必定是仙修界里高手……” 第225章 回家（一） 其实这个故事，秦至也知道，因为以前就听村里的人说过。 说来也是巧，他唯一一次去镇子上买东西然后第一次遇见玉含仙尊的时候，也听说书人说过这个故事。 而这个故事之所以流传那么广，连玉含仙尊都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故事是所有的故事里……最美好的一个。 过程曲折，结局完美，符合了不少老百姓们的幻想。 出身宗门的高贵女子，天赋了得，又容貌美丽，经历了宗门全灭的惨案后，拿着家族的信物要去更大的宗门寻求庇护。 这一路的流浪，让她经历了各种各样的难事，最后……甘愿为了一个寻常普通的村妇洗手作羹汤，成了村子里让人艳羡的一对。 老娘一向是个温柔保守的女子，可听了这个故事，表示十分无语。 她曾说过：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因着家世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风景，哪怕她不谙世事，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也绝不会低下高傲的头颅，去嫁给一个没见识的山野村夫。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天赋了得的女仙修。 然后老爹就对此表示不满了，心想着他们山野村夫怎么不好了？ 比如他，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长得很帅啊！ 想到这些，秦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正好说到那女子全家被灭的玉含仙尊看着他，沉默了。 秦至反应过来后，赶忙道：“我不是笑这个，我是……我刚好想到了别的事情。” 玉含仙尊便叹气，索性把手放在了他的眼睛上，无奈道：“这故事便是讲完了，只怕你也是不困的，还是这么睡吧。” 秦至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尝试着朝玉含仙尊靠近了一些，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可以靠着你睡吗？” 玉含仙尊隐约察觉到了哪里不太合适，至少……他是没听说过哪个弟子会跑去跟自己的师尊说，能不能抱着他睡的。 可是对着秦至，他似乎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这的确是小事一件。 秦至见他不说话，心里便开始忐忑，心想只是靠着睡都不行吗？ 但接着，玉含仙尊便忽然抱住了他，把他摁在自己怀里了，才说道：“好了，睡吧。” 秦至：……？？？ 等等！ 他说的是靠着，不是抱着啊！ 但是……但是这样好像也不错？ 秦至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睡觉了。 这回，秦至没多久便睡着了。 待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玉含仙尊已经不在了。 秦至收拾好东西便出去跟众师兄弟会合，之后便离开了清风宗。 离开前，他看到了人群里戴着面具的魏池。 魏池对上秦至的视线，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这次御剑飞行，秦至便是待在贺灵正的剑上，贺灵正自然也看到了人群里的魏池，但是也只是深深看了几眼，之后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直到看不见清风宗后，秦至才坐在剑上对贺灵正道：“师兄，你不是说魏池师兄下山了吗？” 贺灵正没理会他的秋后算账，而是沉默了许久，才问秦至道：“他是出事后，便立马被送去了你家里？” 秦至早猜到他一定会问魏池的这些事情，也没多想，想起那天的事情还觉得心情有些沉重，“是啊，那天村子里忽然抬了很多人进来，因为都是受伤严重的仙修，村长对这事儿格外在意，原本是把他们都集中在一块儿照顾的，可后来地方不够了，就把剩下无处安置的师兄们送到了其他人的院子里，当时……魏池师兄是跟其他两位师兄一起送到我家的……” 贺灵正问道：“他送到你家的时候，情况怎么样？” “很严重，”秦至叹气道，“他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一直昏迷不醒，有其他的师兄特意过来为他治疗，可是治了几天都没能醒来，当时那些师兄都怀疑他可能醒不过来了，可好在他后面还是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秦至努力回想，“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很难过。” 顿了顿，他又道：“除了云霄宗的人，其他人他都愿意见，而且从未在面上表现出任何难过和伤心，只是刚开始的时候会经常发呆，晚上也经常不睡觉，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的月亮愣神。” 闻言，贺灵正垂眸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至看他这样，莫名有些不安，小声问道：“贺师兄，你不会是打算想办法帮魏池师兄把魂石补回来吧？” 贺灵正回过神来，看着他道：“我还没这么大能耐，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秦至便松了一口气，“那就行，我就怕你见不得魏池师兄难受，要去做傻事。” 贺灵正：“……我为什么要为了他做傻事？” 秦至：“……我随便说说的。” 贺灵正面无表情道：“年纪也不小了，饭不可能乱吃话也不可以乱说的道理都不懂吗？” “……懂，我错了，我不敢了。” 就在这时候，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便御剑来到他们身旁。 十三师兄说道：“秦至，等会儿路过莲花村的时候，你们记得停下来，我们借着修补阵法好回去看看你爹娘。” 秦至也一直记着这个事情，但他却不知该怎么开口，生怕旁人也忘了，却没想到，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也一直记得，还特意过来提醒他。 心中感动不已，“谢谢师兄！” 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又御剑飞行在前面带路。 等真的到了莲花村的时候，贺灵正便带着秦至往下降落，最后在村口停了下来，而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也跟着落在他们身后。 真的回到莲花村，秦至心情格外激动，想到等会儿就可以见到老爹老娘和瑶瑶，他甚至觉得心跳都在加速。 好久没回家了…… 十三师兄拍着秦至的肩膀道：“我们三个去修补阵法，你赶紧回去看看你爹娘和妹妹吧。” 秦至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点点头后，又有些忐忑不安道：“我真的可以……回家了，是吧？” 十四师兄闻言都笑了，纠正道：“可不是回家，只是回家看看而已，看完了还是得跟我们回云霄宗的。” 秦至闻言，也跟着傻傻笑了起来。 第226章 回家了（二） 他捏紧了自己准备好的包袱，朝着家里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三步一回头，生怕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等走到家门口时，感觉还是很缥缈。 他鼓足了勇气，深呼吸两口气做好准备后，才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院子很快传来了动静，像是有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同时，还伴随着人小声的议论。 “是不是魏池回来了？” “不管是不是，先去开门，也指不定是村里有人要帮忙……” “那我去开门了。” 有人朝着门这边走来，秦至听着那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脚步声，手也下意识捏紧了挂在胸前的包袱。 “谁啊？”来开门的是老娘，开门前，还很警惕地问了一句。 秦至本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等他们开门了看见自己是谁再说话，但这一下，他却忍不住了。 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声音也哽咽道：“是我……” 只是两个字，声音也不大，因着哽咽听起来还十分模糊，但正要开门的老娘还是愣住了，眼睛也在瞬间红了。 而正在忙活的老爹没听到秦至的声音，他正忙着拉磨，只是也随时关注着门口的情况，见老娘一直不开门而是停在门前，便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一边擦着汗一边朝着老娘走来，嗓门有点大地问道：“谁啊？！” 他本以为自己媳妇儿犹豫是因为来人可疑，特意用粗嗓门来吓唬门口的人。 可老爹这一喊，也让老娘回过神来，她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那熟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旋着。 她既害怕那是假的，也害怕那不是真的，下意识猛地把门打开。 秦至便站在门外，与爹娘对视着。 他红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笑着，“爹，娘……” 老娘直接哭了出来，赶忙上前抓着他上下打量，“你……你真是……至儿？” 老爹愣在原地，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莲花村也有人进了云霄宗当外门弟子，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回家里探望，他们既怀疑这是假的，却又忍不住惊喜和高兴。 秦至笑着抓住了老娘的手，“娘，我是真的！我真是秦至！我和师兄们刚从清风宗回来，听说这里的结界松动了，便打算来看看，我就……顺便来看看你。” 老娘激动得不行，她红着眼睛再次将秦至上下打量着，而后心疼地摸着他的脸道：“你瘦了……” “没有，”秦至笑着说，“胖了！我们昨晚在清风宗还吃了不少好吃的呢！” 而后抬头看向老爹，“我见到魏池师兄了，他……没跟我一块儿回来。” 老爹也才缓过神来。 他眼睛也红了，只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浑浊了不少，人也苍老了许多，若是不仔细，完全看不出眼睛也红了。 他说：“先……进来吧。” 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可从他的声音里能听出他的心情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镇定。 老娘搂着秦至的胳膊带着他进屋的时候，面上的笑根本压不住，不能进去坐好，便赶忙问道：“儿子啊，你在云霄宗感觉怎么样？你去清风宗的时候没受伤吧？那边的人没欺负你吧？你饿不饿？” 秦至笑着听她一直问，也没打断她的话。 老爹知道老娘很想念秦至，所以也没插进去，打算自己走在后面顺便关门，可是秦至在路过他的时候，老爹眼神变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了秦至的胳膊！ 力气有点大，秦至吓了一跳，同时也疼得不行。 他赶忙安抚道：“爹，我真是秦至！我不是魔修变成的，你看这两边的符咒都没对我起作用，我不是假的！” 老娘也赶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呢，自己孩子都认不出来了？” 老爹怔愣看了秦至好一会儿，“你……”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赶忙松开握住了秦至的手，“哦……也不是，主要是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这话让秦至下意识抬起手来闻了闻自己，蹙眉纳闷道：“不会啊，我昨晚才刚洗的澡，自从去了云霄宗，我洗澡的频率比在家里多多了，怎么会有味道？” 老爹便道：“不是说你没洗澡的味道，是说你身上带着别人的味道……你来之前，见过什么人了？” 听见这话，老娘看着秦至的眼神里满是惊喜和激动，小心试探道：“姑娘家？” 秦至：“……没有！哪儿来的姑娘家啊，我是跟男人在一块儿的！” 老娘只当他是害羞了，拉着他进了院子里，“好了好了，先进来坐吧。” 秦至进了院子便开始四处寻找，“瑶瑶呢？” “屋里睡觉呢，”老娘知道他肯定最挂念瑶瑶了，便道，“我进屋去叫醒她。” 秦至却不舍得了，赶忙拉住她道：“还是算了，等她自己醒来吧。” 可是顿了顿，又道：“我进去看看。” 老娘点头，笑着带他进屋去。 房间有点黑，跟云霄宗的住房根本没法儿比，可是仍旧能看清楚躺在床上的小姑娘。 这么久不见，小姑娘长开了不少，眉眼间也十分像老娘，但是……又有点不太像。 她睡得很熟，秦至给她掖了掖被子，顺便给她把脉。 可这脉象却十分复杂。 他进了云霄宗，看了不少医书，医术也在自学中精进了不少，曾经把脉探不出来的东西，如今倒是一下子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瑶瑶……竟然天生心脉不全！ 秦至表情十分复杂，退出房间后，便问老爹老娘道：“我送回家里的晶石，你们都给瑶瑶服用了吗？” 老娘看他脸色不对劲，也跟着担忧了起来，“都给她服用了，村口的大夫也说她没事了，怎么……难道是没好？” 秦至垂眸，心却彻底乱了。 他自然是相信爹娘的，既然他们说给瑶瑶服用了，那必定是真的，可是服用了这么多的晶石，瑶瑶的心脉却还是不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娘见他不说话，心中更加不安了，赶忙问道：“至儿，瑶瑶现在到底怎么了？难道病还没好？” 秦至说道：“她……她倒是没病，只是……” 老爹也镇定不下来了，“只是什么？！你这孩子……你有什么话就说啊！” 秦至叹气道：“只是瑶瑶心脉不全，她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儿修炼。” 连晶石都无法将她的心脉补全，看来瑶瑶这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闻言，老爹和老娘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第227章 回家了（三） 秦至看他们这表现不太对劲，不解道：“你们这是……” 老娘便叹气道：“这事儿啊，我们早就知道了，况且魏池之前便提醒过我们了，不过是不能修炼罢了，没什么的。” 老爹也道：“再说了，你不是在云霄宗吗？等你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再把瑶瑶接过去当个外门弟子也是一样的。” 秦至想说些什么，可对上他们的眼神，到底什么都没说。 罢了，对于出身普通的爹娘来说，他们根本不明白外门弟子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觉得光荣罢了。 但这又何尝不是爹娘对他们的关心？ 秦至没说话，把老爹老娘拉着坐下来后，便询问他们过得如何。 他回来，老爹老娘自然十分开心，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家里的事情，便一直问他在云霄宗过得如何。 秦至也只是报喜不报忧，说自己在云霄宗很好，师兄弟们都很喜欢他，对他也不错，这次还专门带他一同去清风宗长见识。 闻言，老爹老娘笑得更开心了眉眼间也全是笑意。 看时间也不早了，老娘便道：“你等等，我去做几个菜，你们爷两个好好聊一会儿。” “娘！”秦至也赶忙起身道，“我也该走了，师兄们还在等我呢。” 老爹老娘没想到秦至这么快就回去了，还以为他至少能在家里待到明天。 虽然觉得他能回来看自己已经十分难得，可听到他这么快就要离开时，老爹老娘还是很舍不得。 尤其是老娘，拉着他的手红着眼睛问道：“这么快就要回去？不能等明天再回去？” 秦至也想多陪陪爹娘，可是十三师兄能为他争取回来看一次爹娘的机会已经不容易了，他可不能得寸进尺。 况且……跟老爹老娘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们难免会沾惹上自己身上的气息，哪怕这莲花村的结界很坚实，一般的魔修也闯不进来，但他也不能冒险。 便温声道：“我真的该回去了，不然师兄他们该等着急了。” 老爹心中也不舍，但还是将老娘搂在怀里，轻声安抚道：“孩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怎么能拖累他？放心吧，还有再见的机会……” 老娘却瞪了他一眼，“你说得倒是轻巧，哪儿那么容易就能见到！” 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身为父母，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身份背景，要在云霄宗那样的地方生存不容易，又怎能再强求他为了自己破坏规矩。 擦了擦眼角的泪，老娘道：“那你等会儿，家中还有些烙饼，一块儿拿去给师兄们尝一尝。” 说罢，不等秦至说话，她便赶忙朝着厨房跑去。 秦至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转念又想到，烙饼没了还可以再继续做，爹娘念着他的心意，他却不能拒绝。 所以等老娘将所有的烙饼都拿来时，秦至也全部收了。 之后将自己得到的晶石又全部拿了出来，递给了老娘，“这些是我之前攒下来的，我留了一些，这些是给你们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恐怕很难再回来一次，你们也不要对自己吝啬，照顾好瑶瑶，也要照顾好你们自己。” 他又说：“这些晶石，瑶瑶吃，你们也吃，不要紧的，我在云霄宗还可以，我……我会想办法多学医术和其他本领，将来想办法把你们和瑶瑶全都接到云霄宗去。” 听了他这话，老爹和老娘眼眶都红了。 老娘笑着说道：“傻孩子，爹娘比你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风景没见过？若真想去什么云霄宗，又何必留在这莲花村呢？爹娘啊，活得已经够久了，这辈子也够痛快够潇洒，再说了，有你和瑶瑶，娘真的已经满足了，你只需要念着自己，别总想着爹娘，对自己好点……知道了吗？” 秦至点头，“好。” 不管爹娘说什么，其实都只是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可对他来说，爹娘从来不是什么负担，而是他愿意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对了，”秦至又从自己的银戒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老爹道，“爹，这个给你。” 老爹看到那个盒子，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疑惑看着他道：“这是什么？” “一把……断剑。” 老爹、老娘：…… 虽然疑惑，老爹还是将盒子接了过来，同时把盒子给打开了。 里面那生了锈又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断剑碎片便展现了出来，若非秦至提前说明这是一把断剑，恐怕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堆破烂。 秦至又笑着说：“从今以后，这就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了！” 老爹、老娘：…… 老娘十分疑惑：“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就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了？” 老爹则是有些恼火，将这盒子随意扔在了桌面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至赶忙道：“这可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可是无我城最后一任少城主的本命剑啊，很厉害的！旁人想摸一下都不行！” 老娘一脸茫然，“你说这是什么？什么……城？” 老爹则是没好气道：“什么少城主不少城主的，一堆破烂，你还当成传家之宝，你脑子进水了吗？” 秦至没想到老爹老娘是这个反应，他心里有些难受，将盒子重新盖上了，“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的遗物……” 听到这话，老爹和老娘都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后，老娘便内疚道：“对不起啊儿子，爹娘不懂这些，不过既然你说了这是你重要之人的遗物，那便好好保管着，怎么又说是传家之宝呢？” 秦至还是因为他们刚才的态度而觉得十分难过，闷声道：“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们知道这东西在仙修界多珍贵吗？无我城最后一任少城主，他是我的朋友，是我很重要的人，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英雄，他死了，他的本命剑也跟着毁了，留下这些残骸……” 说着说着，秦至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老爹老娘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仙修，他们甚至连云霄宗有一个宗主和四个殿主这种事情都不清楚，他们也不明白外门弟子跟内门弟子的区别有多大…… 他们什么都不懂。 可他们……又什么都懂。 他有什么理由责怪他们不懂他？ “儿子啊……”老娘满脸愧疚和忐忑，想跟他道歉。 第228章 回家了（四） 可秦至却道：“没事的娘，是我自己没控制好情绪，跟你们没关系，本来……本来也没几个人记得他了，只是我……很想他而已。” 老娘和老爹又对视了一会儿，老爹便疑惑道：“这是你……朋友的遗物？” 秦至点头。 老爹又迟疑了许久，才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秦至没马上回答，而是疑惑看着他。 老爹便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没敢跟他对视，而是道：“既然是传家之宝，那总该知道是从谁那里传下来的吧？” 秦至便知道，这话的意思是打算把这东西留下了。 他赶忙道：“无我城最后一任少城主——顾子臻！这是他的本命剑！” 老爹：…… 老娘愣了下，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秦至。 然后，她小心翼翼问道：“儿啊，你说的那个无我城，是三百多年前就没了的无我城吗？” 秦至赶忙点头，“是啊。” “那……”老娘更加迟疑了，“那个顾子臻，难道就是三百多年前没了的少城主顾子臻？” “是啊！”秦至点头。 点完头，就立马发现不对劲了。 对啊，人在三百年前都没了，还怎么跟他成为朋友呢？ 秦至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老娘便又道：“那个……爹娘好歹活了这么多年，这无我城的事情……娘也还是听说过的，所以方才你说什么无我城时，爹娘实在没反应过来。” “可是……这人都死了那么久了，怎么还能跟你成为朋友？” 秦至：“……事情是这样的，就是我这次不是去了清风宗嘛，然后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些事情……” 他把自己在清风宗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老爹老娘，只是把那些比较危险的事情都略过了。 老娘觉得难以置信，老爹的神情却有些复杂。 他似乎不相信秦至说的话。 只是也没拆穿。 秦至也没指望他们能理解自己的那些经历，毕竟对于不了解仙修的人来说，这样的事情听起来特别像是吹牛。 他说：“这是清风宗的宗主送给我的，说是与我有缘，而且毕竟是无我城出来的宝贝，对魔修也有一定的震慑作用，我是想着把它留在这里，或许能保护你们。” 老娘看了一眼老爹，见他不说话，便道：“也好，毕竟也是宝贝，能留下来总是最好的。” 只是她顿了下又道：“但是这样的宝贝留下来，真的不要紧吗？云霄宗的宗主不会介意吗？” 秦至笑着说：“云霄宗宝贝多得是，况且这是清风宗宗主送给我的，宗主又怎么会跟我抢呢？” 又耽搁了这么多时间，秦至怕十三师兄他们等不及了，又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便打算出去找他们。 老爹老娘还想与他说说话，老娘便道：“要不我把瑶瑶叫起来，让她也见见你？你不在家后，她老是吵着闹着要见你……” 秦至本想答应，可是张了嘴，却又说道：“还是算了吧，把她吵醒了没聊几句我也得走，反而招惹她难过，倒不如不要告诉她我回来过。” 说罢，他又朝着老爹老娘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爹，娘，保重！” 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秦至直接转身去开门。 结果刚要出去，就差点撞上了正要敲门的十三师兄。 两人都吓了一跳！ 秦至道：“你们怎么来了？” 十三师兄没好意思说话，十四师兄便道：“莲花村的结界已经加固了，只是我们也该早点回去，毕竟……” 他没说完，但是秦至明白他意思，赶忙道：“我现在已经好了，可以回去了。” 而后转头看向身后的老爹老娘道：“爹，娘，我先回云霄宗了。” 可却发现老爹和老娘一直盯着门外看。 秦至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他们是在盯着贺灵正看。 而贺灵正也对老爹老娘的目光十分不悦，因为那眼神……并不怎么友善。 秦至赶忙挡在贺灵正面前，“爹……怎么了？” 可没想到，老爹上前推开了秦至，眯眸看着贺灵正道：“这位仙君，瞧着似乎有些眼熟……不知道怎么称呼？” 贺灵正平时性格虽然有些冷，可是对寻常百姓还算客气，更何况这人还是秦至的父亲，他倒也没介意对方态度不太友善，也行了晚辈之礼，“晚辈贺灵正，见过伯父。” “贺？！”老爹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你姓贺？！你叫贺灵正？！” 老爹的态度也把秦至吓到了，他不太清楚老爹跟姓贺的有什么恩怨，但贺灵正如今也才二十来岁，比他也就大个几岁，怎么也不可能跟老爹有恩怨。 更何况，秦至记得之前林师兄同他讲过贺灵正的老家在很远的地方，总之离云霄宗是很远的，可老爹和老娘是从附近的村庄流浪过来的，两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即便如此，秦至还是赶忙上前拉住了老爹的手，把他往后拉，说道：“爹，您这是做什么？贺师兄虽然修为高强，可他也没比我大多少，您别是认错人了吧？” 老爹却忽然甩开了秦至的手，再次上前眯眸打量着贺灵正。 那眼神……让贺灵正觉得十分不舒服。 可他没有闪躲，也没有出手，只是安静任由对方打量着。 许久后，老爹便捏着贺灵正的手腕，冷声道：“你们贺家……竟敢说话不算话！” 秦至没想到老爹真的敢动手，赶忙上前要把他拉开，着急道：“爹，您这是做什么？！” 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也赶忙上前拉架。 不过老爹看着气势很足，其实根本不是贺灵正的对手，若是贺灵正对他出手，恐怕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挑飞！ 秦至一边拦着老爹一边对贺灵正道歉：“对不起啊师兄，我爹……我爹他年纪大了，他没有恶意的，可能是他认错人了！” 贺灵正没说话，可他能从老爹怨恨和冰冷的目光中看出……对方根本没认错人。 而是肯定了他就是那个人。 贺灵正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可在他的记忆中，他甚至从未来过莲花村，也从未见过老爹这般人物。 之后又把目光放在了秦至身上。 自然……他也相信秦至不可能把初入云霄宗的事情告诉自己的父亲，否则，对方不该是这样的神情，说的也不是那样的话。 所以他开口问道：“伯父恐怕认错人了，我从未到过莲花村，想必也从未与您见过面。” 老爹只是看着他，许久后，捏紧的拳头又渐渐松开了。 第229章 回家了（五） 他慢慢垂下脑袋，像是认命了，也像是在无措，与一旁安静不说话的老娘对视着。 秦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老娘，才发现老娘也怔怔望着贺灵正，眼眶通红得厉害。 好一会儿，她浅浅笑了，过去挽住了老爹的胳膊，轻声劝着他，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都这么多年了……算是我们偷来的。” 这话却让人听不懂。 秦至心中有些不安，“爹，娘……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老娘看向秦至，眼底泪光涌动，“至儿，要不……你就不要回云霄宗了，咱们不当仙修了，好不好？” 这话把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都惊呆了，不等秦至说话，十三师兄便赶忙道：“伯母，那可不行啊！秦至身上已经有了云霄宗的烙印，即便没有修为，他也已经是仙修了！入了云霄宗，断没有说离开就离开的道理！” 秦至不明白老爹老娘这是怎么了，但他明白爹娘如今情绪不太对，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可……也总不好真的留下来。 便对十三师兄道：“我想同我爹娘再说说话。” 这种情况，直接走了也不合适。 十三师兄犹豫了一下，看向十四师兄，待十四师兄点头后，他才道：“那我们在外面等你。” 秦至点头。 重新进了院子，没了其他人，老娘再也绷不住了，直接抓着秦至的手哭着道：“至儿，我们……我们不去云霄宗了好不好？天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在这里……” 秦至完全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了，只好扶着老娘坐下，单膝跪在她面前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和爹到底在说什么？贺师兄……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 老爹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后，他才看向秦至，眼神里满是疲惫，“至儿，你在云霄宗……真的过得很好？” 秦至这回犹豫了，小心说道：“我觉得挺好的，刚入门的时候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反正现在大家都对我很好。” “好，”老爹点头，他叹了一口气，“这样就足够了。” 秦至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直接道：“爹，娘，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难道贺师兄家里跟我们有什么恩怨吗？” 老爹先是将跪在地上的秦至扶起来后，与他一同坐下，才道：“没什么恩怨，只是……曾经有个厉害的算命大师说过，你命中与姓贺的犯煞，你们若是长久在一起，只能活一人……” 秦至不解：“什么时候算的命，我怎么不知道？” 老爹没回答他，继续说道：“让你去云霄宗之前，爹爹本来已经打探清楚了，外门弟子里根本没这个人……看来，真是命中注定的劫难。” 而后他又道：“到底是活得太久了，脑子也不灵光了，爹怎么忘了……命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妄图逆天改命……确实可笑啊。” 秦至还是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爹，娘，我跟贺师兄关系还不错，虽说之前的确发生了一些误会，但……贺师兄曾经救过我好几次，他人是很好的，怎么都不会杀我的，而我没有修为，也更不可能杀了他，所以我们之间也不存在只能活一人的说法。”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这次我在清风宗也立功了，我想学点有用的东西，之后不会继续留在洒扫处，等我去了别的地方，与贺师兄恐怕就再难见面了，就算我们后面要死一个，那也绝对不是什么天道和命，而是人之常理。” 哪怕是仙修，也注定是要死的，不是他先死就是贺灵正先死，这算什么命中犯煞？ 要这么说，难道所有与他认识的，并且比他先死的，都是他克死的？ 这不合常理嘛！ 老爹老娘似乎也被他的话说服了，都没再说话。 秦至知道他们也只是关心在意自己，便又保证道：“你们放心吧，我可比谁都怕死，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而后又笑着说道：“我还要立功，到时候把你们和瑶瑶都接到云霄宗去享福呢！” 老爹和老娘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最后，老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上前握住了秦至的手，眼睛湿润柔声道：“儿子，爹娘……永远都爱你，所以你得好好活下去，我们全家人会一直在一起。” 秦至点头，也紧握住老娘的手，“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走出院子的时候，秦至又回头看去，恰好看到爹娘并肩搀扶着站在院子里，默默目送他离开。 不知为何，秦至忽然有些不安，他下意识想转头回到爹娘身边。 十三师兄的手便搭在他的肩膀上，“放心吧，他们住在这里，比谁都安全，更何况莲花村距离云霄宗最近，若真是出事了，我们也一定很快赶到。” 而后又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秦至也觉得自己磨磨蹭蹭的耽误了很多时间，只好收回视线，跟着他们回了云霄宗。 一路上，贺灵正也十分沉默。 秦至犹豫了许久，才道：“贺师兄，我爹娘出身普通，见识浅薄，但他们本性不坏，虽然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看了你会那么生气，但我想他们可能是认错人了，你别……别放在心上。” 贺灵正负手站在他的前面，闻言，便微侧头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我还不至于跟一个普通百姓去计较这些，况且……他们毕竟是你爹娘。” 只是，他多少有些在意这些话。 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看到秦至的爹娘，他心中似乎生出一股愧疚感，体内的魂石也跟着滚烫了起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秦至看贺灵正的面色，就知道他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里还是在意的。 不过也正常，换做他莫名其妙被人这样对待，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正绞尽脑汁想着道歉的话时，贺灵正又忽然开口问道：“你之前说过，是你爹希望你来云霄宗……你才来的？” 秦至下意识点头。 可顿了顿，又道：“不过如今，是我想留在云霄宗的。” 贺灵正想起自己在院子前感受到的气息，又试探问道：“怎么方才不见你妹妹？” 说起妹妹，秦至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第230章 灵药坊（一） 他垂着眸，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难过，可说话时声音却不自觉沙哑了起来，“妹妹……在休息。” 贺灵正本想着他能主动说出来，可见他这般遮掩，便直接问道：“你妹妹是不是先天心脉不全，根本无法修行？甚至连晶石都无法治愈……” 秦至愣住了，意外道：“贺师兄怎么知道？” 云霄宗确实有人知道他妹妹身体不好，需要晶石才能治疗，可是他已经把这么多晶石送到家里了，就连林师兄他们也早就以为妹妹已经彻底好了。 若非方才去把脉，他也没想到妹妹是全天心脉不全，且连晶石都治不好。 可贺灵正没再说话，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弟弟也是……” 闻言，秦至立马激动起来，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他还是问道：“所以，先天心脉不全，只要进了宗门就可以被治愈吗？” “不是，”贺灵正直接打破了他的侥幸，“当初要把弟弟接到宗门，既是因为我弟弟的情况比你妹妹严重，也是因为爹娘的命令。” 顿了顿，他看向秦至，忽然问道：“秦至，你信命吗？” “什么？”这话题转得这么突兀，秦至都不确定他是真的在问自己，还是他想借着这个话题说点别的。 此时，他们已经降落在了云霄宗内。 贺灵正转身走到他面前，表情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像是在很寻常地问他一个问题。 可是，又问得很认真。 “你信命吗？” 秦至顿了顿，才摇头道：“不信，但是也信。” 贺灵正道：“为何这么说？” “我不信命，是因为我出身卑微，也因为我很珍爱自己的家人，如果我就这么认命了，那我这辈子就注定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连我的爹娘也会因为我是个废物而活得很辛苦，所以我不信命，我不能只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他又说：“可是我也不得不信命，因为这个世界讲究的是弱肉强食，没有修仙天赋就什么也不是，但能不能仙修看的就是天赋，若是我不肯信命，总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仙修，那么总有一日我会陷入魔障，生出执念。” 好一会儿后，他继续道：“或者这么说吧，我信命……但我不认命。” 贺灵正垂眸，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随后问道：“那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修仙吗？” “我不知道，”这回秦至回答得很干脆，“我没想过这个事情，所以我不能给你准确的回答，我只能说……当仙修是所有人的梦想，可实现这个梦想后带来的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或者我换个说法，如果给你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你是想继续当个毫无作为的外门弟子，还是想成为一名仙修？” 秦至这回没回答，而是看着贺灵正道：“师兄，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 贺灵正敛下眼帘，自己也觉得很莫名其妙，“不知道，只是……想问问。” 之后也没要秦至的答案，转身走了。 秦至也没再多问，下意识跟了上去。 贺灵正边走又边道：“这次你在清风宗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宗主想必会接见你，或许会给你奖励，想好要什么了吗？” 秦至摇摇头，而后问他：“那师兄想要什么？” “我嘛，大概什么都不想要吧。”而后他又看着秦至道，“之前说了，从清风宗回来后就得给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一个回复，你是想去南殿殿主的灵药坊，还是去北殿殿主的天珠峰修习阵法？” 本以为秦至这回还是说“不知道”或是“没想好”，却没想到他这回顿住了脚步，认真道：“师兄，我想去去灵药坊。” 贺灵正刚开始是惊讶的，但很快便反应过他为什么要这么选。 “为了妹妹？” 秦至点头。 贺灵正笑着颔首，“那我替你给两位殿主说一声，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吧。” “多谢师兄。” “这是你应得的。” 回到弟子休息的院落后，秦至看到了等在门前的林师兄。 林师兄看到他平安回来也十分高兴，他腿脚好了不少，只是走起路来仍旧有些怪异。 抱住秦至后，狠狠拍了两下他的后背，面上带着笑意，“可算是回来了！我听说了清风宗的事情，你没受伤吧？” 秦至摇摇头，扶着他回了房间，还拿出了老娘的烙饼，“这是我娘做的，师兄，你尝尝。” 林师兄也没问他为什么有娘亲的烙饼，而是看他不是很开心，问道：“怎么不高兴？难道是……贺师兄又为难你了？” 问最后那问题时，他还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秦至却摇头道：“不是，贺师兄对我很好，若非他在清风宗那边照看我，只怕我被欺负惨了。” “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秦至坐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讲。 又觉得现在不讲，回头传来了，他更没法儿跟林师兄交代，只怕还会让林师兄觉得他不把他当成朋友。 林师兄看他面色为难，欲言又止，便道：“有什么你就说嘛，我们是什么关系，何必这般遮遮掩掩的？” 秦至只好坦白道：“林师兄，我想去灵药坊……” 听到这话，林师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沉默着，似乎有些为难。 秦至还以为他是不开心了，赶忙解释道：“我想去灵药坊，不是觉得洒扫处不好，我也是真的很喜欢洒扫处，如今师兄们对我都很好，我在这里很开心，贺师兄如今对我也非常照顾，可是我想多学点医术，我已经无法修行了，我若要一直留在云霄宗，还是得有点本事在身……” 林师兄点头，“师兄自然是能够理解的，你有上进心是好事，只是……” “只是？” “只是……”林师兄为难道，“师兄虽然也有点关系，可这关系还攀不到灵药坊那边，更没法儿把你塞到那边去，若是强行塞人，只怕灵药坊的师兄会为难你的。” 秦至这才知道他是误会了，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要师兄你想办法把我塞过去，而是我要去灵药坊了。” 林师兄顿时哭笑不得，“你要去灵药坊啊，你能去了是吗？诶呀……也是！你之前在岭南立功了，这回在清风宗也立功了，两次立功，想去灵药坊也不成问题的，我都忘了之前南殿殿主也曾邀请过你灵药坊了……” 他拍着大腿，觉得自己方才真是有些好笑。 第231章 灵药坊（二） 而后又温声对秦至道：“那你方才跟我解释那么多，难道是怕我生气，嫉妒你？” 秦至又赶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怕师兄嫉妒，我知道师兄要比我厉害，若是你想去，只怕你早就在灵药坊了，我只是怕师兄你不开心……” “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开心？” “我……”秦至垂眸道，“李虎师兄不在了，若是我也不在这洒扫处了，那林师兄你……” 林师兄便伸手摸摸他脑袋，叹气道：“你这傻孩子，你只是去灵药坊了，又不是去了别的宗门，若是想见，也总是能见到的，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他说：“我开心，我特别开心，真的！” 秦至看林师兄的确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我还以为林师兄会觉得我……” “觉得你什么？”林师兄把脸板起来，“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见不得师兄好的人吗？” “不是不是，”秦至赶忙解释道，“我没这么想林师兄，我只是怕我走了，林师兄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孤单寂寞。” 林师兄又笑着说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了，我巴不得你早点去那灵药坊呢，南殿殿主人很好，你能在她门下做事，不知多好。” 而后他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道：“不过，若是你真的决定要去灵药坊，师兄还有些话要送给你。” 秦至立马认真道：“师兄请说。” “第一，去了灵药坊先从外门弟子做起，你虽然立了不少功劳，可是你毕竟没有修仙天赋，对于你来说，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的区别并不大，那些内门弟子学的东西，你未必能学得好，可若是你凭着这点功劳就以一个毫无修仙资质的普通人身份进去当内门弟子，一定会让人觉得不服。” “不服……就是争端的开始。”林师兄眉眼间全是严肃，让秦至听得更加认真了。 “第二，你如今在云霄宗也算是个人物了，尤其是你在岭南时的表现，如今还是让不少的宗门弟子津津乐道，可秦至……你要永远记住一句话，一个人做了千百件好事，可他只要出了一件让人厌恶的事，那之前所有的喜欢都会烟消云散，所以，不要太把自己的功劳当一回事，去了灵药坊，该低头还是得低头。” “第三……”林师兄朝着他靠近了一些，“这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你要一直记着，无论你将来在哪里做事，洒扫处都是你永远的靠山！你是从我们洒扫处出去的，若真有人让你受了委屈，你就回来，洒扫处的师兄会为你做主。” 秦至心中十分感动，他没想到林师兄不但没责怪他想去灵药坊，甚至还与他说这些。 “好了，”林师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记住师兄说的这些话，你在灵药坊就绝不会受委屈。” 秦至点头，暖心道：“谢谢师兄！” 若非妹妹的情况那般特殊，他是真的想要一直留在洒扫处。 这里的师兄都接纳他了，无论是贺灵正还是林师兄，也都对他很好，有着那两份功劳，他在这里的日子也不会太差的。 况且洒扫处嘛，听着不太好，却最适合他这种混日子的。 但是为了瑶瑶……他必定要去一趟灵药坊。 秦至对林师兄道：“师兄放心，这些话我会一直记着的，等我去了灵药坊，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多学医术，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能治好师兄的腿！” 林师兄根本不抱期望，可他还是笑着道：“好，师兄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 回到宗门的第三天，宗主果然接见了他们。 所有从清风宗回来的弟子都得了奖赏，而给贺灵正和秦至的奖赏是一样的，毕竟他们现如今都是外门弟子，所以，宗主允许他们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 简而言之，也就是给他们选择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这样厉害的奖赏，哪怕云霄宗创立至今也很少有，不少弟子都羡慕不已。 可人家确实立了不少的功劳，甚至都险些魂飞魄散了，所以羡慕的很多，嫉妒的却没几个。 宗主看向秦至笑着问道：“秦至，你想去哪儿？” 北殿殿主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体，正要说话，可是却被南殿殿主拉住了，她隔空传音道：“你堂堂一个殿主，能不能要点脸？大庭广众之下，非要逼着人家跟你回天珠峰？” 北殿殿主也隔空传音道：“你又知道我想说什么了？我就不能是看他太紧张了，出言安抚他两句？” 南殿殿主：“少费心思了，这人怎么都不可能是你的。” 北殿殿主：…… 但他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到玉含仙尊在这儿的。 恐怕这会儿还在闭关呢。 秦至不知高座之上那几位的心思，上前一步跪下道：“回宗主，弟子想去灵药坊……”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很意外。 南殿殿主眼睛瞪圆，虽然惊讶，可也很高兴。 北殿殿主就不开心了，“不是……他凭什么选你啊？” “……当个外门弟子。”秦至接着把话补充完。 而在场的几个亲传弟子闻言，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尤其是灵药坊的管事师兄，看着秦至的眼神也温和了不少，暗地里也松了一口气。 北殿殿主便对他说道：“去灵药坊当个外门弟子有什么意思？若来来回回都是个外门弟子，这又算得了什么奖励？不如去我的天珠峰，我教你阵法！” 这回轮到天珠峰的亲传弟子紧张了。 秦至不卑不亢道：“谢北殿主青睐，只是弟子出身卑微，又没有修仙的天赋，怕是没有缘分修习阵法这般厉害的法术。” 北殿殿主还想说些什么，南殿殿主便道：“好啦，人家都不愿意，你非逼着人家做什么？” 北殿殿主气得对她哼了一声。 南殿殿主又看向秦至温声道：“你当真愿意来灵药坊？” “回南殿主，秦至愿意到灵药坊当个外门弟子，还请殿主成全。” 他反复强调“外门弟子”四个字，也让南殿殿主明白了他的用意，含笑道：“看来，你是已经有了想要的师尊，可惜你想要的这位师尊不在殿上，你也是为了历练一番，才想着去我那灵药坊的，对吧？” 秦至耳朵立马红了，没想到南殿殿主居然还能看出他真正的心思，否认不是，承认不是，只好俯首道：“弟子……弟子莽撞，还请殿主责罚。” 第232章 灵药坊（三） 南殿殿主也没再吓唬他，而是道：“你若是想去灵药坊，随时可去，这也算不得什么奖励，你可以再提一个要求。” 秦至却道：“弟子别无所求，只想着入灵药坊。” 南殿殿主说得不错，他不想去灵药坊当内门弟子，除了林师兄的提醒外，更重要的是他不想一辈子都留在灵药坊，他想当的是玉含仙尊的弟子。 可是，他一无所有，什么都不会，哪怕立了功劳，这点功劳也不足以让他成为仙尊的弟子。 况且，他若真的成了玉含仙尊的弟子，那便是对方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弟子了。 就算宗主同意，只怕其他弟子也心生不满，若是因此连累了玉含仙尊就不好了。 倒不如先去灵药坊学一点本事，他修习不了旁的，这医术却是没问题的。 等他将来立了更多的功劳，再提起要去玉含宫侍奉一事，也就不算痴心妄想了。 南殿殿主见他这般说，只好道：“也行，若你将来还有什么想要的，便来同我说，算我欠你一个心愿。” 宗主也挺意外秦至居然要去灵药坊的，他本以为秦至会趁机直接提出去玉含宫，他甚至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哎，不灵光啊。 默默摇了摇头，宗主又把视线放在了贺灵正身上，问道：“那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贺灵正行礼道：“回宗主，弟子什么奖赏都不要，只求一直留在洒扫处。” 这话一出来，东殿殿主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沉声提醒道：“灵正，你再想清楚一点。” 所有人都知道贺灵正是他东殿殿主十分看好的弟子，也一直打算把他收入门下，贺灵正又怎么会不知道？ 贺灵正垂眸道：“回东殿主，弟子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虽说两次都有惊无险，可弟子不认为自己立了功劳，若非秦至师弟……弟子恐怕都未必能活着回来，又怎么敢要赏赐？” 顿了顿，又道：“况且，弟子很喜欢洒扫处，若能一直在洒扫处当一个管事师兄，弟子也心满意足了。” 东殿殿主还想说些什么，宗主便忽然抬手阻止了他。 看着贺灵正，宗主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看来你目前没什么想要的，便同秦至一样，你们都先好好想想，若是将来有了想要的东西，再来提也一样。” 秦至看着贺灵正，也十分意外他会说这样的话。 看着对方行礼谢恩后，自己也赶忙跟着一起谢恩。 等回了洒扫处，秦至赶忙追上去问道：“贺师兄，你为什么不去东殿殿主那儿？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贺灵正便道：“你都不是我们洒扫处的弟子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经了这两个事情的相处后，秦至也没那么怕贺灵正了，反正觉得他十分亲近，道：“我虽然不是洒扫处的弟子了，可我还是云霄宗的弟子啊，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要回到洒扫处的。” 贺灵正道：“那就等你回来了再说。” 秦至见他走了，又继续追上去道：“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到底为什么不要？” 贺灵正也反问他道：“你这个不也是很好的机会，若是你想当内门弟子，这或许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又为什么不珍惜呢？” 秦至实话道：“我不想当南殿殿主的内门弟子，我有了自己想要的师尊……南殿殿主不也在殿上说了吗？” “是谁？” “玉含仙尊。” “……”贺灵正无语了好一会儿，才道，“别做这种白日梦了，玉含仙尊是不会收徒的，他也不能收徒。” 秦至却愣住了，不解道：“什么叫他不能收徒？” 贺灵正就道：“你不知道吗，玉含仙尊注定要飞升成仙，而要飞升的人是不能心中有所牵挂的，所以他注定不能收徒。” “胡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升仙的仙修，可他们也都收徒弟了，这也没什么影响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贺灵正说道，“我们的祖师爷就帮玉含仙尊算过一卦，说他这辈子注定没有师徒之缘。” “那就说明祖师爷算错了。” “祖师爷不会错的，天命注定如此，若是非要逆天改命，那必定会伴随着别的祸端。” 秦至却无法反驳了。 贺灵正大抵是看他不服气的同时也有些难过，又安慰道：“传言如此罢了，若是你非要如此，玉含仙尊也真的被你感动了，说不定就有可能了呢？” 秦至：“……你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 听着就很敷衍。 贺灵正便笑了。 他平时也不爱笑，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秦至看着他，忽然道：“师兄，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挺像的？” 贺灵正道：“没有。” 秦至：“……哦。” 贺灵正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不早了，你也该收拾东西去灵药坊了，那边的师兄我不太熟，但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回来找我和林师兄。” 秦至没想到他会这么关心自己，心里暖暖的，点头道：“谢谢师兄。” 收拾东西的时候，林师兄还在旁边帮忙。 他也很意外贺灵正居然没趁着这个机会去东殿殿主那儿，毕竟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 不过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东殿殿主喜欢他，就算他现在没趁机去那边，东殿殿主将来也会找机会把他要过去的。” 他又笑着说：“而且贺师兄如今这般做法，也会让东殿殿主更加欣赏他，不是欲擒故纵，却胜于欲擒故纵。” 秦至听不太明白，但他觉得贺灵正既然这么选择，那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收拾好东西后，他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坐在床上，看向林师兄，猜测道：“你说……贺师兄不愿意离开这里，会不会是因为你们？” 林师兄顿住了，“因为我们？” 秦至点点头，本来只是随口猜测，可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如今天下不太平，魔修尊主出逃，仙修界这么多人，却这么久都没能寻到他的行踪，等他恢复了真身，只怕天下战乱连连。” “以前，咱们洒扫处只是个干活儿的地方，多的都是些外门弟子，根本不需要外出，只需要镇守在宗门内，哪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是被保护的，可如今……我们都要外出支援了，若是贺师兄去了东殿殿主那儿……” 第233章 灵药坊（四） 林师兄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声道：“若是贺师兄离开了洒扫处，那接替他位置的人……只怕不会很厉害，很有可能也只是在所有的外门弟子中选一个罢了。” 他们之所以在岭南那一战中胜利了，等到了救援，与其说是秦至帮助了他们，倒不如说是贺灵正指挥得当。 那里当时被不少魔修包围住，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全军覆灭了。 可贺灵正能很好地利用每一个弟子的优势，在战斗中让他们发挥最大的优势，哪怕是面临着最艰难的处境，他都能沉着冷静地扭转局面。 接下来，洒扫处还是很有可能要出去参加战斗，可若是换了其他的弟子当他们的管事师兄，只怕也带领不好他们。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实力，能将一盘散沙汇集成一支强大的武器。 去东殿殿主那儿，贺灵正就能得到很好的培养，他的修为会不断上涨，之后的每一次战斗，都是他提升实力的途径。 身边有优秀的师兄弟并肩作战，他兴许能得到更高的成就。 可那样一来，洒扫处这边的师兄弟就会面临着无数的困境，也许某天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师兄沉默了。 他表情复杂，心情也更复杂，“他怎么那么傻？”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可他觉得……除了这个理由外，他想不明白贺灵正为什么要留下来。 门外，几个师兄弟面面相觑，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便离开了。 林师兄又在沉默许久后说道：“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不管贺师兄为什么要留下来，结局已定，无法更改，也说不好他留在洒扫处，就不必经常出宗办事，反而留下一条小命呢。” 在宗门里，身份越高，承担的责任也越大，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参加的战斗也更多，危险也更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秦至点点头。 林师兄又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灵药坊吧。” 秦至拿着包袱道：“不用了，离得也不远，我自己去就行了。” 可是打开房门看到被放在外面地上的包袱后，秦至愣了下，他弯腰将东西捡起来，“这些是……” 林师兄却很快猜出来了，笑道：“想必是其他师兄弟送给你的礼物吧。” “礼物？”秦至意外道，“送给我的？” 虽然大家对他的态度要好了很多，可他没想过自己要去灵药坊了，他们还会给他准备礼物。 惊讶的同时，还十分开心，“什么东西啊？” 说着，就把包袱给打开了。 里面东西很多，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有镶了灵石的匕首，有可以救命的符箓，有用来打点的金银珠宝，还有……一包种子。 林师兄“嚯”了一声，叹道：“这些可都是能保命的宝贝啊！看来大家都挺舍得的，倒搞得我不好意思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准备。” 秦至自然也是十分感动的，他真的从未想到大家居然会对他这么好。 他对林师兄道：“不用准备，你们已经足够照顾我了，我真的很感谢大家，这些东西……我受之有愧。” 虽然之前有过一些矛盾，但随着一起并肩作战，那些不好的事情他都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谢谢，”秦至说道，“真的谢谢你们。” 林师兄笑道：“这可跟我没关系，便是说谢谢，也不用对着我说。” 而后他又拍拍秦至的肩膀道：“走吧，我送你去灵药坊。” “不用，”秦至赶忙道，“还是我自己去吧，离得也不远。” 林师兄就道：“难道你是嫌弃我腿脚不好，跟你一起去灵药坊后被人看到了，会让你丢脸？” 秦至解释道：“怎么会！我只是不想让林师兄为了送我来回奔波……” 可转念想想，这未尝不是“嫌弃”的一种。 罢了，反正也不远。 “好吧，那就麻烦师兄送我一程了。” 他们两人一起来到灵药坊后，大老远的便看到有穿着灵药坊服饰的弟子在等人。 瞧见他们后，那个弟子便赶忙跑上来。 “林师兄！” 来到林师兄面前后，还对着他恭敬行礼，“林师兄，许久不见了。” 林师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温柔道：“的确是许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那弟子便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显然觉得被这般“夸赞”了，很不好意思。 秦至站在一旁，好奇问道：“林师兄，这位是……” 林师兄才笑着对他道：“跟你介绍一下，他也是灵药坊的弟子，而且自小便在灵药坊这边长大，对这边的情况是十分了解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随时问他。” 那弟子便也朝着秦至行礼道：“见过这位师兄。” 秦至赶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可不是什么师兄，我就是一个外门弟子，得以来灵药坊学习罢了，应该我喊你师兄才对。” 那弟子却笑道：“我也听说过你的师兄，虽说你没有修仙资质，可是你在岭南和清风宗的表现，都让我等十分敬佩，喊你一声师兄不为过。” 秦至还是很不好意思，“你还是叫我秦至吧，这声‘师兄’我实在是不敢当。” 林师兄便对那弟子道：“他性子害羞，也甚为内向，毕竟刚来云霄宗，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今后就麻烦你多带着他。” 那弟子又朝着林师兄行礼道：“既然是林师兄的嘱托，我必定尽心尽力，不敢保证他在这灵药坊内顺风顺水，可至少能保证我在的时候，绝对无人敢轻易欺负他。” 而后又看向秦至道：“我叫陈墨，他们都喜欢叫我十七，你唤我一声十七便可。” 秦至赶忙对着他行礼道：“十七师兄。” 他这么叫也合规矩，陈墨也只是笑了笑，“灵药坊规矩可能有些多，但我听林师兄说你对药理方面也十分擅长，若是在这里好好学习，自然能学到许多东西。” 秦至道：“是，秦至明白。” 他态度也挺好的，虽然立了功劳，还得到宗主和几位殿主的亲自接待，可却不骄傲自满，更没有因此便洋洋得意，这性格……的确讨人喜欢。 陈墨对他也挺满意的。 林师兄对秦至道：“十七便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了，我这人啊，也没什么大的出息，不像你的其他师兄们还能给你送那些宝贝，只能想这个人情送给你，若是今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找十七，若是十七不在的，就回洒扫处找师兄。” 第234章 灵药坊（五） 秦至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为的便是替他撑腰，叫灵药坊的弟子不敢轻易欺负他。 心中十分感动，“谢谢师兄。” 林师兄也知道，想要帮秦至撑腰，这种时候就不能话多，点到即止。 故而也没再说什么，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回洒扫处了。 林师兄一走，陈墨便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感叹道：“林师兄对你可真好。” 秦至自然也知道林师兄对自己很好，其实，洒扫处的其他师兄对他挺不错的，都让他很感动。 陈墨也知道林师兄方才说的那些话，主要是说给他听的，也是想借由他之口说给其他灵药坊的弟子听。 秦至虽然是个外门弟子，没有任何修为，可洒扫处的弟子都挺他。 洒扫处……听着好像只是个低等的部门，没什么值得忌惮的，可这些后勤部门也最不好得罪，更何况他们之前还在岭南立下了功劳。 当然，哪怕洒扫处的人不给秦至撑腰，光凭着秦至是南殿殿主亲自招来的，他们这些弟子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有些嚣张惯了的弟子，恐怕会习惯性的想要给秦至立威。 带着秦至往灵药坊里面走的时候，陈墨趁机说道：“其实我们灵药坊在整个云霄宗内，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所以稍微有点关系的都想进来，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靠着剩下来的低等灵药，也能帮忙增长不少修为，你能进来啊，也算是三生有幸……” 秦至笑着点头，时不时附和他两句。 他出身确实卑微，没有人脉资源也没有修仙天赋，虽说洒扫处的师兄都愿意为他撑腰，可他也不能真的那般不识好歹，遇到事情就跑回去求支援，否则，再深的感情也有消耗尽的一天。 还是得低调做人，出了事情，尽量自己扛着。 关系和承诺嘛，还是得用在刀刃上。 别的不说，秦至在搞关系这方面还算是游刃有余，陈墨本来就因为林师兄的叮嘱而对他多了几分耐心，见他这般识趣，说话也十分得体，对他的好感也多了不少。 等进了弟子休息的院落时，特意把他安排在自己所属的院子里。 他对秦至道：“灵药坊的待遇自然是比洒扫处要好一些的，弟子院落有三百个，按照弟子的等级安排，亲传弟子都是一人一个院落，他们可以从下面的内门弟子或是外门弟子中选择几个来跟自己同住，作为……” 他顿住了，秦至对上他的眼神，也明白他省略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灵药坊待遇的确比洒扫处要好，可是等级更加森严。 在洒扫处，只有贺灵正这样的管事师兄才有资格单独住一个院子，但这个院子还得分出几个房间给仅次于他的其他弟子，也就是他的那些跟班。 可是在灵药坊，这里的弟子都按照等级来分。 亲传弟子，内门弟子，还有外门弟子。 亲传弟子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院落，并且可以从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中挑选合眼缘的来给自己使唤，并且安排他们住在自己的院落里，更方便地使唤他们。 当然，一般的外门弟子还是得住在专属的院落，除非他们非常讨某位亲传弟子的喜欢。 剩下的院子，按照地理位置还有设施来划分，三分之二的院落作为内门弟子的院落，每个内门弟子都能分到单独的房间，也是按照修为的高低来选择的。 最差的院落，自然都是外门弟子的，但也比洒扫处的好一些，因为一个房间只住两三个人。 而每个外门弟子的院落里，还得分出最好的一间给管事的师兄，住在同一个院落的外门弟子，都由那个管事的内门弟子负责。 陈墨把秦至安排在自己管辖的院落内，也是为了方便照顾他。 况且，他在内门弟子中也算排得上号，挑选的这个院子也不错，也不算亏待秦至。 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陈墨带着他进去，道：“这里原本住的是三个人，有一个犯事被赶出灵药坊的，还有一个……回不来了，床铺都换了新的，还剩下两个位置，你就看你喜欢哪个，随便选吧。” 三间床并排列着，中间都隔了挺远的距离，但是最外面的那张床已经被占了，中间和最里面的床则是空的。 秦至问道：“那……哪位师兄是被赶走的？” 陈墨指着最里面的那张床道：“那个是犯错被赶走的。” 秦至就默默把行李放在了最里面的那张床上。 陈墨挨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笑着道：“怎么？当了仙修，还怕死人？” 秦至摇摇头，“不是怕，是尊重。”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这床既然是那位师兄的，想必他生前的好友也不希望他不在了，属于他的东西也被彻底的占据，虽然床换过了，可位置还在这里，还是有人想睹物思人的。” 陈墨笑了笑，对他这观念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等他放好东西后，就带着他四处熟悉灵药坊。 灵药坊的弟子早就知道会有新的弟子来，而且还是南殿殿主亲自争取来的，所以对秦至都十分好奇。 但是，那些好奇的目光里，也有一些是不屑和蔑视的。 秦至已经习惯了，毕竟他刚到洒扫处的时候，也差不多经历过相似的事情。 好的地方是，起码没人敢直接对他动手，或者直接口出恶言，大部分都是处于观望和好奇的态度，并且还有弟子会主动向他打招呼，询问他的名字。 大概逛了一圈后，陈墨便对他道：“灵药坊主要是负责丹药炼制的，其中需要管辖的东西有很多，你嘛……” 他想了想，才道：“要不先从管理药田开始吧，累是累了点，可是刚开始哪有不累的？你只要仔细小心些，尽量不犯错，时间一到了，我就想办法给你调去好一点的位置。” 他又解释道：“你毕竟刚来，哪怕是师尊亲自指定你来的，宗主亲自开口答应你进来的，你也得守这里的规矩，刚进来就占据太好的位置，恐怕惹人眼红。” 秦至点头，“师兄放心，我都明白的。” 陈墨看他这么懂事，又道：“放心吧，既然林师兄叫我照顾你，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的，只是你刚来，有些人难免心中不舒服，毕竟这地方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刚开始可能会想方设法找你麻烦，但他们不敢太过分，你若是能忍就忍，可他们实在太过分了，你便来找我，我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秦至继续乖乖点头，“多谢师兄，我明白了。” 第235章 灵药坊（六） 拍拍他的肩膀后，陈墨便带着他去看了药田，把几个负责药田管理的师兄介绍给他认识后，便带着他回了休息的院子。 陈墨道：“你刚来，也不着急去做事，先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得带你去见见师尊。” 秦至道：“麻烦师兄了。” 陈墨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他走了后，秦至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有人回来。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跟他住在同一个房间的那位师兄回来了。 秦至初来乍到，有些紧张和不安，只记住了那些注意事项，倒是忘记问跟他住同一个房间的师兄叫什么，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 不过仔细想想，陈墨作为这个院子的管事师兄，需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恐怕也未必记得那么多。 他深呼吸一口气，乖巧站在床边，想着给对方留一个好的印象。 脚步声越来越快，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秦至赶忙道：“师兄好！我是新来的弟子，我叫秦至，我……” “秦至！果然是你！” 秦至还没把话说完，对方便快步来到他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激动地晃着他。 第一眼瞧见这人时，秦至就觉得有些眼熟，可压根儿没想起这是谁，虽说对方言行举止都十分自来熟，可秦至还是恭敬道：“秦至见过师兄，往后还得劳烦师兄多多关照了。” 那人看秦至根本没认出自己，便着急道：“我啊！你认不出我吗？我冀星乐啊！” 见秦至还是很迷茫，冀星乐又道：“咱俩一块儿进的云霄宗啊，你不记得我了？那会儿我们还一起疗伤呢，后来还一起去了寒池……” 被他这一提醒，秦至便隐约记起来了。 “你是……”秦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是冀星乐？” 当时俩人在一块儿疗伤，因着当时不能四处走动，便只能经常坐在房间里，所以相处久了便也对对方印象深刻。 只是眼前的冀星乐看起来跟之前完全不同！ 那会儿虽然也不丑，可一看便知是寻常普通人，眼前的冀星乐穿着云霄宗弟子的服饰，身上还戴着独属于灵药坊的首饰，不光白净了许多，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跟开了十级美颜一般！ 冀星乐笑着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他眼睛笑着的时候是弯弯的，大抵是心态很好，所以笑的时候也十分治愈。 他说：“我运气好，那会儿直接被分配来灵药坊这边了，师兄们对我也挺照顾的，有什么好吃的都分给我……” 而后凑近了秦至低声说道：“在咱们灵药坊，还有许多丹药可以拿呢，那些失败的丹药虽然没有大的威力，可吃起来也十分补身体，我就是靠着捡那些丹药来吃，才练出了魂石的!” 秦至惊讶又羡慕，“你已经炼出魂石了？” 冀星乐有些得意，“是啊，而且还初步学会了御剑飞行，就是飞得不太稳……” 说着，他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而后接着道：“我听说咱们这边来了新的弟子，还以为是哪位师兄家中新来的亲戚，没想到是你啊！我一听说你的名字就猜出是你的，又听十七师兄说把你安排跟我睡一块儿，我立马就赶回来看你了！” 之后庆幸道：“还好真的是你！” 秦至看他一直说个不停，对自己也这般热情，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能在这里遇到熟人就是好事。 反正他暂时也不需要出去干活儿，索性跟冀星乐好好聊聊天，正好也打探一下这灵药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 冀星乐坐在他旁边道：“需要注意的事情啊……” 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道：“其实灵药坊很大的，毕竟咱们这里可不像洒扫处全是外门弟子，我们这里有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而且不同的弟子里还有不同的等级，就比如亲传弟子里也有特别厉害的和没那么厉害的，被殿主喜欢和殿主没那么喜欢的……”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说白了，还是等级问题。 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弟子，所以冀星乐只重点说了他们外门弟子。 “像我们这样的外门弟子呢，都是由内门的师兄管辖，而内门的师兄就由亲传的师兄们管辖，层层往上嘛，所以我们身为外门弟子，不但要对殿主恭恭敬敬，也要对上面的那些师兄恭恭敬敬……”说话时，冀星乐还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 这话很有深意，但秦至还是听懂了。 他点了点头。 冀星乐继续说道：“总之，见了谁都恭恭敬敬就对，一般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尽量去做，只要不是太过分，忍了就忍了，南殿殿主不太爱管我们，但是也最不见得同门相斗，所以只要你不冒尖出头，不闹出太大的事情，那些师兄们也不会为难你……” “还有，咱们的管事师兄是十七师兄，他本名叫陈墨，在灵药坊也算个人物了，人也挺好的，你在外面遇到什么委屈，都可以找他帮忙，我们这个院子里的弟子管的都是药田和药房里的事情，我估摸着十七师兄会先让你从药田做起……” 秦至点头道：“师兄的确安排我去药田了。” 冀星乐笑道：“果然！不过药田看着累，却是最舒服的活儿，那儿没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我现在都想重新回药田那边干活儿呢。” 秦至笑着说：“那我可得好好珍惜这份活儿了。” 冀星乐面上的笑意消散了一些，他将手搭在秦至肩膀上，忽然认真道：“秦至，可能你觉得我这话不可信，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你若是能一直待在药田那儿，就尽量待在那儿吧，不要想着爬太高，也不要想着走太远，只是在药田待着，总有一日你也能慢慢得到重用，等有一日你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哪怕你那时候仍在药田里工作，这云霄宗也必定无人敢再欺负你。” 秦至能感觉到他是真心对自己好的，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而且对我来说，在哪里做事都是一样的，我只是想着总得学点东西，如果能一直待在药田，起码我也能熟知各种草药。” 第236章 灵药坊（七） 冀星乐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还是敷衍他而已。 但该说的都说了，至于秦至未来怎么选择，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冀星乐又跟他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便要重新回药房工作，走之前再次跟秦至强调，若是陈墨试探他要不要离开药田去别的地方做事，他一定要反对。 秦至也不明白冀星乐为什么一直强调这个，但他还是点头应承了。 他们两个虽然在一个房间里，但冀星乐在药房值班的时间很乱，有时候是晚上回来休息，有时候是白天回来休息，甚至有时候几天都不一定能回来休息。 陈墨也不知道是真的忙，还是有心要晾他几天，约莫四五天后，才来找秦至，说是要带他去见见南殿殿主。 这是规矩。 新来的弟子，哪怕只是普通的外门弟子，也得去南殿殿主面前露个脸。 不过去归去，能不能见到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陈墨带着秦至去的时候，也没让他沐浴焚香换身衣服，喊上人就直接去了，毕竟按照以前的惯例，南殿殿主都不会接见的。 毕竟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哪怕秦至是南殿殿主亲自招来的，但这灵药坊中的弟子，尤其是那些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哪个不是南殿殿主亲自挑选的？ 秦至……还排不上号。 故而在去的路上，陈墨怕秦至会紧张，还一直安慰他道：“放心吧，只是走个过程罢了，师尊每日那么忙，即便是我们有事都未必能见到她，这次她也不会接见你的，只是走一趟做个样子罢了，你到时候冲着门口跪一跪就行。” 秦至便点点头。 可是真的到了南殿殿主的院落，外面却早已等着两个亲传弟子了。 见到陈墨和秦至后，其中一个还低声道：“怎么这么久才来？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 陈墨先是愣了下，而后才解释道：“倒是没被耽搁，只是……” 可他还没解释完，另外一个亲传弟子便道：“好了，来了就行，先进去吧。” 陈墨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往常他带外门弟子来拜见时，师尊可都是没空的，都是在外面磕个头就走了。 所以他忍不住问道：“两位师兄，师尊这是愿意见我们了？” 其中一位道：“师尊已经等你们许久了，若是你们还不来，我便要上门催了。” “这……”陈墨更加不解了，甚至有些惶恐，“这是为什么？往常师尊不是都没空吗？” “往常是往常，如今是如今，我们灵药坊也许久不进人了，师尊想见便见了，不必问那么多。” “……是。” 秦至安静跟在身旁，也没敢说话。 直到进了院子，几人跪下行礼后，南殿殿主才笑着开口道：“可算是来了，起来吧。” 等其他弟子起身后，秦至才赶忙跟着起身。 但他也记着陈墨和冀星乐之前教过他的，见了这等人物，尽量不要抬头直视，遇到脾气好的自然不介意，可遇到脾气不好的，恐怕就惹麻烦了。 南殿殿主笑了笑，问秦至道：“怎么不抬头？” 秦至还不知道问的是自己，而其他人大着胆子抬头去看南殿殿主，才知道她问的是谁。 陈墨便暗暗看向秦至，低声道：“师尊在跟你说话，还不快回话。” 秦至才赶忙抬头看去，对上南殿殿主的笑容后，正要说话，余光却又瞥见旁边还有其他人。 转头看去，才发现竟是玉含仙尊！ 面上的惊讶很快被兴奋取代，可秦至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又赶忙把视线收回来，对着南殿殿主行礼道：“回殿主话，弟子身份低微，不敢直视殿主，怕惊扰了殿主。” 南殿殿主笑道：“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以后你只管好好做事，若遇到什么麻烦，可来寻我，知道了吗？” “是。”秦至恭敬垂眸。 南殿殿主对外脾气火爆，可对自己的弟子却又十分护短，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弟子愿意拜她为师尊的主要原因。 谁不想要一个温柔又护短的师尊呢？ 南殿殿主说了几句话后，便让陈墨带着秦至退下了。 走出去后，陈墨又疑惑地往后看了几眼，忍不住低声道：“真是奇怪，我怎么总觉得除了师尊外，那里还有其他人呢？” 秦至意外道：“除了师尊外，你没看到其他人吗？” 陈墨反问道：“除了师尊外，还有谁在？” 秦至这才肯定，他们并未看到坐在南殿殿主身旁的玉含仙尊。 难怪方才行礼时，只对南殿殿主行礼。 同时心里也有些小窃喜，玉含仙尊不让别的弟子看到，可却让他看到……这样特殊的对待，怎么能不让人暗自高兴呢？ 虽不知玉含仙尊是何用意，但秦至还是说道：“除了南殿殿主……还有几位师兄啊。” 陈墨：“……我不是说他们，我是说其他人？” “其他人是谁？” “……算了，大抵是我感觉错了。” 又走出一段距离后，陈墨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看向秦至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师尊今日话里有话，而且她以前从未接见过其他弟子，怎么忽然就愿意见你了？” 秦至也不明白南殿殿主是怎么想的，总不能真的特别喜欢他吧？ 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殿主是怎么想的，不过……若非要寻个理由，大抵是我立过两次功劳，可是又没有修为，恐怕是担忧我来了这里会受委屈，所以才故意见我吧。” 陈墨觉得有道理，点头道：“也有可能，毕竟北殿殿主也很喜欢你呢，若是你在灵药坊待得不开心了，北殿殿主再来抢你怎么办？” 秦至失笑道：“倒也不至于如此，北殿殿主只是听信谣言，以为我于阵法修行十分有天赋，可其实我连魂石都练不出来。” 陈墨便好奇道：“那你是怎么使用阵法的？要知道北殿殿主门下弟子可不少，有些修行了好些年的，连魂石都有的弟子，却连难一点的阵法都无法施展。” 秦至谦虚道：“运气好罢了，而且，我施展阵法靠的也不是自己，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旁边还得有修为厉害师兄帮忙……” 他把功劳往别人身上推，说得又那般真诚，陈墨倒是没怀疑，反而觉得他说的才是实话。 毕竟……一个连修行天赋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施展出那么厉害的阵法？ 果然都是谣言而已。 就在这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不远处，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237章 灵药坊（八） 对方背对着他们，又隔着一点距离，陈墨一时没认出那是谁，便道：“这位师兄是在等我们……” 话还没说完，那人便转身了。 一张绝美又温柔的脸赫然出现在视线内，竟是玉含仙尊！ 陈墨吓得赶忙行礼，“弟子见过玉含仙尊！” 秦至也愣住了，没想到玉含仙尊会拦住他们的去路。 一定是来找他的！ 想到这里，秦至心里莫名觉得甜蜜，很是开心。 而沉默发现秦至怔愣在原地后，仍旧保持着弯腰垂首行礼的姿势，却暗暗捅了捅秦至，咬牙低声道：“快行礼啊！” 秦至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垂首行礼。 玉含仙尊便温声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等陈墨站直后，玉含仙尊便看向秦至道：“我有几句话同他说，你先回去吧。” 最后那话，自然是对陈墨说的。 陈墨顿了顿，看向秦至，眼底满是担心。 他记得之前听林师兄提过一嘴，玉含仙尊很不喜欢这位秦至师弟，甚至还特意把人赶出去…… 这回不会也是专门过来赶人的吧？ 秦至却根本没收到陈墨的眼神暗示，反而还高兴地看着玉含仙尊，那视线仿佛直接黏在了对方身上。 陈墨见状，隐约察觉出了什么。 虽然心中还是不安，却还是识相退下了。 走之前，还几次看向秦至使眼神，想示意他有事的时候可以便想办法把他叫回来，可没想到秦至压根没看他。 像是完全把他这个人给忘了。 陈墨心中的疑惑越发明显了。 等陈墨离开后，秦至便赶忙朝着玉含仙尊走去，更加靠近了他，高兴道：“师尊！” 玉含仙尊无奈纠正他道：“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师尊，不能这般喊，若是被人听到了，于礼不合。” 秦至只是嘿嘿笑着，因为他听得出来，对方并没有生气。 他问道：“那我以后应该怎么喊你？像别人一样，喊你一声仙尊吗？” 玉含仙尊温柔道：“你若是喜欢，喊我谢如真也可，那本也是我的名字。” 秦至想了想，道：“还是像别人那般喊你仙尊吧，这样以后换成师尊也方便些。” 说罢，又嘿嘿笑了起来。 玉含仙尊看他心情这般好，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能到灵药坊做事，这般开心？” 秦至摇头道：“不是到灵药坊做事开心，而是想着将来能学到一些东西，拜入你门下也就不会觉得丢脸了。” 他又开心道：“而且回来的时候，我还去见了爹娘，他们都挺好的，我很开心。” 看着玉含仙尊，他没忍住，又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以后想见到你就很难了……” “那倒不会，”玉含仙尊道，“你若想见我，可随时去玉含宫找我。” 秦至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可忽然又想起玉含宫在另一座山峰上，他毫无修为，根本上不去，顿时又失落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玉含仙尊给了他一只纸鹤，“这纸鹤上有我的法术，若你想见我，可以坐着这只纸鹤来找我。” 秦至将纸鹤接过来了，研究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便疑惑看向玉含仙尊。 玉含仙尊便道：“等你要用到它的时候，自然知道该怎么用。” 闻言，秦至也没再多研究，而是将那纸鹤收了起来。 玉含仙尊道：“在这里等你，是有些话想与你说。” 顿了顿，他才道：“这段时间，我得好生闭关一段时间，你立功归来，从此也算前途坦荡，但宗门之大，总还是会有些矛盾，若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便……” 秦至赶忙打断他的话道：“我会自己小心的，尽量不去招惹任何人！而且洒扫处的师兄也说了，我若是受了委屈可以去找他们，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他想去玉含宫，他想成为眼前这个人唯一的弟子，所以，他不想表现得自己毫无用处，哪怕受了点委屈都要师尊帮忙解决。 他想让这个人知道，自己即便没有修为，也绝不是那种没用的人！ 玉含仙尊闻言，笑着点头道：“好。” 说真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秦至，在整个云霄宗内，比秦至样貌好甚至有天赋的弟子，一抓一大把，可麒麟石却偏偏选中了他，而且……哪怕两人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他还是渐渐被秦至吸引了。 这个弟子，真的很好，很可爱。 玉含仙尊走了，秦至也高高兴兴回了灵药坊。 陈墨一直担心他会被玉含仙尊为难，见他回来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笑，便忍不住把人喊住，问道：“秦至，你没事吧？” “嗯？”秦至笑着说，“我没事啊，师兄怎么这么问？” “你……”看这周围也没其他人了，陈墨便道，“玉含仙尊与你说什么了？可有责备你？” 秦至说：“仙尊好好的，责备我做什么？不过是找我说了几句话罢了。” 陈墨下意识问道：“什么话？” 秦至自然也不会傻到把他们之间的话直接告诉陈墨，便道：“也没什么，只是夸赞了我两句，要我今后在灵药坊好好学习，不可给南殿殿主和诸位师兄惹麻烦，还要我今后做事勤快些，争取多学点东西。” 陈墨却十分怀疑，“只说了这些？” 那就奇怪了。 堂堂仙尊，忽然拦住一个毫无修为的外门弟子，就为了嘱咐这些，而且……这弟子还曾经是他亲自赶出云霄宗的。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毕竟自小就进了云霄宗，如今又成了内门弟子，陈墨自认对宗门的这几位前辈还算是有些了解。 他可从未见过玉含仙尊对宗门内的弟子这般关心，而且方才便已经察觉到了，玉含仙尊看着秦至的眼神同看着旁人的根本不同！ 虽然都很温柔，但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陈墨忽然上下打量着秦至，秦至被他看得面上的笑意都渐渐消散了，忐忑道：“师兄……你看什么？” 陈墨索性直接问道：“师弟，你该不会……” 秦至被他看得更加紧张了，“该不会什么？” “你该不会……”陈墨凑近了他，眯眸问道，“……跟玉含仙尊有旁的关系吧？” 陈墨本是怀疑秦至是玉含仙尊的后人，毕竟世人只知道玉含仙尊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到了云霄宗，却不知道他在凡俗的亲人都有哪些。 第238章 灵药坊（九） 把人赶到山下后，又这般关心，除了有某种联系，陈墨真的想不明白还有什么理由。 且不说玉含仙尊，就说秦至吧，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若是当众把你赶下山，让你没面子的同时还把你辛辛苦苦的功劳全部抹消了，你能毫不计较吗？ 可看秦至方才看着玉含仙尊的眼神，可不像是畏惧才不敢计较啊。 明摆着是很喜欢玉含仙尊的！ 嗯？很喜欢？ 陈墨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重点，可仔细想想，这仙修界里就没人不喜欢玉含仙尊吧？ 故而也没继续想下去。 秦至则被陈墨搞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努力冷静下来后想了想，又觉得被误会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不想凡事都麻烦玉含仙尊，也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可是……若借着对方的名气让自己免受麻烦，不也挺好的吗？ 秦至尚未下定决心，陈墨便把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心中惊骇不已，心想难怪师尊会亲自接见秦至，也难怪秦至没有修为还能使用阵法…… 原来是玉含仙尊的后人啊！ 他们那一辈能出来一个玉含仙尊，再出来一个秦至这般的人物，也就不足为奇！ 也难怪林师兄都要再三强调要照顾好秦至！ 陈墨赶忙拉住秦至的手，激动道：“原来如此啊！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 秦至：“……啊？” 陈墨想了想，又觉得秦至什么都不说才是对的，毕竟玉含仙尊并不想他来云霄宗，想来也是怕他借用自己的名气在外面胡作非为。 如今秦至能留下来，方才玉含仙尊还故意支开自己，想必是不想秦至的身份暴露。 也是，毕竟是玉含仙尊的后人，若是被那些魔修知道了，恐怕秦至就惨了！ 陈墨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掌心上，恍然大悟道：“我也是昏头了，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好说的！” 秦至：…… 陈墨又看向秦至笑着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额……”秦至想了想，又觉得这样让人误会似乎不太好，索性解释道，“师兄，你误会了，我跟玉含仙尊没别的关系，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陈墨就问他：“只是见过几面而已，他便对你这般关照？” “嗯……对啊。” “师弟，你看我像傻子吗？” 秦至：…… 陈墨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不过仔细想想，有些身份越是厉害的人越是低调，便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师兄，我真不是。” 陈墨又忽然问道：“玉含仙尊说过让你去玉含宫这事儿吗？” 秦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诚实道：“是说过，不过是我自己想去，玉含仙尊没拒绝，只说我们或许有些师徒缘分……” 闻言，陈墨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他又捶了一下自己的左掌心，激动道：“那就没错了！” 这么多年了，还从未听说过玉含仙尊要让谁到玉含宫伺候呢，就算秦至不是玉含仙尊的后人，他将来能入玉含宫，那地位也等同于亲传弟子啊！ 这个大腿，先抱着，准没错！ 秦至见自己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而且仔细想想，好像这样……也不错？ 算了，那就不解释了。 反正被人这样误会，他感觉也挺美好的。 * 知道了秦至的身份不一样，陈墨便觉得不能把秦至放在药田里做事了。 那可是玉含仙尊内定的弟子啊！ 可是之前都说好了，若是忽然把秦至调到别的地方去，恐怕也会引起不满，所以陈墨便想了一个主意。 秦至还是要在药田里做事，他是新人，累活儿脏活儿都得去做，但同时，又给在药田负责做事的人多加了一点任务——给各个部门的人送草药和丹药。 这个活儿本来是药房那边的人负责的，可是如今人手不够，本来也应该再找人另外负责的，陈墨索性把这个活儿下放到药田那几个弟子身上。 他们自然是不满的，但在药田工作的都是些外门弟子，他们再不满也只能照做。 秦至来了，这苦活儿自然就给他了。 秦至不好拒绝，又觉得只是去送个药而已，便一口应下了。 但在这之前，陈墨已经跟药田里的人交代过，一定要好好照顾秦至，毕竟是殿主亲自要来的人，可不能太过分了。 那几个人还十分忐忑，以为秦至会跟他们闹起来，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这般好脾气，加上陈墨之前再三提醒要重点照顾他，让那几个人越发觉得秦至好相处。 没有仗着自己的功劳就沾沾自喜，也没有因为是被殿主亲自挑选的就高高在上，甚至连最脏最累的活儿都主动去干。 这搞得他们原本这些都在药田里做事的弟子都觉得十分愧疚。 慢慢的，对秦至也越发满意了。 陈墨自然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还时不时地探听秦至在众外门弟子中的口风。 秦至这性子本来就讨人喜欢，毕竟谁都喜欢老好人，尤其这老好人干最多的活儿还不喜欢抢功，似乎有点背景，却又不喜欢乱来。 每次有奖赏，都是给他们先选的！ 这么过去了三个月，秦至在灵药坊便混得如鱼得水。 当然，这也少不了陈墨的照拂和洒扫处那帮人给他撑腰。 而他也十分感恩，每次拿到什么好东西都会拿去洒扫处分给曾经的那些师兄弟，也只是后来不能再随意走动了，送的东西才少了些。 只是那一段时间，都足够让洒扫处的弟子记得他这份情谊了。 “秦至……”在秦至送完东西回来的路上，陈墨趁机把人拦住了，笑着问道，“去送丹药回来？” 秦至笑着说：“是啊。” 这活儿在别人看来很累，而且还吃力不太好，可是在秦至看来还挺轻松的，除去个别师兄脾气不太好之外，其他人都挺好相处的。 他送完东西就走，人家拿了东西也走。 真挺好的。 陈墨感叹道：“你还是挺能吃苦的，听说药田里不少活儿都是你做的？” 秦至赶忙道：“没有的事，是大家一起做的！而且我还在学习吗，多做一些不要紧的……” 其实，在某些时候，你越是好说话，旁人就越是喜欢使唤你。 这些……秦至都知道。 可他真的觉得无所谓。 他和旁的弟子不同，他们或许都有仙修的天赋，或许家里有钱有势，来云霄宗是为了闯出一番本事…… 可他只想留在灵药坊能多学一点东西，即便将来他无法去玉含宫伺候，多少也能学点炼丹术，为妹妹将来进云霄宗做准备。 第239章 送药风波（一） 陈墨也挺欣赏他这点的。 毕竟，上位者都喜欢看到底下的人努力奋斗还感恩戴德的模样。 他对秦至说道：“你能这么想，就算你跟玉含仙尊没什么关系，将来也不会混得太差的。” 秦至哭笑不得，已经懒得去解释了。 垂眸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像他这样的人，想要在这样的世道苟且生存，自然只能像孙子一样过活。 没关系，反正他也习惯了。 陈墨拍拍他的肩膀，似是在安慰他，随后又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有个活儿要交给你来做，只要你这回做好了，保证你一定能在灵药坊站稳脚跟！” 一听这话，秦至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一些。 他虽然傻，却也没傻到撞这种程度，只是面上佯装不解道：“师兄这是什么话，我如今在灵药坊与众师兄弟相处得很好，而且我在药田做得挺好的，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自己能一直待在药田。” 陈墨却不赞同道：“你傻了吗！药田这么累，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可都是那边在做，得到的油水也是最少的，你怎么说也要混到药房吧？” 秦至也犹豫了。 的确，真要说学东西，去药房是最合适的。 但他也相信，一个人如果在短时间内爬得太高，会被人忌惮，甚至嫉妒。 灵药坊已经是很多弟子眼中的好去处，他一个没有天赋的外门弟子，若是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从药田去到药房，只怕会引人怀疑。 况且…… 秦至对陈墨所说的那个差事很是怀疑，什么活儿能一步登天？ 只是面对师兄的好意，他也不敢直接拒绝，毕竟对方一片好心，便委婉说道：“师兄，仙尊曾经同我说过，欲速则不达……我虽然也想早点做出自己的成绩给他老人家看到，可是以我这实力，若是表现太好，也会惹人怀疑的，你觉得呢？” 见他搬出了玉含仙尊，陈墨便不由得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这话似乎也没错。 而其是玉含仙尊说的话，那更加没错了。 陈墨觉得有些遗憾，叹气说：“这么好的机会，真是太可惜了，还是我好不容易才给你争取来的。” 秦至很好奇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差事？为什么我去做了，就一定可以换去药房？” 陈墨便道：“其实就是去给宗主送灵药，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些弟子一年到头的也没几次机会见到宗主，为什么那些弟子那么想来我们灵药坊，除了油水特别多，还有就是能时常接着送灵药的机会见到宗主和几位殿主……” 闻言，秦至赶忙问道：“那也能见到玉含仙尊吗？” 陈墨本就怀疑秦至与玉含仙尊有不一样的关系，见他这么快就想到玉含仙尊，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道：“当然啊，若是你去了药房，我可以把这个差事交给你，由你来专门负责。”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灵药根据等级的不同，数量也有所不同，像宗主和几位殿主用的灵药自然是最好的，他们修为高强，普通的灵药对他们没用，但是高等的灵药不要研制，玉含仙尊为了让其他人能用到更多的高级灵药，一般都不愿意要，所以去玉含宫的机会并不多。” 秦至闻言，眼底的光黯淡了不少。 可转念一想，只要能去见到玉含仙尊，哪怕很长时间见一次也是好的啊。 陈墨便又故意道：“怎么样？想不想马上来药房工作？” 秦至哭笑不得，“自然是想的，但还是那句话，欲速则不达嘛，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一定会凭着自己的本事进入药房的，到时候，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他都这么说了，陈墨自然不好再强迫他接下这个任务。 不过，能有玉含仙尊罩着，却还能这么低调的弟子，这年头也不少见的。 这骨气值得人敬佩。 陈墨看得出来秦至不想走后门，只好拍着他的肩膀道：“那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强迫你了，要是你后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给你安排。” 秦至点头，又对他连番道谢。 不管怎么说，这份心意，值得他铭记。 之后的几天，秦至仍旧在药田里每日忙活着，这么忙碌的日子，让他早就把陈墨师兄说的这个所谓的任务给忘了，还以为这事儿早就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恰好从药田里回来，尚未回到院子，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轻微的啜泣声。 秦至原本没什么好奇心，可是隐约又听到那哭泣声是个女孩子。 本不爱多管闲事的他，忽然就想起了妹妹…… 如果妹妹有一天也来了云霄宗，没权没势的她或许也会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许也会偷偷躲起来哭。 想到这里，秦至便忍不住心软了，顺着声音走过去看了一眼。 他到底是没有修为的，所以尚未看到人，躲在角落里哭泣声便立马停住了，等秦至看到背对着他的身影时，对方已经完全整理好了。 “那个……”秦至本想开口询问她怎么了，可无奈搭讪的经验为零，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你没事吧？” 那位姑娘这才转身看向他，眼睛有些红，可面上的泪水已经被擦干了。 看着秦至时，她眼神明显是闪缩的，似乎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窘迫，面上也努力露出微笑，“让师兄见笑了……” 可看到对方那张脸时，秦至愣了下，不仅是因为那姑娘长得很漂亮，还因为那姑娘与老娘有几分相似。 有种妹妹长大后的感觉。 被秦至这般盯着看，哪怕知道对方没有色心，那姑娘也还是觉得很不习惯，赶忙低头，耳朵也红了。 秦至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道：“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看着你……觉得你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姑娘仍旧垂着头，低声道：“我……我刚入云霄宗，不是灵药坊的弟子……” 言下之意，他们应该是没见过的。 秦至更加尴尬了。 他自然知道他们是没见过的，毕竟他入云霄宗也有一段时间，很少见到女弟子。 在这妖魔横行的世界里，女子也是稀罕的，尤其是女仙修，更是难得一见。 他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避免尴尬，没想到反而更尴尬了。 秦至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好挠挠后脑勺，尴尬道：“哦……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第240章 送药风波（二） 那姑娘大抵是没想到云霄宗还有这么可爱的人，竟忍不住被他逗笑出来。 秦至见她笑了，也松了一口气，心想丢脸点没什么，毕竟他是男人嘛，能逗姑娘笑一笑也是他的荣幸。 不过这姑娘长得跟老娘这般相似，性子看着也十分温柔，方才又说是刚入云霄宗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才躲在这里偷偷哭。 他问道：“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那姑娘眼睛红得更加厉害了，但她偏头不想让秦至看到，声音却控制不住哽咽了起来，“没什么……” 秦至便道：“你若是有什么委屈，也可以跟我说一说，我……我其实也不一定能帮得到你，但说不定你说出来就舒服点。” 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未必能帮到人家，强迫人家说出来也不好，就又道：“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我这里有点吃的，要不……你吃吗？说不定吃点东西就好了……” 看着秦至递过来的鸡蛋，姑娘眼泪不受控制掉了下来。 秦至更加紧张了，可没想到那姑娘还是伸手把鸡蛋拿了过去，然后握着那个鸡蛋，不停掉着眼泪。 “诶……你别哭啊！你怎么拿了鸡蛋还哭呢？你……你别哭了嘛……要不你打我一下？” 秦至哄了许久，那姑娘才逐渐停下来，眼睛仍旧红得厉害，那鸡蛋也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秦至都怀疑那鸡蛋已经被她捏碎了。 哭够了，擦了眼泪后，姑娘才一抽一抽地跟他说道：“我……我被安排了一个差事，我……我不想去做，可是……可是我没办法……” 她之前哭得太狠了，导致现在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秦至认真听着，听了许久才知道她这是什么情况——作为一个刚入宗门的女弟子，长得漂亮又可爱，也可能在家里被教得比较娇气，所以十分惹人怜爱，尤其是宗门的男弟子都对她十分关照，结果就惹了其他女弟子的厌恶。 更为难的是，宗主身边有两个亲传弟子，一男一女，这两个本来是青梅竹马，关系十分好，甚至可以称得上天作之合，连宗主都认为他们将来会结为夫妻。 可没想到的是，自从她来了后，那位男师兄就十分关照她，本来她以为对方只是好心，毕竟是师兄，关照师弟师妹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这位师兄关照的也不只是她一个。 可后来这两位闹掰了，她才知道那师兄似乎对她有点别的意思。 那姑娘抽噎着说道：“可我真的不知道，师兄也跟师姐解释说了……他对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虽然师兄提点了我很多，但我们从未在私底下见过面，师兄也从未送过我任何东西，师姐说是我勾引的师兄，但我以为的勾引是主动示好，言行亲密，但我从未和师兄亲近过啊……” 秦至也犯难了，因为他也不太清楚什么程度算暧昧，什么程度算勾引。 那姑娘继续委屈说道：“……后来我向师姐道歉了，我说我以后不再见师兄就是了，但是他们两个还是在吵架，他们……他们都说是我做错了，我……我也不知道我哪里错了……他们说我是装的。” 秦至看她眼睛红红的，加上美貌过人，这梨花带泪的模样确实挺勾人的。 身为男人，秦至也不免因为她这模样而生出几分怜爱之心。 他说道：“这个……应该不怪你吧？若是你的确没主动，那确实不是你的错，的确有些男人是自己犯贱，看到漂亮的姑娘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下半身，可能真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用太在意。” 那姑娘却摇摇头道：“不能不在意的，爹娘送我来云霄宗，就是要我好好学本事，若是我现在就得罪了宗主身边的人，那我还怎么待在这里？” 秦至想了想，道：“那要不然……你自请去别的地方干活儿？” 顿了顿，又问道：“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那姑娘便道：“刚刚炼出魂石罢了，仍旧是外门弟子。” 说到这里，姑娘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位师兄说过，可以让我成为内门弟子的，他说我天赋不错，可以为我在宗主面前美言几句……” 秦至：“……所以你答应了？” 姑娘摇头，但是顿了顿，又点头了。 秦至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才说道：“我没答应，我说我不需要，我可以自己努力成为内门弟子的，可是……师兄自己跑去宗主那里说了，我知道后我也很生气，可是……” 她眼里露出了迷茫，“这也是我的错？他们说……如果我真的拒绝了，师兄就绝对不会那么做，可是我已经说了我不需要，我到底要怎么做，才不算是欲擒故纵？” 秦至也给不出一个答案，沉默了许久，便道：“那……那你直接跟你师兄说，你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不就行了？你就说……你……你说你和师姐要一直幸福下去，我会祝福你们的……” 那姑娘垂眸，看着十分委屈，“我已经说过了，师兄还笑我了，他说让我不要想太多，他对我也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看我什么都不懂，他又身为师兄，才帮一帮我。” 秦至：“……那你就没错啊，或许是那个师姐想太多了。” 然后他又道：“我听说，爱上一个人是很容易患得患失的，或许她只是自己自卑，在这段感情里没有安全感，才会觉得你要跟她抢人。” “那其他人为什么也这么说？” “这个……也不是说所有人说对了那就是对的，反正你觉得自己没错就行了，你若是实在不想待在那里，你换个地方就是了，实在不行……你只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时间久了，他们就会知道你的确没那个意思了。” 姑娘却又沉默了。 秦至自己也不太清楚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又道：“对不起啊，我也不太会处理这样的事情，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我认识几个师兄，他们或许能说得上话。” 那姑娘却摇摇头，“我现在也的确不在宗主门下做事了，但偶尔也难免要去那边送东西，每次我去那里回来，都会……” 她没再说下去，但秦至明白她的意思了，“你如今也要去送东西吗？你怕自己再去那里，会被欺负？” 第241章 送药风波（三） 那姑娘点头，“每次我去了，师兄和师姐都会吵架，而且他们……他们也看不惯我，都会为难我，我实在是害怕了……” 说着，那姑娘又小声抽泣了起来。 秦至见不得她一直这么哭，只好道：“那……那你是要过去送什么？一定得你亲自去送吗？换个人不行吗？” 姑娘抽噎着说道：“本来……本来说好了要换成别的师兄的，可那个师兄不愿意了，我……我也实在找不到别人来帮我。” 秦至隐约觉得不对劲了，试探问道：“我问一句啊哈，你这是要去送什么？” 姑娘没察觉到异常，抽抽噎噎继续说道：“去给宗主送灵药……” 秦至：…… 他问道：“去给宗主送灵药不是好差事吗？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呢？” 姑娘才说道：“换做以前，的确是好事，但现在这差事换成我，就不算好事了，我……我总不能还回到宗主身边做事，师姐见我离开宗主身边，不好再派人找我麻烦，所以只能等我去送灵药的时候才能出一口恶气……” 所以，这送灵药的任务就成了她的固定差事。 想必是那位师姐跟灵药坊的人认识，所以才达成了这样的默契。 秦至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那姑娘只是哭着，她也哭了这么久，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了，本想擦干眼泪回去了，但是抬头对上秦至的视线，想了想，还是自私地朝着秦至跪下了。 她哭着说：“师兄，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去给宗主送药，这次……这次若是我再去，还不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我，我……我是真的害怕了！” 秦至犹豫了。 他想拒绝，毕竟他跟这姑娘非亲非故，就算她被人欺负，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本来他也不算好人，而且也不打算当好人的。 但是…… 看着姑娘哭得梨花带泪，让他想起了老娘和妹妹，也让他想起了玉含仙尊。 如果他拒绝了这姑娘，往后这姑娘出了什么事情，又查出这姑娘来找他帮忙，他却没有帮……玉含仙尊会不会很失望？ 他想拜入玉含宫，想成为那个人的弟子。 可那个人……是那么的温柔，还有着圣父病，身为他的弟子，若不是个好人，只怕不合适。 秦至还在犹豫，那姑娘已经开始朝着他磕头了。 “你干嘛啊，快起来……” 秦至想要把人扶起来，那姑娘却怎么都不肯起来，哭得眼睛都开始肿了，“师兄，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磕头。 秦至无奈道：“我人微言轻，而且连修为都没有，我怎么帮你啊？我要是遇到了这种事情，我也没辙啊……” 那姑娘便道：“师兄，你就帮我去送这一次，只要送完了这次，我就想办法让人把我弄去别的地方，哪怕是去洒扫处也没关系，这样以后便不必再送东西去宗主那儿，他们也就为难不了我了……” 听到洒扫处三个字，秦至愣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之前林师兄还遗憾地说过，他们洒扫处几千年都轮不到一个女弟子，真是太难了。 毕竟是又苦又累的活儿，而且女弟子又那么少，宗门自然舍不得让女弟子去干那种粗重的活儿，甚至连药田这种地方都没有女弟子…… 这也是为什么秦至很少接触女弟子的缘故。 若这姑娘真去了洒扫处，说不定林师兄他们也开心点儿，而且……只是帮忙送点灵药过去，应当也没什么问题吧？ 秦至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敢马上答应，心底里也怕这是个陷阱，便道：“这样吧，你让我回去考虑一下好不好？毕竟我这边事情也多，若是忽然帮你去送东西，只怕旁人看了也会说三道四，真的要帮你，我也得安排一下……” 那姑娘见他愿意考虑，面上便立马露出了笑容，对着他再三磕头，“谢谢师兄！” 秦至赶忙把她扶起来，“好了，我还不一定答应你，先别磕了。” 那姑娘被他扶起来的时候，通红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这么看着，也是怪可怜的。 秦至让她先回去休息，那姑娘却没有马上走，犹豫了一下，便小心翼翼问道：“师兄……你可以不跟旁人说这事儿……哦，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要跟别人说是我求你帮忙的，我怕这消息传到师姐那边……” 这个问题，秦至之前便想过了，就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会提到你的，若是要帮你，自然会帮到底。” 而后他又强调道：“但是我未必会帮你，若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找一位师兄陪同你过去，有人陪着，他们总不至于还对你做什么吧？” 那姑娘却神色黯淡道：“这个法子我之前便用过了，他们当时的确表现得客客气气的，可是后来，他们想办法支开那位师兄，我还是……”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他们警告过我，若是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那个人也会因为我而受到牵连，所以……所以我不希望你把这个事情告诉任何人，免得最后还连累了你。” 秦至也没想到这云霄宗的霸凌这么严重，他忍不住道：“你就没想过告诉宗主或者其他能做主的师兄吗？” 那姑娘看着他，“师兄，那位师姐可是宗主座下的亲传弟子，论修为和天赋，她远在我之上，论功劳，她这些年拯救了那么多百姓，杀了那么多妖魔，如今……她只是欺负一下我，并未要我性命，而且说到底，即便我不承认，在旁人眼里，就是我勾引了师兄，我拿不出证据证明我没那么做，她却有很多证人证明了我曾勾引过师兄……” 她说：“若是你，你敢去指证吗？还是想着干脆远离算了？” 秦至顿时噎了。 确实，当初他被贺灵正看不顺眼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去找哪位大佬给自己主持公道，毕竟……公道能不能寻到是一回事，即便人家愿意帮他做主，难道真的帮他把贺灵正杀了？ 而只要贺灵正活着，只要他秦至还在云霄宗，这事儿就不算完。 那姑娘又垂眸道：“所以我现在只想着避开，只要我避开了，久而久之，他们便会相信我对那位师兄真的没别的意思。” 虽然这是个很蠢的方法，但也是很有效的方法。 第242章 送药风波（四） 秦至不敢质疑她的做法，只能在沉默之后说道：“那我……想办法帮帮你吧。” 那姑娘又笑了，她柔声道：“我知道师兄你人微言轻，看你这样子，是刚从药田回来的吧？” 秦至惊讶她怎么知道，结果便听到她继续说道：“药田的活儿又累又脏，也有很多弟子不愿意去做的，所以负责这一块儿都是些没权没势的外门弟子，想要往上爬是很难的，所以，我其实也知道，师兄很想帮我，可是无能为力。” 她说：“其实就算师兄最后帮不了我，我也能理解的，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想着，哪怕有个希望也是好的，就算最后谁也帮不了我，可我会一直记着，至少曾经有个人是真心想要帮我的，至少……我不算孤立无援。” 说真的，秦至觉得这手段有些高明。 不管这姑娘是真心这么觉得的，还是故意说出这些话的，都让秦至心生愧疚。 他也知道这些事情跟他没关系，可说到底，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在他面前委屈巴巴可怜兮兮地哭着，还说着这种在别的女人看来十分绿茶的话，身为一个男人……实在没法儿不心软。 只是他也不傻，也没马上应承下来，而是等那姑娘离开后，自己也回了房间。 恰好冀星乐也在，秦至便下意识喊了一声：“师兄……” 冀星乐满脸疲惫，看样子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吓了一跳，脱衣服的手直接顿住了。 而后看向秦至的床铺，才发现被子虽然鼓起来，可是却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是他太过疲惫，又怕吵醒正在休息的秦至，才没有发现这屋子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秦至看他像是刚回来的样子，便道：“你也是刚回来？” 冀星乐看着他道：“我是刚回来就算了，怎么如今你也这么晚回来？” 很快他便猜到是怎么回事，恼火道：“他们又把事情扔给你一个人做？” 秦至道：“不算是他们故意扔给我做的，我也不想那么早回来……” “为什么？”冀星乐一挥手将蜡烛点亮，因为是特制的蜡烛，所以蜡烛能把房间照得很亮，“你是害怕一个人睡觉，还是在防着谁？” 忙了一整天了，秦至也确实累，就在茶桌旁坐下，刚想倒杯水喝，才发现茶壶里也没水了。 冀星乐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壶递给他。 倒水喝了后，秦至才对冀星乐道：“十七师兄想让我去药房，我暂时还不想去。” 冀星乐闻言，赶忙道：“还是别去了！药房也没你想的那么好的，又累又多麻烦，我现在还想回到药田呢！” 而后他不解道：“不过，十七师兄为什么想把你调去药房？” 秦至摇头。 冀星乐以为他摇头是不知道，自己想了好一会儿后，才低声对他道：“可能跟宗主身边的两个亲传弟子有关。” 秦至本来不好奇的，可是方才那姑娘也提到了宗主身边的亲传弟子，他便上心了，疑惑道：“怎么回事？” 冀星乐有些犹豫，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秦至，但看秦至很想知道的样子，便道：“这些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可不要说给别人听。” 秦至赶忙点头，怕冀星乐不相信，还立马伸出三根手指头发誓道：“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冀星乐凑近了他，说道：“这些也都是我听说来的，其实咱们药房真不是个好去处，外头的人都觉得能学到本事，能捞到很多油水，其实不然……因为里面可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比如宗主身边的那些亲传的弟子就不是好惹的，你若是去那边送东西，没点好处给他们，也绝对见不到宗主！他们也不会在宗主面前为什么说话，而且，还会故意诋毁我们，说我们送去的东西不好！” 秦至看他的样子可不像是听说，想必之前也吃过不少亏。 难怪这般反对他去药房。 只是，像陈墨这种有本事有后台的，又颇得南殿殿主喜欢，只怕这潜规则也弄不到他身上，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这才以为药房是个特别好的去处。 冀星乐又继续说道：“可咱们这些在药房工作的普通弟子，自己都没有好处捞，又怎么可能给他们好处？所以这地方不好待，再说了，在药房工作的弟子都基本学习过如何研制丹药，医术更高，被派出去的可能性也更大，若是在药田工作就不会这样，毕竟药田可需要人每天打理……” 秦至点点头。 但见冀星乐没再继续说下去，他顿了下，才疑惑道：“说完了？” 冀星乐道：“说完了啊。” 秦至：“……不是，你刚才不是说这事儿跟宗主的两个弟子有关吗？你还没说怎么个有关法呢！” 冀星乐：…… 其实他是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让秦至知道，毕竟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 可见秦至坚持问，他虽无奈，也只好道：“哦，是吗，我差点忘了……” 顿了顿，还是把事情说出来了。 其实跟那姑娘说的也差不多，只是换了第三人的角度去说。 秦至感叹道：“竟然是真的……” 冀星乐不知道他感叹的是什么，也跟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反正这种事情也不少见的，咱们云霄宗的弟子大多数都是好的，可架不住总有那么一些人嘛，你看，像宗主和几位殿主又那么忙，那有时间整天去管底下人的事情？” 秦至垂眸想到，如果那姑娘说的是真的，那找他帮忙恐怕只是一个意外，无论方才是谁遇到她，她都会慌不择路求帮忙。 冀星乐看他对这事儿挺好奇的，便提醒道：“不过这种事情跟我们没关系，你可不要多管闲事！” 知道了姑娘说的是真话，秦至便做不到无动于衷的，只是要他帮忙，他又十分忌惮。 帮忙是可以的，可若是不小心惹上麻烦那便不划算了。 秦至问道：“那你知道那位师姐都是怎么为难那个姑娘的吗？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找人把她揍一顿？” 冀星乐眸光闪烁，哪怕是在房间里，也要警惕地左右看看，而后更加凑近了秦至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得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秦至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安感，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听下去了，可他又忽然想起那姑娘的模样，仿佛在透过她看着长大后的妹妹…… 第243章 送药风波（五） 纠结之后，他还是郑重点头道：“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 冀星乐才道：“我听说……他们似乎打算找几个师兄轻薄那姑娘！” 秦至双眸瞪大，而后猛地站了起来，怒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冀星乐没想到他那么激动，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而后赶忙把人拉下来，压低声音紧张道：“你干嘛啊，万一把师兄们引过来怎么办？” 可秦至满脑子都是他方才说的“轻薄”二字。 只是两个字，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去！ 程度不同，造成的伤害也不同！ 更何况这是古代，哪怕是修仙的时代，女子的清白也是尤为重要的！ 就算后来查出了那姑娘是被强迫的，她的名声也注定被毁了，她这辈子也毁了！ 秦至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将来妹妹遇到这种事情，她该多崩溃！ 冀星乐赶忙道：“只是传言而已，未必会那么做的！”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这事儿跟我们又没有关系，何必多管闲事？” 秦至想说这不是多管闲事，因为他也有妹妹，因为他将来也想让他的妹妹入云霄宗养伤，因为那个姑娘跟他的妹妹……真的很像！ 冀星乐又紧跟着说道：“更何况，咱们只是普通弟子，没有人脉没有资源，我就是刚练出魂石的底层弟子，你更加，连修行天赋都没有，就是个外门弟子，哪怕有了两个功劳，可跟你一同去岭南和清风宗的弟子，哪个没有功劳？” “真要说起来，他们的功劳其实比你还多，只是你没有修为，才会被衬托得比较难得罢了，你说你要来灵药坊，自然人人惯着你，毕竟灵药坊多一个弟子也没什么，可你要是乱了他们的规矩，谁忍得下这口气？！” 秦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没那么傻，真的当面跟他们干起来，就算我想见义勇为，也得在保证自己安然无恙的前提下才去做吧？” 毕竟，他已经尝试过见义勇为后得到报应的滋味了。 冀星乐看出他是铁了心想要管这事儿，便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秦至道：“帮她送灵药，然后再回来，然后……跟师兄说觉得自己不适合送药这事儿，药房就不必去了。” 冀星乐愣了好一会儿，才攀着他的肩膀笑着道：“你小子厉害啊！这么一来，既帮了那个姑娘，也能消了师兄想让你入药房的心思。” 秦至看着他问道：“你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吗？” “可行啊！”冀星乐道，“你去跟师兄说一声，师兄肯定给你安排，那这姑娘不去送药，自然就不会被欺负了，只要她这段时间小心些，那些人绝不敢来灵药坊对她动手。” 秦至又问道：“她之前说她不是灵药坊的人，可怎么要做药房的活儿？” “哦，可能是她认识什么人，知道自己在宗主那边待不下去了，所以就想办法借调来灵药坊这边了，之前也听说过想把她调来药房这边，之后就让她一直在这里做了，但你也知道，宗主那边的师兄师姐不好惹，所以我们这边的师兄不敢得罪人，只能让她暂时在这里待着，不敢直接把人要过来。” 秦至更加疑惑，“既然那姑娘都不愿意待在这里了，让她离开不是正好吗？” 觉得人家勾引自己男朋友，就非要把人留在自己身边欺负吗，不能直接把人送走，两人不见面不就没事了吗？ 再说了…… 人家姑娘都没那意思了，就算那位师兄真的喜欢这姑娘，那也是这师兄的错啊。 冀星乐就道：“你管人家怎么想呢，反正人家是师兄，怎么想都正常，你可不能多管闲事啊，帮过这次就算了，可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秦至便道：“她说过，只要我帮她这一次，之后她会自己想办法去洒扫处干活儿，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再帮她一把也没什么，怕就怕……” 这姑娘是算计他的。 顿了顿，秦至又看向冀星乐道：“师兄，你想离开药房吗？” 冀星乐立马双眼放光，激动道：“你有办法？！” “没有。” “……” 秦至看冀星乐眼神黯淡下去，是真的失落，心中便肯定他是真的不想留在药房。 看来，这药房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 或许，他得找个时间问问玉含仙尊的意思。 第二天起来，秦至就去找了陈墨。 陈墨听说他改变主意，愿意去送灵药后，激动得不行，开心道：“你果然想通了！真是太好了，我还怕你一直这么傻下去！” 而后又道：“咱们在云霄宗做弟子，自然是比不上那些有天赋的师兄，没有修为也就没有漫长的寿命，若是要慢慢等下去，只为了等一个机会，怕是一辈子都等不到这个机会，所以有机会的时候，就一定得抓住了！” 秦至虚心听着，十分谦虚与诚恳，这模样看着也十分乖巧。 陈墨就喜欢他这样子，又道：“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来安排，你等着就好。” 秦至点点头，犹豫了下，又问道：“师兄，我听说去宗主和几位殿主那里送灵药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这次被我抢了，其他的师兄弟不会生气吧？” 陈墨闻言，面上的笑淡了一些，大抵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 好一会儿，他才意味深长道：“不会的，说不定……你还算做了一件好事。” 秦至适时表现出疑惑的模样，可陈墨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回去等通知。 秦至也肯定了，陈墨是知道那件事情的。 大抵……之前那么强烈地想要安排他去送灵药，既是为了讨好他，也是为了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帮助那姑娘。 看来，那姑娘没什么问题。 但他还是小心些吧。 陈墨安排好一切后，秦至才去找那姑娘。 而那姑娘看到他，也是立马高兴地冲上来感谢他，“师兄，你就是……秦至师兄吗？” 秦至也没否认，只是温声对她道：“你现在已经不用去送灵药了，但你还是小心些，我听说师姐想了别的办法来对付你。” 那姑娘看着他眼底放光，高兴道：“原来你真是秦至师兄啊！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之前在宗主那里就听说过你！” 而后，声音小了一些，雪白的面颊上也浮现出一抹红色，看着秦至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小女孩的娇羞姿态，对上秦至眼神后，又下意识眼神闪躲，掩饰一般伸手将碎发拂到而后，“谢谢师兄帮我……” 第244章 送药风波（六） 秦至道：“也不算是帮你，本来也是要安排我去送灵药的，你也知道，若是能去给宗主送灵药，我将来也好往上爬。” 闻言，那姑娘看着秦至的眼神稍微黯淡了，可她还是笑着说：“像师兄这么厉害的人，若是能到宗主身边，肯定也会有更好前途的。” 秦至看着她，问道：“你呢？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姑娘说：“想办法去洒扫处吧，我听说那里的贺师兄人很好的，虽说洒扫处的女弟子少了些，可我在宗主身边也是做这种粗重活儿，没什么区别的，说不定在洒扫处还更加自在一些。” 顿了下，她又问秦至道：“师兄是从洒扫处来的吧？我听说……你跟贺师兄关系很好，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秦至道：“是个好人，不光是他，洒扫处的师兄都很好，尤其是对你这样的小姑娘，若是你愿意去，前途可能没有，但绝对不会有人为难你……” 姑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秦至却又强调道：“但你要想清楚了，洒扫处不是个好去处，那里可是云霄宗最低等的去处，你若是去了，想再回来就难了，这辈子都要在那个地方扫地擦东西，吃喝住行也都是最差的。” 姑娘却摇头道：“我想清楚了，不会后悔的，而且在我看来，洒扫处应当是最好的去处了，那里没什么人关注，贺师兄又是个好人，那里没有别的女弟子，不会再有人说我是故意勾引旁人的，师兄们……师兄们可能会嫌弃我力气太小做事太慢，但我一定会慢慢学的！” 秦至看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要是真愿意去洒扫处，我可以帮你，只是……我若是帮了你，你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话还没说完，那姑娘便立马激动了起来，“真的？！师兄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倒不是开玩笑，但我怕你在开玩笑……”秦至道。 那姑娘赶忙道：“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想去洒扫处！” 顿了下，她又道：“不去洒扫处也可以的，哪怕……哪怕随便找个地方给我蹲着，我……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只要让我留在这里，我什么都愿意做！” 秦至疑惑道：“不过，你爹娘为什么要把你送来云霄宗？你也是附近村庄的孩子？” 姑娘摇头说：“我是……别的宗门过来的。” 她说：“我爹娘都是宗门里的弟子，他们相爱后生下了我，所以我一直在他们那个宗门里生活，只是我天赋不行，去年才刚刚练出魂石，本来……宗主也是打算培养我的，可是，我爹娘在一次与魔修的战斗里没了，宗门也渐渐没落了，宗主就将我们这些弟子分散送到了不同的宗门内，云霄宗……”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接着说道：“他们都说云霄宗是个好去处，宗主最是疼爱我，也觉得我是宗门里修为最好的弟子，就把我送过来了……” 本来是以为云霄宗可以保护她，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原来这里不过是另外一个火坑。 一个比战场好不到哪里去的火坑。 秦至听完，也是心情复杂，而后道：“你既然是其他宗门送来的，你爹娘又是烈士，宗门应该好好对你啊……” 姑娘赶忙解释道：“云霄宗对我很好，宗主和几位殿主也对我很好的！不怪他们！宗主甚至亲自把我带在身边培养，吃喝用都给了我最好的份例，是……是我自己不争气……” 她在那个小宗门的时候，修为确实算得上好，可若是要跟大宗门的亲传弟子相比，根本无法比较。 如今战事频繁，小宗门的宗主尚且要忙得脚不沾地，更何况这么大一个云霄宗？ 宗主不光要全天牺牲自己的修为来巩固山脚各个村庄的结界，还得分出余地去处理宗门的其他事情，一天至少有十个时辰在闭关修炼，剩下的两个时辰在处理宗门的事情。 偶尔得一些空闲，也是要找其他几个殿主议事，偶尔能问上她一句就算不错了。 况且…… 姑娘说道：“烈士遗孤千千万，又何止我一个？这宗门内可有不少遗孤，若是每个都要专门关心专门问候，只怕宗主就没时间做别的事情了吧？” 秦至道：“那你……不能告状吗？” 问完后他又道：“算了，我也知道是为什么。” 且不说宗主会不会严肃处理这件事情，哪怕宗主愿意在这个关键时候处罚那些弟子，可说到底也绝不可能杀了他们，毕竟这姑娘现在也是没什么事。 而宗主总归是忙的，站在这姑娘的角度，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今是无依无靠，寄人篱下，哪里还敢这么得罪人？ 只能是自己随便找个地方蜷着，小心翼翼活着。 他当初……不也是这么忍气吞声过来的吗？ 姑娘笑了笑，见他这么关心自己，也很感动，说道：“不管怎么说，我真的很谢谢师兄愿意帮我，就算师兄说是为了自己，但也是帮了我。” 说着，她又朝着秦至郑重垂首行礼。 秦至便道：“好，那我就送佛送到西，我想办法让你去洒扫处，可我只管你进去，不管你出来。” 姑娘眼含泪水，“谢谢师兄！” 秦至先是去了一趟洒扫处，恰好贺灵正也在，秦至便跟他说了这事儿。 贺灵正面无表情，“你是想让我帮你把人送到这里来？” 秦至道：“不是，把她弄来这里的事情我来负责，师兄放心，我不会做没规矩的事，也不会动用任何私权，我只是想着……若是她来了这里，师兄能否帮忙照顾一下？” 贺灵正问道：“怎么个照顾法？” 秦至说：“该做的活儿一样不少，能得到的东西一样不要多，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说话做事若是没什么分寸，还请师兄帮忙教训，其他的师兄……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贺灵正也挺意外的。 他还以为秦至会让他少安排那姑娘做事情，或者，干脆不要安排那姑娘做事情。 贺灵正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你怎么能确信，我教训她……就真的只是口头上的教训，而不是其他师兄那样的教训呢？” 第245章 送药风波（七） 秦至道：“别的师兄我不了解，不好说他们就一定会对那姑娘不敬，但你和林师兄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 贺灵正倒是不需要别人肯定他的为人，但秦至能这么相信他，他倒是挺开心的，不过面上没显现出来。 “人……我可以帮你罩着，”贺灵正道，“不过，你确定要把人放在这里吗？我也不是十二个时辰都在洒扫处的，总是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秦至想了想，道：“你疏忽的时候，有林师兄在就行了，那姑娘……” 贺灵正见他忽然不说了，问道：“那姑娘怎么了？”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也可能是我瞎揣测，但她若是真的愿意在洒扫处一直待下去，师兄也可以帮她寻个好的归宿，我觉得……她跟林师兄挺合适的。” 贺灵正：“……你就这么瞎牵红线？” “我没牵，我是说有这个可能，要是他们两个真的看对眼了，师兄你就帮忙推一把。”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那就当我没说吧。” “……” 安排好了这一切，秦至才去药房报到。 领到了属于宗主的那份灵药，秦至的心就开始忐忑了起来，这是对未知前途的迷茫和不安。 但成败在此一举。 有人专门负责引路，秦至只是负责捧着东西罢了。 一路走过去，倒是没遇到什么麻烦，大概是陈墨打点好了，哪怕他没有给引路的师兄孝敬任何东西，那些师兄面上也始终带着微笑。 甚至还有个别师兄主动跟他搭话，说是听说过他的事情。 秦至只是微笑，表现还算得体。 最后，他见到了负责主事的那位师姐，一个长得很漂亮很有御姐范儿的姑娘。 “碧悠师姐，这是灵药坊送来的丹药，请师姐过目。” 带路的师兄说完后，秦至便主动上前，来到碧悠师姐面前，将手中的丹药抬得更高了。 碧悠师姐掀开红布，随机拿起其中一个红瓶拧开瓶子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的果然是顶级的丹药后，便放下了。 而后示意其他的弟子拿去宗主的房间放着。 等所有的弟子都离开后，碧悠师姐才看着秦至露出淡笑，温声说道：“秦至师弟，这趟麻烦你了。” 秦至恭敬道：“师姐客气了，这本是秦至该做的。” 碧悠师姐点点头，随后让他坐下，还主动给他倒茶，温声道：“我听陈墨说，你想去药房？” 犹豫了会儿，秦至才道：“是有这么个打算，但是还没想清楚，毕竟我听说……药房也没旁人说的那么简单轻松，我也怕去了后会给师兄们添麻烦。” “你倒是谦逊，”碧悠师姐道，“不过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是简单的，不管是凡人还是仙修，只要活着，便都是艰难的，你在药田里做事，自然遇到的都是药田里的难事，若是去了药房，遇到的自然都是药房里的难事。” 秦至没想到传说中嫉妒心强，且手段狠辣的碧悠师姐，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心中忍不住有些怀疑……难道此事有什么误会？ 碧悠师姐见他不说话，便也跟着侧头跟他对视，看他这般盯着自己看，倒也没生气，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般盯着看了，只是笑着温声道：“怎么？看着师姐，是想到了自己娘亲吗？” 秦至赶忙回过神来，自知失礼有些尴尬，但也震撼碧悠师姐会用这么温柔的方式来缓解他的尴尬，赶忙起身行礼道：“是我失礼了，还请师姐见谅。” 碧悠师姐抬手制止他道：“都是云霄宗的弟子，我不过是比你多了几分幸运，因着爹娘有了这一副能修炼的身躯，又被宗主赏识，能入他老人家座下修炼……说起来，我对你才是自愧不如。” 秦至不解又迷茫道：“师姐此言何意？我什么都不会，既没有修炼天赋，也没有半点特长……” “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而且还是一个刚入宗门的外门弟子，却能在岭南和清风宗有那般表现，才让人十分敬佩。” 碧悠师姐看着秦至的眼神真诚又十分敬佩，“师弟，一个人有没有用，是否让人敬佩，不是看他能否修炼，也不是看他立下过什么样的功劳，更不是看他有什么样的人脉资源，而是他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能做什么。” “诚然，”她微笑着说道，“一个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选择保护自己，选择视而不见，这也没什么不对，人总是该以自己为先嘛，没人必须要牺牲自己去成全所有人，也没人生来就注定必须拯救苍生，但也正因为人性是如此，所以才会显得那些愿意牺牲奉献的人格外伟大。” “师姐……” “师弟，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勇敢的人，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至少你是我生命中里见过的最勇敢的一个，”碧悠师姐看着他，眼底是温柔和敬佩，“师姐是真心敬佩你的，不过，若是还有下一次，师姐更希望你能先保护自己，那种……需要魂飞魄散的阵法就不要用了。” 她将手放在秦至肩上，掌心带着安抚人心的温度，仿佛能隔着衣服传到他的身体里，“有师兄师姐们在，哪里还用得着你们这么拼命？你还小，还有很多美好的未来，就算一辈子不能修炼也没什么可耻的，哪怕是为了你的爹娘，也该好好勇敢地活下去。” 不知不觉间，秦至心脏跳动得厉害，眼眶有些酸涩。 他仿佛从碧悠师姐身上看到了娘亲的模样。 他总觉得……娘亲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这么温柔漂亮的模样。 当然，现在也是这么的温柔和漂亮。 秦至垂眸，怕自己失态，“多谢师姐……” 碧悠师姐笑着道：“说起来，也该是我谢你们才对，之前你在洒扫处，后来又去了药田……虽然旁人都觉得那些是低等的地方，可在我看来，若是没有你们，云霄宗只怕早就乱成一团了，你们也是云霄宗的功臣。” 秦至本想找个借口去见宗主的，那姑娘的事情，自然由宗主来开口比较好，可眼下……秦至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碧悠师姐见他总是不说话，便想着他或许是太紧张了，所以才这般拘谨。 也是，每个从下面上来的弟子都会这般。 不想让他难受这么久，碧悠师姐又开口道：“去药房的事情，我会去找南殿殿主帮你说两句的，应该就这两天的事情。” 第246章 送药风波（八） 承诺后，又温声说道：“刚开始去肯定会觉得很累，哪里都不适应，但人总是要适应各种困难的，只要习惯了，只要做熟了，就会得心应手，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去和陈墨说，他性子好，也是个护短的，有他带着你，你可尽管放心。” 秦至起身朝着碧悠师姐行礼，“多谢师姐。” 他忽然这般恭敬，碧悠师姐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无奈，也跟着起身把他扶起来，“好了，都说了同门之间没必要这般客气……” 但却没能成功将秦至扶起来。 碧悠师姐愣了下，隐约猜出了什么，便试探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同我说？” 秦至便直接开口道：“秦至的确有个不情之请，或许……等会儿会在言语之间得罪师姐，在此先向师姐赔罪。” 碧悠师姐收回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沉默了许久，面上的温和也消失了，声音多了几分冷意，“你想说什么？” 秦至直接朝着她跪下了，“如师姐心中所想那般，弟子想为若若师妹求个情。” 听到“若若”这个名字，碧悠师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看着秦至的满是失望，还多了几分失落。 “连你也要来帮她指责我？” “不！”秦至赶忙道，“我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自然也没有资格指责师姐，若若的确跟我说了一些她与师姐的事情，但我并未全部相信，只是……在她的说辞里，她无意掺和到师姐和师兄的事情里，既然如此，师姐不如把她弄去洒扫处，我在那个地方待过，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她想要离开没那么简单，若她还想出现在师兄或是师姐面前，就更不可能了。” 顿了顿，又道：“除非……” 碧悠师姐问道：“除非什么？” 秦至抬眸与她对视，“洒扫处的弟子无法离开洒扫处规定的范围内，别的弟子却是可以随时随地去洒扫处的。” 碧悠师姐道：“所以，你是觉得我会去找她的麻烦？” 秦至道：“师姐不会这么做，但师兄呢？” “什么？” “他也不会去找若若师妹，然后指责若若师妹故意勾引他吗？” 碧悠师姐：…… 沉默了许久，她才说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秦至不解道：“师姐此言何意？” 碧悠师姐重新坐下，看着他道：“很多人跟我说，这或许只是一个误会，也有很多人跟我说，就是若若故意勾引他的……但你是第一个跟我说，是他死缠烂打的。” 秦至也跟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觉得……我还是比较了解男人的，身为男人，如果他自己没有那个意思，是绝对不会被任何女人勾引成功。” 他又道：“如果若若师妹是像师姐这么强大又厉害的女人，甚至比师兄还要厉害，那我会觉得师兄也是被算计了，但若若师妹的修为也只能勉强御剑飞行，对上厉害点的魔修都要吃亏，她这么弱的女子……若没有师兄的默许，怎么勾引？” 云霄宗等级森严，若若虽然能在宗主门下做事，但每个弟子都有自己要负责的事情，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她这种等级的弟子，也只是因为父母的缘故才能有稍微好一点的待遇，别说是去勾引亲传弟子，就是想见到也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就如秦至当年刚入云霄宗的时候，身为洒扫处弟子的他，想去见魏池那些师兄也必须求人帮忙，甚至求了人也未必能见到。 他相信若若没有撒谎，便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即便若若真心想要勾引那位师兄，也很难做到。 若是她做得到，那也就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碧悠师姐发现。 可碧悠师姐看着他，反问道：“同样的道理，如果阿岳瞧上她了，想要得到她，以她的本事，也是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的，随便找个理由逼迫她，或者给她吃药迷晕她……她还能逃得掉吗？” 秦至说：“她虽身份地位，可毕竟爹娘都是仙修出身，哪怕原本的宗门没了，也是别的宗主亲自托付来云霄宗的，宗主都亲自把人带在身边，岳师兄只要不是疯了，就绝对做不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碧悠师姐又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你也知道她如今无依无靠了，阿岳自然也知道，他可以先去做，先去试探，若是她不愿意，她反抗了，阿岳如何还敢继续纠缠她？这事儿，又怎么会闹到我跟前来？” 秦至：……果然是大师姐，故意给他挖坑！ 真要这么辩论下去，谁胜谁负都难说，然而这样的胜负一点意义都没有，说不定他还会在言辞中激怒碧悠师姐。 所以，秦至也跟着退了一步道：“师姐的话也有道理，但既然师姐认为岳师兄受得住诱惑，真正做错了事情的人是若若师妹的话，何不接受我的建议，把人送去洒扫处？这样一来，她便是想尽办法也见不到岳师兄了，只要不是岳师兄去找她，他们两人就绝对再无可能。” 碧悠师姐却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道：“我的确讨厌她，也非常不喜欢她，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恶毒，把人家小姑娘送去那种地方。” 秦至愣住了。 碧悠师姐又继续道：“若是以前的洒扫处，她自然要去，也必须得去，以前的洒扫处还是有很多厨娘在的，有她们在，我把人放去那边也安心些，可现在那边都是些男人，把她放到那里……” 话是没说完，可秦至却明白她的意思。 ——不安全。 都是男人的地方，怎么能保证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能在那儿安然无恙呢？ 但这些话也让秦至十分意外，因为他怎么都没想到……碧悠师姐原来是这么想的。 他说道：“师姐……不是很讨厌若若师妹吗？” “我是讨厌她，可讨厌归讨厌，还不至于要这么恶毒，更何况，她喜欢上阿岳也许也是她不能控制的事情，毕竟那么小就失去了爹娘，她刚来这云霄宗时，便一直是阿岳负责照顾她，兴许是觉得她年纪小，所以没把握好分寸，陌生的地方被人这般照料，姑娘家家的，难免会生出一些好感，便误以为那是喜欢……” 秦至都懵了。 他傻了半天，还是没理清楚，直接问道：“那……既然师姐都这么想了，为何还要派人去轻薄她？” 第247章 送药风波（九） 碧悠师姐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我派人去轻薄她？我是得了失心疯吗，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她说着说着，都开始生气了，“我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恶毒的行径来！女子清白何其重要，若是因为看不顺眼就做出这等事，我还算是人吗？！再说了，她怎么说也是旁的宗主托付给我们宗主的，如今也算是半个云霄宗的弟子，我身为大师姐，若是主动带头做这种事情，你可知此事闹出去我是什么后果？！” 秦至问道：“什……什么后果？” 碧悠师姐严厉道：“残害同门，天理难容！云霄宗一向以护短出名，最厌恶的便是这种同门相残的事情，我若是真犯下这等大错，轻则当众忏悔，废去修为，革去大师姐的位置，重则雷刑加身，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秦至也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严重的处罚，他还以为云霄宗内也基本是官官相护的，毕竟…… 碧悠师姐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失望，“你难道忘了吗，贺师弟当初也是带人欺辱你，最后两人上了刑法台，一个失去修为，魂石险些碎裂，一个修为重跌，还失了入内门的机会！” 秦至没忘，他只是听了旁人的话，真的以为身份在这里可以碾压一切。 却忘了……人心终究是肉长的。 秦至仍旧跪着，他垂着头，不说话。 而碧悠师姐看了他许久，逐渐冷静下来后，便起身将他搀扶了起来，“你敢这般跟我说话，也是笃定了我不会伤害你和沈若若，其实在见到我的时候，你早就有自己的判断了，是吗？” 不等秦至说话，她又道：“按照你原来的心思，只怕是想求我带你去见宗主，之后你便同宗主说起此事，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到最后我恨的人都会是你，这样……沈若若便可以安然无恙了，但你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且又得宗主喜爱，我一定不敢在短时间内对你如何，是吗？” 秦至垂眸道：“师姐把我想得太厉害了，我没有……” 碧悠师姐打断他的话，“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在没有完全的准备之前，绝不敢直接来找我，跟我当面对质，所以……那个能在背后护着你，让你敢跟宗主的亲传弟子叫板的人是谁？” 秦至：“……师姐误会了……” “是北殿殿主，还是南殿殿主？”碧悠师姐试探道。 “师姐真的误会了，我没有……” “那看来不是这两位殿主了，”碧悠师姐又道，“所以，便只能是剩下的两位殿主，亦或是宗主？” 秦至心中开始慌了起来，他从来不敢小瞧能在宗主身边做事的人，更何况这还是大师姐。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机敏，连这层次都想到了。 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想到过这个，只是觉得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再不济……碧悠师姐也不敢把他弄死。 可碧悠师姐说了这话，他才发现自己这般有恃无恐，并不是真的对自己有自信，也不是相信碧悠师姐的人品，而是他内心深处一直相信着某个人。 这是他的底牌。 是他自己都从未深想过的靠山。 玉含仙尊，谢如真——这才是让他自信的根源。 而秦至怔愣的这么点时间里，碧悠师姐又开口道：“也不是他们？所以……” 她紧盯着秦至的脸，“……是玉含仙尊？” 秦至：……！！！ 人在紧张慌乱的时候，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的，哪怕秦至在面上掩饰得很好，双手也努力不紧握，可收缩的瞳眸还是出卖了他。 碧悠师姐也不过是揣测罢了，得到了答案后，自己反而吓到了。 她甚至都怀疑秦至是不是故意演戏诳她的。 可身为大师姐，她自然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仙尊下山游历时，曾救过一个少年，那少年与他有师徒之缘，仙尊还将自己的麒麟石赠送于他。 这样的传闻本来是不可信的，可是秦至来了云霄宗后，本不管宗门之事的玉含仙尊却亲自把人赶走。 说是赶走，可后来还不是回来了？ 甚至还有传闻，玉含仙尊经常在晚上幻化成其他弟子的模样，暗中去照顾他这位未来的“弟子”。 而秦至，身为一个普通人，不但能在岭南和清风宗安全回来，还立下功劳，若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怎么能如此厉害？ 就连宗主和几位仙尊都对他爱护有加…… 碧悠师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道：“罢了，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仙尊……仙尊便是格外爱护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是云霄宗的弟子罢了，我不会多问，也懒得多管。” 秦至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听到碧悠师姐这番话，心头却始终沉甸甸的。 他总觉得……碧悠师姐真的知道了什么，不过是因为某些缘由，假装不知道罢了。 碧悠师姐又道：“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既然你都亲自来找我说这件事情了，也难得你这般勇敢，虽说这其中的确有些误会，可你愿意为沈若若说话，我也不好再为难她，你只管去告诉她，我居然把她弄去了灵药坊，便是不想与她对上，也懒得与她计较，只要她保证今后不再偷偷摸摸找机会来见阿岳，我是不会为难她的。” 秦至却道：“她想去洒扫处。” 碧悠师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自己想去洒扫处？” “是。”秦至道，“师姐相信岳师兄的为人，我也相信这其中或许真的有误会，但既然若若师妹也说了此生只想在云霄宗了此残生，不想掺和进师姐与师兄的感情中，那不妨就按照她说的，送她去洒扫处吧。” 碧悠师姐却迟疑了，“可洒扫处……” “师姐放心，”秦至道，“洒扫处有贺师兄和林师兄关照，若若师妹在那里不会遇到危险的，若师姐不放心，可以多送几个女弟子过去看着，我相信这偌大的云霄宗，总是有人愿意待在洒扫处的。” 这世上，想要往上爬的人很多，可想要往下走的人也不少。 碧悠师姐沉默许久后，才道：“此事……我再考虑考虑，不过你放心，我说了不会为难她就不会为难她，她若真是想去洒扫处，我去安排就是了，只是……你确定她想清楚了？” 秦至垂眸道：“她已经想清楚了，师姐不必为难，若是日后有人因为此事发难，我可以为师姐作证。” “行了，我犹豫不是为了这个……罢了，既然她真的愿意，那我就遂了她的愿。” 第248章 送药风波（十） 碧悠师姐办事效率很快，她说安排沈若若去洒扫处，还真的立马就着人安排。 不仅如此，她还从外面多招了几个女弟子回来。 都是没有修为，但可以干些粗活儿，而后一同安排在洒扫处，这样一来，哪怕沈若若去了洒扫处，也不会因为那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而名声受损。 也因为这件事情，秦至更相信了碧悠师姐没有传说中的那般不近人情。 只是……看沈若若的反应，她似乎也没有说谎。 得知自己要去洒扫处后，没有任何的不开心，还对着秦至跪了又跪，把她当成自己的再世父母了。 不过事情能圆满结束，秦至心里也高兴。 但陈墨师兄这边就不好交代了…… “什么？！你不去药房了？！”陈墨又气又恼，“这是为什么？！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直接收拾东西过去就行了！” 秦至却道：“可是师兄，我问过了，药房不缺人。” 陈墨气得脸都在发黑，“你管他缺不缺人，让你去你就去！” “如果药房不缺人，凭空多出一个人，秩序便乱了，师兄你也不好分配任务，回头更是不知该怎么跟南殿殿主交代，为了不出现乱子，多出我这一个人，就必须先赶走一个人……”秦至道，“师兄，此事若是闹出去，被人知道了，你该怎么办？” 陈墨愣住了。 他没想到，秦至不愿意竟然是担心自己。 秦至又开口道：“我知道师兄已经安排好一切，为了安排这一切定是煞费苦心，可是碧悠师姐同我说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事情闹大了，我就这么个身份，横竖也不会杀了我，一点小小的处罚，对我也是不痛不痒，可师兄你呢？难道你真想上刑法台走一遭？” “我……” “师兄，你关心我，我自是十分感激，正因为感激，才不能叫师兄替我受这一遭，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去药房也是好的，还请师兄谅解。” 陈墨原本是十分气恼的，可如今却气不起来了。 秦至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他，无论是真是假，方才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戳在他的心窝上。 要说他不怕被发现，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不过是仗着秦至背后有个仙尊，想着即便被发现了，仙尊也会因为秦至的缘故为他说话。 但……仙尊真的会帮他吗？ 秦至又说道：“而且我之前送药去的时候，也同几位师兄聊了几句，发现……即便只是送药这样的小事，讲究也颇多，不敢瞒师兄，我这人其实并不机灵，稍不注意就会得罪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么重要的活儿不该交给我来做，万一做错事情连累了师兄可怎么办？” 陈墨：“……罢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吧，用不着找那么多的借口。” 秦至赶忙道：“多谢师兄！” 陈墨：…… 去送药的确容易惹出是非来，这不是秦至的借口，而是他的真实发现。 但秦至没想到的是，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他送去给宗主的药——出问题了！ 按理说，送给宗主的药都会经过层层筛选，绝不可能出问题，即便真有个别胆子大的没注意，致使灵药有误，已经入了大乘境界的宗主也能在服药之前察觉到猫腻。 但……恰好宗主化出分身前去加固封印，回来途中遇见魔修，一番激烈打斗，分身灭了，真身也跟着受到了损伤。 一时不着，等吃了灵药才发现不对劲，之后更是走火入魔！ 若非玉含仙尊察觉到异样，及时赶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灵药出了问题，不光是制作灵药和负责检查的人，就连送药的秦至也得被抓拿起来！ 负责灵药坊的南殿殿主也难辞其咎！ 被抓出去的时候，秦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一脸懵，但却识相地没有挣扎。 而后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大概，脸色瞬间煞白，却不得不努力冷静下来。 他也不是傻子，其实从沈若若叫他送药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做足了所有的准备。 从拿到灵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万分小心，不但在药房亲自检查过，途中也坚决不让任何人触碰到灵药，甚至是触碰到他。 甚至，他还刻意在身上佩戴了玉含仙尊送给他的符箓，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利用法术在他送药的过程中做手脚。 他很肯定，灵药从他拿在手里，到他放下的那一刻，都绝对没有问题！ 可是……对方若是做手脚，只能从他身上下手，毕竟灵药只有在他手上时，才是防护最薄弱的。 若到了宗主的地盘，想要动那灵药，就没那么简单了！ 秦至一路上都在忐忑不安，也在担心宗主的伤势，他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算是要陷害他，或者是对付沈若若，没必要用这种手段，事情闹得太大，反而引起重视，得不偿失。 所以……动宗主灵药的人，恐怕不是云霄宗的弟子，或许跟魔修有关系！ 秦至能这么想，其他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殿内。 北殿殿主沉声道：“此事与魔修绝对脱不了干系，只是，能在宗主的灵药上做手脚，还能保证不被发现……哪怕是安插的细作，也绝对不是刚进宗门的小弟子！” 南殿殿主自责道：“这事儿责任在我，是我疏忽了！” 她眼睛通红道：“魔修多次攻城失败，他们想要替魔修尊主寻到合适的真身，又屡次被我们粉碎计划……自然是会怀恨在心的，我居然也能多注意点……” 东殿殿主面色也不好看，眼底全是对宗主的担忧，“现在不是揽责任的时候，真要怪，我们所有人都有错，毕竟云霄宗混入魔修的细作，绝不是某个人小心注意就可以的。” 西殿殿主看向玉含仙尊道：“小师弟，师兄现在情况如何了？” 玉含仙尊道：“来得及时，伤得虽然严重，但好在没伤及魂石，其他的灵药都没有问题，给师兄服下后，伤势也恢复得不错。” 顿了顿，“只是百年内，恐怕都不能轻易动用修为。” 这话一出，众人心情更加沉重了。 这种关键时刻，不能动用修为，无异于叫人上了战场坐着等死。 玉含仙尊又道：“师兄掌管的那部分结界，我已经全部转移到我身上，他如今需要好好休息，再不能承受其他，还望师兄和师姐保密。” 第249章 惩罚（一） 东殿殿主赶忙道：“那怎么行？这么多的阵位，怎么能光叫你一个人守着？！” 玉含仙尊却道：“诸位师兄师姐中，只有我的修为可以撑得住这一切。” 众人：…… 心酸，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他们有心想帮忙分担，却也是有心无力，毕竟如今时常与魔修战斗，他们的修为已经分了太多出去，已经无力再分担了。 玉含仙尊又道：“以我的修为，撑住这些尚不算麻烦，我怕的是师兄受伤的事情传扬出去，恐怕魔修会再伺机而动。” 他们想要培养一个仙修不容易，但凡人一旦遭受苦难，便心生恶念，魔修数量剧增…… 这也是为什么魔修越杀越多的缘故。 甚至，当年还曾出现过一个厉害的仙修，因为此事而彻底魔化，执念于杀掉天下凡人，认为只有那些凡人都死了，仙修才能战胜魔修。 凡人多数愚昧，他们不会觉得仙修是在为他们的生存而苦苦战斗，只要死了亲人，只要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只要他们觉得痛苦了，便会生出恶念，想要全世界的人都为他们的亲人陪葬。 人在痛苦到极致的时候，都会产生恶念的。 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否定的事情。 世人负我，我便杀尽天下人。 可……一个人的苦难，真的是全天下所有的人造成的吗？ 方圆十里的人做错了事情，就必须得全天下的人都来陪葬吗？ 没人去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这世道，活着真的太难了…… 秦至跪在地上的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魔修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可恶，还是有人执着于成为他们？ 难道痛到极致了，人真的会不分善恶了吗？ 会不会有一天，他也成为那样的人？ 宗主殿堂外，所有涉事的弟子都跪得笔直，眼底全都是担忧。 不光是担忧他们被责罚，更担心宗主会出现意外…… 这可是宗主啊，若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情，虽说他们云霄宗也不会立马解散，还有几位殿主和玉含仙尊主持公道，可这事儿传出去，保不齐魔修就会趁此机会大举进攻。 到时候，不知又要死多少弟子！ 甚至有弟子忍不住愤愤开口道：“若是让我知道此事是谁做的，我便是冒着被革除出宗门的风险，也要将那孙子剥皮拆骨！” 此言一出，不少弟子也跟着将自己的愤恨情绪发泄出来。 “依我之见，正常弟子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便是私底下有再大的仇怨，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对！所以这事儿肯定跟魔修有关！” “我方才被抓来的路上就听说了，似乎是我们中间混进了魔修的细作，闹这么一出，既是要害宗主，也是要我们自乱阵脚！兄弟们，咱们可不能先乱了！” “若是抓出那个人，必然要弄死他的，把他弄去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不过，我们可不能互相怀疑，我相信几位殿主和仙尊一定会查清楚的！” 但这样的话多了，一些不一样的言论也跟着冒了出来。 起先都是小心翼翼在说，后来那些声音便逐渐大了起来。 “以前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怎么现在就忽然闹出这种事情了？” “嘘，我可听说了，本来要给宗主送药的另有其人，可不知为何……却又忽然变了人。” “什么？那这也太可疑了吧？” “诶……师兄们，可不是我要胡乱攀扯，也不是说我要怀疑谁，只是仔细想想，这事儿确实不对劲是不是？你看，怎么以前都没出现过这种事，换做是那个谁就出现这种事了？” “那个谁……到底是谁啊？” “嘘……” 秦至也笔直地跪在众人中。 他自然知道那些人议论纷纷的正是自己。 而且，还是有人故意把话题往他身上带。 秦至并不奇怪自己被人这般针对，毕竟在他从岭南立功回来后，贺灵正就提醒过他，再厉害的宗门也总有一些蛀虫，也总有一些小人，瞧不起他的，嫉妒他的……多的是。 往常他风光无限，无人敢上前触这霉头。 现如今他掉落泥潭，自然是人人都要来踩上一脚。 矛头逐渐指向了秦至，周围弟子看着秦至的眼神也越发不对劲起来。 而碧悠师姐也跪在不远处。 她一直安静跪着，垂着眸子，外人看来是在替宗主担忧，可其实她也在认真听着那些话。 谁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她都会用余光去看一眼。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秦至居然对此一点表示都没有，没有争辩，没有明志，也没有给那些人一个眼神。 众弟子在这里跪了三个时辰。 这对于仙修来说，三个时辰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些普通弟子来说，却是能要人命的。 尤其是秦至这样的普通弟子。 干三个时辰的活儿倒是没什么，可是跪三个时辰，那却是极大的折磨，在半个时辰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不住，险些晕倒。 可他还是咬着牙死撑了下来，此刻，脸颊已经彻底惨白，双眼都开始无神，身体也是僵硬的。 身边的弟子一个接一个被带去问话了，渐渐的，只剩下他和零星几个弟子。 后来，负责问话的弟子才叫他起身进去问话。 秦至已经听到了，却怎么都起不来。 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是他了。 问话的弟子也被折腾了一天，哪怕是仙修，可精力也被其他事情耗得差不多，喊了几声，见秦至依旧不动，还以为他是发脾气了，顿时上前气恼道：“叫你进去问话，为何不动？！” 说着，下意识扯了秦至一把。 但这一扯，却直接将秦至扯晕了，直接摔在地上！ 那弟子都吓傻了，他这才发现秦至的脸色惨白得吓人，而其他的弟子也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几个胆小的都被吓得叫出声来。 最后，秦至被送去了偏殿那里休息。 殿堂内，弟子面色难看又不安地进来，行礼后才忐忑开口道：“几位殿主，方才……有弟子在外面晕倒了。” 南殿殿主闻言，立刻蹙眉道：“怎么会晕倒？是受伤了还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想起秦至那副要死掉的模样，吓得直接跪了下来，脸色惨白解释道：“普通弟子与仙修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之前已经让人将没有修为的弟子和有修为的弟子分开，问话也是先寻的普通弟子，可是没想到……不知道是谁弄混了，将一个普通弟子混入到仙修之列，还……还把他的名字放在了最后面，等到寻他问话时，他已经撑不住了……” 第250章 惩罚（二） “混账！”北殿殿主直接拍桌子起身，怒骂道，“这种小事也需要我们来教你们怎么做？！你们是今天刚进的云霄宗吗？！” 东殿殿主抬手，安抚了北殿殿主后，才看向那弟子蹙眉道：“这么低等的错误你们也会犯？这事儿到底是谁负责的，为什么会弄混？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唯有玉含仙尊温声开口问道：“那个晕倒的弟子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事的？如今身体又怎么样了？” 那弟子赶忙磕头道：“是……是灵药坊的弟子，叫秦至，如今……如今还是昏迷不醒……” 一听到这个名字，四位殿主便下意识看向了玉含仙尊。 而玉含仙尊也是一怔，他下意识便要起身赶去，但身体只是动了下，又被他强迫着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南殿殿主道：“他不是负责在药田里帮忙吗，怎么会牵扯在其中？” 南殿殿主也一脸懵，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西殿殿主蹙眉道：“这事儿……不太对劲啊。” 不等其他人再说话，他便对那弟子道：“去把碧悠叫过来。” “是。” 很快，碧悠师姐便来了。 她跪在殿中，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而后又接着道：“如今细细想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很不寻常。” 东殿殿主沉声问道：“如何不寻常法？” 碧悠师姐并不畏惧，她甚至敢抬眸与几位殿主对视，直言道：“我对秦至师弟不了解，也仅是从一些传闻中了解到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听说……他家中有一个妹妹？” 几位殿主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玉含仙尊便道：“的确如此。” 碧悠师姐又继续道：“如此看来，秦至师弟很有可能中了别人设下的局。” 顿了顿，她又道：“而在这一场局里，我便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南殿殿主道：“为何这么说？” 碧悠师姐道：“根据我听到的传闻，秦至师弟并不是那种特别热心助人的人，他或许会在战场上牺牲自己，但在宗门内，我觉得他是机智多于愚蠢，理性多于感性，可他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弟子来求我，这本身就不合理。” “只是我当时以为是传言有误，如今看来，一定是有人知道了他家中有一个妹妹，并且他非常宠爱自己的妹妹，才会通过设计我与沈若若来引秦至师弟入局……” 顿了顿，她又沉眸分析道：“我如今不确定沈若若是棋子还是下棋的人，姑且算她是无辜的，那么这个设局的人一定要非常了解我与沈若若，并且还得对秦至也十分了解，等把秦至引入局中后，便趁机给宗主的灵药做手脚……” 北殿殿主道：“你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但秦至不过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谁会算计他？算计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碧悠师姐道：“换个角度去想问题，也许……对方算计秦至师弟，并非是要从秦至师弟身上得到任何好处，而是单纯要秦至师弟与云霄宗为敌罢了，至于对宗主的灵药动手脚，或许只是顺手罢了。” 这话却让人更加懵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番猜测跟要疯了一般，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就为了算计一个外门弟子，图什么？ 碧悠师姐也不知道对方图什么，但她肯定道：“很多时候，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才是最有可能的，而且……从目前的形式来看，这个猜测是最有可能的。” “为什么这么说？” “自从秦至师弟入了云霄宗后，他就像是犯了小人一样，”碧悠师姐面上也多了几分复杂，“先是贺师弟与他为敌，后来两人因为岭南一事和解，可我听说在清风宗的时候，秦至师弟也险些入魔，若非我们宗门的弟子相信他，只怕他早就被打上了魔族的烙印。” 顿了下，她又道：“可秦至师弟刚回到云霄宗，刚进入灵药坊，甚至都没站稳脚跟，又出了这种事情，方才在殿外跪着的时候，不少弟子都觉得这件事情跟秦至师弟有关。” 她眸光凌厉道：“而那些怀疑秦至师弟有问题的弟子，全都是被其中一个声音引导的，我本想听清楚那个引导舆论的弟子是谁，但我听不出来。” 东殿殿主也跟着眯起了眼睛，“你听不出来？” “是！”碧悠师姐肯定道，“我能确定那个声音来自同一个人，但是每说一句话，都是从不同的方位传来，为的便是防止旁人确定他的位置！若非别有用心，何至于如此？” 在四位殿主和玉含仙尊沉默的时候，碧悠师姐又道：“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 犹豫了一会儿，碧悠师姐还是说道：“关于沈若若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虽说我因为沈若若而跟阿岳闹了别扭，我也因为这事儿很不喜沈若若，但却从未对她出手过，哪怕将她送去灵药坊，也是出于对她名声的考虑，可是秦至师弟却怀疑我屡次暗中为难她，甚至还想要找人轻薄她……” 碧悠师姐朝着殿上的几人磕了一个头，认真且严肃道：“我自小便在云霄宗长大，也是宗主亲自培养的弟子，不敢说自己是如何厉害的人，但决计不会做那种小人行径！” “后来，我以为是秦至师弟对我有所误解，可后来我多了一个心眼，偷偷幻化成别的模样去底下的弟子那里探听，才发现下面的弟子的确就是这么传的，而且……传这些话的弟子，基本都跟秦至师弟有接触。” 也就是说，故意传出这种话的人，主要目的或许不是为了败坏她的名声，而是要说给秦至听。 碧悠师姐下意识揪紧了自己的衣服，好一会儿后，她又说道：“我之前答应过秦至师弟，会让若若师妹去洒扫处做事，甚至还为此多招了几个外门的女弟子进来陪她，但……但是……” 沈若若的交接工作尚未完成，忽然就暴毙了！ 此言一出，几位殿主还有玉含仙尊的脸色都瞬间变得难看。 这事情……已经不是宗主中毒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碧悠师姐又道：“我……我知道这件事情后，便想着立马报告宗主，可是没想到……宗主又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第251章 惩罚（三） 说真的，在看到沈若若出事的那一刻，她一心以为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直到跪在大殿外听到那些议论声，她才恍然明白……她只是棋子之一。 对方不仅是要用她与沈若若的恩怨将秦至拉入局中，还要利用沈若若的死来逼迫她将秦至推入万丈深渊。 那些话……说不定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若是识相，完全可以将这脏水泼到秦至身上，否则，沈若若的死怀疑到她身上，她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 但若是她那么做了，秦至就算不想成魔，只怕也要被逼疯。 站在秦至的角度——他只是想帮一个跟妹妹很像的无辜女孩免受苦难，但却莫名其妙被扯上了谋害宗主的罪名，甚至，连那个他想要帮助的女孩儿都惨死，而身为罪魁祸首的大师姐，却能安然无恙，还把一切脏水都泼到了他的身上。 谁能承受得住呢？ 沉默许久后，北殿殿主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呢？难道不怕自己被钉上残害同门的罪名吗？” 碧悠师姐再次磕头俯首，“碧悠在云霄宗二十年，也在宗主身边待了十多年，怎么说也是云霄宗的大师姐，自然明白云霄宗一向是公正执法。” 她抬起头，挺直了腰板，又继续说道：“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便是没做过，没什么好心虚害怕的！这点手段都能轻易吓住我，那我便不配做这云霄宗的大师姐了！” 几位殿主对视了一眼，东殿殿主又道：“那按照你的意思，秦至和这事儿没关系了？” 碧悠师姐肯定道：“秦至师弟没有修为，而且他在送药的时候一路都有人盯着，所谓的送药，并非只是一个弟子拿着宗主要用的灵药独自来送，而是他作为监管人，身旁还得跟着其他的弟子还有引路人……以秦至师弟的修为，还做不到这般悄无声息给宗主的灵药动手。” 东殿殿主又问道：“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下手？” 碧悠师姐又说道：“除了秦至师弟这个毫无修为的普通弟子之外，其他人都有可能！哪怕是我也不能幸免。” 南殿殿主道：“为何连你也不能幸免？” “因为我听说，魔修有一门很奇特的术法，修为高的可以短暂控制修为低的人魔修，那我想着，以此来控制一个仙修也不为过，只要控制我们，趁着无人注意之时便悄悄溜去对灵药动手，也不是麻烦事。” 她这边坦坦荡荡，倒是看不出半点错处。 西殿殿主又道：“可按照你这么说，秦至被控制的可能性不是更高吗？” 碧悠师姐摇头道：“秦至师弟没有修为，控制他固然简单，但也正因为他没有修为，所以控制他毫无价值，送药来的路上，身边陪着太多人，若是那时候便控制他，肯定会被发现，可之后再控制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弟子，只怕连宗主的殿门都进不去，还怎么对灵药动手？” 她的分析头头是道，而且毫无错处，明摆着是真心为秦至辩解的。 几位殿主让她退下后，南殿殿主便第一时间看向玉含仙尊道：“你先去看看你那小弟子？” 其他人没说话，也明显是把秦至当成他的人了。 玉含仙尊并未客气，眨眼间便没人了。 几位殿主虽然主动开口叫他去看人，可他连一句托辞都没有，走得这般痛快，明显是心早就不在了。 这让他们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西殿殿主佯装叹气道：“但愿这事儿真的跟那个秦至没什么关系，不然……玉含可怎么办啊。” 南殿殿主：“……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连碧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会看不出来？” 西殿殿主道：“我是看出来了，从听说了清风宗的事情后我便一直怀疑，可我实在想不明白，这秦至不过是普通人家里的孩子，怎么就那般招惹了魔修？我还特意探查过，他体内也没有魔修需要的东西啊……” “未必，”东殿殿主道，“魔修需要什么东西，我们这些仙修可看不出来，即便是看到了也猜不到。” 北殿殿主则道：“先别管那个什么秦至的了，有小师弟在，魔修想要抢走他可没那么容易，如今是要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顿了顿，他又道：“如今师兄昏迷不醒，再这么下去，这消息可瞒不住了，到时候必定又有不少仙修生事，指不定……投靠魔修的仙修也会越来越多！” 南殿殿主便道：“解决这事儿没什么难的。”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瞒着呗！”南殿殿主道，“难不成真让外面的人知道云霄宗的宗主出事了啊？再说了，师兄也的确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回了，正好趁着现在让他好好闭关一回，没准儿这么一休息，修为还上涨了呢。” 西殿殿主无奈道：“你这话说起来容易，怎么隐瞒啊？！” 南殿殿主勾唇一笑，“当然是……引蛇出洞啊！” * “引蛇出洞……”秦至脸色依旧惨白，他背后垫着被子，身上也盖着被褥，说话的声音也十分虚弱，“事情已经发生，不管是将真相告知天下，还是企图隐瞒，都是非常愚蠢的做法，所以……倒不如以假乱真，想办法引蛇出洞。” 冀星乐也属于被怀疑的对象，所以和秦至被分开关着。 贺灵正和林师兄与此事没关系，他们本是洒扫处的，但仗着人脉资源，便想办法偷偷来看秦至，恰好他醒了，便问起他这事儿。 秦至就着贺灵正递过来的汤碗，喝了一口汤水后，继续说道：“如今闹这么一出，我也算是看出对方是冲着我来的，但不管他是目的是什么，都跟魔修脱不了关系，或许我身上真的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可我毫无反击之力，若他们想要我的东西，直接杀了我便是，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有两种可能……” 贺灵正放下碗，跟着猜测道：“一个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另一个可能……便是得你成为了魔修后，他们才方便从你身上拿到那样东西。” 秦至点头。 他又接着说道：“所以，几位殿主只要不傻，就绝对不会真的怪罪于我，甚至……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保护我，弄懂我身上的秘密，可宗主昏迷不醒的事情不能传出去，但这事儿也一定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最好的办法就是……” 第252章 惩罚（四） 表面上惩罚他，实则……将他作为诱饵，以惩罚的方式来引出背后想要算计他的人。 既然对方那么想看他跟云霄宗决裂，倒不如先给点甜头，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会出现。 林师兄见他看似虚弱，但脑子依旧转得很快，便忍不住试探道：“你早就知道沈若若会遇害？” 秦至摇头，眼底神色黯然道：“我只是担忧碧悠师姐所言都是骗我的，所以为了防止师姐再找人欺负她，便教给她一些保命的本事……” 甚至还把求救的符箓送了一些给她。 可直到死，沈若若连符箓都没能拿出来，那只能说明……杀了她的人不但心狠手辣，一招毙命，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是她比较信任的人。 林师兄又猜测道：“那会不会……是岳师兄做的？” 贺灵正便道：“他自己倒是承认了是他做的。” 林师兄：“……真的假的？” “不知道，”贺灵正道，“沈若若之所以被人发现害了，是因为碧悠师姐半夜收到消息，沈若若约她后山相见，师姐并未多想，只是以为她有私事与自己说，便单身前去赴约，也没告诉任何人，可没想到被岳师兄发现了，岳师兄便偷偷跟在她身后……” 碧悠师姐的修为远在岳师兄之上，两人虽都是亲传弟子，可众人都知道，岳师兄没有碧悠师姐那样的天赋，这亲传弟子也只是勉强够得上这门槛罢了，所以为了不让碧悠师姐发现，他不敢靠得太近。 等他找到人的时候，碧悠师姐手中拿着剑，而沈若若已经一剑穿心而亡了。 贺灵正道：“碧悠师姐说，她刚到那地方就发现了沈若若躺在地上，过去想要探查时，那剑便忽然朝着她袭击，她才下意识抓住了那把剑，却不想岳师兄在这个时候赶到，目睹了这一切……” 林师兄便猜出了剩下的片段，“所以，岳师兄以为是碧悠师姐愤怒之下杀了沈若若，才会把杀人的责任担下来？” “没错。” “啧，那可麻烦了啊！怎么感觉每一步都是故意算好的？不但把碧悠师姐引过去当替罪羊，甚至还把岳师兄算计进去，让他亲眼目睹这一切，也算是多了一个人证，岳师兄越是想要替碧悠师姐担责，便越是能证明沈若若就是碧悠师姐杀了！” 秦至垂眸道：“所以，这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想要这么做。” 林师兄却道：“可是若若师妹进云霄宗的时间跟你的差不多，是比你晚了一些，可是也没晚多少，若是早就算计好的，那岂不是……” “对方是从我进入云霄宗的那一天就开始算计我的，我之前便已经有预感了。”秦至接话道。 贺灵正听完这话，也跟着沉默了。 的确，从秦至进入云霄宗的那一天开始，就有无数的麻烦找上他，而第一个被当成棋子的……就是他。 林师兄看向秦至问道：“按照你这么推测的话，那蛊惑你来云霄宗的人，就最有可能是幕后之人了！是谁让你来云霄宗的？又是谁帮你搭上老胡子的？” 秦至：“我爹。” 林师兄：…… 贺灵正道：“除了你爹，还没有其他人跟你说过必须要来云霄宗？” “那可太多人了。” “跟你比较亲近的，又比较了解云霄宗的，而且还有可能跟老胡子也认识的。” 秦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魏池师兄。” 贺灵正：…… 林师兄赶忙摆手道：“那别想了，这两个人都绝对不可能！你爹不可能帮着魔修害你爹，他要是这么害你，他还折腾那么久干嘛，直接把你送给魔修不更好？至于魏池师兄……” 他偷偷看了一眼贺灵正，才道：“如果魏池师兄也是魔修安插在云霄宗的细作，那些魔修也太舍得了，毕竟魏池师兄修为高强，他杀掉的魔修可是不计其数的，而且……他若是魔修派来的细作，魔修为何还要粉碎他的魂石？哪怕是做做样子，这样子也做得太过分了吧？” 秦至叹气道：“所以啊，我根本没往他们两个身上想，我爹是因为听说仙修如何好，云霄宗如何好才送我老云霄宗的，魏池师兄……虽然跟很多巧合有关，但他当初也不太赞同我来云霄宗，而且每次我在云霄宗遇到不好的事情，也都是他在开解安慰我，还让他的那些师兄们照顾我……” 贺灵正道：“这么猜也不是个办法，更何况，这幕后之人若是这么好猜，也不至于给我们找这么多麻烦出来，或许……他未必潜藏在秦至身边，只是故意做一个假象，为的便是看我们互相怀疑，自相残杀。” 林师兄点头赞同，而后又看向秦至道：“那么……你觉得宗门会如何处置你？” 秦至说：“刚不说了吗，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也为了不让宗主出事的消息传出去，几位殿主定然不会把真相传出来。” 他顿了顿，说道：“宗主是中毒了，可是……谁也没办法证明，宗主是真的中毒了啊。” 林师兄和贺灵正对视了一眼，两眼茫然问道：“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很快，林师兄就明白秦至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几位殿主的确没有承认宗主昏迷不醒的事情，而是对外宣称他们是发现有魔修潜藏在其中，所以故意做了一场戏。 宗主昏迷不醒的事情是假的，为的就是引出潜藏在云霄宗内的魔修细作。 如今，细作已经找到了，“宗主”却在无意中受了点伤，出来露了个脸便又回去了，而不少弟子也都被惩罚了。 虽然他们不是魔修的细作，可这次的测试也能看出，云霄宗的部分弟子整日懈怠，做事不够积极，防备和警惕意识也不深。 必须严惩！ 而秦至，就在惩罚之列。 他的惩罚，就是被罚去守后山。 后山。 林师兄百思不得其解，坐在一旁烤火道：“你说……宗主是真的宗主吗？” 他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自然无人回答。 林师兄又看向坐在一旁的秦至和贺灵正，继续道：“宗主明明尚在昏迷之中，怎么能醒过来这么快呢？而且还召开了宗门会议……” 秦至漫不经心道：“大抵是你消息有误，宗主的确没事。” 第253章 惩罚（五） “胡说！”林师兄严肃道，“我的消息绝对是准确的！宗主绝对还处于昏迷之中！” 贺灵正用小木棍挑了挑炭火，把火弄得更旺了，淡声道：“不管出来见面的宗主是真的还是假的，这都是几位殿主的意思，而且这么一来，宗门的弟子便安心了，外面的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林师兄更不解的是，“那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贺灵正便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没明白？” 林师兄：…… 秦至也对他们两个道：“你们别在这里陪我了，还是回去吧，万一被人发现，你们又要被罚了。” 贺灵正左右看了看，微蹙眉道：“我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只有你一人。” 秦至笑着道：“守夜的的确只有我一个人，可是还有旁的师兄来守夜，况且，这里只是后山，后山的入口离这里远着呢，况且入口还有不少师兄弟守着，我这里……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贺灵正还是不太放心，给他留下一些保命用的东西后，才带着林师兄离开。 之后，这后山就被严守了，寻常人不得轻易进入。 不知不觉，秦至就在这后山里待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师兄轮流来陪着他，不过主要都是来巡查情况的。 这里虽然没什么事情可做，衣食住行都非常简陋，可也不算寂寞。 每次来轮值的师兄都会给他带不少好吃的，而且也会给他讲讲外面发生的事情，说来说去，也无非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慢慢的，秦至都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每天早早醒来，先是锻炼身体，之后便简单应付一下早膳，然后去砍柴，顺便巡逻四周的环境，中午简单做些吃的，午睡时间拿来打坐，醒来后又继续四处巡逻，到了傍晚，与前来交接的师兄一起吃顿简便的晚餐，晚上轮流起身巡逻…… 一天就算过了。 是很无聊，但是他这两辈子好像过的也都是这么无聊的生活，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重要的是，他在这样的无聊里窥见了一丝祥和，只盼着所有人都能过这么无聊，且无忧无虑的生活。 “秦至！”值班的师兄拿着盒饭御剑从半空中飞下来，落在地面后便朝着他抬了抬手中的篮子，笑着道，“猜猜今天有什么好吃？” 不知是无意的还是巧合，像这种后山巡逻的师兄一般都是修为和品阶比较低的，可自从秦至来这里后，巡逻的师兄就变成变成了熟人。 有些是魏池的师兄，有些是与林师兄相识的，也有些跟贺灵正关系不错，剩下的人……虽然与他不认识，可是都对他很关照。 秦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师兄带来的，就算是萝卜青菜也好吃得很。” 那位师兄笑着朝他走去，“嘴巴还是这么甜。” 而后便将篮子递给他，“今日宗门的食堂可丰富了，我给你抢了两个鸡腿，又听说你喜欢啃鸡脚，也给你弄了几个过来，路过厨房的时候看到不少新鲜的菜，也给你拿了点过来。” 秦至只有晚膳是能吃食堂的，早膳和午膳都是自己做。 所以一般给他带晚膳的师兄都会特意绕去食堂给他拿点新鲜的瓜果蔬菜。 “谢谢师兄！” 秦至已经饿得不行了，也没再跟他客气，随便找了个地方就盘腿坐下开吃。 师兄在旁边无奈道：“你好歹也进了房子坐着再吃。” 看到里面的鸡腿，秦至口水都流了，赶忙拿起一个就啃，“那房子也没什么坐的地方，回头把床弄脏了还得洗，不如在这里讲究一下就算了……” 而后他抬头看那师兄道：“师兄，你不吃吗？” 师兄便道：“我不吃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顿了顿，又说道：“这段时日正是宗门的比武试炼，如今宗门上下都忙得很，秦至……这段时间可能就没办法来给你送吃的，但是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人每日给你送新鲜的瓜果过来，就麻烦你自己先将就一段时间。” 秦至倒是无所谓，反正有吃的就行。 只是他疑惑道：“宗门内的比武试炼，不是十年才举办一次吗？” 仙修寿命很长，按照以前的规矩，宗门内的比武试炼都是百年一次，后来魔修越发猖狂，为了让弟子们快速成长，变成了十年一次。 比武试炼主要是为了验证弟子们的修炼情况，所以每次的比试都很重要，虽然跟宗门之间比试没法儿比，但竞争却是更激烈。 那师兄道：“已经改了，几位殿主觉得很多新进来的弟子都不懂得如何与魔修战斗，哪怕平时讲了很多，但那都是嘴上说的，不牢靠，不如让他们亲自去试炼一番，亲自体验比听别人说百遍更有用。” 秦至点头，他倒是十分赞同这关心。 师兄又对他说道：“所以这段时间，前山会很忙，这边暂时就顾不上了，但是你放心，山门都加强了防备，你这边也会派人来加强巡逻，只是不会再有人过来陪你。” 秦至无所谓道：“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行。” 师兄没想到他心态这么好，看着他的笑容，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心。 但秦至毕竟是受罚才要在这里守着，他也不好打破规矩，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就走了。 头两天没人来的时候，秦至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前天就有人拿了不少新鲜的瓜果蔬菜过来给他。 对他来说，衣食住行都无忧就好了。 可连续半个月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后山，没人再出来陪他聊天，哪怕只是随便说两句话都找不到人的时候，秦至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孤独寂寞。 他曾以为……在前世，他经常独来独往，没有好的朋友，没有亲人，就已经是孤独了，可那时候他身边依旧是有人的。 同事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跟他交流，舅舅会在需要钱的时候支支吾吾给他打一通很尴尬的电话，邻居会在路上碰见的时候跟他打声招呼，哪怕是去买东西的时候，老板和售货员会进行对话…… 只要有开口的机会，只要还能与人接触，那就不能叫孤独。 像这种被困在一个地方，周围没有一个活物，哪怕有时候能听到鸟儿的叫声，却看不到鸟儿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孤独。 第254章 惩罚（六）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但他知道也许有一天会结束的，他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却又忐忑不安，害怕那一天不会到来…… 他每日早早起来，也每日都按时巡逻，晚上也按时睡觉。 但他越来越睡不着。 开始是很晚才能睡着，后来是半夜会忽然惊醒，再然后是整晚整晚的失眠。 真是奇怪…… 他怎么就忽然那么害怕一个人了呢？ 秦至躺在床上，忽然开始迷茫，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如今经历的一切带着一种莫名的虚假。 这一切都像是在一场梦里，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虚妄…… 他想要挣脱这一切，却又感觉有双温柔的手一直在包容自己，叫他不要在这个时候醒来。 秦至觉得烦躁极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只能起身走到屋子外透透气。 一般到了深夜，师兄们是不会让他巡逻的，毕竟他没有修为，若是真遇到危险，想逃都难。 秦至也没打算巡逻，只是这附近还算是安全的，他又实在心烦意躁，就打算四处走走。 说不定走走累了，就能睡着了。 但是他实在心烦，脑子也一片空白，走路时心不在焉，不知不觉便走出了好远。 等他反应过来时，眼前便忽然飘来了一阵白雾。 秦至怔了下，而后抬手想要抚摸那阵白雾。 自然是什么都摸不到的。 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让他下意识躲在了一棵大树后。 那棵树自然没办法完全替他遮掩行踪，但周身的白雾却让四周的可视度降低了不少，就连秦至脖颈上的麒麟石也帮忙掩住了他的气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等两个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秦至下意识瞪大了瞳眸。 那是…… 其中一人转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虽然什么都没看到，却眯起了眸子，正要走过去探查情况的时候，另外一个便沙哑着嗓音开口道：“我可没那么多的时间陪你瞎耗，你到底有什么事？” “帮我转告你们尊主，他提出的要求，我答应了，但我提出的要求，他必须先帮我完成！” 那人冷笑一声。 另外一人便继续道：“你们若是不愿意便罢了，反正你们也可以找其他人合作，跟不跟我都没关系，不是吗？” 他若是直接威胁，说是直接决裂，结果自然是一样的，但他反说对方可以找其他人合作，倒是让那人心态相对平和了不少。 他说：“尊主的意愿，无人能强迫，我不能替尊主做决定，不过……这点小事，我倒是可以答应你。” “好，那我们就按照原计划来，到那个时候，我必定……” 正说到关键处，那人忽然顿住了。 又眯着眼眸朝着秦至所在的方向看来。 秦至吓得冷汗都浸湿了后背，却不得不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幻想自己此刻只是在做梦，幻想自己此刻正躺在床上睡觉。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声音沙哑的那个问道：“怎么了？” 发现不对劲的那个便朝着秦至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好像有人。” 声音沙哑那个便道：“不可能！这可是我们魔修独有的毒烟，若非魔修，绝不可能撑得住！” 若是有这能耐能挨得住这毒烟却完全不受影响，也必定是十分厉害的人物，这么厉害……看到他们在这里密谋，又怎么会不出来阻止？ 那个相对警惕的说道：“不能大意，就算没有人藏在附近，也必定有人在来的路上，我总感觉到这附近就有仙修的气息……” 声音沙哑的魔修也不想出现任何意外，便道：“那你先处理好这里的事情，下次我再来找你。” 而后，那魔修转身便离开了。 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白烟。 与此同时，秦至也跟着消失在原地，回到了休息的房间。 他凭空出现时直接摔在了地上，身上的汗水滑落在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仍旧感到十分害怕。 若是方才他再跑慢一步，若是方才的阵法没有成功……他可能就真的死了！ 不对！ 这里也不安全了！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危机感，但他就想着先赶紧离开这里。 只是他方才被吓得太狠，腿脚还是软的，此刻跪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只能喘息着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之后才能勉强扶着一旁的桌子站起来。 可是他刚打算去收拾东西离开，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那一刻，秦至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僵愣在原地，眼睛下意识盯着那门口看，呼吸也不自觉急促了起来。 岳师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至师弟，你睡着了吗？” 秦至不敢动，他甚至猜不出站在门外的岳师兄是什么表情，又是……什么打算。 “秦至师弟？” “师弟，你睡着了吗？” “师弟……你的呼吸声是乱的，你是醒着的，给师兄开开门，好吗？” 秦至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但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就连拳头都捏不紧，人也在轻微颤抖着。 咽了咽口水，秦至脑子飞速转动着，可是越是害怕，越是想不出好的办法。 他心里很清楚，外面的岳师兄若是等不到他乖乖开门，就一定会想办法破门而入，如今之所以没有强行闯入，不过是在试探着什么罢了。 但即便他假装从未出过这道门，他也未必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外面继续传来敲门声，岳师兄轻笑一声，“秦至师弟，你在里面做什么呢？醒了就来开开门，好么？” 秦至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了，在这种时候，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咬牙，索性赌一把！ 咬破自己的手指，快速在地面上画了一个阵法，默念着咒语，阵法也的确立马生效了！ 秦至惊喜自己今晚运气居然这么好，两次画阵法居然两次成功了！ 门外的岳师兄还在敲门，只是这次敲门才敲到一半，便忽然顿住了，他“啧”了一声，语气十分不耐烦，“真是麻烦……” 而后，也瞬间消失在原地， 秦至嘴角的笑意还未消失，人便忽然出现在一片树林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在哪里，前方便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秦至还以为是岳师兄追上来了，下意识就赶忙跑！ 但是才跑了没多久，就猛地撞上了一个人。 第255章 惩罚（七） 跌倒在地上的时候，秦至已经彻底乱了，等他抬头一看，发现撞倒自己的正是岳师兄时，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岳师兄垂眸看着他，并未马上说话。 周围一片黑，也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而秦至大抵是觉得死期将至，竟然瞬间冷静了下来，也很快认出了这是哪里…… 虽然没按照预期回到前山，可是这里是后山的入口附近，而不少修为高强的师兄弟就守在入口附近。 秦至灵机一动，赶忙冲过去抱住岳师兄的腿，哭着喊道：“师兄，岳师兄！” 岳师兄直接愣住了。 他眯眸，垂在旁边的手也微微抬起，想着若秦至等会儿对他动手，他便直接把人了结。 可没想到秦至却是大声哭着喊道：“岳师兄，有魔修！后山那里有魔修！” 岳师兄抬起的手直接顿住了，“你说什么？” 秦至大声哭喊道：“方才……方才有魔修伪装成你的模样，去敲门！那魔修害学你说话的声音……真的，我没骗你！” 岳师兄：…… 他自然也能猜出秦至也许只是怕死，才故意同他演戏。 但是在这附近杀人也的确麻烦，若是恰好被附近的弟子撞见，只怕他百口莫辩。 更何况这附近的可都是些修为高强的弟子，若是真的被发现，他想逃走或是伪装……只怕是不简单了。 岳师兄将秦至扶了起来，可秦至腿软得厉害，他也是真的害怕，所以身体一直在颤抖，哭得眼泪鼻涕到处都是。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假的。 岳师兄也有些迟疑，莫非他真的不知情？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强行将秦至扶起来后，岳师兄便温声笑着说：“说什么胡话呢，这云霄宗防备如此严密，怎么可能出现魔修？你莫不是睡觉睡昏头了？” 秦至眼底出现了一丝迷茫和怀疑，但很快又坚定地激动道：“不是的，我真的听到你在外面敲门了，而且用的就是师兄你的声音！” “除了这个呢？”岳师兄扶着他胳膊的手下意识用了力气捏着他，试探问道，“就只是听到我的声音？没看到别的什么？” 秦至摇头，“没……但是，但是师兄，你又不管后山的事，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后山呢！我真的……” 察觉到岳师兄的脸色不太对，秦至便又猛地顿时，他隐约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回答不太对。 他并未想明白是哪里不太对，可是他故意隐瞒自己看到他与那魔修撞见的事情，想必是让岳师兄更加怀疑了，便又赶忙道：“好像……好像又看到了什么……” 岳师兄闻言，眯眸问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秦至面上全是迷茫，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佯装努力回想，可是却一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 他说道：“我……我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看到两个人在一起密谋些什么，可是周围全是白雾，没看到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然后……然后我就醒了，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梦，但是……但是我真的看到有魔修了！那个伪装成你的魔修要杀我！” 岳师兄也不知道相信他的话没有，闻言，便轻声安抚他道：“是你想太多了，这里哪儿有什么魔修啊，来，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这句话一出来，秦至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打算。 就算岳师兄相信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存了宁可杀错的心思，所以他绝对不能跟着对方离开！ 果然，对这种人，用普通手段是没用的。 秦至犹豫了一会儿，索性直接说道：“我……我不想回去，师兄，那里太可怕了，我……我害怕……” 然后他反抓住岳师兄的手道：“师兄，你帮我求求情吧，我不想去后山了，我不想回去了，我真的害怕，我真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呵斥声传了过来，“谁在那儿？！” 听到那声音，秦至再次僵住了。 他瞳眸下意识收缩，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也彻底僵硬了。 而后，另外一个岳师兄出现在不远处，他一看到另外一个“自己”跟秦至在一起，而秦至还浑身僵硬的模样，便立马猜出是怎么回事，二话不说便朝着那个假的“自己”扔出一张符箓！ 那个假的“岳师兄”下意识要杀了秦至，可是他伸出的长指甲要扣入秦至的脖子时，他脖颈上的麒麟石便散发出一阵光芒，直接灼伤了那魔修的手！ 那魔修惨叫一声，因着这伤，直接蜕化成原本的模样。 这时候，岳师兄也已经飞快上前，他先是将秦至往后推，顺道在秦至身上放了一张符箓后，才追着那魔修跑去。 可是才两招，那魔修便在同伴的掩护下逃走了。 岳师兄还想追上去，可是刚追了几步，才想起秦至还在，便又赶忙顿住了脚步，看着那魔修逃走的方向骂道：“居然还有同伙，简直可恶！” 而后赶忙回到秦至身边，“秦至师弟，你没事吧……” 他下意识想握住秦至的手，帮他查看情况，但秦至已经有阴影了，吓得赶忙往后退，惊恐地看着他。 岳师兄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倒是没强迫他，只是温声安抚道：“放心，我是真的……” 说着，还拿出了自己的令牌给他看。 秦至身体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着，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害怕和不安，心里也在唾骂自己不争气，垂眸看向那令牌时，心中并没有松一口气。 他知道那令牌是真的，可是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吓人的事情，他现在谁也不敢相信了。 岳师兄看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吓得不轻，便道：“你别怕，那两个魔修既然已经逃跑了，便不敢再轻易回来，不过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先离开这里……” 秦至自然不会傻到真的跟上去，他仍旧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岳师兄道：“去哪里？” 岳师兄回头看他，能理解他此刻害怕的心情，所以便温声解释道：“后山出现魔修，可是守在后山出口的师兄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自然要去看一眼，此事事关重大，之后还得去禀报几位尊主。” 顿了顿，他看秦至被吓得不轻，便关心道：“你……还能走吗？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人过来？” 他没说扶着秦至走，因为他知道秦至不敢再轻易相信他。 第256章 惩罚（八） 秦至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他虽然无法再完全相信岳师兄，可他心里清楚，如果这个岳师兄也是假的，或者这个岳师兄才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那么……他想杀死自己，也是易如反掌。 眼下在这里僵持也不是什么好事，倒不如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想来想去，离这里最近的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后山入口附近，那里守着不少宗门的师兄弟。 若这个岳师兄是假的，旁人总能辨别出吧？ 秦至小心翼翼道：“你……你走在前面，我走后面。” 岳师兄笑了笑，还看着他捏着手里的符箓故意吓唬他道：“你这么怕我，也不相信我，还敢捏着我送给你的符箓？也不怕那符箓有问题？” 秦至吓得赶忙低头去看符箓，有种想扔又不敢扔的恐惧感。 岳师兄见状，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道：“放心吧，那符箓没有问题，更何况我若是想杀你，用得着这么麻烦吗，直接杀了你便是，就你这小身板……可不是我的对手。” 秦至沉默着，没说话。 岳师兄本想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秦至丝毫没有回应，他觉得十分尴尬，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开口调侃，只能乖乖在前面走着。 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秦至，生怕他丢了。 好在没走多久，他们便撞上了其他的宗门弟子。 那宗门弟子认识秦至，而秦至也恰好记得他，对方跟贺灵正还算有点交情，之前还给秦至送过吃的。 看到岳师兄忽然领着秦至出现，那弟子都傻眼了，“岳师兄，秦至师弟……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岳师兄便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的师兄弟们都没事吧？” 那弟子道：“没事啊，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岳师兄看了一眼仍旧跟他们保持距离的秦至，沉声道：“后山出现魔修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那魔修方才想要杀了秦至师弟，他还故意幻化成我的模样来骗取秦至师弟的信任……总之，这事儿很严重，必须马上告知几位殿主！” 顿了顿，他又对着已经完全变了脸色的弟子说道：“那魔修修为不高，我本来可以抓住他的，可对方还有援兵，我担心这附近可能不只是一个魔修，所以你赶紧把其他的师兄弟都叫起来，必须赶紧严守！” “是！” 秦至在一旁看着岳师兄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并且将魔修出现这事儿看得这么严重，心中才稍稍松一口气。 他还是不敢完全确定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岳师兄是不是眼前的岳师兄，但对方眼下的确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至少，今天晚上他可以平安度过。 岳师兄回头看了一眼秦至，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防备和不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叫那个弟子将秦至带回他们休息的地方，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秦至跟着那弟子到了休息的地方，看着他们紧张防备了起来，没有多少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但有其他的师兄会在匆忙中给他送热水和其他的吃食过来，又匆匆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秦至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开始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有了两个猜测。 第一个，自然是岳师兄跟魔修勾结了。 而第二个，就相对麻烦些——岳师兄是无辜的，而他看到的那个“岳师兄”的确是魔修伪装的，说不定被他看到也是故意的，之后又特意到他住的地方吓唬的，然后故意把他放走，追来这里反复吓唬他，为的是加重他的恐惧。 如果真正的岳师兄没出现，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师兄弟，那些魔修再制造一些意外，岳师兄就很难洗脱嫌疑了。 如果这个才是那些魔修的真实目的，那不得不说……他们几乎要成功了。 甚至哪怕真正的岳师兄出现了，他们的计划也没有全盘崩坏，因为秦至分辨不出岳师兄是不是真的跟那些魔修没有任何关系。 他还是没办法消除内心的恐惧。 纠结许久后，秦至本打算想办法离开这里，将此事告知几位殿主。 但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还是蜷缩着身体，是一副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他已经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可是没想到的是，一转头，却看到岳师兄坐在不远处。 他吓了一跳，直接喊出声来，努力把自己缩在角落里，满脸惊恐和防备地看着岳师兄！ 岳师兄本来是要喝水的，茶杯都碰到嘴了，被秦至这么一喊，手一抖，茶水直接撒在他的衣服上，位置还正好是比较敏感的地方。 他看着秦至惊恐不安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将茶杯放下，而后手虚空抚过被弄湿的地方，那茶水染上的茶渍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听到喊声的弟子也闯了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进来就立马警惕地亮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 “出什么事了？” “岳师兄，秦至师弟，你们没事吧？” “大家都小心一点，别被偷袭了！” “是有魔修吗？在哪儿？藏在哪儿？逃走了？” 秦至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半天不敢吭一声。 岳师兄只好站起来解释道：“没有魔修，只是我……” 他顿了顿，看了秦至一眼，眼神无奈的同时也觉得十分心酸，“……只是我长得比较像魔修罢了。” 众人：…… 秦至更加尴尬了，他虽然还是紧紧抱着被子不松手，却还是赶忙道歉道：“师兄，对不起啊，我就是刚做了个噩梦醒来，我不是针对你……” 众人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昨晚带秦至回来的那个弟子让其他人先出去忙自己的事后，才看向秦至温声道：“你别怕，现在云霄宗上下已经戒备森严，魔修不会再轻易闯进来了。” 顿了顿，他又看了一眼岳师兄，替他解释道：“而且昨晚要不是岳师兄，我们恐怕都要被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魔修攻击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最先碰上魔修的又是你，岳师兄担心那些魔修会再对你出手，所以昨晚才一直守在你身边……” 秦至震惊不已。 昨晚岳师兄就一直守在他身边？ 第257章 惩罚（九） 那弟子似乎知道他在怕什么，又道：“若岳师兄跟那些魔修是一伙儿的，为何不趁着昨晚对你出手，而后说是魔修做的？秦至，我们谁也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会这么害怕岳师兄，对方又故意幻化成岳师兄的模样，那必定是要我们内讧，你可别……” 这时候，岳师兄便拉住了那弟子的手，冲着他轻轻摇头。 很明显，他是希望这弟子跟秦至说太多，这样会让秦至有负担，而且也显得他很心虚。 阻止了那弟子继续说话了，岳师兄又看向秦至说道：“秦至师弟，旁人的话你不需要在意太多，等见了宗主和几位殿主，你只需要将自己知道的如实说出来便好，我如果是清白的，也不怕别人怀疑，如今正是特殊的时候，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该被放过。” 而后又看向那弟子道：“你也是，等会儿跟秦至师弟去见几位殿主的时候，不要多话，更不要……” 说着，他看了一眼秦至。 那意思很明显，便是希望那弟子不要责怪秦至，更不要试图去教秦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弟子垂眸，恭敬道：“是。” 但是顿了顿，那弟子便猛地反应过来了，“师兄，昨晚不是说好了你带秦至师弟去见几位殿主的吗？” 岳师兄只是笑笑，“仔细想想，我若是带着秦至师弟去只怕是不合适，还是得换个人去。” 他说得委婉，但无非是看秦至这么害怕他，指不定不愿意跟着他离开。 秦至仍旧缩在角落里，将他们的话都听进耳里，却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岳师兄或许是无辜的，但他还是不敢大意。 即便岳师兄不那么说，哪怕旁人还要对他再三提醒，他也要把自己看到的和怀疑的都说出来，至于真相如何，自然只能旁人去查。 他只是个普通的弟子，无法去辨别真假。 那弟子有些丧气，但是也没因此厌恶秦至，对他依旧关照有加。 如今天亮了，他本想先让秦至吃点东西再回前山，但秦至已经等不及了，他也不敢拖延，只想着赶紧见到几位殿主。 那弟子也觉得事情重要，不好再耽搁，只是怕秦至吃不消才一直等到现在，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早点将事情禀报几位殿主为好。 后山离前山很远，隔着好几个山头，但是御剑飞行就很快。 秦至站在剑上，恐高症又忽然犯了，只觉得头脑晕眩，恶心想吐，双腿都开始哆嗦。 见状，那弟子只好放慢了速度。 “师兄……”秦至不想耽误时间，咬牙说道，“我没事的，还可以再快点。” 那弟子却心疼他这模样，说道：“放心，也不缺这点时间，况且等下见了几位殿主，你还得撑起精神把所有事情说明白，若是到了地方就晕倒，回头还得等你醒来。” 秦至心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御剑的速度慢了下来，秦至脑子也跟着逐渐清醒了不少，方才的谈话也让他生出几分疑惑，便问道：“师兄，这事情这么重要，难道昨晚没人去前山禀报吗？” 那弟子便道：“也派人去禀报了，相信几位殿主也知道此事了，只是昨晚你看着状态十分不好，岳师兄本想叫醒你，让去禀报的师兄弟带着你一起回去，可是怎么都叫不醒你，而且你还一直在做噩梦，岳师兄说你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神魂不稳，叫我们几个给你输送法术稳定你的魂魄……” 顿了顿，他又说道：“其实贺师兄也是打算给你护法的，可是他觉得自己嫌疑没洗掉，怕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解释不清楚，就没有动。” 秦至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到时候胡乱说话，所以才隐晦地为岳师兄解释。 秦至便道：“师兄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 那弟子虽然是真心希望秦至不要乱说话，但也不是要秦至真的什么都不说，赶忙道：“其实我也不是要阻止你说什么，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只是我觉得岳师兄是最无辜的，他肯定跟那些魔修没有任何关系，他撞见你被魔修追杀之前，是跟我们在一起的，我们可以证明你看到的那个魔修并不是他……” 秦至顿了顿，才问道：“那你们还怕什么呢？就算我把这些都说出来了，你们也可以为岳师兄作证啊……” 那弟子便道：“是可以作证，但是麻烦嘛，而且一旦跟魔修牵扯上关系，想要完全洗清嫌疑也是很难的，你也知道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想要澄清却不简单的嘛……” 秦至点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那弟子赶忙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秦至笑着说：“放心吧，我也知道岳师兄是无辜的，所以我不会乱说话的，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不然回头解释起来也麻烦，你说是吧，师兄？” 那弟子笑着说：“那是自然的，既然宗主和殿主要你守在后山，那必定是要你看到什么便实话说。” 御剑飞行更稳了。 秦至看着前方，轻轻松了一口气，但放在两旁的拳头却不自觉抓得更紧了。 等他们落到前山的地面上时，秦至心跳不自觉加快，甚至觉得脚下踏着的地方十分不真实，甚至……整个人都软得像是一朵棉花。 那弟子扶着他，担忧道：“师弟，你没事吧？” 秦至摇摇头，也下意识紧捏住他的手，声音发虚道：“师……师兄，你可以扶着我过去吗？” 那弟子笑了笑，无奈道：“你就这个胆子啊？也没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秦至也只能跟着无奈笑了笑，说道：“我是天生胆子小的啊，毕竟我什么修为都没有嘛……” 那弟子便问道：“那你是怎么逃走的？当时可是有两个魔修在场啊……” 秦至便露出一副迷茫的模样，“不知道，没什么印象的，总之……就记得当时一片白茫茫的，之后就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那弟子点点头，又问道：“你身上有什么法宝吗？” 秦至看向他，他便笑着说道：“我只是想着，你一个普通的弟子，若是身上没什么法宝，怎么可能逃得那么快？” 秦至便垂眸，眼神闪躲道：“没……没什么法宝啊，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那弟子便猜出了他是真的有什么法宝，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 不过也是，若是秦至什么都跟他说，倒是让他有所怀疑了。 第258章 后山秘密（一） 众人都守在大殿处，而碧悠师姐就守在大殿外，见了秦至后，便主动迎上前。 对上秦至的眼神后，她先是怔了下，随后才轻声问道：“没事吧？” 秦至摇摇头，“多亏了岳师兄，我这才捡回一条命……” 碧悠师姐轻声道：“没事了，既然你现在平安回到这里来，便没人敢再对你做什么。” 秦至点点头。 他问道：“宗主和几位殿主都在骂？” 碧悠师姐侧身让开，“都在里面等你，等会儿见了人，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担心。” 秦至点头，他走了几步后，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便转头看去。 便看到碧悠师姐拦住了那弟子，说道：“宗主和殿主说了，只见秦至一人，等问清楚情况后，自然会见你们其他人。” 那弟子早猜出会是这样的情况，倒也没说什么，朝着碧悠师姐行礼后，便乖乖站在一旁等候。 秦至见状，也跟着顿住了脚步。 那弟子对上他迟疑和不安的眼神，便温声安抚道：“放心去，几位殿主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把自己见到的事情都说清楚就好。” 秦至还是有些迟疑，可见碧悠师姐还是拦在那弟子面前，只好点了点头，不安地继续往前走。 确定那弟子不会跟上去后，碧悠师姐便快步来到了秦至身旁带路。 那弟子只能站在后面看着他们远去，隐约还能听到秦至声音忐忑地问道：“师姐，你不是被关禁闭了吗？” 碧悠师姐道：“本来是应该继续关禁闭的，但不是魔修进犯了吗，总得给个机会将功赎罪。” “哦……” 走出一段距离后，碧悠师姐悄悄用指尖凝出结界罩在两人身上，确保他们说的话不会再被人听到。 而后才看向身旁的秦至道：“没人能听到我们说话了，说说吧，为什么要我阻止那位师弟一起进入殿内？” 秦至看向她，“师姐……为什么相信我？” 他方才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冒着危险暗示碧悠师姐帮他，可现在危险解除了，他却仍旧不能安心，因为他不知道碧悠师姐会不会是另外一个危险。 碧悠师姐也看着他，大抵是猜出了他的心思，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你敢找我帮忙，不就是直觉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吗？” 秦至沉默了。 他不是女人，也向来不相信直觉这种东西。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自从重生到这个时代后，他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直觉，所以他方才也只能顺从自己的直觉相信碧悠师姐。 好半晌后，秦至才意有所指道：“师姐，你相信岳师兄是无辜的吗？” 只是一句话，碧悠师姐便立马猜出了大概。 她下意识侧眸，想要回头去看身后的那个弟子，但最后还是顿住了，没有真的回头。 等把秦至送到殿门前，她便顿住了脚步。 秦至见状，也顿住脚步，疑惑看着她。 碧悠师姐便道：“既然事关阿岳，我自然应该避嫌，我与他的关系众所周知，旁人怎么看他，我管不了，但在拿出实证之前，我只相信他。” 顿了顿，她继续道：“所以……这件事情我不能插手。” 秦至看着她，许久后，才问道：“师姐可想过，如果岳师兄真的……” “我从来不去想如果的事情，这对我爱的人不公平。”碧悠师姐面无表情道，“我不是你，理解不了你现在的恐惧和不安，你也不是我，自然不会懂我为什么要这么坚定地相信他，但是我们可以互相尊重。” 秦至道：“我明白了，多谢师姐。” 他走入殿内，而殿内除了四位殿主外，还有其他的弟子。 紫嫣师姐也在其中。 秦至刚入殿，她便上前用法术探测秦至的身体，确定他如今身体无恙，且没有任何异常后，才让他继续往前走，向四位殿主行礼。 东殿殿主率先开口道：“事关重大，那些虚礼便不要在意了，你就说说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至其实已经想好了自己应该怎么说，他在回来的路上便一直在斟酌语言，包括在进入殿前也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情，就怕自己说错或者说漏什么。 可是面对四位殿主时，他却沉默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不是害怕，不是忌惮，而是事关重大，他的确害怕自己会说错话，或者会因为自己的主观感受而忽略了某些细节，导致不好的事情发生。 南殿殿主温声问道：“秦至，怎么了？” 秦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眸看向四位殿主道：“禀四位殿主，弟子的确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弟子……不知从何说起。” 顿了下才道：“弟子知道云霄宗有门功法，可以提取人的记忆，四位殿主不妨直接提取弟子的记忆，也好过弟子记错或说错。” 众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直接愣住了。 的确有这么一个法术没错，但是，这种法术也不是想用就用的，不但严重消耗修为，一个不慎，还可能对被施法的人造成严重伤害。 但秦至不懂。 这种法术，执法处的师兄之前便对他用过，然后从他的记忆里提取出了谢如真的样貌…… 那种感觉的确不好受，但秦至以为这只是常见的法术之一，所以才这般自然地提出来。 紫嫣师姐倒也听说过这件事情，故而也不意外秦至知道这个法术，她对上东殿殿主的视线，见自家师尊点头后，才朝着秦至走去，靠近他低声解释。 “秦至师弟，这法术虽不算禁术，但寻常可不能用，毕竟提取一个人的记忆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稍有不慎，你就可能变成傻子……” 秦至：……！！！ 紫嫣师姐又道：“当初那位师兄是执法处的大师兄，他法术高强，因着职位才特意修习过这门法术，而且当初要提取的只是一小点东西，所以他没事，你也没什么大事，可眼下若是要提取你的记忆……” 她看了看座上的四位殿主，加重语气对秦至道：“……恐怕你承受不住。” 在场之人，除了秦至之外，修为自然都比那位师兄要厉害，即便不像他那般专门研习过这门功法，可真要施展起来也不难。 难的是秦至可能承受不住。 第259章 后山秘密（二） 她这么说，秦至就迟疑了。 他虽然很想保卫云霄宗，可也不到牺牲自己成为傻子这种地步。 西殿殿主好奇问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便是了，怎么还需要提取你的记忆？难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秦至回道：“倒也不算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只是弟子昨晚见到的事情匪夷所思，且弟子没有修为，怕以自己的见识，说不出重点来。” 北殿殿主明白他的意思了，说道：“可是提取记忆的过程是很痛苦的，尤其是你要提取的这段记忆对你来说并不美好，一旦你下意识想要反抗，就会很危险，甚至还有可能将你其他的记忆一并提取出来……” 顿了顿，他又道：“你听说过天谴之刑吗？那便是要用雷击之刑直劈你魂魄，从而将你所有的过往都剖析出来，那种感觉……可不好受，这法术便是根据天谴之刑转变而来的，是很严重的惩罚，可不是随便可用的法术。” 秦至愣了，没想到这法术这么危险。 他这是从生死线上来回蹦了好几次？ 这时候，北殿殿主也站了起来，从高座上瞬移到秦至面前，在秦至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后退的时候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定在了原地。 北殿殿主含笑看着他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毕竟没有修为，有时候自己看到的东西也未必是真的，况且……昨晚出事的时候就该把你带来见我们，却要拖延至今，谁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万一真正的记忆被人篡改了呢？” 秦至觉得他是话里有话，但实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只能愣愣地点头道：“北殿主说得对……” 南殿殿主实在受不了了，没好气道：“所以你到底是有什么法子？” 北殿殿主才道：“我这里有个阵法，既可以让人看到你想展示出来的记忆，也不会伤害到你，但是……这阵法得你自己施展才行，旁人施展的没用。” 秦至闻言，赶忙道：“那就用哪个阵法！” 北殿殿主道：“你没听明白，这个阵法，得你、自、己施展。” 秦至迟疑着道：“那就……我自己施展啊，又不是没施展过。” 北殿殿主：“……也是，你本来就有天赋。” 他凭空变出一张白纸，又凭空变出一支笔，随便画了画，便将那张纸递给了秦至。 秦至接过来，只是看了一眼，那白纸上画出来的阵法便渐渐消失不见了。 秦至：…… 其他人：…… 南殿殿主直接骂道：“你有病啊，就这么一眼，谁记得住啊！” 北殿殿主看着她，十分无辜道：“不是我弄的，而是这阵法就这样，无法传授，任何看到它的人，只要看到一眼，就会忽然消失不见，我再画一次它也是这样的……” 阵法之所以难学，便是如此。 要知道他当年发现这个阵法的时候，还怀疑过自己眼睛有问题，因为记载这个阵法的书本就很奇怪。 那书上的阵法，只要被人看一眼，便会立马消失不见，活像个羞于见人的小姑娘。 即便把书本合上再打开，看到的也是一片空白。 但是把书闲置一段时间，要等自己完全想不起来这件事情后，再在无意中翻开这书，上面记载的阵法才会重新显现。 可仍旧是看了一眼，那阵法又消失。 真的很像是见鬼了。 身为北殿殿主，他也是花了几百年，才把这本书上的阵法给学全了。 只是这么丢脸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说。 东殿殿主蹙眉，“那这可难办了……” 结果秦至便道：“没事，方才那阵法的模样我已经记住了。” 北殿殿主：“……你记住了？” 秦至点头，“记住了，我之前就见过这阵法。” 北殿殿主：“……在哪儿见到的？” 秦至沉默。 在幻境里的无我城里，当时是顾清风手把手教给他的，连着其他好玩的阵法一起教给他，也没说是做什么用的，只说了很好玩，教给他玩的。 只是……顾清风教给他的时候，那阵法可没这么调皮，并不会出现一下就立马消失了。 北殿殿主虽然震惊，可也不好多问。 说实在的，他虽然知道秦至没有修仙天赋，但却一直不觉得他是个出身普通的人，否则……阵法这么难学的术法，他怎么可能这般有天赋？ 退到一旁看着秦至施展阵法的时候，北殿殿主微微眯起眸子。 这几千年来，他见过太多出身世家的嫡系子弟幼年流落在外的事情，如秦至这般的……恐怕也是出身什么世家大族，只是无奈身份高贵，却没有修仙天赋，或是因为家族利益，或是其他见不得人的目的，便把不记事的孩子扔掉。 之后，阴差阳错被人收养，长大后才又因为各种机遇回到家族…… 若秦至后面能成为他的弟子，跟着他一起修习阵法，指不定真的会有其他的机遇…… 脑子里刚闪过这样的想法，眼前便忽然出现一阵刺眼的白光！ 在场之人都下意识抬起袖子去遮挡，等白光渐渐弱下来后，殿中央便是秦至闭眼盘腿坐在地上的画面。 他身下便是一个旋转着的阵法，那阵法将他包裹在其中，探出的柔软红线轻轻刺入他的身体内。 秦至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看着不太好受，但很快，眉间的褶皱也慢慢舒展开。 接着，半空中便出现了一个画面。 “秦至，吃饭啦！” 值班的师兄拿着晚膳过来，喊了他一声，两人便一起吃晚膳。 吃饱喝足，师兄便打着商量的语气道：“要不，今天晚上我先去巡逻，然后你晚上再起来巡逻？” 秦至对谁先巡逻这事儿并不在意，直接点头答应了。 他本来是没在意，简单擦了个身体就打算先休息。 今天又在外面巡逻了一天，确实累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格外累，累到擦洗身体的时候都很敷衍，最后只是简单套了条裤子就倒头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秦至觉得自己特别热，热到浑身都是汗，好像裤子都被汗水沾湿了。 他在睡梦中蹙紧了眉头，难耐地翻了个身，却发现底下哪儿哪儿都是烫的。 尤其是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一块烙红的热石头给紧贴着一般。 秦至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又往回翻了一下身，感觉自己像是一块在锅上来回翻滚的面饼。 第260章 后山秘密（三） 他下意识伸手往自己的额头上抹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把湿漉漉的汗水。 此时更觉得自己浑身汗涔涔，十分难受。 这样的难受直接打败了他此刻的困倦，哪怕眼睛根本睁不开，他还是下意识坐了起来，迷迷糊糊跑出了房间，只想着到外面透透气。 走着走着……忽然迎面吹来一阵凉风，直接把他冻了个哆嗦！ 秦至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已经不自觉发抖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果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出了睡觉的房间，甚至走到了后山的树林中！ 再继续往前走，可就是后山的入口处，那里不仅有师兄弟守着，还有师姐师妹呢！ 秦至低头一看，看到自己的裤子随意套着，腰带也缠得乱七八糟，有种随时随地都要掉下来的感觉。 而且他的裤子已经完全湿了，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甚至……还紧贴着皮肤。 十分失礼。 哪怕此刻周围没人，秦至还是羞得红了耳垂。 还好还好，没人看见！ 他搓了搓胳膊的肉，想让自己没那么冷，但这树林一到晚上本就容易降温，此刻他又没穿衣上衣，身上又带着汗水，早就愣得瑟瑟发抖了。 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后，秦至也没空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便赶忙转身要回去。 可是刚走了几步路，一道白色的身影便忽然出现在眼前。 玉含仙尊转身看向他，“秦至？” 双手环抱搓着胳膊的秦至：…… 两人四目相对，这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玉含仙尊看到他身上似乎没穿衣服，先是怔了下，而后赶忙转身背对着他，声音也略有些尴尬，“你……没事吧？” 秦至：……这是怀疑他脑子有病吗？ 但尴尬过后，秦至只觉得丢脸，更加无措了，只能结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玉含仙尊想要转身看他，却又想起他没穿衣服，很快又顿住了身体，而后抬手，用法术为他套上了自己的衣服，才转身看他。 温声解释道：“察觉到遇到了危险，便来看看你。” 秦至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衣，而后又抬起袖子左右看看，抬手动作间，还能闻到衣服上带着玉含仙尊特有的清香。 他脸颊不自觉红了起来。 这是……玉含仙尊的衣服？ 玉含仙尊见他不说话，便又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 秦至虽然仍旧尴尬害羞，但玉含仙尊的话也引起了他的深思，“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热，然后下意识想出来透透气，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 听起来，倒像是身体被控制了。 玉含仙尊上前几步，抬头用法术为秦至探查身体的情况，倒是没从他身上查出任何魔修的痕迹。 而后，视线落在了秦至脖颈上的麒麟石上。 那麒麟石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正是因为察觉到秦至遇到危险才匆忙赶来，如今看来，秦至方才的确遇到了麻烦，只是麒麟石保护了他，才控制着睡梦中的秦至逃离那危险的地方。 可是…… 玉含仙尊认真感受了一下，这附近并没有魔修的痕迹。 没有魔修，却能让秦至陷身危险之中…… 而秦至也在沉默之后开口道：“今日师兄带我的饭菜……很好吃，我吃完之后就觉得十分困乏，我以为……” 现在看来，那饭菜是有问题的。 玉含仙尊便道：“我随你过去看看。” 秦至点头。 可是走了两步，他又赶忙上前拉住玉含仙尊的手。 在玉含仙尊疑惑看向他时，他才开口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旁人面前，只怕是……不合适吧？” 闻言，玉含仙尊浅笑，而后容貌便发生了变化。 成了谢如真。 秦至看到这张脸，眼底的笑意便更加明显了，原本想要放开握住他的手，却又忽然舍不得了。 他假装忘记这件事情了，问道：“谢如真这个名字……是你原本的名字吗？” 玉含仙尊像是没看穿他的小心思，温声道：“是。” “你以前……”秦至试探着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说我没入云霄宗之前吗？” “嗯。” “太小了，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那会儿年纪也小，若非师兄师姐们宽容，我这样的性子，只怕活不到现在。” 秦至问道：“你和宗主还有几位殿主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确实很好，师兄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 “几千年的感情，自然是好的……”秦至说着，莫名有些羡慕。 玉含仙尊看向他，笑着柔声道：“对我来说，你也很重要。” 秦至一怔。 玉含仙尊便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我与师兄们几千年的情分了，不是家人胜似家人，但我们这一生，都只为拯救苍生而活，能在一起，为的是同一个信念。” 他说：“你不一样。” 秦至问道：“哪里……不一样？” “他们是胜似家人的朋友，虽亲密，却终究有隔阂，你……是玉含宫一直在等的往后余生。” “……” 秦至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夸张，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你这几千年，是不是没怎么跟人相处过？” 玉含仙尊倒是很承认，“的确如此。” 又问道：“怎么了？” 秦至就红着耳朵道：“你方才那话，若是跟一个姑娘说，可……可就得对人家负起责任了。” 玉含仙尊不太明白，但他却说道：“没事，跟你说了，也可以对你负起责任，等时机到了，你终归是要住到玉含宫去的。” 秦至明知道他说的是未来拜师的事情，但还是免不了脸红耳赤，心跳加速。 他觉得，他好像真的……“完”儿。 为了避免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秦至赶忙松开了握住他的手，自己往前先走了几步，语气略显慌张道：“我……我们还是先走吧，也不知道那位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玉含仙尊垂眸，看着自己方才被秦至紧握的手，唇角微勾，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 等到了住的地方，秦至便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感觉到热了…… 因为眼前临时搭建用来休息的房屋，已经被一阵妖火给包围！ 哪怕是毫无修为的秦至，也能明显察觉到那阵妖火的诡异，即便看起来与寻常的火没有任何区别，但熊熊烈火中却散发着不祥的煞气。 而且…… 第261章 后山秘密（四） 那熊熊烈火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之前跟秦至一起吃饭的师兄！ 那弟子并未注意到身后的秦至和玉含仙尊，他背对着他们，仰头看着烈火燃烧的房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秦至已经被玉含仙尊拉到暗处躲藏起来。 秦至懵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看向玉含仙尊不解道：“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你不是比他厉害吗，直接把他抓住不行吗？” 玉含仙尊却道：“他身上没有魔修特有的煞气……” 只是一句话，便透露了不少信息。 没有煞气，这说明此人就是云霄宗的弟子，是真真正正的仙修。 可是身为仙修，却能使用魔修特有的妖火企图烧死秦至，说明对方是在替魔修做事，是潜藏在云霄宗里的魔修弟子，并且……他的目的是什么，暂时无人知晓。 秦至看着那诡异的火焰，后怕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玉含仙尊道：“理由有很多，之前得知你被牵扯进师兄中毒一事中后，便一直想嘱咐你要小心些，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见到你。” 不是没机会见到他，而是秦至身边一直有人。 不是贺灵正和林师兄，便是其他的弟子。 秦至闻言，惊喜看着他道：“你想见我？” “嗯，”玉含仙尊道，“提醒你注意安全。” 秦至赶忙道：“那你怎么不来？就算贺师兄和林师兄他们在，你也可以来的，大不了你变成谢如真的样子嘛！” 他这段时间也很想见玉含仙尊，只是他找不到机会，毕竟他只是个普通的弟子，可对方却是云霄宗的仙尊，若是他贸然去找，恐怕会被人怀疑。 玉含仙尊笑了笑，“没事，现在不是见了吗？” 秦至想着也是。 看着玉含仙尊的脸，他也跟着笑了笑，然后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玉含仙尊看向那还在燃烧的妖火，沉默半晌才道：“还是得演一场戏。” 他没解释太多，但秦至却出奇地明白他的意思。 放妖火的师兄是云霄宗的弟子，既然他是魔修的卧底，那说明云霄宗肯定还有其他人也跟魔修有所勾结。 可既然他们身上没有魔修的印记，哪怕是玉含仙尊也很难分辨出他们的身份，若是不把那些人全部揪出来，留着他们在云霄宗内，云霄宗迟早成为魔修的寄居地。 宗主的灵药出问题，便是这些人在做手脚，往后……几位殿主，那些亲传弟子，甚至是他这个仙尊都都可能遭到毒手。 秦至也隐约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忽然对他下毒手——因为他们要把宗主被毒害的责任推到他身上，同时，也想借此曝光宗主的确昏迷不醒的事情。 一旦他出事了，此事必然在云霄宗内引起轩然大波，之后肯定有人大肆宣扬，说他是被魔修害死的。 可是，魔修怎么会出现在云霄宗？还专门放妖火来害一个外门弟子？ 往下深查，最后查出的结果必然是他帮助魔修毒害了宗主，而魔修一向丧心病狂，利用完了他便过河拆桥，所以便杀了他。 这么一来，真正的凶手被掩盖，宗主昏迷的事情也被抖露出来…… 至于他们最后想做什么，那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秦至疑惑的是，根据之前的事情，他猜测幕后有人想要他与云霄宗反目成仇，哪怕在清风宗的时候也不曾伤害过他，怎么现在忽然对他下死手了？ 若非他迷迷糊糊逃了出去，只怕现在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站在妖火前的那弟子眼睁睁看着那烈火烧得越来越大，眼底的冷意也越来越深，大抵是觉得秦至死定了，他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秦至和玉含仙尊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他是往前山的方向走去后，秦至才道：“我要怎么陪你演这一场戏？” 玉含仙尊问道：“你演技怎么样？” 秦至诚实地摇摇头道：“不太行，尤其是面对那些魔修……我有阴影。” 玉含仙尊又道：“我帮你忘掉这段记忆，不过之后，还是需要你为饵，只是……你会很危险。” “那我会死吗？” “有我在，不会。” 他说得那么坚定，那么认真，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的秦至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了。 秦至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炽热的视线，蜷缩着手指道：“那我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玉含仙尊笑着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秦至点头，“嗯。”我相信你。 抚摸着他头发的掌心里闪过一阵白光，秦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随后便昏迷在玉含仙尊怀中。 接住秦至的玉含仙尊把人搂在怀里，朝着那还在燃烧不已的妖火一挥袖，那妖火便瞬间熄灭了！ 与此同时，正在跟一个黑影禀报的弟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僵住身体，而后难以置信地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那个位置已经没有妖火闪耀的痕迹。 而那黑影发出沙哑的声音，淡声道：“妖火被熄灭了，有人发现了你的行踪……” 那弟子僵硬得更加厉害了，他赶忙转头看向那黑影，眼底全是恐惧，正要解释些什么的时候，那黑影一挥袖，那弟子便瞪大了眼睛，僵硬着身体……往后倒去。 而在那弟子倒下的一瞬间，那黑影也消失不见了。 有其他的弟子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像那弟子预测的一般，有人发现这边的情况后，会急忙赶来查看情况，之后会跟他撞上，他便可以装作慌张想要去找人的样子跟他们演戏，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在外面巡查，却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是，如今的他已经倒在了地上，因为到处一片漆黑，赶来的弟子都是冲着之前有妖火痕迹的地方去，自然没注意到地上的异样。 原本想靠着魔修爬上更好位置的弟子，就这么倒在了暗处，哪怕有同门与他的尸体擦肩而过，也完全没注意到…… 而察觉到异样的弟子赶到妖火出现的地方后，看到的便是玉含仙尊和倒在地上的秦至后，全都愣住了。 他们在半路的时候就发现妖火熄灭了，但没想到玉含仙尊也在这里。 朝着玉含仙尊行礼后，为首的弟子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秦至，才看向玉含仙尊道：“仙尊，方才的妖火是怎么回事？可是有魔修出现？” 第262章 后山秘密（五） 玉含仙尊也看了一眼被放到树底下的秦至，说道：“派人去搜查可疑的弟子，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既然敢这般明目张胆放出妖火，说明他们还有同伙。” “是！” “还有，”玉含仙尊道，“把这弟子带回去疗伤，问问他还记得什么，魔修放妖火烧的是他，若不是他知道什么，便只是随意找个弟子杀害，他没有修为，可不要因此留下什么阴影。” “弟子明白。” 有弟子小心翼翼上前将秦至扶了起来，把他先带走了。 玉含仙尊的视线便随着秦至的身影移动着，一旁的弟子见了，便赶忙道：“仙尊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收回视线后，他才道：“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 虽然不明白，但那弟子还是恭敬道：“是。” “还有，”玉含仙尊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释放妖火的弟子死了，此事便先不要声张。” 听到“弟子”两个字，那弟子便瞬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赶忙道：“是！” 玉含仙尊转瞬便消失不见了，那弟子便按照他说的，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任何人，甚至还勒令底下的弟子什么都不许说。 尤其是发现了那被魔修杀死的弟子后，更是心惊不已。 而醒来的秦至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睡着了，醒来便莫名其妙出现在别的地方，也没人告诉他这是为什么，只说他是梦游了四处走，被某位师兄看到后，险些将他当做魔修，之后便把他带了回来。 秦至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他可从来没有梦游过。 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只能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假装自己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 被妖火烧过的地方早就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但秦至回去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而且…… 他站在门前怔愣了许久，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或许是他想太多了，可他就是觉得玉含仙尊来了，似乎还……牵了他的手。 秦至怔愣着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猫腻来。 要是手会说话就好了…… 后来，这件事情也被秦至当成了一个小插曲，他每天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来看他的师兄逐渐都变成了修为更为高超的。 秦至也没多想，只觉得巡查这种事情，本来也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换修为高一些的也不为过。 可他不知道的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床头都会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静静守护着他。 直到后来，他在半夜出去见到了那一幕。 那天晚上的记忆被投放在半空中，四位殿主能通过秦至的记忆看到很多他看不到的东西，彼此对视的时候，神情都十分复杂。 而看到白雾后的那一幕时，四位殿主的神情才严肃起来。 之后，秦至差点被发现，情急之下使用了阵法，可是当时情况不容得他慢慢画阵法，他便直接捏诀念咒语，脚底下瞬间出现一个阵法，秦至便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下一秒，秦至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而北殿殿主也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 其他三位殿主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都怀疑自己方才是看错了。 “他刚才用的是……” 南殿殿主都傻眼了，下意识要说出点什么，可看着虚影里秦至满脸惊恐粗喘气的模样，又忽然闭上了嘴巴。 之后，便是那门后出现了“岳师兄”的身影，而秦至再次慌不择路想要利用阵法回到前山找人求助，但他能力有限，想要施展的阵法没能发挥出最好的功效，在半路就被弹了出去，因此，就遇到了两个“岳师兄”…… 看完所有的记忆后，秦至身下的阵法便慢慢失去了效用，而秦至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把自己的投射出来的同时，他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回忆。 只是他看到的东西没有四位殿主看到的那么多，只是记起了自己的确见过玉含仙尊，对方也的确牵过他的手…… 若非时候不对，能想起这些，他还是挺开心的。 看完他的记忆，四位殿主已经了解事情的大概，东殿殿主却问他道：“你的遭遇我们都知道了，也相信你绝对是无辜的，那么……你对此事是什么看法？” 秦至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问自己的看法。 但他相信四位殿主早就有了自己的猜测，这么问他，或许只是想考核他，便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慢慢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着他的猜测，东殿殿主眼底露出赞赏，随后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若换做往常，秦至是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里的，毕竟他只是个普通的弟子，能做这些事情的人多了，就算没有他，四位殿主也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完美处理好。 可是…… 他想起玉含仙尊说过的会护他周全的话，也想起对方说过会在玉含宫等他之类的话，心里便有些蠢蠢欲动的念头。 他只去过玉含宫一次，而且那次还不知道玉含仙尊便是谢如真，哪怕在那里住过，也满脑子都是想逃走的心思。 如今，他只想永远住在那里…… 玉含仙尊没有在第一时间便出现保护他，不就是为了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吗？ 如果他这次能帮忙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是不是意味着他离玉含宫就更进一步了？ 秦至再次行礼道：“弟子愿意回到后山，助四位殿主行事。” 四人对视一眼，虽然没说话，可是却用意识交流了起来。 东殿殿主：【你们怎么想的？】 南殿殿主：【你敢把他再送回后山去？】 东殿殿主：【他自己也想表现，更何况，你怎么知道小师弟不是这个心思？】 西殿殿主：【把人送回去是没问题的，只是……你们能保证人也能安然无恙回来吗？】 南殿殿主：【实在不行，便把小师弟叫过来商量一番吧。】 西殿殿主：【你信不信，把人叫过来了，他也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 东殿殿主：【况且你们忘了吗，这段时间大师兄的情况更为严重，小师弟如今可在陪着师兄闭关，要不然这小子怎么可能险些被魔修伤了？】 众人便又沉默了。 第263章 后山秘密（六） 的确，秦至之所以差点被魔修伤了，正是因为宗主这段时间情况更为恶化，玉含仙尊不得已便陪着对方一同闭关，用修为在替他镇压体内忽然生出的煞气…… 南殿殿主察觉到北殿殿主一直没开口，便转头朝着他看去，发现他还在怔愣看着秦至。 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既像是在看秦至，也像是在发呆。 南殿殿主便碰了碰他，“想什么呢？” 北殿殿主便回过神来，先是看了一眼南殿殿主，随即又将视线落在了秦至的身上，眼底却是意味深长，“没什么……” 秦至知道他们顾虑的是什么，无非是觉得他没有修为，怕他会出事。 便赶忙道：“四位殿主不必担心，我自会想法子保护自己，况且这是在云霄宗内，我回后山也只是为了将幕后之人引出来罢了，如果一切真的是误会，不是也正好还岳师兄一个清白吗？” 东殿殿主便走了高座，走到了他的身旁，问道：“你当真愿意当这个诱饵？” 秦至点头，“我当初敢答应去后山，就是愿意当这个诱饵。” 东殿殿主笑着揣起袖子，问道：“不害怕？” “害怕，”秦至点头，“可是我知道我不会有事。” 因为有人答应过他，一定会保护他的。 况且，他也不是傻的，遇到危险他第一个就跑了。 “好。”东殿殿主伸手拍上他的肩膀，“那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秦至侧眸，看着对方捏住自己肩膀的手，又对上了对方的眼神，隐约明白了什么…… 走出大殿后，守在外面的碧悠师姐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她紧张又忐忑问道：“怎么样？” 秦至道：“我只是将我知道的事情都实话与四位殿主说了，至于他们怎么想的，我并不清楚。” 碧悠师姐眼底有些失落，但还是问道：“那四位殿主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秦至道，“就让我先回后山待着。” 碧悠师姐意外道：“还让你回后山？” “自然，就算有魔修出现，这后山还是得有人守着，况且那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为何不能回去？” 这话让碧悠师姐眼底多了一抹亮光，她委婉试探道：“那四位殿主没说要惩罚谁吗？” 秦至不解道：“要惩罚谁？” “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碧悠师姐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开心多了。 她又说道：“那我送你回后山吧。” 秦至有些犹豫，直接道：“师姐这是要送我回后山，还是打算去见什么人？” 碧悠师姐：“……别问那么多，走吧，我送你。” 秦至只好跟着她乖乖走了。 相对于神经大条的师兄们，碧悠师姐明显心思细腻，带着秦至御剑飞行的时候，也刻意放慢了速度。 这么漂亮，这么厉害，还这么温柔的师姐…… 秦至忍不住问道：“师姐，若若师妹是你杀的吗？” 碧悠师姐心情还不错，倒是没跟他计较这些，反问道：“你觉得是我杀的吗？” 秦至说：“我觉得不是，如果你要杀若若师妹，干嘛还答应把人送去洒扫处？就算你要杀人，干嘛要亲自动手？” 碧悠师姐已经做好了他会质疑自己的准备，没想到却是相信她。 她笑着问道：“既然这样，那你还问什么？” 秦至就道：“哦……就是想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是义无反顾相信你的？” 不等碧悠师姐回答，秦至便指着下面道：“到了，师姐，你把我送到那里就好了，我就不妨碍你跟岳师兄见面了。” 碧悠师姐笑着道：“好。” 他们刚在空地上落下，几个弟子便发现了他们，之后连岳师兄也出来了。 一看到碧悠师姐，岳师兄都愣住了，还自己以为看错了，随后赶忙朝着她跑去，“碧悠！” 碧悠师姐也朝着他迎去。 秦至看着他们甜蜜浪漫的模样，也只是笑着和几个起哄的师兄离开了。 回到休息的地方后，秦至才道：“四位殿主已经知道这边的事情，后面会多派几位师兄过来一同守着后门。” 有弟子问道：“就这样吗？几位殿主没说其他的吗？” 秦至摇头道：“没说别的了，即便是有其他的打算，只怕也不会告诉我。” 那些弟子们也觉得有道理，秦至毕竟只是个外门弟子，就算真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又怎么可能跟他商量呢？ 没多久，岳师兄也回来了。 众人以为他这次会直接跟着碧悠师姐回去，但没想到他决定留下来。 他说道：“如今云霄宗内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这后山本来就鲜少有修为高的弟子愿意来，我之前本也犯了错，留在这里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只盼着那些魔修不要再来。” 他这么说，不少弟子都十分感动。 秦至也十分意外，他道：“我还以为碧悠师姐是来接师兄回去的。” 岳师兄看他不怕自己了，便笑着说：“她的确是想来接我回去的，只是我不愿意，如今云霄宗正值多事之秋，若是我们这些做师兄的都一直躲在前山，把最危险的地方留给你们，岂不是太不像话了？” 秦至点点头，也有些感动道：“云霄宗能有岳师兄这样的弟子，真是好大的福气。” 也有其他的弟子拍马屁道：“谁说不是呢！能有岳师兄这样的师兄，也是我们的福气！” 可岳师兄并没有被这些话取悦，只是道：“大家别这么说，能成为云霄宗的弟子，我也深感荣幸，大家都是云霄宗的弟子，说什么荣幸不荣幸的，都是普通人一个罢了。” 似乎是不喜欢听到这种恭维的话，他便主动转移话题，看向秦至温声道：“秦至师弟年纪最小，又暂时没有修为，还愿意回到后山来，我倒是十分敬佩。” 秦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过是戴罪之身，如今身上的嫌疑都没有洗清，又出了这样的事，大家不怀疑我是魔修的细作，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能继续回到后山守着，我是真的很高兴。” 岳师兄点头，对他这样的行为和心态十分赞赏，又温声道：“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我都相信你。” 顿了顿，又道：“但毕竟你住的地方已经很不安全了，再回那里住我也不放心，不如你就暂且在这边住下。” 秦至迟疑道：“可是我那边的巡逻……” “云霄宗这么多弟子，这里有这么多的师兄，难道巡逻的事情就非得压在你一个人头上吗？” 岳师兄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自然跟着他一同安抚秦至。 第267章 后山秘密（七） 就这样，秦至顺理成章在这里住下的。 因着他什么都不懂，岳师兄对他也颇为照拂，所以大家也十分照顾他，几乎什么都不要他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嫌弃他碍手碍脚。 但秦至也乐得这般清闲，每天都是按照大家希望的，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房间，时不时的就去帮忙干些简单的活儿。 比如做饭打扫等粗活儿。 好在他做饭还不错，做出来的夜宵也是根据每个人的口味逐一调整的，慢慢的也跟大家熟络了起来。 渐渐的，大家也都愿意带着他去巡逻了。 之前出现了魔修，大家都十分紧张，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加上防卫也更加严密，大家的心态便出现了松懈。 有时候秦至主动提出要单独出去巡逻，只要是在这附近，他们也答应了。 一天深夜，躺在床上的秦至忽然睁开了眼睛，而后朝着发出轻微声响的窗户看去。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那窗户看。 窗外的人似乎是知道他醒了，声音便又大了一些，像是在催促他过去。 但秦至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便跟着慢慢减弱，而后……忽然消停了。 紧接着，便是脚步声传来。 是巡查的弟子们过来了。 而等脚步声过去后，窗户的动静再次响了起来。 这是引不来秦至就不罢休了。 秦至扭头看向房梁，躺得板板正正的，却再也没法儿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他知道，他必须要出去。 他也知道，若是出去了，他将会面临什么。 成功的几率是有的，可失败的几率……也不小。 窗户传来的动静越大急促，甚至越发不耐烦，秦至在对方濒临崩溃之际，还是起身了，走到窗户旁低声问道：“谁？” 没有任何回应。 但没一会儿，外边还是发出轻微的敲击声。 秦至只好穿上衣服，提着蜡烛走出去。 窗户外自然一个人都没有，同时，敲击窗户的声音也没了。 站在窗户前的秦至察觉到什么，转身朝着一片漆黑的树林入口看去，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而那人影……跟老爹十分相似！ 秦至瞳眸猛地收缩！ 他知道对方肯定会用一些手段来吸引他跟过去，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手段！ 那身影知道秦至已经发现自己，便转身踉跄着跑进了树林里。 秦至便也提着蜡烛追了上去！ 可蜡烛一进入森林，便自动熄灭了，秦至也管不及，便将熄灭的蜡烛直接扔掉，全身心追上去！ 他这么一追，自然也引起了巡逻的弟子的注意力。 只是周围开始散发着白雾，竟让人一时看不清楚，方才那跑走的到底是真人，还是他们产生的幻觉。 几个弟子迟疑了许久，才忍不住开口道：“方才那个……是秦至师弟吗？” “有点像。” “可亲着大半夜的，秦至师弟怎么朝着那边去了？” “莫不是小解？” “解手也用不着往那边去啊，我们这儿有茅房，而且……那不是入口的封印之地吗？岳师兄已经说了，任何人不能去那个地方，秦至师弟为什么还要去？” “我方才也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秦至师弟？秦至师弟又没有修为，也不至于一眨眼就看不见人吧？” 几个人一番商量，最后还是决定先去看看秦至在不在房内。 若是在房内，那必定是他们看错了，可若是不在房内……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这大半夜的，还朝着入口跑去，还要避开众人的耳目，这是要干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这几个弟子只是打开门大概看了一眼，见床上的确躺着人，那身影也跟秦至十分相似，他们便松了一口气。 有人在就好。 大抵是放心了，做事便马虎了起来，关门离开的时候，一个弟子没注意，直接撞到了一个柜子，几个人缠在一起全部摔倒在地上！ 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个弟子直接喊出声来。 “啊！” “嘘！” “别吵了——” 他们心虚，生怕秦至会爬起来问他们在干嘛，也没敢多待，赶忙朝着外面跑去。 等到了外面，发现秦至也没被他们吵醒，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有弟子便埋怨道：“真是的，方才在门口喊一声不就行了嘛？虽说会吵到秦至师弟睡觉，也可好过这般猥琐去偷看人家吧？” “你怎么早不说！现在才马后炮！” “你才马后炮！” 互相挤兑了几句，正打算继续巡逻的时候，忽然一个弟子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渐渐淡了，“有点不对劲？” 剩下几人疑惑看向他。 那弟子便看向秦至的房门，再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的事情，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其他弟子问道：“哪里不对劲？” 那弟子便道：“秦至师弟为人谨慎小心，往常发生点什么事情，他都是第一个跑出来的，可见他睡觉时也十分警惕，可方才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他弟子沉默了。 而后有弟子猜测道：“莫非是这几天太累了，所以今日睡得格外熟？” 那弟子也不确定，若非方才众人都隐约看到了秦至跑出去的身影，他也不会这般敏感，便道：“也许吧……” 就在这时候，岳师兄带着其他的师弟巡逻回来了。 见他们几个守在秦至门前，便走过来好奇道：“怎么都守在这里？” 一个弟子便支吾了起来。 岳师兄见状，面色便严肃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能隐瞒，一旦惹出麻烦，我们可都承担不起！” 闻言，那几个弟子才把看到秦至的事情说了出来。 但有弟子又很快说道：“但我们方才已经进屋子见过秦至师弟了，他正在休息，想必方才我们是看错了。” 岳师兄点点头。 可他看到有几个弟子欲言又止，便道：“那你们是有什么顾虑？是怀疑有人冒充秦至师弟要诱引我们的弟子出去，还是怀疑什么？” 那几个弟子又支吾了起来。 跟着岳师兄巡逻回来的几个弟子便说道：“师兄，与其在这里支吾着怀疑什么，倒不如把秦至师弟叫出来，无论是什么原因，见了人便一切都明白了。” 如果在里面睡觉的的确是秦至本人，那不管他们方才看到了什么，都跟秦至没有任何关系。 可若是现在不把人叫出来，将来真出了什么事情，便会有人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秦至仍旧要陷入舆论的旋涡中。 第268章 后山秘密（八） 说这话的师兄本意是为了秦至好，可谁也没想到，屋子里正在睡觉的秦至根本不是真人。 而是一个傀儡！ 他们全部人一进去，烛火一点亮，那原本是秦至模样的傀儡便现出了自己的模样。 是一个用稻草人制成的傀儡。 岳师兄将那傀儡稻草人捏在手上的时候，还能察觉到魔修所带有的煞气。 “这……”几个弟子脸色都白了，“怎么会这样？” 他们刚才看到的，竟是秦至本人！ 他为什么要半夜偷偷溜出去，还是去那么敏感的地方！ 而提议进来看看的那位师兄脸色虽然不好看，可他面上的不好看只是因为担忧秦至，“秦至师弟没有修为，他身上还带着我们云霄宗的标记，根本不可能修习魔修之术，这傀儡怎么看都不是秦至弄出来的！” 既然不是秦至弄的，那就说不好这东西是秦至让魔修帮他弄的，还是魔修弄出来专门迷惑他们，顺便栽赃秦至的！ 那弟子又看向岳师兄道：“岳师兄忘了吗，当初那魔修能伪装成你的模样来追杀秦至师弟，难道就不能栽赃陷害秦至师弟吗？如果秦至师弟最后成了魔修的人，那之前他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都会认为是魔修的行径，万一就是魔修害怕他们留在云霄宗内的细作被秦至师弟认出，才故意演这一出戏的呢？” 岳师兄捏着那个傀儡，看向那师兄道：“你说的有道理，如今秦至师弟生死未明，面上是他偷偷跑出去，可到底是他自己出去的，还是便被人挟持出去的，我们都不得而知。” 顿了顿，他又道：“但不管怎么说，如今出现了魔修的东西，这不是小事，必须禀报宗主和四位殿主！我们先派人出去找秦至师弟，另外再派几个人去前山将此事告知宗主等人，剩下的人便留守在此，以防魔修还有其他的手段！” “是！” 大家都走出了秦至的房间，而某个弟子便拉住了之前为秦至说话的那位师兄，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时候，走到了僻静的地方。 那师兄疑惑道：“怎么了？” 那弟子便蹙眉道：“你方才怎么能那样说呢？” “我方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何止是有问题，简直是有大问题！”那弟子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你这是在帮秦至说话……” 他话还没说完，那师兄便道：“就算我为秦至说话又怎么了？贺灵正把他托付给我，我身为师兄，自然要照顾好他！况且从这桩桩件件事情上，都足以看得出来是有人在针对他，他若真的魔修，怎会这般愚蠢，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顿了顿又道：“况且，我相信贺灵正的眼光，他比所有人都痛恨魔修，若秦至真是魔修，哪怕只是看起来与魔修牵扯不清，贺灵正都绝对不会对他这般特别……” 那弟子也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自然是相信贺灵正，可贺灵正又不是神，他再厉害，难道还能看穿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他就不能被人迷惑了吗？他就不能是被人利用了？” “可是……” 那弟子抬手，继续阻止他说话，加重语气强调道：“好！我就当秦至是个好人，他是无辜的，可是你答应贺灵正照拂他，也不需要因为他而得罪了岳师兄啊！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害怕他们留在云霄宗内的细作被秦至师弟认出，才故意演这一出戏的’？你这不是明摆着说岳师兄才是那个细作吗？！” 那师兄蹙眉道：“我没这个意思。” “但在旁人看来就是这个意思！秦至是无辜的，那就是魔修栽赃他的，魔修为什么要栽赃他？就是因为他之前说的话会暴露魔修留在云霄宗真正的细作，可秦至师弟之前看到的魔修是谁？是岳师兄！” 他这般说话，那师兄也生气了，“可我们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岳师兄是无辜的！若非岳师兄出手相助，秦至就死了！若岳师兄跟那些魔修没有关系，怎么会这般在意我的无心之语？只有自己心虚，才会认为旁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他！” “你！” “我不跟你说了！反正秦至师弟一定是无辜的！他若真是魔修的细作，在岭南和清风宗立下了两个功劳，可谓是完全打入了云霄宗内部，魔修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让他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暴露身份？” 他坚定道：“如果真的有魔修的细作，那也绝对是旁人！” 然后又看着眼前的人，故意气恼道：“说不定就是你！” “你！”那弟子气得不行，“我好心好意……你给我站住！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那秦至跟你到底什么关系……你站住！你凭什么为了他这么跟我说话？！” 另一边。 秦至追着那个身影来到了结界的入口处。 他左右转着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所以在等了好一会儿后，秦至便主动开口道：“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却非要藏着不出现，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是等人追来了，才出现演戏给别人看吗？” 这时候，阴影处果然走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衣，样貌俊美，身材高挑，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气质也绝非一般，有种常年身居高位而养成的高贵气质。 他就这么负手站在秦至面前，俊美的脸上还带着笑，看着一副翩翩高贵俊俏公子的模样，可哪怕是毫无修为的秦至，也能察觉到对方身上带着强烈的煞气。 秦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上下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你是……圣使？” 黑衣男子嘴角含笑，“可以这么说吧。” 秦至冷笑一声，“堂堂圣使，亲来这云霄宗，不会就为了栽赃陷害我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吧？” “当然不是，”对方视线紧紧盯着秦至，同时也带着几分恭敬，而后微垂眸含笑道，“属下是奉尊主之令，来接公子回家的。” 秦至：……这波计谋够狠啊！ 为了栽赃陷害他，甚至不惜把他身份提这么高，连堂堂圣使都对他这般卑躬屈膝。 第269章 后山秘密（九） 秦至道：“公子？听你们这意思，我还成了你们魔修的半个主子了？” 黑衣男子道：“若是公子愿意，我等自然愿意听从公子的差遣。” “那我要让你们马上从这里滚开，顺便把云霄宗的细作都带走呢？” “可以。”男子答应得十分爽快。 秦至直接愣住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可是魔修，今日也有备而来的，怎么可能真的这般乖乖听话。 无非是为了演戏迷惑云霄宗的众人罢了。 秦至淡声道：“那你们还不滚。” 黑衣男子却根本不动。 秦至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不走了？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 黑衣男子面上依旧带着淡笑，“走自然没问题，可属下方才说的，属下是奉尊主之令，前来带公子回家的，若公子跟我们一起走，我等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 “你当我傻吗？跟你们走？只要我踏出了这里，与魔修勾结的罪名便再也洗不掉了，为你们做事的那些仙修细作也能藏身更好了吧？”秦至冷声道，“我只要离开了这里，不出三里地，就会成为你们魔修的口粮……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傻子吗？” 那黑衣男子却仍旧在演戏，恭敬朝着秦至行礼，“公子此言差矣，属下是天生魔胎，不吃凡人，也不吃仙修，更不可能对公子不敬，至于底下的那些……呵，也请公子放心，我们魔，向来以血统为贵，公子身上的血统足以压制这世间的任何魔修。” 秦至：…… 要不是他是穿越重生来的，他还真就信了！ 但他也算是见识到魔修的口才和演技了，就这个表情，就说的这些话，就这些细节……寻常人难保不会心动。 哪怕不会立马相信，可只要对方多来试几次，恭维几次，再用点计谋救他几次……便是铁打的心也会因此融化。 谁也不想高高在上，被人永远捧在神坛？ 哪怕是魔修建筑的高堂，也仍旧诱惑迷人。 秦至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血统？难不成我是天生魔胎？还是你想告诉我，我爹娘其实都是魔修，或者我爹娘中的其中一个，身上留着魔族高贵的血统？” 黑衣男子自然听出了他的讥讽，笑着道：“自然都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属下的意思是，公子身上高贵的血统，并不来自任何人，只来源于公子自己。” 秦至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明白了，这是要劝我加入你们魔修，然后我在魔修界里努力奋斗，争取成为魔修富一代，将来我的孩子便可以成为魔修的富二代、富三代……世世代代都会流传着我这般高贵的血统了，对吧？” 果然，哪怕是魔修，也逃不出画大饼的宿命！ 黑衣男子笑笑，倒是没有再辩解。 秦至直接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们魔修居然也有你这般人才，现在看来，魔修能创造出这么大的队伍，也是真本事啊，全靠你一张嘴了是吧？” 被这般讽刺，黑衣男子也不生气，依旧只是对他温柔笑笑。 看着秦至的眼神，活像是看着自家不懂事的孩子在胡闹。 秦至对这种眼神十分不爽，但也只能忍着，“不过我是真的很好奇，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或者……我到底在无意中知道了你们什么秘密，值得你们这般花费心思来离间我与云霄宗？” 黑衣男子面上依旧带着笑，他说：“公子想知道什么，属下都愿意告知，只是……公子今日可否同我们先离开这里？” “你现在就演戏会不会太早……” 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出现了一大帮魔修，直接将秦至团团围住。 秦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毕竟他可是曾被魔修牢牢桎梏，困在身下无情啃食过的！ 那条手臂，至今还在隐隐作痛。 他甚至控制不住轻微颤抖了起来。 可下一秒，为首的黑衣男子却带着所有的魔修朝着他跪下，齐声喊道：“见过公子！” 秦至：…… 果不其然，云霄宗的弟子也在这个时候找来了这里。 而为首的，正是岳师兄。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弟子都傻眼了。 为首的黑衣男子率先反应过来，直接抓住了其中一个弟子作为人质，掐住那弟子的脖颈便冷声道：“公子莫怕，区区几个云霄宗的弟子，不值一提！” 正是因为他这个举动，其他的弟子才猛地反应过来，直接拔出了自己的本命剑！ 而在最后面的弟子便趁机想要返回，通知其余弟子。 可是他刚跑了几步，为首的黑衣男子一抬手，便直接将那弟子诛杀！ 秦至根本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整个人都傻了，而后怒道：“你给我住手！” 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这也并不算命令，只是下意识想要护住云霄宗的弟子们。 却没想到，那黑衣男子竟然真的住手了。 秦至依旧意外，可那弟子的死让他悲痛又不安，眼眶也不知不觉红了起来，身体都因为愤怒而颤抖了起来。 他知道黑衣男子为什么这么听话，无非是要在所有的云霄宗弟子面前演好这一场戏，顺利把魔修细作的脏水泼在他身上。 秦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那黑衣男子道：“你不是说你要听我的话吗？你现在就离开这里！” 而后又盯着被他掐住脖颈的弟子，捏紧的拳头都在颤抖，“把人给我放了！” 黑衣男子果然把那弟子给推开，可是却没有离开。 他看向秦至恭敬道：“公子若是愿意离开，属下绝不会在此时多生事端。” 秦至冷声道：“我不会跟你离开的。” 他如果真的离开了，不但坐实了自己是魔修细作一事，说不定一离开众人视线，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可以为了往上爬而牺牲自己成为诱饵，但他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戏演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秦至看向那黑衣男子道：“你说是你们尊主派你来接我的，那么……你们尊主又是我什么人？” 黑衣男子正要开口说话，秦至又抬头打断了他，“不管他是什么人，也不管他跟我是什么关系，他想带我走，可以！让他亲自来接我！” 所有云霄宗弟子都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听这意思，秦至跟那些魔修不是一伙儿的。 可是看起来又像是一伙儿的，只是目前发生了争执。 第270章 后山秘密（十） 秦至本以为这黑衣男子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可他看着秦至如今眼红愤怒的模样，便知道此刻根本不可能把人带走。 况且…… 他转头看了一眼云霄宗的弟子们，“罢了，既然公子暂时留恋这地方，属下自然也不敢强求，不过……” 他眸中闪过属于魔修的赤红，加重语气警告道：“若公子在这云霄宗出了任何事情，属下可不敢保证……尊主不会第一时间杀来这云霄宗！” 他又看着秦至说道：“毕竟公子也知道，如今那云霄宗的宗主没了指望，剩下的那四位尊主还要苦苦支撑着所有的结界，那玉含仙尊便是再厉害，双拳也难抵四手，他便是护得住这云霄宗，也护不住天下百姓！” 说完，一阵白雾闪过，所有守在秦至身边的魔修都消失不见了。 只剩秦至孤零零站在原地。 与那些云霄宗的弟子们，泾渭分明。 * 被带回前山时，秦至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上也缠着符箓制成的锁链。 这种锁链锁着人的时候并不难受，也不妨碍走路和行动，可是对煞气尤其敏感，若是魔修被这般锁住，只怕是痛苦不堪。 这么锁着秦至，也是把他当成了魔修来防备。 哪怕有魔修的细作要跑出来救他，面对着这“锁链”，也是无能为力的。 四位殿主高坐堂上，看着跪在殿中央的秦至和旁边躺着在地上已经没有气息的弟子，个个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东殿殿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如今碧悠师姐被革去了大半的职务，虽然还有大师姐的身份，但很多事情已经轮不到她插手，故而云霄宗如今都是紫嫣师姐在打理。 她也是东殿殿主座下的弟子。 闻言，便上前一步，将了解到的事情悉数说了出来。 紫嫣师姐说完，四位殿主看了一眼台下的秦至，而后再看向其余的弟子，东殿殿主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所有的弟子面面相觑，不少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岳师兄见状，便上前一步，行礼之后才道：“回几位殿主，弟子觉得此事甚是猫腻，虽然我等的确见到了秦至师弟与那魔修在一起，可是观他们之前的言行，颇为奇怪，秦至师弟似乎根本不认识那魔修，而那魔修……” 顿了顿，他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况，而后才道：“……像是在故意与秦至师弟攀关系。” 剩下的弟子再次面面相觑，有些眉头皱了起来，有些微微捏住了拳头。 好一会儿后，又一个弟子上前说道：“林师兄所言的确有理，秦至师弟的确有可能是无辜的，只是……尚有一些，不知秦至师弟可否为我解惑。” 秦至跪在地上，转头与那弟子对视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师兄请问。” 那弟子却没有马上问，而是看向四位殿主道：“弟子并非不相信秦至师弟，只是，为了秦至师弟着想，可否允许弟子用一些道具？” 南殿殿主问道：“你要用什么道具？” 那弟子道：“只是想借用北殿殿主的一个阵法罢了，此举并不会伤到秦至师弟，只是防止将来真相已定，却还是有弟子非议秦至师弟。” 他没直说，北殿殿主却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东西，看了一眼东殿殿主，东殿殿主点头后，北殿殿主才一挥手，用一个阵法笼罩住了秦至。 北殿殿主对秦至说道：“这是一个测谎的阵法，你若是说谎，阵法便会变红，你会很痛苦……” 其实跟提取记忆的那个阵法差不多，无非是根据人的记忆和是否说谎的生理反应来进行变化。 一个没什么难度，却也不简单的阵法。 见秦至被阵法笼罩住了，那弟子才朝着他走去，居高临下看着秦至，眼眶是红的，却也是带着恨意的，就连捏紧的拳头都颤抖着。 而躺在秦至身侧的那个弟子，与他关系十分不错，如今被那黑衣男子轻易杀死了，秦至还有可能与那魔修有关系，他怎么能不恨？ 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秦至问道：“秦至师弟，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可愿回答我？” 秦至跪在地上，虽然双手被反绑着，却依旧跪得笔直。 他说道：“师兄请问。” 金色的阵法没有任何变化，说明他是愿意回答的。 那弟子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他问道：“你半夜从自己的房间离开，是被人控制的，还是自己走的？” 秦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自己走的。” “没有被控制？” “没有被控制。” “自愿的？” “自愿的。” 众人表情瞬间变了，看着秦至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那弟子捏紧了拳头，可仍旧努力冷静着，继续问道：“我问你……你知道，那个黑衣男子，是谁吗？” 秦至答道：“知道。” “他是……谁？” “魔修。” “在魔修里是什么身份？” “……大概是圣使一类的。” 那弟子再次上前一步，紧逼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说的。” “他说了什么？” 秦至不得已再次沉默了，但阵法迫使他不能永远沉默下去，他被迫再次开口道：“他说……他奉魔修尊主之令，前来接我离开。” 众人哗然！ 魔修尊主！这事儿居然还跟魔修尊主扯上关系了！ 秦至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值得魔修尊主派魔修圣使前来迎接？ 那弟子眼眶通红得更加厉害了，质问道：“你跟魔修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来接你？！” 秦至答道：“我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跟魔修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认识所谓的魔修尊主，跟那所谓的圣使也是第一次见面。” “撒谎！”那弟子却忽然破防了，他上前揪住了秦至脖颈处的衣服，通红着眼睛斥道，“你若是跟魔修没有任何的关系，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去结界的入口？！为什么见到了那魔修不喊人，却要在那里跟他们说话？！你一个毫无修为的弟子，若不是跟他们有匪浅的关系，他们凭什么朝着你跪下，喊你一声公子？！” 秦至蹙眉道：“我真的不知道……” 弟子松开了他，大抵是知道再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而是抬眸看向四位殿主，大声道：“四位殿主也听到了，他方才承认了是自己主动前往那结界入口的，若非早就与人约好，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弟子，怎么敢独自前往那么危险的地方？！” 第271章 后山秘密（十一） “他说他不认识那些魔修，我自然是愿意相信，可是……这不代表他跟那些魔修没有任何关系！”弟子眼眶红得更厉害，眼底也闪过了杀意，“我亲耳听到那些魔修喊他‘公子’，身为魔修尊主身边的十一圣使之一，身份何其尊贵，却甘愿朝着他下跪！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魔修向来以修为和血统为尊，普通魔修，若是遇着比自己修为更好的就会甘愿臣服，可魔修尊主身边的十一圣使，却天生魔胎，与他们的尊主天生性命相连，若是魔修尊主不死，他们便是被打得魂飞魄散，总有一天也会回来，而只要他们不死，魔修尊主也一样不死不灭。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也是魔修尊主本人，代表的便是魔修尊主。 能让他们屈膝臣服，从来只有魔修尊主！ 如此身份高贵，这就好比是普通百姓帝王身边的国相，手中也掌握着一定的权势，哪怕是要演戏，又怎么可能向敌国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下跪？ 唯一的解释，便是秦至的确与他们有着匪浅的关系。 四位殿主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发展。 不过…… 东殿殿主看向秦至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秦至摇头，“弟子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弟子的确不是魔修，也与那些魔修没什么关系，还望四位殿主明察。” 这时候，又有一个弟子上前，犹豫着说道：“弟子也觉得秦至师弟或许跟那些魔修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说来也奇怪，弟子当初也曾随同一起前往清风宗，后来清风宗被魔修包围，弟子等人度过了危机，之后……便听到了一些传言。” 他看了一眼秦至，眼底还是迟疑，似乎不想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但这件事情又藏在他心里许久了，不说清楚，他真的无法度过那个坎儿。 故而还是说道：“弟子是听同门的师兄弟说的，那会儿魔修将他们围困在后山，眼看着秦至师弟就要惨遭毒手，但没想到……秦至师弟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轻松就将那些魔修打伤，甚至还让当初带领众魔修的另一位圣使朝着他恭敬行礼。” 那弟子看向秦至道：“不知师弟可还记得当时的事情？” 秦至摇头，“不记得了。” 围困住他的阵法并未发生任何变化，可见他没说谎，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可那弟子又继续看向四位殿主说道：“可弟子真的觉得奇怪，一个毫无修为的弟子，身上又带着我们云霄宗的烙印，即便当时处于危机之中，秦至师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天赋，那也该是用我们仙修的法子，怎么却是一身煞气，完全是魔修的模样呢？” 顿了顿，“况且，仔细想来……秦至师弟每次在面对魔修的时候，无论情况多危急，最后都一定会安然无恙，这难道不奇怪吗？” 从他在岭南立下功劳的时候便一直有人质疑，清风宗一行后，质疑的人就更多了。 如今又出了这件事情……他们怎么能不多想？ 答应贺灵正护住秦至的那位师兄听不下去了，他赶忙上前道：“这叫什么话？！岭南一行，秦至师弟能安然无恙归来，那是因为他是外门弟子，没有修为，贺灵正将他们全部护在了地宫内，后来几次外出对上了那些魔修，也都有贺灵正在旁边护着，最后，更是因为秦至师弟牺牲自己才争取等到了救援！秦至师弟不是没死，只是有了玉含仙尊将他留在玉含宫内细心照料，他才能活了下来！” 他恼怒道：“你若非要说秦至师弟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跟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为何非要往魔修身上怀疑？！要我看，倒不如说是玉含仙尊同秦至师弟关系匪浅，这才一直护着他让他安然活到现在！” 秦至：…… 四位殿主：…… 东殿殿主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慎言。” 那弟子被那师兄的话逼得脸色通红，怒道：“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玉含仙尊救他一命就是跟他关系匪浅吗？！再者说了，玉含仙尊也是后来才救的他，再说了，清风宗一行总是他自己入魔的吧？！玉含仙尊并不在场吗？！” 那师兄就道：“你怎么知道玉含仙尊不在？！” 那弟子：“你什么意思？！” 东殿殿主：“……等等。” 那师兄便道：“如今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就在这里，他们便可以作证，当时玉含仙尊就在人群中，他化身普通弟子跟着一起去了云霄宗，而且跟秦至师弟还亲亲热热的，甚至两人还共睡一个房间！” 秦至：……！！！！！！ 他又震惊又崩溃，“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东殿殿主也道：“慎言！” 那师兄一心只想护着秦至，而他想到的唯一能护住秦至的方法，便是将他跟玉含仙尊扯在一起，继续说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弟子之间也早就传遍了，没什么好遮掩的。” 秦至：……！！！ 四位殿主：……！！！ 其实那师兄也是夸张了些，并未完全传开，只是他们这部分关系好的有所传言罢了。 当日的确有人看到了秦至往谢如真的房间跑去。 秦至胆战心惊，原本还算镇定，结果这师兄一通话，把他吓得冷汗直出，忍不住道：“师……师兄，你这是……要帮我，还是要害我啊？” 那师兄没理会他，而是对着四位殿主继续说道：“弟子的意思是，玉含仙尊与秦至师弟关系匪浅，一般来说，像玉含仙尊这般身份高贵的尊者，若是愿意主动接触一位弟子，那便说明有意要收他为弟子……” 他又看了一眼秦至，“即便不是真的要收为弟子，那对这弟子的印象也一定十分好，否则，为什么会破坏规矩，让秦至在玉含宫休养许久？” 然后他又看向那弟子道：“玉含仙尊是何等身份，若秦至师弟真的跟魔修有什么关系，他会看不出来吗？” 那弟子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 事情一旦扯上玉含仙尊，便不好继续辩论下去了。 果然，那师兄又道：“你可以怀疑一个弟子与魔修关系匪浅，难道你连玉含仙尊也要怀疑吗？” 第272章 天魔与妖神（一） 那弟子觉得秦至跟魔修关系匪浅，但可不敢攀咬玉含仙尊与魔修有关系。 若是连玉含仙尊都是魔修的人…… 那些魔修还需要什么细作啊！ 玉含仙尊自己就可以把他们云霄宗的弟子杀光！ 这个罪名，他可不敢背，直接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怀疑玉含仙尊了？！” 那师兄便道：“秦至师弟是玉含仙尊的人，你说秦至师弟与魔修勾结在一起，难道不就是在说玉含仙尊有眼无珠，认了魔修的人当弟子吗？”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这么说过！” “你就是这个意思。” “你放屁！” 岳师兄赶忙上前插在两个人中间，大抵是怕他们会打起来，“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四位殿主尚且在此，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们自会定夺，哪里需要你们吵着这般难看？” 而后，又看向四位殿主道：“弟子也觉得这位师兄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况且事情尚未查明，怎么能因为一两件事情便怀疑同门的师兄弟？依我看，此事必定有误会，不然先把秦至师弟放开吧……”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便急忙跑进来一个弟子，“启禀四位殿主，我们……我们云霄宗被魔修包围了！” “什么？！”紫嫣师姐赶忙上前，抓住那弟子问道，“仔细说明白了，什么叫我们被魔修包围了？他们这是要进攻云霄宗？！” 那弟子赶忙道：“看样子不像是要进攻，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啊！有话就说明白来！” “但是……”那弟子扑通一下直接跪下，面色惨白地看了一眼秦至，声音又慌又怕，结巴道，“……但是这次来的、来的魔修很多，至……至少也有几万大军，并……并且一直守在山下，还……还守在了我们山下所有村子前……” 这是要拿山下的所有村民来威胁他们。 东殿殿主眯眸道：“他们破开所有的结界了？” 云霄宗也好，山下的村庄也好，全都有结界护着，魔修想要进攻并没有那么简单，除非他们能一次性把所有的结界破开。 可是……这些结界与他们四位殿主的性命相关，除非他们魂飞魄散，否则结界难以全部破开。 东殿殿主这么问，只是为了用这种方式安抚所有的弟子。 那弟子果然说道：“没有，他们全都是守在结界外，看样子……也不像是要强行破开结界。” 南殿殿主也跟着开口道：“区区几万魔修，不必惊慌，哪怕再来上几万魔修，想要破除所有的结界，也没那么简单，更何况我们云霄宗也不是吃素的。” 几位殿主都这般冷静，所有的弟子也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可是云霄宗的弟子啊，就算所有的魔修大军都朝着这边杀来了，他们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当初入云霄宗的时候可都发过誓了，这辈子便是为了剿灭魔修而活的！ 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西殿殿主又问道：“这不对啊，几万魔修守在结界外，既没有破除结界，也没有想办法攻上来……那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弟子才说道：“他们……那个领头的说，说是要我们把……” 他又看了一眼秦至，“……把秦至师弟还给他们。” “还？”岳师兄闻言，冷笑一声，“秦至师弟是我们云霄宗的弟子，什么叫还给他们！难道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从我们手中把人带走吗？！痴心妄想！” 可是在场的不少弟子都在窃窃私语。 堂堂魔修圣使，亲自前来云霄宗给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下跪行礼，本就十分让人怀疑，可以拿玉含仙尊简单掩盖过去。 可如今人家亲自带着几万魔修大军前来，不杀人，不破结界，就为了要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为了栽赃陷害一个小弟子，出动这么多魔修，图什么？ 这不就好比敌国集齐了十几万大军，就为了去杀他国的一个小百姓吗？ 若秦至真的妨碍了他们，或者得知了他们某些事情，随便找个机会杀了就是，身为魔修圣使，想要杀一个外门弟子有什么难的？ 如今动用上这样的手段…… 除了秦至的确跟那些魔修有什么关系外，便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之前为秦至说话的那位师兄也懵了，看向秦至的眼神十分复杂。 他自然还愿意相信秦至是无辜的，既是也因为与秦至相处过，相信他的为人，也是因为相信贺灵正。 可如今事情朝着这种局面发展，他若是再为秦至说话，只怕……会把秦至推入更不好的境地。 那弟子之前被他这般羞辱，如今总算是找着了机会了，上前说道：“岳师兄所言有理，秦至师弟本就是我云霄宗的弟子，怎么能叫还给他们呢？除非……” 他顿了顿，看向秦至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恨意，“……秦至师弟本来就是魔修的弟子！” 大抵是方才被怼怕了，他又接着说道：“弟子并未秦至师弟就是魔修的人，也不是说与秦至师弟交好的都是魔修的细作，只是……魔修生性狡诈，再厉害的也总会有不小心的时候，万一那些与他交好的人就是被蒙蔽了呢？” 岳师兄却蹙眉道：“师弟此言差矣，秦至师弟自从入了我云霄宗后便一直战战兢兢做事，从未得罪任何人，之后又立下两次功劳，还救了不少人……” 那弟子打断他的话道：“岳师兄，我知你心善，可是你别忘了，秦至师弟再厉害也只是个普通人，正常的普通人，别说是面对几万魔修进攻，哪怕是与最低等的魔修见面，也毫无反抗之力！” “可秦至师弟的经历却比一个亲传弟子还有传奇！魔修杀不死他，普通的弟子甚至是内门弟子都没有他有能耐！这到底是他厉害，还是他本来就有猫腻！？” 岳师兄还想说些什么，为秦至说话的那位师兄便忽然开口道：“岳师兄的话有道理……” 闻言，那弟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而岳师兄也跟着露出笑脸。 可接着，那师兄又道：“可这位师弟的话也不无道理，秦至师弟可能是无辜的，但这桩桩件件也的确难以解释，绝非一句侥幸便说得过去。” 那弟子直接愣住了。 而岳师兄蹙起眉头，不解道：“你这是……” 第273章 天魔与妖神（二） 那师兄又看向四位殿主道：“殿主，我们一帮人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到头来也没有任何意义，难道秦至师弟有没有问题，是靠着我们在这里争论出输赢便可以定义的吗？” 北殿殿主道：“那你的意思是……” 那师兄便说道：“不管怎么说，秦至师弟这勾结魔修的嫌疑暂时是洗不掉了，如今魔修又亲自来要人，无论他们的初衷和目的是什么，这人……我们都不能给出去，但是，眼下也不是争论秦至师弟有没有错的时候，而是想想该怎么击退那些魔修才行。” 这时候，便有弟子小声问道：“为什么不能把人交出去？若是把人交出去了，说不定那些魔修便离开了，这……这不是救了很多人吗？” 就算那些魔修只是为了演戏，带走秦至后又杀了他，可牺牲一人便可以救许多人，这不是值得的吗？ 那师兄便转头看向那弟子，面色严肃道：“第一，我们身为仙修，要救的是这天下苍生，一万人是苍生，十万人是苍生，一个人也是苍生！人命关天，岂能以数量来论其重要性！今日能牺牲一人救数万人，来日是不是能牺牲一百人救两百人？若是需要牺牲十万人便能救十万零一个人呢？你又要如何选择？！” “我……”那弟子面色惨白，十分后悔自己方才开口了。 而师兄不再看他，又转头看向四位殿主，“其二，那些魔修口口声声称秦至是他们的公子，是魔修的重要人物，可试问……一个在魔修中有着如此重要地位的人，为何要来这云霄宗当细作？这般行径，不等同于要一个太子到敌国当奸细吗？谁人会这么蠢？！” 众人沉默不语。 “其三……”那师兄看着秦至，说道，“若没有这一出，秦至师弟在云霄宗可谓是风云人物，不但云霄宗的师兄师姐喜欢他，就连仙尊也对他赞赏有加，他若真是细作，可谓是十分成功了！那些魔修见此，应该十分高兴才对，应该尽力帮他掩护才对，为何要忽然冒出来，让我们所有人都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之前的那个弟子便反驳道：“他可不是故意暴露身份！若非我们当初一起发现猫腻，他只怕……” “怕什么？！”那师兄厉声呵斥道，“那可是魔修的圣使！在场的诸位，哪一个可以和他单打独斗？！我们一帮人，还全都是内门弟子，甚至在内门弟子中都算是佼佼者，可若非亲眼所见，都不知道魔修已经闯入山门了！可见对方修为是如何高强！可我们连他身上故意掩盖的煞气都察觉不到，能做到如此程度，他难道会不知道有人在赶过来吗？！” 能故意掩盖住自己的煞气，却没能在他们赶到之前先离开，还要在他们面前朝着秦至下跪…… 甚至，当初那阵型，这位师兄还记得清清楚楚。 并非是秦至被他们众星捧月围在中间，而是……他们故意将秦至围住，要让秦至无法与他们靠近，要让在场的云霄宗弟子都觉得秦至就是被魔修重视的人物！ 那师兄再次朝着四位殿主说道：“四位殿主，弟子的确愚钝，不明白那些魔修为何要这么做，但这桩桩件件都格外离奇，所谓的能证明秦至师弟身份非凡的事情，全都是漏洞！” 他说：“我不想长魔修的威风，可我们也不得承认，魔修是狡诈也是聪明的，他们能在云霄宗安插了那么多的细作，甚至眼下可能还有许多魔修的细作尚未查出来，凭什么在魔修中有着尊贵身份的秦至却忽然暴露了？” 他看向那师弟道：“我可没听说过，魔修内也有这等内斗！” 那弟子不吭声，岳师兄也上前说道：“师弟说的有道理，依我之见，不妨先把秦至师弟给放了……” 可那师兄又忽然道：“但是，秦至师弟身上的确有很多尚未解开的谜题，我相信秦至师弟未必是魔修的人，只是这也不代表他就真的没问题了，不管那些魔修为何提出要他，我们都不能把人交出去。” “秦至师弟若真是无辜的，我们现在把人交出去了，说不定秦至师弟就活不到第二日了，那些魔修还可以说是我们害死了他们的公子，到时候，他们啃着秦至师弟的尸骨，却还要以这样的理由进攻我们云霄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秦至师弟真的是他们魔修的人，那我们也不能把人交出去，若真如他们说的那般，秦至师弟是他们的公子，那他们为了救回秦至师弟，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当然……”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如果他们找理由进攻，或者杀害山下的村民，那也就证明了秦至师弟根本不是他们看重的公子，要知道……只有在乎，才会束手束脚，才会有所软肋。” 他一番话，说得在场之人再无话可辩驳。 东殿殿主垂眸，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神越发赞赏了，“那你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那师兄便道：“不能把人交给魔修，自然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放了，依弟子的意思，不如先把人关起来，重点关押……若那些魔修真的敢轻举妄动，我们再拿去跟他们谈条件。” 顿了顿，他暗暗看了秦至一眼，“就是不知道，秦至师弟有没有那么重要了。” 秦至：…… 四位殿主采取了那位师兄的建议，果真把秦至关押了起来。 而且，由那位师兄亲自关押和带人看管。 秦至还是第一次被关，他本以为会被送去像监狱一样的地方，就跟从电视剧看到的那种监狱差不多。 黑漆漆的，只有一个窗子可以透进来一点光，冰冷的地板，发霉发臭的干草，时不时还会有老鼠蟑螂来光顾。 可是没想到，那位师兄一路带着他往前走，而他身后还跟着六个师兄，一行人御剑飞行往上飞。 到了一座孤峰之上，周围看着白茫茫一片，好像是云朵，又好像是白雾，而后踏着阶梯一层层往上，他们来到了一块很大的空地前。 那块空地上有一个阵法在运转，空地的旁边安放着五根大柱子，每根柱子都都有锁链缠着。 那师兄一挥袖，便将帮助秦至双手的锁链给除掉，但放在他身上的符箓锁链却没去掉。 “上去。” 第274章 天魔与妖神（三） 秦至听话地朝着那块空地走上去，而后，左右看了看，心想这地方怎么能当牢房呢？ 四面通风，好像谁都可以上来……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那五根柱子便忽然动了起来，旋转着放出了缠在身上的锁链，但那些锁链并未缠住秦至，而是将那块空地直接圈了起来！ 与此同时，秦至脚下的那个阵法也跟着运转了起来。 秦至还处于懵逼状态，那师兄一挥手，跟着他们的六位师兄便先离开了。 而那师兄却踏进了阵法内。 秦至看着他，忽然有些害怕。 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师……师兄……” 那师兄抬手，指着不远处一直闪着雷电的乌云，问道：“看到那个了吗？” 秦至看过去，而后又看回来，点点头，“看到了。” 那师兄便负手看着他，继续说道：“没人会来救你，只要有人来，那朵乌云便会以最快的速度飞过来，哪怕是魔修中的圣使，也敌不过这雷霆之怒。” 秦至没说话。 那师兄又道：“同样的，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也没人能伤害你。” 秦至这才乖巧点头道：“多谢师兄提醒。” 本以为对方说完话就走了，可没想到，对方仍旧站在原地，一点儿要离开的样子都没有，就这么看着他。 秦至还以为他有话要说，所以也在安静等着。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话，便只能主动开口道：“多谢师兄方才为我说话。” 那师兄也没开口，依旧这么看着他。 秦至有些纳闷了，心想这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希望他给点感谢费？ 可是他出门没带银子啊。 正想着先给一个承诺的时候，眼前人的模样却忽然变了。 秦至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位师兄的脸，变成了贺灵正的脸！ “你……你这……你……” 秦至震惊抬起了手指，想说“你怎么变了个样子”，又想说“你竟然是贺师兄”，又想说“原来一直都是你”…… 可是话被噎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而贺灵正看着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看着他的眼神里便全是嫌弃。 “蠢货。” 骂完就走了。 秦至还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负手离去的贺灵正。 不……不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演戏的还不止他一个？ 贺灵正走了许久，秦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方才那一幕，活像一道雷直接劈在他头上！ 而盘腿坐在地上思考了许久，秦至才逐渐反应了过来。 他毛遂自荐要以身为诱饵，引出那个一直藏在云霄宗内的真正细作，可四位殿主不好出现在他身边随时保护，便只能派其他的弟子去保护他。 可，跟他关系不熟的弟子，哪怕是受了命令，也不会尽心尽力，唯有贺灵正和林师兄这种与他有过过命交情的人，才有可能真的为了保护他而费尽心思。 林师兄腿脚不便，太容易露馅了，所以唯一能做这件事情的，只有贺灵正。 此事若没有四位殿主的首肯，凭贺灵正一个人的能耐，是不可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的，况且……以四位殿主的能耐，怎么可能看不出贺灵正的伪装？ 也是…… 秦至无奈笑笑，觉得自己被骂“蠢货”一点都不冤枉，毕竟……除了贺灵正，谁还会这般帮他说话？ * 之后，秦至便一直被关在这里，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每日都有弟子给他送吃的，只是，那弟子根本不能靠近，所以所有的吃食都只能靠着一把剑来传送。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好在后来，那弟子不止是受了谁的嘱咐，给他送吃的同时，还顺便给他带了不少书来解闷。 起先还是一些跟阵法有关的书，慢慢的，那些书的内容就变成了各种野史和传奇故事。 大抵是送书的人后面反应过来，在这被关着本就烦闷，若是还看这些烦闷的书，那便更可怜了。 后面就全是些有趣的故事书。 甚至还有一些艳书。 秦至颇为无语，心想这画的都是什么啊，还没他画的好呢！ 故事书全部看完后，秦至才忽然反应过来……送饭的师兄怎么那么久都没来啊？ 难不成是云霄宗出了什么事？ 说来，那师兄前几天来给他送吃的时，一次性就给他送了很多，还特意留了不少新鲜的瓜果蔬菜给他，说是这几日特别忙，之后便不能天天来了，让他先省着点吃。 秦至看着身旁唯一剩下的一根黄瓜，心情十分复杂。 就这么一根黄瓜，他是不是还得分成三天吃？ 但说实在的，这阵法也挺奇怪的，他每天坐在这里，哪怕是不睡觉不上茅房，也没有任何问题，好像……不吃饭的，个把月也能顶得过去？ 只要别是忘了这里还关着他这么个人就行…… 就在他啃着黄瓜，百无聊赖要将这些书看上第二遍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秦至立马就坐好来，一脸期待地看向来人。 不是给他送吃的，就是来放他出去了…… 哪怕只是带他出去溜一圈也好啊！ 可是没想到，来人身上穿的并不是云霄宗弟子的服饰，而是寻常的粗布麻衣，脸上戴着班长面具，身上还披着黑色的披风，头上还戴着披风的兜帽。 他一出现在结界外，那乌云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立马蹿了过来，疯了一样地往那人头上劈去！ 可在雷电劈下来之前，那人便撑开了一把红色的伞，那伞……居然能隔绝所有的雷电！ 秦至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 避雷伞吗？！ 这么……这么夸张的雷电，甚至都能把周围照成了白色的，这把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伞居然也能全部挡住？！ 什么材质啊！ 秦至已经在震惊中站了起来，大抵是乌云没察觉到他想要逃走或者反抗，所以并未波及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往来人身上劈。 这股狠劲儿，吓得秦至连连往后退去。 但没想到的是，来人居然还能进到结界中来！ 那乌云大抵是怕伤害到秦至，也有可能是劈累了，在那人进入到结界后，便没有之前那般凶狠了。 秦至看着他朝着自己走来，便又下意识往后退去，警惕盯着来人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顿了顿，又道：“来杀我？” 第275章 天魔与妖神（四） 那人依旧撑着伞，哪怕身上穿着的是粗布麻衣，也看不到他的脸，但却仍旧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贵气。 他温柔地朝着秦至伸出了自己的手，嘴角含笑，轻声道：“不是你说的，要我亲自来接你吗？” 秦至愣了好一会儿，随后瞳眸猛地收缩。 这……这不会是魔修尊主吧？！ 他当初的确跟魔修的圣使说过，要他们尊主亲自来接他。 但他是开玩笑的啊！ 不，也不对，都不算开玩笑的！ 他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毕竟只是给他泼个脏水演个戏，不至于连他们尊主都亲自出动吧？ 秦至震惊中下意识继续往后退，“你……” 那人仍旧一手撑伞，一手朝着他伸着，温柔道：“阿至，我来带你回家。” 他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让人可以想象出他藏在面具下的脸是如何的温柔和翩翩君子。 也让人根本没法儿想象，这样的人居然是魔修尊主！ 秦至脑子里闪过了什么，而后，震惊和意外逐渐消散，他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装成魔修尊主来骗我，又是什么意图！” 旁人不知道他跟魔修有没有关系，他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骗旁人就算了，来骗他……未免太无聊了！ 那人将手放下了，可看着他的眼神仍旧十分温柔，“你不相信我？” “这里没有旁人，你在这里跟我演戏，是想给谁看？”秦至左右看了看，这里若真的藏着其他人，恐怕他也看不出来。 他又说道：“还是说，是什么人专门让你来演戏，为的就是逼我说出点什么？那么很抱歉，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认识什么魔修尊主，也不认识什么魔修圣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仅此而已。” 那人笑着说：“我觉得我是云霄宗那帮人找来骗你的？” 秦至没回话，只是仍旧警惕看着他。 那人终是把伞收了起来，一挥手，伞不见了，却多了一张酒桌，桌子上有一壶酒，两个杯子。 那人直接盘腿在桌子前坐下，笑着斟了两杯酒，温声道：“时间也还早，不如我们喝两杯，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秦至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大，不但直接闯进来，还要在这里陪他喝酒讲故事。 难道不怕有人来看到吗？ 还是说…… 他又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其他人。 只是，他一个普通人，若真有什么仙修魔修藏在附近，他也根本感受不到。 真正么放肆，丝毫不害怕……说不定真是其他仙修派来的。 但秦至又抬头看了看一直盘旋在阵法外的乌云，那雷电已经蓄积得相当大了，就等着这人出了阵法外，把他劈得魂飞魄散！ 那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又示意他坐下，“坐吧，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秦至：……我倒是希望有人能过来打扰。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继续盘腿坐下，毕竟老是站着也挺累的。 但他刻意离桌子很远，也没端起酒杯。 毕竟是不熟悉的人，他可不敢随便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秦至仔细盯着那个人看，既然来见他还要刻意戴着一个面具，那说明……对方一定是他认识的人。 就算不熟，也很有可能见过面。 若真是什么魔修尊主，何至于遮着脸？ 关于魔修尊主的事情，秦至没听过一千也有八百了，据说此魔修十分臭美，天天穿着艳丽，哪怕是幻化出来的衣服，也得是这世上最为柔软的衣物，用的首饰，也必定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物。 而眼前这个…… 虽然气质能隐约对上，可是这一身的粗布麻衣，甚至衣袍底下还打着补丁，跟传闻中的形象安全不符。 秦至越想便越觉得这是云霄宗的其他弟子专门跑来测试他的。 那乌云之所以要劈人，很有可能是这弟子有杀他之心，之所以要跟他喝酒讲故事，也是为了降低他警惕心罢了。 对方想要拖延时间，秦至也想拖延时间。 若是对方要杀他，如今进了这结界内，有一百种杀死他的方式，可他想要活命，就只能等着旁人发现这边的异常了…… 秦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故事？” 那人知道秦至是想拖延时间，但他并不在乎，眼下外面忙成一团，根本无人察觉到这里的异常。 他唇角微勾，笑着说：“干嘛不喝我的酒？这酒可是我酿了上万年的，一直埋着，为的就是等你醒来了，我们兄弟俩能再一同喝酒。” 他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秦至看了一眼，“我不喜欢。” 那人便叹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从小便在凡间长大，学的是凡人的礼仪懂的是凡人的爱恨情仇，凡人要你厌倦魔修，你自然也只能厌倦魔修……阿至，我不怪你，若你在我身边长大，我定不会让你这般。” 秦至：“……你戏能不能不要这么多？” 他无语道：“你要么就好好给我讲故事，若不想讲故事，也不要说这些话来恶心人，厌倦魔修不需要人教，就算我跟你从小就认识，我一样厌恶魔修，我若成为像魔修一样的人，那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恶心，人并非生来就知道是非对错，但我若天生为魔，也不见得就会像你一样。” 那人却忽然笑了，“这么多年了，哪怕是重活一次，你倒是半点没变。” 秦至真是极度无语。 要不是他还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他还真要被这人给骗了。 可是，他是秦至，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这具身体原本是什么天生魔胎，如今被他占了，那他也依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再说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除了前世稍微悲惨一点，也就没别的可说之处了。 但若说悲惨，这世上比他悲惨的人多了去了，如今重生到这里，他也没再为曾经的经历而悲痛欲绝过。 见秦至都开始翻白眼了，那人才道：“罢了，你不想听这些话，我不说便是了，那我们就讲故事。” 他问道：“你听说过魔修尊主的故事吗？” 秦至：“听说过一些。” 顿了顿，又道：“听说是天生地长的，魔修重血统，厉害的魔修，生来便是厉害的，没有天赋的魔修，哪怕后期再努力也没用，一样要被血统高贵的魔修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而魔修尊主就是所有天生魔胎中最为尊贵的那一个，因为天生地长的，所以……永不会消散。” 第276章 天魔与妖神（五） 他以人间的痛苦与恶念为食，之后，便一直依靠此来存活。 而人间只要尚在，便会有源源不断的痛苦和恶念，这也是为什么魔修尊主只能被封印，而永远不能将其消灭的原因。 “除此之外呢？” 秦至想了想，继续道：“听说，他是被上一任云霄宗的宗主和玉含仙尊亲手联合镇压的。” “的确如此。” “……”沉默了半晌，秦至才道，“到底是你要讲故事，还是我讲故事？” 那人便哈哈笑了起来。 旁的不说，若不是知道此人来者不善，若不是对方一来便直接说自己是魔修尊主，秦至真的会以为他只是一个身份高贵的普通人。 这样的人……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煞气，怎么看也不像是魔修一类。 笑够了，那人才说道：“魔修尊主，在很久很久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他叫……天魔。” “天魔？”秦至轻声呢喃着。 那人看着他，眼底是温柔的笑，继续说道：“天魔，就是天生魔胎的意思，那便是我最初的名字，我嘛……还有个弟弟。” 秦至震惊道：“你还有弟弟？” 一个魔修尊主就够吓人的了，居然还有两个？！ 那人温柔看着他，“我为天魔，他为妖神，我们都是天生地长，莫名其妙便出现在这世间的，魔物的主君是我，妖族的主君便是他……妖魔自古以来便是不分家，所以我与他其实为双生子。” 秦至道：“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妖神这么个人物存在，该不会是你现编，拿来逗我玩的吧？” “没有妖神，妖族从哪儿来的？” “……妖兽和魔修，不都是你的手下吗？” 那人笑了，“傻乎乎的，妖便是妖，魔便是魔，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被骂“傻乎乎的”，秦至也没生气，只是不解道：“那为什么现在没有妖神了？他被人灭了吗？” 那人面上的笑意便冷了下来，“对，他被人灭了，魂飞魄散……” 秦至：…… 他转头，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叫他多嘴！ 他忽然就不太想听这个故事了。 虽然还是不太懂对方的意图，可他直觉这个故事听完，他或许会变得不一样，而这也是对方的主要目的。 只是如何在不激怒对方的前提下，既不听故事，也能拖延时间呢？ 秦至想了想，便说道：“你……你这个故事太悲伤了，不好。不如我给你讲故事吧？我在凡间听到了很多好玩的故事，我一个一个给你讲……” 他话还没说完，那人便温声道：“你不敢听下去了吗？是怕听完了这个故事，你会发现你的信仰全部崩塌，会发现到头来错的是你们？” 秦至摇头，“那倒不至于，不管当年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妖神是怎么魂飞魄散的，我都不认为现在的凡人需要为他的死而付出代价，一万多年已经过去了，很多是非对错早就论不清楚了，你可以说是为了帮弟弟报仇才要杀尽天下人，但你认为你的弟弟需要你这么做吗？” “当然需要！”那人难得激动了起来，他抓住秦至手道，“只要那些凡人都死光了！只要天下的仙修都死绝了！我的弟弟才有可能活过来，这天下才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秦至努力抽回自己的手，蹙眉道：“凭什么天下人都死绝了，你弟弟就一定会重生回来？这不过是你杀人的借口罢了！” “因为他们占据了我弟弟的生存之地！”那人说道，“混沌初期，我与弟弟同众神一同降生于世间，后有女娲捏人，人类渺小，所占之地不过寥寥，而我与弟弟则生活在灵气之地，那里除了有我们，还有世间万物……” 那时候的妖魔不分家，与凡人也没有任何纠葛，而那时候的凡人还处于自相残杀中，不断地争斗，不断地划分领地…… “我身为天魔，天性凉薄，对人世间的争斗并无兴趣，弟弟则天性善良，他虽为妖神，却有一颗怜悯之心，数次暗中帮助落难的普通凡人，但我们身为天生灵物，亦知道不可插手人间之事，故而，从未踏出过生存之地……” “魔物一开始也是靠先天灵气精养的，数量十分稀少，而弟弟身为妖神，可助灵物开智，他觉得无聊时，便会为那些小动物们开启灵智，让他们得以修炼成人，那个时候，所谓的妖，其实不过是开了灵智的小动物们，虽也有弱肉强食之争，但在弟弟的管理下，妖界也算和平，妖类也从未离开过妖界……” 魔物生活在魔界，才能健康成长，而妖族也只有在妖界安分守己，才能自由快活。 秦至道：“可史书上记载……是你率领魔族大举进攻凡界，致使天下生灵涂炭，天道一怒之下，才给了凡人修炼的机会，从而出现了仙修……” 那人看着他，眼神虽温柔，可说起这些事情却冰冷厌恶，“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真相……重要吗？能活下来的是人族，人族自然要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若是存活下来的是我弟弟，他们可还有脸这么说吗？！” “所以呢？”秦至敷衍问道，“在你的故事里，事情的真相又是怎么样的？” 那人像是回忆了很久以前，“妖族和魔族都安分守己，可是随着人族的壮大，他们开始不满足自己的领土，开始不断派人寻找更好的生存之地……最后，他们派人闯入了魔界和妖界，因着不是妖魔的对手，自然是死伤无数。” 可是，人本就是贪心和自私的，尤其是那会儿的人族以帝王为尊，人族的帝王自称自己是万岁，自然也想活个万岁。 不光是皇帝，哪怕是普通的百姓也想长生不老，得知这世间居然还有妖魔两族的存在，自然生出了贪婪之心。 秦至想了想，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说，人族大举进攻妖魔两族，然后还真的把你们的地方给占领了吧？” 那人看着他，“你是不是以为……一万多年前的妖魔两族与现在的魔修是一样的吧？” 秦至不解。 那人又道：“我说过了，妖魔都是天生灵物，在现在，是肮脏恶心的存在，但在一万多年前，他们是天生灵物，是这世间最可爱的存在，所谓的魔，不过是混沌之气所形成的实物，所谓的妖，都是一些生了灵智的小动物……因为一直生活在妖魔两界，所以都心性单纯，也毫无反手之力，他们温顺得，如同你们家养的小宠物，见了陌生人，因觉得喜爱，还会还做原型让你们摸一摸……” 第277章 天魔与妖神（六） 秦至根本无法想象这人说的场面。 那也太……不可思议的。 但不知为何，他脑子里还是忍不住幻想出那般可爱的画面——山清水秀灵气充沛之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在山野间奔走着，头上簪着各种颜色的花，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的花，跑着跑着，便因为开心而幻化成原型——那是一只白色的小鹿。 魔族的原型是天地初分之际而留下的混沌之气，他们哪怕幻化成人形也难以繁衍后代，所谓的后代，都是后期产生的混沌之气，而后由可以化形的魔族留在体内收养。 这便是所谓的天生魔胎。 而生出来的都是混沌之气的小团子，有眼睛有嘴巴，饿了会自己到处吸食混沌之气和灵气，困了还会打哈欠，然后自己随便在树杈上找个地方窝着睡觉…… 直到有一天，人族找到了这个地方。 一开始发现此地的凡人只是害怕，被天生可爱的天生灵物好生招待，引着离开后，便关闭了通道。 从此之后，关于仙境的流言便传了出去，但所有人都无功而返。 又五百年，想要长生不老的皇帝派了无数能人异士在妖魔界外边来回徘徊，试图找到出口，可仍旧无功而返。 直到三百年后，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妖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凡人，而那凡人竟是人族的小太子。 那小太子身世凄惨，被人迫害至此，为了报仇，他不惜利用女妖为自己重新夺回了皇位。 之后为了长生不老，竟是吃了女妖。 “弟弟听到此事，虽然悲痛，却也觉得这是那小女妖的孽缘，不管是人还是妖，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代价……” 可是，凡人注定了生老病死，哪怕那皇帝吃了女妖的血肉，可以长生不老，那毕竟有违天道，自然要受到天道的惩罚——每日都生不如死，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最终选择了自尽，而自尽后，因着自己丧心病狂的举动，彻底魂飞魄散了。 但此事却秘密流传了下来，无人知道凡人妄图长生不老的后果，他们想的都是神仙一般的自在日子。 从此以后，妖魔两族时常被骚扰。 最后，演变成了妖魔两族的灭顶之灾。 秦至疑惑：“难道一万多年前，你们连普通的人类都打不过吗？” 那人伏在桌子上，拿着酒杯看着他，“你知道吗？人类虽然渺小，注定活不长久，但其实他们是被神明庇护的，在没有仙修出现以前，再厉害的魔，都无法伤害他们分毫……” “天道之所以让凡人降生于世间，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天生受苦？所以，如果人族没有那么贪婪，没有为了长生不老大举进攻妖魔两界，没有为了长生不老大肆啃食妖魔，他们就不会变成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 秦至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是说……人族吃妖魔？” 喝尽一杯酒后，那人便含笑道：“是啊，他们以为像那个小皇帝一样，吃了妖魔，就可以长生不老，得到神力，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妖魔于人族本不是一样的，哪怕吃了能苍生不老，他们也早就不是普通的人类了……” 刚开始，人族吃了妖魔后，会觉得自己拥有了特别的能力，或是能提起很重的重物，或是从此不再生病，或是记忆力超群…… 总是有些好处的。 时间久了，他们会发现自己不再衰老。 所以，他们将妖魔两族残杀殆尽，还大摇大摆住进了魔界和妖界，在那里建起了属于他们的宫殿和房屋，种植农作物，蓄养妖魔两族为自己的口粮。 从此，妖魔两族与人族不共戴天。 可天道给人族的庇护尚未消散，加之人类食用了妖魔，能力的确有所提升，妖魔两界受到了掣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人说道：“起初，我与弟弟虽然悲愤，却也无可奈何，知道天道是护着他们的，弱肉强食嘛，所以我们并不打算跟人族计较，只想着带着剩下的魔族和妖族再另外寻一个僻静之地好好生存，继续繁衍生息，却没想到，人族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们……” 人族把妖魔两族当成了自己长生不老的良药，他们希望可以通过蓄养来满足自己的需求，却发现被他们蓄养的妖魔根本活不了，一个个的都慢慢消散了，而妖族也都在失去了生存之地后，变成了普通的动物，不再有让人长生不老的功效。 “他们便猜出了，只有我与弟弟才是真正的天生灵物，抓住我们，蓄养我们，他们才有可能一直长生不老，所以便再次找到了我们，我与弟弟忍无可忍，只能与他们打了一次又一次……” 可天道的庇护，让他们的强大变得可笑。 最终，身为妖神的弟弟只能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护住了他这个哥哥和剩下的妖魔两族。 “天道也是不公平，我与弟弟太过强大，不管人族多可恶，只要他们弱小，他们便有理，所以我们怎么打都绝对不会赢，而弟弟魂飞魄散，世间便少了妖神，天生灵物都被逼得消散了，人族成了强大的那一方，天道才撤销了对人族的庇护，从此以后，魔族与人族不共戴天！” 那人见秦至不再说话，便道：“史书上是不是说‘混沌初期，妖魔横行，群魔乱舞，女娲捏造凡人，赐予神力，世上便有仙修，可与妖魔一战，仙修众者同仇敌忾，历经重重血战，将妖魔剿灭大半，剩余妖魔或归于混沌，或隐藏于凡间，不敢再生事’？” 秦至道：“是。” 那人道：“说得也没错，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仙修，妖魔没有横行，群魔也没有乱舞，人族之所以胜过妖魔，只是因为天道对他们的庇护，他们那个时候很快活，因为妖魔狼狈不堪，他们却大口吃肉……” 他又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人族都灭不掉我？除了是这凡间的怨气污染了我又造就了我，还因为你们人族本来就欠我的，所以……人是杀不死我的，仙修也一样，这是你们造成的苦果，自然要由你们来偿还。” 他接着说道：“魔修是怎么来的呢……最早的那一批魔修，就是吃了妖魔的血肉，企图长生不老的那一批人族，他们以为自己成神了，其实只是成了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后来，他们开始同类相残，习惯了啃食妖魔，没有妖魔可以供他们享用了，他们便把手伸向了身旁之人……” 第278章 天魔与妖神（七） “阿至，仙修与魔修从不是人族与妖魔的斗争，而是人类贪婪自私造成的后果，天生魔物和妖族也从不吃人，人肉太臭太恶心了，我们享用不起，而我……也从不是什么魔修尊主，我只是天魔，是这世间最早的混沌之气。” 秦至无所谓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那可是一万多年前的事情了，恕我直言……一万多年前，我也是一个人类，你如果觉得人类是有罪的，那我也是有罪的，我同他们没什么区别。” “我只是想让知道你该知道的真相，阿至，你不一样，你与他们不是同类，无论仙修与魔修有怎样的争斗，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跟我们无关，天道帮不了他们，那些仙修也根本没资格成为真正的神，因为他们自己双手就沾满了鲜血，他们之所以能修炼成仙，很多都是靠着祖祖辈辈啃食妖魔而来的。” “哪怕那个时候他们并未降生在人世间，可他们既然继承了祖辈的果，那自然也要承受祖辈们的因，我对荼毒天下生灵毫无兴趣，我也已经累了，不想再去追究前尘往事，我只想找回我的弟弟……” 秦至蹙眉道：“你跟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那人与他四目相对，“阿至，你真的不明白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吗？” 秦至直接撇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淡声道：“你是想说，我就是你的弟弟吗？” 那人含笑看着他，温柔道：“我知道你不信，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是不想认我，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后又道：“你缺了一样东西，我需要帮你把那样东西找回来，等那样东西回到你身上后，你会慢慢记起所有的一切的……” 秦至心中生出一股不安感，“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那人却站了起来，“阿至，故事讲完了，除了要让你有点心理准备，也是想告诉你，魔修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之所以被放出来，也是那些仙修们自己贪婪所致，你如今喜欢当仙修，我由着你，我也会保护你，只是，我不希望你把那些魔修做的事情算在我身上，魔修也是人，他们跟我们魔，可没有任何关系。” 说罢，那人撑开了红伞，然后握住秦至的手，将他牵了起来，笑着问道：“外面现在应该很好玩，你要出去看戏吗？还是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秦至早觉得不对劲了，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真正的魔修尊主，他看起来都不像是云霄宗的弟子。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是错的，这人不是云霄宗专门派来测试他的。 也是，他之前演戏都是跟四位殿主串通好的，没事还来测试什么？ 见秦至不说话，那人便握紧了秦至的手，“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聊，更何况，你待在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演戏罢了，如今戏演完了，你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哥哥陪你出去看戏。” 说罢，不等秦至反应过来，便强行拉着他走出了那结界外。 结界外的乌云逮到机会便立马疯狂地朝着那人劈去！ 那人却不闪不躲，甚至还将红伞往秦至这边斜。 雷电将这边的天都照得雪亮，但那人却没有任何异样，仿佛那雷电劈在他身上只是在挠痒痒。 秦至被他牵着手，也无法挣脱开，索性问道：“为什么这雷电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 那人如实回答道：“我身上有足以抵挡这雷电的东西。” 顿了顿，他又笑道：“这朵乌云的威力还不足以伤害我，更何况，我虽然来劫狱，却并无害人之心，你虽被困在这里，却也没有犯下大错，这云再生气，也知分寸。” 秦至：…… 那人就这么一路带着他离开了，而后落在了前山的某处，看着底下的人在互相残杀。 魔修和仙修全都杀红了眼。 秦至下意识要下去帮忙，却被那人给拽住了，“你干什么去？” 秦至生气道：“自然是要去帮忙！” “你毫无修为，帮什么忙？” “那也好过眼睁睁在这里看着吧？！” 那人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阿至，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为何要入云霄宗？” 秦至愣住了。 那人又接着道：“我说过了，仙修与魔修的争斗，本质上不过是人的争斗，他们只是为了名声好点听，才把魔修归入魔族，可事实上……无论是吃人还是屠城，这些跟我们天魔都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没必要掺和到他们的争斗中。” 秦至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也是人！若是魔修真的破了云霄宗，那山脚下的村庄也必定会被魔修占领，我的爹娘和妹妹也难逃一死！” 那人却奇怪道：“人生来就是要死的，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吗？况且你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们又不是我们这般的天生灵物，哪怕你现在护住了他们，他们也早晚要死的。” 秦至道：“早死晚死就是不一样！自己病死的和被人杀死就是不一样的！我不跟你解释那么多，你……你快送我下去。” 那人见他执意要掺和进去，索性撇开脸，“有本事你从这里跳下去。” 秦至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真的从这里跳下去。 可他们如今站的地方又高又危险，这人不带他下去，他除了跳下去也就没其他法子了。 想来想去，只能慢慢爬下去了。 所以他蹲在地上，双手扒着地面，而后将脚往下探去，想看看能不能这么爬下去。 可是才一动，整个人就差点失衡摔了下去！ 那人便赶忙伸手将他拎了起来，没好气道：“你非要如此吗？！” 秦至说：“要不然你就让你手底下的那些魔修停手！” “我说了，我是魔，他们是人，就算被冠上魔修的称号，他们也不是我的子民，我不管他们。” “可是他们仗着你的名号行事，甚至领头的那个是你的圣使，他们也是天生魔胎，他们总是你的人了吧？你一直偷换概念，我懒得跟你计较，但你若是真把我当做……你的弟弟，你就快点让他们住手！” 那人看着他道：“你现在承认我是你哥哥了？” “没有，”秦至说道，“但是现在你不停手，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的。” 那人便一直盯着秦至看。 秦至目光闪躲，底气也没那么足了。 第279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一） 而后便听到那人说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秦至没说话。 那人又说道：“圣使的确是我的下属，但他带来的那一批也是真正的魔，我们都是从火荣山里逃出来的，除了真正的魔物，那些所谓的魔修与我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不过是几千年合作过一回罢了。” 他笑着说道：“他们要跟仙修整个你死我活，我也不过是为了弟弟在报仇罢了，自从我被封印后，我的下属们也陪着我在封印在火荣山内，那之后发生的事情，跟我都一概没关系，如今，我也只是与他们合作，他们要灭了云霄宗，而我……” 他看着秦至，“……只是想来接回自己的弟弟。” 秦至道：“你这样的说辞根本没办法让人信服！” “你爱信不信，反正你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闹点脾气也是应该的，哥哥不跟你计较，”他说道，“这云霄宗内的事情我不管，但今日，你必须得跟我离开。” “我凭什么跟你走！” “你打得过我吗？” “……” 那人伸手揉了揉秦至的脑袋，被他气恼避开后，也只是笑了笑，“你若是听话些，我便允许你看完这场戏，但你若是这么不乖，非要在这个时候跟哥哥闹脾气……哥哥现在就立马带你走，再把你困起来，让你永远都不能踏出火荣山半步！” 秦至：……！！！ 不知为何，他看不出眼前人的真实面目，可是却莫名觉得此人说到做到。 现在云霄宗一片内乱，根本无人注意到他，他若是真被带走了，恐怕旁人还以为是他自己逃走的，指不定根本没人能救他，他真的要被困在火荣山一辈子了。 但是……等事情结束了，指不定四位师尊或是玉含仙尊，或者是贺灵正能想起他，他获救的可能性也更大些。 看秦至总算安分下来了，那人便眉眼含笑看着他，温柔道：“乖，咱们看完这场戏就回家，待哥哥把你丢失的东西找回来后，咱们兄弟以后就好好待在火荣山里，哪里也不去。” 大抵是怕秦至抗拒，他又抛出一些甜头道：“到时候，咱们把你在凡间的爹娘和妹妹都接过来，也给他们一副长生不老的身躯，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快活地生活在一起，谁也不能再欺负我们，待天下太平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你还记得火荣山是你永远的家，哥哥就心满意足了。” 不得不说，他这话一说出来，哪怕是冷静理智如秦至，也会忍不住心动。 谁不想自己跟家人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若能一起长生不老，再无痛苦，简直是人生一大喜事！ 只是……秦至也没昏头到这个地步。 往往看起来很幸福很美好的事情，都藏着数不清的陷阱。 这人编的故事的确有理有据，演技也无可挑剔，只是……他根本不相信。 就在这时候，下面的战况也越发激烈了起来。 秦至无法下去，只能焦急地看着。 而那人也不再说话，手中的红伞始终撑在秦至的头顶上方，为他敛住了所有气息，无人注意到站在高处的他们。 一身失血的贺灵正抹了一把脸，眼神疲惫不堪，却仍旧十分坚定，他看到不少弟子都受伤，有些甚至严重到无法再与魔修抗衡，便只能咬牙喊道：“岳师兄，快让弟子们撤回大殿处！” 岳师兄也一身都是血，看他修为较高，看起来比贺灵正要好许多，先是打飞了几个一直缠着他的魔修，才大声喊道：“所有弟子，跟我来！” 贺灵正也十分默契地带领那些还撑得住的弟子守在最后，让那些受伤严重的弟子先撤回大殿后。 等大部分的弟子都撤回殿中后，岳师兄才又杀回来，抓着贺灵正道：“先回殿中躲着，这里的阵法够他们受的，先疗伤保存体力！” 贺灵正只能被迫跟着岳师兄回到大殿中。 大殿内，不少弟子都疲惫不堪，有些受伤严重，而灵药坊的弟子则负责为他们疗伤。 四位殿主坐在高位上，嘴角也跟着渗出了血液，面色也没比他们这些弟子好到哪里去。 林师兄因为腿脚不便，一直留守在殿内，看到这情况，眼底也全是担忧。 他低声对岳师兄以及贺灵正道：“有魔修在山脚下攻击村子的结界，结界破裂了，四位殿主也就跟着受了重伤，如今已经把大部分的弟子都派到山下守着村民，也派了人出去援救，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援兵。” 贺灵正蹙眉，“怎么会这样呢？以四位殿主的修为，就算村子里的结界破了，他们也不至于……” 林师兄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忘了，之前宗主差点走火入魔，如今更是昏睡不已，可全是靠着四位殿主为他输送法术才保住他一命，如今……玉含仙尊陪同宗主一同闭关，这云霄宗上下的阵法可全都系于四位殿主。” 如此重压，怎么承受得住？ 贺灵正愣了下，随即面色更加难看了，“可之前不是说了，宗主只是受了点伤，没有大碍吗？” “骗你们的，”林师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的弟子听到他说的话后，才继续道，“若不这么说，只怕我们还撑不到现在。” 贺灵正却不赞同道：“那接下来怎么收场？方才便有不少弟子问我，宗门如此大难，为何不见宗主和玉含仙尊身影？” 林师兄便道：“只能同他们说宗主和玉含仙尊正在闭关，若是强行出关，只怕会走火入魔，那些弟子总会明白的。” 贺灵正蹙眉道：“那我们眼下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魔修又强行破开了一个阵法。 林师兄也跟着害怕了起来，看着高座上闭着眼睛嘴角流血的四位殿主，他不安地看向岳师兄道：“岳师兄，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岳师兄面色也十分不好看，他摇摇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其他法子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别啊！”林师兄喊道，“如今，众师兄弟中就数你最厉害了，若是你也没办法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岳师兄为难道：“如今这样，我实在也没了法子……” 就在这个时候，碧悠师姐走了过来，一人给了他们一颗丹药后，才道：“还撑得住吗？” 第280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二） 岳师兄接过丹药，眼神也跟着温柔了起来，“撑得住……”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师兄撞到了一边，他低声对碧悠师姐道：“师姐，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后手了吗？宗主现在如何了？” 碧悠师姐面色难看，摇摇头，没说话。 这行为却让林师兄着急了起来，“你别摇头啊，你说话！” 岳师兄却护在碧悠师姐前面，“林师弟，你别为难碧悠，如今这情况，她比我们任何人都着急。” 林师兄无奈道：“我没想着为难她，只是眼下这情况也容不得任何隐瞒了，若是宗主和玉含仙尊真的出不来，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可若是还有其他的法子，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光等着！” 贺灵正也看向碧悠师姐道：“师姐，你是宗主最信任的弟子，四位殿主也时常召见你，我不相信以宗主和玉含仙尊的本事会料不到今日之祸，他们是不是跟你交代了什么？” 碧悠师姐面色发生了变化，似乎在犹豫。 林师兄见状，赶忙道：“师姐，你在犹豫什么啊！” 贺灵正也难得露出了焦躁的表情，“若师姐有什么顾虑，可尽管说出来，如今情况已不容乐观，若宗主和玉含仙尊真留下了什么自救的法子，我们可不等再等了！” 他们这般，碧悠师姐也只能咬牙道：“其实……宗主的确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还险些走火入魔了，四位殿主为了救宗主，耗损了不少修为，玉含仙尊也为了帮助宗主去除体内的煞气，在陪着宗主闭关，在闭关前，玉含仙尊同我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 碧悠师姐看向他们道：“他说，魔修费尽心机毒害宗主，背后必定还有其他阴谋，如今他们得逞了，便是我们瞒着不说，他们也一定能察觉到，之后一定还会有大动作，说不定会趁机进攻云霄宗。” 顿了顿，又道：“所以，玉含仙尊早料到会有今日，他说，若我们实在撑不住了，便想办法唤醒他与宗主，但是……但是他也说了，若是稍有不慎，他和宗主都会走火入魔，甚至魂飞魄散！” 闻言，林师兄和贺灵正对视了一眼。 岳师兄则是问道：“唤醒宗主和玉含仙尊的法子是什么？” 碧悠师姐摇摇头，“他没说，只说等一个人来，一切都会知晓了。” 其余三人同时问道：“谁？！” 碧悠师姐分别看了看他们，才说出了一个名字：“秦至。”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答案。 但是怔愣过后，林师兄转身就走。 贺灵正急忙拽住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林师兄着急道：“自然是找秦至啊！他被关在那孤峰之上，怎么可能自己跑出来？！玉含仙尊这么说，不就是要我们亲自上去把人放出来吗？” 顿了顿，他又道：“说不定玉含仙尊把唤醒的法子教给他了，之前是为了保护他安全，才特意把他关起来的，如今整个云霄宗，也就孤峰之上最安全了！我现在就立马上去把人放出来！” 贺灵正想了想，道：“我跟你一起上去，虽说孤峰之上封禁重重，魔修进不去，但是殿外还守着不少魔修，若是你单独去，只怕会遇到危险，我们两个一起去，也算有个照应。” 林师兄点头，随后看向岳师兄道：“师兄，我和贺师兄去找秦至，就劳烦你和碧悠师姐在这里守着，务必撑到我们回来。” 岳师兄道：“放心吧。” 等林师兄和贺灵正离开后，岳师兄看向碧悠师姐，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关心道：“你怎么了？” 碧悠师姐脸色有些发白，面色也十分憔悴，她摇摇头，捂着自己的腹部，并未说话。 岳师兄还是不太放心，找来几个弟子，让他们守在这里后，便扶着碧悠师姐去了偏殿休息。 他正要去倒点热水，坐在榻上的碧悠师姐便抓住了他的手，“不必忙活了，我不渴，如今吃不下任何东西，也不想喝水。” 岳师兄却还是坚持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捧在手里后，自己也握住了她的手，单膝在她面前跪下，柔声道：“碧悠，不用害怕，我们一定会顺利度过这次难关的，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看着他，碧悠师姐眼眶微微泛红，“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害怕……” 岳师兄在她身旁坐下，把她抱在怀里，又柔声道：“等这次后，我必定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把你迎娶过门。” 碧悠师姐却摇摇头道：“我不要什么风风光光又盛大的婚礼，我只要我们能够相依相守，我只要云霄宗的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我更希望……这天下再无魔修。” 岳师兄搂着她道：“放心吧，我们会没事的……” 碧悠师姐却忽然离开他的怀里，与他对视道：“阿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外出历练的时候吗？” 回忆起往事，岳师兄眉眼间全是温柔，“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我们是同一时间进入宗门的，那会儿你可比我厉害多了，刚入宗门就被宗主看中了，我其实天赋不够的，要不是你，我恐怕也没有如今的地位……”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可你从来不这么觉得，甚至还跪在宗门面前，求宗主也收我为你的内门弟子，可是宗主说规矩不能坏，你便带着我下山历练，说一定要让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 碧悠师姐想起那时候的时候，也笑了，眼睛却不知不觉红了，窝在他怀里道：“那时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总以为自己在宗门里已经够厉害了，就算下山历练也一定比别人优秀，却没想到……险些害了你性命。” 所有人都说岳师兄配不上她，可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是那么的温柔，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挡在她面前。 不管是第一次历练时，遇到魔修时为她挡住魔修致命一击而险些没命，还是往后的每一次任务，一遇到危险他都每次挡在自己面前……这些，她都一直记着，不敢忘，也不能忘。 所有人都说他爱惨了她，但她又何尝不是呢？ 岳师兄抱着她，笑着说：“傻瓜，你是我最在意的人，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了，保护你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都已经过去了，哪里还值得你一直记在心上？” 碧悠师姐被他抱在怀里，笑了，也眼泪也落下了。 她忽然问道：“阿岳，你真的……不曾喜欢过若若师妹吗？” 第281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三）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岳师兄先是一愣，随即不解道：“你怎么忽然提起她了？” 顿了顿，他又认真且郑重道：“我跟你发誓，我跟她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也不曾喜欢过她，也不在乎她，甚至连她现在是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而后他又道：“碧悠，她已经死了，不管她是被谁害死的，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你没必要还记着她。” 碧悠师姐看着他，“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杀了她吗？” 岳师兄道：“我没有这么觉得，我也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提起来呢？” 他哄道：“听我的，忘掉她，不要再纠结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了，好不好？” 碧悠师姐看着他，点点头。 岳师兄看她脸色不太好，就道：“你脸色这么难看，一定是这段时间累着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还会有一场恶战……” 碧悠师姐却摇头道：“不行，我还得守着宗主和玉含仙尊，等林师弟和贺师弟把秦至师弟带来了，我还得带他们去见宗主……” 闻言，岳师兄便道：“那你把宗主和玉含仙尊在哪儿告诉我，等他们来了，我再带他们去。” 可碧悠师姐却是一愣，看着他，没说话。 岳师兄从这沉默中咂摸出了某种意味，眼神受伤道：“你……不相信我？” 碧悠师姐赶忙道：“没有！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我只是答应过玉含仙尊，除了秦至师弟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所在。” 岳师兄却道：“我也包含在那任何人里吗？连秦至师弟都能被你信任，我却不能？”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等下秦至师弟来了，你会带林师弟和贺师弟一起去吗？” 碧悠师姐顿了顿，才道：“应该不会……” “那你确定自己一个人能给秦至师弟护法？” “我……” “你连秦至师弟能不能顺利唤醒玉含仙尊和宗主都不知道，怎么敢带着他一个人去？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又该怎么办？” 叹了一口气，岳师兄才又继续说道：“你不愿意相信我也就罢了，但总还是应该将林师兄和贺师弟一同带你，再说了……秦至师弟的身份尚未明确，他很有可能是魔修派来的细作，你可以相信，但我不能，若让你跟他单独相处，我实在不放心。” 碧悠师姐觉得有道理，便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岳师兄笑了，“有林师弟和贺师兄在，我也放心些。” 碧悠师姐却握住他的手道：“比起他们，我自然是更相信你的，你说的有道理，秦至师弟身份未明，若我只是单独带他过去，一旦他有异心，我根本防备不及，而林师弟和贺师弟与他关系匪浅，自然都是相信他的，若是他们在，也未必愿意帮我……” 她看着岳师兄道：“只是，为了避免有人用你我的私情说事，到时候便带你与贺师兄一同前去。” 岳师兄点头，“好，都听你的。” 在等待贺灵正和林师兄回来的路上，岳师兄把碧悠师姐扶到了小榻上休息，自己则是时不时外出查看情况。 按照以往的情况，贺灵正他们本该早就回来了，可是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也没见到他们回来的踪影，岳师兄不免有些不安。 他跟碧悠师姐说道：“碧悠，他们这么久都没回来，不如我出去看看……” 可碧悠师姐却抓住他的手道：“别……如今外面都是魔修，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肯定是绕小道去的，即便能顺利接到秦至师弟，想要护着一个人回到这里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你若是出去，未必能跟他们撞得见，万一跟魔修撞上就麻烦了。” 岳师兄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可碧悠师姐却低声痛呼了一声。 “怎么了？”岳师兄这才发现，碧悠师姐脸色十分难看，额头和后背更是有豆大的汗水往下滑落，像是在承受着什么痛苦。 他顿时紧张了起来，赶忙在碧悠师姐面前单膝跪下，“碧悠，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碧悠师姐握住他想要为自己探查情况的手，忍着痛，咬牙低声道：“我……我没事，不过一点小伤罢了，等秦至师弟回来……一切就好了。” 岳师兄却眉头紧皱，有些不悦道：“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点说呢？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们撑着，你何必这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随后又自责懊恼道：“也怪我！你受伤了我居然都没注意到！竟然还让你一个人 苦苦支撑了这么久……” 而后他坐在碧悠师姐身旁，用自己的法术为她缓解痛苦，又说道：“碧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贺师弟和林师弟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况且……就算他们真的把秦至师弟带回来了，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有法子帮到我们，眼下我们得自己想个法子。”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骚动声。 碧悠师姐强忍着痛苦抬头看去，岳师兄也有些不安，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出去看看。” 没一会儿，他便从外面回来，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了。 碧悠师姐便撑在榻上，面色惨白问道：“怎么了？” 岳师兄凭空变出了一件披风，披在了碧悠师姐身上，将她从小榻上扶起来后，说道：“外面的大部分结界都被破开了，四位殿主也撑不了多久，这里不安全，我先送你去安全点的地方……” 碧悠师姐赶忙抓住他的手，“怎么会破得这么快？更何况四位殿主还镇守在外面的大殿，我怎么能……”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外面的魔修随时有可能攻进来，我到时候未必能保护得好你……”顿了顿，岳师兄似乎下定了决心，看着碧悠师姐说道，“碧悠，现在情况特殊，我知道你对玉含仙尊有过承诺，但现在已经不是在意那么多的时候，不管贺师兄和林师弟回没回来，你都得把宗主闭关的地方告诉我了。” “什么？” “外面的魔修来势汹汹，贺师弟和林师弟还要带着没有修为的秦至师弟回来，短时间内根本回不来，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你先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哪里，我们先去看看，或许还有其他的法子唤醒他们两个……” 第282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四） “可是……这不好吧？”碧悠师姐犹豫道，“我答应过玉含仙尊，只有秦至师弟来了，才能将宗主的所在告诉你们，况且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唤醒他们，万一弄巧成拙，害得他们走火入魔怎么办？” 岳师兄倒也没直接逼迫她，而是反问道：“那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碧悠师姐很是忐忑，她面色难看，无措道：“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答应过玉含仙尊的，再说了……如果魔修真的闯进来了，我也决不能就这么逃了，我会跟众师兄弟一起面对的！” “你是不相信我？” “不是……”碧悠师姐眼神闪躲，“我只是答应过玉含仙尊……” “碧悠！”岳师兄严肃道，“如今，只有你知道宗主和玉含仙尊在哪里，若是你现在还不肯把他们在哪里的事情说出来，一旦魔修完全攻进来，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可是……”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能理解你谨慎的心情，可是现在已经不是犹豫纠结的时候，一旦魔修真的杀进来，贺师弟和林师弟也不能马上赶回来，外面所有的弟子，包括我们两个都必死无疑！” 被岳师兄逼着，碧悠师姐一下子慌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同时脸色也更加惨白，捂着小腹的手也更紧了。 岳师兄便半搂着她，温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害怕对不住玉含仙尊的信任，可我难道不是值得你信任的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着在贺师弟和林师弟回来之前，先去看看宗主和仙尊的情况，若是一直等不到他们回来，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等死吗？” “我……” “碧悠，相信我，好吗？” 在岳师兄的苦苦哀求下，碧悠师姐终究是心软了。 她额头和后背上全是汗水，看起来也十分虚弱，若非有岳师兄一直扶着她，只怕她早就撑不住了。 而这也是她心软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紧紧抓着岳师兄的手，声音越发虚弱，“我只怕也撑不住多久了，贺师弟和林师弟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是……若是等下我撑不住了，至少还有你是知道宗主和仙尊在哪儿……” 岳师兄扶着她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碧悠师姐靠在他的怀里，面色惨白，虚弱地笑了笑，却没说话。 而后，岳师兄在她的指引下，找到了宗主和玉含仙尊闭关的地方。 碧悠师姐指着前方厚重的石门道：“宗主和仙尊……就在里面，但……但秦至师弟没来，这门不能贸然打开，以防惊扰了他们。” 岳师兄点头，“我明白。” 将碧悠师姐扶回小榻上休息后，岳师兄又给她输送了一些法术，看着她面色好看了许多，便在旁边坐下了。 没一会儿后，林师兄便带着“秦至”回来了。 看着被带回来的“秦至”，林师兄愣了好一会儿，“你……” 而站在高处的秦至是靠着魔修尊主的法术，才能看清楚殿内发生的事情，也跟着一并傻眼了。 他看了看身旁的魔修尊主，又看了看殿内的“自己”，有些模糊，但又隐约明白了什么。 而殿内的“秦至”面色并不好看，像是受到了惊吓，只是那双看着满是惊恐的眸子隐约闪过了些什么，从岳师兄的表情中猜出了自己此刻该有的反应。 他在林师兄开口前说道：“大概情况林师兄已经告知于我，岳师兄，情况紧急，有些事情也一时说不清楚，但我的确知道该怎么唤醒宗主和仙尊，他们在很久之前便猜到会有这些事情，所以早早便嘱咐过我了……” 林师兄看了看“秦至”，而后又看看岳师兄，点头道：“对……” 岳师兄眼底闪过狐疑，谨慎道：“贺师弟呢？” 林师兄无奈道：“你不会真以为凭着我一个人就能把秦至师弟带回来吧？我们能去到孤峰之上已经运气极好了，贺师兄自然是帮忙引开那些魔修了……” 暗中接受到“秦至”的眼神后，他又说道：“而且在我们之前，便已经有人去找过秦至师弟了……” “秦至”便接话道：“果然如仙尊所料，有人先你们一步去找我，好在我提前准备好，先离开了，否则你们就找不到我了。” 接收到暗示的林师兄道：“好了，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去找宗主吧……碧悠师姐呢？” 岳师兄心中还是有不少疑惑，但眼下已经容不得他多想。 他偏头看了一眼躺在小榻上休息的碧悠师姐，说道：“她受伤了，方才还一直瞒着我们不说，若非我发现，只怕现在还强撑着……” 说罢，眼底现出心疼。 林师兄着急道：“那怎么办？现在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宗主和仙尊闭关的所在……” 岳师兄道：“无事，我已经知道在哪里了。” 说罢，便主动带路。 到了闭关的所在，“秦至”下意识上前去推那道石门，那石门却纹丝不动。 两人便看向一旁的岳师兄。 岳师兄说道：“我也不知那门应该怎么打开，我还以为仙尊有告诉秦至师弟。” “秦至”摇头道：“仙尊并未告诉我这个……” “那仙尊他说了什么？” “秦至”却没说话，只是看向林师兄。 林师兄便扯开话题道：“那我还是得去找碧悠师姐问一声。” 岳师兄却拦住他道：“还是别打扰他了，像这种石门都是有机关的，我们找找就行。” 闻言，“秦至”第一个主动找起来。 岳师兄仔细观察着他，因为并不算熟悉，所以他也不了解“秦至”，只是单纯看言行举止，还是挺像的。 最后，还是林师兄先找到了打开石门的机关。 只是机关虽然能把石门打开，里面却布着结界，他们根本进不去。 而“秦至”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能让他们穿透结界跟着进去。 岳师兄看着“秦至”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再次试探道：“师弟，等会儿可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 “秦至”说道：“倒也不需要做什么，只是替我护法就好。” “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闭关的地方并不复杂，全是靠着阵法和结界守着，“秦至”知道破解的方法，加上这结界认人，所以他们进去的时候十分顺畅。 没一会儿，便看到了正在盘腿闭关的宗主和玉含仙尊。 这两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可见闭关并不顺利。 第283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五） 见状，“秦至”犹豫了起来，他看向林师兄道：“我不太懂闭关的事情，可他们看起来并不好受，若是强行把人唤醒，会不会出事？” 林师兄放低声音说道：“一般情况下自然是会的，但是碧悠师姐说过，你有安全唤醒他们的法子，别怕……你想想仙尊之前同你说过什么，你就按照仙尊教你的去做，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和岳师兄一定会帮你的。” 闻言，岳师兄也跟着微微一笑。 “秦至”点点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兜里拿出了什么，小心而谨慎地朝着宗主和玉含仙尊走去。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护在宗主和玉含仙尊身上的结界居然对他丝毫不抗拒。 他就这么轻轻松松闯到了那结界内。 岳师兄这才相信，这个“秦至”是真的有法子安全把人唤醒。 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自然不能让宗主和玉含仙尊安然无恙醒来。 故而，他忽然抽出了本命剑，二话不说就挑破了那个结界。 果然如他所料，因为要帮宗主调整体内的气息，玉含仙尊的修为也下跌得厉害，此刻正是虚弱的时候，加之要避免伤害“秦至”，所以这阵法杀伤力并不大。 这也给了他可乘之机。 这一下把林师兄和“秦至”都弄懵了。 两人傻乎乎看着岳师兄，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 林师兄更是赶忙上前拉住他道：“岳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秦至”也一动不动看着他，显然很无措。 岳师兄一声冷笑，先是一剑伤了林师兄，把他掀翻在地上后，才长剑指着“秦至”道：“把你手上的东西拿出来！” “秦至”就是再傻也知道此刻是怎么回事了，立马把东西背到身后，难以置信又十分愤怒道：“你果然是魔修派来的细作！” 岳师兄得意道：“现在知道也晚了！识相的，最好赶紧把东西给我交出来，兴许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会饶了你这条小命……” 而外面的秦至只能看到殿内的情况，却看不清楚他们进入那石室内的情况。 但他看到了局势的变化…… 原本是魔修占据上风，但站在最高处的秦至却发现了不对劲，那些魔修大抵是以为自己要胜利了，越打越勇，甚至一直朝着最里面攻击。 却没发现，自己已经逐渐落入圈套。 被“强行破开”的结界逐渐合上，魔修彻底被所有仙修夹击围攻，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仙修已经彻底将他们赶入了事先准备好的阵法中。 等那些魔修发现自己中计了想要逃走时，却根本无法动弹。 待在石室内的岳师兄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还以为自己赢定了。 可“秦至”就这么看着他，忽而，面上露出淡笑，“师兄当真要这东西吗？” 看着那一抹笑，岳师兄敏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来不及闪躲，“秦至”便将背在身后的东西朝着他扬来！ 那是一阵白色的粉末！ 岳师兄本以为那是什么毒，下意识以手掩面往后退去，同时提起自己所有的修为来抵挡被不慎吸入体内的毒粉。 可下一秒，“秦至”快速上前，一拳狠狠打在了他的腹部！ 岳师兄顿时吃痛！ 但他也明白了自己这是被耍了，“秦至”根本没什么毒粉！ 接着，林师兄也抽出本命剑跟他打了起来。 而“秦至”便趁机要唤醒宗主和玉含仙尊。 岳师兄没法子了，他知道若宗主和玉含仙尊安然醒来，眼下的局面势必是要变样，那他多年的筹谋就算白费了！ 咬牙间，他一脚踹开了林师兄，剑尖直指着“秦至”而去，企图用长剑刺穿“秦至”的身体，杀了被他挡在身后的玉含仙尊！ 可关键时刻，一道熟悉的术法挡住了他的攻击！ 寒光闪过，岳师兄被迫闪身避开。 等他站定身体一看，才发现忽然出现挡住他的人，竟是碧悠师姐！ “碧悠，你……” 挡在宗主和玉含仙尊面前的碧悠师姐看起来面色正常，并无方才那副虚弱的模样。 岳师兄便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任何人骗他都可以，可唯有碧悠师姐也跟着林师兄等人一起骗他，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在他看来，碧悠师姐是他的人，应该永远跟他站在一起。 岳师兄又怒又伤心，“你居然为了他们，把剑指着我！碧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碧悠师姐眼含泪水，可她眼神坚定，持剑的手不曾有丝毫动摇，“同样的问题还给你，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而后，又道：“阿岳，回头是岸，为时未晚！” “回头？”岳师兄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也指着碧悠师姐道，“现如今，你叫我回头？碧悠，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筹谋了多久吗？！” “阿岳！” 碧悠师姐哪怕再冷静，可眼前之人毕竟是她心爱的男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互相扶持，而后又一同来到这云霄宗，一起修炼，一起下山历练，一同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对她而言，岳师兄除了是她喜欢的男子，也成了她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亲人。 这个男人……曾给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少，也给了她最浪漫的夜晚，甚至不止一次为她豁出过性命。 她知道，那些都不是假的。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岳师兄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也不想与他刀剑相向。 她甚至希望这只是一场玩笑。 碧悠师姐眼眶红了，看着岳师兄又喊道：“阿岳，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这里是云霄宗啊，如今站在你面前的都是你的师兄弟，还有师尊……那可是一手将你培养成宗门亲传弟子的师尊啊！我们一起在师尊座下修炼的日子，难道你都忘了吗？” 岳师兄眼底含着冷意，“我没忘！我也知道我也在做什么！” 他冷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不愿意跟碧悠师姐继续纠缠下去，便说道：“碧悠，我不想伤你，但今日这些人的命我必须全部收了！你若是还在乎我，就走到我身边来，不要再管！”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 “秦至”也在瞬间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面貌，正是贺灵正的模样。 他也现出本命剑，直指着岳师兄，冷声道：“你当真以为凭着外面的魔修就可以将云霄宗一网打尽吗？！” 第284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六） “果然是你。”岳师兄看着贺灵正，不屑道，“你以为你们的计谋很完美吗？我就看穿你们的把戏了！但不管你们耍什么心眼，云霄宗都难逃此劫难！你们若是不想死得太惨，就束手就擒吧！” 林师兄道：“云霄宗的弟子还从来没有束手就擒的先例！岳师兄，你怎么说也是宗主的亲传弟子，若真是受了委屈，或是被魔修胁迫了，可以在这里把话说开，我们一定会帮你的，你何必非要做出此等欺师灭祖的事情？” 岳师兄却哈哈笑了起来，表情更加嚣张了，“我还以为你们真有什么后手，原来还是怕了，开始向我求饶了！” 见他这般冥顽不灵，林师兄和贺灵正对视了一眼，不欲多说。 碧悠师姐却还是不忍心，红着眼睛道：“阿岳，你到底明不明白，一旦你真的跟魔修勾结在一起，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不少弟子惨叫求饶的声音。 几人便下意识朝着外面看去。 紧接着，不少魔修闯了进来！ 林师兄和贺灵正见状，便立马跟那些魔修打了起来。 可他们两个不是这些魔修的对手，没多一会儿就被打倒在地，直接被抓了起来，无论他们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了魔修对他们的束缚。 看到其中一个魔修想要咬林师兄的脖子，其他的魔修也露出了垂涎和蠢蠢欲动的神色，碧悠师姐赶忙喊道：“不要！” 她想要冲上去将林师兄和贺灵正从魔修手中救下来，却被岳师兄拦住了。 碧悠师姐揪着岳师兄的衣领怒道：“你快放开他们！你要真敢伤了他们，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岳师兄蹙眉，他抬手阻止了那些魔修，随后对碧悠师姐道：“我答应你，暂时不会伤害他们的，但你也得听话，不要妨碍我做事。” 碧悠师姐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那张熟悉的脸变得越发陌生，她眼眶通红，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岳师兄却没再搭理他，而是点住她的穴道，把她送到一旁坐下，而后单膝在她面前跪下，握着她的手，温柔道：“碧悠，我知道你现在没办法理解我，我也不奢求你现在就能原谅我，但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用意……” 看着他又要起身去伤害宗主和玉含仙尊，碧悠师姐哭着喊道：“阿岳！如果你真的伤害师尊和仙尊，伤害我们同门的师兄弟，无论你是什么缘由，我都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岳师兄眸光暗了一瞬，随即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情我都必须去做，你可以恨我，但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碧悠师姐看出他是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流着泪祈求道：“阿岳，就算是我求你了，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好不好？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可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我可以陪你一起解决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听到碧悠师姐示弱的话，岳师兄面色也温和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被迫跪在地上的林师兄和贺灵正，才又看向碧悠师姐，温声道：“碧悠，我就是因为想要一直陪着你，才决定这么做的。” 他说：“我太弱了，我天赋也太差了，我不像你，你那么美丽，那么高贵，却又那么厉害……我知道你不嫌弃我，可我没法儿不嫌弃我自己，是我配不上你，可是我又舍不得你！” 他说：“我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厉害，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修炼，我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也不是其他师兄弟的对手！就连师尊……” 岳师兄看向宗主的眼神带着强烈的恨意，“就连他也总是对我不满！甚至还要把你推到别人身旁！” 碧悠师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阿岳，你在胡说什么！师尊对你我的好，旁人不懂，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从我在师尊面前表明对你的爱意后，师尊便处处照拂你我，甚至还说要在你我的婚礼上为我添嫁妆，为你筹备彩礼……师尊还亲自教了你从不曾教过旁人的功法……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岳师兄赤红着眼睛喊道，“就是因为我没忘记这些，我才一直把他当做亲生父亲那样尊敬爱护！可他呢，表面上说你我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私底下却把双修的功法给你与大师兄合练！这对我公平吗？！他凭什么那么做！” 他怒吼道：“我知道他对我不满！他就是看不上我，所以表面上教了我很多，实际上……那些厉害的，那些能与你合练的功法，他通通教给别人！他无非是想借着这些拆散你我罢了！” 碧悠师姐从未想过，他心底居然藏着这么大的怨气。 她眼含泪水，难以置信，看着这个男人，既伤心又失望，“你怎么这么想师父呢？师父他何时给我与其他师兄双修的功法？那不过是需要是两个人一起合练的正经的功法，云霄宗内，多的是这种功法，没让我与你同练，是因为你本就不适用那样的功法……” 岳师兄冷声道：“对啊，那么多功法，难道就没有一样是我适用的吗？！” 碧悠师姐看了他许久，张着嘴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 仙修的修为达到一定等级后，再想往上便十分艰难，可高一阶的修为不但能延长寿命，保持容貌不变，还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其他人，所以，所有仙修都会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的修为。 在云霄宗，双人合修的术法很多，这种术法并非世人想象的那么肮脏，需要用肉体来渡灵气，甚至……它的要求会更严格，若是修炼的过程中，两个修炼的人产生了某些不宜的想法，还有可能走火入魔。 故而，修炼的过程中，必须心无杂念方可。 同时，还要求合练的两人是同样的修为，否则，处于劣势的那一方，很有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而七窍流血而亡。 师尊同她讲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是瞒着岳师兄的，一是怕伤他自尊，二是担忧他会为了尽快提高修为而误入歧途。 师尊那会儿便警告过她，此事还需与阿岳好生商量。 但她那会儿不懂，也没那么在意。 第285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七） 修炼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别说她没嫁给阿岳，便是嫁人了，难道修炼一事还必须经过对方的同意吗？ 她是很爱阿岳，可她也不能因为她爱的人修为太低，便为他放弃自己的所有，更何况那会儿宗门内竞争也激烈，为了这大师姐的位置，为了能尽快成为亲传弟子，她必须不断努力往上爬。 最重要的是，她痛恨魔修！ 她与阿岳的父母都是被魔修害死的，所以她做梦都想要杀光所有的魔修为父母报仇！ 提高修为，不仅仅是为了能爬到更高的位置，也是为了替父母报仇，还是为了保护她和阿岳。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与所有的师兄弟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哪怕是与她一同修炼的师兄弟，她也是敬重有加，不敢有任何私交。 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是那个冷面孤傲又难以接近的大师姐，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现出小女儿的姿态，为的只是让他有一个安全感。 同时，她还利用剩余的时间帮助阿岳提升自己的修为，也想着若有一日阿岳的修为能与自己齐平了，也许他们就能够一起修炼同样的功法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表面上温柔且处处为她着想，还一直说着自己能理解也根本不在意这些的人……其实心中一直藏着这样的心思。 碧悠师姐看着他，任由泪水滑落脸颊。 她笑着，却又哭着，“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岳师兄也觉得没必要再装了，坦然承认道：“是！我就是这么想的！看着你和别的男人亲亲热热，看着你和别人成双入对，我不能生气吗？我不能吃醋吗？！他明知道你是我的，他凭什么用这种法子来拆散你我？！” 碧悠师姐笑了，她越笑越大声，而后看着岳师兄的眼神全是失望。 对上她这样的眼神，岳师兄心底忽然一阵不安，他蹙眉道：“你笑什么？” “我笑……”她看着平静了许多，哪怕眼底还含着泪水，但失望渐渐褪去，剩下了只有无力和苍白，“……我真是愚蠢，刚刚竟然差点相信了你的话，甚至还为此感到自责，怪自己这些年没照顾好你的情绪，我也笑……笑自己这些年像一个傻瓜，你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情，我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到，可是我却……从未怀疑过你，难道这不傻吗？” 岳师兄心中的忐忑越发明显，他甚至不敢与这样的碧悠师姐对视，只能站起身来，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无论你现在说什么，都不能阻止我现在要做的事情，不管你怎么想，碧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碧悠师姐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更加可笑了，“如果是为了我的话，你敢转过来和我对视吗？” 大抵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心虚，岳师兄还是转过身来看着她。 他站着，她坐着。 他面无表情，她却眼含泪水。 他明明是主导一切的人，可是……他看起来，却比她要狼狈。 碧悠师姐垂眸，手也抚摸上自己的小腹，而后，再抬眸看向他，“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那么在你铸成大错之前，收手吧。” 岳师兄一直看着她，自然能注意到她抚摸小腹时的温柔动作。 之前他便隐约有所感觉，这一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击中他，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的小腹，“你……碧悠，我们……” 碧悠师姐看着他，没再隐瞒，“我怀孕了，阿岳，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们有了一个小生命，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及时回头，无论什么过错，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她看着他，眼底再次涌出泪水，这次是带着祈求对他说道：“现在收手还不晚，错还不大，哪怕是看在这个孩子的面子上，师尊也绝对不会要你性命……” 她说：“我可以和你承担所有的一切，哪怕是不要这个大师姐的位置，哪怕是从此只能沦为废人……我都愿意。” 泪水滚落下来，她声音颤抖着问道：“你呢？” 我把曾经最看重的所有的一切，通通都放弃了，只为换你回头是岸，只为保你一命，只为给我们和这个孩子一个将来。 你呢？ 你是否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我？ 岳师兄眼底闪过挣扎，可最后，他还是捏紧了拳头，撇开了视线，声音颤抖道：“碧悠，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太晚了。” 只是三个字，碧悠师姐便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失望地笑了笑。 耽误了这么久，岳师兄早就按捺不住了。 其实他也是在故意陪着碧悠师姐浪费时间，他毕竟在云霄宗待了那么久，也觉得自己此行太过顺利，一直怀疑其中有诈，所以便想着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 可是，被抓住的贺灵正和林师兄哪怕不断挣扎着怒骂着，外面的惨叫声也不断，殿内全都是浓重的煞气，整个云霄宗成为一片炼狱…… 若是真有什么后手，也不会等到现在还没出现。 岳师兄心里始终提着一根弦，害怕出什么差错，小心翼翼的同时又有些洋洋得意，觉得四大宗门之首也不过如此！ 所以，他提着自己的本命剑，一步一步朝着宗主和玉含仙尊走去的时候，都没想过这其中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只想着自己若是完成承诺，杀了这两个人，他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而远在孤峰之上，通过术法看到这一幕的秦至说道：“他被耍了。” 站在他身旁的魔修尊主挑眉淡笑，问道：“何以见得？” 秦至看了他一眼，才道：“虽然不知道你给他承诺了什么，让他这么丧心病狂，但他输定了，因为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宗主和玉含仙尊。” 顿了顿，他看向殿内的一切，“或者说，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与此同时，岳师兄将手中的本命剑直接朝着宗主和玉含仙尊刺去，打断将他们串心连！ 结果也的确如他所料，他毫不费劲就将自己的本命剑穿过了宗主和玉含仙尊的身体，这两个原本闭着眼睛在输送法术的人也溢出了鲜血，身上开始弥漫出走火入魔的黑气！ 第286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八） 可毕竟在云霄宗待了那么久，又与魔修暗中联络了那么久，岳师兄自然能察觉到不对劲！ 他猛地将本命剑拔出来，想要退后躲闪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道金黄色的线将他直接缠住，把他重重摔在地上！ 桎梏住贺灵正和林师兄的魔修们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逃走的时候，又有几根金线蹿了出来，直接将他们绞杀！ 魂飞魄散！ 岳师兄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大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秦至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果然跟魔修待在一起太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如果里面的宗主和玉含仙尊是真的，怎么可能听他们说话那么久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吵都该被吵醒了，还能让他们在那里上演什么恩爱夫妻的戏码？” 身旁的魔修尊主笑道：“阿至，你可真聪明。” 秦至对他的夸赞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些嫌弃。 他没理会对方，只是喃喃自语道：“这一切如果都是假象，那我们应该是在幻阵中，这幻阵是为了迷惑岳师兄才特意施展的，为什么我刚才却能看到有仙修包围魔修的画面？” 他身旁的魔修尊主便温柔笑道：“为了迷惑我啊，好让我以为我远在棋局之外，让我放松警惕……” 秦至不解看去，正巧有风吹来，把秦至许久没打理的头发垂落，碎发抚过脸颊，贴在了脸上，魔修尊主便伸手，想要温柔地为他拂去这一缕碎发。 可下一秒，无数的金线朝着魔修尊主袭去！ 一半是冲着他的心脏，一半是冲着他的手！ 而魔修尊主瞬间幻化成无数的光点，消失在原地。 消失前，他还嘴角微勾，笑着对秦至道：“阿至，哥哥之后再来接你……” 他这话一出，那些金线便更加疯狂地朝着对方袭去！ 秦至都傻眼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旁便多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秦至……” 秦至转头看去，见到是玉含仙尊后，便高兴喊道：“师尊！” 玉含仙尊蹙眉看着魔修尊主离去的身影，有些不高兴道：“他可有伤到你？” 秦至摇摇头，而后道：“他说他是魔修尊主，师尊……他真是魔修尊主吗？还是骗我的？” 玉含仙尊虽不悦，却还是回答道：“他便是魔修尊主。” “还真是啊……”秦至呢喃道。 顿了顿，又道：“我们是在幻阵之内吗？其他师兄弟怎么样了？” 如果是在幻阵之内，那之前的惨状便有可能是假的。 玉含仙尊忽然搂住他的腰，两人身体紧贴，秦至都没来得及脸红，他们身边的景色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的一切仿佛在不停旋转着，又像是在快速前进着。 最后，他们出现在同样的一座孤峰上。 可是眼前看到的一切却截然不同。 没有厮杀的场面，也没有鲜血淋漓和被魔修啃食后的凄惨画面，殿外的广场一片干净，可以称得上是一尘不染，不少师兄弟都身着干净的弟子服饰，手持兵刃，站在广场上等待发号施令。 而殿内…… 秦至已经看不见殿内的情况了，但既然真正的玉含仙尊在这里，便说明殿内的情况也同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秦至正想问些什么，尚未来得及张嘴，身边的景象便又发生了变化。 他和玉含仙尊同时来到了殿内。 四位殿主仍旧坐在高座之上，但并未像幻阵内的那般狼狈，除此之外，殿中还有其他人。 岳师兄全身裹缠着金线，跪在地上，挣扎不得，逃脱不得。 贺灵正与林师兄就站在他身旁，碧悠师姐由紫嫣师姐搀扶着坐在一旁，还有几个亲传弟子就守在一旁。 秦至出现在殿内时，玉含仙尊也同时出现在四位殿主身旁。 他拂袖坐下，下一瞬，宗主也跟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看到忽然出现的宗主，岳师兄眼眸瞪大，挣扎着喊道：“你没事？！你……你们……你们是故意骗我的？！” 下一秒，一道金光闪过，岳师兄便被打飞出去，他惨叫一声，落在地上的时候，狠狠吐出了一口血。 而后，他又被一股力量拖着起身，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跪着。 秦至都傻眼了，抬眸一看，才发现那金光的力量居然来自玉含仙尊！ 不光是秦至震惊不已，其他人也没想到，看着最温柔最好说话的玉含仙尊，下手居然最狠！ 岳师兄脸上和衣服全都是他自己的血，被那金光重新摁着跪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彻底老实了。 旁人只能看到他是被金线简单束缚着，却不知道那金线好似千万根银针，碰到他的身体后，令人痛不欲生！ 可他只能咬牙忍着！ 高座殿堂上的玉含仙尊轻轻摆弄着自己的衣袍，声音依旧温和轻柔，垂眸的同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身上的金丝线名为‘恨天’，是我师尊留下来的法宝，它是由无数被魔修迫害的冤魂织成的。” “据说一万多年前，魔修不断屠城，城中的百姓死不瞑目，哪怕没有魂飞魄散也无法安息，所有惨叫的冤魂在不甘的嘶吼声中融入了蚕蛹中，原本该被超度离开，可他们不甘心就这么离开，通过蚕蛹化成了这金线，只要是心怀恶念之人，哪怕只是触碰到它，都会激发藏在金线内的残魂，从而生出彷如被千万根银针扎入骨血的痛意，世间一久，连魂魄也会变得千疮百孔……” 玉含仙尊淡淡看着他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你身上的修为在一点点消失？” 岳师兄本来以为他是故意编个故事来吓唬他，起初根本不放在心上，只当这是他们磋磨人的手段。 可等他察觉到自己体内的修为的确一点点消散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 玉含仙尊面色依旧温润，可是他一挥手，眼底闪过冷意，岳师兄便觉得自己周身一片冰冷，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其实他并未有太痛苦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一阵阴风抚过全身……仅此而已。 当体内一片平静，就连心跳声都开始变得笨拙时，他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他的修为…… 仅是抬手之间，玉含仙尊便将他所有的修为散去了！ 玉含仙尊看着他，淡淡道：“仙修之法，原是用来拯救苍生，解救万民的，你……不配。” 第287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九） 岳师兄跌坐在地上，哪怕金线疯狂蚕食着他的魂魄，哪怕是全身都传来生不如死的痛感，他都一点感觉没有了。 这种身体彻底空洞，就连灵魂都变得沉重和冰冷的感觉……远比这种肉体上的痛苦更为令人崩溃！ 岳师兄双眼空洞，脑子一片空白，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他以为自己会被审判，他以为自己有辩解的机会，他甚至以为……自己还能找到重来的机会。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可笑！ 一个仅是抬手便能废去他所有修为的半仙，怎么可能被他算计至此！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戏。 他像个小丑，以为胜券在握，其实不过是演了一场猴戏，周围的人都在冷眼旁观，只有他以为自己成功了！ 没人稀罕他的解释，也无人想知道他为何这么做……从他决定这么做开始，所有人都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岳师兄艰难转头看了一眼碧悠师姐，可面色惨白虚弱的碧悠师姐也双眼空洞，手也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并未看他一眼。 站在碧悠师姐身旁的紫嫣师姐倒是在看他，可眼底全是厌恶和恨意，要不是几位师尊都在这里，她恨不得上去给这人戳成筛子！ 见他居然还有脸看碧悠师姐，紫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主动开口说道：“宗主，此人欺师灭祖，勾结魔修残害同门……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弟子恳请将其执以雷霆之刑，以慰被其残害的无辜同门！” 宗主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虽说昏迷不醒是演的，被迫闭关也是演的，但终究是着了对方的道，如今犯事的又是他的弟子，脸色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抬手阻止了紫嫣继续说下去，而后看向岳师兄，眼神悲悯却又无奈。 最后，也只能说道：“先把人先带去关押起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得安抚好山脚下的百姓，检查宗门内是否还有其同伙，之后……” 顿了顿，宗主道：“刑法台上，自有衡量。” 而岳师兄，从头到尾都没有求饶。 大抵是知道求饶也没用，也或许是……这一次败了，还被散去了所有的修为，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被拖走的时候，他眼底都是空洞的，眼眶虽然微红，但看不到丝毫悔改的意思。 也许他心中难过的是自己被人骗了，也许……他只是在后悔自己没能做足准备，没能真的按照计划行事。 秦至就站在一旁，看着岳师兄像一条狼狈的野狗一般，被执法处的师兄拖了出去。 曾经，他是何等的荣耀，哪怕还不是大师兄的时候，都曾比大师兄还要风光，身边聚集了不少师兄弟。 可如今，那些弟子们看着他的眼神只有不解，只有厌恶，只有恨意。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虽然只是幻阵，可也代表了岳师兄的真正心思，听到师兄弟们的惨叫和求饶，他没有丝毫的心软和犹豫。 而今，自然也不会有人同情可怜他。 直到岳师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殿门外，秦至都尚未回过神来。 直到林师兄轻轻推了他一把，“秦至，回神了！” 秦至回过神来，便看到林师兄和贺灵正都站在自己身旁，而殿内的其他人也看向自己。 他还以为自己方才没能及时回话，便赶忙朝着高座上的宗主和四位殿主行礼道：“弟子在。” 林师兄握着他行李的手放下后，道：“你是怎么离开那牢房的？” 秦至与玉含仙尊对视了一眼，而后便诚实说道：“弟子原本的确在牢房被关得好好的，可是忽然来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他说他是魔修的尊主，还说我……弟子是他转世的弟弟，而后不由分说便带弟子离开了那里，守着牢房的那雷云似乎不是他的对手……” 顿了顿，他又道：“哦，他还撑着一把红伞，雷云似乎颇为忌惮那把红伞。” “红伞？”南殿殿主道，“那看来的确是他了。” 而后又有些恼火道：“倒是没想到，他还真敢来！” 秦至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宗主和几位殿主不是早知道他来了吗？我还以为……我与他在那峰上看到的，全都是宗主和几位殿主故意让我们看到的。” 北殿殿主道：“的确是故意给他看的，他一来，云霄宗便全是他的气息，只是……” 云霄宗内毕竟到处都是仙修的气息，正常来说，没有真身的魔修尊主哪怕是借用旁人的身体或者自己重新幻化出了一具身体，都会觉得格外难受，是很难在云霄宗这种大宗门内来去自如的。 所以，哪怕当时很怀疑，也只觉得他是魔修中身份比较高的魔修圣主。 当时又正好在演戏的关键时刻，他们也想知道此人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没有前去查探。 东殿殿主看向玉含仙尊道：“小师弟，你方才不是与他打过交道了吗？他可是完全恢复真身了？” 玉含仙尊道：“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若是硬碰硬，他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也只能在云霄宗闹内讧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溜进来。 闻言，几人才稍稍放心。 如今各大宗门都有私心，他们云霄宗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若那魔修尊主真的恢复了真身，他们可没办法心安。 秦至还以为他们会质问自己，至少会问那魔修尊主为何会说他是他转世的弟弟…… 可没想到，根本没人在意这样的问题。 大抵是觉得……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弟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魔修尊主的弟弟吧。 宗主身体尚未完全好转，而碧悠师姐也十分虚弱，四位殿主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秦至等人便只能先离开。 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玉含仙尊，发现东殿殿主正在与他说话，只好收回眼神，失落地跟着林师兄和贺灵正走出了殿外。 走出殿外后，秦至刚走了几步，就立马被林师兄拉住了。 “你干嘛去？” 秦至回过神来，也顿住了脚步，不解看着他道：“回后山啊，不然还能去哪儿？” 林师兄颇为无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回什么后山？” 秦至更不解了，“那我去哪儿？” 林师兄看他此刻还是懵懵的，仿佛还没清醒一般，直接拉着他走，“罢了，你还是先跟我们回洒扫处吧，如今云霄宗一片乱，那些魔修的细作还没查完呢，你若是此时去后山，正好被人家一口啃了！” 秦至：…… 第288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十） 林师兄拽着他一瘸一拐在前面走着，贺灵正便抱着手臂在后面慢慢跟着。 回到洒扫处后，不少师兄弟都拽着他们问是怎么回事，如今前山又怎么样了。 林师兄看秦至脸色不太好，便让他先休息，然后把所有的师兄弟都赶出了房间，在院子外跟他们说大概的情况。 只是秦至也根本休息不下去，他其实也很想知道自己在牢里的时候，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岳师兄忽然就选择召集魔修进攻云霄宗…… 而孤峰之上的牢房。 原本是秦至待的地方，此刻却变成了囚禁岳师兄的牢笼。 秦至在这里待的时候，衣服和头发都是干干净净的，每日来送吃的师兄弟都会特意给秦至挑选最好的饭菜和最新鲜的瓜果蔬菜，有时还会给他带梳洗用的东西，可岳师兄却什么都没有…… 根本无人想要上来看他。 哪怕他现在没有修为了，需要每日进食，也没人愿意为他送吃的。 没有修为维持自己的体面，不到一日，他便形容狼狈，整个人看着憔悴苍老了许多，头发乱糟糟的，甚至发间还生出了几缕灰白，胡茬也跟着冒了出来。 凡人的皮肤是每日更新的，被毛孔排出体外的油脂和汗水会散发出异味，若是不能按时清洗，那股味道会越来越重…… 送碧悠师姐上来的那位师弟从未想过，以往文质彬彬的师兄会变成眼前这邋遢的模样。 尚未完全靠近，便能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酸臭中，还掺杂着血液混合在其中的腥臭，让人瞬间便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碧悠师姐看出了那师弟的抗拒和厌恶，便顿住了脚步，看向他温声道：“你在下面等着，我同他说几句话，很快便好。” 那师弟却有些不放心，尤其是岳师兄在听到碧悠师姐的声音后猛地转头看过来的模样，十分可怕！ 那双眼睛……赤红中还透着几分阴森。 “师姐，要不……” 那师弟本想劝自己的女神不要对这样的人念念不忘，也不必心生同情，可碧悠师姐却又温声道：“听话，我只是同他说几句话。” 以往强势又高傲的师姐如今在自己面前变得这般温柔，轻柔的嗓音里还带着几分祈求，那师弟除了心疼，只剩下难过。 他说道：“那师姐……我在下面等你，你若是有什么事，唤我一声，我立马就上来！”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恶狠狠瞪着还直勾勾盯着这边的岳师兄。 碧悠师姐却是笑着柔声说道：“放心，他如今已经没有修为了，伤不到我，更何况雷云在附近守着，他也做不了什么。” 闻言，那师弟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那师弟完全离开后，碧悠师姐才收回眼神，看向也在看着她的岳师兄。 在对方泪眼朦胧的诡异视线中，她缓缓走上前。 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岳师兄如今的模样已经朝着魔修常见的形象逐步改变，不光是眼底带着红色，就连眼珠子也跟着微微凸出，手指也开始下意识弯曲起来。 这模样……对于熟悉他的人来说，是真的很吓人。 但碧悠师姐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上前，一步一步靠近…… 直到两人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结界。 岳师兄笑了，他眼底的红意染上了水雾，像往常一般温柔喊道：“碧悠……” 碧悠抬手想要抚摸他脏兮兮的脸，可是手却被结界阻挡住了。 大抵是因为她腹中怀着孩子，所以结界并未伤害她，只是轻轻将她的手弹开了，而一旁的雷云也在旁边发出轻微嘶鸣声，像是在警告什么。 岳师兄也抬眸看了一眼那雷云，眼底露出不安，慌乱道：“碧悠，你别犯傻，我犯下这等错事已经是无可挽回了，如今事情败露，我便是能逃出去也活不了！你千万别为了我做傻事！” 碧悠师姐怔怔看着他，“别为你做傻事？” 岳师兄又赶忙道：“碧悠，是我对不起你！不管怎么说，此事都是我自己犯下的，跟你没关系，跟你腹中的孩子没关系！你放心，我不会逃走，无论他们要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了！我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和孩子……” 他话还没说完，碧悠师姐的眼眶越来越红，泪水在眼眶涌动，可是……她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岳师兄直接顿住了。 明明是如今的他看起来更吓人，可在他看来，这样的碧悠也十分恐怖。 碧悠师姐通红着眼眶，任由泪水往下滑落，明明十分可怜的模样，可看着岳师兄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她赤红着眸子，冷声道：“你真可笑。” 岳师兄仿佛被这样的碧悠师姐吓着了，怔怔看着她，“碧悠……” “别为你做傻事？”碧悠师姐含泪侧眸冷笑，甚至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她说道，“你怎么会觉得我会为了你做傻事？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想要救你？” “碧悠，我……” “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多恶心吗？”看着如今的模样，碧悠师姐眼底露出厌恶的表情，“你不会以为我让小师弟离开，是想要趁着没人放你离开，或者对着你痛哭流涕，自怨自艾，甚至想要跟你殉情吧？” 碧悠师姐恶心道：“你别做梦了！岳少庭，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我真后悔把你带到师尊面前，求着他老人家收你为内门弟子，甚至还将你提拔为亲传弟子！我真了瞎了眼，居然会看上你这么个烂货！” 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的岳师兄愣住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旁人怎么看他，他都不在意，哪怕是方才小师弟掩着鼻子露出厌恶的表情，他都没当一回事，可是看着眼前的碧悠师姐，岳师兄只觉得自己的心中被插了千万根针。 “碧……碧悠……” “你别叫我的名字！你让我觉得你恶心！”碧悠师姐眼底的厌恶更甚了，“岳少庭，你少在我面前装出这副可怜兮兮情深义重的模样！如今你为阶下囚，早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却还在我面前说什么为了我和孩子！你以为我是若若师妹那样的傻女子，随便你说两句话便都信了吗！？” 提到沈若若，岳师兄的脸色便立马变了。 他赶忙问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而后又立马解释道：“碧悠，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那些都不是真的，我跟沈若若没有任何关系！” 第289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十一） “是没有任何关系……”想起沈若若，碧悠师姐眼底便全是怜悯，“你这样的人，不配跟她有任何关系……” “碧悠，我……” “若若师妹初入宗门之时，因为不熟悉地方误闯了后山，无意中撞见了你与魔修谈话的场面，她那时尚未起疑，只当你们都是后山巡逻的师兄，本想无声无息离开，却被你们发现了，你不确定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从那以后便开始故意接近她……” “她心性单纯又懵懂无知，失去所有亲人又被迫来到陌生的地方，正是需要人依靠的时候，你仗着这一点，便处处暗中接近她，给她暗示，而后又在人前与我恩爱，时刻吊着她，每当她想要远离便又重新给她暗示……如此反复，直到闲言碎语的出现。”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没有安全感又单纯好骗的小师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离开他，为了不插足旁人的感情，甚至选择自请去其他的小宗门。 岳师兄担心对方会把他的事情暴露出去，仗着对方对自己的信任把人迷晕，弄到了自己的床上，又自导自演了一场戏，让其他师兄弟代替他成为“受害人”，之后反咬对方一口，说是对方下药勾引。 可怜她一个女子，孤苦无依，百口莫辩，面对着众人的指责，只能独自咽下所有的委屈。 这些事情，碧悠师姐不是没怀疑过。 她找人调查，也曾亲自去问过沈若若，但她终究不是沈若若，没法完全代入沈若若的感受，不知道对于那个时候的沈若若来说，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因为在沈若若的角度看来，即便她说出了自己是被冤枉的，即便查出了所有真相，一个是外来的白莲师妹，一个是赫赫有名的师兄……有谁会站在她这边呢？ 她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她无依无靠，她只能懦弱地活着。 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尤其这个人还是那个陷害她的男人最爱的女人。 更何况当时的她也根本没有证据足以表明，这一切都是岳师兄做的…… 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宗主身边，只要随便找个地方蜷着，就能安然无恙继续活下去。 可她还是太单纯了。 得到秦至帮助的那天晚上，她真的以为自己要脱离苦海了，被送到洒扫处，被贺灵正和林师兄关心，被洒扫处的众师兄弟关心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找到了终身的归宿。 但她还是凄惨地死在了那个晚上…… 碧悠师姐通红着眼眶，看着岳师兄道：“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我明明已经派了人去保护她，我明明……明明已经找过贺师弟和林师弟，他们也一直小心关注着若若师妹的动静，你到底是怎么把人骗出去的？” 岳师兄没想到，碧悠师姐竟然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听着她把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一字一句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也逐渐跟着冷却了起来。 他并不想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辩解，但他是真的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维护着自己的形象。 如今……一切都毁了。 看着碧悠师姐厌恶的眼神，他便知道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了，“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也一直都在提防我？” “不，”碧悠师姐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如果我早就提防你，根本不会让你活到现在，我只是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可比起相信一个我根本不熟悉的女子，我更相信的是你，所以……是我害了若若师妹。” 岳师兄不相信道：“那你为什么要把沈若若送去洒扫处，还特意派人看着她？” “因为我在讨厌她，也绝对不会用那种肮脏的手段陷害她，欺负她！”碧悠师姐冷眼看着他道，“秦至师弟找到我，问我为什么这么对沈若若的时候，我便觉得很奇怪的，我从未做过的事情，为何弟子们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睛？” 她说：“只能是我身边最亲近之人借用我的名义行事！” 所以，她当时便觉得不对劲。 如果有人要借她的手害沈若若，那么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什么勾引下药的事情。 弄这一出，也许只是为了逼她对沈若若动手。 而沈若若既然是无辜的，她却什么都不敢说，甚至对着她这个大师姐都缄默不言，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陷害她的人，就是她碧悠的亲近之人。 可即便当时想到了这一点，碧悠师姐也从未怀疑过岳师兄，她当时只觉得他们两个都被利用了。 所以，她虽然没有将保护沈若若的事情告诉岳师兄，却也没有特意隐瞒这件事情。 直到那天晚上，她被引去了后山…… 之后的种种，哪怕她再傻，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其实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可那是曾经为了她连性命都付出的人，这个男人……也是她的心头挚爱。 是她青春年少的热烈，是她尸山血海的温存，也是她余生漫漫的唯一一点念想……她不肯相信，便始终抱着一点侥幸心理。 哪怕在那幻境里看到他露出真实面目，她还是想要拉他一把，在心里找了各种借口——他是被胁迫了，他是被骗了，他是魔修蛊惑了…… 可千百种理由说出来，都抵不过他一句“太晚了”。 从来都没有太晚了。 有的只是不肯收手，有的只是明知故犯，有的只是筹谋已久…… “到如今，你居然还有脸说爱我？”碧悠师姐觉得无比可笑，“你在跟魔修狼狈为奸的时候，你在残害同门的时候，你在我面前杀害无辜的时候……想没想过我之后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 岳师兄喊道：“我是没有办法！碧悠，你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我多痛苦……” “够了！”碧悠师姐一点都不想他再说那些可怜兮兮的话，赤红着眼睛说道，“你的痛苦不是别人造成的！你的痛苦只是因为你自卑！你怯弱！你无能！你像一条蛆虫一样甘愿在粪坑里攀爬，却还要怪别人耻笑你肮脏！你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给谁看呢？” “岳少庭，从你跟魔修勾结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配称之为人！你连自己的灭门仇人，连烧杀掠夺我们家园和践踏我们尊严的仇敌都可以原谅，甚至不惜忘却仇恨跟他们合作，你还有什么脸说自己痛苦？你的痛苦全都是你自找的！像你这种是非不分，为了得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根本没资格求别人理解和原谅！” 第290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十二） 被曾经相爱的人口诛笔伐，岳师兄心中难受无比，他难受痛苦，却也恼恨，“既然你这么厌恶我，那为什么还要来看我？！” “看你？”碧悠师姐道，“你想多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被人看。” 她说话越发冷漠恶毒，岳师兄只觉得尊严也被践踏到地上，他怒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只是为了冷嘲热讽吗？！” 碧悠师姐没再说话，而是垂眸，手也温柔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岳师兄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触及她小腹的时候，眼底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而后，便听到碧悠师姐轻声说道：“我自然是不想看到你的，看到你……我就想起曾经的自己多么愚蠢，多么可笑。” 她说：“我是不爱你了，可是我很爱他……” 岳师兄眼底的红意似乎消散了一些，哪怕嘴上再不肯承认，此刻心底都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愧意和后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他下意识朝着碧悠师姐的小腹伸手，哪怕触碰不到，可想到那里孕育着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生命，他就觉得很奇妙。 接着，又听到碧悠师姐说道：“虽然我觉得自己的肚子孕育什么样的生命都跟旁人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你名义上终归是他爹爹，总该……有个见证。” 听到这话，岳师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诡异的不安感。 但他并未多想，想同她说句“对不起”，也想叮嘱他们母子以后好好的。 可他也清楚，再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下一秒，碧悠师姐便忽然抬手，凝起所有的修为，用力朝着自己的肚子击打！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岳师兄眼底猛地冒出红血丝，大声喊道：“不要！” 结界阻挡了他，雷云察觉到他想要反抗，立马窜过来发动雷击！ 可失去了修为的岳师兄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一边疯狂击打着结界，哪怕被雷击得浑身伤痕累累也不肯离开半步。 他嘶喊着，怒吼着，却只能通红着眼睛，看着属于自己的唯一血脉成为了一滩血水…… 听到喊声的小师弟立马冲了上来。 小师弟还以为是岳师兄要越狱，可冲过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直接傻眼了！ 哪怕他没见过女人小产和生产，但看到碧悠师姐身下的那一滩血水，还是明白了什么，吓得脸色惨白也赶忙冲上去，用法术替碧悠师姐撑着一口气，而后把人赶忙带走。 也不再管身后嘶吼不已的岳师兄。 * 听到这件事情时，秦至直接傻眼了，“碧悠师姐是真的怀孕的？” 坐在一旁的贺灵正和林师兄都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也和秦至一样，之前在幻阵时都以为碧悠师姐是故意演戏给岳师兄看的。 谁知道居然是真的。 “那……”秦至又问道，“孩子真的没了？” 林师兄道：“应该是没了，据前山的师兄说，碧悠师姐被救回来的时候，全都是血……可吓人了！连南殿殿主来时都被吓得走路不稳。” 这年头，能在宗门两情相悦还一同活到有孩子的弟子，还是很少的。 哪怕是活了几年前的南殿殿主，也鲜少见到此等场面。 秦至没有亲眼见到，可光是听说都觉得吓人。 也十分佩服这位大师姐，果真是敢爱敢恨的性格。 只是也有些可惜那孩子，虽说亲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娘亲却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哪怕生下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相信若是碧悠师姐把孩子生下来，宗门内的弟子都会对他很好的。 秦至本来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却在不知不觉把这话说了出来。 惹得林师兄和贺灵正目光怪异看着他。 秦至尴尬道：“我说错话了？” 贺灵正才跟他解释道：“岳师兄已经入魔了，自从他选择与魔修合作，他就不再是仙修，哪怕身上还有仙修的术法，也不过是因为他常年在云霄宗待的缘故，玉含仙尊那般轻易便将他的修为散去，便是因为他修炼多年的术法也不再认可他，这说明他的血脉已经沾染上了魔性。” 林师兄又接着解释道：“所以，碧悠师姐腹中的孩子是带着魔性血脉的，一个孩子，体内存着仙魔两股力量，这可不会像话本那样，可以修魔又可以修仙，这两股力量会从他在娘胎的时候就互相拉扯，想要胜过彼此，它们根本无法融合，即便生下来了，那种痛苦会一辈子都伴随着他……” 身体羸弱异于常人是注定的，但奇特可怕的面貌还要伴随着体内仙魔力量的极限拉扯，要这么痛苦地活一辈子……谁能保证他将来被生下来了不会怨恨呢？ 换句话来说，这世上谁人想这么活着？ 碧悠师姐是狠心的，但这份狠却是因为对孩子的爱。 秦至垂眸，没有问万一呢。 万一这种事情，赌上的是自己的后半辈子，是孩子的一辈子。 换做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也是一样的选择。 不过秦至还是不理解，“碧悠师姐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也能理解，可是她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女人小产本就是极伤身体的事情，若按照你们所说，那在她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身体就受到了一定的损伤，她如今还这般强行打掉自己的孩子，那岂不是伤得更厉害？” 面对这个问题，林师兄也迟疑了起来，他先是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贺灵正，随即才道：“其实这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懂，刚入宗门的时候……魔修还没有现在这么多，我们这种能修仙的，进了云霄宗是需要学习，前辈和师兄们就着重跟我们讲这一点。” 因为以前总有单纯的女弟子被骗，或是那些山下的可怜女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怀上了魔修的孩子，女人总是感性和温柔的，母爱的天性让她们很难在怀孕的时候保持理性，体内的孩子会让她们产生一种强烈的错觉——她们的爱可以感化所有的一切。 事实证明，根本不能。 那些生下了魔胎的女人，多数都是在孩子出生后耗尽体力而死掉，甚至还有的被刚从肚子里爬出来的魔胎一口一口啃掉。 哪怕有那么一两个被他们安然无恙养到了懂事的年纪，体内的魔性也会让这些孩子随时随地有化魔的可能。 第291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十三） 顿了顿，林师兄又说道：“前辈们并没有明说该怎么打掉这些魔胎，但是我觉得……按照常理来说，这些魔胎可能在母亲肚子里就有自己的求生意识了，如果不是像碧悠师姐这样强行打掉，孩子可能根本掉不了。” 说着，他又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贺灵正。 贺灵正便道：“差不多是这样。” 秦至好奇道：“灵药坊难道没能制造出一些好一点的对母体伤害没那么大，可是效果又很厉害的打胎药吗？” 贺灵正就对他说：“等你再回到灵药坊了，可以尝试着做出这样的打胎药，说不定需要的人会很感谢你。” 秦至：…… 林师兄看到秦至那颇为无语的脸色，便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道：“你师兄这是夸你呢，你要知道，哪怕我们云霄宗很欣赏那些厉害的女弟子，也鲜少有重男轻女的现象，可是像你说的这种堕胎药必定不好做，谁会花费时间去做呢？在一些人看来，强行打掉孩子本就是女人的职责，若是运气不好死了便死了……” 我们不能去管别人怎么想。 但若是真有人愿意在这上面花费功夫，相信很多人都是敬佩赞同的。 秦至却垂眸，有些忐忑道：“我还能回到灵药坊吗？” “当然！”林师兄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犯错的人又不是你，而且你还主动以身为诱饵，帮忙让岳师兄露出了马脚，现如今，云霄宗内的细作基本被清除了，你可以记一功！” 秦至笑得有些勉强。 他不需要记功，他现在只希望那魔修尊主说的话不会让人把他也怀疑成魔修的细作。 而且……那魔修尊主还说要继续来找他，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真的，那他这辈子……恐怕难得有安宁之日了。 * 因为这件事情，岳师兄在牢内直接疯了，根本没等到上刑法台，自己就被气得吐血，哪怕用术法保住他的性命，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碧悠师姐这一做法，够狠的。 云霄宗内自然也有人议论纷纷。 岳师兄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大师兄，谁见了他不巴结一句，如今他下台了，之前那些羡慕嫉妒他的人也都露出了自己的嘴脸，开始数落着他之前的不对劲，甚至把情绪发泄在了碧悠师姐身上。 刑法台行刑的那一天。 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岳师兄被执法处的师兄用术法分别缠住手腕垂钓跪在地上，他面对着众人，但头发凌乱，遮住了他疯癫的面容，一身白色的弟子袍早就脏污不堪。 人都疯了，也说不出几句正常人，自然也就没有了审判这个过程。 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就在这个时候，碧悠师姐来了。 小产后，她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因着这个孩子，修为也跌了不少，现在看起来……虚弱又憔悴，哪怕连走路都得紫嫣师姐扶着。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穿着整齐得体，头发是披散着的，身上也穿着宽大的白袍，罩着一件黑色的披风，眼神带着空洞，唇瓣也毫无血色。 她生得也好看，远远看去，全是破碎感。 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的秦至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碧悠师姐，他总是想起老娘。 其实老娘跟碧悠师姐一点都不像！ 老娘是很传统的民间柔弱女子，一颦一笑都很规矩，温柔中带着几分怯弱，胆子也是真的小，别说是碰见魔修，就算是碰见老鼠蟑螂也会吓个半死。 秦至忽然无奈地轻笑一声，垂眸时有眼泪自己滴落，他忽然想起，当初碰到若若师妹的时候，他也觉得对方很像老娘和妹妹。 其实或许根本就不像，只是他太想念家里人了。 秦至正在这边感慨，忽而便听到有人在悄声议论。 “你说她怎么还有脸出来啊？” “嘘！” “你怕什么？如今谁见了她不觉得恶心的？身为云霄宗的大师姐，居然委身一个魔修！” 跟此人搭话的另一个人心中忌惮，压低声音道：“人家委身的时候又不知道他已经入魔，还有……现在是什么场合，你别瞎说话。” 那人却满不在乎，“你怕什么？她做的，难道还怕别人说？难不成是我逼着她未婚先孕的？难道是我逼着她怀上一个魔修的孩子的？” 而后其人嗤笑一声，继续说道：“都成枕边人了，你说她半点没发现自己喜欢的男人成魔修了，我可不相信！说不定啊，她也是魔修安排进来的细作，不过是为了博得他人的同情，怕自己的身份会因为这个孩子而暴露，才强行把孩子打掉的。” 秦至怒从心头起，正要转身与这人对峙，忽然身旁伸来一只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而后，贺灵正的声音直接传进了他脑海中，“你这么一闹，难堪的不是他们也不是你，而是碧悠师姐。” 秦至顿住了，而后又听到身后有人小声道：“好了，这种话私底下说说就算了，在这里说，你是不要命了吗？人家现在可还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云霄宗的大师姐！” 之前说话那人便不情不愿闭嘴了。 紧接着，贺灵正的声音又传入他的脑海里，“自从岳师兄的身份暴露，这样的流言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你今日能反驳此人，难道往后你能管得住每个人的嘴吗？” 贺灵正又说道：“公道自在人心，碧悠师姐是什么样的人，大家总有一日会明白，况且这么想的人还是少数的，你若是不闹大，时间一久，那些人自然也就不敢说了，可你若是闹大了，碧悠师姐不但难堪，她还得想法子去证明自己不是魔修……你觉得，她证明的法子是什么？” 秦至从未想过这一点，直接愣住了。 答案他是知道的——只能是辞去亲传弟子的身份，而后自废所有的修为。 以碧悠师姐的性子，她绝对会做这样的事情！ 贺灵正又道：“装作不知道，也装作没听到，这些话传不到碧悠师姐的耳里，也没人傻到会在她面前这样说话，她就能安心养身体，宗主还是很疼爱她的，四位尊主和玉含仙尊也有意让她接替将来的云霄宗，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放弃她，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逼她也放弃自己……” 秦至明白了，冲着他点点头。 第292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十四） 可贺灵正还是没放开秦至的手，他总归是不放心的。 秦至善良炽热，做起事情也是不管不顾的，总是凭借着一股冲动去做事…… 但又让人十分羡慕。 如今的少年人，也鲜少这般有烈性了。 台上，被紫嫣师姐搀扶的碧悠师姐并没有为岳师兄求情，也没有继续往前，她似乎只是单纯前来观礼。 第一道天雷落下来的时候，哪怕已经疯癫，岳师兄却还是仰头凄惨叫出声来！ 哪怕藏在人群中，身旁还有贺灵正护着，秦至却还是被天雷散发出的余威震慑得往后猛退了一步，使劲儿偏头避开了那威慑！ 而他脖颈上的麒麟石也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笼罩在他身上。 直到天雷的余威消散许多，那光芒才渐渐消失。 不光是秦至，在场观刑的弟子都不得不抬手用袖子挡住了那阵可怕的威芒。 再看向台上的岳师兄时，哪怕毫无修为，秦至也能感受到对方的魂魄在一点点消散。 他直观地感受到了雷刑的可怕。 天雷之罚，跟他们平时看到的打雷不一样。 这样的雷刑，不会在短时间内要人性命，它击碎的不是人的性命，而是人的魂魄。 那是这世间最大也最痛苦的刑罚！ 秦至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胆寒的感觉，也总算明白为何提起这雷霆之罚，每个人都是脸色惨白。 哪怕只是观刑，都仿佛被刑罚加身一般。 那雷不只是击在岳师兄身上，还击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 这是惩罚，也是警醒。 贺灵正似乎察觉到了秦至的紧张和害怕，更加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不用怕，这雷击不到你身上，以你的身份，只要不是跟魔修勾结主动杀害同门弟子，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惩罚……” 可秦至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他眼底都是岳师兄痛苦到无声嘶吼又浑身抽搐的模样，听到的……也是雷击已经过去许久了，岳师兄身上还有电流在嘶啦作响的声音。 紧接着，又一道雷击落下！ 落下的时候，雷电是无声的，并不像是打雷下雨那样会轰隆作响，可是那刺眼的白光，岳师兄发出的凄厉喊叫声，以及那雷电落在岳师兄身上后的嘶啦声……令在场的每个弟子都露出不忍和恐惧。 他们仿佛从岳师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雷电，就好像一直环绕在他们身上。 除了那些见过不少这种场面的执法处的师兄外，能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的，大抵只剩下碧悠师姐了。 哪怕是十分痛恨岳师兄的紫嫣师姐，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她倒不是同情岳师兄，只是人在看到这等残忍的画面时，再心冷也会产生一些不适的心理反应。 而碧悠师姐与她站在一起，两人的反应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议论声再次悄然而起。 秦至和贺灵正却没空去关注旁人在小声议论什么，他们的视线全都定格在岳师兄身上。 看着他魂魄一点点消散的痛苦模样，贺灵正侧眸看向一旁的秦至，低声道：“若是看不下去，便不要看了……” 秦至却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不得这样的画面，却还是忍不住去看。 也许是想要将这样的画面深深记在脑海里，然后提醒自己……不要步其后尘。 每一道天雷的威力都大到寻常人无法想象，哪怕是余威也都强大到令人生畏，秦至便忍不住问道：“他一共要经受几道天雷的惩罚？” 贺灵正说道：“不清楚，这天雷之刑不是人来衡量，而是要天道来衡量，根据其犯下的罪过来决定要执行多少道天雷，一般来说……像他这种身居高位又享受过不少福泽的大师兄，犯错之后经受的惩罚也是更多的，毕竟他之前拥有的，也是不少师兄弟拿命换来的。” 所以，按照常规来说，恶意杀害一个无辜之人，或是间接害死十个无辜之人，便要经受一道天雷，天雷的威力程度也要根据被他害死的那些无辜之人的功德来衡量。 再打个比方，若是他间接害死的那十个无辜之人里，有一个是功德圆满或是常做好事的好人，那么承受的这道天雷可要比其他的天雷要强大许多。 贺师兄又说道：“其实他很聪明，从不会主动杀人，手上少沾一点鲜血，所经受的惩罚就会少一些，但是被他直接杀害和间接杀害都是云霄宗的弟子，所以这惩罚也少不到哪里去。” 秦至便好奇道：“所以，现在他所承受的天雷……已经是很厉害的了吗？” “也不是，”贺灵正见过比这还要更厉害的天雷，“他毕竟是亲传弟子，这证明他也曾保护过不少人，不管主要目的是什么，那些被他保护的人也会将福泽送给他，给他庇护……还有，听说他爹娘和他祖祖辈辈也曾经都是大善人，这些祖辈留下的庇护也会替他消散掉不少天雷的威力。” 秦至道：“所以说，一个人犯下的错，是会根据他之前做过的好事和他祖辈留下的福荫来消减的？” “还有。” “还有什么？” 贺灵正看着他，“祖辈留下的福荫庇护他，也会庇护其他的子嗣，所以这方面给他的庇护并不算多，还有的……便是他前几辈子积攒下来的福气，如果他前几辈子都是好人，这也是能替他挡掉不少伤害的。” 秦至更好奇了，“若是他前几辈子都是坏人呢？” 大抵是很少有人这么问，贺灵正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那就只能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上辈子坏事做尽，这辈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还能修仙，如此还不知道满足，还犯下这等错事，自然是要把前几辈子的仇怨一起算了。 只是这种可能性不大。 贺灵正说道：“福气是一辈子一辈子地积攒来的，若是上辈子坏事做尽，这辈子还能功德圆满，只能说明在上上辈子他做了不少好事，如今也只是消耗之前的福气罢了，但是正常来说，如果这辈子都能修仙了，那就说明他前几辈子都是个好人，修仙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被庇护了。” 虽说，鲜少有人能修成正果，可是修行一事全在个人，不能说很少听说这种事情便是真的没有这种事情了。 在他们说话间，又一道天雷降下！ 第293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十五）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明明都见识过了……可秦至还是被狠狠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伸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可是他的手还被贺灵正握住。 他这么一动，自然就暴露自己被吓到的事情，虽然贺灵正已经不会再对他冷嘲热讽，可他还是不想露出不堪的一面。 便佯装淡定问道：“不过，我也觉得很好奇……若是按照这样的评判标准，若是将来有人做了很多好事，然后再去做一件坏事……那又怎么算呢？” 贺灵正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抬杠好掩饰自己方才被吓到的事情，但也没拆穿，只是道：“那就得看你做的好事是什么好事，你做的坏事是什么坏事了。” “如果……如果我救了十个人，然后杀了一个人呢？” “那你救的是什么样的人？杀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秦至还真的跟他杠上了，想了想，说道：“如果救的是十个普通人，杀的是一个好人，应该怎么判？如果救的是十个好人，杀的是一个普通人，又应该怎么判？” 贺灵正看着他，忽然笑了笑，眼底还有着纵容，道：“你没明白。” 秦至不解道：“没明白什么？” “秦至，我说的福荫，不是轻飘飘一句话，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的，比如……你爹娘要把自己这一生的福荫都给你，愿意每一世都给你庇护，这说明他们每一世都要承受你所犯下的错所带来的痛苦，也就是说，你往后犯的每一次错，报应都会在他们身上……” 秦至怔住了。 贺灵正继续说道：“解你刚才说的题，如果你杀了一个好人救了十个普通人，这十个普通人愿意把福泽给你，也就是说……他们愿意替你去死，替你承担杀了好人之后的所有后果，他们十个会遭受到杀人的报应，而你……并非安然无恙，或许你从原来的死刑变成了无期徒刑罢了，同时，还搭上了十个普通人的性命，这就是你被庇护的好处，明白了吗？” 秦至傻眼了，他忍不住喊道：“这谁愿意这么做啊？！” “是啊，”贺灵正道，“谁愿意这么做呢？但如果真的有人愿意这么做了，你觉得……这算是好事吗？可是，如果真的有人愿意这么做，你还会觉得不甘，觉得不公平吗？” “还有，我相信这世上没有谁在做好事的时候，是冲着自己将来做坏事的时候能被原谅所做的，如果真的藏有这种心思，那自然不能被判定为做好事，那叫别有用心，天道自有衡量。” 他又说：“被别人用福泽庇护，那叫好人有好报，如果你做了很多好事却得不到任何人的感激，做了一件坏事就人人喊打，你还会继续做好事吗？还有人敢做好事吗？” 他说：“天道制定这样的规则，不是为了给坏人有机可乘，只是为了不让任何一个好人受委屈，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完全干净的人，若说世间万物都有灵性，那你碾死一只蚂蚁是不是也伤害了一条性命？如果这也要跟你算得清清楚楚，那生灵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秦至看着他，许久没回神。 贺灵正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秦至便笑了，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贺师兄……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贺灵正看着他的眼神便温柔了起来，握紧了他的手，“……是吗？” 他问道：“那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至愣是没发现哪里不对劲，下意识凑近了他一些，小声说道：“师兄，你是个好人，虽然有时候有些臭屁，说话有些冷血，但是现在我发现你挺好的……” “嗯……”贺灵正笑了笑，又问道，“那玉含仙尊呢？” 忽然提起玉含仙尊，秦至隐约有些不对劲，毕竟贺灵正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玉含仙尊，但他也没多想，面上的笑意更加温柔了，“仙尊也是好人，他是我见过的最最温柔最最特别的人。” 而后他又更加贴近贺灵正，小声道：“我跟你说，其实我想拜玉含仙尊为师的……你觉得我能行吗？”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被讥讽的准备，没想到贺灵正却笑着柔声道：“我觉得可以，我觉得……他也挺好的，你若是拜他为师，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对吧！”秦至高兴道，“我也这么觉得！” 本来还想跟贺灵正多说一句，又一道天雷下来！ 这一回，秦至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那余威吓得他下意识往贺灵正怀里缩去！ 旁边的人也被吓得尖叫起来。 而贺灵正也顺势抬起袖子将秦至掩护在怀中，直到天雷的余威彻底消散了，才将自己的手放开。 秦至早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脸也红红的。 不懂为什么，今天的他对着贺灵正总觉得格外不好意思。 贺灵正却像是没发现他的异样，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秦至红着脸摇摇头。 他们再抬头看去的时候，岳师兄的魂魄已经彻底破碎了。 这画面……看得人十分不适。 哪怕是执法处的师兄都不忍直视，而不远处的碧悠师姐，仍旧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 紫嫣师姐紧张地扶着碧悠师姐，很怕她会因此难过。 可是她一点表情都没有的时候，紫嫣师姐更加不安和害怕了，“师姐，我们回去吧……” 碧悠师姐看出她的担忧，侧眸对上她的视线，勉强微微一笑，“我没事……” 但结局已定，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连天道都觉得罪无可恕。 她还在奢望什么呢？ 碧悠师姐转头时，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回头。 往事已去，该结束了。 而仍旧被束缚着的岳师兄在魂飞魄散之际，竟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他想抬头再最后看一眼心爱的女人，可是……脏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视线，哪怕再努力，看到的也只是心爱之人毫不留情的背影。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好好多年前。 他们一起下山里历练…… 有魔修袭击村民，那时候，他的天赋远远比不上碧悠，因为第一次面对魔修，因为亲眼见过魔修伤害爹娘的画面，他怨恨的同时，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那时候，他为了保护村民受了伤，被魔修生生咬断了一只手臂，又痛又惶恐，可魔修还有很多。 在他和那些村民之间，碧悠选择了村民。 第292章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十六） 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可是原来他根本没有忘记……那一刻，碧悠毫不留情松开了他抓住她的手。 她说：“对不起阿岳，我得先去保护村民……” 然后留给他的，也是这样毫不留情的背影。 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当仙修，他以为的拯救苍生，是在保护自己和爱人的前提下再去保护别人，所以每一次，他都以自己和碧悠的安全为先，遇到魔修，第一反应也从来是保护他心爱的人。 而碧悠认为的拯救苍生，是不顾一切，哪怕牺牲自己和爱人，所以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是第一个被舍弃的。 他从来没见过她毫不犹豫朝着自己奔来的画面。 她的眼里……只有那些可怜无辜的村民和弱者，仿佛他这样稍微强一些的人，就应该孤军奋战，率先牺牲。 久而久之，他既为自己帮不到心爱的女人羞愧，也因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厌倦。 他只是想变强，强一点，再强一点，更强一点…… 可人的心理一旦扭曲，就再也难以恢复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会想，或许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 可他脑海里最后想起的，仍旧是那句让他耿耿于怀了一辈子的话。 ——比起你，这天下……更重要。 身体随着灵魂一起消散的时候，哪怕是秦至，也觉得内心一阵悲凉。 或许并不是为了谁而难过，只是单纯看到生命的流逝，会觉得很悲哀，仿佛看到了命运尽头的自己。 执法结束，不少弟子都心情低落地往回走。 岳师兄欺师灭祖，背叛宗门的事情给不少人都留下了心理阴影，虽说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但还是难免让人唏嘘。 秦至正准备跟贺灵正回洒扫处待命时，忽然听到有不少弟子仍旧在议论此事。 甚至有弟子说道：“碧悠师姐可真是狠心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岳师兄魂飞魄散，没有求情便罢了，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诶，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谁不知道她冷血无情啊？” “其实我挺怀疑的，你说岳师兄平时也挺好的，他好端端的干嘛要跟魔修勾结起来啊？” “就是啊，云霄宗也没亏待他，他何至于做这样的事情？” “说不定……真是被碧悠师姐逼得的呢！” 有弟子便立马八卦道：“怎么说？” 便有另一个弟子神秘兮兮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那碧悠师姐天赋要比岳师兄高很多呢，每次岳师兄跟她在一起都压力好大啊，而碧悠师姐仗着自己修为高，也从来不体谅岳师兄的，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岳师兄之所以跟那些魔修勾结，就是因为想配得上碧悠师姐，魔修那儿有一种很厉害的秘术，可以让仙修快速提高自己的修为，岳师兄肯定是为了那秘法才被魔修蛊惑的。” “原来如此啊。” “岳师兄可真是痴情。” “只是可惜了，岳师兄这般深情的男儿，居然会喜欢碧悠师姐那般狠心的女子，正常女子看到心爱的人魂飞魄散，怎么可能面无表情呢？” “还有她腹中的孩子，怎么能这么狠心呢？说打掉既打掉，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要不是她把孩子打掉，岳师兄恐怕也不会魂飞魄散得这么彻底……还是被伤了吧……”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痴情男子……” 秦至实在是忍不住了，甩开贺灵正的手便上前冷声道：“这么可惜，那你怎么不去殉情啊？！你现在立马一头撞死，说不定还赶得上跟他一起喝碗孟婆汤！” 他语气实在是冲，表情看着也吓人，之前说话的那个女弟子便吓了一跳，面色惨白，“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至继续上前一步，“我胡说八道！？是你们嘴巴太贱了吧！身为仙修，担负着天下苍生的重担，你们不同情那些被他害死的无辜百姓，身为云霄宗的弟子，不去同情被他残害的同门师兄弟，同样身为女子，不去同情被他算计利用惨死在后山的若若师妹……如今居然同情一个刽子手！” “合着死的人不是你们，死的人也不是你们的至亲，你们便觉得别人的性命都该成为他自卑怯弱又无能的发泄品是吧？！”秦至越说越气愤，眼睛都红了，“诸位，你们明明也被魔修迫害过，明明也见过那么多的无辜百姓被魔修开膛破肚，肆意玩弄，却仍旧觉得帮助他们、跟他们狼狈为奸的细作十分可怜，你们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家园被践踏，尊严被凌辱！鲜血漫山遍野，头颅尚未找到归处，你们怎么有脸在这里指责一个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女子，怎么有脸替一个魔修的奸细洗白喊可怜？” 这一番话，说得尚未散去的其余弟子眼眶通红，也说得方才那些弟子面色羞愧，不敢抬头。 秦至站在原地，忽然有些头晕，险些都站不稳。 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了，身体竟有些控制不住想往后面摔去，好在有人及时有人从后面扶住了他。 秦至以为是贺灵正，下意识要抓住对方的手，可却传来林师兄的声音，“许是方才那雷刑的余威太够强大，也震慑到你的魂魄了，得找个地方休息先……” 而后，便将秦至带走了。 秦至两眼昏花，根本无力动弹，只能任由林师兄扶着他离开这里。 他没看到，他被带走的时候，身后有不少弟子朝着他弯腰拱手行礼，眼底全是敬佩。 把秦至送到僻静荫凉的地方休息后，林师兄见他状态还是不太好，便道：“你在这里先坐一会儿，附近就是灵药坊，我去给你拿点药……” 说罢，人就走了。 可没多久，脚步声再次传来，虽然比之前悠闲了不少，但秦至没法儿睁开眼睛看清楚，只能当是林师兄又回来了。 他虚弱道：“这么快啊……” 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了，而后，阴影投在他身上，那是因为有人蹲了下来。 秦至只能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到的竟是贺灵正的脸。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看着对方。 贺灵正便主动开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293章 外出历练（一） 秦至还是没说话。 但即便他不说，贺灵正也看得出他神魂不稳，脸色差就算了，瞳孔都开始逐渐涣散了。 他只好为秦至输送法术，替他暂时稳住了魂魄。 而后又问道：“就你一个人在这里？是谁把你带来这里的？” 秦至感觉自己好受许多，看人也清楚了不少，“林师兄……” “他人呢？” “说是……去找药了。” “嗯。”贺灵正在他旁边坐下，道，“你神魂不稳，强行挪动会让你魂魄越发难以聚拢，把你放在这里休息是好的，灵药坊离这里很近。” 秦至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解释，也只是笑笑，而后偏头看向他。 不知道是他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回事，总觉得现在的贺灵正跟方才在人群里护着他的贺灵正又不太像了。 但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贺灵正看起来更真实一些。 秦至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贺灵正便道：“在巡逻，你们都去观刑了，总得有人四处走走，以防万一。” 秦至直接懵了，“我们都在观刑？你在巡逻？” “有什么问题？” “你没去观刑吗？” 贺灵正倒也没多想，解释道：“我跟你一样，魂魄不齐，神魂不稳，雷刑余威过大，我们这种人是很容易受到波及的……除了刚进入云霄宗不懂那会儿第一次看了雷刑后，我就再也没看过第二次了。” 顿了顿，他又看向秦至道：“我不是让林师兄提醒你不要去了吗？” “我……”秦至还是觉得脑子乱乱的，“我没看到他……” 就觉得好奇，所以跟过来看了。 然后还看到你了。 贺灵正又奇怪道：“不过你丝毫没有修为，那雷刑威力这般大，哪怕是有修为的弟子也难以忍受，你居然也没受什么伤……” 秦至：“……我不是难受了吗？” “只是神魂暂时不稳罢了，只要不是强行挪动，不会有太大的危害。”顿了顿，贺灵正道，“我第一次不懂去观刑的时候，可是足足躺了半个月才下床。” 秦至：…… 他大概明白自己看到的那个“贺灵正”是谁了。 就在这时候，林师兄也急急忙忙拿着药回来。 可怜他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这地方是走廊又不好御剑，只能一瘸一拐努力跑着来给秦至送药。 秦至想要起身迎他，贺灵正看不下去了，把他摁了下去，打算自己起身去接人。 可是他刚站起来，林师兄脚下一滑，直接一个滑铲飞了过来，抱着贺灵正就把人压得密不透风！ 连秦至都被波及，被他们的脚分别踹了好几脚。 “我擦！” “你能不能小心点的！你给我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终究没能爬起来，索性这么坐在地上把药递给了秦至，秦至接过来后没能拧开，拧了半天，那瓶盖却是纹丝不动。 贺灵正和林师兄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他拔啊拔，就是没办法把瓶盖拔起来。 秦至就默默看着他们：…… 然后三人就莫名被戳中了某种笑点，莫名其妙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至终于拔开瓶盖喝了药，而后三人一起躺在这走廊上，不说话，也不再动弹，面上都带着笑。 这是难得的舒服和悠闲。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林师兄便最先开口道：“秦至，你是想回洒扫处，还是想继续待在灵药坊。” 有阳光透过一旁高大的盆栽里的缝隙射进来，刚好就射在秦至的脸上，他伸手想要抓住那零星的日光，但什么都没抓住。 反而把那星点的日光遮住了。 他说：“我还是想回灵药坊，在洒扫处固然有你们的照拂，我日子可以过得很好，但我现在已经不满足那样了。” 他说：“我想像你们……为这苍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说：“我生性懦弱，也贪生怕死，没办法像你们这样勇敢地上阵杀敌，我看到魔修就腿软，看到刀剑和鲜血就害怕，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尽我所能，减少伤害。” 贺灵正道：“这样也很好。” 林师兄将双手枕在脑后，也点头道：“嗯，这样也很好！” 这样，就很好。 * 约莫过了十天，云霄宗上下的事情才处理完毕。 因着此事，的确揪出了不少与魔修有勾结的弟子，其中有被蛊惑的，有被胁迫的，也有利益交换的…… 秦至还觉得自己迟早也要被抓去问一问，可没想到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也没人想着去找他问话。 他就这么回了灵药坊。 并且，顺利进了药房。 陈墨师兄仍旧是药田和药房的管事师兄，见秦至居然真凭着自己的实力进入药房，也敬佩得竖起了大拇指。 只是知道他与玉含仙尊的关系，也不敢给他安排太重的伙儿，就让他在药房里每日负责收捡药材。 趁着无人时，陈墨小声与他说道：“收捡药材看着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也能学到许多东西，而且方便你和药田的那些师兄们打交道，要知道掌管药田的那些师兄们也都不好得罪的，把关系搞好了，方便许多。” 秦至点头，“我之前便是在药田做事，与他们关系还算可以。” 陈墨又小声道：“还不够，那时候好是那时候好，你如今往上爬得太快，只怕他们有些心中不平衡，平时说话做事还是得低调些，别太招摇。” 秦至乖巧点头。 陈墨最喜欢他这听话的模样，心中也莫名生出了几分得意和自豪，又说道：“你放心，只要你在这药房内熬上一段时间，我会再想帮助把你安排到更好的位置……” 秦至却忽然抓住他的胳膊，笑着道：“师兄，不必了。” 陈墨愣住，没明白他的意思。 秦至便说道：“在药田时很好，如今在药房也很好，我这辈子胸无大志，能入云霄宗也是很大的福气了，而且……我的目标不是要成为灵药坊的什么师兄，也不想爬得太高，就让我这里收捡药材，若还能再学习如何熬煮灵药，便已经足够了。” 陈墨有些揣摩不透他，说道：“往上还有更好的位置呢，你若是去丹炉房会更好的……” 秦至摇头道：“我没有修为，去了丹炉房也不过是打个下手，兴许连打个下手都做不好，何必去受气呢？真的，这里就挺好的，师兄不必再费心喂我筹谋……” “可是……” 第294章 外出历练（二） “说不定，”秦至笑着说，“我以后的归宿也未必是在这里。” 陈墨便恍然点头，“明白了！” 看来秦至是冲着玉含仙尊的弟子这身份去的。 也是，在灵药坊当个外门弟子有什么好的？ 在这里，哪怕能混成一个内门弟子，也一样没什么前途，可若是能成为玉含仙尊的首图……即便将来成不了亲传弟子，那身份也是不一样的！ 那可是玉含仙尊啊！ 陈墨便答应他不再擅自做主，之后在做事方面也没再给秦至提供任何明显的帮助，若秦至做错了事情，该骂的也骂。 秦至刚到药房的时候，其他的师兄弟还是很忌惮，虽然没明说，可是都下意识孤立秦至。 秦至根本不在意，每天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不会的就去问人，无人为他解答，他就自己去查资料。 多数时候是去看书。 但即便是看书，也总有不懂的问题，所以还是会出现差错。 旁人骂他，他也受着，之后再认真请教。 有人吃这一套，也有人不吃这一套，可人情世故就是这样，哪怕是云霄宗也不能避免。 他自然可以去找陈墨师兄为他做主，可他的心态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根本没把那些冷眼放在心上。 时间久了，药房的其他弟子也习惯了他这冷淡的性子，无论怎么为难他，他都根本不在意。 搞得好像被孤立的人是他们一样。 陈墨后来得知这些事情，也亲自找过他，说是要帮他教训一下那些不懂事的药房弟子。 秦至却说没必要。 他要爬的位置太高，如今这灵药坊不过是他路过的一个驿站，他在这里歇一歇，并无所谓原本就住在这里的人怎么对他。 忙着赶路的人，是没空去在意路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的。 陈墨越发佩服他了。 这心态，可不是寻常人有的，可即便秦至说了没必要，他还是暗地里去提点了一些。 秦至第二日去药房的时候，发现那些弟子收敛了不少。 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是不服和不屑的，只是秦至遇到不会的事情再去询问的时候，他们已经学会了配合。 这样，也挺好的。 又这么过了小半个月，明日正好轮到他休息，想着明天终于可以睡个懒觉，还待在藏书阁查看资料的秦至就不想回去那么早。 但他今天太忙也太累了，原本是拿着书在看，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再被惊醒的时候，人居然是躺在某个人的怀里！ 秦至吓了一跳，可下一秒，他就被小心放在了床上，接着，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把你吵醒了？” 他脑子其实还模糊着，听到这声音，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在做梦。 可烛火亮起，真的看到玉含仙尊那张脸时，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做梦。 秦至很高兴，他抓着人的手，怕对方又忽然消失不见，“上回是你变成贺师兄的模样来骗我的，是吗？” 说是“骗”，可看他的样子，却丝毫不生气。 玉含仙尊在他身旁坐下，解释道：“那时候太多弟子在了，不好用真实面貌出现，免得给你造成困扰。” 而后又道：“你魂魄不齐，容易散去，那雷刑也绝非寻常人能承受的，你胆子也大，连这热闹也敢去看。” 秦至被训得耳朵都红了，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我就是看大家都去了，而且宗主也说了弟子们都得去，我就以为我也得去……” 玉含仙尊摸摸他脑袋，顺便探查他身体的情况，“当日我是分身，那分身也不剩多少修为了，倒是没能完全护住你……感觉好些了？” 秦至往前挪了挪，更加靠近他，“好多了，你一走，林师兄就立马扶我去休息，还给我拿药了……” 玉含仙尊却解释道：“我没走，只是那会儿你的那位林师兄与贺灵正关系好，我若是出现必定被他认出，所以隐身了，看到他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后，我才走了。” 秦至笑笑，他知道对方不会不管他的。 其实，就算那时候玉含仙尊先走了，他也不会感到难过，毕竟他知道他永远都在。 “你最近都在忙着云霄宗的事情吧？”秦至想找点话题，怕他又这么走了，“我听说你们最近都忙着没法儿好好闭关修炼了，还有山下的百姓……一定都被吓坏了。” 玉含仙尊知道他最想听到的是什么话，便道：“那天之后，我便用分身下山看了一眼，加强了各处的结界，也顺道去看了一眼你爹娘。” 秦至激动道：“那我爹娘怎么样了？还有我妹妹呢？”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未靠近，也没上前同他们搭话，莲花村还是很安全的，你爹娘和妹妹都还好。” “真的？” “真的。” 秦至就彻底放心了。 来了云霄宗后，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爹娘和妹妹了。 知道他们都好就行了。 玉含仙尊却看着他，欲言又止。 秦至还以为是爹娘有什么其他的情况，紧张道：“怎么了？” “秦至，”玉含仙尊努力用最温和的语气提醒道，“子女牵挂父母是常态，但你也要始终记住，生老病死也是常态，哪怕是在太平盛世，仍会有许多意外发生， 你爹娘都是好人，但好人也并未要长命百岁才算功德圆满。” 秦至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旁的仙修入了宗门，都基本不敢过问家里的事情，既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是怕挂念太多，无法修成正果。 他其实心里也明白，玉含仙尊跟他说这些，是真的关心在乎他。 可要他不去在意家里过得怎么样，他实在做不到，只能敷衍着点头道：“我知道，我以后尽量不过问家里的事情了。” 玉含仙尊摸摸他的头，像是要借此来安慰他，“你很好，你爹娘也很好，但即便是仙修也难以长久地健康活下去，这世道就是这样，生下来就注定着总有一日会死去，你得学会接受身边挚爱的离去。” 秦至仍旧只是点点头，“我知道的。” 可玉含仙尊也看得出来，想要他学会看开这些……太难了。 谁能真的坦然接受挚爱的离去？ “休息吧……” 玉含仙尊正要起身离去，秦至却又忽然着急把人拽住。 玉含仙尊只好顿住，“怎么了？” 秦至也知道自己提这种要求有些无理，但他还是抱着对方的胳膊，下意识撒娇道：“你再陪我一会儿吧……” 第295章 外出历练（三） 话是说出来了，可心却忐忑不已。 就算玉含仙尊拒绝他，也必定有十分得体的理由，或许人家的确有事情要忙，但秦至还是很害怕听到拒绝的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忽然变得那么娇气…… 意外的是，玉含仙尊并没有拒绝他，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算作安抚，温柔问道：“那你是要我陪你在这里睡觉，等你睡着了再走？还是想要陪你聊天？” 秦至没想好，他只是单纯想要这人留在这里陪着他。 “你过去一点……” 秦至正想着要找点什么话题时，对方一句话就让他乖乖往后挪了挪身体，而后，玉含仙尊便在他身旁的位置躺下了。 彼时，秦至还是坐着的。 见状……懵了。 玉含仙尊轻轻拍了下剩下的半边枕头，“躺下来。” 秦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脸红还心跳加速，但他还是听话地躺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躺着后，玉含仙尊便问道：“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秦至下意识回道：“有……” 可回答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而且……而且两个人靠得那么近。 明明该是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却这么温柔躺在他身侧，好像他怎么放肆都不会生气一般，秦至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什么都不想说。 他只想做。 只想做点什么来引起对方的注意，只想通过某些行为一点点试探对方的底线，享受那种一直被纵容的感觉…… 所以，他小心翼翼伸出了手，勾住了对方的一缕头发，然后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下，一点点把那缕头发勾到了自己这边。 然后又拿出了自己的一缕头发，跟对方的缠在了一起。 他小声嘀咕道：“结发为师徒，相守亦相知。” 玉含仙尊便笑了。 在他看来，秦至才十来岁的年纪，跟他相差了几千岁，如今天下不太平，且秦至入云霄宗之前也尚未议亲，有些事情不懂是正常的。 他没阻止秦至，只是温柔纠正道：“不对，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然后他问道：“阿至是想要成亲了？” 秦至说：“不想。” “为什么？” “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 “好，那就不想。” 秦至还自顾自捣鼓着那两缕头发，玉含仙尊就躺在旁边陪着他。 说来也是奇怪，当了几千年的半仙，睡眠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有时候闭关就是几百年，他早就已经不需要睡觉了。 但此刻看着秦至孩子气一般的行为，玉含仙尊心中觉得愉悦，竟难得地泛起了困意。 睡觉之前，他还下意识地伸手将一旁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眯了一会儿便醒了。 秦至还在捣鼓两个人的头发，他侧躺着，低垂着眸子，看起来很认真。 真的很可爱。 察觉到玉含仙尊醒来后，秦至有些尴尬，但仍旧抓着他的头发不放，“仙尊的头发……看起来跟我们普通人的头发也没什么区别啊……” 玉含仙尊笑了笑，没理会他这孩子气的问题。 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哄道：“我都睡了一觉醒来了，你还没玩够呢？难道是想我在这里陪你一晚上？” 秦至当然不敢直接承认，也知道自己如今够任性了。 可他真的很想把人留在这里一直陪着他。 含糊了好一会儿，他就说道：“其实我有个问题藏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问你，但是也一直找不到你……” “你想问什么？” 秦至往前挪了挪，两个人凑得更近了，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 他说道：“那天在牢房挟持我的那个，真的是魔修尊主？” “嗯。”哪怕只有一个字，他也回答得很温柔。 “那……那我跟他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嗯。” “那……”秦至有些不敢问下去，却在顿了顿后，又坚持问道，“那他说我是他转世的弟弟，是妖神……你也听到了吗？” “听到了。” 秦至微微瞪大了眼睛，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那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你们都不怀疑吗？” “怀疑什么？” “他为了接我，专门来到云霄宗这么危险的地方，之前……之前还有其他的魔修朝着我下跪，而且还喊我公子……很多人都看到了。” 秦至越想越觉得玉含仙尊这态度镇定得有些吓人，他赶忙从床上爬起来，两人打结的头发却非常顺滑地解开了。 秦至也没空去惊叹仙尊的头发居然这么丝滑，他看着玉含仙尊很不解道：“难道你们都没有怀疑过我跟魔修有勾结吗？” 他这反应也颇为有趣，玉含仙尊轻声笑道：“你是希望我怀疑你跟魔修有勾结？”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秦至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玉含仙尊便不再逗他了，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才温声解释道：“他一向如此，每次从封印里逃出来，遇见什么特别喜欢的人，或是冒充了谁的身份，就会想要一直扮演那个角色。” 秦至没明白。 玉含仙尊便继续解释道：“上一次他从封印里逃出来后，遇到的人是我师尊，所以便同我师尊说……他是他那未来得及出世的儿子。” 秦至傻眼了，感觉自己没听明白，“谁是谁儿子？” 玉含仙尊：“我师尊是他那未来得及出世的儿子，当年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因着仙修进攻，百忙之中，还是一颗蛋的师尊被属下背叛，最后不慎流落在凡间，幻化成一个婴儿后被凡人所收养，而那魔修尊主被困在封印内百余年，冲破封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寻自己的儿子。” 秦至炸裂了：…… “找到我师尊后，他也是用了一系列的法子想要离间我师尊与当时的宗门弟子，好在师祖并非昏聩之人，他知道魔修是无法留后的，哪怕是魔修尊主，也绝对不可能留下任何子嗣，更何况……魔修尊主自己就是一团混沌之气，即便有儿子也不会是一颗蛋。” “……” “但魔修尊主十分喜欢我师尊，他想把师尊带回火荣山养着，总是想方设法逼他与仙修决裂，甚至令他险些背上欺师灭祖的罪名。” “……后来呢？” “师尊自然是不愿意的，师祖离世后，将云霄宗交到师尊手上，师尊痛恨魔修尊主害死了师祖，与他自是不共戴天的，所以集合当时众仙修之力，将他暂时封印了起来。” 第296章 外出历练（四） 只是，那时候的仙修能力不足，这封印也仅仅维持了百年。 秦至更加好奇了，“你说他每次从封印里逃出来，遇见什么特别喜欢的人，或是冒充了谁的身份，就会想要一直扮演那个角色……那你师尊之后，他又喜欢上了谁？” 玉含仙尊这回沉默了许久。 秦至隐约猜到了，“你？” 原本习惯了温润表情的玉含仙尊，难得地露出了恶心和倒胃口的厌恶表情。 秦至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大着胆子问道：“那他这回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虽然很不想回答，可无奈秦至好奇，且这种事情……若有心去查一查，还是能问得出来的。 玉含仙尊只好无奈道：“他说我是他转世的魔尊夫人，第一次见了我后，便天天在宗门上演痴情郎的戏码……” 说真的，魔修仙尊的演技和他编故事的水平，比他打架的本事高多了。 玉含仙尊那会儿也年轻，也是个才十来岁的少年郎，若非有师尊再三跟他保证，只怕他还真的模模糊糊就相信对方了。 那会儿也跟现在差不多，先是找最信得过的下属要接他离开，那会儿的谢如真拒绝了，但也在同门师兄弟心间埋下了一颗种子，之后……每次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那魔修尊主都能及时赶来。 但凡少年郎谢如真的道心松懈一点儿，这世上便没有所谓的玉含仙尊了。 “噗……”没忍住。 可好在及时收了回来。 玉含仙尊虽无奈，却也没怪罪他，只是道：“你不要相信他说的话，魔修向来擅长蛊惑人心，为了让你相信，他可以做出任何你意想不到的行为，只要你有所怀疑，有所动摇，他便算成功了。” 秦至认真点头，“我知道，毕竟我……”我上辈子可不在这里。 他笑着说：“……毕竟我是您的弟子嘛！别说我不是那什么妖神转世，就算是，我也根本不稀罕！” 他说：“我只想当玉含仙尊的弟子。” 玉含仙尊也被他哄得很开心，“师尊说我命中没有徒儿，但就算将来我不收你为徒，玉含宫的门……你也随时可以进。” 秦至还想说些什么，玉含仙尊便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 而后他凑近秦至，在秦至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又面红耳赤的时候，他才低声道：“有人来了……” 说着，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秦至：…… 坐在床上懵了好一会儿，秦至便用力拍打了一会儿自己的脸，让自己更加清醒后，才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门一开，在外面偷听的冀星乐便差点摔进来。 好在稳住了。 但也十分尴尬。 冀星乐笑容尴尬道：“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犹豫着该不该进来，怕打扰你们……” 而后又立马举起三根手指头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秦至懒得跟他解释了，便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哦……对不起啊，我下次尽量不那么早回来。” “……” 把门关上后，冀星乐看着他，欲言又止许久，最后鼓起勇气说道：“秦至，我不会歧视你的！我尊重你！” 秦至疑惑看着他。 冀星乐又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一定会祝福你们的！” 秦至：……什么跟什么啊？ 但他也没心情跟冀星乐说那么多，因为此刻他的心也很乱。 他忽然很想很想很想，快一点儿到玉含宫去。 本想等冀星乐睡下了，就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可是蜡烛熄灭了许久，那边床上的冀星乐却还是翻来覆去，半点要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秦至还以为他有什么心事，便问道：“睡不着？” 那边的动静便立马停了，而后是支支吾吾的声音。 秦至疑惑转头看去，可是房间太暗，他也看不清楚那边的冀星乐是什么表情，只是蹙眉不解道：“你支支吾吾的说什么呢？你是被人欺负了吗？” 结果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冀星乐才小声问道：“秦至……是谁啊？” 秦至莫名其妙，“什么我是谁？我就是啊，秦至就是秦至，还能是谁？” “不是……”冀星乐似乎是从床上爬起来了，他着急又有些羞涩问道，“我是说，方才在房间……唔，就是那个……是谁啊？” 秦至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些猥琐，直觉告诉他，不能直接承认。 可是他也不好随便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便也只能含糊道：“没什么人啊，是你听错了，我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冀星乐失落道：“这样啊……” 他知道秦至是在骗自己。 但他也能理解，毕竟这种事情……传出去了也不太好听。 而且，若是那人是个稍微有点身份的师兄，只怕更不愿意让人知道。 可越是这样，冀星乐就越是担心秦至。 他委婉劝道：“你还是要注意点，这种事情传出去了……受到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旁人是很难接受你这样的，至于那个人……你不说也没关系，但你这么藏着掖着，一定身份非比寻常吧？你觉得如果你们之间的事情暴露出去了，他会保护你吗？” 秦至觉得他这些话听起来都怪怪的，可也没多想，只当他是真的发现了自己与玉含仙尊私底下见面的事情，只是冀星乐一时没猜出玉含仙尊的身份罢了。 他莫名其妙道：“就算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们只是见面而已，难道见面也不行吗？” 冀星乐支吾道：“谁相信你们只是见个面啊？见……见个面，会躺一张床上？” 秦至震惊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躺一张床上？你看到了？” 冀星乐道：“没看到也知道啊，我又不是没耳朵。” 秦至才想起来，仙修的听力异于常人，听声音能简单判断出对方的位置，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可对于秦至这个普通人来说，这种事情就很吓人！ 说实话，这种事情说出来……还是有些羞耻的。 他也跟着支吾道：“这也没什么吧……只是躺一起，他睡他的，我睡我的，我们又不做别的，也……也不算逾矩吧？” 玉含仙尊大他好多岁呢，就当是跟自己的太太太太太太祖爷爷睡觉，也不行吗？ 冀星乐眼神都变了，“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就算现在没做，以后也一定会做……顶多是我这次回来了，吓着他了，他没得手罢了！” 第297章 外出历练（五） 说着，他越发觉得秦至单纯，甚至怀疑秦至就是被那不知名的野男人给骗了，而后郑重其事道：“秦至，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件事情的危害有多大！一旦这件事情被传开，你和他的名声就全都毁了！” 秦至也被他这严肃的语气给吓着了，“真这么严重？” “当然！” “那……那我以后就不和他躺一起了？” 冀星乐严肃道：“不光是这样，你甚至都不该再和他见面了！” “啊？”秦至有些不情愿，嘟囔道，“那怎么行啊？” 他还得在玉含仙尊面前多刷存在感呢。 冀星乐为了不让他误入歧途，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了，努力想了好一会儿，便道：“也不是说不让你们在一起了，但是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啊，这般猥猥琐琐、偷偷摸摸的，算怎么回事？” 秦至便叹气说：“我也想光明正大的啊，可是他……他……不太一样，我现在还没资格站在他身旁。” 冀星乐心想，果然如此！ 那人绝对只是把秦至当成了玩物，约莫是想着他是个外门弟子，也没什么资源人脉的，哪怕玩弄了，再找个机会把人骗出去历练，之后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弄死，这样便没人知道这些事情了。 可怜秦至还傻傻地为他隐瞒！ 冀星乐不想让秦至再把心思放在那种人身上，可看秦至这模样，摆明已经被对方迷惑，脑子都不清醒了！ 他想了想，便道：“既然他这么优秀，你为什么不想办法也让自己变得优秀起来，这样……将来你也可以光明正大跟他在一起了。” 秦至道：“我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才刚入药房工作，要学的东西可多了，等我能光明正大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多久呢！” 他也愁啊，他真的很想马上就成为玉含仙尊的内门弟子。 愁得头发都掉了好多。 冀星乐觉得有戏，便故意说道：“你已经算运气很好了！你看，自从你入了云霄宗，哪次外出历练没有立下功劳？按照你现在的形式……若是你下次再下山历练立下功劳，好像就有一次拜师的机会……” 冀星乐还没说完，秦至便激动了起来，“真的？！” 冀星乐也不太确定，他说道：“应该是有这么一次机会的，只是机会不算大，我记得外门弟子若是立下功劳，根据功劳的等级，好像是可以请求拜师的，只是嘛……” 他顿了顿，又强调道：“你可以拜师，人家也可以不收你，而且，为了拒绝得更合理，几位殿主会设下不同的试题，基本能完成的可能性都不高。” 说完，冀星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想劝秦至把心思放在努力提升自己上，这样，他就没空去想那个野男人了。 所以很快又说道：“但是有机会总好过没机会啊，你说是不是？” 秦至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第二天他就去找了陈墨师兄。 “下山历练？”陈墨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又没有修为，下山历练什么？” 顿了顿，他又严肃道：“秦至师弟，我不知道旁人与你说了什么，但这下山历练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你要知道很多下山历练的师兄弟姐妹可都没法儿再回来了，所谓的历练，可跟上战场没什么区别，更何况你没有修为，历练之时若是遇到了魔修，你怎么办？” 秦至没想到陈墨的说法与冀星乐的完全不同，他说道：“那我如果要立功劳，还能怎么做？” 陈墨更加疑惑了，“你跟玉含仙尊都是那样的关系了，还需要什么功劳？你就老老实实在药房里待着，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总有一日，玉含仙尊自会将你提到玉含宫去。” 可事情哪有陈墨说的那么简单。 再说了，如果他什么事情都没做，玉含仙尊莫名其妙就把他带回玉含宫当弟子，岂不是惹人闲话？ 他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站在那个人的身边。 陈墨大抵看出了秦至是真的很想快点立下功劳，便又温声安抚他道：“你若是实在闲不住，想多做点事情，想让旁人多看你，倒也不必冒险去山下历练，不妨就忙一点，除了在药房忙活，偶尔也可以去做点其他的事情，多去帮忙嘛，将来考评的时候，师兄师姐们或许都愿意在宗主和几位殿主面前帮你提一嘴。” 秦至点点头。 可他表情还是很失落，他还以为自己有机会下山历练，却忘了以自己现在的本事，别说是下山历练，只怕是一下山就小命全没了。 秦至闷闷不乐地走了，却没想到，陈墨下一刻就直接去找了玉含仙尊。 玉含宫外。 陈墨地忐忑地站在殿门外，直到殿门打开，玉含仙尊的声音传了出来，“进。” 听到这声音，陈墨面上立马扬起惊喜的笑，忐忑的同时也十分庆幸，进去时虽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 玉含仙尊就坐在一棵梨花树下煮茶。 陈墨进去后，便下意识给对方下跪行礼，“弟子见过仙尊。” 玉含仙尊面含淡笑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陈墨便起身。 玉含仙尊将倒好的茶水分了他一杯，示意他坐下，陈墨却没敢坐下，只是小心又谨慎地将茶水端了起来，恭敬道：“多谢仙尊赐茶。” 喝了茶水，他又捧着空了的茶杯，哪怕心里十分激动，可却又显得局促不安，小心翼翼说道：“弟子此次前来，是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还请仙尊教诲。” 玉含仙尊道：“你是灵药坊的弟子，灵药坊的弟子是南殿殿主在管，怎么想到要来询问我的意见。” 陈墨便道：“此趟前来，不为灵药坊的事情，是为了……秦至师弟。” 玉含仙尊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脸带微笑，温声问道：“他怎么了？” 陈墨便把秦至想要下山历练的事情跟他说了，接着又道：“弟子觉得秦至师弟有上进心是好事，可他终究没有修为，若是贸然下山历练，只怕会遇到危险，只是……只是又担心这是仙尊要给他的历练，故而一时拿捏不住，不知该如何处理，还请仙尊明示。” 玉含仙尊喝了一口茶，随即微笑问道：“他说过这是我的意思吗？” 陈墨赶忙道：“那自然是没有的。” 第298章 外出历练（六） 玉含仙尊又问道：“那他说过，以后他做的任何决定，你都得先来问过我的意见吗？” 陈墨不知为何，冷汗就忽然下来了，背和头都不自觉下垂得更厉害了，“也、也没有……” 玉含仙尊轻笑出声，温柔道：“既然都没有的话，那你为何来找我明示呢？” 陈墨垂着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隐约明白……自己犯忌讳了。 他没猜错，玉含仙尊对秦至的确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或许也有心要栽培对方，可……这是他们私人的事情，容不得他人插手。 他为了在玉含仙尊面前表现，也为了能得到更好的提升机会，故意这般巴结，惹了玉含仙尊的不悦…… 恐怕，若非看在秦至的面子上，他连这玉含宫都进不来！ “弟……弟子……” “回去吧。”玉含仙尊温声道，“秦至的事情，秦至他自己做主，他想下山历练也好，他想在云霄宗安稳度日也罢，那是他的选择，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置喙的，就算他做错了选择，也得他自己来承担。” 而后温柔一笑，“人生在世，哪能事事让别人担责？” 陈墨后背已经湿了。 只是三两句话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是也让人猜测不透，他与秦至是否真的关系那般亲密。 陈墨找了个借口，连忙离开了。 走出玉含宫后，他双腿便忽然软了，差点就摔在地上，甚至都不敢御剑飞行，就这么抖着腿一路走下去。 很快，秦至便发现他的异常了。 陈墨师兄虽然对他还是颇为关照，但不会再在私底下找他，偶尔见了他，甚至还露出颇为忌惮和害怕的表情。 哪怕是笑的时候，也带着几分忐忑和不安。 秦至十分不解，还以为他们之间生出了什么误会，想找陈墨聊一聊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被调到了采购处当管事师兄。 而他们这边的管事师兄便换了一个人。 秦至更为纳闷，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事，结果一问才知，是他自己自愿去的。 采购处听着是个可以捞油水的地方，但自从老胡子的事情出来后，这种事情就被管得很严格，接着又出了岳师兄的事情，这个部门不但没有油水，甚至还成了比洒扫处还要低等难熬的部门。 一旦采购的东西出现任何问题，领头的必定会被严格盘查；如果数额对不上，就会被怀疑贪污了；若是底下有人狐假虎威欺压山脚下的百姓，那领头的也要第一个被处罚…… 总之，成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部门。 正是因为一直无人愿意继续当管事的，所以这部门的管事师兄可以说是换了一轮又一轮。 很多人都宁愿去洒扫处，都不愿意在采购处。 秦至觉得，如果不是犯了错事被强行调到那里，是不会有人主动要去那种地方的。 所以他特意去找了陈墨。 陈墨以前在灵药坊的时候，前途不可限量，南殿殿主对他也颇为看好，宗门内的不少弟子都会专程来讨好他，见面了也都是嘘寒问暖的。 可是他自请来采购处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犯错被贬职，曾经那些嘘寒问暖的师兄弟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 哪怕还有那么几个是愿意同他说话的，但从语气和神态也可以看得出来，其实早就不看好了，也许是碍于情面，也许是想着他总有一天还能再爬起来，所以便装装样子继续哄着他，当是留个底。 倒是秦至，居然是第一个主动跑来看他，而且还带了礼物的。 趁着无人的时候，秦至小声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陈墨笑了笑，“没有。” 这种问题，几乎每个人都会问，他都会如实回答。 秦至点点头，但还是说道：“若是你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可以跟我说，我想办法帮你……” 顿了顿，他又说道：“只要不是你犯错，我一定帮你回药房处做事。” 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肯定地说要帮他。 陈墨问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秦至想了想，说道：“得看你得罪的人是谁，如果只是师兄们，错又不在你，我去找林师兄和贺师兄商量，或许他们有办法，再不济，我便去找南殿殿主，她若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也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而后又道：“不过，若你得罪的人就是南殿殿主或是其他殿主……那恐怕就难办了，要不……我去找玉含仙尊为你说说情？” 之后他自己又满脸失落道：“可是我现在也见不到他了，说不定他已经出去忙了，根本不在云霄宗内。” 陈墨没想到，秦至为了帮自己，竟然愿意将玉含仙尊搬出来。 他问道：“你从来没去玉含宫找过玉含仙尊吗？” 秦至便说道：“不是有规定说，不能随意上玉含宫打扰他吗？他每日那么忙，不是在山下忙着处理魔修的事情，就是忙着回来处理云霄宗的事情，我又没什么大事，为什么要去玉含宫打扰他？” 陈墨顿时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后，他又道：“那你若是有事找他，该怎么办？” 秦至仔细想了想，说：“我没什么事情是必须要找他啊，遇到麻烦了我可以自己解决，若是解决不了可以去找其他师兄帮忙，再不行……我身为灵药坊的弟子，也能找南殿殿主为我主持公道，为什么一定要找他？” “你……你来云霄宗那么久，总有遇到麻烦的时候吧？难道每次遇到事情，你都不想着找他帮你解决吗？” “想啊，”秦至诚实道，“可是想归想，玉含仙尊又不欠我的，干嘛事事都得帮我？再说了，我……我将来还想去玉含宫当个内门弟子呢，不行的话，外门弟子也可以的，若是我一身麻烦，什么都要仙尊来帮，那我岂不是很没用？我还如何有脸待在他身边？” 陈墨这回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还以为，玉含仙尊说那些话，只是单纯为了警告他。 却没想到……人家只是说了实话。 还有一些话，秦至没说出来。 虽然他很少主动找玉含仙尊帮忙，可是……这个人，每次都能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主动出现。 陈墨最后也没要秦至帮忙，他本来就是主动请求来采购处做事的。 他没把自己去找玉含仙尊的事情告诉秦至，既是因为羞愧，也是觉得没面子，毕竟这种事情传出去也丢脸。 而且，玉含仙尊最后说的那句话，虽不是怪罪，可却是一次提点。 是他当了太久的内门弟子，被人吹捧多了，道心就变了。 曾几何时，他也如秦至这般，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入了云霄宗，一心只想为苍生奉献。 可到了最后，却学那些蝇营狗苟，为自己染上了一身污泥。 自请来采购处是他对自己的处罚。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往上爬，而是要学会如何沉淀。 把失去的道心再重新找回来。 第299章 外出历练（七） 秦至最后也没弄明白陈墨师兄为何要自请来采购处，但是路上碰到林师兄，林师兄告诉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正如贺师兄明明也有往上爬的机会，可他现如今就喜欢留在洒扫处，你难道能说他是错的吗？” 林师兄又笑着说：“你看，我们现在留在洒扫处也挺好的，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也很快活啊。” 秦至点头，“师兄说得对，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为什么这么说？” 犹豫了一下，秦至才说道：“我觉得……陈墨师兄是因为我去找他说了下山历练的事，他才开始变得怪怪的。” “你要下山历练？”林师兄惊讶完，想起这不是重点，便又说道，“可是你能否下山历练，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啊，总不能他不替你安排，心中过意不去，就跑来这里受苦吧？” “倒也不是……”秦至心中自然有自己的猜测，他觉得陈墨师兄可能去找过玉含仙尊，只是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陈墨师兄便做出这种决定。 林师兄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只是道：“你也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而且我也听说了，这回是他自己自请来采购处的，来之前南殿殿主还挽留过他，是他自己下定决心要这么做的，说不定他有自己的考虑，根本不是为了谁。” 秦至点头，“应该也是……” 回到药房后，秦至本打算把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可是一进到药房内，便察觉气氛不太对。 尤其是药房内的其他师兄弟都在用奇怪的眼神偷瞄他，被他发现后，又急忙把眼神收回去。 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秦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他也没那么可怕的。 可很快，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新来的管事师兄李越，负着手走了进来，单眼皮的眼睛显得有点小，可是扫过在场之人时，不少人都狠狠打了个哆嗦。 秦至看向那位李越师兄，不明所以。 刚要收回视线，李越师兄便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而后微眯眸子。 李越长得并不好看，普通人面相，单眼皮，可是眸光十分锐利，他看着人高马大的，脸却是瘦长的，仿佛所有的肉都长在了身上，鼻子有一点点塌，嘴唇却很薄，看起来有点刻薄。 因为是统一的着装和发型，所以显得他的发际线也有些高，额头不够饱满的人这么束发，确实不算好看。 只不过，人长得如何不要紧，关键在于他这一身气质……实在骇人。 完全是那种女孩子看了都要绕道走的类型。 秦至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盯上自己了，但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硬着头皮继续做事。 李越便朝着他走去了，“你就是秦至？” 秦至惊讶地抬头，我去，这人长得不怎么样，声音居然这么好听！ 妥妥的低音炮啊！ 一听就超级贵的声音！ 李越见他不说话，又眯眸不悦道：“说话。” 靠！ 生气起来的低音炮更有味道了！ 秦至放下手中的东西，恭敬行礼道：“见过师兄。” 李越看着他，“你方才去哪儿了？” 秦至如实回答道：“去看了沉默师兄。” 药房的众人：……他疯了？ 当着现任的管事师兄，承认去看了前任的管事师兄，这可是犯了忌讳的！ 秦至自然也知道这样说不合适，可是他也不傻，人家会这么问，多半已经查出来了。 即便现在不知道，之后派人一查便知，若是他现在说谎，将来被查出来只会更麻烦。 况且，他只是去看一眼陈墨师兄，这也不算是做错事情，李越师兄可以因为这个不喜欢，却不能对他做些什么。 果然，李越师兄面上的不悦更加明显了。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盯着秦至看了许久，而后冷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药房众人都用佩服又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但是也没人敢说话。 秦至也只能轻轻叹一口气。 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刚开始的前几天倒是没什么，每个人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甚至药房内的其他师兄弟也不再为难他。 只是会有几个用那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 大抵是知道他得罪了新来的管事师兄，将来绝对不会好过。 果然，过了没几天，秦至就发现自己需要负责的事情多了起来，而且都是些需要跑腿的活儿。 这些原本不该是他做的事情。 刚开始他忍了，可对方得寸进尺，收捡药材需要他来做，各个宫殿的灵药需要他来配送，甚至去药田送每日需要的清单也是他来做…… 云霄宗很大，弟子们更多时候都是御剑，单靠步行是很难做好一些事情的。 而秦至就需要整天到处跑，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甚至忙中出错的时候，所以他只能去找李越。 可是李越却直接将他惩罚了一顿，认为他这是不服从管教，顶撞管事师兄……就该被惩罚。 秦至趴在房间的床上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因为太渴，嘴巴都起皮了，可是他伸手……却离茶桌很远。 此刻他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冀星乐听闻消息急忙赶回来探望他，顺便给他带了些吃的，进门后见他后背上全是血，脸色还惨白成那样，又心疼又难过。 给他倒了水，见他喝得又急又猛，还被呛到了，便一边小心给他顺气，一边骂道：“怎么这么过分啊！就算你真的犯错了，那也不该这么对你啊！不行，我得将此事上报宗主，怎么说你也是立过功劳的人！” 秦至却虚弱道：“这云霄宗内，如今能活下来的，有几个没立过功劳？再说了……就算你见了宗主，人家也是有理有据，顶多是呵斥几句，难不成还为了我，把人撤职下狱？” 如果做不到这个程度，那也只会增加对方对他的仇恨。 冀星乐心疼道：“那怎么办？就让他这么欺负你啊？” 他闷闷不乐坐在床边，“也真是奇怪，把陈墨师兄调去采购处便罢了，怎么连我也送出药房了？本来你去了药房之后，我就被派去处理其他的事情，现如今还特意把我调得更远了……我怎么觉得是故意的？” 秦至趴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这么做。 但现如今，他是得想个法子处理好眼前这局面。 第300章 外出历练（八） 养了半个月的伤后，秦至第一时间便带着礼物去找了李越。 他也没什么好的东西，无非就是之前积攒起来的晶石和各种宝物，想着虽然有点寒酸，可晶石怎么说也是好东西，有总好过没有。 只是他刚把东西放下，尚未来得及说话，李越师兄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人将他放在桌面上的东西挥手弄到了地面。 秦至一愣，随即眸色也逐渐加深，明白这是没得谈的意思。 摔东西的弟子还笑着说道：“这些脏东西，哪里配放在桌子上？” 李越师兄挥着扇子，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有事便说事，秦至师弟这般……让师兄很难做啊。” 秦至便直接道：“既然师兄让我直接说事，那我便说了。” 他道：“不知我如何得罪师兄了，师兄要这般为难我？若是我之前有眼无珠，的确在无意中得罪过师兄，还请师兄大人有大量，原谅我，我保证往后再不敢给师兄惹麻烦。” 李越却是说道：“你这是什么话？说得好似我为难过一般……莫非是记恨我之前处罚过你？” “自然是不敢记恨的，是我有错在先，师兄处罚我也是应该的，只是……”秦至不解道，“师兄要我有话说话，我如今也是有话说话，师兄若是一直装听不懂，那我也只能去找听得懂的人来说了。” 李越“啪”一声收起了扇子，“你威胁我？” “威胁是不敢的，可人活在世，不求一帆风顺，但求安得一隅，我自认为在药房也算是尽心尽力，师兄吩咐的事情也是认真完成，哪怕稍有瑕疵，却也已经尽力了……可师兄却咄咄逼人，不愿给人活路，我好歹也算是南殿殿主亲自请来这灵药坊的，难道也要默默受这窝囊气吗？” 李越冷笑，“你既然这么厉害，还在这里跟我说什么？直接去找南殿殿主岂不是更好？” 秦至不卑不亢道：“我不会去找南殿殿主，师兄在宗门的时间比我长，人脉资源也比我多，南殿殿主不看僧面看佛面，况且师兄犯的也不是大错，师兄弟之间有些矛盾也是正常的，师兄这般有恃无恐，不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吗？” 但接着，他又说道：“但我可以去找北殿殿主。” 旁边一弟子疑惑道：“你找北殿殿主做什么？” 灵药坊是南殿殿主的地盘，找她可以主持公道，找宗主……算是越级，可是宗主掌管整个云霄宗，灵药坊自然也包括在内，所以也算合理。 找北殿殿主……似乎不太合理吧？ 秦至就等着有人问这个问题，他看着李越道：“师兄应该知道，我尚在洒扫处的时候，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便打了一个赌，看谁能让我主动前往其掌管的殿内，我后来选了灵药坊，是因为我确实喜欢灵药坊，可我更擅长的其实是阵法……” 他说：“不如师兄猜猜，如果我直接去找北殿殿主，跟他说自己在这里受了委屈，不愿意留在灵药坊了，他会不会趁机收了我？” 旁的弟子还是一脸不解，甚至有人嘲笑道：“你当北殿殿主是什么收破烂的地方，你去人家就一定要吗？” 又有弟子道：“便是你去了，北殿殿主见你可怜收了你，往后你便算是得罪了南殿殿主，你在这云霄宗还能有好日子过？” 秦至却面带微笑地看着李越，等着他有所反应。 起初李越的确没反应过来，想法跟那两位弟子的是一样的，觉得秦至若真敢去找北殿殿主，那便是得罪了南殿殿主，之后定然不好过。 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秦至的确是南殿殿主之前要来的，如果秦至是告到宗主或是南殿殿主那里，事情都好处理，无非是关起门来互相道歉，但那之后，他多的是法子整秦至，甚至……都不用他出手，南殿殿主会为了避免麻烦，直接将秦至调到别的地方，正合他意。 但若是秦至自己主动要去北殿殿主那儿，以北殿殿主的性格，还真的会收他，这事儿闹出去，外面的人或许会说南殿殿主苛待弟子，连一个外门弟子都留不住，也或许会说北殿殿主有本事，连南殿殿主的弟子都能撬走…… 可最后要算账的时候，南殿殿主只会找他来算！ 秦至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是想明白了，继续说道：“我知道师兄针对我，是觉得我是陈墨师兄故意留下来的人，你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若是哪天陈墨师兄再回来了，你回到曾经的位置是惹人笑话，可前面又没有其他位置可走了，那你就处境尴尬了，所以，你只能将陈墨师兄的所有心腹都逼走，这样你的地位才会稳固。” 他说道：“可我不是陈墨师兄留下来的人，我去看他，不过是因为他曾经照拂过我，而他之所以照顾我，也是看在其他师兄的面子上，另外……陈墨师兄不会再回来的，即便有一天他离开了采购处，也是去别的地方，李越师兄完全不必担心。” 他又捡起地上的东西道：“既然师兄不稀罕我这里垃圾，那我就带走了，免得污了师兄的眼睛。” 说完，他就走了。 这态度……也算得上是嚣张了。 李越师兄自然气得不行，可他不敢赌，万一秦至真的跑去找北殿殿主，惹恼了南殿殿主，那遭殃的只会是他。 倒是他小瞧这小子了！ * 自那以后，秦至在药房的日子才算好过了一些。 只是李越仍旧不待见他，也时常会找他一些小麻烦，只是这些麻烦都算不上是什么麻烦，他若因为这种小麻烦便赌气说离开，那便是他的问题了。 看来，对方还是很想把他赶走。 秦至也觉得挺纳闷的，怎么他每去一个地方，就有很多人想赶他走呢？ 难道他就这么不受待见？ 很快，这种僵局就被打破了。 李越主动找了秦至，见到人后，还让他坐下喝茶。 秦至心中狐疑，怀疑有诈，不敢喝茶，拘谨地坐在凳子上问道：“师兄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不敢，只是……”他吹了吹手中的热茶，“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 秦至听了这话，便知道今日这事儿不好办。 李越巴不得早点把他赶走，怎么可能有事儿找他商量。 多半是又来了什么计谋。 第301章 外出历练（九） 果然，放下茶杯后，李越便看着他，面上带着浅笑，看着他的视线却始终锐利，“两个选择，第一个，你现在马上离开灵药坊，并且要自己找好借口，说是你自己不想留在这里，不许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秦至直接道：“我若不愿呢？” 李越笑了笑，“那就选第二个……听说陈墨没走之前你便找过他，说是想下山历练，正好啊，我这里有个机会，你若是真的去了，能平安活着回来，我保证以后不再找你茬。” 顿了顿，他垂眸拨着茶沫，又继续说道：“但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下山的队伍分很多支，我要派你去的这一支队伍里，可只有你一个药师，而且去的地方很危险，你只有不到一成的机会可以活着回来。” 秦至瞳眸微缩，没有说话。 李越便道：“你想清楚了，是要离开灵药坊，还是要出去送死……都随你。” “那我选下山历练。” 秦至话一出，李越便顿住了。 他抬眸看着秦至，眼底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大抵是没想到……秦至会选一条死路。 选完后，秦至便离开了。 冀星乐知道秦至被李越叫走后，便匆忙去寻他，正好见到他从李越的院子里走出来，赶忙迎上去。 “秦至，没事吧？” 看到匆匆赶来的冀星乐，秦至还有些惊讶，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冀星乐又问道，“你没事吧？” 秦至摇头道：“没什么事，李越师兄还不至于在自己的院子里就对我下手，只是……他要我做两个选择。” 听秦至把方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后，冀星乐有些不赞同道：“你傻吗？他既然让你选择，你干嘛不干脆选择离开灵药坊？你非要留在这里，万一他真把你送到一个危险的地方，你不死定了？” 秦至摇头道：“我没处可去了，今日我离开了灵药坊，我还能去哪里呢？我若想要留在云霄宗，就必须会一门手艺，我无法修炼，我答应过一个人绝对不修炼阵法之术……那除了这灵药坊，我便没有去处了。”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了，我若是跟随队伍下山历练，那便是以药师的身份，留在后方，我能存活的机会也更大些，若是去了其他的部门，我难道就不需要下山历练了吗？不是你说的，只要我再立一次功劳，我就可以选择拜在某位殿主门下当内门弟子吗？” 冀星乐没想到是自己之前劝他的话害了他，顿时着急道：“你就当我之前说的话全是放屁！我就是想让你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提升自己上，不想你被人骗了，可如今情况不同！你可知道，现在外面的魔修越发多了，魔修尊主似乎已经炼出了属于自己的真身，他一旦出面，魔修队伍壮大，岂是我们这些寻常弟子可以对付的？你……” 他还没说完，秦至就抬手制止他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眼下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李越师兄明面上说只要我离开灵药坊便安然无恙，但正如你所说，外面战况激烈，我要去哪个部门才不需要下山？既然都需要，那以药师的身份出去才是最安全的。” 他认真道：“星乐，我也不是傻子的，我比任何人都爱惜我这条小命。” 李越想要把他赶走，何必非要找他来商量，直接放出消息吓一吓他，或者直接把他派出去，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唯一的可能便是……李越在某些地方说谎了。 他留在灵药坊未必没有生路，离开灵药坊……也未必就是活路。 果然，没多久外边便传来了消息。 云霄宗整编了不少队伍要下山，名义上是历练，实际上是下山解救被魔修围困的百姓。 魔修如今越发猖狂，竟派了不少队伍将云霄宗以外的不少村庄城池给围困了起来，当做圈养，时不时便冲进那些村庄城池里吃人。 每支队伍都是根据不同村庄城池的大小和分布的魔修数量来进行安排的，而且，每支队伍都需要配备药师。 人数多的队伍，自然需要多一些药师，人数少的，任务轻的队伍，分配的药师自然就少一些。 而秦至就被安排在了贺灵正的队伍里。 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毕竟贺灵正所带的队伍是洒扫处的师兄们，他们的修为本就低，被分配去的地方自然不会太危险，秦至若是能跟着去，活着回来的几率也就大一些。 冀星乐闻言，也就松了一口气，“真是太好了，你能被安排在贺师兄的队伍里，那遇到危险的几率也就不大。” 而后又道：“李越师兄还真是心机深沉，他肯定早就知道你是被安排在贺师兄的队伍里，所以才故意那么说，骗你先离开灵药坊，回头你肯定会被安排在更危险的队列里！” 秦至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事情的真相如何无人知晓，他也懒得去猜测。 不过这回还能继续跟洒扫处的弟子一起下山历练，他觉得很好。 贺灵正亲自来灵药坊接他，还跟李越碰上面了，两人见面后也只是寒暄了几句，可是贺灵正言辞间都是对秦至的维护，倒是让李越对秦至刮目相看。 早知道秦至收买人心的本事高强，却没想到……竟真的连贺灵正都收买了。 走出灵药坊的时候，贺灵正说道：“本想着今晚先在洒扫处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但接到消息，说是被围困的那个村庄有好几个临产的妇人，情况十分危急，拖延不得了。” 秦至点点头。 贺灵正又看向他，“我们要去解救的那个村子虽然远，可是村民人数稀少，且据说周围还有好几个小宗门，那几个小宗门都尚未被魔修埋伏，甚至发来的求助信间也说了村民情况尚好，结界也安然无恙，只是外面盘旋着不少魔修。” 顿了顿，又道：“那几个小宗门也联合起来派了弟子出去查探，得知有魔修就在附近驻扎，为了村民的安全起见，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秘密将那些村民转移，之后再联合那些宗门的弟子们将那附近的魔修都赶走。” 秦至虽然不是第一次下山历练了，可是这方面的经验也寥寥无几，去岭南的时候也好，去清风宗的时候也罢，他都是赶鸭子上架，每次都是稀里糊涂就活着回来了。 运气占了很大成分。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一个重要的身份出场——药师。 第302章 外出历练（十） 所以他这一次比前两次要紧张许多，问道：“那……那意思是，我们这次的任务相对比较简单？” 贺灵正耐心解答道：“相对于你去了岭南和清风宗，是要简单轻松许多，但事关魔修，而且我们这次是去解救村民的，凡事还是要谨慎警惕些，不要太放松，每次下山……都得抱着必死之心。” 秦至点点头。 贺灵正又说道：“不必担忧，你身为药师，我们会全力保护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秦至又下意识地点点头，而后意识到不对劲，说道：“虽然我的确怕死，也是真的很不想死，可是这不代表着我愿意为了活着牺牲所有人，你不用保护我，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就算只是药师，我也是云霄宗的弟子。” 贺灵正看着，嘴角浅浅勾起了笑意，“你倒是变了很多。” 秦至：“你也变了很多。” 贺灵正倒是没再说什么，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上，也跟他讲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情。 到了洒扫处后，贺灵正便开始清点人数，准备出发。 林师兄因着腿脚不便，自然是要留守在云霄宗内，所以这次只能帮着贺灵正清点人数，查看物资。 看到贺灵正带着秦至回来时，他面上露出笑意，但眼底也有担忧，拍着秦至的肩膀，叮嘱道：“得活着回来。” 秦至笑着说：“那是自然！谁不知道，我可是最怕死的。” 林师兄又越过他看向他们身后，发现只有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面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而后看向贺灵正问道：“就你们两个？” 秦至不明所以。 贺灵正则是解释道：“灵药坊缺人，我们这次的任务也比较轻，所以只派了秦至过来。” 闻言，其他的弟子便开始不满地小声议论了起来。 而林师兄气愤道：“他们欺人太甚！之前我们去岭南都有好几个药师跟着，怎么现在我们这么多人去，却只让秦至一个人过来帮忙？”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秦至没有修为，若是让他一个人跟着去，遇到特别危险的情况该怎么办？战场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总是有药师要上战场救人的情况……” 贺灵正抬手阻止了林师兄继续说下去，其他弟子也跟着安静了下来，只是依旧愤愤不平。 贺灵正道：“难道我不知道这对秦至不公平，对我们来说也不公平吗？可如今已经安排好了，不管南殿殿主是没注意到，还是觉得秦至一个药师足矣，我们都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去闹。” 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我方才已经去问过李越了，名单上的确只有一个药师，给我们的解释是如今派出去的弟子太多，没办法每个队伍都配备足够的药师，毕竟有些师兄要带队去更危险的地方，解救的百姓人数是我们的两三倍……若我们咄咄逼人，不但要不到药师，还会延误了外出解救百姓的时机。” 这种特殊又危急的情况，哪怕人数和资源都很少，他们也得必须马上出发。 外在因素不是他们可以挑三拣四乱发脾气的借口。 林师兄没再说话，可依旧十分恼火。 如果是他外出，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如今是他守在云霄宗内，看着师兄弟们是这样的配备下山历练，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担忧？ 要知道他们下山后遇到的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修！ 无论是资源还是药师的配备跟不上，都有可能导致他们这几十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可贺灵正什么都不能说，他身为带队的师兄，首要做的就是安抚人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得像之前那样把这支队伍安全地带回来。 下山的时候，秦至依旧是跟贺灵正一把剑。 他坐贺灵正的剑时，从来就不会晕，也不会觉得难受，如今两人熟了些，脚下的剑会更随着主人的心思而刻意护着他，他甚至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坐在剑上。 头一次站在剑上，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世界，却丝毫不觉得头晕。 恐高仿佛一瞬间就治好了。 秦至往下看了好几次，贺灵正便以为他是害怕，御剑的速度更慢了些，“怕？” 秦至收回视线，笑着说：“没……只是有些感慨，要知道以前我可从来不敢想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御剑飞行。” 而后又补充道：“虽然是别人的剑。” 贺灵正道：“这次还跟以前一样，你就负责给人疗伤，其他的事情不用管那么多，没什么意外……我们这次应该很快就回去了。” 结果秦至就沉默了。 贺灵正察觉到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秦至就道：“往往直觉能很顺利的事情，到最后都会不怎么顺利……我不想立flag，免得后面出事。” 贺灵正：“……什么辣？” 秦至道：“贺师兄，我预感这次没那么顺利，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些，就像你说的，小心总是没错的。” 见秦至难得这么认真，贺灵正也不想泼他冷水，便道：“好。” * 他们要去的那个小村庄很远，哪怕是御剑飞行也要花一些时间。 中途还得落地休息了一会儿。 贺灵正派了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往前查探情况，那几个弟子回来时也如实禀报，情况看起来倒是跟那几个求助的小宗门说的情况差不多。 往前一段距离，就能察觉到浓郁的煞气。 那是魔修长期驻扎的痕迹。 只是那些魔修驻扎的地方离那小村庄也有些距离，离那几个小宗门也不近，所以之前才一直没发现。 如今魔修有了往他们那边挪动的痕迹，那些小宗门便紧张起来，得知自己实力不行，无法在不引起魔修注意的前提下将村民们全部转移，所以只能求助云霄宗帮忙。 贺灵正带领的这帮弟子虽然都是洒扫处的外门弟子，可是天资都比普通的小宗门要好一些。 况且他们有最好的资源，也经历过不少战争，只是帮忙转移村民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自然是能做到的。 得知情况跟那几个小宗门说的差不多后，贺灵正心下便有了计较。 只是他一向习惯了谨慎小心，还是兵分两路，另外派出了几个修为高强的弟子先脱离他们的队伍在附近秘密巡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而后，开始给剩下的弟子分任务。 第303章 外出历练（十一） 先派出几个弟子去附近那几个小宗门里接应，虽说转移村民一事不难，可光靠他们也不简单，不好直接把人全部带回云霄宗，路程远，还容易引起魔修的注意，自然只能在附近寻一处更为安全的地方先暂做停留。 等把那些魔修都赶走后，再将村民们转移回去，或是带回云霄宗山脚下的几个村庄将他们合并在一起。 不过，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做起来也没那么容易，都是需要时间的。 再剩下的那些弟子，自然是提前告知他们应该怎么做，哪个负责在前查探，哪个负责留守在最后面以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 秦至就在旁边安静听着。 他看着贺灵正面无表情却又十分认真地分派任务，竟莫名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佩感。 仔细算算，贺灵正其实也才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放在现代，或许也才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初入社会都是十分懵懂，说不定在家里还会被当做宝贝一样疼爱着。 但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战役，以至于如今这般年纪，在这种性命随时会没的时刻还能冷静地统领大局。 “秦至……” 忽然点到他的名字，秦至便立马回过神来。 贺灵正看着他道：“你跟在我身边，等见了那些村民，就劳烦你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顿了顿，他又道：“可能会有三至四个即将生产的妇人，你得照顾她们，保胎药准备好了吗？” 秦至拍拍自己的行囊，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等贺灵正转头去跟其他人说注意事项的时候，他面色又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分配好任务后，大家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贺灵正便让所有弟子按照自己方才的吩咐去做。 再启程赶往那村庄的时候，贺灵正便发现了秦至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害怕？” 秦至摇头。 虽然这种时候怀疑这个又怀疑那个容易令人反感，也容易让人误会自己是真的怕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如今正值魔修猖狂时期，哪怕是我们山脚下那些很大的村子，都鲜少有同时怀孕和即将生产的三四个妇人，怎么这小的村子，竟一时间出了这么多的孕妇？” 对于魔修来说，仙修是最美味的其次便是婴幼儿。 甚至有些魔修对孕妇十分喜爱，常常费尽心思抓来孕妇，剖开她们的肚子适用尚未出生的胎儿。 所以，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鲜少有村子会同时让这么多妇人怀孕，村子越小越恐惧，因为孕妇多了，身上怀孕散发出的气息会吸引来魔修。 即便是怀上了，也会费尽心思打掉，除非是这些孕妇相差的时间很远，正如一个准备生了，另一个刚怀上没多久…… 贺灵正很小的时候便入了云霄宗，他虽然知道孕妇身上散发的气味会吸引魔修，但他更多的认知在于普通人想要传宗接代，所以并未多想。 只是道：“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只要男人跟女人在一起就有可能会怀孕，或许只是个巧合。” 秦至摇头道：“不是的，在我们村子里，若是超过五个以上的妇人同时怀孕，至少有一个需要被强行流掉孩子，这是因为村子里有太多同时生产的妇人，会引来魔修的觊觎。” 贺灵正微蹙眉，“有这个说法？” 他虽然觉得荒唐，却也知道秦至不是个喜欢胡说八道的人。 秦至道：“在莲花村是有的，所以我想着，在其他村子应该也有，而且……大部分的村民都被困在村子内，难以外出，可是孕妇怀上孩子后身体都十分虚弱，且长期生活在魔修的恐惧下，想要保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因为她们都心知肚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随时有可能给自己甚至全家人招来祸患。 除非是头胎，否则孕妇本人甚至其家里人都免不了有这样的恐惧和不安。 这也导致着孕妇流产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甚至，还会有的妇人在生下一两个孩子后便刻意去寻找无法生孩子的药吞服，这也形成了一个村子鲜少有三个以上的妇人同时生产的情况。 秦至也知道，根据这么点小事情便怀疑那个村子的村民有问题不太合理。 可如今情况特殊，容不得他们不多想。 贺灵正也因为他的话而警惕了起来，“这样吧，等到了地方，我先派人进去查看情况，如果确实有诈，我们再另外寻机会救人。” 秦至点头，但也有些忐忑，怕自己想太多了。 贺灵正看出了他的不安，便说道：“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该说出来，至于要不要相信，之后又应该怎么做，做了之后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这些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你和其他师兄弟的职责是听我安排，懂吗？” 秦至赶忙点头，“懂。” 可他也清楚，贺灵正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抚自己。 接着，贺灵正又道：“还是那句话，有任何事情都先跟我商量，战场之上听师兄指挥，不要擅自做主。” 秦至继续点头，“我明白。”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村庄附近，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并未马上露脸，而是在附近寻了个地方先躲避着观察情况。 那个村子的确不大，光是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任何有猫腻的地方。 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守在村子外。 秦至蹲在贺灵正身旁，观察了那弟子许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村子虽然小，但怎么……怎么就他一个人守在外面？” 又有其他的弟子说道：“而且看起来还很紧张。” 贺灵正垂眸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对身后的一个弟子说道：“我记得你老家就在这附近。” 那弟子没想到贺灵正忽然问他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才赶忙说道：“的确是，不过……弟子的老家早就搬迁了，不在这了。” “那你对这附近可还算熟悉？” “倒也不算熟悉，只是隐约听家里人说起过这里，而且我们家族搬迁时，我爹娘都尚未出事，听说后来我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曾经住在这里的其他村民也跟着一并搬走了，只是爹娘为了不让我忘本，才偶尔同我说起老家的事情。” “你能另外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吗？” 第304章 外出历练（十二） “应该……应该可以。”那弟子并不确定，只是他从贺灵正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而如今，除了他能做到这件事情外，想必其他人很难做到了。 所以，他开始认真回想，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师兄，我忽然想起爹娘给我看过老家这边的地图，说是当年我们也是为了躲避魔修才搬走的，可是当年全村人都搬离这里的时候，有位很厉害的仙修给我们村子画了一个阵法，说是那阵法千年都不灭，只要有人在，就能起保护作用。” 顿了顿，他就道：“若真有这么个阵法在，那应当算得上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了，不知道是否是师兄想要寻的地方。” 贺灵正问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那弟子便左右环视，努力回想着自己当年看过的地图，之后便指个某个方向说道：“若是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在那边。” 而后他又道：“只是太久了，弟子也不清楚自己记得对不对，也不知道爹娘说的那些事情是否属实，若师兄真要寻这么个地方，可否让弟子先去探查？” 贺灵正点头，“有备无患，哪怕用不上，寻到了也是好的。” 那弟子刚要走，贺灵正便喊住他，又指名了两个弟子跟着他一起去，“此处是魔修驻扎之地，且处处透露了诡异，还是要小心为上，你们此行只为去探查情况，若发现任何异常，莫要冲动行事。” “是。” 那几个弟子离开后，贺灵正又对其他弟子道：“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这村子看起来确实怪异，但也未必真如我们想的那般是什么阴谋，耽误了时间也不好，还是先进村子看看。” “好。” 按照之前的计划，大部分的弟子包括秦至都跟着贺灵正进村子，而剩余的人留在这里，以防止有诈。 秦至自然是跟着贺灵正等人一起进村子的。 而等在村子前的那个宗门弟子远远地看到他们后，神情立马紧张了起来，却又透露着一股怪异的兴奋，两种情绪在他面上交织，竟显得格外诡异。 他主动迎上前，礼仪倒是很足，弯腰拱手道：“可是云霄宗的师兄们。” 贺灵正也拱手道：“师兄不敢当，都是宗门弟子，我等也不过是前来与诸位商议救援村民之事。” 按理，那弟子应该继续同贺灵正寒暄几句，或者赶紧带他们进村去商议，可是他却仔细将贺灵正带来的这些弟子仔细打量了许久，笑着问道：“在下冒昧问一句……偌大的云霄宗，只派了诸位师兄来吗？”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有礼貌了，这边本是他们几个小宗门的管辖之地，且小宗门都会依附于大宗门，而他们这几个小宗门依附的大宗门并非是云霄宗，如今贸然写信请他们来支援，云霄宗能派人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 说句难听的，若非是为了无辜的村民百姓，这些小宗门的弟子即便是被魔修围剿死光了，跟云霄宗也没什么关系。 哪怕是仙修，也有地盘之争，也看亲疏远近的。 不少云霄宗的弟子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可贺灵正没表态，加之他们涵养也够，便忍着没出声。 而贺灵正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那弟子竟然也没察觉到任何异样，还笑着问道：“难道是其他的师兄还没到？” 贺灵正看出这弟子确实是情商低，不会说话，但……问得这么直接，还不依不饶的，也不像是随口问问。 他与身旁的秦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隐约察觉到这村子果然不对劲。 只是这弟子不对劲，不知是否跟里面的村民或者魔修有关系。 贺灵正自然不能把自己的地盘完全告诉旁人，便道：“救援的书信是几位殿主看到，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派我们前来的师兄是奉了几位殿主的命令安排的，说是我们这些人足够了。” 顿了顿，他便不动声色试探道：“可是这里的魔修太过厉害了？可要我派个弟子回去增加救援？” 说着便看向秦至。 正要说话的时候，那小宗门的弟子赶忙阻止道：“啊不不不……这倒也不必，只……只是我自己多嘴问了一句罢了，我想着云霄宗那般多人，可能会派不少师兄前来。” 贺灵正说：“这段时间魔修猖狂，不少师兄都殒命了，剩下的不少师兄也被外派出去，我等……虽然不济，只是外门弟子，可到底也有些修为，只是帮忙来转移村民罢了，也是能做到的。” 听到他们都是外门弟子的时候，那小宗门的弟子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看着像是焦虑，像是遗憾，又像是为难和紧张…… 这些情绪看在秦至眼底，不由得更加警惕了起来。 按理来说，哪怕是担心他们帮不了忙，也不该是这种表情的，顶多是会觉得焦躁不安或者害怕，可仙修向来谦逊低调，一般说自己不怎么样都只是礼貌自谦，听的人也很少相信，实力如何，自然还得看后面的表现才会世道。 哪怕这弟子只是小宗门里不成器的弟子，这点人情世故还是应该懂的，怎么觉得……他似乎很在意来的宗门弟子是不是修为高强，并且人数多不多呢？ 倒是半点看不出担心里面村民的意思。 贺灵正自然也看出异常的，按理，他本应该直接走的，可是他也能感受到这村子里面确实有不少普通人的气息。 并且……的确有孕妇。 他试探道：“话不多说，如今情况紧急，不如我们先将村民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那小宗门的弟子眼神便立马闪烁了起来，“啊……对，确实应该如此。” “那我们就不进去了，劳烦这位师兄将村民们全部请出，我们原地作法，用阵法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啊……啊？”那小宗门的弟子眼睛微微瞪大，“你们还会阵法？” 贺灵正笑着，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自然没有，开个玩笑罢了。” 那小宗门的弟子愣了好一会儿，尚未消化这个消化，贺灵正又道：“只是我们没有，你们应当是有的吧？我记得救援信上说过，你们是专门修习阵法的宗门，那总应该懂得如何通过阵法转移那些村民吧？” 第305章 中计了（一） 那小宗门的弟子便眼神闪烁道：“啊……对，自然是有人懂的，只是方才……方才以为你们也懂，所以才有些吃惊。” 贺灵正面色微变，依旧带着笑。 但他已经确定，这里面的人……除了他能感受到了普通人外，只怕剩余的都是等着要他们命的。 这村子，他们最好是不进去。 可…… 那小宗门的弟子笑着说：“我们还是先进去跟其他的师兄会合吧？” 贺灵正不敢迟疑，可也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进去，不然被对方察觉到不对劲，只怕会害了里面的村民。 这时候，秦至便开口道：“等等。” 贺灵正和那小宗门的弟子便同时看向秦至。 那弟子眸光闪过一抹狠戾，面上却带着笑，不解道：“这位师兄有什么顾虑吗？” 秦至揣着手，左右看了看，说道：“我看这附近瘴气多，且煞气明显，恐怕魔修就在这附近驻扎吧？” 那小宗门的弟子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警惕谨慎道：“确实是，但是那跟我们进不进去有什么关系？” 秦至看着他，一脸懵却又满脸真诚道：“我没说有关系啊。” 那弟子被噎住了：…… 秦至便看向贺灵正道：“我只是觉得，既然说了这村子里有孕妇还有小孩儿，为何都没有宗门弟子在外设阵抵挡外面的煞气，而且……我们仙修气息这般浓郁，最符合魔修的胃口，你们一直在这里，又没有阵法保护，那些魔修为何一直没发现你们？” 这话问得那小宗门的弟子面色尴尬，涨红着脸，许久说不出话来。 秦至又严肃道：“这可是常识啊，若是我们所有的弟子跟着你们进了村子，大家聚集在一起，又没有阵法保护，岂不是更容易招惹魔修？若是魔修来了，我们还如何帮助村民转移位置？” 跟直接等着狼来吃他们有什么区别？ 贺灵正点头道：“确实如此。” 他看向那小宗门的弟子道：“为何你们在此地这般久了，都没想过设置结界阵法？” 其他云霄宗的弟子也跟着小声议论了起来。 那弟子却被逼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趁着他慌乱无神时，秦至和贺灵正对视了一眼，随即又道：“这位师兄，你同我们老实交代一句，可是留守在这里的师兄弟都受了重伤，连基本的结界阵法都无法维持了？” 那弟子正愁没有借口，闻言便赶忙道：“确实如此。” 而后又佯装叹气道：“其实刚给你们发救助信的时候尚未如此，可是在你们赶来的这段时间，我们宗门的师兄们为了保护那些村民，便与一伙魔修发生了冲突，这才受了重伤。” 但他又强调道：“但你们放心，那些魔修并未发现我们的所在，有一部分师兄为了吸引魔修的注意力以身殉道，如今，那些魔修尚未知道我们在此处。” 秦至点头，“原来如此。” 他又看向贺灵正道：“师兄，既然如此，那转移村民一事恐怕只能靠我们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设置一个阵法来隔绝我们的气息，否则招来了魔修，我们倒是不要紧，只怕那些百姓撑不住。” 贺灵正道：“有道理。” 他看向那小宗门的弟子道：“这样吧，我带一部分跟你进去，一是查看村民的情况，二是正好与你们商讨转移村民之事，其余的人就留在这里设置阵法……” 秦至却道：“师兄，还是我带人进去查看村民的情况吧，我毕竟是药师，若是村民有什么好歹的，我还能帮上忙，你便留在这里帮忙设置阵法。” 贺灵正自然是不同意的，毕竟进去更危险，若是留在外面，进去的人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在外面的还可以找到机会赶忙跑了。 但不等他开口拒绝，秦至便无奈道：“你说我一个毫无修为的弟子，又不会阵法，留在这里只怕也没用吧？” 那个小宗门的弟子听说秦至什么都不会，眼底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弃的眼神。 但很快又掩饰住了，说道：“两位也不必这般争执，不如先随我进去与师兄们会合，这阵法之事倒也不着急……” 结果秦至就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不着急？你可知道若没有这结界，魔修随时都会杀来，到时候不光是我们，连这村子内的百姓都难留活口，你竟然觉得不着急？” 所有云霄宗的弟子都或疑惑或警惕地盯着他，那弟子便立马慌张了起来，明白自己这是说错话了，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着要不然先进去同师兄们商量一番再做决定，毕竟不好事事都麻烦你们。” 秦至道：“我们既然是代表云霄宗来帮助你们的，麻烦我们什么都不为过，师兄也不必这么客气，只是这结界是一定要设的，除非我们现在马上带着所有村民离开这里。” 一听这话，那小宗门的弟子便更加紧张了，“这……这恐怕不妥吧？村民们对你们不熟悉，若是直接让他们跟着你们走，只怕他们不情愿，况且附近还有魔修虎视眈眈，若是不小心引起他们的注意，那岂不是更危险？” 秦至就顺着他的话说道：“所以啊，还是应该设置一个阵法来掩盖住我们的气息，否则真的把魔修吸引过来，我们连个防备都没有，岂不是全军覆没？” 贺灵正点头道：“有道理。” 然后他看向那个小宗门的弟子道：“不如这样吧，你把你们大师兄叫出来，我们商讨一下这里的结界阵法应该怎样设置，又应该安排多少人在这里值守……毕竟对方是魔修，还是该小心为上。”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便道：“我们大师兄……受伤了，而且我们几个宗门的弟子也不剩多少个，这些事情只怕是帮不上忙，若是……若是诸位实在不放心，那就自便吧。” 这时候，贺灵正身旁的一位师兄说道：“贺师兄，不如我带领一部分师兄弟留在这里设置结界，你与秦至师弟进去查看情况，如何？” 贺灵正本想让秦至留在外面的，而秦至也想着贺灵正守在结界处更安全些，可站在那宗门弟子的角度来看，无论是身为药师的秦至不进去，还是身为带队师兄的贺灵正不进去，都很值得怀疑。 而如今主动说话的这位师兄明显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么提出来，也算是帮了贺灵正和秦至。 第306章 中计了（二） 其实无论是谁守在外面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守在外面的人得清楚这件事情不简单，必须要随时保持警惕，一旦里面发生什么不好的情况，他都必须立马做出反应来应对。 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接应之前贺灵正派出去的那些师兄弟。 那小宗门的弟子已经开始怀疑了，贺灵正不好再推脱，只能伸手摁住了师兄的肩膀，暗示他道：“那你就带着这几位师兄弟留守在外面，一旦发现魔修的踪迹，要立即禀报我。” 顿了顿，又道：“随机应变，但不可莽撞。” 那师兄赶忙道：“是！” 那小宗门的弟子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看着他们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怀疑，但后来看到贺灵正和秦至带着一部分弟子，不再有任何迟疑地跟着他进村子的时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进村子时，只觉得怪异，进来了才发现这村子里处处呈现颓败之气，而且……这里好像是专门设置过什么阵法，像是为了遮掩什么气息。 贺灵正努力用自己的法术不动声色地探查着，隐约觉得那被隐藏起来的气息，似乎是魔修特有的煞气。 而秦至在进来的那一刻就觉得十分不舒服了。 那种感觉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大概是他之前被魔修啃咬过，那种被当成食物被活生生咬下皮肉的感觉，算得上人间最大酷刑，导致他即便没有修为，对魔修的气息也十分敏感。 他总觉得，这村子早就被魔修造访过。 只是，如今那小宗门的弟子就走在他们稍前方，秦至无法跟贺灵正对话，只能暂且忍耐着。 跟在身后的云霄宗弟子也十分疑惑，左右看了看，一直在小声议论。 而后有个师兄好奇道：“这房屋怎么看起来都许久未有人居住了，不是说这里还有许多村民的吗？” 走在前方的小宗门弟子便笑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回答得滴水不漏，“自从魔修尊主从火荣山逃出来后，这村子里的人便十分害怕，担心会被魔修找来，所以啊，从那以后就不在这些屋子里住了，而是全部搬到了地下生活。” 顿了顿，又道：“虽然有些狼狈，但好歹也活到如今。” 这回答虽然有些勉强，可也有不少村子是这么做的，普通人对于魔修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所以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只能用一些看似最愚蠢却又相对安全的法子。 秦至便顺势问道：“那村民们可都还安全？” 那弟子笑着道：“自然是安全的。” 秦至追问：“听说有几个即将生产的妇人？我们今日带来的药师少，不知可否提前告知究竟有几人，也好让我好生准备……” 那弟子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明明眼底是冷漠的情绪，可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很悲伤的模样，叹气道：“哎，可说呢……原本是有七八个妇人怀着孩子的，还有三四个要生了，但魔修险些发现了这地方，现如今啊，只剩下一个尚怀着孩子，也快要生了。” 一个？ 秦至眯眸，揣着的手握紧成拳。 倒是不知道，是真的只有一个，还是其他的都被魔修给吃了。 这些魔修，说聪明也聪明，知道好歹得留下一个，说愚蠢也是真的愚蠢，多一个都不愿意留，生怕再也吃不着了。 贺灵正便道：“这倒是奇怪了，女子怀孕……有那么容易被吓着流掉吗？” 秦至才反应过来，现如今这世界可跟二十一世纪不同，因着魔修的迫害，因着环境的艰难，繁衍是十分艰难的事情，所以一旦女子怀孕，不管她是真心不想要，还是不小心受到了惊吓或者受到了什么打击，滑胎都没那么容易。 譬如秦至。 老娘当初也是不打算要他的，一碗强烈的落子汤下去，之后还一直去干活，可是秦至不但活了下来，为了避免被第二次打掉，哪怕只是一个尚未出生的胎儿，也会刻意少吸收营养，尽量不长大免得被母体发现。 倒也不是说女子就不会流产了，只是……方才这弟子也说了，魔修虽然来袭，却没有对村民做任何事情，而其他的宗门弟子为了保护这些村民不被魔修发现，甚至还受了重伤。 这种程度的惊吓，可不至于让一个常年生活在魔修世界的女子轻易就滑胎。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小，也不可能好几个都是如此吧？ 那小宗门的弟子倒是没听出这点，依旧笑着说：“这也正常的，女子嘛，生来胆小，况且怀着孩子本来就虚弱，那地下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常年饥饿，又遭此惊吓，再厉害的胎儿都遭受不住。” 贺灵正没再说话。 而那小宗门的弟子知道他们不会再跑后，便加快了脚步道：“我到下面去寻师兄们，诸位请在此稍候。” 说罢，就当着他们的面钻进了其中一个小院子里面。 云霄宗的其他弟子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心中藏着很多疑惑，个个想要询问清楚。 贺灵正便抬手阻止他们乱七八糟的话，而是看向秦至，低声问道：“你怎么看？” 秦至摇头道：“我不好确定，但这里的确藏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况且那宗门弟子一直都怪怪的，尤其是说到那些妇人时……明明是令人难过的事情，他却总能笑着回答。” 在这种内外交困的场景，心态再好的人也无法笑得这么灿烂。 更何况那笑实在令人……不舒服。 贺灵正点头，他看向其余的师兄弟道：“莫要表现得太明显，凡事听我号令。” 之后又凭空变出了一个手环，抓着秦至的手，将那手环套进了他的手腕里，低声道：“这里就你没修为，而你又是唯一的药师，若那些宗门弟子真有问题，必定会想尽法子先对你下手，你拿着这个，不用法术便可以在心里与我对话，若遇到危险，记得唤我。” 秦至看着手腕上的手环，倒是多了几分安全感。 他跟贺灵正说道：“倒是不必担心，我觉得……他们未必敢对我下手。” “为什么？”贺灵正很好奇他哪儿来的自信。 秦至说道：“我猜测那些宗门弟子是与魔修相互勾结，而不管是他们还是那些魔修，最缺少的就是药师，更何况这里就我没有修为，我也最好控制，留我一命，既可以让我帮忙救治，还可以拿我做人质。” 第307章 中计了（三） 最重要的是，玉含仙尊说过，魔修尊主是个很喜欢玩游戏的人，他既然当初专门编了一个故事来骗秦至，那就不会错过把秦至带回火荣山养的机会。 这位魔修尊主，对能养一个凡人有着非常强烈的执念。 大抵跟毛绒控的人执念于有一天养一只自己喜欢的猫猫狗狗差不多。 秦至如今对于那位魔修尊主来说，就是最疼爱的小猫咪，哪怕总是抬爪子挠他，可其实亮出来的全都是粉红色的肉垫，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杀？ 不存在的，还没玩够呢。 贺灵正点头，心想着这也算是一个理由。 但他心里也清楚，光是靠这一个，恐怕很难这般有自信，定然是有其他的理由。 只是……他猜测这个理由或许跟玉含仙尊有关系。 就在这时候，那小宗门的弟子带着几个衣服都不一样的宗门弟子从那院子里走出来了。 看模样，似乎都受了很严重的伤。 见了贺灵正等人后，这几个人便赶忙朝着他们拱手行礼，“见过诸位师兄。” 贺灵正也带着众人回礼，“师兄客气了。” 废话也不多说，贺灵正行礼之后，便直接道：“村中的百姓现下在何处？” 按理，既然已经确定了他们的身份，这些所谓的宗门弟子应该赶紧带他们去见那些村民，然后赶紧想办法离开此地。 可为首的那位却温声道：“那些村民受到了惊吓，只怕此时见到陌生人不太好，诸位师兄不如先随我等去休息片刻。” 贺灵正直接拒绝道：“此地危险，便是有我们云霄宗的弟子守在外面，也难以避免魔修会找到这里来，既然我们都来了，不如马上离开此地，受惊的村民便由我等安抚，更何况，他们也需要治疗。” 而后，他侧眸看了一眼秦至。 秦至便上前拱手行礼，“弟子秦至，正是云霄宗的药师。” 顿了顿，又说道：“听闻村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弟子医术尚可，不知可否让我前去看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还不让他们去见见那些村民，恐怕说不过去。 为首的那位便侧眸用眼神暗示，站在他旁边的弟子见状，像是明白了什么，便转身朝着身后的院子走去。 而为首的那位则看向贺灵正和秦至道：“两位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村中的人实在太过胆小，又受到了不小的惊讶，不如先等我师弟安抚他们几句，若他们愿意出来相见，那便有劳这位小师弟帮忙替他们看看。” 秦至蹙眉，而身后有云霄宗的弟子忍不住想上前反驳，却被贺灵正拦住了。 贺灵正说道：“师兄所言有理，既然如此，我等便在此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进去的那个弟子才出来，在为首的弟子耳边说了几句话，为首那位才含笑温声道：“里面的村民已经安抚好了，只是……他们之前受了太多惊吓，看到陌生人就会觉得害怕，若是等会儿他们有了无礼之举，还请诸位能谅解他们的无礼。” 贺灵正道：“这位师兄言重了，我等都是宗门的弟子，学的本是解救苍生之法，又怎会因为村民的无礼而心生计较？”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在进院子的时候，秦至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些宗门弟子都奇奇怪怪的，他们要见村民也各种阻拦，明摆着有什么猫腻，说不定这些村民就是为了吸引他们这些宗门弟子而抓来充当的诱饵，自然也不会被好好对待。 可等进了院子看到那些村民时，秦至哪怕再能忍耐，也被气得捏紧拳头，浑身颤抖，眼眶也在瞬间就红透了。 而贺灵正和其余的云霄宗弟子也直接愣住。 只见那些村民全都拥挤着挤在院子里的一个小角落里，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头发已经乱得打结发馊，不管老人还是孩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全都瑟瑟发抖缩在一个角落里，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甚至也难以从外貌上辨认出对方是男是女。 他们小心翼翼又警惕恐慌地挤在一起，散发出的味道恶心得让人反胃。 哪怕是秦至他们这些见过成堆尸体堆在一起，也闻到过尸体腐臭味道的人，也都忍不住反胃想要呕吐。 其他有修为的弟子还能屏息凝神，靠着不呼吸而隔绝那些浓重的腥臭，秦至这个没修为的弟子只能红着眼睛冲到院子外呕吐了起来。 呕吐物随着泪水一同涌下，心头是难以抑制的痛和难受。 这些村民……分明是被他们养成家畜一样地养着。 身上的腥臭味不但是因为长时间不能洗漱而产生的体臭，还沾染了排泄物的浓重气味。 凡人蓄养牲畜，还会定期清理圈栏，可这些凡人穿着衣物，哪怕是排泄……也只能排泄在身上，或者因为无法彻底清理而被迫将剩余的排泄物留在身上。 秦至一冲出去吐了后，那些村民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贺灵正看着那些村民，面上没什么表情，藏在袖子下的拳头却捏紧，“他们这是……” 为首那个弟子便道：“还请见谅，他们毕竟常年生活在地下，也只能偶尔出来寻些吃的，为了避免被魔修发现，便故意在身上留下这种味道，这样便是魔修找到这里来，也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活人，还是什么东西……” 可这种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魔修虽然大部分是靠着嗅觉辨认普通凡人和仙修，可是他们自己本身都是一身恶臭，对于这种程度的臭味根本不在乎。 只有像秦至这样的凡人和其他仙修才会被这些味道给刺激到。 贺灵正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道：“那你们接下来是何打算？” 为首那弟子便道：“现下还不知道魔修那边是什么动静，若是我们贸然带这些村民离开，反而容易引起他们的兴趣，倒不如先在这里等一等，你们也好先歇息一番，保存体力。” 顿了顿，又道：“我们已经派出其他弟子外出寻觅更为安全的地方，等他们回来，我们便可以将这些村民都送到他们选好的地方。” 贺灵正点头，“也好。” 秦至在外面吐得昏天暗地的，云霄宗的师兄们看不下去了，便将自己藏起来的一个宝贝递给他。 第308章 中计了（四） 其实只是一个面具，但那面具可以帮他隔绝任何的气味。 听说施以法术还可以隐身。 戴上那面具后，秦至果然好受许多，再靠近那些村民的时候，就闻不到那股恶臭了。 他回来后，那些小宗门的弟子便故意嘲讽道：“这位师兄，好歹是云霄宗来的，怎么连这点味道都受不住？未免太娇气了吧？” “这小身板，若是对上魔修可怎么办？” “以前外出时，不会还学着那些女仙修门拿个面纱蒙着脸吧？” 说着，还故意哈哈笑了起来。 秦至没说话，但其他云霄宗的师兄们听不下去了，其中一个直接站出来怒斥道：“怎么说话的？！诸位都是宗门的弟子，你们的师尊和师兄便都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也有人站起来怒道：“别忘了， 可是你们写信来找我们帮忙的！如今这般态度，可是忘了自己前些时日被魔修打成落水狗的模样了？！” 眼看他们说话越来越激动，秦至怕他们惹怒了那些弟子，便想要上前阻止，可贺灵正便暗中阻止他。 随后密音同他说道：“这些宗门弟子很有问题，若是我们始终客客气气，也不在那些村民身上找出任何问题，他们恐怕要起疑了。” 秦至担心，也密音同他说：“可若真是闹起来，会不会让他们没有耐心继续装下去？万一真的闹大了，这里又是他们的地盘，只怕想要带这些村民离开没那么顺利。” 贺灵正却密音道：“不会的，他们如今只是想试探我们是否看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若是我们知道了他们有猫腻，就一定会极尽忍耐。” 相反，这般闹起来才像是正常宗门弟子的态度。 毕竟大宗门的弟子都是有傲气的。 贺灵正没阻止，他们果然吵得越来越厉害，甚至险些打起来。 那些宗门弟子里为首的那位则一直在暗中观察贺灵正，见他居然没出面阻止，而云霄宗的弟子也是真的在同他们闹，倒是放松了一些。 而后出面拦住了自己这边的弟子，之后看向贺灵正道：“师兄，大家都是宗门的弟子，虽说我们的宗门小了一些，可你们既然选择了来帮我们，总不至于是要帮着魔修对付我们吧？” 贺灵正陪着他演戏，冷笑一声，也起身护在自己的师兄弟前，“这话我也要还给你们，我们好心好意来帮你们，可是你们呢？先是隐瞒真实情况，而后又屡次挑衅，我们难道还不能生气了？” “此言何意？” 扫了他们一眼，贺灵正便道：“你们在信上说这里的村民安然无恙，还说魔修并未发现你们的所在，宗主与几位殿主信以为真，才派了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来，方才在村子外时我便察觉到不对劲，可你们派出去接应的弟子也仍旧嘴硬不肯说实话，还说你们只是受了伤，甚至阻拦我等回去找人援助……” 他冷漠扫了一眼他们和那些村民，“如今，你们还敢说你们根本没被魔修发现，也敢说这些村民的确安然无恙吗？” 贺灵正字字句句都逼问得慑人，那为首的弟子都被他这模样给震慑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而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装作愧疚的模样道：“既然师兄都发现了，我等也不敢再欺瞒，的确是……我们的确是有苦难言啊。” 他说道：“去信云霄宗的时候，这些村民的确没事，我们当时也的确尚未被魔修发现，可没想到我们的求助信刚发出去没多久，魔修忽然就发现了这个村子，我们当时为了保护这些村民……” 说着，他还一脸愧疚和心疼地看向这些村民，而秦至也发现那些村民即便没有跟他对视，哪怕只是简单被他看了一眼，也被吓得瑟缩得更厉害了。 那弟子接续说道：“……为了保护他们，我们牺牲了不少师兄弟，之后也只能继续将他们藏在地下室，生怕被魔修发现他们，现如今……也好在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后又解释道：“若我师弟有什么得罪诸位的，还请你们不要计较，他也实在是怕了，担心你们面上说是派人回云霄宗求助，其实是打算偷偷溜走，之所以不让你们即刻将这些村民带走，实在是……”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同时也重重叹气道：“说来实在是惭愧，实在是我等已经无力继续保护这些村民，而诸位……诸位的确都是云霄宗的好弟子，可外面的魔修数量也不少，在没确定外面情况的前提下，若是贸然离开，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全军覆没？” 他这些话说得十分诚恳，若非贺灵正和秦至在村外第一个看到的是这样的他，只怕也不会怀疑那么多。 如今也正是拼演技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对方看着是伤痕累累，却未必不是装的，万一就有不少魔修在附近虎视眈眈呢？ 不管他们非要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为了这些村民，贺灵正和秦至都必须假装什么都没看出去，先配合对方演戏，之后再想办法找机会离开。 只盼着外面的师兄弟能察觉到异样，先回云霄宗求助。 贺灵正看起来还是很不爽，但秦至配合地用手肘碰了碰他，似乎是想要给他一个台阶下。 可贺灵正眼神闪烁，似乎是不想同他们计较了，但又拉不下面子。 秦至便主动赔笑道：“也不怪你们，实在是初次见面，误会太多了，我也是能理解的，你们恐怕是以为宗门只派我们几个过来是不重视在意你们吧？可其实你们不用担心的，若真有魔修杀来，即便我们对付不了那些魔修，宗门也不会对我们见死不救的，所以你们请放心，云霄宗一定会将你们安全带出这个地方。” 顿了顿，他又道：“如今情况紧急，我还是先给你们和村民们疗伤，不管怎么说，得先保存实力，不然魔修真的来犯，我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为首那弟子以为骗过他们了，便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再三道谢。 贺灵正便用密音同秦至说道：“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治好他们，他们受的伤是真的，但这般有恃无恐，想必是附近还藏着什么人，只要你表现得很厉害，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他们之后必不敢伤你。” 秦至明白贺灵正这是想保护自己，而他若是有了自保的能力，贺灵正便不用分心来管他，也用密音回道：“听师兄的。” 第309章 中计了（五） 秦至先是给那些弟子疗伤，他把自己最好的医术拿了出来，只是没把最好的药材拿出来。 那些弟子原本还想着他只是个半桶水，可没想到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外门弟子，这医术的确了得。 哪怕不像那些特别厉害的药师可以很快治好他们身上的伤，可只用这么普通的药材就让他们的伤势几乎恢复，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秦至温声道：“我医术普通，这药材……也有限，实在是没想到你们会伤得这么严重，所以准备的都是些治疗凡人的普通药材，若是有其他的药材，花费点时间炼制灵药，你们能恢复得更好。” 为首那弟子目光闪烁看着他，试探道：“你还能炼制灵药？” 秦至腼腆说道：“我能力有限，炼制出来的灵药也十分普通，没有旁的师兄那般厉害，而且……还需要借助旁人的法术才可。” 可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了。 尤其是秦至能游刃有余地治疗村民们的伤，让那些村民的病在短时间内轻了很多，身上那种病气散发出的浓重味道也少了许多。 秦至给一位妇人怀中的孩子喂了一颗甜甜的药丸后，也没嫌弃那孩子满身的虱子，温柔抚摸着对方的脑袋，柔声哄道：“乖，叔叔很快就带你们回家了。” 只是这一句话，却让那妇人狠狠颤抖了一下，抬起眸，用震惊又悲戚的目光看着他，眼底还含着泪水。 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秦至心里狠狠颤栗了一下，可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又温柔抚摸了一下那孩子的脑袋，随后便起身走到了贺灵正身边。 他说道：“师兄，这些村民的确只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而且他们大抵是长时间没能好好吃东西，很多身体都有些撑不住了，看来还得应该早点给他们早点找到安全的地方，否则长时间在这般压抑的地方待着，哪怕没有魔修杀来，他们也会……” 话说到这里，他又担忧地看了一眼那些村民。 而那些宗门的弟子们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贺灵正便对为首的弟子道：“你们觉得呢？” 为首的弟子站起来道：“自然是应该马上给他们找到安全的地方待着，其实我觉得云霄宗山脚下的那些村庄就挺好的，若是能让他们过去，有云霄宗的庇护，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贺灵正点头，“也好，我现在即刻书信回去，让宗主和几位殿主知晓此事，这样也好早做安排。” 那为首的师兄像是十分惊喜，“当真可以？” “自然是可以的，”贺灵正道，“若是诸位不介意，也可以随我们回云霄宗疗伤，虽然秦至师弟医术不佳，但云霄宗的其他药师却能帮助诸位重塑魂石，加固修为，待你们伤势好了再离开也好。” 他这般建议，也是放长线钓大鱼。 若这些宗门弟子当真跟魔修勾结了，那对于他们而言，能进入云霄宗的地界自然是更好的，他们或许会觉得埋伏在云霄宗内是最厉害的，比起杀了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拿下云霄宗岂不是更厉害？ 可只要他们进入云霄宗的地界，一切就由不得他们了。 为了不让地方起疑，贺灵正是当着他们的面写的信，而且没有任何的暗示和纠字眼，他相信自己即便没在书信上做手脚，宗主和几位殿主也一定有所怀疑。 即便没做好准备也没什么的，云霄宗的强大可不是说说而已，就算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带这些弟子回去，他们也休想在云霄宗内放肆。 可是…… 到了晚上，贺灵正没休息，而是站在院子前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 秦至也因为心事重重睡不着。 他本想出去走走，散散心，恰好看到贺灵正站在院子前，便想着过去同他说话，可贺灵正却忽然密音同他说道：“别过来，去别的地方，假装没看到我，我有话同你说。” 秦至便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也不知道附近是不是有其他人盯着他，便伸了个懒腰作为掩饰，又打了个哈欠，而后顺势转身朝着茅房的方向走去。 贺灵正便继续密音同他说道：“秦至，我们真的中计了，这些宗门弟子不简单，不管他们是魔修幻化而成的，还是跟魔修勾结起来的真正的宗门弟子，都不好对付，我根本看不穿他们的底细，这一场仗……我没有任何的胜算。” 秦至脚步顿了下，但又怕周围有人在监视，依旧只能朝着茅房走去。 哪怕没有任何尿意，还是解开裤腰带做做样子。 贺灵正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继续密音说道：“我今日送出去的书信，根本没有走远，出了这村子没多远便被射落了，可我现在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得装作等待宗门援军到来的样子，可是，我们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他说：“我方才一个人想了很久，恐怕从我们进入这村子开始就被秘密监视了，如今想要离开这里，只怕不简单，更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无辜的村民，若我们真的逃走了，魔修知道自己暴露了，一定会转移阵地，这里的村民就必死无疑了……” 可他们暂时也没那个能耐带着村民逃走，毕竟他们实力有限，这里的魔修也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光凭他们几个是无力对付的，带着村民逃走，也不过是跟村民死在一起罢了。 他死就算了，他不能拉着所有的师兄弟一同陪着他死。 秦至将所有的表情掩在黑暗中，走出茅房后，又一路回到了睡觉的屋子，“那师兄的意思是……” 贺灵正密音道：“我是想着，我们必须得找个机会先将这些村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之后，我再找机会让人回去求助，为了不让这些弟子看出异常，我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所有的师兄弟知道，总有人是藏不住心事的，这件事情……必须得你和我来完成。” 秦至道：“但凭师兄吩咐。” 贺灵正道：“他们一直拖延时间，肯定是在等什么契机，我们不能完全被他们带着走，所以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一个必须做到的忙。 秦至听完他说的那个忙后，压力很大，他下意识想要拒绝，想说自己可能做不到，他不想让任何人把筹码压在自己身上。 一旦他做不到，他就会无比惭愧甚至是崩溃。 可是…… 第310章 中计了（六） 秦至又做不到真的拒绝，哪怕没看到贺灵正的脸，他也知道此时压力最大的是贺灵正。 说起来，贺灵正也没比他大多少，他还活了两辈子呢，真算起来，贺灵正在他面前也只是个毛头小子罢了。 他们被算计至此，算是被困在阎王殿里了，贺灵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楚他们的处境，分析出他们现在的优势和弊端，并且立马想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案，真的非常了不起了。 他若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岂不是白费了贺灵正非要护着他的心思？ 所以，哪怕心里很没底，秦至依旧咬牙说道：“我一定尽力！” 贺灵正也知道这个非常为难他，但他也实在没有其他法子了，只能拼一把。 第二日。 秦至继续给那些村民疗伤后，便忽然蹙了下眉头，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 贺灵正见到的后，便询问道：“怎么了？” 秦至似乎想张嘴说些什么，可是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其他宗门的弟子，又闭上嘴，只是摇头不语。 为首那弟子便说道：“秦至师弟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还能帮个忙。” 秦至暗暗看了一眼贺灵正，随即尴尬笑笑，摇头道：“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他要是直接说了还好，这般扭扭捏捏的，还各种跟贺灵正眼神互动，怎么看都像是有鬼。 那为首的弟子便站了起来，索性走到他身旁说道：“何必这般客气，有什么便说什么，你怎么说也救了我们，之后我们还得仰仗你为我们疗伤，若是你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出来，我一定想方设法帮忙。” 秦至却还是扭捏着不肯说。 贺灵正便趁机说道：“师弟，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你又何必这般扭捏，不妨直接说出来，若是他们帮不了……那再另外说。” 顿了顿，又故意补充道：“师兄再为你想办法。” 好家伙，他这一说，若是回头秦至真的需要他们帮什么，他们便不得不帮的，否则那成什么了？ 秦至便赶忙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我的药材不够了，毕竟来的时候之以为很快就能把事情处理好，想着你们怎么说也是宗门的弟子，总还是有些药材留下来的，可如今我的药材用得差不多了，若是再遇到魔修，可就一点药材都没有了，我……我实在是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后又道：“其实也不是没法子，只是……只是我想要几位师兄陪我出去采一些常见的草药，我在来的时候倒是看到你们附近有不少草药，可惜当时忙着赶路，无暇采摘，如今既然缺了，便想起那些药草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那些宗门弟子，尤其是为首的那一位，看着是暗示其实就差没直接点名了，“我想着，你们对这里应当颇为了解，不妨陪我走上一遭，等我采摘了草药我们便立马回来。” 秦至若是点名云霄宗的弟子去，他们自然是有理由拒绝的，可偏偏秦至点名是他们的弟子，且还有理有据，不管是理由还是出发点，全是为了他们，连拒绝的借口都没有。 当然，若是他们坚决不去，秦至也没法子。 可这样一来，他们的身份就免不了暴露，贺灵正和秦至看起来都十分机灵，可不是那种好骗的弟子。 他们这回不答应，保不齐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为首的弟子思虑许久，觉得还是答应比较划算一些，毕竟之后他们还要留着秦至为他们做事，采摘药材是为了给他们治疗，而答应秦至的请求，也可以给他留个好一点的印象，回头威逼利诱的时候也能多几分胜算。 为首的弟子便温声道：“这算什么，别说只是陪你出去采摘草药，哪怕是再危险的事情，只要你一句话，我们都愿意为你做。” 之后他点了三个弟子，让他们陪着秦至去。 一是盯着他，以防他借此逃跑或者趁机向外求助，为首的弟子还是很警惕的，不管秦至的表演多自然，他都不敢小瞧。 二是借此机会给秦至洗脑，最后能试探出他的心意，若是能在这个时候便把秦至变为他们的人，那自然是最好的。 贺灵正却道：“我也让两个师兄陪你一起去吧。” 为首的弟子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一招，蹙眉道：“这不太好吧，这么多弟子出去，恐怕会引起那些魔修的怀疑。” 贺灵正却道：“可秦至师弟出去，我不放心，他可是我们这里唯一的药师，你派去的那三个弟子也受了伤，若真遇到什么危险，秦至师弟又不是你们宗门的人，万一丢下他就跑怎么办？” “你……” “还请师兄谅解，出发前，我们灵药坊的师兄可是再三叮嘱了，秦至师弟也算是药师里比较有天分的那一个，这次立功回去可是要重点提拔的，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好交代。” 为首的弟子十分恼火。 可是仔细想想，若贺灵正完全不在意秦至的安危，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出去，那才是真的不合理。 越是跟他吵，就越是证明贺灵正什么都没察觉到。 所以，为首那弟子也只能先忍下来。 他们各退了一步，他派两个弟子带路，而贺灵正派了除了他之外修为最高强的那位师兄跟着一起去。 出了村子，秦至顺便看了一眼守在村外的那些师兄，他们的确设置了保护村子的阵法，只是……能明显察觉到威力不足。 若真有魔修来犯，这阵法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可他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 跟着那两个宗门的弟子寻到了一片草丛茂盛的小树林，也顺利找到了不少寻常可见的草药，秦至趁着无人注意时，故意割伤了自己的手指，而后给自己的手指下了蛇毒，直接惨叫一声。 等那两个宗门的弟子赶过来时，他便假装自己被毒蛇咬到，脸色也瞬间变得青紫，连动弹都难了，只能喘着气艰难说明自己被毒蛇咬了。 又说这附近就有解毒的药，是一种小白花，让他们快去帮忙寻找。 那两个弟子虽然怀疑有问题，可是能察觉到秦至是真的中毒，也是真的要死了，不敢耽搁，赶忙去寻找解药。 秦至见他们离开，便趁机服下解药，之后跟来的那些云霄宗的师兄帮他幻化出分身，秦至便穿上隐身的斗篷快速离开这里。 第311章 中计了（七）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那两个宗门弟子才满头大汗地带着各种颜色的小白花回来。 而秦至就盘腿坐在地上，脸色已经变成了酱紫色，而那个云霄宗的师兄也盘腿坐着，正在用法术试图给他祛毒。 秦至虚弱道：“师兄……不必费力了，那是……那是沾染了魔修煞气的毒蛇，不是普通的蛇毒，光靠法术是不行的……” 说着，又狠狠吐出了一口乌黑的瘀血！ 见状，那两个弟子赶忙把采摘来的各种小白花拿出来，“我们不知道你要的是哪种小白花，这些都是我们采摘来的，你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秦至艰难睁开眼睛，努力辨认了好一会儿，便艰难地举起已经开始僵硬的手指，指着其中一种。 那云霄宗的师兄便立马拿起那株小白花，用法术快速制作成药丸，看起来十分粗糙，也完全不能跟那些药师炼制的灵药相比。 强行塞进秦至的嘴巴里后，秦至的脸色果然好转了不少。 可是依旧昏迷不醒。 云霄宗的师兄便将秦至抱了起来，对那两个弟子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方才在这里用了仙修的术法，只怕会引来附近的魔修，你们把方才的那种小白花一并带上，秦至师弟身上的蛇毒并未完全解开……” “是。” 那两个弟子本来心中藏着很多疑惑，也根本不相信秦至是真的被蛇给咬了，可见此情况，怀疑便驱散了不少。 等回去后，那两个弟子找到了为首的那个弟子，把事情都跟他说清楚了后，又把偷偷藏起来的小白花递给他看了。 接过小白花后，为首的那个仔细嗅了嗅，又摘下一片叶子尝了尝，随后将那小白花扔在了地上，淡声道：“他没说话，这小白花的确是解蛇毒的解药，只是能保小命不死，稍有不慎，还是撑不住。”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确定他们没离开过？” 其中一个弟子便道：“那附近也藏着我们的人，的确没看到他们离开，另外一个人原本一直抱着他，后来察觉到他快不行了，就一直给他输送术法，只是他怕被发现，输送法术的时候并没有尽全力。” 闻言，那为首的弟子心中虽然还有怀疑，却已经基本相信秦至是真的被蛇咬了。 毕竟那山上的确有不少毒蛇，而且沾染了魔修的煞气，也的确厉害，哪怕是仙修被咬上一口，短时间内也难以治愈。 他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我想太多了？” 那两个弟子不敢回答。 而后，那为首的便又说道：“还是得盯紧一点，下次便尽量不要让他们出去了。” “是。” “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为首的弟子便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再去催一催，这次来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可不好骗，再不来，我可就未必困得住他们了！” “是！” 另一边。 秦至躺在床上，面色还是青紫色的，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让人一眼便看出他根本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很难受。 贺灵正在床边坐下，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便看了一眼门外。 门外守着的是云霄宗的弟子，可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弯腰俯身凑近了秦至，才蹙眉低声道：“你怎么还真的给自己下毒了？解药呢？” 秦至艰难喘着气，贺灵正甚至很怀疑他是否能听到自己说话，却听到他艰难开口道：“不……不逼真一点，他们怎么会……相信？” 贺灵正看他这般难受，生怕他真的嘎了，赶忙道：“他们现在已经相信你了，你先把解药拿出来服了，演戏这事儿我帮你。” 可秦至坚持不吃。 贺灵正吓唬他，“你再不吃解药，回头便是南殿殿主出马都救不了你这小命了。” 秦至却仍旧坚持道：“命悬一线……容不得马虎……就算、就算……” 可接下来，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贺灵正察觉他情况不对，吓得赶忙喊道：“秦至！秦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可秦至嘴唇都开始发紫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贺灵正探他脉搏，发现他气息已经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真要出事了！ 但贺灵正压根儿找不到秦至把解药放在哪儿了，他没想到秦至居然这么豁得出来，生怕他真出什么意外，赶忙把秦至扶起来，不断往他身上输送法术！ 门外的弟子听到这动静也被吓了一跳，生怕秦至真的出事，全都紧张守在门外。 没人敢打扰，也没人敢进去问一声，全都屏息凝神等着贺灵正主动出声。 可是等到晚上，贺灵正才疲惫出来，面色很不好看，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几个弟子守在这里，自己则是去休息了。 几个弟子进去一看，发现秦至的脸色似乎好许多了，蛇毒也解了大半，但看得出来体内还是有余毒的。 云霄宗的大部分弟子都不知道秦至是故意中蛇毒的，真以为他是为了出去采药才无意间被毒蛇咬到，既心疼秦至，又忍不住去埋怨其他宗门的弟子。 这事儿传到为首的弟子那儿，竟让他很惊讶，心中那点怀疑也彻底消散了，“确定看准了？” 那弟子坚定道：“看准了！虽然没能进屋子里看着，但是能感受到法术的波动，而且那秦至脸色的确好了许多，那贺灵正回了房间就吐了黑血，他藏得快，我也只是借着去送东西看到了。” 为首的弟子嘴角微勾，“那可真是太好了，药师活了，大师兄却中了毒蛇性命垂危……岂不是如了我们的意？” 但他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去看看。 等见了贺灵正，发现他的确是在强撑着，其实身体早就不行了，为首那弟子不知道多得意。 而贺灵正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故作淡定道：“有事吗？” 那为首的弟子便故意试探道：“如今已经过去一天了，我们派出去的弟子也回来了，说是寻到了一处不错的地方，我们什么时候转移过去？” 顿了顿，他又道：“回来的弟子说，新寻到的地方附近正好也有一大片药田，似乎是野生的，要是我们转移去那里，不光是草药的问题解决了，秦至师弟在那里休养，说不定也能早点恢复。” 之前一直急着赶路的贺灵正却说道：“秦至师弟尚未恢复，只怕不易赶路，更何况我已经发了求助信出去，还是等宗主和殿主回信再说……” 第312章 中计了（八） 可那为首的弟子又说道：“我们只是转移去更安全的地方，不算费劲儿的，这也是为了防止魔修追来，宗门的求助信能自动寻路，便是我们换去了其他地方，云霄宗若是回信，送信的纸鹤也能寻到你的所在，不必担心。” 这倒是。 所以，贺灵正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便只能点头道：“好，那我……准备准备。” 他不肯说出自己中毒的事情，想来对他们这些宗门的弟子还是很不放心的。 为首的弟子离开后，眼底闪过暗芒，嘴角却微微勾起。 他还怕贺灵正会如实相告，以此为借口赖在这里不走呢，没想到贺灵正根本不相信他们，所以也不愿意把自己受伤的事情说出来。 这样正好，毕竟回头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找到合适的替罪羊了。 而他们一走，关上房门的贺灵正也目光暗沉下来，却不再有任何的不适。 他与秦至密音道：“他们去你房间了，小心一些，过了这一关……我们就可以按照原计划行事了。” 躺在床上的秦至能听到贺灵正说的话，可是却没有任何精力回话了。 恰好为首的弟子也来到了这里。 其实贺灵正不提醒秦至，秦至也露不出马脚，毕竟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半生不死的，连睁开眼睛看一眼他们的能力都没有。 这不是演的，秦至的确是很虚弱。 所以这些宗门的弟子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便离开了。 确定了贺灵正和秦至都受伤了，为首的弟子便也放心了，他对身旁的弟子说道：“按照原计划行事。” 之后，他们在未与贺灵正仔细商量的情况下擅自定了转移的时间，连要转移到哪里都不与云霄宗的弟子说明白。 云霄宗的弟子们自然十分气恼。 更何况晚上正是魔修活动的好时候，而他们仙修的作息与普通凡人一致，晚上的基本处于弱势。 可那为首的弟子却笑着跟贺灵正说道：“正因为晚上魔修强大的时候，我们才必须要在这个时候转移。” 他说：“你们想啊，他们习惯了晚上活动，自然不会想到我们晚上会进行转移，而且魔修知道仙修和普通人不会在夜间行动，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我们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们防备不及，我们就是安全的。” 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可是根本经不起推敲。 就算魔修一时有所松懈，但晚上就是他们活动的主场，被发现的几率还是很大。 而且一旦被发现，他们就彻底完了！ 云霄宗的弟子立马提出了质疑，并且坚决反对在这种时候带着所有的村民出去冒险。 若是转移的只有仙修，他们凭着自己的本事还可以侥幸逃回，若是带着村民，他们必死无疑！ 为首的弟子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看向贺灵正道：“贺师兄觉得呢？” 不等贺灵正开口，他又道：“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我们可是连要转移的地方都选好了，若是现在还不走，等熬到了明天，谁知道又会发生些什么？更何况……” 他故意看了一眼被某个云霄宗弟子背着的秦至，“秦至师弟此刻仍旧昏迷不醒，我们找到的那个地方正巧有不少稀罕的草药，若是现在过去，说不定秦至师弟还可以救回一条小命，若是等到明天……秦至师弟可还能熬过去？” 贺灵正也跟着看了一眼秦至，眸子沉了沉，明显是迟疑了。 可他却对那为首的弟子冷声道：“秦至师弟的伤势自有我来操心，不劳烦挂念，只是你们坚持要在今天晚上冒险离开，我自然是无法阻止的，当初宗主和几位殿主派我等前来相助时便说过，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一切都由你们做主，我们云霄宗只是相助。” 顿了顿，又道：“利弊你们都懂，我也不废话，可是……我还要再提醒你们一句，若是你们坚持要在今晚离开这里，一旦遇到任何危险，那我们云霄宗的弟子只会保护村民。” 为首的弟子根本不屑，他们也不需要这些没什么本事的外门弟子来保护。 更何况……不保护他们更好，这样他们还可以死遁，神不知鬼不觉。 为首的弟子笑着说：“那是自然的，你们只要保护好村民就行了，至于我们……不必挂心。” “好！” 贺灵正就等着他的这句话。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云霄宗弟子们，那些弟子们看起来还是气鼓鼓的，收到贺灵正的眼神后，便上前将所有的村民容纳进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个别气性大的云霄宗弟子还故意用肩膀将其他的宗门弟子撞开，不让他们进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其他的宗门弟子并未多想，只是觉得他们幼稚又可笑。 想到他们等下的下场，不少宗门弟子还暗暗露出了阴鸷的笑容，很期待看到这些云霄宗的弟子和那些百姓们被魔修撕碎时凄惨的画面。 在旁人背上的秦至忽然咳嗽了一下，像是清醒了过来。 他听到了贺灵正和那为首弟子的对话，似乎有些担忧，声音沙哑地开口劝道：“师兄，不可……” 贺灵正见他醒了，便赶忙上前，“秦至师弟……” 秦至抓着他的手，似乎想压低声音说话，“得带着他们一起，万一他们真的跟魔修有什么……”关联，带着他们一起，至少可以从嘴里套出一些消息。 可是哪怕他说话的声音十分微弱，站在一旁的其他宗门弟子都能听到。 贺灵正便赶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尚未说出来的话，低声说道：“你不必担心，我自然会……” 说着，又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为首的弟子，大抵是知道自己怎么小声说话都能被他听到，只好换了个说法继续说道：“……怎么说都是宗门的弟子，自然不能不管。” 为首的弟子微微一笑，猜出了他们的“意图”，还故意带着自己的人往后面挪了挪，不肯靠他们太近。 还美其名曰要垫后。 贺灵正试图让部分云霄宗的弟子控制住他们，却发现根本做不到，虽然着急，却也没办法。 面色焦虑地转头叹气，背对着那为首弟子和秦至的目光碰撞上时，贺灵正嘴角微微勾起。 眼底再没有半点焦虑和慌乱。 准备好了后，贺灵正让人先带着秦至走在前面，接着便是云霄宗的弟子护着所有的村民往村子外边赶，贺灵正和另外几个云霄宗的弟子守在后面。 第313章 中计了（九） 而其他宗门的弟子就跟在最后面。 不管贺灵正怎么试图停下来等他们，他们都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其中一个弟子对为首的那个弟子道：“师兄，我们真的不用跟他们走在一起，好方便控制住他们吗？” 为首那弟子便道：“你傻吗？贺灵正虽然还是个外门弟子，可他威名早就远扬，听说他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被云霄宗的东殿殿主看上，要收为内门弟子，后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成功，可这个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都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外门弟子了。” 他又说道：“这个人从进入村子开始就没相信过我们，一直在防备我们，他想让我们上前，无非是担心等下出现任何意外，都要拿我们来做人质，可你觉得……那些魔修会在乎我们的死活吗？” 若他们真的上前跟贺灵正在一起，贺灵正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最少也要拉着他们一起死。 为首那弟子又说道：“我们已经布置好一切了，等他们出了村子外十里地，便有魔修设置的埋伏，等他们打起来，贺灵正第一时间就会发现此事跟我们有关系，他会想尽办法抓住我们，如今这样拉开距离，可以防止贺灵正狗急跳墙。” 一旦贺灵正和魔修打起来，他们便趁机退回村子内，之后封锁整个村子的入口，等魔修解决了贺灵正等人后，他们再出去邀功。 那弟子便立马拍马屁道：“师兄这一招果然妙啊！” 为首的弟子嘴角微勾，很享受这样的拍马屁。 他的确用这一招坑了不少宗门的弟子，每次成功，都能从魔修那里拿到不少好东西。 这可比他曾经在宗门里混的时候好太多了！ 而秦至在被人背着来到村口的时候，他从自己的银戒里拿出了真正的解药服下。 因为这毒素被压了太多天，对身体也造成了一些伤害，哪怕能勉强下地，可还是很虚弱。 之前派出去的弟子已经按照他们的吩咐，施展了阵法等着他们。 秦至一出现，便立马把残缺的阵法给补充完毕，而后，所有村民在一脸懵的状态下被带进了阵法内。 所有云霄宗的弟子此刻都在阵法内了，只剩下殿后的贺灵正和其余的那几个弟子。 秦至有些撑不住这阵法了，“快……叫贺灵正……” 有弟子便赶忙喊道：“贺师兄！” 其实在阵法实施的时候，为首的那个弟子便察觉到不对劲了，但贺灵正和那几个云霄宗的弟子一直挡着，加之他用这一招成功害死了不少其他宗门的弟子，便大意了。 此刻才发现真的不对劲！ 他赶忙喊道：“不好！中计了！” 他立马让身旁的弟子追上去先抓住贺灵正等人。 可是贺灵正让其余几个弟子先进入阵法内，自己则是使出了最厉害的术法，一招挡住了他们，也在秦至撑不住的最后一刻进入了阵法内。 阵法有惊无险地将他们所有人瞬间挪移到了某地。 场景变换的瞬间，秦至便立马跪在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秦至师弟！” 不少云霄宗的弟子立马将他围住，可很快就被贺灵正拨开了，他先是将秦至抱了起来，而后沉声吩咐道：“先派几个人去附近巡逻，把残缺的阵法补上，剩下的人收好村民，再来几个人给我收拾出一间能用的屋子，热水给我备上！” “是！” 秦至嘴上和衣服上全是他自己吐的血。 他并未完全昏迷，还是能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可是他宁愿自己现在彻底昏迷了。 因为真的太难受了。 他从未感受到，连呼吸都是这么令人绝望的痛苦，眼泪从紧闭的眼角下滑落，他想张嘴大声呼吸，却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是针扎一般的痛。 有云霄宗的弟子立马收拾出了干净的地方，贺灵正便把人小心翼翼放在了床上，试图用自己的术法来帮秦至缓解痛苦。 可是那术法一碰到秦至，秦至便更加痛苦地喊叫出声。 贺灵正吓得立马收回自己施法的手，“怎么会这样！” 旁边有弟子小心瞧了瞧，但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敢说话。 这时候，外面又有弟子匆忙进来说道：“师兄，不好了，这附近都被魔修给包围了，我们的求助信根本发不出去！他们还带来了一些会飞的妖兽，那些妖兽把四周全都包围了，连我们的求助信号都能一口吞了！” 另一个弟子又说道：“而且这里的阵法我们补不全，最多只能抵挡一两天了。” 贺灵正站起来，面色严肃又沉重，“信号完全发不出吗？秘密发送的呢？哪怕是迟一些的也好，我们还能撑个几天。” 那弟子摇摇头，“也试图发出去了，顺便还向在周围的云霄宗弟子发出了求助信号，信号是发出去了……可是没有任何回应和着落，被收到的可能性也很小。” 之后又有弟子道：“这些魔修来得这么快，明摆着是一开始就盯着我们，若非我们提前侥幸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只怕早就被他们抓住了！” 这便是他之前跟贺灵正说过的被施过上古阵法的村落，如今他们进了这村子，之前的阵法便起了作用。 可到底是残缺的阵法，无人可以补全，最多只能熬上个一两天。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安全的地方了。 贺灵正不敢让自己乱，他面上依旧是让人心安的稳重，可无人能看到他负在身后已经开始颤抖的手。 他说道：“先安排弟子下去值守，不要跟那些魔修起正面冲突，你带着一些弟子在村子里找一下有没有什么地道或者安全一点的地下室，我们做好……誓死护住所有村民的准备。” 等所有的弟子都退下去后，贺灵正又回头去看床上的秦至。 没想到，秦至竟然醒了。 他艰难地想从床上爬起来，贺灵正便赶忙过去扶着他，“你醒了？想要什么？” 秦至艰难喘着气，虚弱说道：“哪个阵法……或许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灵正打断了，“你先安心休养，别管这些事情。” 以秦至目前的身体状态，别说是强行修补一个上古阵法，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阵法都能耗尽他的心神，要了他的小命。 秦至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被贺灵正摁着又躺下了。 第314章 中计了（十） 贺灵正说道：“放心吧，若真到需要你的时候，你这条小命便是不想给，我也得拿走。” 秦至看着他，倒是没再说话。 贺灵正又问道：“我不是药师，不知你身体如今怎样了，你自己能给自己把脉吗？” 秦至自己感受了一下。 其实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但是，他知道是自己脖颈上的麒麟石在保护他，否则，光是那种窒息难受的感觉都能把他逼疯。 只是这个事情他不能跟贺灵正说，便道：“还死不了……” 贺灵正看他都能说话了，也没方才那么难受了，也知道他肯定没刚才那么严重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 有贺灵正出去统领安排，秦至自然是十分放心的，便也闭上眼睛乖乖休息了。 他脖子上的麒麟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一边在帮助秦至治疗身体，一边试图向外边发出求助信号。 可是，闪烁的微光一离开保护村落的阵法，便立马消失不见了。 而某座山峰上。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又带着面具的男子站在悬崖之上，垂眸，闪烁着赤色的眼眸能透过术法设置的障碍看到隐匿在山林中的一个小村落。 而男子的身旁站着好几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正是魔修的圣使们。 其中一个圣使道：“尊上，那小村落设置了层层障碍，我们想要突破，还需要一些时间。” 男子戴着面具，目光温柔地看着下面的村庄，“不着急，游戏……才刚刚开始。” 万籁俱静的深夜里，魔修躲在暗处虎视眈眈，四处巡逻的仙修忍着伤痛强撑着精神，而毫无反抗之力的村民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上古的残阵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看不见的光芒正一缕缕汇合起来，朝着秦至所在的方向游动。 而后，那些微弱的光线一点点注入了秦至的体内。 睡梦中，秦至一片幽黑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些闪烁着微弱光芒的金线，它们努力交织，最后在秦至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腾。 其中有一处是破损的。 只要将那处破损补好，阵法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秦至盘腿坐在那阵法图腾面前，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却又想不起来了…… 接着，图腾上方闪烁出几行小字。 秦至根本看不懂，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自己明白那字的意思——大意是说，这阵法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必须要修为十分高强且还要专修阵法的仙修才能补全，否则就算是勉强补全了，也仅能勉强维持三个月。 并且，一旦出现十分强大的魔修，在连番轰炸下，也只能维持半个月。 若是强盛时期的魔修尊主出现，这阵法顶多只能维持三四天。 秦至不知道鼎盛时期的魔修尊主实力如何，但当初在云霄宗见到的那个自称是魔修尊主的人仅凭一把红伞就能抵挡住雷云的最大攻击。 可知，对方的实力的确不简单，哪怕是宗主和四大殿主跟他对上，只怕也未必有胜算。 而这阵法还能挡住魔修尊主鼎盛时期的攻击，并且还能维持三四天，说明这阵法是真的厉害。 也难怪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残留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秦至睁开眼睛，却发现天已经亮了。 而那个图腾还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尝试着从床榻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体还是很虚弱，哪怕已经好了许多，但想要修补阵法，恐怕还不足够。 就在这时候，云霄宗的师兄便送吃的进来，看到他醒了后也很高兴。 看着秦至吃了东西又喝了药后，那师兄便打算出去交差，秦至却喊住他道：“师兄，外面情况如何了？” “都挺好的，你不必担心。”那师兄本想瞒着他，可他面上的表情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秦至就道：“若挺好的，师兄为何要愁眉苦脸？” “额……” “我出去看看。”说着，秦至便要下床。 那师兄赶忙拦住他道：“诶，等等！” 而后蹙眉着急道：“你可不能出去啊！贺师兄吩咐了我要好生照顾你，若你出去有了什么万一，我怎么跟师兄交代？” 秦至就道：“若一切都挺好的，我出去了能出什么万一？” 那师兄被噎住了。 只能无奈叹气道：“你啊……好吧，其实外面情况不容乐观，这里的阵法是残缺的，虽然师兄弟们已经想尽办法修补阵法，可我们都不是专修阵法的，所以很难将这阵法补全，贺师兄也带人四处搜寻可以让百姓躲避的地方，可若阵法真的被魔修破了，他们也未必藏得住。” 他又对秦至道：“贺师兄说了，你是唯一的药师，所以你和百姓们一样重要，如今你受了伤，师兄不想让你担心太多，便叫我们暂且瞒着你。” 秦至已经起身坐在床边，“魔修呢？” “还守在外面，只是……他们并不轻易现身，我们也不知道数量究竟有多少，也不清楚他们是否打算动手。” “扶我出去吧……” 见秦至站起来了，那师兄赶忙过去扶着他，着急道：“你伤势未愈，不能出去，况且你出去又有什么用？还是先安心休养吧……” 秦至道：“我还是得出去看看，那阵法或许我有法子修补，但我得先看过才知道。” 虽然那只是个梦，但秦至总觉得这个梦不简单。 若那真是阵法的图腾，他们这次就得救了。 师兄拦不住秦至，只能一遍扶着他又一遍劝着他，“连贺师兄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法子？就算你有法子，那也得你伤好了再说，否则以你如今的状态，如何能修补？” 秦至却没再回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外面走。 而贺灵正此刻也正站在外面研究那个笼罩着整个残破村落的阵法。 他其实根本看不懂，也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的修为能让他感觉到这阵法散发出的古朴的强大力量。 若是能将此阵法修好，少说也能撑上半个月。 “师兄……” 听到秦至的声音，贺灵正便赶忙转头去看。 见秦至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他便立马蹙眉走上前，也跟着扶住了秦至，不悦道：“你出来添什么乱？！不是让你在房间好好休息吗？” 说罢，便冷冷扫了一眼那师兄。 那师兄无奈又委屈，想说自己已经劝过了，秦至还非要出来，他总不能强行把人摁住床上，不许他动弹吧？ 第315章 中计了（十一） 秦至说道：“不怪这位师兄，是我自己要出来的，贺师兄，我有话要跟你说。” 贺灵正扶着他，示意那师兄先去忙别的事情，等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后，才道：“你有什么话不能让人叫我去找你，何必非要自己强撑着出来？” 秦至摇头道：“不行，我得出来看看。” 他抬头，能看到笼罩住村落的图腾。 果然跟他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贺灵正见他仰头看得认真，自己也便抬头看着去看。 在他的视线里，能隐约看到一些阵法的痕迹，但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实质的东西，只能靠自身的修为去感知那股神秘的力量。 可秦至的眼神…… 贺灵正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秦至仍旧仰头看着，“看到了一个图腾，一个跟阵法有关的图腾……” 说着，他垂眸看向贺灵正，眉眼带着笑，嘴角也微勾，看起来十分开心，“我找到修补这个阵法的法子了！” 贺灵正看着他高兴的模样，也跟着勾了勾嘴角，“真的？” 虽是问话，可他相信秦至是真的找到法子了。 此人虽然执着要去灵药坊，可其实修习阵法更合适他。 毕竟同生共死那么多回，贺灵正相信他若没有十全的把握，是不会贸然说出这种话的。 秦至高兴点头道：“真的！这回我们有救了！” 话刚说完，地面忽然颤动了起来！ 秦至一时没站稳，直接栽到贺灵正怀中，而贺灵正一面护着他，一边使用术法稳住地面，沉声道：“保护村民！” 这时候，有师兄急忙来报，“是魔修出动了妖兽，想从地面钻进来！” 虽然残留的阵法暂时抵挡住了他们，可那妖兽厉害，身旁还有魔修相助，阵法只怕撑不了多久！ 贺灵正道：“先将百姓送到安全的地方，所有云霄宗的弟子都集合起来对抗魔修！” “是！” 贺灵正对秦至说道：“阵法应该怎么修补？” 秦至说不清楚，他从银戒里拿出了纸和笔，快速将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图腾画出来后，递给贺灵正说道：“这个阵法的原型，你看，这个地方缺了一部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部分残缺的给补上……” 秦至话还没说完，贺灵正就不解道：“我补？” 秦至道：“自然是你补，我又没有修为。” 而且，他能从这阵法中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很像是顾清风的味道。 贺灵正是顾清风的后人，他即便没有阵法这方面的天赋，可血脉至亲，又有高强的修为，修补家中前辈留下的阵法……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贺灵正还想说什么，可听到那句“我又没有修为”，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也是…… 秦至没有修为，修补阵法这种事情若都要依赖他，那岂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贺灵正点头，“对，应该是我来补……” 他接过秦至手中的图腾纸，让秦至回到房中暂且躲着，自己便御剑飞行去修补阵法。 可秦至哪里能安心回房修习，他也不敢到处乱跑，就自己寻了个还算是安全的地方待着，这地方又恰好能看到贺灵正修补阵法的情况。 魔修已经团团将整个村落都包围了，只是有阵法阻拦着，他们一时间无法靠近。 瞧见贺灵正要修补阵法，魔修们自然按捺不住了，尝试着强攻。 而云霄宗的弟子也十分有默契地护着贺灵正，用自身修为筑起另外一层屏障护在贺灵正身上。 魔修的强攻之下，云霄宗的弟子也有些吃不住了，毕竟他们大多数都只是外门弟子，修为相对较低。 可这次围攻他们的魔修可不仅仅是灵智低下的魔修，不少都修为强悍。 秦至紧张看着，不知为何……贺灵正明明是按照他画出的图腾去做的，可是散发出的术法就是无法与那阵法融合。 每次想要融合成功，又忽然散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还缺了什么？ 秦至紧张又不安，他努力想着到底还缺了什么，可越是着急就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明明……明明什么都不缺了啊！ 图腾是正确的，阵法也没什么问题，以贺灵正的修为是足够修补这折法的……到底为什么不行？ 贺灵正也觉得奇怪，明明一切是按照秦至说的去做，况且他能感觉到秦至画的图没有任何问题，否则他早就被反噬。 可为什么他就补不了这阵法？ 难道是因为他修为不够？ 修补阵法需要御剑飞行到半空，冒着被魔修攻击的风险来修补这阵法，贺灵正以为是自己的修为不够，所以只能撤了自身的保护，把所有的修为都强行融合到阵法的修补上。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把自己彻底暴露在危险中。 魔修发现了这一点，便开始转头疯狂攻击他！ 只有杀了领头的贺灵正，剩余的云霄宗弟子才会成为一盘散沙，毫无抵抗力！ 秦至也没想到贺灵正这么疯，为了修补阵法，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吓得脸色苍白，赶忙喊道：“贺师兄！” 其余的云霄宗弟子没想到贺灵正会这么做，但他们不敢质疑，只能用尽全力去保护暴露在危险下的贺灵正。 大抵是贺灵正将自己的修为全部贡献上了，一直无法修补成功的阵法居然逐渐修补成功。 贺灵正见自己终于成功了，面上难得露出了笑意。 可下一秒，一记强劲的攻击落在了他的背上，贺灵正猛地吐出一口血，而使用术法形成保护罩保护他的云霄宗弟子也被打散了从高空坠落在地上！ “师兄！” 秦至赶忙往前跑了几步，仰头看着在空中受伤的贺灵正不肯离开，想要继续修补那阵法。 可阵法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无论贺灵正再怎么努力，残缺的那部分就是补不全了。 而魔修找到了机会，再次朝着贺灵正发出致命的攻击！ “师兄！” “贺师兄！” “快闪开！” 云霄宗的弟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恨不得以身替之，却又无能为力。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愣住了，仿佛是身体里有什么人在操控着他的身体。 这一刻，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逐渐放慢，而他以最快的速度，从银戒里拿出了顾清风曾经送给他的那支毛笔。 第316章 中计了（十二）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支毛笔是做什么的，只是感觉这不是普通的毛笔，但并不知道这有什么能耐，又应该怎么用。 但就是这一刻，他毫不犹豫拿出毛笔飞快在半空中画了些什么，毛笔一甩，空中形成的阵法便猛地朝着贺灵正飞去！ 那阵法穿过贺灵正的身体，替他挡住了身后那致命的一击！ 将偷袭的那几个魔修也一并打飞了！ 与此同时，贺灵正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接住了耗损大量修为而难以御剑的贺灵正，带着他平安落在地面上。 秦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彻底僵硬了。 手中的毛笔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忽然消失，回到了他的银戒内。 而秦至也管不了那么多，赶忙冲上前，“贺师兄！” 他却忘了自己早就受伤，方才又强行用那只毛笔救了贺灵正，身体早就不行了，不等他冲到贺灵正面前，自己现在半路跪下吐了一口血。 相较之下，贺灵正竟然还好一些。 见秦至又吐血了，贺灵正也紧张不已，他推着忽然出现并且救了自己的李越一把，“去救人！” 李越：“……你搞清楚情况，你现在也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贺灵正推着他，怒道：“我还死不了！但他没有修为，真死了……这阵法就无人能补，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想起方才那穿透身体的阵法，那阵法挡住魔修后散发出的熟悉气息，李越还是起身朝着秦至走去。 他将秦至抱了起来，又回头看了一眼还瘫坐在地上的贺灵正，看到不远处有弟子朝着这边奔来，“不要动，等会儿再来治你。” 秦至只是个凡人，即便伤势再重，只要不是死了，李越都有自信能快速把他治好。 他本就是药宗出身，自小学的便是药学，哪怕后来学了别的术法，可他的灵力天生带着治愈功能，伤得再重的仙修都能被他轻松治好。 可他的灵力落在秦至身上时，李越却忽然僵住了。 这是…… 贺灵正被弟子扶回了房间内，他伤得很重，可此刻还是放心不下外面的弟子，问道：“外面的魔修可撤退了？” 那弟子道：“李越师兄忽然来了，那些魔修便暂时撤退了，只是……” “只是什么？” 那弟子犹豫了下，才道：“只是，李越师兄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我们并没有援军……” 听到这话，贺灵正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们没有援军？！” 李越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那弟子见贺灵正情绪这般激动，也有点害怕，不敢再说话。 而李越便出现了，他一边走进来一边淡声道：“我的确是自己来的，没有援兵。” 贺灵正看向他，情绪十分激动，想要站起来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重新摔了回去坐着，旁边的弟子吓得赶忙去搀扶他。 李越看着这样的他，又继续说道：“不光是你们的求救信号，还有我们那边的求救信号也根本发不出去，我也是意外才看到了你们发出的求助信号，看到你们这边的情况比我们那边危急，我便亲自赶来一趟。” 顿了顿，他说道：“贺灵正，别想了，根本不会有人来救我们，魔修已经将这边全部封锁，起码有一大半的魔修全部聚集在这边，如果我没猜错，十二魔修圣使，起码有七八个在这里。” 他说：“人家没有直接杀进来，一定有更大的谋划，也或许是这里残留的阵法太厉害，他们不愿意冒险，可……你想向云霄宗求助，根本做不到。” 贺灵正也知道这边的情况严峻，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看着李越道：“你明知道这边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过来？” 李越面上的表情虽然很淡定，可他眼底的疲惫十分明显，而且在来这里之前他刚经历了一场一战，若非贺灵正也倒下了，他现在还不能去休息，恐怕也没力气站在这里跟他说话。 寻了个地方坐下，李越道：“我是来了才知道你们这边情况这么严重的，我们那边……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虽然求救信号也暂时发不出去，但魔修退兵了，我没有多余的人手匀给你们，其他人还得留守在原地，我便想着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 没想到，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这边的情况比之前他们在云霄宗收到的信件要严重许多。 摆明是有人故意算计他们。 贺灵正沉默许久，才道：“你有什么法子吗？” 李越道：“这是死局，我们所在这地方的确能短暂抗住那些魔修的攻击，但同时也被他们封锁住了各个出口，不但求救信号发不出去，连人也出不去，而且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他猜测道：“之前写信来的那些宗门弟子，是不是跟魔修勾结了？” 贺灵正道：“是。” 李越嗤笑一声，他实在太累了，便斜靠在椅子的扶手上，道：“那完了，他们必定会帮助魔修隐瞒你们的行踪，这地方……若不是我收到你们的求助信，也根本想不到你们会藏在这里，哪怕是云霄宗那边察觉到了问题，他们想要寻到这里来恐怕也不容易。” 即便是寻来了，那些与魔修狼狈为奸的宗门弟子也会想方设法误导。 偏生外面又有那么多的魔修虎视眈眈。 所以，这是死局。 根本没有活路。 贺灵正却不想认命，他蹙眉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李越道：“苟延残喘的方法是有的。” 贺灵正看向他道：“你有什么法子？” 休息了一会儿，李越才道：“投降……” 他话还没说完，贺灵正便激动道：“不可能！我就是死也不会向魔修投降的！” 李越被他那般怒瞪着也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说道：“……然后你杀几个弟子表示诚意，魔修这次费尽心思围攻你们必定有所图，也不知道他们图的是什么，但绝对不只是要杀了你们这么简单，你投降之后他们便会趁机提出要求。” 他说：“其实有所图才是好的，这样你便可以趁机逃出去，或者你派一个心腹逃出去，有你掩护，他必定能逃回云霄宗求助。” 贺灵正看着他问道：“换个位置，若我是你，你是我，我这么跟你说，你会这么做吗？” 第317章 中计了（十三） 李越回答得十分干脆，“自然不会。” 贺灵正反问道：“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这么做？” 李越便俯身看着他，“因为现在是你没得选了，不是我没得选了。” 贺灵正收回自己的视线，“我不会这么做的，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李越盯着他看了许久，又坐直了身体，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不过……用这个法子，死的人或许会更多。” 贺灵正问道：“什么法子？” 李越倒是没想到他还愿意听，便道：“牺牲一个人去填补这个阵法，然后再找几个愿意送死的出去当诱饵，找另外一个你信得过的回到云霄宗求助……不过，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即便阵法修补完成，你们最多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可出云霄宗求助的人未必能活着回到云霄宗，有可能到最后，你们全都得死，而且，没人知道你们死在这里。” 贺灵正看着他说：“不是‘你们’，是‘我们’。” 李越倒是没跟他争这个，继续说道：“秦至可以修补这个阵法。” 贺灵正以为他这是问话，点头道：“他应该可以，他……” 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在问，而是在告诉他。 他道：“你为什么那么确定？” 总之，不可能是因为他之前说过。 李越便看向他，不答反问道：“他爹娘是谁？” “云霄宗山脚下一对普通的村民。” “他之前可有过什么特别的际遇？” “……你何不如亲自去问他？” 李越没再说话。 贺灵正又问道：“他的伤怎么样？” “没治好。” 见他回答得这么干脆果断，贺灵正都快要被他气笑了，“以你的本事，还治不了他身上那点伤？” 李越却看向他，目光幽深。 贺灵正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也隐约察觉到秦至身上不只是这点伤。 至少，被李越察觉到的伤势不只是他看到的那些。 便道：“他还有别的伤势？” 李越双手环抱，食指轻点着自己的胳膊，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最喜欢的姿势，道：“应该是受阵法影响的缘故，我意外看到了他身上不少东西，他嘛……暂时是死不了的，只是他身上的那些禁忌，我可治不了。” 而后又道：“不过，大部分是可以治好的，所以我需要来征求你的意见。” 贺灵正道：“你要治疗他，来征求我什么意见？” 难道他还能不许他治好秦至？ 李越便道：“如果我治不好他，他就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只需要安心躲在房间里，要么等着被人救，要么跟着我们一起死；如果我治好了他，那需要修补阵法而第一个牺牲的人，就是他。” 言下之意，他现在把选择权交给了贺灵正，贺灵正可以选择是让秦至为了修补阵法去死，还是保护好秦至。 贺灵正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并未接这话，只是道：“你选择治或是不治，权利在你手上；他选择牺牲还是留下，权利在他手上……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不需要来征询我的意见。” 他说：“但不管他做什么选择，那都是他的事情，我无法干涉。” 他可以因为秦至选择保全自己而从此疏离他，但不能逼秦至必须这么以死来保全所有人。 人都有苟且偷生的权利。 虽然他并不赞同，并且厌恶这样的人。 李越笑了，他说：“你不是说，既选择成为了云霄宗的弟子，那就必须为拯救苍生而死吗？为苍生而死，不是仙修的使命吗？” 贺灵正眯眸看着他，“都这个时候了，你一定要跟我贫嘴说这些吗？你要真这么空闲，何不单枪匹马出去跟魔修斗个生死，最好用你这张嘴斗死他们。” 李越笑出声来，“你真无趣。” 贺灵正：“……我认为我们的关系，没好到我需要对你有趣的地步。” “人之将死嘛，”李越俯身道，“最好还是有趣一些。” 贺灵正送了他一个白眼。 但见李越要起身离开，贺灵正又道：“你来，就是为了说那些废话？” 李越顿住脚步转身看他，贺灵正接着问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现在的情况？别告诉我，牺牲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就真的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李越好奇道：“如果我说你，你会怎么做？” 贺灵正道：“我不相信这种鬼话，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师兄不会，却非要他一个没修为的弟子做了才行的？如果牺牲他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为什么牺牲我和你就不行？” 李越：“所以……” 贺灵正：“所以，要死也是我跟你先死，我不希望在我的队伍里，有公报私仇的现场。” 李越：“……你觉得我是因为看不惯他才这么说的？” 贺灵正：“那你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暗示我牺牲他。” “我不过实话实说，没暗示你什么，至于为什么只有他才行……”顿了顿，李越才道，“有些人在阵法上就是有天赋，说不定他祖上就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呢，你我没这个天赋，自然就没他厉害吧。” 贺灵正道：“他要真厉害，为什么连魂石都修炼不出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牺牲某个人才行的，如果我没有他那个天赋，牺牲我一个不够，不是还有你吗？” 李越：…… 他顿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贺灵正是什么意思后，才骂道：“你有病吧！要死你自己去死，能牺牲一个人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拉上两个人？” 贺灵正道：“因为你跟我，都是大师兄。” “我只是灵药坊的管事师兄……” “那也是师兄。” “……有病！” 李越转身走了，但是走到门口又忽然顿住。 贺灵正便看着他，想问他还有什么事情，却见李越背对着他，凭空变出了一个瓶子，反手扔给了他。 贺灵正将药瓶接住，也没跟他说谢谢，只是道：“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法子去做了。” 而在门口的另一边，李越站在门口时的左手边，就站着一脸忐忑不安的秦至。 李越侧眸看了他一眼，没问他为什么在这儿，也没有回答贺灵正的问题，直接走了。 秦至趁着门口关上后，也赶忙追上李越。 “师兄……” 第318章 中计了（十四） 李越并未停下脚步等他，只是淡声道：“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出来做什么。” 听着像是关心他，但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秦至忍着不舒服加快脚步努力与他并肩同行，捂着腹部道：“师兄，贺师兄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越顿住脚步，而秦至没反应过来，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跟着顿住脚步，而后赶忙往回走了几步来到李越面前。 李越看着他，“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秦至看起来有些虚弱，脸色还是白的，他说：“我是刚到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这是实话。 李越帮他治疗后，一句话没说就走，秦至感觉自己好了不少，又实在担心贺灵正，想了想便过来看看，顺便想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贺灵正无法将那阵法修补完整。 李越朝着秦至逼近，那距离让秦至十分不适，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而李越便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是想知道贺灵正怎么样了，还是只是关心阵法为何没能修补成功？” 这眼神让秦至觉得不舒服，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超过了秦至能承受的安全范围内，他没法儿后退，只能撇开脸看向另一边，低声道：“我……自然是关心贺师兄的，顺便问下阵法之事，这样大家都可以想想办法。” “大家一起想办法？”李越嗤笑一声，“秦至，你让贺灵正去修补阵法的时候，想过他会出事吗？你看到他被魔修攻击险些掉落的时候，想没想过他可能就这么死了？” 这话问得秦至愧疚也恼火。 愧疚是因为他没想过贺灵正会因此此事而受伤，毕竟在他看来，贺灵正是顾清风的后人，又有如此高的修为，修补这个阵法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可偏偏贺灵正就真的出事了。 恼火是因为李越如今的语气让人很不爽，好像他是故意害贺灵正至此。 可他根本没想过贺灵正会受伤出事，毕竟……在所有的弟子中只有贺灵正才有这个能耐，如果连贺灵正都做不到，那还有谁能做到呢？ 李越见秦至面上恼火却没有反驳，讥讽道：“不说话是默认了？承认自己的确有私心，所谓的想来看看贺灵正如此了，其实不过是怕他真的死了，回头你也没法儿活着回去了，对吧？” “对！”李越话尚未说完，秦至便转回头直视着他，坦然承认道，“我的确是怕他死了，我也要死了这样，我就没办法活着回去了！我贪生怕死，我怯弱自私，我没有你们誓死为苍生的气魄，我就是个妄图苟且偷生的蝼蚁……这没什么好否认的，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李越怔住了，大抵是没想过秦至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秦至仍旧与他对视着，眼神不闪不躲，冷静沉着道：“师兄，这世上没人不怕死的！仙修也一样！没人不想活着，没人从一生下来的就是想着去死！什么大义，什么牺牲，什么奉献，这些通通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相信也没人想要背负这些！包括你也一样！” “世人给仙修扣上了枷锁，强者就必须保护弱者，弱者就必须得到庇护……可我身为仙修凭什么就不能是弱者了？凭什么仙修就不能贪生怕死？凭什么仙修就必须为了保护别人而死？” 李越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秦至却又打断了他，“你是想说世人供奉仙修，仙修能修炼全仰仗于世人，是吗？你想告诉我，身为云霄宗的弟子就必须为苍生付出一切，这些是从入门就规定了的，是吗？” 秦至点头，“我知道，不只是一个人告诉我过这些，可是……仙修甘愿奉献牺牲，不代表他们不能害怕，不代表他们没有求生的奢望，也并不代表着他们就必须心甘情愿去赴死！” “我不否认身为宗门的弟子，的确得到了世人的尊重和爱护，可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在保护苍生，不是在保护那些无辜的百姓吗？我们没有在牺牲吗？我们没有在付出一切地保护所有人吗？” 秦至往前走了一步，盯着李越的眼睛，“我身为云霄宗的弟子，我去了岭南，我去了清风宗，我如今还来了这里……我说过什么了？我可有喊过一句疼一句累？可我也是人，我难道就不能疼不能累？不能在面对生死的那一瞬间害怕吗？我就必须时时刻刻冲在第一线，稍微表现出一点迟疑，就要被千夫所指吗？” 李越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变得犀利，但那点犀利又逐渐黯淡下去。 他说：“你当然有权利害怕，也有权利贪生怕死，但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身为仙修，是注定了要永远冲在第一线的人，如果连我们都害怕，还如何让那些百姓安心不再恐惧？如果连我们都生出了想要不顾一切活下去的念头，面对生死抉择时有所迟疑……那么在你迟疑的那一瞬间，你能保证自己或是你的战友不会为了活着而开始退缩？” 他说：“身为一名仙修，当你站在宗门和战场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一名战士，你的职责就是保护苍生保护世人，凡人可以害怕怯弱，战士却不可以，因为他们只能前进。” 他说：“没人想死，可在这乱世里就必须有所牺牲，这世上的和平与盛世，本就是靠着先人的皑皑白骨铺就而成。” 他说：“你问我凭什么，我也想问你……凭什么你就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心活着？凭什么你可以害怕可以你怯弱？凭什么你现在踩着先人用鲜血铺出来的路后，还来质问我为什么你不可以害怕？” 他说：“你害怕的时候，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的先人也害怕了，也退缩了，也跟你一样振振有词地质问身边的人为什么我就必须牺牲，为什么我就不能害怕，然后理所当然地退后，当个贪生怕死的蝼蚁，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质问我吗？” 秦至目光不曾闪躲，“你的话的确有道理，但你在偷换概念，我没说一个人害怕了就必须退后，我只是想告诉你，害怕是人之常情，就算你自称为仙修，可仙修也是人，一样会害怕，这世上没人想去死，但我们都知道必须有所牺牲，可是你不能因为我们是仙修，我们必须为苍生牺牲奉献而剥夺了我们害怕和想活着的权利。” 第319章 中计了（十五） 李越也道：“你从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我从我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你认为害怕是人之常情，而在我看来……害怕，只会产生懦弱的心理，一旦开始害怕，一旦生出不想死的心理，那么在面对生死的瞬间，就会为了想要活着而做出违背良心的事。” 他说：“当你能理解一个仙修想要活着的强烈心情时，那么他为了活着而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你就能逐渐谅解，而这样的谅解伤害的是其他的人。” 秦至道：“师兄……” 李越没让他把话说完，而是继续道：“你要明白，仙修和凡人是不一样的，秦至……永远不要用凡人的规则来看待仙修，凡人可以贪生怕死，因为他们活着就只是活着，哪怕为了活着不择手段，以凡人的能耐，也无非是弄些小把戏，可仙修一旦生出了异心，他们是有毁天灭地之能的。” 秦至愣住了。 他没想过这一方面，也隐约明白李越跟他说这些，不只是为了要跟他呛，似乎只是想告诉他些什么。 李越继续道：“凡人纵使为了活着自相残杀，以他们的能耐，也只是杀那么十来个人，而且想要阻止他并不难；可仙修若要自相残杀，那便是血流成河，多少无辜的生命将会因此而牵连。” 他看向秦至，“纵然是你……你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外门弟子，可你毕竟在云霄宗待了那么久，你的见识和能耐远比普通人要高，你有药师的天赋，也有修习阵法的能耐，若你心智不坚被魔修蛊惑，你可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秦至沉默着，然后说道：“师兄，我不能说你的话是错的，但我不认为一个人会因为害怕死亡就会道心不稳，相反，一个害怕死亡却仍旧愿意为苍生而牺牲的人，才更值得尊重。” 他看着李越道：“或许是我跟你们都不同，我没有修行的天赋，我没有你们那样的慧根，但是……一个连害怕情绪都没有的仙修，一个连生死都不在乎的仙修，真的能懂苍生之苦吗？” 他说：“按照你所说的，真正的仙修应该不惧生死，不懂害怕和恐慌，甚至可以为了天下而毫无怨言地去牺牲……我们且不说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人，即便真的有了，那这样的人，这样的仙修，岂不是连人的正常情绪都没有？若真是如此，他们不懂害怕，又如何去懂百姓的害怕，又如何能在百姓面对魔修时及时出手相助，而不是会嘲笑他们胆小如鼠？” 他说：“一个每天都能吃饱饭的人，每天都能山珍海味的人，又怎么会懂肚子饥饿的感觉？若是没有感同身受，又怎么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仙修？” 李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不上前线？” 秦至摇头，他仍旧捂着自己的腹部，“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怕死是人的本能，可英雄不是不怕死，而是明明怕死也明知前路是死仍旧敢于前行。” 他说：“我不是英雄，我也不想当英雄，可……我也有我自己在乎的人。” 贪生怕死的蝼蚁，也会为了想要保护在乎的人而忘却生死。 李越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至：“我只是想知道贺师兄为什么修补阵法不成功，他修为足够，他……他的先辈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可以去做。” 李越直接反问道：“如果要你去死，你也愿意吗？” 秦至：…… 他不清楚李越只是随口一问，还是假借此时在试探些什么，所以他不能凭借一时意气随口回答，免得做不到了尴尬。 所以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说道：“我不太清楚，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我会尽我所能去做。” 李越大抵是看出了他是认真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你跟我来。” 看着李越先走，秦至赶忙追了上去。 本以为对方是打算带他去什么地方，没想到是回他之前休息的房间。 李越把门关上后，才对他说道：“有些话，贺灵正未必会跟你说，他这个人嘛，跟我是同一个时期进入云霄宗的，他跟魏池都很出名，也的确很厉害，你或许对他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冷若冰霜，仇视魔修。” “可其实他这个人呢，心肠还软得很，又及其护短，我跟他分析过如今的情势，他自己也很清楚现在应该怎么做，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未必狠得下心，既然你主动来问我了，那我就老实告诉你。” 秦至听得认真，闻言点点头。 李越继续说道：“如今我们被困在这个地方，我那边的师兄弟知道我来救援你们了，但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们被困在什么地方，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来了，而且这地方十分隐蔽，周围全都被魔修占据了，魔修定然会想方设法隐藏我们的痕迹……” 秦至见他顿住，没再说话，隐约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自己根据他的话，继续推测目前的形势。 便赶忙道：“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魔修也不会让我们把求救信号发出去，我们……我们虽然可以凭借这个暂时安然无恙，却也被困在这个阵法里，如果这个阵法还不能被补全，外面的人找不到我们，阵法破了，魔修就会立即抓住我们。” 李越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秦至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思考了许久，才小心翼翼推测道：“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两件事情？” 见李越没反驳，秦至继续说道：“第一，必须想尽办法将阵法修补完成，第二，我们得想个办法找人出去求助……” 既然求救信号发布出去，而外面的人也难以找到这个地方来，那自然是派人出去更好。 本来秦至只是胡乱猜测，见李越没纠正，便知道自己猜测对了，心中也十分高兴自己居然还这么聪明。 可慢慢的就咂摸出一些味道来。 沉默了许久，秦至才按着李越道：“贺师兄没办法将阵法修补完成，那么修补阵法一事……就得其他人来做，那个人……是我？” 第320章 修补阵法（一） 不等李越回答，秦至又赶忙道：“可是我没有修为啊，我怎么能修补阵法呢？” 李越问道：“你之前拿出来救了贺灵正的那根毛笔，是谁给你的？” 这问题有些突兀，秦至又一直对这毛笔十分在意，自然没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摸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也不能把真相说出来，秦至犹豫了下，才含糊道：“一位……长辈给的。” 李越见他不愿说出来，也没强迫，道：“我对你那个毛笔没什么兴趣，也不在意你的私事，只是你恐怕不清楚，那只毛笔是无我城的宝物，传闻只有无我城的城主才能拥有。” 顿了下，他又道：“不过无我城已经覆灭了，这样的宝贝落在谁手里都不奇怪，落在你手里……” 秦至：“……落在我手里怎么了？” 李越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在打量他的长相，“……也不奇怪。” 但他又说道：“但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能让它认主？” 秦至实话实说：“不知道。” 实在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说太多，秦至也怕被李越看出点什么，便岔开话题说道：“我们不是在说阵法的事情吗？” “是在说阵法的事，”李越道，“所以我要告诉你，比起贺灵正这个不是专修阵法的人，你这个能持有无我城宝物还被认主的人，更适合修补这个阵法。” “可是我没有修为……” “修为这事儿简单了，你可以让贺灵正借给你，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李越对上秦至迷茫的视线，解释道，“但是，这个阵法必须你来补，因为阵法认主，而这个阵法……就是当年顾清风用这支毛笔施展的，所以你现在成了这毛笔的主人，你再次用这毛笔来修补，成功的概率会更大。” 秦至意外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他的确隐约察觉到这阵法带着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却根本看不出来这是顾清风留下的。 李越便道：“因为我也是无我城的后人。” “也？”这个词就用得很微妙了。 李越道：“当年无我城覆灭，你我的先祖在城主的保护下得以逃生，之后在逃难中便各奔东西，有些人加入了其他的宗门，也有些人寻了偏僻的地方过日子，还有些人……一直守在原地，听说后面在少主的带领下成立了清风宗。” 他看着秦至道：“我只是没想到，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居然也是无我城的后人，并且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秦至：…… 从他的眼神中，秦至看到了鄙夷和讥讽。 大抵是觉得他的祖上之人忘本吧，连自己的“根”都不跟自己的后代说清楚。 也难怪顾清风看到他便觉得眼熟，说他是故人之后。 原来他祖上还真是无我城的人啊。 秦至不解道：“你是凭借这支毛笔认出我的？” 李越道：“不算是，当年我们的祖先各奔东西的时候，城主的确将不少宝贝分散给我们的先祖，让他们保护好这些东西，之后想办法将这些东西拿给少主……据我所知，好似这毛笔并没给任何人，我便一直以为是少主亲自拿着，只是若真是少主所拿，这东西应当在清风宗那儿。” 秦至：“……你怀疑是我的先祖偷走了？” 李越：“你先祖还没这个能耐，想来，是这东西不知如何又落在了你们手中，因为你身上也的确有无我城的血脉，所以才能认你为主。” 顿了顿，他又道：“又或者是你的先祖当年在无我城，也算是个人物，毕竟我记得爷爷当年便说过，城主身边的确有几个很厉害的心腹，当年他们从暗道离开的时候，那几位心腹并未离开，他们情愿与城主共进步。” 但以顾清风的心性，未必舍得让人跟着他白白送死。 情况紧急，又有忠心加持，顾清风最后将这东西送给了其中一位心腹也未可知。 李越又道：“不管是因为什么，如今这东西认你为主，你既能使用它，那么由你来修补此阵法，便是最好的。” 秦至深思了好一会儿，刚要张嘴答应的时候，李越又看着他说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要修补阵法，魔修就一定会立马进攻阻止，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抗击魔修，保护你的人没几个，你很有可能会死掉。” 这话让秦至顿了顿，随即他道：“我知道，但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李越看着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也好像很尊重他的选择，可李越不是贺灵正，贺灵正认为云霄宗弟子都该为天下苍生牺牲，但他却是身先士卒，李越和他的想法一致，却没有大师兄先牺牲这种想法，在他看来，将军就应该统领全局，直至最后一刻。 没有哪个人的想法更好，选择不同，可至少为天下苍生的心都是一样的。 秦至又说道：“师兄既然愿意跟我说这些，那就是已经做好了说服我的准备，你方才在外面跟我说那么多，不就是想给我灌输‘不要畏惧生死’的思想吗？” 他说：“就算我今日不答应你，你也一定有法子逼我去修补阵法吧？” 李越倒是没再装了，他道：“如果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我也不想把赌注都压在你身上。又或者，如果你不是云霄宗的弟子，便是你再有能耐，我也没那个资格逼迫你去做这种事……只是很可惜，你不但是云霄宗的弟子，你还有这个能耐。” 秦至见他承认得还挺坦荡，倒也没再说什么。 李越便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若还有什么想说的……其实真正想说的，无非是他不想去，他不想死。 但秦至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机会。 他看向李越道：“我只有一个请求。” “说。” “若没有意外，师兄以后就是药房的管事师兄了，我想请求师兄以后能帮我照顾我的家人，不需要怎么额外照顾，只是我有个妹妹身体不好，若方便，能不能请师兄往后每月都送一颗灵药到我家里，至少保住我妹妹性命。” 说着，秦至便朝着李越单膝跪下，他垂眸道：“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李越看着他，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 秦至知道这个要求有点为难人，这要求相当于要李越一直照顾瑶瑶，直至瑶瑶进入云霄宗。 可是他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如果他注定要在这一战里死掉，至少……他的死是对家人有好处的。 至少，他可以为家里最后做点什么。 第321章 修补阵法（二） 李越看着他许久，随即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其他方向，淡声道：“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你放心，如果此次你真的救了所有人，又或者真的不幸了，云霄宗不会亏待你的家人的，哪怕我不做，也多的是人为你做这件事情。” 这虽然不是秦至想要的答案，但也算是有点安慰的。 他人微言轻，在云霄宗本就没什么地位，如今能用自己一条命赚得瑶瑶后半生的前途，他觉得也算是值得了。 瑶瑶将来一定会比他更有出息的！ 得到了应承，秦至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李越说他身上的伤势并未完全好，既然他也答应了要去修补阵法，索性替他将身上的伤势都治好。 只是这一趟下来，李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秦至看他脸色这么难看，还有点担心他，毕竟这里最能打的就是李越和贺灵正了，这两个要是都不行了，他便是能修补好阵法……还有谁能躲避魔修的追踪，顺利回到云霄宗求助呢？ 李越脸色苍白，声音虚弱，“这便不用你管了，做好自己的事情。” 秦至就道：“可不管怎么说，我没有修为，想要修补阵法还得你们为我护法，至少在最后一刻前，你和贺师兄还不能倒下，若没有你们，我怕是一出去就被魔修弄死了。” 李越：……这倒是。 所以他便花了一天一夜来调整，待身体稍微好转些，这里的阵法也开始摇摇欲坠了。 秦至早早便做好准备了。 没开始之前，他心里忐忑慌张也害怕，甚至还有点不甘，不甘自己的美好人生尚未完全开始便要在这里结束了。 可等他真的借了贺灵正的修为，真的借用贺灵正的本命剑御剑到半空，真的面对着无数魔修的攻击和阻止时……竟然不再感到任何紧张和害怕。 他仿佛自动忽略了身边的所有危险，眼底只有那个残缺的阵法。 将贺灵正的法术凝聚在毛笔上，哪怕画一笔都觉得十分艰难，但秦至能明显感觉到阵法的颤动。 那是残缺后想要被修补的感应。 另外两边，贺灵正和李越正带着其他的云霄宗弟子组织魔修的攻击，他们分在两边，而秦至就御剑在最高空，他身旁还有几个云霄宗的弟子在用生命为他护航。 但魔修也不是傻的，他们需要进攻，把这屁阵法赶紧给破了，但更需要的是将企图修补阵法的秦至给杀了！ 贺灵正已经满身都是血，有他的，魔修的，也有云霄宗其他弟子的…… 他喘着气，毕竟将一部分修为给了秦至，如今的实力不能跟平时相比，战斗才刚开始，他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但哪怕如此，他也仍旧紧握着手中的长刀不放，对身旁的云霄宗弟子喊道：“撑住！” 他们拖延住这部分的魔修，秦至就能更安全。 进攻的魔修并不少，可魔修们没想到的是，守住这座城的不过是区区外门弟子，真正厉害的宗门弟子没几个，这些宗门弟子却像是疯了一样，拼尽全力……哪怕魂飞魄散，也一定要阻止他们！ 明明修为低微，但真的打起来，却又如此难缠！ 他们得到的任务，明明是去杀了那个修补阵法的弟子，但不管他们怎么厮杀，竟然都难以靠近那个高空之上的弟子！ 而秦至目光坚定，他额头和身上全都是汗水。 他从未觉得有一支笔是如此沉重的，仿佛有千斤重，挪移之间像是有万座高山重压于他手臂。 难怪贺灵正这般高的修为都难以修补这阵法，倒不是他的错，而是这阵法太厉害，哪怕是血脉相连也难以轻易修补。 就在这时候，一道强大的攻击落在了秦至的后背处！ 秦至立马觉得后背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五脏六腑都跟着剧痛，喉咙涌上一股血腥味，嘴角也跟着溢出了鲜血。 他手一歪，险些将阵法画错了！ 而嘴角流出的血液也滴在了阵法上，让原本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阵法染上一些血红。 秦至没空去管这些，他只能更加着急地加快速度填补阵法。 身后护着的他的宗门弟子已经被全部打落在地，生死未明，秦至的后背就成了最容易攻陷的地方。 秦至也害怕，即便看不出眼前是什么情况，但也知道自己此刻是最危险的。 可他此刻想的不是要逃跑，而是心慌地想要快点将这阵法修补完。 死亡对他来说是注定的，但若是在死前不能将这阵法修补完成，那他之前跟李越提出的条件……恐怕就难以实现了。 贺灵正已经精疲力尽，握着长刀的手都在颤抖，如今还能坚持没有倒下，全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撑。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只能凭着本能在厮杀，自然也无力去顾及那边的秦至。 所以致命一击再次击来的时候，秦至仍旧努力睁大着眼睛，不让自己的手有丝毫的颤抖，哪怕是最后一刻，他也希望奇迹发生……至少，残缺的阵法能够顺利修补成功！ 奇迹没有发生，但秦至也没死。 他拿着毛笔的手一顿，随即，一具温热却又带着腥臭血味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上，李越喘着气却又十分不耐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快点，我坚持不了多久。” 秦至瞳眸猛地扩散，“李越师兄？” 即便看不到，秦至也能感觉到魔修再次朝着他们这边发来进攻，李越没有回应他，却帮他挡住了那一击。 秦至不敢再问，他也不想知道魔修如今是怎么进攻他们这边的，他只知道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阵法修补完成！ 只剩下最后两笔了…… 可这两笔却格外艰难，尤其是李越就紧靠在他的后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完全保护他。 李越身上的血腥味很浓重，带着很魔修特有的腥臭味，可见他方才是尸山血海中跑过来保护他的。 他杀了那么多的魔修，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秦至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咬牙继续用毛笔画着！ 身后的攻击越发凶猛，李越一声不吭，却将身后的秦至保护得很好。 他也没再催促秦至，可这也让秦至更惭愧，握着毛笔的手流出了更多的鲜血，他的掌心已经磨破了，贺灵正借给他的法术也不剩多少了。 掌心的鲜血越流越多，最后那一笔却怎么都画不上去。 明明就差最后一笔了啊…… 第322章 修补阵法（三） 秦至眼睛熬得通红，明明掌心已经烂得不行，鲜血和烂肉都被挤压了出来，但他丝毫不在意，直至发现自己身上的血液混合着贺灵正的法术能替代毛笔将阵法连接起来，他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就利用贺灵正的法术将银戒内的一把匕首拿出来，然后对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的掌心，毫不犹豫地狠狠划了一刀！ 双手握住那支毛笔的时候，鲜血不断顺着毛笔往下滑落，秦至将仅剩的那点修为全部使了出来！ 鲜血，外加贺灵正的修为，原本难以再挪动半分的毛笔竟被他强行往前继续挪动着！ 直到阵法的那点小缺口彻底被填补上，秦至眼睛瞪得很大也很亮，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激动又兴奋，“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阵法被彻底修补的那一瞬，金黄却又带着一丝血红色的阵法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钟鼎，牢牢将村落罩住。 “嗡——”的一声，似佛音延绵悠长，将所有魔修全部弹出十丈之外远！ 其散发出的光芒，连之前攻击秦至的那几位魔修圣使都难以忍耐，抬袖遮掩的同时也立马远离！ 所有的云霄宗弟子全都精疲力尽，他们浑身是血地呆愣在原地，身体已经累到近乎灵魂出走的状态，根本来不及反应现在是怎么回事。 只有喘着粗气已经累到看不清楚东西的贺灵正隐约猜出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但因为实在太累了，面部肌肉也跟着僵硬，这个动作竟做得像是在强颜欢笑。 秦至依旧激动不已，很想跟人分享他此刻的兴奋，哪怕已经没有法术去支撑脚下的本命剑，却仍旧激动转身看向身后的李越，早忘了自己跟这人关系不好，只兴奋喊道：“师兄，我成功了！我把阵法修补好了！” 而且他还活着！ 李越就站在他面前，离他很近很近，浑身上下都是血，又腥又臭。 这人长得本来就不咋地，也就声音好听点，如今这狼狈不堪的模样，连头发都黏着那些恶心的东西，看起来就更让人难以直视了。 可秦至仍旧激动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眼底还有几分得意，似乎很想被他夸奖一句。 李越目光空洞看着他，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听到他说的话了，却又什么都没听到，许久后，才僵硬的……缓慢地微微勾起嘴角。 看着这略显得恐怖的笑容，秦至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些，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尝试着伸手去触碰李越，“师……师兄？” 他的手尚未碰到李越，李越却像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修为，身体也失重般往下栽去！ 秦至眼疾手快，已经用最快地速度想抓住李越！ 可是，就在他要抓住李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李越血肉模糊还插满了各种兵器的后背…… 怔愣的那一瞬，李越被他抓在手里的衣服被撕烂了一角，身体便继续往下坠落。 秦至像是傻了般，他怔愣在原地，眼底是迷茫，有无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 他明明已经把贺灵正给他的所有法术都耗尽了，可他此刻仍旧能跪在贺灵正的本命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李越的尸首重重坠落在地面。 所有的云霄宗弟子都愣住了。 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跟秦至一样，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怔愣看着。 恍惚得像个梦境。 而李越的身体坠落地面之后，笼罩在秦至身上的另一股力量，便将他轻轻地安放在地面上。 最后，那股力量化作一抹柔风，重新回到李越的身体。 下一秒……那具身体便开始消散。 没人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幕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至也一样。 他怔愣跪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那具身体化作了虚无，之后什么都找不见了。 他甚至自己在心里欺骗自己……这是李越的分身。 可随着气氛越发沉闷，随着压抑的啜泣声响起，秦至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分身，他骗不了自己，那就是李越。 李越为了保护他……魂飞魄散了。 其实他心里应该清楚的，那么多的攻击全部落在李越的身上，而李越为了保护他不受到一点伤害，只能硬生生扛着。 只要李越为了闪躲而离开，魂飞魄散的就是秦至！ 所以，他没有闪躲，他必须保护秦至。 秦至麻木地坐在地上，他看起来甚至比李越魂飞魄散前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死人，可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越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他不是在保护你，他是在保护我们所有人……”贺灵正踉跄着脚步，走到秦至身旁后，不顾形象直接坐在他旁边。 他浑身疲惫不堪，连嗓音都是沙哑着，“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这么做的……” 偏头看了一眼秦至，贺灵正又说道：“秦至，别有负担，身为仙修，我们走的就是一条注定会魂飞魄散的路，现在是他，以后就会是我们。” 秦至没吭声，眼底的红意却越发浓重。 贺灵正又道：“而且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伤心，我需要你做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有可能下一个魂飞魄散的就是你，当然，也有可能是现在所有活着的人……” 秦至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师兄跟他说，仙修是连眼泪都没资格掉的普通人了。 那么多师兄弟牺牲了，而他们也眼睁睁看着李越魂飞魄散……哪怕是这样的时刻，他们仍旧没有时间去伤心去难过，因为他们必须在此刻坚强起来，继续战斗。 直到牺牲的那个人是他们为止。 秦至用力地用袖子擦着脸，然后胳膊就压在脸上没再拿下来。 他声音沙哑道：“我能做什么？” 贺灵正道：“本来应该是在我和李越师兄之间选一个出去的，但如今……我必须留在这里统领全局，其他的弟子……大部分都受了重伤，少部分的人虽然是轻伤，可他们毕竟是仙修，身上又带着血味，一旦离开这里，很容易就被魔修发现了，以他们的能耐，很难回到云霄宗求助。” 第323章 终究迟了一步（一） 秦至用力吸了吸鼻子，张开嘴巴用力呼吸了几口气，才道：“所以……你想让我回云霄宗求助？” “对，”贺灵正道，“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而且你出去比我出去更有胜算，我如今也受了伤，未必能躲开魔修，可你能使用阵法躲避他们的追踪，这虽然危险，可是也是唯一的办法。” 秦至又用力吸了两下鼻子，随后将手从脸上挪开。 他以为自己已经更加平静了，但眼眸的红却更甚了。 贺灵正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秦至便故作淡定道：“我马上就出发……” 他刚要起身离开，贺灵正便拽住他道：“等等！现在魔修还在外头虎视眈眈，你如今也正是身体虚弱之时，若现在出去，魔修立马就发现你了，况且……” 他顿了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我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有了那样东西，你或许能顺利一些。” 秦至并未多想，他此刻心绪是乱的，脑子也是麻木的，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贺灵正拉他起来道：“先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情……” 他转头，看了一眼四周狼狈不堪的场景，低声道，“……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秦至没跟贺灵正客气，他现在也的确也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浑浑噩噩回到休息的地方，秦至直接栽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全是李越最后的模样。 泪水后知后觉，此刻才顺着眼角沾湿了床板。 秦至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现在需要休息。 他得好好休息。 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云霄宗，否则之前那些牺牲的人……就都白白牺牲了。 秦至强制逼着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但这一觉却睡得浑浑噩噩，耳边好像有很多人在嗡嗡说话，脑子里也不断闪过各种画面。 他像是在做梦，却又好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 “秦至，回头是岸吧……” “与魔为伍，终非正道。” “你本性不坏，不该走上此等道路，随我回去吧。” “秦至，莫忘初心！” “秦至，回去吧，跟我回去吧……” “秦至……” “谁？！”秦至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可是他喘着气坐在床上往四周张望的时候，却没看到人……不对。 快速闪过的视线又往回转，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贺灵正。 贺灵正从凳子上站起来，朝着他走来，关心道：“做噩梦了？” 秦至沉默了许久，而后才道：“师兄方才……跟我说话了？” 贺灵正在床头坐下，看他脸色不好，便用法术替他稳住神魂，“没有，但你刚才一直在喊着什么，是不是做噩梦了？” 秦至眼神黯淡了下来，也显得有些空洞。 是他自己做噩梦了吗？ 可为什么那些声音那么熟悉，那么真实？ 贺灵正已经把手收了回去，秦至抬眸看着他，却忽然觉得这样的场面很熟悉，好像他真实经历过类似的场面。 而且不止一次了…… 甚至他能预感到贺灵正接下来要做什么，心里不住颤抖起来，很想改变接下来的一切。 可他的身体无法动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连表情都不由自己控制。 他看到贺灵正在跟他说着什么，眼神看不出异样，但却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定住了。 秦至身体僵硬着，再次眼睁睁看着贺灵正一边安抚他，一边生生从自己的胸口挖出了魂石，将那还在跳动的魂石注入他的胸口内。 贺灵正胸口和嘴角都是血，就连手上也全是自己的鲜血。 他明明痛得厉害，生完魂石，犹如生挖心脏，这不是寻常人能承受之痛。 可他承受了，却还要努力笑着安抚秦至，“仙修失去魂石不会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等你回来了……就可以把魂石还给我了。” 骗子！ 贺灵正，你就是个骗子！ 秦至眼泪汹涌往下落，却无法控制自己，也改变不了结局。 他像是被注定了结局的傀儡，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明知道了所有的结局，却还是像个无法掌握自己生死的小丑，努力地逃出了魔修的包围圈，努力往云霄宗的方向跑…… 贺灵正的魂石很厉害，他不吃不喝也感受不到任何饥饿。 每次那些魔修快要追上他的时候，他都能借着贺灵正的魂石成功施展阵法逃离。 可他没用……他太没用了。 他明明已经跑得那么快，还是每次都被那些魔修追上，被他们堵住出路，被他们逼得一次又一次地绕远路。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花一点时间在阵法上，如果他对阵法更了解，也许他一个阵法就可以回到云霄宗，也不会被这些魔修追得这般狼狈。 他一直在逃，一直在赶路。 他甚至忘记去数时间了。 他连停下来休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他不知道什么是疲惫，不知道什么是力竭。 到了最后，贺灵正的魂石被逼着跟他完全契合，他们开始向魔修反击，而不只是一味逃窜。 手中捧着的木盒已经沾满了鲜血，有秦至的，也有那些魔修的。 他右手握着贺灵正的本命剑，但大抵是离开主人太远，也或许是太累了，此时也早已黯淡无光。 秦至踉跄着往前，一步一步艰难走着。 他已经七窍流血，流出的血液滴落在那盒子上，手中的本命剑不知何时消失了，秦至只能双手捧着那木盒，继续往前走着。 他已经分不清楚方向，身上往下滴落的血液也越来越多。 下一瞬，他便不受控制，往前倾倒。 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吗？ 可紧接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凭空出现，赫然接住了要倒下的秦至。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秦至却已经无法更难受了，他艰难抬头看去，才发现这不是什么穿着红衣的人，而是玉含仙尊那一身雪白的长袍被染得血红。 “秦至！” 秦至看到他，忽然就笑了，哪怕他脸上全是血，哪怕此刻的他看起来已是将死之相，可他这一笑，还是让玉含仙尊一怔。 满手血污抓住了对方的袖子，秦至咽了一口血沫，艰难开口道：“陆……陆家庄……那封求助信……假的，快救……救贺师兄……” 其实不用秦至说，玉含仙尊也早就猜出不对了。 他这次也是接到消息才带领部分弟子下山救援，本想着结束了这边的事情再亲自去看看秦至他们。 却没想到已经迟了。 第324章 终究迟了一步（二） 不等玉含仙尊命令，其余的弟子便直接带着一身血污出发去救人！ 玉含仙尊本想着先安顿后秦至再去，可秦至却抓紧了他的衣袖，坚持道：“我去……我要回去，我的魂石……贺师兄……” 他话说不清楚，但玉含仙尊却隐约猜出怎么回事了。 秦至身上带着一股强大的魂石的力量，正是这股力量保护他回到这里。 可是……既然是别人的魂石，又怎么会…… 玉含仙尊没时间多想，他一边替秦至疗伤一边带着他继续赶路。 本想让秦至留在安全的地方休养，可既然他身上的魂石是贺灵正的，那现在的贺灵正必定是危险的，若不能及时将魂石还回去，贺灵正恐怕要废了。 哪怕这次下山也耗损了不少的修为，身为半仙之躯，修为还是远在其他的弟子之上，所以他们很快就超越了那些先出发的弟子，很快回到了那个隐匿起来的村落。 其实在靠近的时候玉含仙尊便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他……基本已经感受不到那附近有魔修的煞气，也感受不到仙修的气息。 等他们突破迷瘴进入那个村落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整个村落已经被夷为平地，只剩下一片被烧焦的废墟，血腥味和被烧焦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觉得恶心难闻。 而一眼望去，除了一片黑乎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秦至还在半空的时候，就已经被揪住了心脏，眼眶通红，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一、一定是……是躲起来了……贺师兄、师兄他……他们……” 贺师兄那么厉害，贺师兄还叮嘱过要好好保护他的魂石，贺师兄还说过会在这里等着他回来……贺师兄说过要把魂石还给他的！ 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却没完没了地流个不停。 可等他们落到地面，才赫然发现……那片废墟不是什么都没有，还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一个……被烧得焦黑的魔修尸体。 把魔修浑身上下都扎满了利刃，双膝跪在地上，右手握着一把属于仙修的利刃，更狠狠插在自己的胸口处。 那个魔修……双眼被挖，死前一身伤痕，能看出死前受尽折磨，痛不欲生。 那个魔修，已经魂飞魄散了，仅剩的躯体孤零零地留在这一片废墟之上，等玉含仙尊和秦至踏入村庄的地界时，以他为阵眼的煞黑阵法化作一阵迅猛的黑色雷电猛地朝着他们两个袭来。 可是在即将触碰到他们的时候，那黑色的雷电又猛地停住。 随后，左右打量了他们一下，因为不太确定，又轻轻碰了一下他们。 那袭击不大，所以并不是很疼。 而那黑色的雷电确定了他们并无损害之后，又猛地缩了回去，回到了那焦黑的魔修尸体身旁。 黑色雷电缩回去的时候，扬起了一阵清风，把那魔修也被烧得焦黑的衣摆掀起，能看到他藏在腰间一块令牌。 那令牌被保护得很好。 上面写着：云霄宗洒扫处，贺灵正。 那一瞬，秦至崩溃跪地，他嘶哑着嗓子喊着，朝着贺灵正的尸体爬去，试图从自己的胸口将贺灵正的魂石挖出，还给贺灵正。 可任由他把胸口抓得稀烂，那魂石也纹丝不动。 秦至崩溃大喊着，他随手抓起一把匕首就要刨开自己的胸口。 他什么都不懂。 他以为只要他把魂石还给贺灵正，贺灵正就能活回来。 可他根本不知道，贺灵正已经彻底死了，已经魂飞魄散了，就算拿回了魂石也无用。 他在死前也许遭遇了什么，没了魂石，他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更遑论去保护旁人。 所以……他只能背弃自己的信念，将自己魔化了。 仙修堕落成魔，注定着永不超生。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打算此生能得善终。 所以，在失控的最后一刻，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真正的魔修，为了不让自己违心初心伤害无辜之人和同门的师兄弟，他选择了挖去双眼，以仙门匕首扎入心脏，给自己施了一个最恶毒的诅咒。 以神魂与身躯为门，永镇此地，不死不灭，永无轮回。 这是他最后唯一能做的事情。 所有的崩溃痛苦和绝望不甘，最后都被埋没于这小小山谷中。 赶来救援的师兄弟在落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全部愣住了，哪怕是方才经历了一场大战的他们，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秦至抱着贺灵正的尸身不肯撒手，不懂为何，他似乎笃定了只要自己挖出了魂石就可以救活贺灵正，所以他不断用匕首剜着自己的胸口，企图将贺灵正之前塞到他胸口的魂石挖出来。 有弟子看到这一幕于心不忍，想上前阻止他，却反被玉含仙尊阻止了。 那弟子不解看着玉含仙尊，“仙尊？” 玉含仙尊比任何人都要心疼秦至，但他从未想过去阻止，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当看着某一个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残忍死去的时候，内心的愧疚和负罪感有多让人崩溃。 他轻声道：“让他去吧，只要还活着，他就注定要背负着一辈子的愧疚。” 胸口的肉已经被匕首剜得血肉模糊，但大抵是魂石带来的力量太强大了，秦至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甚至魂石已经透过被剜掉的血肉显了出来，可秦至就是无法把它彻底抠出来。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弟子都觉得十分不适，既心疼秦至，又无法忍心去看。 他们甚至都觉得秦至疯了。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生生把自己的魂石剜出来？ 秦至最终还是在那样疯狂的做法和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中晕倒了，匕首从他手中滑落的那一瞬，他胸口的伤口也开始逐渐愈合。 这一幕……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所有弟子默契地开始自己分工，一部分弟子去寻找活口，一部分弟子四处巡查是否还有魔修在附近，有几个弟子去处理贺灵正的尸首，还有几个弟子……本想去将秦至带走休息，却被玉含仙尊抢了这活儿。 奇怪的是，这里明明残留着很多魔修的气息，但巡查的弟子却一无所获。 不过其他的弟子却找到了部分尚且活着的仙修和被他们救出来的百姓，有玉含仙尊护航，他们便将剩余的弟子和百姓都带回了云霄宗。 百姓自然都安顿在山脚下的村庄，剩下的弟子都带回了云霄宗内疗伤休养。 因着秦至情况特殊，玉含仙尊直接将他带回玉含宫。 第325章 终究迟了一步（三） 而李越和贺灵正同时牺牲的事情在宗门内传开，整个云霄宗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痛中。 不只是因为他们两个，还因为其他牺牲的弟子，还因为这次的境况太惨烈了，更因为……这次算计他们的不是魔修，而是同为宗门的其他弟子。 李越的尸身已经被安葬好，贺灵正的尸首则被送去了宗主的闭关之所，由宗主和四位殿主同时净化。 尸首倒是很快就被净化好了，可看着一尘不染的尸体……宗主和四位殿主却陷入了沉默中。 首先是南殿殿主先开口，她蹙眉说道：“你们不觉得……这尸体看起来有点奇怪吗？” 东殿殿主道：“确实……不像是刚死的样子。” 西殿殿主：“而且这气息很是奇怪啊，就算是魂石被他自己挖出来的，可毕竟修炼了那么多年，总不能一点魂石的气息都不留吧？” 北殿殿主只是看着，不说话。 而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宗主。 宗主看着贺灵正的尸体许久，才沉声说道：“以前便听师尊说过，上古有修仙大族修习得一秘术，此秘术可更改命格，为已死之人延续百年寿命。” 北殿殿主默默喝了一口酒，没说话。 南殿殿主便蹙眉道：“我怎么从未听过如此厉害的秘术？” 东殿殿主便道：“一听便知是禁术，怎么可能让你知晓？更何况，这种禁术，恐怕不是谁都能修习吧？” 宗主便道：“当今之上，恐怕连玉含都没这个能耐。” 西殿殿主吃惊道：“连玉含都不行？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半仙之躯更厉害的仙修？” 北殿殿主又喝了一口酒，“未必是比玉含更厉害，禁术嘛，总有人是可以修炼有人是不能修炼的，正如这阵法……这方面我是行家，自然比玉含厉害，可也不能说我的修为比玉含厉害吧？” 南殿殿主便一脸狐疑看着他。 北殿殿主又恰好站在南殿殿主身旁，被她这么盯着看，不懂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本来挺厚脸皮一人，忽然就很不自在了，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其他人便看向他们两个。 南殿殿主便怀疑道：“你很奇怪啊，以往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你可是话最多的，怎么如今话比老西还少？” 西殿殿主：“……你少给人取外号，听起来怎么那么尴尬！” 南殿殿主没理会西殿殿主，而是盯着北殿殿主道：“说！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 北殿殿主：“……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能藏有什么秘密？” 南殿殿主：“眼神闪躲，明显心虚！你一定对这个什么更改命格的秘术了解！” 见瞒不住了，北殿殿主才无奈道：“没有很了解，只是年轻时未离家的时候听过这门秘术，但那个时候我对继承家业没什么兴趣嘛，自然也就没多问，后来更是不知道是族中哪位小辈继承了这一门秘术，如今再见，我也很是惊讶的嘛！” 听到他这话，连宗主都十分意外，“你还有家族传承？这么看来……你以前身份还不低啊！” 北殿殿主摆摆手道：“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不在了，我还以为我们这一家族早就断绝了呢，没想到竟然还有传承。” 而后又叹气，看着贺灵正的尸体道：“也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有可能是我的家族后辈。” 说实话，他对贺灵正是挺欣赏的，只是一直不怎么亲近，加之这孩子在阵法这方面也没什么造诣，他便很少关注。 若非东殿殿主十分喜欢贺灵正，总想着把人收到自己门下，还几次三番在下棋的时候跟他感慨这孩子多好，他甚至都不知道云霄宗还有这样一个孩子。 沉默许久后，北殿殿主才又道：“既然是我家族后辈的孩子，那便收入我门下，为我的亲传弟……” 他话还没说完，东殿殿主便怒道：“什么叫就收你门下？！这本来就是我门下的弟子，若非他之前执意留在洒扫处，此时早该喊我一声师尊的！你凑什么热闹？！” “嘿你……” “平日里也不见你这长辈对他多关心，如今倒知道来跟我抢人了，没门！”东殿殿主袖子一挥，便将贺灵正的尸首带走了，“人是我的，自然是要葬在我门下弟子之处，用不着你操心。” 北殿殿主：…… 他气得都要笑了，最后只能摆摆手道：“随便你，人都死了，难道还在意被葬在哪儿吗？” 东殿殿主道：“怎么不在乎？落叶归根没听说过吗？虽然前辈们都说魂飞魄散注定着无法转世投胎，但我还是觉得这世上之事难以说定，在这里魂飞魄散无法投胎，未必没有其他的世界是可以投胎的，说不定还真有一个地方是没有所谓的仙修和魔修的，只有普通的百姓，大家安居乐业，享太平盛世。” 其他人倒是没再说话，心里其实都盼着这样的地方是真的存在的。 许久后，宗主忽然又开口问道：“玉含呢？” 而玉含宫里。 秦至被泡在莲花池里，他胸口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却留下了狰狞可怕的伤痕。 那毕竟是用仙器弄伤的。 他未着寸缕泡在水里时，眼睛是紧闭的，可是眼皮下的眼珠却在转动着，似乎是醒着的，但就是没法儿睁开眼睛。 玉含仙尊浑身一身薄薄的衣衫来，而后踏入莲池，来到秦至身旁。 被是想着用法术为他疗伤，秦至却忽然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东西，直接栽入玉含仙尊的怀中，抱着对方，一边打斗一边呢喃着：“好冷……” 玉含仙尊抱着他，见他瑟瑟发抖，猜想他应该是暂时接纳不了贺灵正的灵石，被其排斥了，体内的气息才会这般杂乱。 他一手抱着秦至，一手为秦至输送修为稳定体内的气息。 而秦至抱着他不肯撒手，嘴里还胡言乱语说着些什么。 玉含仙尊听着他一会儿喊着“贺师兄”，一会儿又喊着“李越师兄”，一会儿喊着“爹娘妹妹”，一会儿又喊着“谢如真”…… 见他情绪不稳，玉含仙尊也心疼他。 想着将他从梦中唤醒，可不管怎么喊，秦至都始终无法脱离那乱七八糟的梦境。 但即便难以脱离梦境，他却始终抓着玉含仙尊不放手。 好不容易帮他将体内的气息平稳了，玉含仙尊正要带他回房内休息，可秦至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第325章 终究迟了一步（四） 以为他清醒了，玉含仙尊也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可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就在这一瞬间，秦至的眼底闪过一抹独属于魔修的赤红。 玉含仙尊怔住，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下一秒，秦至便将手抚摸上他的脸，凑近了他，像是在仔细打量他，低声含糊道：“谢如真？” 玉含仙尊正要把他推开一点，可秦至却又忽然搂住他的脖子，踮脚的同时用力摁住他的脖颈，迫使这人垂下脑袋，吻上他的薄唇。 忽然被轻薄，玉含仙尊一下子没回过神来，这温热又奇怪的触感，让他觉得惊奇的同时也难以置信。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险些分不清楚究竟是秦至放肆了，还是他在做梦。 秦至不会接吻，也没有技巧，只是盲目随心所动。 玉含仙尊回过神来，轻易便将人推开了。 可他刚把秦至推开，秦至却忽然自动沉下水里。 “秦至……” 玉含仙尊顾不得擦嘴，也来不及恼火，赶忙下去把人捞上来。 但秦至明显是失心疯了，这个口口声声说着要拜他为师的混账，再次借机缠上他的唇。 堂堂仙尊，几次三番被占便宜，这像话吗？ 可偏偏他一松手，秦至就要沉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玉含仙尊看他眼神迷离又空洞，眼底的确带着一抹赤红，不太确定秦至是不是被贺灵正牺牲的事情刺激到了，也不敢过多指责他，只能顺着。 任由他亲个够。 秦至累了，便停了下来，双手仍旧环在玉含仙尊的脖颈上，而为了不让人继续沉下湖底，玉含仙尊也只能抱着他的腰。 本想询问他清醒没有，秦至却忽然抱着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胸口，小声啜泣了起来。 他说：“谢如真，我回不了头了……” 玉含仙尊心口一颤，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他。 秦至仍旧在小声哭泣着，他无助绝望，也觉得很委屈，“我已经……我已经跑得很快很快了，我已经……可我为什么还是输了？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我……我明明已经……为什么？为什么不管重来多少次，我都不能救下他们……” 玉含仙尊听不懂他的话，但知道他是在为贺灵正的死而自责。 男人轻声安抚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没错，就算换一个人来，也不会做得比你更好，秦至……你真的很好，没人会怪你的。” “会！会！”秦至哭着喊道，“他们讨厌我，他们恨我！他们会怪我！所以……所以我爹娘和我妹妹……他们才会死……” 玉含仙尊一愣，有些怀疑秦至是在做噩梦。 秦至哭着说：“……我真的努力了，我……我可以去死的，不关我爹娘的事，不怪他们，是我……是我的错，是我跑得不够快，是我占了贺师兄的魂石，跟我爹娘没关系……” 玉含仙尊赶忙抱着他安抚，“跟你爹娘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你已经很好了，不会有人怪你的，乖……没事了。” 秦至泣不成声，在他怀里不停地摇头，不断地否定自己，不断地认错。 直到哭晕过去。 玉含仙尊把他抱回自己的床榻上休息，看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皮，微微叹了一口气，修长手指温柔抚过，那通红发肿的眼皮瞬间变得正常。 但秦至哪怕已经哭晕过去，手却还紧紧抓着玉含仙尊的衣袖，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玉含仙尊叹了一口气，并未将那衣袖抽出来，而是在秦至身旁躺下了。 他像是安抚小孩子一般轻轻拍着秦至，直到秦至的情绪逐渐安稳下来，也逐渐陷入睡梦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察觉秦至的气息又忽然开始急促，玉含仙尊便立马睁开了眼睛。 但这回秦至没有立马醒来，他不知何时又滚到了玉含仙尊怀中，手里还抓着对方的头发，此刻眉头紧皱，手中的头发被他抓断了几根。 这种疼痛，玉含仙尊尚且能够忍受，反而还温声安抚着秦至。 在这样的安抚声中，秦至又逐渐冷静了下来，而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可等他看清躺在自己身旁的人是玉含仙尊后，吓得直接崩了起来，却没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抓着对方的头发，这么一抓一扯……又断了不少。 秦至彻底傻眼了。 玉含仙尊虽然吃痛，却仍旧没说什么，任由他继续抓着自己的头发，温声道：“清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秦至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头发，又抬眸看向玉含仙尊，眼底全是愧疚和惊恐，“……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 玉含仙尊便握住了他仍旧紧紧抓着他头发的手，帮助他把紧攥的手掌松开后，抬手抚过的瞬间，那些断发已经消失不见了。 再开口时，依然没有责怪，而是轻声轻语的安抚，“你一直在做噩梦，我担忧你，却怎么都唤不醒你，如今醒来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秦至摇摇头，视线始终落在被他温柔握住的手上。 玉含仙尊本以为他还在介意那被扯断的头发，正要说些什么，秦至却忽然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像是撒娇，也像是要委屈诉说些什么，“师尊……” 可他只是这么喊着，并未再说其他的话。 玉含仙尊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也抱着他轻拍着他的后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人会怪你的，你也不需要自责……” 秦至并未说话，想起李越师兄，想起贺灵正……他眼眶又控制不住湿润了。 可他实在不想表现出自己这般软弱的一面，索性把脸埋在对方胸口处。 却不知，自己的泪水将对方的衣服都弄湿了。 玉含仙尊还在柔声安抚他，秦至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也顾不得脸上未擦干的泪水，而是抓着自己的胸口处，着急道：“我没把魂石还给贺师兄……” 玉含仙尊看着他，忽然哑声了。 他不知道怎么告诉秦至，这块魂石已经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已经无法取下了。 若要强行拿下，秦至不但会经历难以承受的痛苦，甚至还有可能因此送命。 秦至没注意到玉含仙尊表情的为难，而是抓着他的手道：“师尊，你那么厉害，你一定有办法帮我把魂石拿下来的对不对？你帮帮我！” 第326章 终究迟了一步（五） 他哽咽道：“我答应了师兄，我会把他的魂石平安无事带回来，我会把魂石还给他的……” 玉含仙尊温柔抚摸着他的脑袋，看着他这般模样，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他也不想秦至因此送命，只好轻声道：“秦至，有了魂石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仙修，你就可以修炼了。” 秦至却摇头道：“这是贺师兄的魂石，我不能要，而且我答应过他的，一定会把魂石还给他。” 他又眼神黯淡道：“就算我没有魂石，我也知道魂石对于修仙者来说多重要，而且我早就听说过了，魂石不叫灵石也不叫灵丹，而叫魂石，是因为它们代表了主人最重要的那一抹魂魄，如果我能把魂石还给贺师兄，说不定他还留下一缕魂魄！” 说着，秦至眼底又亮了起来。 他自己都把自己说服了！ 看着这样的秦至，玉含仙尊却只觉得难过，手指也蜷缩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贺灵正的尸身就在几位师兄那儿，如果拿回魂石就能帮贺灵正保护一缕魂魄，只怕他们早就来了。 但玉含仙尊实在不忍心看秦至难过，况且，贺灵正的魂石若一直放在秦至这里，只怕将来麻烦也许多，还是应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玉含仙尊说道：“好，那就应你所言。” 可宗主和其他几位殿主听玉含仙尊说起这事儿，全都傻眼了。 东殿殿主委婉说道：“玉含，你可能不知……那贺灵正的魂魄早就散了，就算把魂石还给他，魂石只怕也救不了他了，况且我们在给他净身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逆天禁术，也就是说……他早就应该死了，这些时日都算是他偷来的，哪怕他没有魂飞魄散，魂石也救不了他。” 玉含仙尊却道：“我知道，可其他人不知道。” 东殿殿主愣住了，南殿殿主却最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魂石若是一直放在秦至身上，其他弟子会心生不满？” 西殿殿主点头道：“确实，当时的情况无人知晓，哪怕有弟子可以证明这魂石是贺灵正亲自给秦至的，可是……从未有过生挖魂石送给旁人的道理，若此时处理不好，只怕难以安抚其余弟子。” 魂石原本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未有过可以将魂石送给他人的惯例，哪怕的确有过传言，说是人在心甘情愿的时候的确可以将魂石赠与他人，但这种事情传出去只会让无法修炼之人生出异心，而让那些可以修炼出魂石却始终修为低微的弟子惴惴不安。 一旦魂石可以易主，而且这种事情还发生在云霄宗这样的大宗门内，仙修界必定动乱。 北殿殿主叹气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本想着贺灵正把魂石送给了秦至，从此秦至可以修炼，我云霄宗又多了一个可以修炼阵法的天才。” 如今这情形，只怕这魂石要毁了。 但西殿殿主思考许久后又道：“只是我有一件事情始终不明白……” 在众人看向他后，他才说道：“自古以来，魂石从未有过可以易主的情况，哪怕是心有灵犀血脉相近的双生子，其中一方自愿将自己的魂石送给另外一方，也从未成功过……这贺灵正跟秦至既不是血脉相近的双生子，两人也没什么特殊的关系，就算当时情况特殊，贺灵正自己把魂石挖出来送给了秦至，秦至又是怎么做到让魂石轻易融入自己的身体内？” 他是真的不解，“魂石便是自己最重要的那缕魂魄，哪有两个人的魂魄可以融为一体的？贺灵正死了，他的本命剑都消失了，为什么魂石却还能安然无恙留在秦至体内？” 他不解的这个问题，也正是众人不解的。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宗主也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就连玉含仙尊也沉默不语。 南殿殿主忍不住猜测道：“该不会……他们是什么亲兄弟吧？因着什么原因，这才被迫分离，并且也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西殿殿主摇头，“难说，而且便是亲兄弟……也从未听说过灵魂可以轻易融合的啊。” 这个事情根本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宗主便道：“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秦至主动提出要将魂石还给贺灵正，那便当众为他取出魂石吧。” 北殿殿主于心不忍，毕竟他是很喜欢秦至的，“是真的要取，还是做做样子？” 顿了顿，他又道：“魂石一旦融于体内，那便是如同他自己修炼出来的一般，不管秦至为何能轻易征服贺灵正的魂石，总有一点原因是贺灵正心甘情愿的吧？否则秦至再厉害，这魂石也难以入秦至体内，若因为要取出魂石而伤了秦至，岂不是违背了贺灵正要保护他的遗愿？” 难道贺灵正在取出魂石的时候，没想过魂石再也回不到自己体内，甚至没想过自己可能就此死了吗？ 好歹也是个管事师兄，经历了那么多的战役，怎么会不懂那些意外？ 他为什么偏要派秦至回云霄宗求助？ 其实只是为了让秦至挣一条活路，知道留在那村庄里是九死一生，他也肯定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他把自己的魂石给了秦至，不仅是为了要护着秦至回到云霄宗，而是要用这魂石护秦至往后余生。 虽然不清楚贺灵正为什么能为了秦至做到这地步，但保护秦至……的确是他的遗愿。 东殿殿主自然也是心疼贺灵正的，但他说道：“这些道理你我都懂，可云霄宗的其他弟子不懂啊，秦至也未必愿意接受，若是魂石不取出来，与贺灵正交好的那些弟子难免多想，而秦至……他拿着贺灵正的魂石修炼，往后余生都会背负着自己害死贺灵正的内疚和自责，这不比杀了他更难受吗？” 玉含仙尊倒是没想过这些，听到东殿殿主说这话时，直接愣住了。 北殿殿主也被说服了，不再说话。 回到玉含宫内。 玉含仙尊步行至卧室内，而秦至根本没发现他回来了，仍旧坐在床上发呆着。 他披散着头发，身上的白色亵衣宽大得很，罩在他身上，显得他身材格外瘦小，发呆的模样，让人觉得格外心疼。 玉含仙尊忽然想起初次见到秦至时，他明明身材壮硕，皮肤都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比他矮了一些，可跟其他的人比起也算是强壮的。 可自从来了云霄宗后，看着竟瘦了那么多。 身上也添了许多的疤痕…… 第327章 终究迟了一步（六） 等玉含仙尊走到身边的时候，秦至才回过神来。 他仰头看向玉含仙尊期待问道：“师尊，怎么样了？” 玉含仙尊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过两天便为你取出魂石，只是……贺灵正的魂魄已经消散了，这魂石也是他故意留给你的，所以即便取出来了，他也未必还能活下来。” 秦至点头，他也没奢望过贺灵正还能活下来，但能保住一缕魂魄也是好的。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也能感受到那颗魂石散发出的力量，仿佛还在回应他。 这种感觉的确很奇妙。 可只要想到贺灵正是为了把魂石给他，才魂飞魄散，才落得那样凄惨的地步，秦至就觉得无法接受。 他是贪生怕死，可他更怕旁人为他牺牲至此。 玉含仙尊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更加心疼。 除了心疼，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 但是他不懂那是什么。 在床边坐下，玉含仙尊忽然看着他说道：“秦至，留在玉含宫吧。” 秦至怔住，望着玉含仙尊，与他视线对上的刹那，竟被对方那炽热的视线给灼得不好意思再与他直视。 只是有些不自在，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我……我现在还没那个能力与师尊你并肩而行，我……我本想着这次立下功劳再回来找你的，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还害死了李越师兄和贺师兄……” 说起这些，秦至只觉得自责和难受。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玉含仙尊讲述自己此刻的感受。 那股自责的感觉始终萦绕着他，愧疚如同海水将他席卷，他就是溺水在大海里的人，怎么挣扎都到达不了岸边。 或许有人试图把他救上来，但那海太深了，没人能救他。 每往下沉一次，他都更加绝望。 玉含仙尊却握住他的手道：“那就不要什么功劳了，你就来玉含宫，以什么身份都好，就算不是内门弟子也行。” 他说：“我应该也不需要什么弟子。” 秦至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更加难受了，看着他道：“你不想要弟子？” 玉含仙尊道：“我不需要弟子，我只想要你来玉含宫，如果你愿意，当不当这弟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而不是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 秦至听得模糊了，“那我以什么身份来？宗主和几位殿主会同意吗？其他的弟子会服气吗？” 玉含仙尊却说道：“我的玉含宫要留什么人，不需要他们同意，也不需要他们服气。” 他靠近了秦至一些，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像是在诱惑他，“只要你同意，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永远留在玉含宫内。” 秦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高兴是有的，激动是有的，得偿所愿也是有的……可是脑海里浮现出李越师兄和师兄惨死的模样，想起那些牺牲的师兄弟，那些隐秘的兴奋和高兴就逐渐消散了。 他黯然失色道：“可我想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我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秦至也开始隐约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的。 最开始，他只是想拜玉含仙尊为师，因为他看中的只是对方的身份地位，所以只要能留在这人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机会，他都想抓住。 慢慢的，他忽然想要证明自己是可以与对方并肩前行的，可那个时候他依然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留在对方身边的机会。 到了现在……他逐渐不满足了。 他似乎忘了自己的初衷，忘了自己只是想留在对方身边，借着对方的权势和地位，在这云霄宗内安生过日子。 现在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没有抓住？ 玉含仙尊眼底也流露出一抹失望，可他还是尊重秦至的选择，若是从长远发展，他自然也知道秦至凭着实力成为他的弟子是最好的。 可是在他看来……秦至怎么样都是优秀的。 再者，若是秦至能早点来到他身边，他也能早些安心，至于秦至想要的并肩而行，他也能为他准备好。 不过每个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 玉含仙尊温声道：“没关系，那就按照你想走的路去走吧，但是如果哪一天你后悔了，觉得累了，玉含宫的大门随时都欢迎你来。” 秦至抬头看着他问道：“你如果为我开了后门，宗主和几位殿主不会说你吗？” 玉含仙尊见他有所顾虑，便耐心解释道：“宗主和几位殿主都有自己另外提拔的弟子，内门弟子中也有些是修为不够却仍旧能到他们身边伺候的，所以我的玉含宫要提拔谁，也是我说了算的，我本来就没打算收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找一两个弟子上来伺候，他们自然不好说什么。” 顿了顿，他又说道：“但你不一样，我让你来玉含宫不是为了让你来伺候我的，我不会收你为内门弟子，也不会让你成为我的亲传弟子，你只是以一个普通弟子的身份留在我这里，如果……”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还有别的身份。 秦至好奇道：“如果什么？” 玉含仙尊收回那些心思，笑着温声道：“没有如果了，既然你不答应，那这些如果都不成立。” 他又说：“你尽管去努力，成不成功……我都不会有其他的徒弟。” 秦至点头，认真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就算没有贺师兄的魂石，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修炼成功。 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站在这个地方。 就在秦至幻想自己在经过努力终于来到玉含宫的时候，玉含仙尊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秦至吓了一跳，立马回过神来。 却发现玉含仙尊把脸靠得很近，那距离……像是要亲吻他。 秦至被这想法吓得一跳，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但他还是赶忙把头转开，耳朵都被吓红了，结巴道：“干……干嘛？” 玉含仙尊也顿住了。 看到他避开了自己，玉含仙尊眼底流露出失望，他只是觉得秦至在莲花池的时候对他那么主动，至少是愿意的。 难道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玉含仙尊捏着他的下颚，迫使他又看向自己，凑近了后才低声说道：“别动，明日要当众取出你体内的魂石，无论成功与否，以你目前的情况都很难承受那种痛苦，我给你一点灵力，让你明日能留下一口气。” 闻言，秦至便不敢动了。 可下一秒，玉含仙尊便闭着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第328章 终究迟了一步（七） 秦至吓得瞪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手却紧张地抓着身下的被褥。 他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等会儿会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情。 却没去想过，哪家仙修渡灵力需要从嘴巴去渡的。 虽然……也能渡成功就是了。 两人唇瓣相接好一会儿后，秦至隐约察觉到对方是想要深入，哪……哪怕他是个没交过女朋友的愣头青，也知道这种情况是不太对劲的。 所以他下意识咬紧了牙关，被褥也被他抓得更皱了。 玉含仙尊离开了些许，睁开眼睛看着他，轻声喊道：“秦至……” 秦至在这样温柔的呢喃喊声中睁开了眼睛，眼眸含水，无措中又带着几分羞涩和难为情。 本以为已经结束了，可没想到，玉含仙尊又看着他，柔声说道：“嘴巴张一下，不要咬着牙齿，我进不去……” 秦至：…… 他脸唰一下红得更加厉害了！ 抓着被褥的手也更加无措了！ 他、他……他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坦然？！ 一点都不知道害羞嘛？！ 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做这种事情吗？ 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本想质问他渡个灵力为什么还要张嘴巴，但玉含仙尊又忽然俯身吻了过来。 秦至脑子更晕了。 他已经开始摸不透，玉含仙尊是真的当神仙太久了，不懂人间的男女之事，还是明明懂了，却还要故意这样对他。 但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多想。 因为他齿关被撬开了…… 其实若他非要坚守，任凭对方的仙尊也没法儿。 可他也迷茫，他不清楚这到底算什么。 只是对方要他张开，他便张开了。 直至秦至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后，玉含仙尊才与他分开，而后伸出大拇指，为他抹去了唇角的涎水。 秦至眼神闪躲，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他脑子一团乱，浑身上下都糟透了，总觉得自己像是灵魂出窍了。 好在玉含仙尊只是给他渡灵气，渡完了，嘱咐秦至好生休息后便离开了。 秦至只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强制自己休息。 不……不想了，这肯定只是渡灵气的一种简单的方式而已，是他孤陋寡闻罢了！ 而出了房门，玉含仙尊也险些站不住了。 他脸可比面对着秦至的时候红多了，手也不自觉抚摸上薄唇，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秦至那乖乖张嘴任他亲吻的画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堂堂仙尊……怎么就变得如此不要脸了。 渡灵力的方式有很多种，唯有这一种是最令人不齿的，也是仙修们最不常用的。 可秦至穿着他亵衣坐在他床上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把持。 玉含仙尊将手掌摁在自己的魂石处，能感觉到那里的跳动与寻常相比，显得更为异常。 他眸光微颤，难道真是他动了凡心而不自知？ 师尊说他没有师徒之缘，命中注定没有徒弟，可秦至却又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麒麟石又选择了他，莫非……他们之间并非是师徒缘分，而是别的缘分？ 可为何之前他对秦至便百般照顾，却从未往这方面去想，秦至如今有了贺灵正的魂石，反而令他难以把持了？ 贺灵正的魂石…… 玉含仙尊没让自己多想，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倒也没去哪里忙，只是在院子的石桌前坐下了。 他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唯一放心不下的，不过是一个秦至罢了。 这一坐，就等到了第二天。 秦至的弟子服饰已经破破烂烂，实在没几件可以穿了，他本打算直接穿着这套白色的亵衣长裙出去，到时候也方便脱下来上药。 可玉含仙尊看着他穿着松松垮垮的亵衣，好像什么都遮不住的样子，眸子暗了暗，没同意。 然后抬手一挥，秦至身上就多了一套白色的窄袖束腰长袍，那衣服正正合他身材，料子也舒服，秦至倒是很满意。 他左看看右看看，“这是哪儿来的？” 他这么穿……合规矩吗？ 玉含仙尊便道：“我以前穿的衣服，有一些还是师尊亲自下山给我买的，也算是念想，就一直没舍得丢掉。” 秦至都不敢想，这衣服居然都几千年了！ 看起来还很新呢！ 而且这料子也是真的好。 正犹豫着是不是不合规矩的时候，玉含仙尊便已经带着他前往取魂石的地方。 还没到地方的时候，玉含仙尊便温声提醒他道：“秦至，无论这次取魂石是否成功，流言蜚语总是少不了了，若有人说三道四，我们自然会为你做主，可你……” 秦至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知道，我也明白，其实无论一个人是好是坏都无法避免被人说三道四，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就算他难受，他难受的也不是别人说了什么，而是李越师兄和贺师兄的确是因为保护他而死。 他也知道，身为管事师兄，就算不是为了救他，李越师兄和贺师兄也会为了救别人而死，但这也不能成为他不去自责和愧疚的理由。 到了地方后，秦至才发现这是一个大殿，殿内只有宗主、四位殿主和一部分的亲传弟子。 他心里有些意外，不是说是当众取出魂石吗？ 就在这时候，紫嫣师姐小声提醒道：“秦至师弟，还不快行礼。” 秦至才回过神来，赶忙朝着高座上的宗主和四位殿主行礼。 此时，玉含仙尊也恰好回到了宗主身旁的位置坐下。 宗主看着他道：“秦至，如今仪式尚未开始，把你叫来这里是想亲自问你一遍，你……当真要把魂石取出？” 秦至尚未开口，东殿殿主又说道：“回答之前你可要先想清楚，一旦魂石取出，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况且，我们都知道这魂石是贺灵正主动送给你的，如今这魂石在你体内并且熄灭，说明他是可以用这魂石来修炼的。” 北殿殿主也道：“秦至，机会难得，我们几个也是希望你能留着这魂石来修炼，如今魔修猖狂，我们云霄宗已经牺牲了那么多的弟子，若你能继承贺灵正的魂石，带着他的遗愿好好修炼，成为云霄宗的另一个厉害的弟子，也未尝不是好事。” 秦至知道，但他做不到。 他垂眸道：“弟子愧对宗主和四位殿主的教诲，虽有心，却实在无法拿着贺师兄的魂石修炼，是弟子懦弱无用，还请宗主和四位殿主……惩罚。” 第329章 终究迟了一步（八） 东殿殿主便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神无奈也温柔，“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们又如何能强求，那便……” 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再反对，只能起身道：“……随你意吧。” 贺灵正以东殿殿主弟子的身份下葬，那么取出魂石一事，自然也是由他来。 殿门外的广场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见许久无人出来，便不断议论着。 下一刻，大殿正上方忽然浮现出殿内的画面。 秦至盘腿坐在殿中央，他闭着眼睛，胸口前的衣服已经被扯开，而他的旁边……正躺着贺灵正的遗体。 东殿殿主站在他们面前，面上没什么表情。 广场上的弟子看到是他来取出魂石，都彻底放心了，毕竟东殿殿主对贺灵正的偏爱，云霄宗上下都清楚。 如今人都死了，却还执意以亲传弟子之礼下葬对方，可见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弟子。 任何人都有可能徇私，但东殿殿主绝对不会！ 此时，其他的亲传弟子和执法处的弟子也在广场四周维持秩序，可这毕竟是头一次有人接受了旁人生挖出来的魂石，却又再次生挖了还回去了。 别说是近几千年，便是近几万年来都没几回这种事。 不知是不是大家的心情都格外沉重和紧张，导致此刻云霄宗上方的天空都开始变得阴沉，遍布着沉重的乌云。 下一刻，东殿殿主便使用法术轻轻割开了秦至胸口的皮肉。 魂石是有灵性的，除了生挖硬刨，便没有其他的法子。 若是将人迷晕或是用上麻药之类的手段，魂石都会默认为主人是无意中收到伤害，而且身体收到了伤害会让他们下意识生出后悔和恐惧的心理，一旦意识迷糊了，失败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广场上的不少弟子都吓得不敢再看了。 但他们也舍不得闭太久的眼睛，因为他们也很想知道……这魂石到底能否顺利取出来。 他们是看不出来的，但动手的东殿殿主却能明显察觉到……非常不顺利。 按理来说，这魂石根本就不是秦至的，而且贺灵正的尸体就在旁边，他又是大乘晚期的修为，将一颗修为远低于自己的魂石取出来不是问题。 可他刚一动手，便立马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反抗自己的力量！ 这力量……几乎要将他反噬！ 这不太对劲。 而护法的南殿殿主也很快察觉到不对，赶忙上前将自己的修为注入东殿殿主后背，“师兄，怎么回事？” 即便知道他们此刻正被外面的弟子看着，东殿殿主此刻也要不得脸面了，蹙眉骂了句脏话，额头也留下汗水，“师妹小心点，这情况不对啊……这魂石、这魂石它……” 话还没说完，北殿殿主便感觉自己的修为竟被那颗魂石反噬了！ 他没多想，竟猛地想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但他忘了，自己的法术此刻正黏在那颗魂石上，他这猛地一抽，其实也像是要猛地将秦至的魂石抽出来！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因为秦至没有修为，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断送他的性命。 这一幕看得所有弟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全都紧张不已，甚至还有不少弟子吓得喊出声来。 殿内的其余人也不知道东殿殿主为何要这么做，只看到他猛地要抽出秦至体内的魂石，而秦至被这猛地一抽给弄得狠狠吐了一口血！ “二师弟！” “秦至！” 就在这个时候，遍布乌云的天空忽然蓄满了雷电，二话不说就猛地朝着东殿殿主袭击而去！ 大殿是有结界护法，可是这雷电竟毫无阻碍，直接将殿门炸了个窟窿，那次刺眼的强烈雷电猛地击在东殿殿主身上！ 广场的弟子下意识发出了痛意的尖叫声，“啊——” “小心！” 宗主和玉含仙尊同时出手，一个快速将南殿殿主拉走，一个则是快速护住了东殿殿主！ 可东殿殿主还是被那雷电击中了那只施法的手！ 东殿殿主惨叫一声，在玉含仙尊的搀扶下还要连连后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玉含仙尊当机立断为他的手疗伤，这才险些保住了东殿殿主那还滋啦冒着电火花的手！ 北殿殿主也已经快速稳住了秦至要倒下的身体，随即快速为他疗伤。 而那冲进来的雷电迟疑了一会儿，又迅速离开了。 殿门顶上的那窟窿还十分显眼，甚至还冒着漆黑的浓烟，像是警告，也像是威胁，看得所有弟子胆战心惊。 有弟子颤抖着声音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好端端有雷电窜下来？ 而且还把修为那般高强的东殿殿主的手都给险些废了！ 林师兄也跟着仰头看着密布阴云的天空，阴云中还有雷电在闪烁，若是他们还执意取出秦至体内的魂石，那雷电还会继续降下。 他仰着头，轻声呢喃道：“是天谴……” 周围的弟子都一脸迷茫看着他，“天谴？” “这就是天谴？” “可是为什么会有天谴呢？” “是不是搞错了？该不会是魔修在捣鼓吧？” 有弟子便立马不屑地反驳道：“什么魔修这么厉害，不但能操控雷电，还能用一道雷电就把东殿殿主给伤了？” 要真是这样，他们还跟魔修打什么？ 直接投降算了！ 林师兄像是没听到他们的反驳，低声解释道：“生挖他人魂石本就是不仁的，哪怕是经过对方同意了也是不行的，生挖魂石本就是禁术，所以……天道判定了东殿殿主此举为逆天而为。” 也就是说，天道默认了秦至体内的魂石已经是他本人的了。 除非秦至有这个能耐自己把魂石挖出来，否则……谁敢挖他魂石，谁就要遭到天谴。 听到这话的弟子们都傻眼了。 这么说来……这魂石已经被判定是秦至的了？！ 有人羡慕嫉妒恨，也有人感慨贺灵正的正义勇敢，毕竟那可是属于自己的一抹神魂啊，这般轻易就能完全和秦至融合在一起，若非主人有十分强烈的意愿，又怎么能做到呢？ 秦至已经痛到晕死过去，东殿殿主是打死都不敢再动手了。 他不敢，其他人也不敢啊，所以便让紫嫣出去宣布此事就此作罢，若是不服者……那就不服吧。 秦至体内本就有玉含仙尊之前渡的那口灵力护着，除了那点皮肉伤，并没大碍。 况且此时还有魂石护着，伤势自然也不严重。 第330章 被孤立（一） 玉含仙尊本打算把秦至继续带回玉含宫休养，但宗主这回却没让。 他让紫嫣把秦至先送回灵药坊，又让其他人陪着东殿殿主回去疗伤后，便把玉含仙尊单独留下来谈话。 “师兄要与我说什么？” 宗主未说话，而是笑了笑，两人坐在了茶桌前，他才道：“你最近感觉如何了？” 玉含仙尊以为他只是寻常的问题，点头道：“身体尚可，如今闭关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多谢师兄关心。” 宗主点头。 可是倒了茶，又试探道：“玉含，你是想收秦至为亲传弟子？” 玉含仙尊接过茶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犹豫了许久，才答非所问道：“师尊说过，我并无师徒之缘。” 宗主点头，“嗯，师尊说过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他又道：“但若是不去管师尊说的话，你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玉含仙尊便明白宗主这是话里有话，他索性直接问道：“师兄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宗主本想委婉些，但见他都这么直接了，只好道：“玉含，师兄和师姐并不想管你私事，只是以你如今的修为，若是不管那些凡尘之事，你便像以往那般安心修炼，总有一日可以得道成仙的，但若是行差踏错，只怕悔时晚矣。” “可师兄……”玉含仙尊道，“师尊说过，随心而动，不必苛求，我若真有那得道成仙的命，便是我贪恋这凡尘，也总是有机会得道成仙，可若是我没有这个命，便是我如今一心修仙不闻窗外事，我也依然是孑然一身。” 他说：“我不知师兄话里之意是什么，可我并未觉得自己如今行事有何过错，自然……若师弟真的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也请师兄明示，若真是我错了，自然还是应该改过的。” 宗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时之间不知说点什么好。 谈恋爱……倒也不算是什么错事。 跟弟子嘴对嘴渡灵力……虽说不被提倡，可也不至于因此挨罚被骂。 他只能叹气道：“他若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只是云霄宗的其中一个弟子，你要如何他，师兄自然不好说些什么，这……这谁能说活了几千年的仙修就不能同凡尘十来岁的少年在一起恩爱了，你说是吧？” 玉含仙尊：…… 宗主又继续说道：“师兄呢，并不是要去管你什么事，只是……师徒有伦，你若决意要当他的师尊，那便该明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可不要学那些话本里的，不去管什么人伦纲常。” 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试探道：“你……明白了吗？” 玉含仙尊自然明白了。 大师兄只是怕他不懂凡间的那些纲常伦理，才特意来提醒他一句——如今秦至能修炼了，没准儿以后也会成为内门弟子或是亲传弟子，若他真心实意想跟秦至在一起，那便不要搞出什么师徒名分来。 谈恋爱可以，羞羞涩涩的也可以，但要认准两人的定位。 宗主也是一把年纪了，虽说他们如今都几千岁，他也就比玉含仙尊大了十来岁，几千年过去，感觉这十来岁也不算什么差距。 可师兄就是师兄，既为师，也为兄，如今师尊不在了，他自然得承担起照顾好小师弟的责任。 所以，哪怕这般年纪了还跟小师弟说这些，感觉有些羞耻和难为情，宗主还是羞着一张老脸温馨提示道：“还有啊，你也几千岁了，可那秦至呢……还小呢，兴许他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对他来说，或许只是将你当做英雄一般崇拜和喜欢，倒也未必就是那种喜欢，所以啊，你身为年长者，得把持好。” 玉含仙尊疑惑道：“把持什么？” 宗主：“……裤腰带，勒紧点！”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玉含仙尊又问道：“谁的裤腰带？” 宗主：“……你俩的都给我勒紧了！” 思考了好一会儿，玉含仙尊才反应过来宗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叫他不要轻易同秦至双修么？ 如果宗主不说，他倒是没想过……两个男的也能双修。 以前倒是知道有这回事，可知道是知道，因为从未放在心上，知道了也跟不知道是一样的。 然后他问宗主道：“师兄……” “嗯？” “两个男的，不勒紧裤腰带，应该怎么做？” “……” 玉含仙尊如今倒是有点像个好奇宝宝，“我若想，应该从哪里进去？” “……” 宗主被他问得羞红了一张老脸。 重点是，他也不知道啊！ 他又不跟男的双修，他怎么知道？ 他连怎么跟女的双修也只是略有耳闻呢！ 被赶出去后，玉含仙尊也没即刻离开，而是自己站在殿门外冥思苦想了许久，所以……他到底应该怎么跟秦至双修？ * 被送回灵药坊的秦至没多久便醒了。 他这回伤得不重，醒来的时候身体状态竟然还可以，而且能明显感觉到魂石带给他的力量。 那种感觉，既亲切，又让人觉得不安…… 秦至醒来后坐在床上，看出了这是自己在灵药坊的房间，倒也没着急下床做些什么，而是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抬手去抚摸自己的左胸口。 这里有贺师兄的魂石。 “你醒了？”冀星乐的声音传来，待秦至转头看向他后，又说道，“我在广场上看到东殿殿主真的对你下手的时候，可吓死我了！” 他扭了湿毛巾坐在床边，将湿毛巾递给秦至擦脸后，接着说道：“你也太冲动了，竟然真的敢让他们生挖魂石，你可知道那是能要你命的！” 秦至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觉得舒服了许多，便温声笑着说道：“我现在不是没事吧？” “那是你命大！”冀星乐想起来还觉得后怕，“若非那雷降得及时，若非北殿殿主及时给你疗伤，你看你还有命不！” 秦至却因这话想起了那个吻。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触碰自己的唇，但又觉得这动作有些突兀，没敢做，耳朵却红了。 他在心里回答道：就算东殿殿主没有及时停手，他也死不了的。 他知道，有人一直在保护他。 冀星乐看他都差点死了还有心情脸红，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 叹了口气道：“罢了，反正这事儿也过了，你往后自己长点心吧。” 秦至笑着应了。 第331章 被孤立（二） 而后问道：“不过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体内的魂石没被取出来？” 冀星乐想着他那时候都流了那么多血，晕过去不记得也正常，便将那天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 “天谴？”秦至对此表示很怀疑，“这魂石又不是我的，而且也是我要自愿还给贺师兄的，为什么会有天谴？” 冀星乐无奈道：“他管他为什么会有呢，反正就是有了！这算你命大懂不懂，你可千万别再犯傻了，这玩意儿给你就是你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要的？你知道多少人想要这东西都没有吗？” 秦至却仍旧在迟疑。 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然后又刚好生在一个比较贫穷且迷信的家庭里，舅妈非常迷信，时不时的就要请一些道士到家里做法，搞得他内心深处也有点忌惮。 贺灵正的魂石……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的遗物，虽说是贺灵正愿意留给他的，可是总归是遗物，他可以放在房间的某处保管着，若是放在自己的身体里，额，他有点害怕。 每次洗澡或是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贺师兄会不会就在周围看着。 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既欣慰也尴尬，久而久之就有些别扭。 这想法奇怪也荒诞，但秦至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也没办法啊。 冀星乐是完全不能理解他这脑回路的，反正换做是他，哪怕被人说三道四，他也要留着这魂石好好修炼。 他跟秦至说道：“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如果你足够强大了，你放个臭屁都有一堆人争着强着说香的，所以啊，与其在乎别人说些什么，还不如想办法自己强大起来。” 秦至：……谢谢安慰，但是他真的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他在乎的，真的自己心里对拿着别人的成果而不安而已。 原本以为他够厚脸皮的了，没想到遇到这种捡现成的……还是会不安。 最重要的是…… 秦至目光又黯淡了下来，想起了之前贺灵正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贺灵正说，有个很厉害的算命的朋友说过，只要他坚持留在云霄宗，贺灵正就必定会魂飞魄散，那时候他不信。 他甚至还在心里反驳自己没这个能耐。 而李越师兄也曾想过把他赶出灵药坊…… 愧疚再次如海浪袭来，秦至眼底通红，自责不已……是不是他那个时候真的离开了云霄宗，贺灵正就不会死了？ 又或者，他那个时候就应该离开灵药坊去别的地方干活儿，那说不定…… 冀星乐便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那力度不大也不小，但是也足够秦至回过神来，愣住。 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把这些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冀星乐站在他面前，气得都叉腰了，恼火又没撤，“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啊？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你留不留在云霄宗，离不离开灵药坊就能够避免的！” 他说：“你是完全只想着别人保护你的事情，从未想过你保护别人的事情啊！你如果那个时候真的离开了云霄宗，也许贺师兄在岭南的时候就魂飞魄散了，也许他们在清风宗的时候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果你离开了灵药坊，说不定你反而更安全，你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你还能立了一大功，可贺师兄他们依然要去那个地方，李越师兄依然会因为求助信而去救援，他们一样要死，甚至死得更惨更快！而且因为没有了你，无人能活着回到云霄宗求助，连那些幸存下来的百姓和弟子们也要跟着一起魂飞魄散！” 他说：“难道这些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那个时候会不会依然还在自责，如果你没有离开云霄宗就好了，如果你没有离开灵药坊就好了，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秦至被冀星乐说得都沉默了。 的确，人总是这样的，不管做了还是不去做，面对不同的结果时还是会有不同的自责和内疚。 冀星乐便又继续说道：“秦至，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不是一个人的战争，而是所有仙修和魔修的战争。” 他说：“你可以自责，但你应该自责的不是你跑得不够快，不是你害死了李越师兄和贺师兄，而是自责自己不够强大，没能多杀几个魔修，然后从此努力修炼，让自己强大起来，见了魔修就杀他个屁滚尿流！” 不得不说，这个安慰确实让秦至心里好受了一些。 秦至有些感动，毕竟冀星乐在云霄宗也帮了他许多，如今还这般费尽心思安慰他。 冀星乐又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所以你也别想太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就当过去了，既然这魂石取不出来……” 他顿了顿，毕竟也没见过这种事情……嗯，听都没听过，但总有个解释的。 所以便道：“我想着，魂石代表着主人的意愿，而且魂石又是主人最重要的一抹神魂，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贺师兄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为了防止魂石真的从你身体里被取出来，所以便提前做了什么手脚？” 冀星乐越说越觉得有可能，便肯定道：“绝对是这样！否则，这魂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认定你？而且还要判定将其取出就是违背了天道？！” 秦至也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懂。 但他觉得冀星乐的分析有道理，因为他回想起贺灵正的点点滴滴，发现他在把魂石挖给自己的时候，流程十分顺畅，中间没有任何人打扰，哪怕他对当时的记忆十分迷糊了，也还隐约记得贺灵正对生挖自己的魂石丝毫不生疏。 像是早早便做过演练了一般。 正常人，哪怕是知道这个流程，可真的要动手时，也绝对会有迟疑和害怕，而魂石又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生挖自己的魂石给旁人啊……若非做过千百次心理暗示，绝不可能做得这般顺畅。 冀星乐便又道：“所以啊，贺师兄大抵早知道了在那个时候自己必须那样做，即便接受他魂石的人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只是比起其他人，你更值得他信赖，且也是唯一一个没有魂石的人罢了。” 他接着说道：“如今，这魂石已经彻底属于你了，你就更该继承贺师兄的遗志，从此好好努力修炼，早日让魔修付出代价！” 秦至重重点头。 对，事已至此，他若是还哭着喊着说不要这魂石，非要继续生挖出魂石，那跟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什么区别？ 他不知道自己对这块魂石的态度到底算什么。 是忌惮多一点？ 还是开心多一点？ 他是真的想把魂石挖出来还给贺师兄。 可后来得知魂石认定了他，愿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又闪过一丝窃喜。 这有点矛盾，也显得他有些卑鄙无耻，可是他……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如今愿意把这块魂石留下，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332章 被孤立（三） 一番休养后，秦至才能落地活动。 云霄宗事情太多，又牺牲了那么多的师兄弟，所以关于秦至的安排，如今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按照以往正常的流程，秦至算是立下了功劳，他的确有个机会可以自请入某位殿主的门下当内门弟子。 可如今这情况……委实有些尴尬。 众所周知，秦至如今拿了贺灵正的魂石，这虽然不算是云霄宗给他的奖励，可是对于众多弟子而言，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奖励了，若是秦至还主动提出要去哪位殿主身边伺候，那可真是犯了众怒了。 最重要的是，贺灵正是洒扫处的管事师兄，他死了，洒扫处便缺了一个管事师兄。 李越是灵药坊药房的师兄，他也死了，那药房也缺了一个管事的师兄。 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师兄弟陆陆续续牺牲了，人手一时也补不上，秦至若非要往上爬，从负责任的角度讲，他不是补贺灵正的位置便是补李越师兄的位置。 即便觉得他不够资格无法补，他也只能选东殿殿主的门下。 秦至自己斟酌出了这样一番道理，也只能暂时放弃自请到玉含宫的机会。 他既想要堂堂正正站在玉含仙尊身边，又怎么舍得一身污名入这玉含宫。 但他也没要洒扫处管事师兄和药房管事师兄的位置，而是情愿继续做药房的一个普通的弟子。 洒扫处那边重新选了管事的师兄，而药房这边暂时无人可替，最后没了法子，只能把陈墨给召了回来。 陈墨问秦至道：“宗主身边的紫嫣师姐，你还记得吗？” 秦至点头，“记得。” “碧悠师姐自请去后山镇守，如今这紫嫣师姐便是我们的大师姐，宗门上下的大小事情她都管，她倒是记挂你，想问你如今可想自请去哪位殿主门下做事吗？” 秦至倒是没想到紫嫣师姐这般记挂他，心中也感激对方。 若是对方早一点问，他或许冲动之下真说出了自己想去玉含宫，可如今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微妙。 便道：“多谢紫嫣师姐挂念，不过……我还是继续留在药房吧。” 他如今可以修行了，也能炼药制药，甚至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炼药师……说不定他将来不但可以救治很多的仙修，也能帮助很多的普通百姓。 瑶瑶若是有机会进入云霄宗，以他药师的身份，说不定也可以庇护一二。 陈墨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说。 就这样，几场大战，无数仙修牺牲，又换来了一阵子的安宁。 宗主和几位殿主，甚至是那些亲传弟子们自然是忙得很。 他们要忙着去查验那些给他们送了假的求助信的宗门弟子是怎么回事，也得想办法弄明白如今的魔修到底有多少，还得想办法继续去探查魔修尊主如今的行踪，还得轮流安排人去山下随时巡逻…… 而身为普通外门弟子的秦至，如今得了魂石可以修炼了，也更加忙碌了。 往常他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便行，前往药田收捡药材，偶尔要在药房里帮忙做些琐碎的活儿，有时候也得来回奔波几趟去各个地方送丹药。 可现在他还多了一项任务——修炼。 这修炼也不是集中在一块儿跟着动动手动动脚，练个假把式而已，会有晨练的师兄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情况而分发一本小册子。 秦至第一次参加这种修炼，跟之前在洒扫处的那种晨练不太一样，觉得很是新鲜，心中忐忑不安的同时也充满了期待。 拿到那本小手册的时候，他已经努力地去看了，可是根本看不懂。 这小册子是负责管晨练的师兄分发的，鉴于他要管太多的人，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而且还说了若是有看不懂的便去问身边的师兄，秦至便鼓起勇气去问了身旁的几位师兄。 他其实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这种感觉，大概跟自己十八岁了却还是读小学三年级，然后有个拼音不会读，想去问身边的人又总害怕旁人会笑话自己笨一样。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克服这种羞耻。 问了几个凑在一起讨论的师兄，那几位师兄看着他愣了一下，而后又看了一眼他递来的小手册，看了好一会儿，互相对视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冲着秦至摆摆手，表明自己也不会。 秦至那种羞耻的感觉忽然就消了一些，心想原来也有人跟一样不会的嘛…… 他胆子大了一些，就去问其他人。 问了第二批人，第二批人也害羞笑着说自己不会。 问了第三个，看了好一会儿也说自己不懂。 秦至疑惑，难道他的手册跟旁人的不一样吗？ 虽然他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可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虽说他的魂石是旁人给的，可一样都是修炼，怎么会不一样呢？ 直到另外问了好几个，到了最后那个，甚至连看都不看他的手册便说不会的时候，秦至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他站在原地，没再去问其他人。 而是抓着书，回头去看那些被他问过的师兄弟…… 他才发现，那些人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对着他悄声议论着什么。 秦至才恍然明白，原来根本没有什么不懂和不会，只是不想说和不想搭理罢了。 他有些无措，也有些尴尬，甚至有些委屈。 他能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孤立他。 可是这魂石也不是他想要的啊，也不是他用手段抢来啊，甚至……他不是已经让东殿殿主取出这魂石的吗？ 没能取出来……也是他的错吗？ “秦至。” 晨练的师兄回来了，看到他抱着那本小册子发呆，便问道：“你怎么不去修炼？” 秦至看着晨练的师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小声说道：“师兄，我看不懂……” 修炼的秘籍，若是没人解答，寻常人的确看不懂。 晨练的师兄倒也不会责怪他笨，只是拿过他的小册子，问道：“怎么不去问人呢？” 秦至没再说话。 晨练的师兄见状，再抬眸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眼神一沉，知道是这些弟子排挤秦至，可眼下他也不能当着秦至的面呵斥他们，否则让他们觉得面子没了，脾气上来还会说出更过分的话来。 搞不好，他们之后会更加针对秦至。 第333章 被孤立（四） 晨练的师兄只好将秦至带到一旁，同他解释道：“你别跟他们计较，他们……有些是与贺灵正和李越交好，有些是纯粹嫉妒你得了一块比他们更好的魂石，与其难受，倒不如把心思都放在修炼上，等有一天你比他们都厉害了，便没人再敢这么对你了。” 秦至点头，心中很是感激。 旁的弟子都不喜欢他，可这位师兄却还是愿意站在他这边，安慰他，为他解答，于他而言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晨练师兄知道他没什么基础，便主动跟他讲起了修炼的事情，“你这魂石虽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但修炼书上记载过这样的情况，与我们这些普通的没什么不一样，所以你只管按照我们的方式修炼，若有什么难受不舒服的，尽管同我讲，修炼呢，从低到高，每个阶层都是不一样的，我们先初步分为三个部分，每个部分会给你发不同的手册，你只要把手册看懂，按照这上面的法子去修炼就可以了……” 如今秦至要修炼的是最基础的部分，所以他拿的也是基础手册。 基础手册要求人石合一，这个过程非常简单，只要求每个弟子能将自己的魂石与自己的魂魄完全融合为一体，以魂石感知身体的情况，以便为日后的修行做准备。 这个过程，天赋高的三两日便可。 天赋普通的，只要十几日。 便是那些天赋差的，最多一月。 可是秦至却足足用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晨练的师兄每日都要替他探查魂石的情况，每次眉头都要紧皱许久，而后无奈给出一句“不合格”。 久而久之，流言蜚语便多了。 即便秦至后来已经合格了，拿到了下一个修炼的小册子，那些流言和嘲笑也并未消失。 晨练的师兄已经训斥过许多回，甚至还当众惩罚过一些带头的，可是根本没用，甚至还会惹得劣弟子越发看不惯秦至。 为了不让秦至更受到孤立，晨练的师兄也不敢罚得太狠。 更何况如今正是魔修猖狂的时期，这些弟子在外时也立下过不少功劳，重罚也说不过去。 他只好安抚秦至道：“你不必同他们计较，也不用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这魂石既然认你为主，就一定会配合你，之所以次次不合格……” 顿了顿，晨练师兄看着秦至垂眸难堪的面色，手也用力捏着他的肩，认真说道：“……秦至，你得明白一件事情，既然这颗魂石选择了你，那么它就认定了你有配得上它的天赋，不可能像那些师兄弟们说的那样，因为你资质平平所以就发挥不出它的天赋，所以，从来不是这颗魂石抗拒你，而是你在抗拒它。” 秦至抬眸看着晨练的师兄，听到他继续说道：“你难以与它融合，看似是它不愿意配合你，其实是你一直在不配合它。” 他说：“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很快就跟这颗魂石人石合一了，你们很快就能修炼了，你就对不起贺灵正了？你觉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贺灵正死了的基础上，你觉得一旦你过得很好，你就是罪无可恕……是吗？” 晨练的师兄微微弯着腰，想要与秦至对视，他很不能理解，或者是根本想不明白秦至在想什么。 “秦至，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卑微？你从来了云霄宗，便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立下那么多次功劳，我记得贺灵正以前很讨厌你，可是后来也对你改观了，李越应该也不喜欢你的，可是他为了保护你也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那么厉害，那么多人都在仰望你，甚至连李越这样的人都认为你活着比他活着要有价值，你却还是那么小心翼翼的，觉得自己就该低人一等？” 秦至被这话问得一噎，他抬眸对上师兄的眼神，但不知为何，很快又避开了，拳头不自觉抓紧，“我没觉得我低人一等，我也没有觉得自己卑微……” 他可能确实少了一点修炼的天赋，可他一直觉得人人平等啊。 他一直这么觉得的。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后，他又下意识脱口而出问道：“谨小慎微不好吗？把自己看得卑微一点，别高估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也别高估自己的能力……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好自己的事情……不都该这样吗？” 这回轮到晨练的师兄被噎住了。 这话其实也没毛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话从秦至嘴里说出来要消极很多。 可师尊教给他们这个道理的事情，也只是提醒他们谨言慎行注意安全罢了，到了秦至这儿……就好像把自己变成了蝼蚁。 安抚了秦至几句，晨练的师兄便按照惯例去给宗主和几位殿主行礼。 并且把秦至的状况也一五一十都跟他们说了。 说完今日的状况后，晨练的师兄又拱手多说了几句，“不知是不是弟子想多了，总觉得秦至师弟……过得不太好。” 北殿殿主喝了一口酒，说道:“这倒是奇怪了，我派人去查过他的身世，爹娘确实就是莲花村人，而且他的确是在莲花村出生的，没入云霄宗之前……过得也算是如意，爹娘恩爱，他也是孝子，入了云霄宗后也时常把自己的东西送回家里。” 这情况，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家里受过什么委屈的。 晨练的师兄又说道：“秦至师弟这性子的确不像是入了云霄宗才养成的，可若是他在家中也没遇到什么折磨人的事情，这便奇怪了。” 按理来说，一个人的性格如何，多半都是幼时习性养成的。 这般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只能是年幼时家中遇到变故，常年寄人篱下被人时常磋磨，才会这般自卑怕事。 犹如丧家之犬，因为被人打多了打怕了，遇到人就会下意识躲起来瑟瑟发抖，不敢轻易亮出自己的獠牙。 即便哪天被逼急了冲着人龇牙，双腿也避免不了瑟瑟发抖…… 紫嫣师姐在一旁听着，便说道：“兴许只是入了云霄宗遇见了太多事情，一下子接受不了，才会如此吧。” 她看向宗主和几位殿主道：“秦至师弟刚入宗门没多久便经历了岭南一事，之后又去了清风宗，这中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况且贺师弟与秦至师弟关系交好，贺师弟也是为了保护他才生挖魂石的……他心里难受，性子变了许多，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么解释，倒也能接受。 第334章 被孤立（五） 不过，宗主和几位殿主每日要知晓秦至的情况，也并非只是想知道这些。 宗主问道：“那他体内的魂石，可有其他异动？” 晨练的师兄回答道：“并未有任何异动。” 顿了顿，又更加详细地解释道：“不但没有任何异动，那魂石还与秦至师弟十分契合，若非秦至师弟抗拒它，只怕秦至师弟早就将贺师弟留下的修为全部吸收纳为己用。” 这话却让宗主和几位殿主的面色有些复杂。 接下来的话，便不是这些弟子可以听的了，所以，宗主便让他们所有人都退下，连紫嫣师姐都不例外。 东殿殿主率先说道：“可要把玉含唤来？” 毕竟这可是他的人。 南殿殿主却叹气道：“能叫他来，早就叫他来了，你可知他这段时间来回奔波，耗损了多少修为吗？魔修猖狂，外面的那些宗门又不顶事，还有不少宗门与那些魔修沆瀣一气的，如今我等高坐这里，外面之事全靠玉含一人奔波，他便是半仙之躯也受不住啊……” 而后又重重叹一口气，“得知那小家伙没事，便立马被迫闭关了。” 人人都道他们仙修厉害，能活千年，能不死不灭，可其实……仙修同普通凡人实在没什么区别。 一场战役下来，他们耗损多少修为就是耗损多少寿命，而耗损的这些修为和寿命，不是简单的休养一段时日就可以自动恢复的。 耗损了就是没了，若想要一直保持这样的巅峰，就必须时刻去闭关修炼。 可是修炼回来的修为哪里比得上耗损掉的修为？ 自从魔修尊主破除了封印，宗门内叛变的仙修便数不胜数，魔修越发嚣张，活动越发频繁，他们的修为也耗损得更加厉害。 玉含仙尊一日之内要幻化出无数个分身去处理各种棘手的局面，他耗损掉的修为……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可他自身的修为还跟云霄宗甚至山脚下那些村庄的结界相关，故而，他必须时刻不停地修炼。 他再在乎秦至，也得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是？ 东殿殿主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那咱们怎么办？玉含可还在闭关修炼，为了天下苍生努力煎熬，我们总不能欺负他家的小朋友吧？” 宗主立马就不开心了，“我们什么时候欺负他家小朋友了？这不是还专门派人去照顾他了吗？” 西殿殿主点头道：“就是啊！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等他出来了就把解决后的结果告诉他了，这已经很讲义气了！” 南殿殿主：“……可问题是，我们现在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北殿殿主就道：“我觉得没问题啊！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所有人看向他。 北殿殿主继续道：“你们是不是想说，啊，一个人的魂石，怎么进入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就一点反抗都没有，而且还能被这个人用得这么顺手，想想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这个人本身就带着魔修的潜质，他可以随时吸收利用他人的修为，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此事牵扯到了上古的禁制之术巴拉巴拉？” 众人：…… 北殿殿主袖子一挥，“你们就是喜欢没事找事！” “……” “你们看啊，”北殿殿主继续给他们分析，“如今呢，秦至还好好的在云霄宗里，虽然有部分弟子不喜欢他，可喜欢他的人也不少啊，就连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做不到人人都爱，更何况他呢！他一个小年轻，有人喜欢有人疼爱，也有人愿意为他撑腰，如今他可以修炼了，没意外之后就会立功，很快就可以去到玉含宫跟玉含在一起……” 他说：“你告诉我，你有朋友有家人有爱人……你干嘛要入魔啊？就算他真的带着魔修的潜质，他可以随时取用旁人的魂石，有我们看着，有玉含寸步不离地盯着，他能做这些坏事吗？” 不等众人回话，他便又继续道：“至于你们想的第二种可能……我觉得，谁是受害者还不一定呢。” 其实北殿殿主的想法，也是其他人的想法。 秦至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魔修狼狈为奸的人，更何况他的家人都在莲花村，他如今也算是前程无忧，也没有任何需要讨好魔修的理由，这一点……他们的确不需要担心。 “那……”东殿殿主看向宗主问道，“还需要找人盯……咳，暗中照顾他吗？” 宗主道：“还是应该找人照看着，毕竟小孩子嘛，总是有些小打小闹的，伤了谁都不好，但若不是太过分的事情，便不用插手，他们弟子之间的事情，就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若他们这些长辈一昧插手，帮了秦至，只会让那些弟子更加觉得他们偏心，也会让他们更加针对秦至。 负责晨练的那位师兄收到这命令后，心中也明白了日后该如何小心照看秦至。 但他其实还是挺喜欢秦至的。 除了秦至的确很实在，还因为秦至同别的弟子有些不同。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只是总觉得秦至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做事畏畏缩缩怕这个又怕那个的，可一旦跟他站在同一个阵营里，就特别有安全感。 最重要的是，区区一个秦至居然能得到宗主和几位殿主这般关注，这摆明了就是个暗暗的粗大腿啊，他虽然不需要巴结谁，可是多一个朋友也是个不错的事情嘛！ 所以，之后的修炼，负责晨练的师兄在帮助秦至修炼一事上，更加尽心尽力了。 过了基础这一关，秦至要学习的东西更多也更多了。 第一个难关便是学会控制自己的意念。 这就需要每天不断地闭关，打坐，闭关，打坐，闭关，打坐…… 打坐看起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可做起来实在不容易。 一两天的打坐没什么，十来天的打坐也许能强行忍受，可是一连几个月都在打坐，甚至都在强行操纵自己的意念……这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忍受的。 普通人是需要发呆的，是需要乐趣的，是需要有人陪着的。 长时间让自己处于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并且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的陪伴，人是会疯掉的。 可仙修要学的第一步，就是如何忍受长时间的寂寞和煎熬。 仅仅只是这一关，就可以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晨练的师兄本以为秦至在这一关上也要花费许多的功夫，可没想到，秦至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能忍。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教会秦至什么叫做意念取物，秦至就自己学会了。 第335章 被孤立（六） 晨练的师兄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漂浮起来的茶壶和茶杯，再看着那茶杯被倒满了茶水然后自动飘到自己的身边来，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他接住了那个茶杯，问道：“你……以前学过这个？” 秦至腼腆不已，“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偷偷买过一些修炼的书籍，也尝试自学过……”不过都失败了。 后来入了云霄宗，他也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 这些理论知识，他脑子记得比谁都牢，操纵起来也比想象中的要简单。 只是…… 秦至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总觉得方才的感觉好像很熟悉。 这魂石……天然得好像是他自己的一样的，哪怕是在学习的过程中，也总给他一种他曾经使用过的感觉。 可他知道，自己与这块魂石根本没关系。 难道真是贺师兄在冥冥之中保佑他吗？ 学会了操纵自己的意念，秦至要学的就是御剑飞行了。 晨练的师兄本想找人带带秦至，可想起那些弟子们的样子，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带吧。 便特意挑选了时间来带秦至。 但不知为何，秦至意念操纵很是熟手，不用师兄教都会了，到了御剑这一块儿却开始诸事不顺。 一般弟子在学习御剑时，都得先用普通的木剑来练习，待日后修为增进了，便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剑。 可秦至拿着这木剑怎么都练不好，不是木剑飞不起来，就是飞起来了把他摔下去！ 旁边的弟子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眼底的嗤笑和鄙夷丝毫不遮掩。 晨练的师兄呵斥众人离去后，把摔了不知多少次的秦至扶起来，温声安抚道：“你别急，御剑飞行是每个弟子修行上的难关，你把控好手中的剑就赢了一大半的仙修，所以不必急于一时。” 秦至点头。 他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深吸一口气，不再急着御剑，而是操控着桃木剑飞行。 如今凭着他的本事，可以操控着桃木剑飞行在他三里之外。 这距离也不小了，至少也让不少弟子对着他惊叹不已。 晨练的师兄就在旁边看着他。 就这么看了秦至几天，发现他天赋其实很好，与体内的魂石配合得也非常契合，尤其是这般隔空操纵时，魂石完全不需要秦至发力便能配合着主动使用灵力，而秦至只是用上了自己的意念就能让魂石帮忙操纵那桃木剑。 但是……为什么每次秦至踩上那桃木剑就不行了呢？ 难道是恐高？ 可是仙修有了魂石，有了修为，恐高就会自动痊愈，万米高空在他们眼里会下意识被压缩成很短的距离，根本不足以令秦至害怕。 他不能克服的，到底是什么？ 秦至自己练得挺高兴的，把桃木剑的距离又拉远了一些，继续练。 晨练的师兄见他练得这么高兴，本想上前同他商量着继续御剑飞行试试，但又怕扫了他的兴，心想着逼得太紧也不好，只好先由着他。 * 这么一连几天后，负责晨练的那位师兄本想再找个机会带着秦至学会御剑飞行，可没想到他却被派着外出了。 行程匆忙，也没来得及跟秦至道声别，只能叮嘱顶替他的那位师兄暗自照顾一下秦至。 新的晨练师兄出现时，其他的师兄弟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但秦至却十分不习惯。 这位新的师兄也不凶，倒也没有刻意针对他，只是不会像之前那位那般照顾他。 秦至这才恍然发现，之前那位负责晨练的师兄原来一直在暗中照拂他。 难怪他一个毫无修炼根基的弟子会进步得这么快。 也难怪旁的师兄弟看他越来越不顺眼，大抵是觉得所有的师兄都这么照顾他，心里不平衡吧。 秦至也尝试着去找那位新的师兄帮助自己御剑飞行，可这位师兄比之前的那位师兄要忙得多了，他只是来看了一眼，很快就走了。 至于秦至遇到的问题…… 那位师兄不了解这边的情况，下意识指着一位弟子道：“来，你帮这位师弟练一下。” 说罢便走了。 其实这很正常，负责管晨练的师兄是真的很忙的，之前那位也是受了嘱托才有时间亲自盯着秦至，一般管晨练的师兄都是过来看几眼，遇到特别难的问题就帮忙解答，其余的小问题……都是师兄弟之间互相帮忙解决的。 所以秦至没法儿说什么。 可是他看着被指导的那位师兄，手中捏着桃木剑，没上前，识相地默默走到另一旁，打算自己继续练习。 但那位弟子和身旁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后，眼底闪过不怀好意。 他走到秦至身旁，说道：“秦至师弟，方才师兄不是让我帮你吗？你没听到？” 秦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几个人，也没傻到分不清楚对方是恶意还是好意，但也没心思跟旁人争吵，只好道：“多谢师兄好意，我自己练就可以了，若是等会儿遇到不会的，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可没想到那弟子却不乐意了，他不悦道：“怎么？我都主动过来说要教你了，你还不乐意？” 秦至道：“师兄误会了，只是我天资愚钝，怕是会浪费师兄的时间，不如还是我自己先练着吧，若是实在不会……” 他本想委婉拒绝，可是对方却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上前抢过他手中的桃木剑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故意笑着说：“师弟这桃木剑，可是比我们的还要好上许多呢，可真是叫人羡慕。” 秦至连礼貌的浅淡笑意都难以维持了，但他还是温声道：“师兄，把桃木剑还我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 话还没说完，对方一个凌厉的剑花后，忽然将桃木剑的剑尖对着他。 秦至纯粹是没反应过来，所以一直呆愣在原地没动。 这模样看着，倒像是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意味。 但在他逐渐反应过来后，早就心跳加速，差点吓得坐在地上。 而他也慢慢反应过来，对方要的就是他被吓得面色惨白的模样。 大抵是没想到秦至还有几分胆色，那几个人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彼此对视了一眼，似乎是打算用更刺激的玩法。 可秦至了解自己……他本来就不是胆子大的人，何必跟这些人逞强，便只好主动示弱道：“我才刚刚修炼，不值得师兄们如此上心，还请师兄将桃木剑还我。” 顿了顿，又道：“若师兄实在喜欢这桃木剑，我去换一把也没什么。”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不欲与这些人多费口舌。 第336章 被孤立（七） 可那弟子却用手中的桃木剑拦住了秦至的去路。 秦至被迫停下来。 其实他很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弟子这么喜欢找他的茬。 为什么每次都有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会找上他。 他已经退让了，这些人却还是不依不饶，秦至是真的生气了。 他转身，面无表情看着那弟子淡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弟子也看出他生气了，便更觉得有笑话可看了，说道：“方才师兄说了，让我陪着你学习如何御剑飞行，你这说走就走……万一日后在背后说我不愿意教你，那可怎么办？” 秦至垂眸，看着那拦在自己胸前的桃木剑，忽然问道：“木剑……能杀人吗？” 那弟子一愣，旁边的几人也跟着敛了笑意，还以为秦至是要跟他们干架，全都挺直了腰板，往前走了几步。 一副已经做好准备的架势。 秦至看他们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几个可都是早就开始修炼的内门弟子，而他……不过是一个刚得了旁人魂石也才刚刚开始修炼的外门弟子。 真要做准备，也该是他做准备。 更提别他是一个人，而他们可是好几个人。 其余的弟子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全都停止了自己的修炼看向这边来。 甚至还有弟子上前，走到那几人旁边，用略带威胁的语气劝道：“这是要做什么？如今正是大家齐心协力要一直对抗魔修的时候，况且宗门内有规矩，不能内斗，你们这是要惹宗主不开心吗？” 见有人出头管这事儿，那几个弟子不敢再嚣张，抢走了秦至手中的桃木剑的那个弟子也只能将桃木剑扔着还给了秦至。 秦至眼疾手快，恰好接住了桃木剑，没让桃木剑掉在地上。 刚松了一口气，便看到那弟子抬起食指指着他。 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秦至知道，对方不打算就这么完了。 果不其然，秦至鼓足了勇气，自己走到比较偏僻的地方想先尝试着御剑飞行，因着实在害怕摔下来再丢脸，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先把桃木剑放在地上，自己踩在了桃木剑上，然后意念操控着桃木剑一点点飞起来。 这高度……也只是控制在一个成年人的高度。 是不太高，可是对秦至来说已经是进步了。 他如今尚未平衡好，所以不敢飞得太高，想着每天这么进度一点点也是好的。 他这边才刚刚扬起满意的笑脸，之前的那几个弟子注意到这一幕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带着幸灾乐祸的笑，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幕。 而后，几人挡在其中一人前面，而那人便故意偷偷施法。 秦至往上提高了一点高度，想着再试一试能不能更高，可是这一下却忽然飞得很高！ 他整个人都懵了，还以为是自己没控制好，更加着急了。 这一急，他脚下的桃木剑便飞得更高！ 秦至心跳如擂鼓，努力尝试着往下，可是却不断往上！ 他又怕又不知所措，后悔自己贪得无厌，不该太瞧得起自己的！ 这下好了，如今不但没能练好御剑飞行，现在连桃木剑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虽然觉得很丢脸，秦至也只能咬牙忍着恐慌看着下面的师兄弟，想着喊人救他。 这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飞得更高了！ 这高度……这高度…… 秦至头脑立马眩晕起来，恶心反胃的感觉立马涌了上来！ 他强行忍住了才没让自己吐出来，可这也让他无法喊出声来。 这高度……便是他喊了，只怕底下的人也听不到。 秦至浑身僵硬着，努力跟着脚下的桃木剑对抗着，想起之前那位师兄教自己的，闭上眼睛，念着口诀，用尽全力操控着桃木剑。 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加上自己之前也足够努力，桃木剑也总算受控制，开始有节奏地往下挪移。 这也让秦至找到了一点御剑飞行的诀窍。 可是……脚下的桃木剑又忽然猛地抖动了一下！ 秦至猛地睁开眼睛，方才那异样的感觉让他瞬间便看到了躲在几位弟子身后施法的那个弟子，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眼底既有恼怒生气也有可悲。 他是真的不明白，他到底碍着他们什么路了！ 知道有人在捣鬼，秦至便收了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修为。 他很有自知之明，明白就算自己使尽浑身解数，也不是那个弟子的对手，这般强硬地抗衡下去，只会让自己摔得更狠更惨！ 所以，他收了所有的法术后，桃木剑就更加不稳…… 底下的其他弟子也察觉到了异样，抬眸看向了越来越高的秦至。 有的师兄以为是秦至自己飞那么高，还有些担忧，“秦至师弟才刚刚学会御剑飞行，怎么飞那么高？若是不小心掉下来可怎么办……” 也有弟子提出疑惑，“那是秦至师弟吗？他不是一向怕高吗？之前师兄在的时候，他都没敢飞那么高，师兄不在反倒是胆子大了？” 但也有弟子故意讽刺道：“就是，师兄都不在了，也不知道他这是想表现给谁……” 话还没说完，秦至便直接从高空坠落！ 而那把桃木剑，仍旧被那个弟子操控着停留在远处！ 谁都没想到秦至会忽然摔下来，全都吓了一跳，除了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竟没一个人想着去接一接他！ 等他们反应过来要施法的时候，根本来不及了！ 而秦至先是摔在了附近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而后，匆忙赶来的林师兄和冀星乐同时施法，把从树上落下来的秦至接住了。 可落地后的秦至还是吐了一口血！ 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意外！ 在场的弟子全都愣住了，连同暗地里搞鬼的那几个弟子都没想过秦至这么没用，居然就这么摔了下来！ 施法的那个弟子才后知后觉收回自己的法术，那桃木剑这才落下来，摔在秦至旁边。 但那已经迟了。 如果秦至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摔下来的，那么按照正常情况，桃木剑会护住，多少能保护秦至摔得不会这么狠。 这桃木剑是后面才落下来的，可知是…… 林师兄腿脚不便，却还是很快来到秦至身边，想和冀星乐一起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但秦至又跟着吐了一口血，看起来伤得很重，他们便没敢碰秦至。 同样身为灵药坊的弟子，冀星乐赶忙为他疗伤。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好在他运气好，是落在了一棵树上，而后刚好他们两个及时赶来，否则…… 第337章 被孤立（八） 简单疗伤后，冀星乐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他看向林师兄说道：“体内脏腑均有破裂，好在他如今有魂石护着，否则一个普通的凡人……哪里能承受这样的伤痛？” 便是死不了，想要疗伤好也必定要经历一番煎熬。 林师兄看秦至嘴上和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方才吐出来的血，恼火又心疼，他起身，哪怕身形踉跄站不稳，却仍旧讥讽在场的弟子道：“真是好一个灵药坊啊！素日只听闻南殿殿主御下有方，灵药坊的弟子明事理知规矩，如今看来……倒是如同笑话一般！” “你……” 这般被人羞辱，灵药坊的弟子们自然生气。 可是……秦至被人算计受伤也的确是事实，他们即便恼怒，竟也无话可辩。 冀星乐也是灵药坊的弟子，他倒是不生气林师兄这般说话，毕竟他也觉得羞耻和生气，只是觉得这样跟众多弟子争吵不好，万一打起来可就麻烦了。 他便尝试着拽住林师兄的袖子，安抚他道：“林师兄，此事我们还是……” 林师兄这次却不肯轻易罢休。 他甩开了冀星乐的手，仍旧怒斥道：“此事没完！我一定要告到宗主面前，我倒是想知道，你们灵药坊哪里来的资格，这般欺辱同门师兄弟！不，这都不算是欺辱了，这分明是谋杀！” 有弟子顿时慌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谋杀啊！这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林师兄上前一步，怒视对方，“难不成你想说是秦至师弟修为不够，自己从高处坠落，这是他咎由自取吗？！哈！真是好啊！你们灵药坊的弟子不但是恶毒，甚至还这般没有担当，你们这是要互相袒护了！” 没人敢说话。 秦至就是再蠢，修为再差，也不可能自己飞那么高然后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下来。 况且……那掉在一旁的桃木剑上，分明还沾染了其他人的法术痕迹。 只要是做过的事情，就不可能半点痕迹都没有。 总能查出来的。 所以没人敢否认。 更何况，眼前这位可是……林师兄啊。 林师兄再次挥袖怒斥道：“我今日，必定要南殿殿主给出一个交代！” 有的弟子不懂，便悄悄问身旁的师兄道：“这人到底是谁啊，平日里也鲜少见他，只知道他当初在岭南一战为了回来报信伤了一条腿，可是……跟他这般为了宗门牺牲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大家那么怕他？” 在这里，修为也好，资质也罢，比林师兄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可为什么大家看他生气，竟都一个字不敢吭。 知情的师兄便蹙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而后有人小声道：“别乱说话，他可是宗门里的所有师兄暗地里提醒过的，绝对不能得罪的人之一！” 又有人小声问道：“为什么？” “你管为什么，别得罪就好了！” “那好叭……” 冀星乐目瞪口呆看着霸气全开的林师兄，他是真的没想到看着老实憨厚没什么本事能耐还瘸着脚的林师兄跟他一样都没什么用，没想到居然能为了秦至一怒再怒！ 他小心翼翼在秦至身边蹲下，羡慕道：“秦至，没看出来啊，你身边全都是这么讲义气的人啊。” 秦至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才觉得稍微好受些，虚弱道：“你们怎么……来了？” 冀星乐道：“哦，我这不是去洒扫处给他们送东西了嘛，然后林师兄顺嘴问起了你的事情，我也就顺嘴说了，他知道你现在正在专心修炼很是替你开心，就想着来看看你，我就想着说他一个洒扫处的弟子老是过来也不好，这不是有规定洒扫处的弟子不能随便乱走嘛，可是林师兄说没事，然后就跟我过来了……” 趁着林师兄还在跟那边的弟子对峙，冀星乐又更加小声问道：“秦至，你老实告诉我……林师兄到底是什么身份？” 秦至摇头，他不知道。 但林师兄的确平日为人谦逊礼貌，也很懂知知进退，他在洒扫处的时候对着贺灵正也十分服从，总是“师兄”“师兄”地叫个不停。 而贺灵正也曾暗中提醒过他，别看林师兄这般低调，其实他在宗门的地位……可比他这个洒扫处的管事师兄要厉害不少。 就连陈墨师兄也是因为林师兄的一句话才在刚开始的时候对他颇为照顾，之前还反复试探他与林师兄的关系，可等秦至去试探林师兄的真正身份时，陈墨师兄又含糊起来，什么都不肯说了。 秦至看着林师兄的背影，想起自己初入洒扫处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 说起来，那会儿还是林师兄故意让当初的李虎师兄带他，现在细细想来，当初的洒扫处，除了李虎师兄外，其余的师兄似乎都不敢违逆贺灵正，甚至因为贺灵正一句话，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而林师兄看着十分畏惧贺灵正，可他是真的畏惧吗？ 如今…… 这人看着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敢为了他挡在这么多灵药坊的师兄面前，还敢直言要找南殿殿主要个说法。 他到底为什么有这个底气？ 秦至不知，但他不想林师兄为了自己得罪人，便喊道：“林师兄……” 林师兄哪怕在生气，却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了秦至的喊声，赶忙转身朝着他看去，而后在他面前蹲下，“秦至，你感觉怎么样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至摇头，“我还好，师兄……别同他们计较了，我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林师兄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懊恼道：“是我昏了头，你如今这般，是应该先回去好好休息的。” 顿了下，他又严肃道：“但这事儿必须有个说法！他们今日敢这般对你，往后不知道该会做些什么！” 秦至被人这么对待，他脾气再不好也不可能就这么忍了，但他不想把林师兄或其他师兄牵扯进来，毕竟他现在的确不讨喜，他怕有人站在他这边，反而会受他的连累。 便道：“师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 而后又凑近了林师兄，轻声提醒他道：“我如今树敌无数，宗门的弟子都不喜我，你们这般我靠近，万一也被孤立了怎么办？” 林师兄便不解看着他道：“被孤立就被孤立啊，怕他做什么！再说了，你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就要被孤立？就因为你比他们厉害，比他们强，比他们更招人喜欢，所以就要被孤立？” 第338章 被孤立（九） 他看着秦至严肃道：“秦至，你要永远记住一点，不是被孤立无法随大众了就代表了你是错的，也不是说不招人喜欢就得小心翼翼地去讨好所有人，如果你是刚进云霄宗的时候，我会劝你收敛一些，等待合适的时机再为自己拼一把，可你现在已经不是刚进来的时候。” 他说：“现在的你，曾经以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外门弟子的身份在岭南立下了功劳，救过不少人，你还被额外邀请去清风宗，也救了很多人，魔修进攻云霄宗的时候，是你主动担任诱饵被困牢笼帮了宗主等人的大忙，再后来，也是你在魔修的重重包围之下突袭而出求助，才没有让贺师兄和李越师兄白死……” 他说：“你不应该感到羞愧和自责，更不应该觉得被孤立了是你的错。” 他说：“你有什么错？错在你以凡人之身却承担起了无数仙修都承担不起的责任吗？还是你以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救了无数的内门弟子，而这些羞辱你的人里，甚至还有人是曾被你三番五次差点魂飞魄散才救回来的吗？” 他说：“我今日得给你要一个说法，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而是因为这天下需要一个公道！如果一个立下那么多功劳，甚至还曾一而再再而三牺牲自己的人，都得不到一个公道，都要被孤立，都要那些肮脏恶心的理由欺辱……那我们这个宗门，也太恶心了！” 林师兄的这些话，说得在场的不少弟子都面红耳赤。 他们很多人没想过针对秦至，但……他们也的确没在秦至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 旁观者与加害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一个动手了，一个没动手罢了。 秦至怔怔看着林师兄。 其实，也不是没人成天在他面前吹嘘过他的功劳，只是在他心里，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多。 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做得多一点，再多一点。 如果他做得足够多，足够好，那么牺牲的人会不会就少一点，那么……贺师兄和李越师兄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但林师兄今日跟旁人说那些话，却忽然让他意识到了……其实他也挺好的，他也帮助过了不少人，不是吗？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帮人出现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是一个女子，看穿着，似乎也是个挺厉害的内门弟子，想必身份已经接近亲传弟子了。 林师兄看到那女子，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也下意识站了起来，挡在了秦至的面前。 秦至不认识那女子，但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他觉得好多了，也隐约察觉到这阵仗不简单，便暗示一旁的冀星乐扶着他站起来。 这时候才注意到，那女子的身旁有一个很眼熟的弟子，似乎就是其中一个针对他的弟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的。 想必是之前听到林师兄说要去找南殿殿主要个说法，怕事情闹大了对他们不好，这才特意去找来的救星。 秦至微微蹙眉，犹豫着要么先把这个事情简单放下，他来日多的是机会教训这帮人。 他虽然怕麻烦，可是总是被人这般找麻烦也很麻烦。 没想到林师兄对着这帮“救星”也十分不给面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遍后，才道：“你们又是做什么的？” 为首的女弟子便道：“听到这里有闹事的，自然要来看看。” 说着，便亮出了自己的令牌。 是执法处的令牌。 这些全都是宗门和东殿殿主门下的弟子。 冀星乐一看，便知道这帮人不好惹，便暗搓搓拉了拉林师兄的袖子，小声道：“他们可是执法处啊，执法处的弟子不好惹啊，我们还是算了吧……” 可是林师兄仍旧抽回了自己的袖子，他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似乎这些执法处的弟子对他而言没什么好值得畏惧的。 秦至却记得，他之前在洒扫处的时候也招来过执法处的弟子，那会儿……就连贺灵正都不敢轻易放肆。 而且他现在也知道了，执法处的弟子的权限也仅低于宗主和几位殿主之下，任何弟子有错，都由他们来进行管理和发配。 虽然不知道林师兄哪里来的底气，但秦至是真的不希望他为了自己就得罪人，便也跟着低声道：“师兄，算了吧，我们先回去。” 林师兄回头看了秦至一眼，见他不想生事，也有些心软了，只好回头看向那几个弟子道：“那你们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给秦至师弟找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可是那几个弟子却没动，其中一个还看向了那女弟子。 那女弟子便道：“既然都说算了，还道什么歉啊？再说了，这事情是谁的错还不知道呢，凭什么你就让人家道歉？” 而后她看向秦至，讥讽道：“你看他这么怕事，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故意从上面掉下来要栽赃陷害别人……” 林师兄却忍不住了了，打断她直接骂道：“你这驴脑子是被牛踢了是吗？！还是出门忘记给自己带上脑子了？！你试试飞到最高处掉下来一个试试！你拿这一招去陷害别人吗？！” “你！”那女弟子从未被人这般羞辱过，顿时气的面红耳赤，“你别太过分了！” 林师兄也生气道：“是谁过分？！你想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当谁都跟你一样没脑子吗？！我告诉你，你区区一个执法处的弟子，你还不是主管整个执法处的管事师兄，在我这里横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横？！” 而后，他轻轻将秦至拉上前来，让他大胆站在那女弟子面前，“你的趾高气扬，全都是建立在他们这样的英雄之上！没有他们在外与魔修厮杀，你凭什么在这里神气？！” 那女弟子看着秦至，眼底却闪过一丝恨意。 秦至愣住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 很快，那女弟子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左胸口处，“噌”一下就拔出长剑来指着他的左胸口。 那是秦至魂石的所在。 林师兄没想到这人这么疯，动不动就拔剑，赶忙把秦至往自己身后藏去！ 他怒斥道：“你疯了是不是？！” 虽然知道她不敢轻易动手，但还是被她方才的所作所为给吓到了。 那女弟子手中的长剑仍旧直指着前方，方才是指着秦至，现在是指着林师兄。 她却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冷声道：“我看疯的人是你们才对！在执法处弟子的面前还敢这么嚣张，难道你们不知道……执法处弟子的权利，只在宗主和几位殿主之下吗？” 第339章 被孤立（十） 林师兄看出了她不愿意退让，也眯眸跟着认真了起来，他挡住了秦至拉住他的手，说道：“你也说了，是在宗主和几位殿主之下，而不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我今日便要见到南殿殿主，我要她给我一个公道，不可以吗？” 他往前进了一步，“你要现在就杀我？” 那女弟子的剑已经碰到了林师兄的身体，若是她或是林师兄都再往前一步，就要真的见血了。 可她也没有往后退，而是瞥了一眼秦至，“你就为了这么一个自私自利不知羞耻的外门弟子，跟我们所有人对抗到底？” 这话连冀星乐都忍不住了，他气恼道：“你说谁自私自利不知羞耻呢？！你要骂的人在那边！” 说着还重点指着一下之前找事的那几个弟子。 那几个弟子气得不行，有的想上前跟他对骂却被身旁的其他弟子给拽住了，随后也只是恶狠狠地看了冀星乐一眼。 那女弟子却道：“我说的就是他！一个连别人魂石都要占为己有的小偷，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英雄？” 秦至这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自己敌意这么深，原来也是看不惯他拥有贺灵正的魂石。 林师兄道：“小偷？你是嫉妒他被贺师兄偏爱，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将魂石留给秦至，而你们这些人……” 他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根本不配得到贺师兄的在意，是吗？” 女弟子明显更生气了，却只是冷哼一声，“你这么帮他，不会跟他是一伙儿的吧？还是说，你也看上了他身上的魂石，也妄图将其占为己有？” 林师兄却没有生气，表情看起来反而更加冷淡了，“一般会这么揣测别人的，都是因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那女弟子冷笑，顺势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收了回去。 她又不傻，自然不会真的对林师兄或是秦至动手，毕竟无缘无故伤人也是要受到惩罚的。 身为执法处的弟子，她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只是她看着秦至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觉得恶心。 她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连魂石这么重要的东西也真的敢占为己有，如今还要在人前装可怜，让旁人为他强行出头。 她劝林师兄道：“你也在云霄宗待了那么久，可不要被人利用了，在这里傻傻地给人出头，孰知人家根本把你当傻子。” 秦至：…… 林师兄道：“这话，一字不差完全送还给你。” 就在这时候，紫嫣师姐带着两位女弟子路过，看到这阵仗，还以为他们在商量什么大事，便过来询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看到紫嫣师姐都过来了，那女弟子即便再想整秦至，此刻也只能暂时收敛，便拱手道：“见过紫嫣师姐。” 其他的弟子也跟着行礼。 而紫嫣师姐一眼便看到了受伤的秦至，赶忙关心道：“秦至师弟怎么受伤了？” 上前查看了，才发现这伤势不轻，蹙眉道：“怎么忽然伤得这么重？你是这从高处掉落了？练习的时候没注意掉下来了？” 顿了顿，她又道：“你也不是这般不小心的性子啊……” 而后环视四周怒斥道：“谁是管晨练的师兄？！” 无人出声。 紫嫣师姐以为是对方推卸责任，便更加恼火了，厉声道：“身为管事师兄，竟然自己手底下的师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还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师兄？！还有你们，身为师兄，让师弟在练习时出事，你们怎么当的师兄！？为何还聚在这里不带他去疗伤？！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 众人被骂得更加不敢出声了。 紫嫣师姐见还是无人敢站出来承认自己是管事的师兄，便道：“好啊，你们是要告诉我，这偌大的灵药坊，晨练的时候竟无一个管事的对吧？！” 秦至这才出声道：“紫嫣师姐，负责晨练的师兄有事先去处理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紫嫣直接便转身看向他道：“你莫要说话！论资格，这里年纪比你的大的，修为比你高的，比比皆是！还轮不到你为他们出头！” 秦至被噎住。 紫嫣师姐看他这模样，又心疼道：“你是脑子进水了吗？云霄宗招你进来，无论你为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那你都是云霄宗的弟子，更别说你还是南殿殿主亲自招来灵药坊的，就这么任由他们欺负你？” 她忍不住多说教了几句，“对着魔修的时候，你没有修为尚且敢冲上去跟他们同归于尽，怎么对着宗门的人却还要给他们脸面！你听着，你秦至是云霄宗的弟子，不管你修为如何，不管你人脉资源如何，一日为云霄宗的弟子，那你这辈子都是云霄宗的弟子，不管是在宗门内还是宗门外，谁敢欺辱你，就是欺辱云霄宗！你都不需要给他们脸面！” 秦至怔怔看着她。 而后又听见她问道：“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指出来！” 不等秦至反应过来，执法处的那个女弟子便插话道：“紫嫣师姐……” “你闭嘴！”紫嫣师姐冷声道，“我在问秦至，你是秦至吗？！” 那女弟子虽然面色不好看，却不敢跟紫嫣师姐顶嘴，只能不甘心地拱手恭敬道：“是，弟子逾越了。” 紫嫣师姐再次看向秦至，虽然看着依旧凶巴巴的，可是语气却温柔了不少，“秦至，说！” 秦至还是第一次被紫嫣师姐这么霸气地护着。 这可是东殿殿主身边的人，如今，也是真正的大师姐啊！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护着自己，但秦至还是抬手指了一下那几个弟子。 那几个弟子也没想到秦至还真的敢指他们，顿时就慌了，赶忙出声求饶辩解，“不是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 可紫嫣师姐根本不想听他们聒噪地瞎喊一通，一抬手，就将他们的嘴巴封住，手脚也给绑住了。 那女弟子见状，顿时觉得自己面子都没了，硬着头皮上前道：“紫嫣师姐，这是执法处的事情，便是要抓人，也得我们执法处来吧？” 紫嫣师姐慢悠悠转头看着她，淡声开口道：“你是刚入的云霄宗吗？不知道执法处本就是东殿殿主在管吗？” 那女弟子直接噎住。 紫嫣师姐又道：“你不知道我是东殿殿主座下的亲传大弟子，如今，东殿殿主座下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在管吗？此事，我自会亲自禀报师尊由他老人家亲自裁决，你若是不服，可尽管去告！” 第340章 被孤立（十一） 这些事情，以前都是碧悠师姐在管。 可碧悠师姐如今已经辞去了大师姐的位置，紫嫣师姐便接替了碧悠师姐的位置，而紫嫣师姐本就是东殿殿主座下的弟子，执法处也是东殿殿主在管，就算真的闹上去了，东殿殿主也是交给紫嫣师姐来管。 女弟子这么闹，不过是进一步得罪了紫嫣师姐，她想明白了这一点，脸色顿时惨白。 而后忍不住看向秦至，大抵是怎么都想不不明白，区区一个秦至……怎么能让这么多人为他出头！ 紫嫣师姐担忧秦至的伤势，让林师兄和冀星乐先带秦至去疗伤后，才转身来继续看着那女弟子。 她说：“我真不明白，云霄宗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蠢货！” 虽说紫嫣师姐身份比他们要厉害，可她这般直白地骂人，是谁都受不了，那女弟子便气愤道：“师姐这是什么意思？！就算要护着秦至，也不必这般针对我们吧？” 紫嫣师姐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是看着智障一般，“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居然敢去找秦至师弟的麻烦，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个林……师弟，就是我都不敢在他们两个面前大声说话，你们倒是厉害，敢直接上手动手。” 说这些，既是不想整天处理这么麻烦事，也是不希望秦至日后再被人找麻烦。 紫嫣师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仰慕贺灵正，从他入宗门开始，你们有些女弟子便心悦于他，现在他出事了，连颗魂石都留不下来，你们心疼他，觉得是秦至抢了他活下来的机会……我能理解，可是你们真的是蠢到无可救药。” 女弟子气得捏紧了拳头，却不敢再出声。 “贺灵正是什么人？以他的本事，什么人可以逼着他生挖出魂石？秦至凭什么有这个能耐？若非他自愿，这魂石又怎么可能留在秦至师弟体内，助他修炼？” 女弟子便立马说道：“他既然能抢走贺师兄的魂石，那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 紫嫣师姐：“……你们不光蠢，你们还瞎。” “你！” “师尊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要取出秦至师弟体内的魂石，你们是半点当做没看到是吧？” 女弟子道：“可是魂石没取出来！” 紫嫣师姐道：“所以我才说你们蠢啊！” “……” “若是取出来了，那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可是没取出来……”紫嫣师姐看着他们道，“你们是觉得为什么没取出来？” 有弟子小声道：“不是说……有天谴吗？” 又有弟子小声道：“万一是装的呢？” 其实很多弟子一直在怀疑，东殿殿主那般厉害，怎么可能连颗魂石都取不出来？ 虽然当时的情况很吓人，那一道天雷把他们在场的人都吓得噩梦连连，但他们还是觉得，这说不定就是宗主和几位殿主的手段，他们只是不想把魂石还给已经魂飞魄散的贺灵正。 他们就是要护住秦至！ 跟着紫嫣师姐来的其中一位师姐都忍不住翻白眼了，“我真是……” 算了，她说话实在难听，还是别说了。 另外一位师姐脾气倒是好一些，她耐心解释道：“东殿殿主若不是装的，魂石是真的取不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没人敢回答，但大家都明白，意味着那颗魂石已经跟秦至融为一体了，也意味着……贺灵正是真心实意要把魂石送给秦至，所以才让代表着自己重要神魂的魂石这么快便与秦至融为一体。 那师姐又问道：“若东殿殿主是装的，他是故意不把魂石取出来的，又意味着什么呢？” 怕这帮蠢货真的不动，紫嫣师姐还是说道：“这便说明，秦至留着这颗魂石是师尊默认的，可师尊一个人能决定这件事情吗？” 所以，不管是东殿殿主，宗主包括其他三位殿主，甚至是玉含仙尊都是默认的。 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秦至的背后……是宗主等人在撑腰！ 是宗主等人要他拿着贺灵正的魂石在修炼！ 而他们在这里闹，在这里不满，表面上看着是在针对秦至，其实不过是在得罪宗主和四位殿主！ 众人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紫嫣师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私底下有很多流言蜚语，我不管你们怎么说，我相信宗主和四位殿主也根本不在乎，但你们若是继续闹下去……相信我，你们想要的结果不但不会出现，你们自己也将自身难保。” 那女弟子其实已经后怕了，但还是嘴硬道：“云霄宗凭什么这么对我们？！难道我们自己的魂石都不属于自己吗？！” 紫嫣师姐却已经不想再浪费心情跟她废话了，反而还微微笑了一下，“你可以继续装下去，也可以继续诱导别人误会我的意思，反正……等到你真的害死了别人的时候，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一定会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一定会明白，你是怎么害死他们的。” 那女弟子还想说些什么，紫嫣师姐便抬手阻止了她说话，“不用跟我废话，说实话，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我尊重每一个找死的人的权利，毕竟命都是自己的。” 她又说道：“至于你们在孤立秦至师弟的事情……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却从不插手吗？因为我知道你们根本不会成功，你们只会用这种肮脏恶心又幼稚的方式去对付自己嫉妒的人，你们达不到那个层次，就妄图通过孤立来表明自己是厉害的，可你们根本不明白，孤独是杀不死一个强者的，只有粪坑里的蛆虫和蟑螂才喜欢整天成堆凑在一起。” 她说：“或许你们根本没发现，围绕在秦至身边的全都是云霄宗的佼佼者，贺灵正，林师弟，陈墨，冀星乐……包括碧悠师姐，他们这些人，可全都在几位殿主的考核之中，升入内门弟子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就连秦至，也是曾得过宗主夸赞的人，就连玉含仙尊都几次亲自为他疗伤，还让他玉含宫小住过一段时间，假以时日，他必定成为我们云霄宗某位殿主座下的内门弟子，说不定还是亲传弟子呢，而你们还妄图孤立他？” “你们自己不觉得羞耻吗？” 不管这些弟子是什么脸色，紫嫣师姐说完便离开了。 第341章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一） 秦至坐在房中，安静让冀星乐为他疗伤。 其实他这伤势还好，毕竟他是故意从上面摔下来的，与其被人当成猴子一样观赏，不如摔下来痛快。 反正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而且摔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保护自己的措施，只是避免不了受伤就是了。 冀星乐和林师兄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现在看着这两位的脸色，也不敢承认，缩着脖子都不敢说话了。 冀星乐又气又恼，“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啊？！那些没有魂石的弟子嫉妒我可以理解，但他们自己也能修炼，这有什么好嫉妒的？！还这么恶毒！” 林师兄更关心的是秦至的身体，“确定真的没事了？要不还是去南殿殿主那里看一眼？” 秦至摇头道：“方才紫嫣师姐已经替我们出头了，这事儿肯定也传到宗主和四位殿主耳边，若是我再去找南殿殿主，便是多此一举了，再说我也没伤得这么严重，不必这般严阵以待。” 冀星乐生气道：“怎么不严重了！要是我们迟一步……” 秦至哄着他一般打断他的话道：“要是你们迟了一步，我或许伤得更重一些，但也不会死的嘛。我要谢谢你们来得及时，不然我这会儿肯定只能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了！” 冀星乐还想说些什么，林师兄便让他不要再说了。 他也看得出来，秦至已经不想再计较了，毕竟紫嫣师姐帮他出头了，那些弟子已经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 已经有杀鸡儆猴的效果了。 如果一直抓着不放，的确不太好。 冀星乐只好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不提这么不开心的事了。” 然后他转移话题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修炼……总不能停，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修炼吧？不跟他们一起了！” 虽说经过这个事情，不会再有弟子随便找他们麻烦，但是异样的目光肯定少不了。 原本要一起修炼，就是为了方便彼此帮助，但那些师兄弟愿意帮助秦至的并不多，即便有些不讨厌秦至，也愿意帮助秦至，可是有不喜欢秦至的人在，敢主动出来帮他的人也没几个。 秦至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惹得旁人一同被厌弃。 他沉思道：“的确不适合再一起同他们修炼了……” 林师兄双眼一亮，说道：“不如你回到洒扫处，我陪你一起修炼！” 冀星乐不开心道：“那秦至留在灵药坊，我还可以陪他修炼呢！这是谁陪着的问题吗？这是去修炼的问题！” 林师兄道：“去洒扫处啊！洒扫处那么大，还是秦至熟悉的地方，而且那里的师兄弟都很想念他，他若是想回去，我们肯定欢迎的！也多的是陪着他的！” 秦至却摇头道：“不太方便，大家那么忙，而且我如今是灵药坊的弟子，我若是每日去洒扫处修炼，只怕他们更有理由说三道四了。” 顿了顿，他道：“你们也不用专门陪着我，我自己去跟师兄申请，另寻地方修炼就是了，师兄……陈墨师兄应该会答应的。” 林师兄点头，“陈墨是个好说话的，他会答应的。” 第二日。 正准备去慰问秦至的陈墨便等来了秦至本人，关心了他一番，又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我帮你寻个地方，也好让你安心修炼。” 秦至赶忙道：“不必劳烦师兄的，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自己去做的，况且只是我个人的事情，怎么好麻烦师兄替我操劳。” 陈墨便笑着道：“也不算操劳，只是恰好知道一个很适合你的地方，够安静，也很安全，一般没什么人去，很适合修炼，就是有点远。” 秦至问道：“多远呢？” 陈墨想了想，说道：“听说你会画阵法，你若是用阵法过去，一瞬间的事情。” 秦至点头，心想那应该是挺远的。 陈墨问道：“你先去看看吗？” 秦至想着也行，毕竟是陈墨推荐的，应该不会很适合修炼。 等到了地方，秦至心想，这地方何止是适合修炼，简直是修炼圣地！ 不但安静，看样子的确很好有人来，而且周围灵气充沛，对他这种菜鸟而言，在这里修行就是事半功倍！ 但他还是有些迟疑，“这里当真没什么人来？” 不会是什么亲传的师兄师姐才能来的修炼禁地吧？ 陈墨笑着说：“放心，我不会骗你的，真的没人来，而且……也没人敢来。” “啊？” “你例外哦。” “……”秦至有点害怕，心想陈墨不会坑他吧？ 可是他转了一圈这附近，又觉得这里真的很适合修炼，他光是转一圈而已，就觉得自己体内的魂石安稳了许多。 莫名有种安全感。 算了，先在这里修炼吧，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他撒腿就跑！ 他还是愿意相信陈墨，毕竟对方一直没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且也一直误会他跟玉含仙尊的关系。 看在玉含仙尊的面子上，也不会伤害他的吧？ 修炼的第一天，修为毫无进展，但没有任何异样。 修炼的第二天，修为有了一点点进展，周围也没有任何异样。 修炼的第三天…… 一直到第十天，秦至才勉强放下心来。 这里是真的没人来，但也的确很安全，灵气很充沛，只要不是他自己静不下心来修炼，哪怕只是在这里打坐都会有点收获。 而且这里有个瀑布，秦至很喜欢在这里练习御剑飞行，哪怕摔下来也是掉进瀑布里，既不会摔到哪里还能免费洗个澡。 多好啊。 久而久之，他还真的爱上这里了。 这天晚上秦至也是早早就来了，将桃木剑放在一旁后，他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东西。 哪怕可以修炼了，他这修为也还是需要食物果腹。 吃饱喝足后，又把今日学习到的药学知识背诵了一下，反复背了几遍，确定今日学的知识记牢了，他才开始练习御剑飞行。 先操控着桃木剑在半空中飞行，和往常一样，这个环节非常顺畅，桃木剑在他的操纵下可以飞得很高，也可以砍下附近山峰的某棵树，甚至能击落其他的飞鸟。 可是等秦至尝试着御剑飞行时，那股无所适从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只是飞得很低很低都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法平衡，总有一种随时要摔下来的感觉。 这次只坚持了半刻钟便落进了水里。 从水里爬上岸后，秦至忽然有些泄气了。 算算日子，他来这后山自行修炼也快两个月了，但却毫无进展！ 还以为没了旁人的干扰，他就能练得更好。 果然，废物就是废物…… 第342章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二） 盘腿坐在瀑布边擦拭自己头发的时候，秦至忍不住自顾自嘀咕道：“难道真因为这魂石不是我的，所以才这么废物吗？会不会林师兄之前说的都是安慰我，我果然还是不适合修炼……” 身后传来脚步声，虽然那声音很轻，但秦至还是听到了。 他猛地转身看去，右手也立马抓住了一旁的桃木剑，想着若是有人要偷袭他，他这回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 顺着那雪白的衣摆往上看去时，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无比的脸。 秦至原本防备警惕的眼眸立马被惊喜所取代，他赶忙站了起来，高兴喊道：“谢如真！” 来人正是分身版的玉含仙尊。 用的是他们初识的那张脸。 谢如真负手含笑看着他，正要说些什么，便看到秦至赶忙站了起来，朝着他跑来。 他便将手伸开，在秦至猛地撞入他怀中后，笑着把人抱住了。 而后温声道：“我还以为这后山哪里来的小野猫，每天晚上都要闹出一些动静来，却没想到是你……” 秦至高兴得不得了，闻言，仰头看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吵到你了吗？” 谢如真伸手顺了顺他乱糟糟的头发，含笑道：“吵是吵了些，却也算不上打扰，只是好奇怎么有人敢这么嚣张，跑到我这玉含宫的后山来修炼。” 他这玉含宫也算得上是云霄宗的几大禁地之一，尤其是玉含宫的后山，因着他常年需要在此闭关，所以从未有弟子敢踏足这里。 本以为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弟子，却没想到……还真是个“不懂事”。 说着，谢如真又顺势捏了捏秦至的耳垂，柔声问道：“怎么想到来我这后山修炼了？想我了？” 他闭关匆忙，也没来得及交代些什么，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秦至了。 秦至老实道：“我想寻个安静的地方自己修炼，陈墨师兄就把我带来这里了。” 然后有些紧张道：“我确实打扰到你了吧？” 玉含仙尊闭关一事，宗门上下都知道，宗主和几位殿主还再三强调了众弟子不许打扰，秦至唯恐自己真的惊扰了对方闭关。 即便才刚开始修炼，秦至也知道闭关被打扰到是多严重的事情。 谢如真见他这般紧张，便轻轻拍着他的脑袋安抚道：“无碍，这点小动静算不得打扰，只是好奇谁胆子这么大，敢上我这玉含宫的后山修炼罢了。” 而后又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修炼？” 或许是为了面子，也或许是不想对方太担忧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秦至没说实话，只是垂眸含糊道：“我觉得一个人修炼安静点，而且我怕丢脸，跟别人一起修炼也容易分心……” 他那点小心思，谢如真一看便知。 便捏着他的下颚迫使他抬眸与自己对视，叹了一口气，谢如真才无奈道：“你啊……”嘴巴倒是比谁都硬。 但也愿意纵着他的这点小心思。 谢如真没再多问，用法术替他将衣服和头发彻底烘干后，便道：“让我看看修炼到什么程度了。” 秦至耳朵立马红了。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声道：“御剑飞行……还不太行。” “御剑给我看看。” “……哦。” 本来就不太行，如今被谢如真盯着看，秦至压力大，同时也觉得尴尬，之前还能低空飞上半刻钟，现在是连桃木剑都上不去。 谢如真：…… 他倒也算是个有耐心的师父，见秦至笨手笨脚的模样，也没生气，只是苦笑一声，随后过去，揽着秦至入怀。 见秦至哄着耳朵不敢跟他对视，还小声解释说：“我方才是可以上剑，还飞了一阵的，不知现在怎么的……就不行了。” 他越解释越害羞，耳朵红得越厉害。 大抵是真的觉得丢脸。 谢如真摸摸他的脸，安慰他道：“在我面前，不必太逞强，会不会都不重要，你若是愿意学，我手把手教你又如何？” 秦至闻言，才敢抬眸去看他，“你……你真的要教我？”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笨，生怕谢如真会因为他太笨后面反而不愿意收他这个徒弟了。 谢如真没回答他，笑着问道：“要你渡你点灵力吗？有了灵力，就不必害怕从上面掉下来了。” 秦至觉得这个好！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总不成功，就是因为修为太低，灵力太少，如果谢如真愿意渡一点灵力给他，那他肯定会成功的！ 至少成功的几率会大大地增加！ 所以秦至就双眼闪闪发光地问道：“可以吗？” 谢如真垂眸笑着看他，“当然可以。” 然后他就凑近了秦至，压低声音，滚动着喉结提醒道：“嘴巴张一下。” 秦至：“……啊？” 接着，嘴巴被堵住，灵力就从他微微张开的嘴巴渡了进来。 过程虽然有些羞耻，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有了谢如真渡过来的些许灵气，哪怕脑子晕乎乎的，秦至也成功学会了御剑飞行。 哪怕还是低空御剑。 晕晕乎乎地练了两个多时辰，谢如真提醒他时候不早了，秦至才浑浑噩噩地回到院子休息。 第二日，他从一身热汗中被猛地惊醒。 正要出去做事的冀星乐便一脸疑惑看着他，“你怎么了？” 喘着气的秦至压根儿不敢说话。 他被惹得面红耳赤。 甚至觉得嗓子都被热得变声儿了。 见他不说话，冀星乐虽然不解，可瞧着他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加之自己又忙着要出去干活儿，便道：“你要是不舒服就跟陈墨师兄说一声，先在房内休息一阵，毕竟你刚开始修炼，体力跟不上也正常。” 秦至含糊地点点头，依旧什么都没说。 等冀星乐出去忙活后，他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气喘得更厉害了。 自从自己去后山修炼后，秦至便没再参加灵药坊的晨练，而是自己先回药房处理自己的事情。 他白天忙药房的事情，晚上才有时间去后山。 今天的事情有点多，加之他心不在焉，忙完后时辰也不早了。 可他去到后山的时候，谢如真已经等在那儿了。 一看到这个人，秦至不知自己怎么的，心跳忽然加速，人也跟着莫名紧张了起来。 他走了过去，想开口好好打声招呼，却又紧张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倒是谢如真先开口道：“忙完了？” 秦至点点头。 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冷淡，赶忙开口说道：“今日……今日事情有点多，我来晚了。” 第343章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三） 谢如真却柔声道：“不晚，我在这里等你，只要你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秦至被撩得面红耳赤。 心想这人好会。 这真是一个几千年都不曾谈过恋爱的老光棍吗？ “那……”秦至结巴道，“现在开始了吗？” “嗯。” 谢如真朝着秦至走来，秦至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仍旧慌得往后退了几步，直至后背撞上了一棵树。 他退无可退了，谢如真便顺利来到他面前。 大抵是看出了他的忐忑，便轻声说道：“害怕？” 秦至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但他的确就是有点怕。 可他不能承认。 便把头扭到一旁，嘴硬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 渡个灵力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谢如真看着他怕得浑身都在哆嗦，腿都在发抖，却还强撑着说自己不怕，嘴角不自觉勾起，觉得这样的秦至……真的很可爱。 他俯身过去，发现秦至颤抖得更厉害了。 换做以往，他或许有些可怜对方，但这次不懂为什么，看到秦至越害怕，他越是想要逗弄对方，想看看秦至能逞强到什么地步。 而后，更加凑近他，喷出的气息都落在了对方的脸颊上。 “秦至，看我……” 秦至本来不想动的，却还是不得不听话地转头对这“坏人”对视上。 正要立马扭开头的时候，那温热的唇却已经落了下来。 每次渡完灵气，秦至都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 御剑飞行还就这么晕乎乎的，一次比一次成功。 这次，比昨天飞得更高了。 秦至垂眸往下看，发现谢如真也在看着他。 这人没有施法。 所以真的是他自己在御剑飞行？ 第三天。 秦至去的更早了些，谢如真依旧在瀑布前等着他。 渡完灵气，秦至红着脸继续御剑飞行。 比昨天更高，而且御剑维持的时间更久了。 若非秦至觉得脑袋实在晕乎得厉害，说不定他还可以御剑到更远更高的地方。 第四天。 来的时间稍微晚了些。 谢如真今日来的也晚了，不过他还是比秦至来得早。 秦至是被他抱着坐在他腿上渡灵气的。 而且这次渡灵气的时间更久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灵气太多的缘故，秦至觉得自己比以往晕得更加厉害，导致御剑飞行比昨天要艰难一些。 可是他感觉自己已经逐渐掌握了技巧。 所以，谢如真今日教了他一些别的。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带着他练了一套剑术，秦至仍旧被渡灵气的副作用折磨得晕乎乎的，连那剑术叫什么名字都没记住。 时间一到，他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第五天。 秦至要比昨天来得晚了整整两个时辰，基本可以判定为放鸽子。 赶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谢如真不在了。 可没想到，谢如真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等他。 见他来了后，便转头看着他笑着温声道：“险些以为你今日被绊住，没空来了。” 等了他两个时辰，却半点怨言没有，也不问他是为什么，反而主动为他解释。 秦至有些感动。 问他道：“你就这么在这里等着？如果我今晚真的不来了呢？” 谢如真看他赶来时气喘吁吁的，还一身汗水，叹气地为他擦去额头和面颊上的汗珠，嗔道：“既有事情，不来便不来，少来这一日又何妨？” 秦至道：“我怕你白等我这一日。” 谢如真却说道：“要等你的是我，你若来，我自然是高兴的，你若不来，能在这里等你这几个时辰，我也觉着开心。” 他继续为他擦拭汗水，温声道：“反正我知道，今日不来，明日也是要来的，便是明日不来，后日总归会来……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能让我在这里等着，我既选择等你，就不会怪你来不来，只怪我自己，等了区区几个时辰，还让你着急忙慌的，没空也赶着来。” 秦至沉默了半晌，然后小声对他说：“你这样说……有点像舔狗。” 谢如真笑着问：“何为舔狗呢？” “唔……就是，舔狗差不多就是你这样的。” “那是夸我的吗？” 秦至红着脸，昧着良心道：“算是吧。” 谢如真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不是也无妨，反正你同我无法无天没大没小的，也不是头一次了。” 秦至小心翼翼凑近了他，问道：“那你会一直这样陪着我吗？” 谢如真反问他，“那你需要我一直这样陪着你吗？” 秦至点头，“需要。” 谢如真也点头，“我会。” 只要你需要，我就会。 秦至刚开心地笑了，脖颈就被谢如真伸手捞了过去，然后不给对方一点反应的机会，灵气就这么渡了过来。 嗯……开始修炼。 之后的第六日、第七日……秦至都尽量按时来，但他每次来到，谢如真都已经等在这里。 慢慢的，秦至就忘记去数这是第几日了。 他一忙完药房的事情，便立马去见谢如真，甚至都没发现谢如真的模样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等秦至发现的时候，谢如真正好提了一个要求。 他说：“你自己来。” 秦至懵了，傻眼了，耳朵和脸颊都红了。 渡灵气一向是谢如真来的，他又不会渡灵气，他怎么自己来？ 可谢如真就这么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秦至，一动不动。 秦至扭扭捏捏地过去了，正要学着谢如真以往的模样俯身，才发觉这人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不知为何，秦至忽然就亲……啊呸，无法渡灵力了。 他尝试着跟谢如真打商量道：“你能变回之前的样子吗？” 谢如真怔了下，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虽然他原本的样子本就是一副温温柔柔十分好说话的模样，但秦至此刻还是察觉到对方心情不太好，脸色黑了。 谢如真道：“怎么？你看着我这张脸，亲不下来？” 秦至脑子也乱，提出这种要求，心情也十分忐忑，压根人没心思去在意对方的措辞有什么问题。 他尴尬解释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原本的样子……” 对方嗓音不悦道：“我原本的样子如何？” “……让我很有压力。”斟酌一番后，秦至还是小声说了出来。 一边说，还一边瞄着对方的脸色。 谢如真的确很不开心，这清楚明白地表现在了玉含仙尊的脸上。 他没说话。 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摆明是真的在生气。 第344章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四） 秦至见状，赶忙道：“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有压力，只是……只是我怕等下被人看……” “没人会来这里，根本没人能看到。” “……”那好吧。 秦至左右看了看，想着应该没人会来。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正要俯身过去，谢如真却忽然偏开脸，手也放在秦至的脸颊上，把人推开了。 被他推开的秦至：……？？？ 谢如真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渡这灵力给你。” 秦至看他真的生气了，赶忙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不愿意！我……我就是有点……” 说着，他还有点说不出口了。 可谢如真似乎不愿意听他解释了，转身就要走。 秦至怕他真的会走，赶忙把人拽住，也管不得其他的，赶忙道：“我……我真没有不愿意！我可愿意了！我……我就是害羞了！” 说着，他脸都红完了。 见谢如真没有走，秦至又接着害羞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人这样渡灵气，我……我没经验，我怕我一个做不好，就……就变味儿了。” 然后他轻轻扯着谢如真的袖子，生怕对方真的生气了，又撒娇道：“你别生气，我没有不愿意，真的。” 谢如真脸色才好看些。 他把秦至拉到自己面前来，搂着他的腰，含笑温柔道：“要我不生气也可以，你先亲我一下。” 秦至怕他真的生气，就赶忙抱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起初亲得乱七八糟的，后来慢慢的，就越亲越熟练，不知不觉，两人就忽然出现在一个温泉里。 秦至脑子乱乱的，心想这怎么还多了个温泉呢？ 有点热啊…… 接着，更热的东西就覆上了他的身体。 一切都开始变得更热了，甚至……他眼前开始一片模糊，就真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他忍不住嘤咛了一声，使劲儿蹭着对方，想要得更多一点。 直到…… “喂！秦至！”一只手拍打在他的脸上，还有点粗鲁，“喂！醒醒！” 秦至迷迷糊糊醒过来，因为被打搅了好事，还有点不爽，“干什么？” 然后冀星乐的大脸就出现在他眼前。 秦至脑子里还停留着方才那温热的画面，瞬间就被惊醒了，“冀星乐？！” 冀星乐莫名其妙看着他，问道：“你干嘛呢？做春梦啊？” 秦至：……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抱着被子，衣服穿得好好的。 再看周围…… 根本没有什么温泉，他就是在自己的房间。 秦至傻眼了。 他问冀星乐道：“我昨晚怎么回来了？” 冀星乐更加莫名其妙了，“什么昨晚怎么回来啊？你昨晚不是说太累了就不去修炼了吗？去给紫嫣师姐送了灵药就回来了，一直睡到现在啊！” 秦至想了许久，才分清楚梦境和现实。 对了。 前几天谢如真闭关到了关键的时候，便提前告知他不能再分身出来陪他修炼了，让他自己一个人先练着。 秦至忧愁没有灵力练不成功，谢如真才告诉他……根本没有所谓的渡灵力，其实对方一直在骗他，每次他御剑飞行靠的都是自己。 谢如真只是看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所以才用这一招帮他。 也就是说……每次见面渡灵气，其实都是亲一亲而已，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秦至当场就傻眼了。 他脑子想的不是御剑飞行的事情，而是他居然借着渡灵力的事情，亲了谢如真那么多次！ 谢如真看着……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能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秦至却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如今，他御剑飞行已经相当熟练了，毕竟也练了许久。 但每次去后山，哪怕都见不到谢如真了，他还是会觉得唇瓣热热的，甚至每次回来后，都会做些看不清楚的梦。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想见到谢如真。 却又不敢见到谢如真。 昨晚他觉得自己的异常太大了，就没再去后山，借着太累了为借口，打算先休息两天。 没想到这一休息，还休息出了一个“噩梦”！ 他是不是要疯了？ 冀星乐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他这段时间又忙着药房的事情又忙着修炼，真的生病了。 便道：“要不然你还是休息两天吧？正好这几天事情也少了，你的那点活儿我也能忙得过来，你就休息会儿吧？” 秦至哪里敢休息？ 他现在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全是谢如真的身影。 然后谢如真的脸和玉含仙尊的脸就来回切换着，弄得他脑子爆炸性地疼痛！ 明明这就是同一个人，可……可大抵他心里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大逆不道的，所以他只敢对着谢如真幻想。 如今，光是对着谢如真已经不够了，他居然还把玉含仙尊的真容拉入了梦中！ 他果真是狗胆包天！ 为了让自己不要深陷其中，秦至努力让自己忙起来。 他不但要做自己的活儿，还把其他人的活儿也抢来做！ 白天在药房忙，如今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他也不敢再去那后山，索性继续留在灵药坊的修炼之地跟着众人一起修炼。 看着秦至白天拼命地干活儿，晚上还拼命地修炼，并且从一个御剑都艰难的外门弟子一跃成为御剑已经非常轻松的高手……所有的弟子都不敢再找他的麻烦！ 就连冀星乐都惊叹不已。 私底下还问道：“你怎么进步得这么快啊？！” 秦至自然不能说实话，只能道：“努力就可以了。” 本来也是。 他也是靠努力的！ 反正那什么渡灵气也是假的！ 冀星乐被他的精神感染了，现在也同秦至一样，每天起来就开始卷。 他们两个卷得紫嫣师姐都很有压力。 每天都开始抽点时间出来修炼了。 这么忙起来后，秦至也总算没空再去想谢如真的事情。 加上他这么努力勤奋，紫嫣师姐也格外看好他，免不了在宗主和几位殿主面前为他说话。 所以，为他格外争取来了一个名额。 紫嫣师姐找到他，说道：“山下的情况，你现在多少知道一些了吧？” 秦至点头。 自从他可以修炼后，能感知到许多以前从来没感受过的事情。 他能感受到山脚下有许多魔修的踪迹，能感受到山脚下老百姓们的恐慌和害怕，能感受到……这看似什么都没有的云霄宗，其实错综复杂，有很多看不见的线一直扎在宗主和几位殿主身上。 甚至连玉含宫所在的方向都缠着不少看不见的线。 第345章 下山遇故人（一） 秦至知道，那些必定就是所谓的命格。 宗主和几位殿主，包括玉含仙尊，他们把自己的修为和命格与这云霄宗链接了起来，目的便是为了保护整个云霄宗和山下的村庄。 所以，他们不能轻易离开这里。 而贺灵正留给他的魂石，也能让他感知到更远地方之外的哭嚎。 谢如真跟他说过，修为越强，感知力便越强，要承担起来的责任也就更大。 如今已经不用旁人跟他讲，他都知道魔修大概盘踞在什么地方，能力如何，附近又是否有无辜百姓的停留…… 但秦至也曾试探过，似乎并非所有仙修都有这个能力。 至少冀星乐就什么都感知不到。 而陈墨师兄……不懂他是有所保留还是怎么的，他的修为明明比秦至强悍许多，可是感知到的东西，也没有秦至感知到的多。 紫嫣师姐说道：“以你现在的能力，要你独自下山修炼，确实要为难你，但是你天赋的确不错，所以为了更快地提高你的修为，你得下山学习。” 她说：“正巧我们收到了通知，魔修尊主游说了不少宗门为他们所用，那些被说服的宗门为了投靠魔修尊主，四处作恶，企图将骗来的村民献给魔修尊主享用……云霄宗会派出几支队伍彻查此事，你便在其中。” 顿了顿，紫嫣师姐便试探道：“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秦至问道：“我在哪个队伍里？要去的地方远吗？”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在哪支队伍，距离远不远，但他得做好准备。 可紫嫣师姐却说道：“你不在别人的队伍里。” 秦至：……？？？ “你有一支单独的队伍，只不过……每个弟子下山历练要招收的弟子人选，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你能争取到对方人，你的队伍就有多少人。” 秦至傻眼了，“我……我就一定得自己单独开一支队伍？我不能进别人的队伍吗？” 紫嫣师姐笑着说道：“可以，主要是我帮你问过了，似乎……没人愿意跟你一支队伍。” “……”也对，如果不是包分配，按照他的人缘，基本没人愿意接纳他。 秦至又叹气道：“那我不是完了吗？没人愿意跟我一支队伍，我单开一支，也肯定是我一个人而已啊。” 紫嫣师姐却道：“那倒不会，只有修为到达一定程度才可以单开队伍，不必依附于他人，我方才替你测过了，你如今的修为已经有筑基中期，这次下山顺利的话，回来的时候应该能达到筑基后期，离入虚境界不过一步之遥，如你这般的天赋也算是少见，愿意跟你同一支队伍的，应该也不少。” 秦至从未想过自己的阶层已经这么高了，忽然听紫嫣师姐这么说，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那我……”秦至又激动，又十分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成为内门弟子了？” 紫嫣师姐笑着说道：“再忍耐一下，你如今情况特殊，但再立几个功劳也就差不多了。” 而后道：“那这次下山……” 秦至立马道：“我去！我马上就去！” 别说可以带人，就算不能带人，他单枪匹马的也要闯一闯！ 毕竟，他现在真的有能力光明正大陪在那个人身边了！ 因着情况特殊也紧急，秦至在后山等了两个晚上，实在等不到谢如真出来后，他只能留下一封信，便带着那几个愿意跟着他的弟子一起组队下山了。 * 这次下山分配任务，是按照行程和方位分配的。 秦至才刚刚学会修炼，他带的这几个弟子修为甚至比他还差，有两个是刚刚被招进来的，有几个是修行天赋很差，实在没人带他们，他们又恰好听说过秦至的事情，这才主动找他组队。 秦至倒是无所谓跟谁组队，只是如今他身为队长，压力确实大。 刚带着这几个弟子下山的时候，他白天晚上都战战兢兢的，就怕被魔修偷袭，大家全死外边的。 但随着遇到了几波魔修，几番胆战心惊的斗争后，他们便慢慢摸索到了一些技巧。 加上秦至本来就爱读书，不少前辈留下的经验之谈也都用得上，解决了第一波宗门败类后，他们竟然无人出事也无人受伤，这也让秦至信心大增。 可他们仍旧不敢松懈。 他们这支队伍负责的行程不多，只是一路往西北去，清理完西北这边投靠了魔修的宗门后，他们便算完成任务了。 这一路他们并肩作战，修为也上升得很快。 一转眼他们便下山了三个多月，且处理解决了大大小小十来个投靠了魔修的宗门。 可秦至总觉得……这些投靠的魔修的宗门似乎总在把他们往某个方向引，每次都会给出一些消息，让他们继续往前走。 其他的弟子自然也察觉到了，便有人问秦至：“秦至师兄，我们还要往前吗？” 秦至这性子，可以说是谨慎，也可以说是胆小。 其实在处理完上一个投靠了魔修的小宗门后，他便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了，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便只能继续顺着对方给出的消息找到了下一个小宗门。 如今这小宗门也给出了其他的消息，像是在故意引着他去另外一个宗门…… 既然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那他就没必要继续踩进旁人的陷阱。 将手中的长剑清洗干净收进剑鞘，秦至说道：“明日我们便原路返回云霄宗。” 这一路他们都太过顺畅，修为突飞猛进，也没遇到太大的危险，每次都能顺利转危为安，便有弟子舍不得这么快回去，说道：“我们就这么回去了啊？可是西北还有不少宗门尚未查探清楚，如果我们继续前行，说不定还能有更多的收获。” 秦至却冷静道：“我们这次只是出来历练，就算完不成任务，宗门也不会判定我们是临阵脱逃，但若是继续不要命地往前走……那就是真的跳进旁人设的陷阱，给人送人头了。” 因着这一路秦至的判断从未出过错，而且他还是队伍的管事师兄，更是如今队伍里修为最高的人，这里的弟子不敢反驳他，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便都决定听从他的话，暂且回宗门。 为了防止意外，秦至便决定今晚自己守夜，明日一早便离开这里。 其他的弟子客套一番后，便都去休息了。 今夜无月，秦至仰头看去，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他神识外放查巡着周围的情况，也抬头看着太空在发呆。 谢如真……现在在做什么呢？ 第346章 下山遇故人（二） 忽然，一道红色的诡异身影闪过！ 秦至立马站了起来，手中捏起法术就朝着那身影挥去，却被对方轻易闪开了！ “什么人？！” 自然无人回应他。 秦至不敢轻易追上去，怕这是调虎离山计，但还是捏了一个法术放在一个小纸人上，让小纸人追着那诡异身影上去。 没多久，小纸人便幽幽飘回来，落在了秦至的手上。 纸人没能追上对方，可是却沾到了对方魔修的气息，所以回来的纸人身上带着暗红色的光芒，上面还沾染着煞气。 秦至蹙眉，到底是谁？ 难道他们的行踪真的一直被魔修盯着？ 秦至不敢大意，他捏碎了小纸人，便进了弟子们休息的房间，将他们都叫醒后，便简单跟他们讲了方才的事情。 而后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得尽快返程。” 如果他们的行踪真的一直被魔修掌握着，一旦被魔修发现他们要离开，只怕这些藏在暗处的魔修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拦。 不过这些魔修既然敢夜闯这里查看他们的行踪，就说明他们已经察觉到秦至等人要离开了。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怕是很快就被包围。 秦至对其中两个修为相对比较高的弟子道：“我用阵法先送你们到附近，你们从不同的方向返回云霄宗，如果我们不能在固定的时间内回到宗门内，便想办法找人来救我们。” 那两个弟子习惯了听从秦至的吩咐，赶忙道：“都听师兄的！” 秦至画出了两个阵法，让他们两个先离开后，又安抚剩下的弟子道：“不必担心，不管这些魔修是冲着什么来，既然他们没有直接动手，那想来一定有所图谋，不会轻易对我们下死手的。” 顿了顿，他又道：“等下我们兵分两路，我猜……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所以等下我自己带着两个假的傀儡从另外一路逃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就从别的路离开，若能逃出去，不必回头救我。” 这些弟子们却不愿意了，“师兄这是什么话！哪有让师兄替我们吸引注意力，我们自己先逃走的道理！” “就是！师兄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我们师兄弟齐心，还怕区区魔修吗？！” 秦至却不悦蹙眉道：“这是命令！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安全活着回到云霄宗内，听到没有？” 弟子们虽然不服气，可是秦至看着好说话，但真的凶起来，这些弟子们也不敢顶撞，只能被迫答应了。 秦至先是捏造了两个傀儡出来代替那两个先用阵法逃走的弟子，随后又拿出了一些黑色的斗篷。 这些都是他之前为了逃命提前准备好的。 他不是贺灵正，也不是林师兄，更不是云霄宗里那些经验丰富的师兄师姐们，对于这次下山历练，他想过很多不好的结果。 可既然他把这些弟子带下山来，那就一定要确保他们能活着回到云霄宗，为此他准备了不少东西。 这斗篷……已经是他最后的宝物了。 秦至暗暗叹了一口气，让这些弟子都穿上斗篷后，便趁着黑夜分成两路离开的休息的地方。 果不其然，秦至带着那两个傀儡往最明显的道路跑时，躲藏在附近的魔修很快便追了上来。 看数量……不少啊。 他们果然一早就被盯上了！ 跑出没有多久，秦至和那两个傀儡便被团团围住了。 但秦至也没急着马上和他们动手，而是先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发现红绳没有任何的异样。 从另外一条小路上逃走的弟子们一脚就踩上了秦至提前为他们准备的阵法，瞬间便被转移到了其他安全的地方。 虽然被转移的那一瞬他们全是懵的，可他们这一路早就见识过秦至的厉害，知道这肯定是他为他们准备的后路，不敢迟疑，继续往前跑。 知道那些弟子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秦至便也放心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们拖延时间。 所以，秦至将头上的兜帽拿了下来，目视着围住他的这些魔修，开口道：“阁下派这么多人拦截我，不知是什么意思？” 有个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但他并不是魔修，而是某个宗门的宗主。 看样子，修为也不低。 秦至看到这人也并不意外，而那人对上秦至的眼神时也没有丝毫的闪躲，反而还面带微笑。 他甚至还有心思寒暄道：“当初在清风宗见到仙君时，便知仙君绝非池中之物，如今一看，果然没错！” 秦至没说话，他便又哈哈笑道：“能从一个毫无修炼天赋的普通外门弟子成为如今这般厉害的仙修，仙君可谓是第一人啊。” 秦至道：“马屁拍完了，如今该说说你是什么目的了吧？” 他左右环视了一圈，“阁下身为仙修，亦是一宗之主，如今与魔修狼狈为奸，还带了这么多人来专门拦截我，不会就为了夸赞我几句吧？” 那宗主面上依旧带着笑，一副十分好相处的模样，“那当然不是了，不过嘛，我也没什么恶意，也实在不想与仙君为敌，只是仙君有样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若是仙君愿意把那东西交出来，我们还是可以交个朋友的……” 秦至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说道:“交朋友？你坐在桌子前而我被炖在锅里的那种朋友吗？” 宗主笑了起来，“仙君真是开玩笑了，我又不是魔修，不喜欢吃人，既然是交朋友，那肯定是真正的交朋友啊。” 他又说：“仙君是怕我说话不算话吗？那也没事，不如我们找个熟人，做个见状，如何？” 熟人？ 秦至眉头微微皱起。 他对眼前这人没什么印象，也是从前一个被端的小宗门那里得知了此人的身份，知道了此人早就与魔修狼狈为奸。 而他原先也没什么太大的名气，此人即便从清风宗的时候就注意过他，但以他们的交情，实在不该有什么共同认识的好友。 难道…… 不等秦至想明白，那人便笑着让开了一条，还做出了一副礼貌邀请的模样，“我也实在不想与仙君动手，毕竟那位老朋友可说过，我若是伤了仙君一根毫毛，他可是会要了我这条狗命的，仙君不如跟我走一趟，也免得……我只能对仙君的其他朋友下手。” 这是要拿那些弟子来威胁他。 第347章 下山遇故人（三） 虽说秦至已经为那些弟子准备好了一条十分安全的逃生之道，可这里已经明显被魔修占据了，若他们有心要抓住那些弟子，只怕也不难。 正好，秦至也很想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称为他和魔修的熟人。 秦至没有任何迟疑就跟着对方走了。 虽说他如今的修为算不上厉害，可想要从这些魔修手中逃走，他还是有点信心的。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得给那些弟子逃生的时间。 只是秦至没想到的是，所谓的熟人……居然是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魔修尊主！ 这人还穿着之前在云霄宗见过的那套衣服，戴着同样的面具。 像是怕秦至认不出他似的。 虽然没猜到这个结果，可看到这人时，秦至也没有丝毫的意外。 那宗主见秦至来到这儿后，便识相地离开了。 秦至便知道，一切都是魔修尊主在设计，包括把他和那些弟子引来这里，只怕也是这一位的主意。 而秦至也耐得住性子，对方正在喂鱼不理他，他就站在一旁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终于还是魔修尊主败下阵来，放下了手中的鱼料，笑着看向他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可惜秦至还在发呆，没听到他的话。 魔修尊主只好起身走到他面前。 毕竟已是修炼之身，那般强烈的煞气出现在眼前，秦至便是被迷晕了也能立马被刺激得回过神来。 他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便先退后几步。 等察觉到是魔修尊主站在自己面前，秦至才顿住脚步，警惕看着对方道：“你想干嘛？” 魔修尊主看起来却有些难过，“你不记得我了？” 秦至不吃他这一套，仍旧警惕看着他，“魔修尊主，有何指教？” 魔修尊主见他还记得自己，便笑了，“我更喜欢你叫我哥哥。” 秦至：“我看起来像是疯了吗？” 笑了一声，魔修尊主又带着他进了屋子里，坐下后，一边泡茶一边道：“你干嘛那么讨厌我，我说了，我就算伤害全天下的人都不会伤害你的，就算你不承认，你也是我最亲爱的弟弟。” 秦至不明白他把自己弄来这里到底想干嘛，不过，他的确没从地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意。 既来之则安之，他若在这里与对方周旋，也能多给那些弟子争取一些逃走的时间。 这么想，秦至便也坦然坐下了。 只是他并未喝魔修尊主递过来的茶，而是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那些宗门为你卖命的？” 仙修与魔修势不两立，不单是因为血海深仇，还因为仙修是魔修最美味的食物。 没有哪个食物蠢到会跟自己的天敌卖命，所以，秦至是真的想知道对方是怎么说服了那么多的宗门为他卖命。 没想到，魔修尊主居然真的回答他了，笑着说：“傻弟弟，你要记住，这天底下没有永远的仇敌，只有永远的利益者和利益冲突者。” 他说：“只要我能给他们想要的一切，他们为我卖命又有何不可呢？” 秦至见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竟还有些生气，“可仙修向来与魔修势不两立！魔修杀了那么多的仙修，他们凭什么相信你会兑现自己的承诺？万一他们帮了你，你最后依然要吃了他们呢？！” 魔修尊主倒是喜欢他不懂就问的性子，他喜欢秦至来问他各种问题的样子，而且这些问题，只有他能回答他。 “很简单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立刻马上被我吃掉，一个选择是先给我做事，我会给你一个承诺，我将来未必会实现这个承诺，可是你答应了我，你现在不仅不用死，未来还有可能活着拿到我给你的丰厚奖励……是你，你会选择哪个呢？” 秦至没说话。 魔修尊主便笑着说道：“能活着，为什么要选择马上去死呢？” 秦至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这个。 好像当了仙修后，就会习惯性地站在仙修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可他忘了，或者很多仙修都忘了……他们原本也是人的，也有着普通凡人拥有的一切恶性。 想要活着，好像本身也没错。 错的是，他们不该为了自己活着而牺牲别的人。 魔修尊主看秦至好似不开心，便想起他此次下山的目的是为了扫清那些投靠了魔修的宗门，便道：“你若是不开心，我现在便找人替你杀了他们？” 他以为杀了那些投靠他的宗门，秦至就会开心。 但秦至想要的却不是这个。 杀了那些宗门的弟子固然简单，可是若他真的借魔修尊主的手杀了那些人，性质就变了。 其实，要改变这个局面，杀人是最敷衍的做法。 还是得想办法从根源上改变一切。 可说到底，根源不过是魔修罢了，只要魔修尚且存在这世上，这样的现象就会层出不穷。 秦至道：“你要杀就杀，但不要说是为了我杀，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做的事情也别想赖在我头上。” 他这么说，魔修尊主便不开心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你最爱的哥哥，等我称霸了这天下，自然是要与你分一半的。” 他又笑着说：“你这么喜欢当仙修，那以后那些被俘虏来的仙修都给你玩好了……” 玩？ 这个字眼着实刺激到秦至了！ 他到底把仙修当什么了？ 阿猫阿狗，随便打杀玩弄羞辱吗？！ 可是恼火间，秦至又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有愿意活着给魔修当走狗的宗门弟子，那是不是也有宁死不屈的弟子呢？ 那部分弟子，是不是还活着？ 秦至下意识张嘴便要问，但很快又顿住了。 他若是问了，魔修尊主兴许也愿意实话实说，但未必愿意让他把那些宗门弟子救走。 就算愿意把那些弟子放走，也一定有什么条件。 万一他的条件是要秦至入魔…… 秦至自认为还没伟大到这种程度，毕竟他若真的为了救人而入魔，那些人也未必就会感激他。 在牺牲自己和牺牲别人之间，秦至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自己更重要一些。 魔修尊主见他本来要发火的，却又忽然冷静沉默了下来，便笑着道：“在想什么？” 秦至不动声色道：“在想，你非要把我留在这里，不怕我把你这地方搅得鸡飞狗跳吗？” 魔修尊主却哈哈笑了起来，温柔看着他道：“你想闹就闹呗，反正我这里也许久没有好好热闹过一回了，你若是愿意一直在这里胡闹，我倒是高兴。” 秦至：…… 玉含仙尊果然没骗他，这魔修尊主真的要演起戏来，真真假假根本让人分不清楚。 若是不知情，还真容易被他这副模样给骗了。 好在秦至对当魔修没什么想法。 第348章 下山遇故人（四） 就这样，秦至暂时在这鬼地方住了下来。 魔修尊主的确对他很好。 不但给他安排了最好的房间，找人给他准备了最好的吃食，甚至还找来了四个漂亮干净的小姑娘……和小伙子。 秦至把人赶走了。 魔修尊主后脚便进来了，将他的房间转了一圈，觉得十分满意后，才笑着问秦至道：“怎么把我安排来伺候你的人给赶走了？不喜欢这个类型的？” 而后盘腿在秦至面前坐下，接着道：“喜欢什么样的？你尽管说来，哥哥一定给你找来。” 秦至知道，跟这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我喜欢你这样的，要不你将就一下？” 本想着恶心一把这人，却没想到对方怔愣一下后，忽然害羞地笑了，“你不早说。” 然后……堂堂魔修尊主，还真的把自己扒光了躺在秦至的床上，还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拍拍床的一边，“上来，今晚哥哥好好伺候你。” 秦至：…… 默默把头扭到另一边，他现在很想找东西给自己洗一下眼睛。 他错了，他怎么能低估堂堂魔修尊主的脸皮呢？ 这若是个要脸的，也不会妄图将当年的第一仙修说成自己那尚未来得及出壳的儿子。 魔修尊主等了许久，见秦至不肯上床休息，便知道他是跟自己开玩笑。 一边遗憾叹气一边穿衣服。 还难过说道：“你若不是真的喜欢我，便不要瞎撩我，如今我当了真，你却又不要我，我多难过？” 秦至喝着茶，白眼都要翻上天。 这人穿了衣服也不肯马上走，他似乎特别喜欢粘着秦至，非要挨在秦至旁边坐着，笑着问道：“你喜欢云霄宗的玉含仙尊？” 秦至喝茶的动作僵了一下，但并未说话。 魔修尊主却非要一个答案，继续追问道：“你若是不说话，哥哥便当这是真的了。” 秦至反问他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难道你要把人绑到我床上来？” 魔修尊主笑道：“若是旁人，这倒没什么难度，只是那玉含仙尊还是有些棘手的。” 而后他叹气道：“想当年，哥哥也是看中了他的美貌，想着把人绑回火荣山给你当嫂子，可惜啊，这是个浑身是刺的棘手东西，跟他打了好多架，没有一次是完胜的，最后还被他和他那师尊封印在火荣山里几千年。” 秦至沉默了半晌，忽而看着他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会选中我？” 魔修尊主却装傻充愣，“选中你什么？” “你既能破了红荣山的封印，那见过的人也数不胜数，为什么最后找我来陪你演这场戏？” 魔修尊主却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你我真是兄弟呢？” 秦至道：“我又不是真的傻，这样的理由我为什么相信？” “兴许，”他眯眸笑着说，“那些看起来越不可能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呢？” 而后，他用力抓着秦至的手道：“你信不信，到了最后……你跟我终是同一路的人。” 秦至被他抓得很痛，下意识要反抗，可他毕竟只是个刚修炼的普通仙修，根本不是堂堂魔修尊主的对手。 “我不信！”秦至怎么用力都甩不掉桎梏住自己的那只手后，索性不挣扎了，直视魔修尊主的眼睛，坚定道，“我既然选择了仙修这条路，就不会跟你这种人狼狈为奸！我不是那些宗门的弟子，你要杀便杀，我虽然怕死，却也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 魔修尊主怔怔看着他。 而后，笑了。 他松开了桎梏着秦至的手，无奈叹了一口气，语气里还含着几分宠溺，“罢了，如今与你争论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对我而言，过程怎么样都不重要，只要你最后站在我身边，与我并肩同行就好了。” 丢下一句“休息吧”，魔修尊主便离开了。 但秦至却觉得他说的话让人很不舒服。 好像在他眼里，秦至一定会成为魔修，最终也一定会站在仙修的对立面一般。 这种认定了他迟早会变的语气，真的让人不爽。 不过，魔修本来也擅于蛊惑人心。 一种手段罢了。 秦至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便一直住在这个地方，偶尔会找机会探听那些被抓起来的宗门弟子关在哪里。 只是那些魔修还是很警惕，虽然因为魔修尊主的缘由对他十分恭敬，但却很少与他说话，无论他怎么试探都不敢透露丝毫。 秦至甚至怀疑魔修尊主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但好在这么久了，那些与他一同下山的弟子也没被抓回来，想必他们已经彻底逃走了。 斟酌再三，秦至觉得自己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宗门弟子未必还能活着，就算真的活着，恐怕他一个人也难以把这么多人救出来。 况且，他在这里也好几天了，却半点消息都探听不到，可见这里的防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森严。 魔修尊主都对他这么客气了，他还什么都打探不到，若他非要救这些人，惹恼了魔修尊主，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活着离开这里。 秦至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强求了。 等他回去了，把这边的情况告知宗主和几位殿主，想必他们一定会派人来解救这里的宗门弟子和百姓。 为了能顺利逃走，秦至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暗中观察这里的巡逻情况，还故意在魔修尊主面前装出一副很享受留在这里的模样，等所有人都放松警惕了，才开始动身准备离开。 他先是幻化出了一个傀儡伪装成自己躺在床上，而后拿出了最后一件隐身斗篷罩在身上，趁着外面巡逻的魔修不注意时赶忙溜出去。 为了能顺利逃走，他这几天还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在隐秘的角落画好了离开的阵法。 可是他想要借着阵法离开时，那阵法却把他传送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 秦至罩着斗篷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地方虽然陌生，可仍旧是魔修尊主所在的地盘。 难道是他匆忙中画错阵法了？ 不管了，先逃了再说！ 可是正准备往某个方向逃走的时候，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属于凡人凄厉的惨叫声！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秦至的脚步不受控制地顿住。 第349章 下山遇故人（五）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隐藏踪迹，朝着发出惨叫声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 他在这里陪魔修尊主演戏许久，也从未发现还有这么个地方。 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脚步也不自觉加快。 等真的找到那个被故意隐藏起来的地方时，秦至才发现……这甚至算不上一个牢房，而是像人类养猪养鸡的棚子，棚子里面都被施了魔修特有的阵法。 哪怕是秦至也很难进去。 可是有魔修进进出出，藏在角落的秦至能够趁着这个空隙看清楚了棚子里关着的……不是什么猪狗牛羊，而是一群群人。 他们满身血污，衣衫褴褛。 有些人窝在角落里已经眼神呆滞，有些人失去了手脚，有些人没了眼睛，有些人只穿了一半的衣服，而被裸露出来的皮肤……身上被挖去了一大块的皮肉。 进出的魔修手上都捧着一个个托盘，上面就放着血淋淋的肉块，明显是刚从那些人身上割下来的。 还专门用魔修特有的法术维持着新鲜。 被割去血肉的凡人凄厉惨叫着，甚至个别已经疯了。 周围的人都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或许他们之前就反抗过，失败太多次，被折磨了太多次，也就逐渐麻木了。 秦至通红眼眶，捏着拳头看着这一幕。 他咬着牙，脑子里一面想着冲出去和他们拼了，一面又想着继续忍耐在这里待着，然后寻个机会把这些人救出来…… 许久没空修理的指甲不知不觉戳破了手心的皮肉。 在掌心留下了一个个月牙形状的血痕，但秦至一抬手，便用自己的法术将那血痕治愈。 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说他贪生怕死也好，说他怯懦无能也罢，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赶紧离开这里，而后将这里的事情赶紧上报宗主和几位殿主。 冲出去跟所有魔修拼了，死的人必定是他，就算魔修尊主还存着几分要玩弄他的心思，不会杀了他，但这些人也终究逃不过一死，他还会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至于继续在这里跟魔修尊主演戏…… 也实在没必要了。 无论他在这里潜藏多久，都很难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些人救出去，就算他能打破这里的阵法把人带出去，但是要把这么多人安然带回云霄宗……他还没这个能耐。 想明白了这些，秦至更加不敢耽搁了。 他不敢继续看下去，毫不犹豫就转身要继续逃走。 可没想到的是……一个身影挡在了他前面。 而后，叹息声传来。 魔修尊主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还带着笑意，“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喜欢你，秦至……你怎么能这么讨我喜欢呢？” 秦至僵住，抬眸看到了魔修尊主换了一身红黑相间的宽大长袍，面具变得更加奢华神秘。 他就这么站在秦至面前，身后还跟着不少的魔修以及背叛了正道的宗门弟子。 看这架势……摆明了早知道秦至会逃走。 说不定秦至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对方故意为之。 秦至已经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明明已经够谨慎够仔细了，却还是轻易被这人捏在掌心了。 等秦至站直了身体，摘下头上的兜帽后，魔修尊主面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继续说道：“我刚才就一直在想，如果你要冲出去打破我这棚子的封印，冒险将这些凡人救出去，我就把你和他们都关在一起，等你被折磨得跟他们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我再重新出现在你面前，说不定你那个时候就学乖了。” 秦至面无表情。 魔修尊主朝着他靠近了一步，而后微微弯着腰，又说道：“但如果你选择继续留在我身边埋伏，这也算是一个聪明的做法，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等你不耐烦了就给你一点甜头，可是却又让你没办法把他们救走……直到你完全被我身上的煞气感染，我就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你，再当着你的面把这些低贱的凡人通通杀死……” 秦至不知不觉间又捏紧了拳头。 说真的，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把这人剁碎了喂狗！ 可是他知道眼下的自己没有这个能耐。 所以，他忍住了。 他抬头面无表情看着魔修尊主，也懒得再跟对方演戏了，“所以，现在呢？你是打算把我跟他们关在一起，折磨我？还是直接杀了我？” 魔修尊主笑得很灿烂，他说：“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说了，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弟弟，我可是找了你上万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无论你做了什么，哥哥都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但不会杀你，我也不会杀他们，我可以放你和他们一起离开。” 秦至意外，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世上没这么好的事情。 所以便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魔修尊主笑道：“所以我喜欢你是有原因的，阿至，你真的很聪明啊。” 秦至：……废话！傻子都能猜到他是有要求的！ 要没有要求，干嘛废话那么多，直接放他们走不更好？ 秦至道：“所以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魔修尊主伸出食指晃了晃，“不是非得要你做什么，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的。” 他笑了笑，“我这里有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其中一个，只要你选了，我绝对不会反悔。” 秦至刚想问他什么选择，结果他便朝着那个棚子走去。 被关在棚子里的不单单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有那些不肯屈服于他的宗门弟子，看到他和那些投降的宗门弟子，那些弟子便露出恶狠狠的目光，巴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们！ 但这点凶光可吓不到堂堂魔修尊主。 他抬手，将棚子里的阵法消去，秦至下意识动了一下，想要直接把人救出来。 可刚一动，余光便看到了魔修尊主身后的魔修和那些叛徒立马动作起来，将这棚子团团围住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魔修和叛徒，光是魔修尊主就完全可以将秦至拿下。 秦至也不过是个刚刚学会修行的普通弟子，他的修为比起其他的普通弟子确实厉害，但在仙修中……还排不上号。 光是他自己要逃走都不简单，更别说是带那么多人一起逃走。 棚子里有人开始辱骂魔修和那些叛徒，大抵是想着自己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先骂个痛快。 但被那些叛徒一个法术就直接把舌头拔下来！ 第350章 下山遇故人（六） 秦至被这一幕弄得脸色惨白，他没想到，魔修都尚未动手，这些叛徒居然这般急于表现！ 他能理解人在生死绝望的时候选择了背叛，可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选择了背叛，却还那般乐在其中。 他是不敢对魔修尊主动手，却抬手拔剑将那个动手的叛徒了解了！ 鲜血溅起，秦至快速收了剑，倒是丝毫不怕魔修尊主会因此生气，反而冷眼看那尸首，“恶狗无知终有报，一时得益不知后。” 这话是骂这死了的叛徒，也是讥讽其余的叛徒。 这一下，不光是其余的叛徒愣住了，就连棚子里的人都傻眼了。 他们隐约察觉到此人并非也是宗门里的叛徒。 魔修尊主嘴角始终带着笑，哪怕他面上覆着面具，也能让人看出他此刻心情十分愉悦。 不但没对秦至杀人这事儿感到恼火，甚至还很欣赏他的脾气。 他笑着说：“不愧是我弟弟……” 棚子里的人听到这话，更加怔愣。 而秦至却冷声道：“你这样有意思吗？就算你昭告天下，到处宣扬我与你的关系，难道就会有人相信吗？” 魔修尊主却凑近他，含笑道：“你怎么知道没人相信呢？” 秦至再次拔出长剑，但这回却是指着魔修尊主。 旁边的魔修和那些叛徒立马紧张了起来，可魔修尊主仍旧含笑看着他，犹如在看着一个调皮的小孩子。 他笑着说：“你杀不了我。” 秦至却不想陪他玩了，“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要杀我，也不必废话那么多！” “好吧，”见秦至是真的没耐心了，魔修尊主只好道，“方才说了，我愿意给你两个选择，只要你选择了其中一个，我一定说话算话。” “什么选择？” “第一……”魔修尊主用手指将他指着自己的长剑给摁了下来，又看了一眼那些棚子里的百姓和宗门弟子，笑着说，“你杀了他们，我答应你，立刻马上放你离开，并且以后只要你带队，所有的魔修必定退避三舍，当然，若是你需要杀一些魔修立功，我也不是不可以配合你。” 这话一出来，棚子里的那些人便按捺不住想要骂人。 但他们的嘴巴都被施了法术，只能“呜呜咽咽”地喊着，甚至连动一下都觉得全身被针扎一般的痛。 秦至看着他，没说话。 魔修尊主又道：“其实这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你现在杀了他们，你不但可以安全离开这里，往后我都绝对不会再为难你，这对你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秦至却问道：“那第二个选择呢？” 魔修尊主笑了笑，他抬手，从指尖捻出了一缕黑色的雾气，说道：“这是我身上特有的煞气，里面还藏有我的一滴血，你把它吃下去，我不但放你离开，还可以把这里的人全部放走，你可以带着他们回到云霄宗，并且我可以保证，这一路上都不会有任何魔修为难你。” 秦至盯着那缕黑色雾气看，问道：“我要是把它吃下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魔修尊主笑着说：“那就得看你的道心稳不稳了，其实，这煞气也好，这血珠也罢，虽然都是从我身上提取出来的，可跟寻常魔修的身上的煞气也没什么区别，你可以找人帮你把这煞气祛除，就算来不及祛除，只要你一心向道，它对你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他说：“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你入魔罢了，可到了最坏的结果，你仍旧不愿意与我为伍，你也可以将体内的魂石生生挖出……魔修的煞气对普通凡人的影响并不大，顶多会让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差罢了。” 他看着秦至，含笑道：“阿至，我不骗你，我呢也没什么耐心了，不想继续跟你纠缠下去，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了防备心，也怎么都不肯相信我说的话，但你若是始终认为自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那何不试一试呢？” 魔修真的很擅长引诱，“这也是你证明自己的最好的机会，吞下这缕煞气，你就可以带着这些人安全离开，等回了云霄宗，你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云霄宗的宗主和那几位殿主，他们若是相信你，一定会替你拔除这缕煞气，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把你体内的魂石挖出来罢了。” 他说：“你不会舍不得这魂石的，对吧？” 秦至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他转头看着棚子里的百姓和那些宁死不屈的宗门弟子，又实在舍不得错过这个机会。 魔修尊主明摆着是故意把他引入局内，如今，他别说是把人救出去，便是想自己逃出去都困难。 而且他有预感，就算他能顺利逃出去，等他回到云霄宗，云霄宗再派人找过来……只怕这些人都死了。 秦至内心有两个小人在战斗，一个劝他不要上当受骗，一个却又劝他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否则日后必定后悔莫及。 他实在难以做抉择。 魔修尊主又开口了，“阿至，你没有时间考虑周旋了，选你自己还是选这些人，你心里应该早点做决断。” 他又笑着说：“你不要想着跟我谈条件，不过若是你实在不敢动手，我可以找人替你动手的……” 话刚说完，他一抬手，棚子里便有一个百姓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着脖子提起来。 秦至立马阻止，“你住手！” 可是那百姓却已经被“咔嚓”一声折断了脖子。 秦至怔怔看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死在自己面前。 魔修尊主并不在乎秦至那要杀人的赤红目光，仍旧微笑着说道：“你多迟疑一会儿，就会有多一个人要马上死，你可以继续犹豫纠结，反正我是舍不得伤害你的，但这些卑贱的蝼蚁……” 眼看着魔修尊主还要继续杀人，秦至不敢再迟疑，“好！” 他咬牙，“我选第二个！” 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魔修尊主也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杀了这些人换取自己的生路。 但现在，他也没心情去管魔修尊主会不会骗自己。 反正贺灵正早说过了，从他选择进入云霄宗开始，从他选择成为仙修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命早就不是为自己而活。 就算不能把这些人全部安全带回云霄宗，可至少……也能给他们一个痛快，让他们不要再留在这里饱受折磨。 若他们最后还是要死，至少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魔修尊主见他总算做出选择了，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将手中的那缕黑色雾气递给他。 秦至看了看，没接过来，而是抬眸看着魔修尊主脸上的面具，面无表情道：“你喂我。” 第351章 下山遇故人（七） 完全没想过秦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以为这算是秦至的一个示弱，魔修尊主心情越发大好，毫无防备地朝着秦至靠近，将指尖的那缕黑色雾气递到秦至嘴边。 还压低声音，柔声道：“放心，不难吃，这可是我挑选了很久的，还给你放了……” 秦至像是没耐心听他说那些废话，已经垂眸含住了他的指尖。 魔修尊主只觉得心脏漏了一拍，没想到秦至真的把这缕带着他血脉的煞气吃了下去，这么一来，秦至就算是他的…… 但下一秒，秦至的攻击就落在了魔修尊主的脸上！ 虽然已经很快避开，可为了让秦至完全将那缕黑色雾气吞下，魔修尊主还是晚了一些。 他侧眸，攻击打飞了他的面具！ 所有的魔修都要冲上来保护他，但魔修尊主却抬手阻止了他们。 秦至手中的长剑直指着他，通红的眼底全是失望和愤怒。 “果然是你！” 魔修尊主站好，回头去看他，露出的脸……正是魏池的！ 虽然早就怀疑过，甚至在打落对方面具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看到这一幕，秦至还是会觉得愤怒和伤心。 他甚至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魏池师兄怎么会成为魔修！ 难道……他在被送往莲花村的时候，就已经是魔修了吗？ “为什么？”秦至有很多话想问他，可到头来，也只能红着眼睛问出这三个字。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贺灵正的魂石，如果不是开始修行，秦至根本就察觉不到对方身上那熟悉的气息。 难怪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至就总觉得这魔修尊主给他的感觉那么奇怪。 难怪对方对他如此熟悉。 难怪……他跟他说的那些话都似曾相识。 魏池叹了一口气，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风度翩翩，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如果不是周围全都魔修，任谁都想不到……有如此面貌的人，居然会是魔修尊主。 他看着秦至，无奈道：“你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呢？还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拿这三个字来表达自己的难过？” 秦至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他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些。 他道：“我只想知道，魏池师兄……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还是，这一开始就是你伪装的？” 魏池不知道问这个的意义在哪里。 但既然秦至问了，他便也实话答道：“那自然是有魏池这个人的，他在云霄宗的时候，我还没从封印里出来呢。” 说着，他还摊了摊手，从表情里可以看出他还有些遗憾。 而后又笑着说：“后来嘛，我从封印里出来的时候，为了防止被玉含抓住，就让各地的魔修开始闹事，阻挡他寻找到我的踪迹，我那个时候嘛，缺了一半的真身，是真的很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 他笑着说：“不过玉含太了解我了，他这个人啊，是真的很难缠，又是一枝带刺的玫瑰，别看他平时温温柔柔的，对着普通的魔修也能手下留情，对我……他可是死后不留情面的。” 所以，他想了想去，只能附身在仙修的身上。 可仙修体内有魂石，那是魔修的克星，为了能够成功附身在这具令他还算满意的躯体内，他便用了点法子把对方的魂石碎掉。 没了魂石，这具身体就回不到云霄宗，就可以留在莲花村内休养。 而休养的这段时间，他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具身体完全占为己有。 只是他没想到，会遇到秦至这么有趣的人。 魏池朝着秦至敞开怀抱，似乎想要将他拥入怀中，但又暂时不敢触碰他，只能这么张着双臂，微笑说道：“阿至，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也真的想带你回火荣山，我想把这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只要你答应，我保证……这天下间，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就给你什么！” 秦至真不明白，这人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他没有丝毫的感动，只觉得可笑。 将对方环住自己的双手拍掉，秦至用神识探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魏池并没有说谎，这缕黑色的雾气暂时没对他的身体产生任何的影响，只是安静潜伏在他的体内。 可毕竟是魔修尊主身上自带的煞气，且还藏着一滴精血在里面，若是不能早点祛除，只怕后期会在他的体内扩散开。 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秦至也懒得继续留在这里，他面无表情问道：“我现在可以带他们离开了吗？” 魏池见他根本不想搭理自己，也不敢再废话，只好温柔道：“当然可以了……” 那些叛徒见秦至真的将那些棚子里的人全都放出来带走，不由得担心起来，大着胆子挪到魏池身边，战战兢兢道：“尊主，真的……放他们走啊？” 魏池垂眸看向他，面上虽然带着笑，眼底却闪过赤红的杀意，“怎么，你后悔了？” 那人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道：“不……怎么会呢？属下能为尊主做事，是属下的荣幸，又怎么会后悔呢？只是……只是担心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只怕是后患无穷啊……” 周围的人是什么心思，魏池怎么会不懂呢？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懒得跟这些蝼蚁计较，只是这么慵懒靠在一旁，看着秦至小心翼翼将那些身体不好的老弱妇孺扶出棚子外。 那些宗门的弟子则警惕看着周围的人，生怕他们会反悔。 就在秦至要离开的时候，魏池又忽然喊住他，“等等。” 秦至和那些宗门的弟子立马警惕了起来，秦至则是眯眸道：“你要反悔？” 魏池笑着朝他走去，“怎么会呢？答应过你的事情，我怎么会反悔？只是你这次回去，想必我们……很快又能见面了，阿至，怎么说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人，有些话，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秦至根本不想听他废话，可是想着都这个节骨眼了，也不在乎他多说几句废话的时间。 便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些刚从棚子里被解出来的人十分紧张，生怕魏池多说了几句话，秦至就不愿意救他们了。 那些宗门的弟子则是愿意相信秦至，而且在他们看来，就算秦至为了活命不救他们也没什么的，毕竟秦至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所以都帮忙安抚着那些普通的百姓。 第352章 下山遇故人（八） 魏池走到秦至身旁后，附身在他耳边，轻声道：“阿至，你信不信……无论你怎么做，你终究都护不住你想保护的人，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靠山。” 秦至真的想翻白眼，“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你不信？” “……”废话，他难道应该相信一个魔修说的话吗？ 魏池笑了笑，意味深长看着他道：“没关系，到后面你就会知道了，就算你再努力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仙修，在那些仙修的眼里，你终究只是一个蝼蚁，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会把你吹捧上天，他们不需要你的时候……甚至会把你最在意的东西全部毁掉。” 他说：“你会明白的，当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番话的确说得秦至心中很不安。 可他知道，魔修本就擅长蛊惑人心，利用人最在意的东西来引诱他们堕入深渊。 秦至不认为自己是个多坚定多厉害的人，可也不会轻易被这三两句话给影响到。 他后面还是坚定带着这些人离开了。 哪怕身体不适，可为了能早点安全离开，秦至还是施展了阵法，将所有人快速转移到千里之外。 直到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带着这些人选了个稍微僻静又安全的地方停下休息。 好在队伍里还有不少是宗门的弟子，虽然他们的魂石暂时被魔修用秘法封住了，可是生活常识还是有的。 以前为了保护百姓经常躲到暗处的深林里，为了吃的，他们也使出了十八般武艺，而秦至这次停留的地方还不算偏僻，想要弄一点吃的也不难。 有他们保护和照顾那些百姓，秦至也放心。 找到了吃的和喝的后，其中一个看起来还算有威望的宗门弟子分配好了照顾百姓的任务，自己就拿着另外一些吃的和喝的朝着秦至走去。 察觉到脚步声，正在调息的秦至便睁开了眼睛。 那弟子便在秦至身旁蹲下，说道：“秦至师兄，你也吃一点东西吧，我看你修为似是刚达入虚境界，也不知那魔修尊主给你吞服了什么东西，你最好还是先别轻易动用法术，等回了宗门，让你宗门里的师尊将你体内的东西完全取出后，再用法术调息。” 顿了顿，又道：“还是先吃点东西，以食物果腹，也能少消耗一些修为。” 秦至看这这人虽然形象狼狈，但也能从眉眼中探出几分少年清秀又端庄的模样，而且看他言行举止颇有章法，说话也温润似水，在这些幸存下来的弟子间也有几分威望，便猜想他在当初的宗门里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接过他手中的食物和水后，秦至便问道：“不知这位师兄怎么称呼？” 这人温声谦逊道：“师兄不敢当，不过是一个小小宗门里的普通弟子罢了，如今能活下来，也实属侥幸，若是师兄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阿瑾便好。” 秦至问道：“你姓什么？” “顾，”他也笑着，端的却是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单名一个字，瑾。” 秦至便道：“怀瑾握瑜兮，君子如珩，果真是好名字。” 面如美玉，人如君子。 顾瑾却被秦至夸得不好意思了，本来还有几分拘谨的，但见秦至还挺好说话的，就索性在他身旁坐下了。 “师兄是云霄宗的？”这个问题，顾瑾想问一路了，只是无奈秦至一直在赶路，而他们也怕魔修会追上来，便不敢打扰秦至。 周围还有不少弟子，虽不是故意偷听，但听到顾瑾问的这个问题后，都忍不住好奇朝着这边看来。 秦至这才想起自己一直不曾跟他们自我介绍过，当初也是从魏池那儿离开后，便一直忙着赶路。 导致这些弟子和村民都没能跟他说上一句话。 不过也不难猜，虽然这一路上他故意绕路了，可方向是朝着云霄宗方向去的，身上还带着云霄宗的弟子令牌，只要有心观察，多少能看出一些端倪。 秦至也没打算瞒着他们，便承认道：“是。” 顿了顿，他又道：“叫我秦至就行，我也是才刚刚学会修行，说不定按照辈分，你们比我还厉害，倒也不必称呼我为师兄。” 顾瑾道：“秦至师兄客气了，以你如今的修为，只怕已是入虚境界，在宗门弟子中，这修为也算是少年英才，况且你于我们有救命之恩，喊你一声师兄，还算是我们高攀了。” 而后他又道：“师兄这趟是专门去魔修的老巢救我们的？怎么没看到其他的宗门弟子？” 营救是大事，不管秦至多厉害，按理都该是众师兄弟一起行动，怎么会只有秦至一人？ 秦至知道他们心中无限疑惑，只怕早就想问清楚了，恰好此时停下来休息，早点跟他们解释清楚也好。 便说道：“我与师兄弟们奉宗门之令下山修行，听说这边有不少宗门投靠了魔修，并且还为虎作伥，帮助魔修伤害老百姓，所以便一路清理至魔修老巢附近，后来我察觉形势不对，便与师兄弟们兵分两路，我引开前来进攻的魔修，让其他的师兄弟们先回宗门禀报情况。” “那魔修尊主之前刚从封印里逃出来的时候，附身在我们宗门的一位师兄身上，那时候我没认出眼前人便是魔修，也算是与他有了一番交情，这回他故意抓住我，倒是也没为难我，才叫我侥幸救下你们……” 他三两句话说得轻松，可顾瑾当时分明看得清楚，秦至为了救下他们，把那魔修尊主幻化出了一缕煞气都给吞下去了。 仙修吞服煞气，无异于普通凡人服下剧毒，哪怕没有立马死掉，那也是每日生不如死。 所以，秦至这一路带着他们逃亡，其实每日都在备受煎熬。 顾瑾忽然握住秦至的手道：“秦至师兄若是相信我，不如让我替师兄看看吧？” 秦至意外道：“你……会？” 顾瑾道：“不瞒师兄，我先祖曾是无我城城主座下的大弟子，先祖的夫人也是无我城城主府府上的府医，后来虽因无我城覆灭而不得不流落在外，但我爹爹继承了先祖的阵法和医术，并且将两者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了一套独有的医术，能以阵法治万病。” 而后他腼腆道：“我虽不及我父亲的万分之一，但帮师兄取出这体内的煞气应当是没问题的。” 秦至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无我城的后人。 仔细看，眉眼间竟还有几分顾清风的影子。 第353章 下山遇故人（九） 秦至在惊讶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秦至，本来不好意思与秦至对视的，可看着看着，忽然说道：“秦至师兄……长得有些眼熟。” 秦至：“嗯？” 顾瑾又细细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忽而不好意思地说道：“师兄长得有点像顾清风城主。” 这话是夸人的。 而且还是最高级别的夸奖。 哪怕知道人家只是随口说说，秦至还是红了脸，挺不好意思的。 顾清风是何等人物啊，能像他，哪怕只是客套话，也让人觉得高兴啊！ 秦至不好意思道：“我是什么人啊，哪里敢跟顾城主那般人物相提并论。” 不过顾清风跟他说过，他是他的故人之后来着。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故人。 他会不会真是城主夫人的姐姐的后人？ 顾瑾倒不是客套，只是看着秦至，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很像画像上的顾清风顾城主。 但他也知道，顾城主是没有后人的。 顾城主随着无我城一起消失了，而当年的少主……后来也因为救人而使用了无我阵法，魂飞魄散了。 想到这里，顾瑾心里有些难受。 其实他从未见过顾城主，也从未见过顾少城主，所有的一切都是先祖讲给他的儿子听，他的儿子再传给自己的儿子…… 最后，就是爹爹讲给他听了。 人的血脉也是种很奇怪的东西，三百年过去了，但他们这些从无我城流落在外的血脉，仍旧对无我城有一种刻在骨子里深刻的忠诚。 顾瑾想着，秦至或许也是无我城的后人，否则为何他一看到秦至便有种熟悉的感觉？ 所以，不管是这份救命之恩，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他都希望秦至没事。 便再次说道：“秦至师兄不妨试试我这家传的医术，就算我帮不了师兄，能压制一下那煞气也是好的，虽然那魔修尊主说了这煞气对师兄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可魔修说的话也不能全然相信。” 他认真对秦至道：“师兄放心，我虽然修为不行，但在治病救人压制魔修煞气这一方面也是行家，不会伤害师兄的。” 让一个陌生人给自己治病，秦至的确有些忌惮。 体内的这缕煞气并没有作乱，一直安安静静待在他的体内，若不去刻意想它，根本感受不到体内还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存在。 但顾瑾的话也有道理，这东西一直放在自己体内很不安全，也许魏池说话算话不会真的伤害他，但他也很难完全相信一个魔修。 就在秦至犹豫的时候，顾瑾又温声道：“这样吧，师兄就打坐调息，我替师兄将这煞气封印在师兄体内，不让它轻易影响到师兄的身体，如何？” 这也算是一个方法，至少能保证它在短时内不会对秦至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 秦至看向顾瑾道：“罢了，你若是能将它取出，不如就将它取出吧，一直留在我体内，我确实也不安心。” 顾瑾看得出秦至还是有些忌惮的，他道：“我先帮师兄看看它能不能取出。” 秦至点头。 顾瑾看着温温柔柔的，好似没什么杀伤力，但他开始施展阵法的时候，秦至才发现自己真的小瞧对方了！ 阵法一出，那罡气……秦至自觉即便是自己认真修炼，只怕这辈子也难以赶得上。 这才是阵法天才！ 那种感觉，不必多言，光是感觉就能感觉出来了。 施展好了阵法后，顾瑾便对秦至温声道：“师兄请进。” 秦至在阵法内盘腿坐好后，忽然一股很温柔的风在他的体内窜动着，好似要将他全身上下的脏东西都清洗干净一般。 而后，一缕黑色的煞气从秦至的体内被洗了出来。 顾瑾抓住了那缕黑色的煞气，轻轻一捏，那煞气便立马消散了。 周围的风都安静了下来，秦至才睁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煞气已经被取出来了，体内的浊气似乎也被完全清走，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盈和舒服。 秦至笑着说道：“不愧是无我城的后人，果然厉害！” 可顾瑾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在发呆。 秦至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起身朝着他走去，问道：“怎么了？” 顾瑾回过神来，看向秦至，然后细细打量着他的脸，眼底的神情十分复杂，像是很激动，很震惊，很高兴，可是又忍不住去怀疑，想要试图从秦至的脸上探究出些什么。 秦至更是莫名其妙，还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是我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顾瑾仍旧怔怔看着秦至，忽而小心翼翼试探道：“秦至师兄，我是……无我城的后人，我的先祖曾是顾清风城主的大弟子。” 秦至更加疑惑了，他说：“你方才已经说过了。” 顾瑾眼底忽然现出失落。 可他这反应让秦至更加害怕了，难道真是他身体有什么问题，怕说了他不相信才要刻意强调一下自己的身份？ 好一会儿后，顾瑾才说道：“对不起师兄，我这修为还是不到家，虽然能把你体内的那缕煞气取出来，但我方才察觉到你身体里似乎还有其他跟那煞气相似的东西，想必是那魔修尊主留在那煞气内的精血已经融入你的体内。” 他忽然严肃道：“此事不容小觑，那魔修的尊主既然将那精血放入你的体内，恐怕不会让人轻易把它取出……师兄还是应该尽快赶回云霄宗内，兴许云霄宗的宗主和几位殿主有法子能彻底将藏在你身上的东西清除。” 秦至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什么都感受不到…… 若非顾瑾这般说，他恐怕真的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彻底清除干净了。 不过也是，魏池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甚至不惜放走这么多的人来跟他交换，怎么可能什么手脚都不做？ 秦至笑着安抚他道：“没事，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把魂石取出，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反正这魂石也不是他的。 如今能换回这么多人的性命，他觉得值了。 顾瑾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想阻止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秦至反而安慰他道：“我真的没事，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赶紧回到云霄宗，其他的事情就等回去了再说。” 顾瑾也只能点头。 他现在也只盼着大家能安全回到云霄宗。 本想着逃亡了许久，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赶路，可顾瑾却一反常态，休息得差不多了，便主张立马赶路。 第354章 下山遇故人（十） 他对秦至说道：“魔修时常言而无信，虽说这一路都无事发生，但也是我们换了不少小路，若是真在这里歇息一晚上，恐会被他们追上来。” 他看了看人群里的老弱妇孺，继续道：“这队伍里多数是些普通凡人，宗门弟子里也不少受了重伤，如今就连秦至师兄都着了魔修的道，一旦我们真的被魔修包围，再想离开可就难了。” 他又看着秦至继续说道：“还是先离开这里，等回了云霄宗，多的是时间休息。” 秦至觉得他的话有道理，而且那些村民和宗门的弟子也都十分紧张，恐怕也不能好好休息，的确不如赶路。 但不知为何……秦至总觉得，顾瑾拼命赶路，其实还有别的缘由。 而且再次赶路的时候，顾瑾忽然对秦至体贴入怀，事事以照料他为先，就连秦至在休息的时候想找个地方坐一坐，顾瑾都要赶忙过去把他要坐的时候认真擦一遍。 秦至：…… 就算他是云霄宗的弟子，这顾瑾也不必这么狗腿吧？ 而且他看顾瑾这模样，也不像个狗腿子啊。 不光是秦至，就连其他早就认识顾瑾的宗门弟子都傻眼了，大抵也是第一次见到顾瑾这般模样。 还有的宗门弟子想替顾瑾伺候秦至，但顾瑾不愿意。 只要是关于秦至的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像是怕谁要给秦至下毒似的。 秦至只好找了个机会同他温声道：“顾瑾，你我虽不是一个宗门的，但大家同为仙修，而且按照辈分来说，我还应该唤你一声师兄的，就算我救了你，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换做任何一个宗门弟子都会像我这般，你实在没必要……” 他话还没说完，顾瑾便温声笑道：“秦至师兄说得有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倒个水也好，擦个石头也罢，都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师兄难道这也要跟我计较？” 秦至：…… 行叭，你爱伺候就伺候吧。 眼看着离云霄宗越来越近，秦至虽然仍旧不敢放松，但这一路上还算是平安，加上有顾瑾和几个会药学的弟子帮忙照顾，那些村民竟也好转了不少。 秦至站在一棵树上，而后从树上跳下来，对拿着食物和水过来的顾瑾说道：“前面不远就是云霄宗的地界了，虽说这一路都平安无事，但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休息一会儿便继续赶路吧。” 顾瑾笑着点头，把食物和水递给他，“师兄，吃点东西吧。” 秦至将食物和水接了过来，又暗暗跟其他人的食物进行了对比，发现顾瑾又把自己的那一份给了他。 他暗中叹气，吃了几口，假装吃不完就给了顾瑾。 顾瑾这才小心翼翼吃起来。 说真的，要不是知道顾瑾已经有了心爱的姑娘，并且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秦至真怀疑他是看上自己了。 不过…… 秦至坐在大树下看着顾瑾发呆，真是难以想象，像顾瑾这样的人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如果不是那场天灾人祸，如果不是因为魔修，只怕他的孩子现在也挺大了。 然后秦至又想到了自己。 他这辈子……怕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反正上辈子也没见他对哪个男人动心过，也没喜欢过哪个女孩子。 到了这辈子，也只是觉得村花挺漂亮的，但要说娶了人家然后生个孩子的，他似乎也没幻想过。 只是迷迷糊糊觉得等年纪到了就娶个媳妇儿生个孩子，跟爹娘还有瑶瑶平平淡淡把这一辈子过了。 “师兄？” 秦至回过神来，才发现顾瑾不知何时竟坐在了身旁。 顾瑾看着云霄宗的方向问道：“师兄说自己是从小在云霄宗山脚下的村子里长大的？” 秦至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点头道：“是。” 顾瑾又问到：“那师兄的爹娘……都是仙修吗？” “那倒不是，”秦至道，“他们只是普通人，大字不识一个，更别说是当仙修了。” 顾瑾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道：“那他们跟你说起以前的事情吗？” “以前的事情？”秦至忽然发现顾瑾很奇怪，总是在探听他的家庭情况。 问得祸害格外详细。 跟查户口似的。 顾瑾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关于秦至的事情，也没发现自己已经失态，继续道：“就是关于你……爷爷或者你太爷爷的事情，你爹娘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们家以前的事情？” 秦至：“……我爹娘都是孤儿，从小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而且他们也是后面才搬来莲花村才意外认识的。” 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谁。 这世道，活着都艰难，谁还有那个时间去管自己的祖先是哪一位？ 知道了又如何？ 难道祖先会活过来保护他们吗？ 察觉到秦至看着他的眼神开始不对劲，顾瑾便反应过来自己问得太多了，他不敢再多问，只是讪笑着说道：“倒也有些道理，也是我唐突了。” 而后他解释道：“其实是我爹和我的先祖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失散的亲人，毕竟当年无我城有不少亲友都散落在外，我看着秦至师兄有些眼熟，便想着你应该也是我们无我城的后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和眼神明显带上了试探。 秦至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便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无我城的后人，或许的确是吧，但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仙修都是一家嘛！” 而后又道：“哪怕我不是无我城的后人，难道你就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了吗？” 顾瑾赶忙道：“自然不会！” 秦至也顺势道：“对嘛，所以是不是无我城的后人也没那么重要，那你说是吧？” 顾瑾沉默了一瞬，只能点头说“是”。 就在这时候，秦至和其他的宗门弟子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众人便都警惕站了起来，做好防备工作。 可没想到出现的人竟是林师兄等人。 而那股奇怪的气息就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 其他的宗门弟子不认识他们，发现他们身上居然带着魔修的煞气后，便以为他们是魔修伪装成的，全都拔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 可秦至却认出了他们就是本人！ 意识到发生大事了，秦至赶忙上前道：“林师兄，你们这是……” 第355章 下山遇故人（十一） 看到秦至，林师兄也松了一口气，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他道：“你们下山去查那些有问题的宗门后，便有不少宗门从不同的方向赶来云霄宗求助，我们奉命下山查验身份，发现他们都是真正的宗门弟子……” 因为他们都带着不少的普通百姓，那些百姓看起来都十分狼狈，云霄宗只能另外开辟了地方给他们休息。 之后越来越多的宗门弟子带着百姓前来求助，虽然知道这种现象不正常，可那些百姓都是真的，宗主和几位殿主一番商量之下，不敢让他们入住村子里，就另外开辟了一个新的地方，创了一个新的村子，同时也让那些宗门的弟子好好休息。 可没想到，那些宗门的弟子在前段时间忽然发难，拿百姓作为威胁，企图攻上云霄宗。 最后自然是失败了，他们也费了一番功夫把百姓都保住了。 但魔修手段太多，加上那些宗门的弟子陪着他们一起演戏，哪怕强大如云霄宗，也很难受得住这样的攻击。 那些前来投靠的宗门大部分都投靠了魔修，他们联手破了山脚下的阵法，宗主和几位殿主为了护住山脚下的百姓，也为了维系云霄宗的阵法结界，元气大伤，只能一边闭关一边用修为维持着阵法。 玉含仙尊与魔修的几大圣使动手，为了让宗主和四位殿主能好生闭关休养，便把他们引到了别的地方。 一对几的打斗并非那么容易，毕竟魔修的十大圣使都是一个抵魔修中的千军万马，玉含仙尊本就是强行出关与他们打斗，后来虽然灭了一个，剩余的也被他打伤了，可玉含仙尊自己也受了重伤。 后来还是其余的宗门赶来支援，才将重伤的玉含仙尊带回了云霄宗休养。 圣使重伤逃走，剩下的魔修其实也不成问题了，但他们数量实在是太大了，而云霄宗的弟子数量有限，大部分的弟子都赶着将百姓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有些弟子也如秦至一般下山历练，导致人手严重不足。 现在，不少村子还有魔修在徘徊杀人。 林师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道：“你带出去的那些弟子已经顺利回到宗门了，但人手不够，他们也被指派到附近各个村子帮忙，玉含仙尊重伤中感受到你的气息，知道你带了不少人回来，担心你们会撞上那些魔修，所以让我们几个过来拦住你们……”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顾瑾等人，才道：“我们绕路，去别的地方先避一避。” 总之，云霄宗现在是回不去了。 秦至没想到连云霄宗都被围攻沦陷了，而且听说是山脚下的村子遇袭，他心中便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他颤抖着手抓住了林师兄的衣服，问道：“那……那我爹娘……” 山脚下可不只是莲花村一个村子，细数起来有二十多个村子，而且还没把附近的算上。 林师兄这几天都在忙着与魔修打斗，也是侥幸才捡回一条命，哪里会知道秦至的爹娘怎么样了。 但他现在也只能说道：“自然是安全的！我们已经用了最快的时间把山脚下的村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你爹娘肯定也在其中的，你若是不放心，我们现在一起去看看，等你见到人就知道没事了。” 秦至心里还是不安地乱跳，但他知道老爹一向怕死，老娘也向来胆小，若是真的有弟子即刻下山组织他们撤离，以他们的性子，必定会马上跟着人撤离。 可是……可是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和害怕，脑子里闪过的竟都些残忍可怕的画面。 林师兄看秦至脸色惨白，便又赶忙安抚他道：“你不要多想，顶多是离得比较远的那些村子没能完全撤离，但我们也已经立马派人去查看了，莲花村就在山脚下，而且中间的位置，我们第一时间就是派人去那里撤离所有的百姓，你爹娘和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秦至点点头，哪怕他现在还是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以免多生事端，林师兄又道：“秦至，我们先带着这些百姓撤离，以免魔修发现我们的踪迹。” 秦至也是点点头。 他脑子有点乱，体内的魂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竟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他又再次抓住了林师兄的手，不确定地问道：“我爹娘和妹妹……都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了，对吧？” 林师兄看出了他的担忧和不安，也握住他的手道：“那是自然，你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很安全。” 秦至仍旧只是点点头，像是也在努力说服自己。 可他要跟着林师兄等人护送这些百姓往另一个方向走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冷不丁响起了魏池的声音。 魏池先是笑了一声，而后轻声道：“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秦至顿住了脚步。 林师兄一直在观察秦至的情况，见他忽然顿住，也跟着停了下来，“秦至？” 顾瑾也疑惑地看着脸色明显不对的秦至。 这时候，秦至的脑子里再次传来魏池含笑的声音，“你怎么敢相信他们是真的会帮你保护你的爹娘呢？他们在骗你，你的爹娘已经死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你的爹娘被抓走，被折磨得惨死……他们根本不在乎你爹娘的生死，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大局。” “你住嘴！”秦至脸色惨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就好像爹娘真的已经惨死了一样。 林师兄和顾瑾听不到他脑海里的那些话，只是见他忽然发狂，都有些害怕。 林师兄尝试着小心靠近他，“秦至，你怎么了？” 魏池在他的脑海里笑了起来，他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看着他的笑话一般，“为什么不敢听我说呢？是因为你也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是因为你心里也清楚，其实在这些人眼里，你和你的爹娘妹妹根本就不重要，对吧？” 秦至恼火不已，“你闭嘴！你不要再说了！我根本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林师兄都有些害怕了，“秦至，你在说什么？我……我什么都没说啊。” 顾瑾也觉得现在的秦至很不对劲，想起了之前为秦至探查身体时感受到了另外一股煞气，蹙眉道：“秦至师兄，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你别上当，那是魔修尊主故意在逼你入魔！” 第356章 莲花村……没了（一） 可现在的秦至根本听不进林师兄和顾瑾的话，他脑子里全是魏池的话。 魏池笑着说道：“那你在害怕什么？如果真的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着这些人走呢？你信不信，只要你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爹娘和妹妹了……” “你把他们怎么了？你……魏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们……他们救过你！也照顾过你！” 魏池哈哈笑了起来，他温柔道：“我说过我们是兄弟，他们是你的爹娘和妹妹，那自然也是我的爹娘和妹妹，我怎么会伤害他们呢？” 而后他又笑着说道：“但是我不是说过了吗，虽然我是魔修尊主，但也有很多魔修是不听我的话的，秦至……其实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就可以答应你，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爹娘和妹妹，可若是你一直不听话，我就没办法了……” “魏池！” “回去看看吧，如果你真的那么相信你所谓的宗门会愿意为了你保护你的家人，那你为什么不敢回去看一眼呢？” 他笑着说：“是怕回去看到你爹娘的尸体吗？是怕他们骗了你吗？” 就在这时候，一股温柔的风溶入他的身体内，脑子里那些聒噪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了。 秦至的瞳眸才清晰起来。 他看到林师兄一脸着急地站在眼前，也看到顾瑾在为他施法。 顾瑾看他总算清醒后，松了一口气，急忙提醒道：“是我大意了，魔修尊主在你心里留下了暗示，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手段，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可是稍有不慎就会逼人入魔，师兄……你得小心点！千万别上当了！” 秦至清醒过来了，可是不得不承认……魏池的这一招，确实很厉害。 他看向林师兄问道：“林师兄，我爹娘……真的安全了吗？” 林师兄被他这么问得都不自信了。 按理来说，应该是安全的。 可是，谁又能完全保证呢？ 就是他这一迟疑，让秦至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爹娘一定出事了，但他很想回去看看，至少……至少他得回去看看！ 所以秦至没听任何人的话，让顾瑾等人跟着林师兄离开后，自己便朝着莲花村的方向赶去。 才到半路，秦至便远远看到了莲花村所在的方向升起了一股浓烈的黑烟，那黑烟带着魔修特有的煞气。 虽然明知道自己赶去也看不到什么了，但秦至还是红着眼眶，咬牙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迎面撞上了一支队伍，正是云霄宗的弟子。 因为此地是一片树林，要穿过这片树林才能到莲花村，加之那几个弟子心事重重，竟然没发现不远处的秦至。 秦至本想上前询问他们情况，却见其中一个弟子着急忙慌，哭丧着脸问道：“现在怎么办啊？要是传出去了，我们会不会……” 另外一个弟子便冷着脸呵斥道：“闭嘴！” 而后他沉着脸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们几个都不说出去，谁会知道这件事情？！” 还有个弟子一脸不安道：“也……也是奇怪了，只是把他们扔在那儿一会儿，怎么能转眼就不见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可得把嘴巴闭严实点，这件事情……尤其不能让秦至知道！要是他知道我们为了一己之私把他爹娘扔在了村子里不管，把他爹娘害死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就是！如今他在云霄宗可是大红人，别说咱们做的这事情不厚道，便是此事跟我们没关系，只怕宗主和几位殿主也是站在他那边的！” 秦至却觉得脑子嗡嗡乱响，像是根本没听懂他们说的话。 什么叫做“为了一己之私把他爹娘扔在村里不管”？ 什么叫做“把他爹娘害死了”？ 秦至出现的时候，那几个弟子被吓得不行，尖叫了一阵后发现这不是错觉，个个都拼命往后躲，根本不敢跟秦至对视。 被往前推的那个弟子只能一脸害怕又有些愧疚地解释道：“秦……秦至，这个……这个事情不怪我们的，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看到秦至呆呆的，似乎也没什么杀伤力，剩下的那几个弟子胆子也大了起来。 其中一个解释说：“我们……我们也不是故意把你爹娘丢下不管的，实在是……实在是人手不够了，当时本来是……是要把村民们都转移的，但是、但是御剑飞行能带的人不多，你……你爹娘说你是仙修，他们自愿最后一个再走的……” 是，他们的确在得知了那对夫妇是秦至的爹娘后，生出了一些不满的心理，尤其是那个死老头儿，啥也不是，还对他们营救的方式指手画脚，他们便想着既然一下子带不了那么多人，那不如把他们留在最后面，想看着他们跪下求饶的丑态。 可没想到，那夫妇俩什么也没说，自愿留在最后面，还说什么他儿子一定会回来救他们的，让他们先带着所有的村民离开。 几个弟子便生出了一番作弄的心思，想着反正魔修也不会来那么快，所以在把所有的村民带走后，便去附近村子营救其他的村民。 后来魔修进村了，他们才想起还有这么两个人。 本以为其他人肯定把他们救走了，大家一碰面才发现根本没人去救，都以为是对方会救人。 之后他们也冒险回村了，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看到秦至什么都没说，似乎要回莲花村找人，其中一个弟子便赶忙拉住秦至，着急道：“你别回去了！我们已经找遍了村子，根本没看到人，而且……莲花村已经没了，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魔修还盘踞在那儿，你便是去了也没用！” 又有弟子说道：“兴许……你爹娘已经被其他的弟子带走了，不然……怎么会一直找不到呢？” 这也是他们最希望的。 秦至却不敢冒险，他甩开了拽住他手的那个人，问道：“我妹妹呢？” “妹妹？” 几个弟子对视了一眼，才道：“我们没看到你妹妹，只看到了你爹娘，他们身边也没有小孩子。” 秦至心想，那可能是爹娘早早便把瑶瑶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们一向谨慎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回村里看一看，万一爹娘就躲在某个地方呢？ 又或者，是魏池派人抓住了他们，就等着他过去谈条件呢？！ 见劝不住秦至，那几个弟子又心虚又害怕。 第357章 莲花村……没了（二） 有一个都快要急哭了，赶忙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要……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啊？” 毕竟祸是他们闯下的。 沉默了半晌，一个弟子便道：“这样，你们两个赶紧回云霄宗，将此事禀报给宗主，宗主不在就去找几位殿主，几位殿主不在就去找玉含仙尊……总之，此事必须上报了！” 而后又对另外两个弟子道：“你们去附近巡查，若是遇见同门的师兄弟们，也将此事告知他们，方便等下出事了能有人及时援救。” 最后才道：“剩下的弟子跟我走，我们得跟上去看看，万一等下秦至真的遇见那些魔修了……至少我们几个能搭把手。” 说完，他便先带着几个弟子暗中跟上了秦至。 两个弟子也开始去附近巡查。 可剩下的两个弟子却没动。 其中一个小声问道：“我们……我们不走吗？” 另一个便蹙眉道：“他们傻，你也跟着傻吗？若此事传扬出去，你觉得我们在云霄宗还能呆得下去吗？” “可……可是……” “你别管那么多！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不，我们也不能在这里等着，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就当做是去忙别的事情了，若他们……” 那弟子眯眸，心想着，若将此事告知宗主等人，他们必定要受到惩罚，说不定将来连修行都没资格。 可若是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他们就在这里等着，剩下的那些弟子，死了也好，活着也罢，等这事儿过去了，秦至也被那些魔修杀死了，他们就绝对不敢再提起来。 本来也是，秦至的爹娘死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又不是他们把人害死的！ 御剑飞行能搭载的人数本就不多，总有那么几个是被留下的，总不能因为死了一两个人，就怪在他们头上吧？ 要他说，这几个人就是傻的！ 一开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好了？ 不回来也就不会撞见秦至，秦至也不会听到他们说的话，哪怕日后查出来，他们也多的是理由，何必还去管秦至的死活。 让他活着，回头再跟宗主告他们的状吗？！ 不过……那莲花村可到底都是魔修，秦至去了，就是必死无疑，他们只要不去找宗主，以秦至的能耐，必定没办法活着回来。 到时候…… 得知了此人的想法，另外一个弟子面色惨白，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能这么想？若因此害死了秦至，那我们跟那些魔修有什么区别？” 那个弟子看着眼前的师兄弟，眸子微微眯起，同时闪过一抹杀意，却是笑着劝道：“你这么想可就不对了，本来他爹娘也不是我们害死的，如今难道要我们把命赔给他才行吗？” 顿了顿，他又劝道：“更何况你想想看，普通凡人本就注定了要死亡，如今是魔修入侵才害得他们惨死，就算秦至要报仇，也应该找魔修，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是吧？” 另外那个弟子没说话，却在心里想着：难道秦至现在不是去找魔修报仇了吗？他没找他们报仇啊…… 况且这事情他们本来就有责任，若非他们，秦至何须冒险回莲花村找爹娘？ 但他没错过对方眼底闪过的杀意，点点头，假装自己被说服了。 可他知道，一个人起了杀心，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便又说道：“那我们接下来就什么都不做吗？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做做样子回一趟云霄宗，就……就当我们找不到宗主不就行了？” 见那人逐渐放下警惕之心，他又接着说道：“然后我们再回来跟他们会合，就说没见到宗主，若是回头此事被人查出来，我们也好有个说法啊。” 那人想了想，觉得也有点道理，便点头道：“你说的也对。” 这个弟子便笑着说道：“那你回云霄宗转一圈，我在这里帮你盯着他们。” 那人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也好，他回云霄宗可以把控全局，若是让对方回去，万一他真的去找了宗主，那可就麻烦了。 便起身道：“那你在这里盯着，我就回去转一圈，很快就回来。” 那弟子点点头。 可等那人离开后，他面上的笑立马就消失了，随即赶忙起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此事绝非小事，不可能不禀报宗门的！ 既然云霄宗的大门入不了，那他只能想办法去通知其他人…… 走了一半的路，那弟子忽然就顿住了。 可是他能去找谁呢？ 思考了许久，弟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猛地亮了起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另一边。 秦至来到了莲花村，但这里就跟那几个弟子说的一样，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到处都是被烧过的废墟和灰烬，让人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饶是秦至这种从小在这里生活的人，也看不出这里就是曾经的莲花村。 从村口一路往里面走去，全都是被烧成黑色的灰烬，废墟上还有凝固成黑色的血迹，甚至有些地方还有新鲜的人骨和尸体。 只是尸体也已经破破烂烂的，被烧得不成样子，根本认不出来是谁。 可秦至能凭借感知确定那不是老爹老娘。 再继续往里面走，魔修特有的煞气便越发明显，甚至……秦至还隐约察觉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他说不出这股感觉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越是往里面走，心跳越是不受控制地加快…… 慢慢的，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 还有人！ 秦至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最后直接跑了起来，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了魔修的踪迹。 这些魔修全部聚拢在一起，旁边还有他们收集起来的死人尸体，甚至还有的魔修在挑挑拣拣，找到了令自己相对满意的尸块后，就直接开啃。 这一幕看得人恶心犯呕！ 但秦至却没在看这些，而是看到了浑身沾满血迹形象狼狈的老爹和老娘。 他们两个被魔修摁着趴在地上，神情已经开始恍惚。 而老爹的右手已经不见了，连同袖子一同消失，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 眼看着魔修又将魔爪伸向老爹的剩下的左手，甚至另外一个魔修已经开始撕扯老娘身上的衣服，秦至再也忍不住了。 “爹！娘！” 他尚未凝聚出属于自己的本命武器，可是随身携带的桃木剑却不少，凭空变出一把便疯狂朝着那些魔修进攻！ 而原本神情恍惚的老爹和老娘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眼神瞬间清醒了。 第358章 莲花村……没了（三） 老爹嘴角还含着血，看到正在同魔修拼命的秦至后，他立马着急了起来，想要起身，却又很快被其他的魔修狠狠踩在背上，无法动弹。 可秦至根本不是这些魔修的对手！ 老爹声音嘶哑着大声喊道：“走！快走！” 他喊得目眦欲裂，眼球里布满红血丝，若是可以，他恨不得能亲手将秦至扔出好远好远！ 只可惜他现在被魔修踩在脚下，根本无力动弹。 而身旁的老娘也开始挣扎起来，想要替秦至挣出一条活路，但她依旧只能成为魔修脚下的垫脚石，根本无力动弹，更别说帮秦至。 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脏腑受伤后嘴角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在嘴边，朝着秦至所在的方向伸出的手指，甚至都是腐烂生脓的。 他们希望秦至快点离开这里，不要做无谓的斗争。 这里的魔修太多，也太厉害了，秦至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秦至管不了这么多。 他本来就受伤了，这里的魔修也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但他不在意，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带着爹娘闯出一条生路！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魔修的毒爪抓烂了，长长的指甲嵌入皮肉后，又狠狠拉出了一道血长的伤口！ 手臂被狠狠咬了一口，撕扯下了一大块血肉！ 腿上的肉也被撕烂了！ 桃木剑被打飞，人也摔在地上，后腿被抓住往后拉扯着，脸在地上摩擦着，火辣辣的疼，沙石就着撕扯开的伤口黏着血肉…… 那是生不如死的痛。 但秦至不肯服输！ 他嘶吼一声，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的，再次变出了一把桃木剑，把拉扯着自己后腿的魔修杀尽，继续站起来，跟那些魔修死拼！ 他的喊声仿佛惊天动地，好似地动山摇，他全身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天地都因为他的勇气而变色…… 但没用。 他站起来没多久，又被魔修给摔倒在地上。 他们撕咬着他的身体，桀笑着撕扯着他的衣服，腥臭的尖牙咬破了他的血肉，吮吸着他的血液。 他们明明可以轻易就杀了他。 只要一口下去，就可以咬断他的脖颈，甚至可以在撕扯啃咬中让他魂飞魄散。 但他们没有这么做。 他们把他像条濒死又可笑的野狗一样踩在脚底，令他动弹不得，然后当着他的面，一边桀桀狞笑着，一边将老爹老娘身上的衣物撕开，而后活生生扯下他们的胳膊和腿，就着凄厉的惨叫，吃得满嘴猩红。 秦至赤红着眼睛，崩溃大喊着。 他哭喊，他求饶，愤怒和无助充斥着他的心头，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色的血肉在咀嚼声中被完全吞入腹中。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崩溃和绝望。 秦至只能无意义的嘶吼着，喊着，无论他怎么用力挣扎，怎么企图激发自己的潜能，他都只能像条濒死的野狗一样被踩在脚底。 看着自己的爹娘，被活活啃食，惨死眼前…… 眼底逐渐变成了红色。 可内心的愤怒和绝望已经逐渐归于平静，那种看着亲人惨死眼前的画面，已经不单单是某种情绪可以概括的。 秦至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都要经历这种痛失亲人的折磨。 难道是他做得还不够好吗？ 可即便他不是个好人，他也从未做过坏事啊，为什么经历这些的总是他？ 耳边忽然响起魏池叹息的声音，“好可怜啊，你真的好可怜啊……” “你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费尽心思地去保护别人，可谁来保护你，谁来保护你的家人呢？” “你看，他们还是骗了你。” “他们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帮你保护好你的家人，可是他们说话不算话，他们明知道你在云霄宗被人嫉妒，那些弟子也根本不喜欢你，却还要派他们来保护你的家人，害得你的家人惨死……” “秦至，你太可悲了，你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们，甚至为此努力去做一个好人，你救了那么多人，牺牲了那么多，兢兢战战地在云霄宗里做事……可你得到了什么？” “你得到的是欺辱，是背叛，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你不觉得你可悲吗？” 秦至眼底的红意越发明显，他仍旧被踩在脚底，仍旧无法挣扎，仍旧只能眼睁睁看着爹娘的残骸被啃食着…… 可凭什么他就得受这样的折磨？ 凭什么他的爹娘就得任由魔修啃食，最后只能魂飞魄散？ 凭什么？ 凭什么！！！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人的潜能无法在正常的时候被触发，可当一个人没了理智，入魔了，发疯了，就会不再受到任何牵制。 秦至掀翻了那些压制着他的魔修，双眼已经变得通红。 他的魂石也开始变得滚烫，脖颈上的麒麟石也开始发出警告，可是那都压制不住他想要毁天灭地的心。 如果做一个好人不能保护自己最亲近的家人，那他为什么还要做一个好人？ 来啊，那就杀啊！ 杀！ 他要把所有人都杀光！ 凭什么只有他才要受这种苦？！ 凭什么是他一直在失去？！ 这不公平！ 如果这世间注定要有牺牲，注定要有死亡，那为什么大家不一起失去？！ 他杀红了眼！ 这些原本强悍无比的魔修，此刻竟都开始不堪一击！ 比起当仙修，秦至的确更有当魔修的潜质！ 或者，这世间的所有人，都在魔修方面有着难以逾越的潜质！ 仙修需要的牺牲和奉献精神，所有的修行都要靠自身，甚至言行之间会受到方方面面的约束。 魔修却不需要。 而躲在暗处的那几个弟子看到秦至浑身冒着煞气，双眼通红杀魔修的场面，只觉得浑身胆寒！ 虽然秦至杀的是那些魔修，但他们能感觉得到，秦至杀的不仅仅只是魔修！ 如果此时有其他的百姓或是仙修出现在秦至面前，只怕他一样会杀！ 他入魔了！ 他们想要悄悄离开，可是秦至嗜杀的场面太吓人了！ 他不光是杀掉那些魔修，甚至还用最残忍的方式折断他们的躯体，揪出他们的魂魄，甚至开始吸收他们的魂魄，以此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太……太可怕了！ 有一个弟子实在是太害怕了，险些哭出声来，“我们……我们逃吧，我……我害怕……” 第359章 莲花村……没了（四） 不光他害怕，其他弟子也害怕啊！ 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被秦至发现他们在这里，恐怕也会像杀死那些魔修一样杀死他们的！ 带头的那个弟子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尤其是秦至身上的那股煞气越发浓烈，他……他甚至还开始发疯，一边笑着一边折断那些魔修的身体啃咬着！ 简直比那些魔修还吓人！ 艰难咽了咽口水，眼看着那些魔修开始四处逃窜，剩下的魔修也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暴露的！ 可就在他们想要悄悄逃走的时候，一个弟子因为太过紧张害怕，不慎踩到了一块圆滚滚的石头，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动静，也引起了那些魔修和秦至的注意。 若换做平常时，那些魔修肯定就上前抓住他们了，但眼下他们最想做的是逃走！ 那个摔倒的弟子想要站起来，但怎么都爬不起来，他已经急得要哭出来，好在他的同伴没有一走了之，而是大着胆子回头去将他扶起来，几个人赶紧逃走！ 秦至瞳眸忽然清醒了一下，看出了那几个是云霄宗的弟子，所以对他们的仇恨没那么强烈，而是回过头继续去追杀那些魔修。 暗处，魏池一身红衣默默看着这一幕。 秦至这么快就入魔的确在他意料之外，但也算是个惊喜，如果他杀了云霄宗的弟子，那么……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唇角微微勾起，不过随手一挥，那原本已经逃出很远的几个云霄宗的弟子便控制不住的自己的身体，竟忽然往后飞去，很快摔在了秦至的面前！ 秦至一手掐着一个魔修的脖颈，“咔嚓”一声，将那两个魔修的脖颈给掐断了！ 那几个弟子就摔在秦至面前，秦至垂眸，便跟他们惊恐的眸子对上了。 之前离得远，且秦至心中更恨的是魔修，所以没注意这几个弟子的模样。 如今他们就摔倒在眼前，距离还这般近，哪怕秦至入魔了赤红着双眼，也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将爹娘丢弃在村子不管的那几个弟子。 如果不是他们，爹娘怎么会被魔修抓住？ 如果不是他们，爹娘怎么会在他眼前被活生生啃食惨死？ 秦至眼底的红意更甚，他一松手，那两个魔修的尸体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而后，他朝着最靠近的那个弟子伸手。 那弟子已经吓得不行，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哭着求饶。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其他的弟子也怕得不行，即便一两个还有反抗的勇气，但身体不知为何，就是使不上力气。 而暗处的魔修尊主就这么静静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明显。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从见到秦至的第一面，他就很喜欢秦至，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为魔修尊主，若是不用点手段，秦至是绝对不会跟他回火荣山的。 他活了那么多年，喜欢的人少之又少，每次遇到都想带回火荣山养着。 可是每一个都不喜欢他。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现在已经明白了，真的想把自己喜欢的人带回火荣山养着，他就必须先把他们变成跟他一样的魔修。 只要秦至双手沾满鲜血，只要让他对仙修，对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失去信心，他就一定会依赖喜欢自己。 哪怕不是真的喜欢，只要他愿意跟他回火荣山，魔修尊主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就在秦至的手要掐住那个弟子的脖颈时，一道金光忽然袭来，直接将秦至的手击开！ 秦至惨叫一声，往后踉跄了几步。 与此同时，有一道金光击中了秦至的额头，秦至瞳眸猛地收缩，整个人一僵，最后……双眸忽然闭上，身体也朝着后面倒去。 可就在他要落在地上的时候，一个身影快速地出现，将他搂入怀中。 看到忽然出现的玉含仙尊，那几个弟子顿时高兴不已，可暗处的魔修尊主却气得牙都咬碎了！ 可恶！ 就差一点了！ 一想到秦至差一点就可以犯下大错，而后被迫与所有仙修为敌，魔修尊主就觉得不甘心。 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把秦至逼成这样，若是真让玉含仙尊把人带走，只怕之前筹谋的一切都白费了！ 可他要上前抢人时，圣使却忽然出现拦住了他，低声道：“尊主，就算玉含仙尊把人带走，隔阂已经造成，公子不会原谅仙修对他爹娘所做的一切，更何况……他的妹妹也已经死了，兴许让他回到云霄宗，恨意才会更大。” 魔修尊主闻言，这才忍住了。 也对。 方才玉含仙尊往秦至体内注入了一道灵气，那可是半仙之躯的灵气，秦至就是再发疯也得清醒了。 就算他现在把人带回火荣山，秦至就算再恨仙修，也会加倍恨着魔修。 还是得再加把劲儿。 而后，不远处跑来了一群穿着仙修服饰的人。 圣使便赶忙带着魔修尊主离开。 玉含仙尊将秦至抱在怀里，抬袖便将秦至身上的血迹和煞气全都清除干净。 而后，他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那几个弟子。 虽然云霄宗的弟子鲜少见到玉含仙尊，可他们每次见到的玉含仙尊都是那般温温柔柔，翩翩君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玉含仙尊露出这样的表情。 为首的弟子在这时竟变得异常聪明，哪怕玉含仙尊什么都没说，他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哪怕一身狼狈，也赶忙保证道：“我们……我们什么都没看到！秦至师弟……秦至师弟只是失去父母太过痛心，所以才杀了那些魔修！他……他后来就晕倒了，不，是……是我们和秦至师弟一起杀了这些魔修！” 没有残忍的嗜杀，没有滔天的煞气，也没有入魔这一回事。 玉含仙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从他收回的视线中可以看出，这个答案让他很满意。 那几个弟子心中更为害怕了。 他们一直知道宗主和几位殿主对秦至挺好的，宗门内有点名气的师兄弟也似乎很喜欢秦至…… 可他们没想到，连玉含仙尊这般人物都对他那么好！ 但他们也不傻。 如今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牢牢跟秦至绑在一起。 他们必须替秦至守住这个秘密，必要时候，也得替秦至背这个黑锅，总之……秦至入魔的事情不能说出去。 否则，不但秦至会出事，他们也必死无疑！ 第360章 莲花村……没了（五） 赶来的是其他前来支援的宗门长老和弟子，身份都不同寻常，玉含仙尊不能让他们看到这样的秦至，所以得先行一步。 赶来的宗门长老和弟子们都傻眼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玉含仙尊先带着一个弟子离开了。 这是真的有点失礼了。 但剩下的那几个弟子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们起身后，还冷静地朝着众人行礼，并且找了一个很好的说辞，“那是我们宗门里立下了不少功劳的一个师弟，因着方才与魔修争斗时受了重伤，玉含仙尊怕他出事，所以先一步带他回宗门疗伤，让我等留下来向诸位说明情况……” 既然是有原因的，而且还留人下来解释清楚了，那些宗门的长老和弟子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是看着满地的魔修残骸，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 玉含宫。 玉含仙尊抱着一丝不挂的秦至入了莲花池内，他一边慢慢踏入莲花池内，一边将莲花池内的水逐渐换成寒池的水。 寒池可以洗涤人身上的煞气，虽然洗涤的过程会非常痛苦，但这是对秦至最好的做法。 尚且完全踏入莲花池内，秦至便因为受不住这阵痛苦而在玉含仙尊怀中蜷缩着身体。 哪怕闭着眼睛，他眼眶也红得厉害，泪珠也因为疼痛而冒了出来。 玉含仙尊抱着他在莲花池内坐了下来，把人紧紧搂在怀中，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但怎么可能没事呢？ 寒池的水本来就非寻常人能够忍受，哪怕被引进来的只是少部分，可也够秦至受的了。 要把煞气和怨气从身体内清洗掉并不简单，就算玉含仙尊寸步不离守着他护着他，秦至该经受的也苦难也一点儿不少。 他痛得挣扎，却怎么都挣脱不掉玉含仙尊的怀抱。 最后挣扎累了，只能缩着身体小声啜泣着。 他在睡梦中，似乎忘掉了爹娘惨死的画面，只为身上的疼痛而难过。 如果可以，玉含仙尊甚至希望他不要醒来。 可是，却又舍不得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煞气清除了一半后，看到秦至是真的熬不住了，玉含仙尊便又抱着人上了岸。 之后，日复一日地抱着人入莲花池清洗煞气。 第一天能洗去的煞气很多。 可到了第二天，身上能被洗去的煞气却越来越少。 到了最后，哪怕那些煞气尚未完全清除掉，可寒池的水对秦至来说已经没用了。 玉含仙尊的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连寒池都洗不掉身上的煞气，那说明这煞气是秦至自己生出的。 他已经有入魔的预兆了。 这其实早就在预料之中，毕竟亲眼看着亲人惨死的画面，不是谁都能熬得过来的。 把秦至安置在自己榻上休息的时候，玉含仙尊就这么坐在床头看了他许久，而后伸出手，企图用自身的法术将秦至体内剩余的煞气引出。 可却险些被反噬。 他嘴角渗出的血液滴落在床边，抬手擦了擦唇角时，玉含仙尊也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哪怕昏迷不醒，秦至也仍旧不肯接受他的帮助。 帮秦至掖好被子后，玉含仙尊拿起书本，正打算在旁边看书陪着他，可玉含宫外却传来异样的动静。 将书本放下，玉含仙尊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秦至，随后起身，将自己的卧室和床榻都设了阵法，才瞬移到门外。 来人正是宗主。 因着之前耗损了太多的修为，宗主此刻脸色也尚显苍白，哪怕穿着一身提气色的紫色长袍，他看起来也十分虚弱。 笑了笑，宗主才道：“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为兄到你这里来坐坐，欢迎吗？” 玉含仙尊退身一旁，请他入门。 入了玉含宫内，玉含仙尊不过挥袖，一壶热腾腾的茶水和几盘精致的点心便准备好了。 宗主叹气道：“何苦耗损修为弄出这些来？你我师兄弟也难得有着清闲聚在一起的时候，花点时间陪着师兄煮一壶茶又如何？” 玉含仙尊坐下，态度倒是十分恭敬，“师兄说得是。” 可是他还是把用修为煮出来的茶倒来喝了。 宗主无奈，却也没法子。 陪着他喝了几杯茶，见他这般沉得住气，便只能主动开口问道：“你把秦至藏在这儿了？” 玉含仙尊答道：“没有。” 宗主想说你当我们宗门的人眼睛都瞎了吗，前几天都有那么多人看着你把人抱回了玉含宫内。 结果就听到玉含仙尊继续说道：“他又没犯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藏他？不过是明明正大把人带回来疗伤罢了。” 宗主：…… 你还不如说你没藏着他呢。 玉含仙尊似乎从他无语的表情中猜出了他的心思，便又道：“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爹娘惨死眼前，此事又与我们云霄宗的其他弟子有关，说好听点是我们没保护好他的爹娘，说难听点，害死他爹娘的……我们也有份，他纵然当时情绪激动了点，难道云霄宗就要因此而惩戒他吗？” 宗主倒是第一次见玉含仙尊这般护着一个人。 其实在来之前，他便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无论是从宗主的角度还是从师兄的角度，他都必须来一遭。 宗主说道：“玉含，我知道你心疼这孩子，若是有缘，他或许会是你唯一的弟子，咱们云霄宗的宗旨向来是帮亲不帮理，可若是他真的入魔了，你只管护着他却不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终究是害了他。” 玉含仙尊垂眸，“我知道，我不会任由他这样下去的。” “那你把他困在这里，又如何能帮他？”宗主劝道，“不如你先把人交出来，此事终归需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玉含仙尊却拧眉道：“我需要给谁一个交代？魔修杀了他的爹娘，他也杀了那些魔修，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报还一报罢了，这还需要给别人一个交代吗？” 他反问道：“给谁交代？给魔修一个交代？” 难得见他这么会呛人，宗主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被噎了好半晌，才说道：“给魔修什么交代啊，是给众弟子一个交代。” 怕玉含仙尊闹起来，宗主又赶忙道：“他如今入魔的事情也是瞒不住的，可是依你所言，他亲眼看着爹娘被杀，一怒之下入魔杀了那些魔修，也算是情有可原，但你也知道人言可畏，如今此举是为了保他！” 第361章 莲花村……没了（六） 他说：“我给你了那么多时间，可这么多天你一直未曾带着秦至出过玉含宫，这便说明秦至是真的入魔了，你引了寒池的水也洗不掉他身上的煞气，那就足以证明他短时间内是无法消除心魔的，一旦有心之人闹起来，到时候你根本护不住他！” 见玉含仙尊稍微冷静下来后，宗主又继续说道：“只是做做样子，把人送到广场上忏悔而已，他若是不情愿，也可以什么都不说，就当他悲痛欲死说不出话来，我让我的弟子上台代他悔过，实在不行，我这个宗主亲自登台替他悔过也可以，只是为了在所有人面前做个样子，之后便以替他驱除心魔为由，罚他在你这后山面壁思过……” 说是面壁思过，可私底下爱怎么样怎么样。 终归只是保护秦至的一个手段。 总好过现在什么都不管，一昧护着秦至，到最后事情越闹越大引起公愤。 真到了那个时候，便是云霄宗再强悍，也不好护着一个入魔的弟子。 入魔啊…… 稍有不慎，那便是害人无数，就算秦至立功过，也杀过魔修，但那也不是他可以随意入魔的借口。 说句难听的，入了宗门的，当了仙修的，谁没死过爹娘？谁没为了保护苍生而害死过身边的人？ 纵然是宗主，当年也失去了挚爱，失去了敬重的师长…… 可若是因为自己失去了双亲便化身为魔，到最后成了一个滥杀无辜的人，那便是罪无可恕。 这样都能轻易原谅，都能被包庇，那那些被他害死的无辜之人，难道就不可怜吗？ 这天底下最可怜的，就他秦至一个吗？ 而这些道理，玉含仙尊自然都明白。 只是…… 他沉眸道：“师兄，我并非要袒护秦至，只是他如今手上也并未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他纵然入魔，杀的也是那些魔修。” “可是……” “我知道若是他心魔不初，总有一日他必定会入魔，再无回头之路，所以……”他坚定看着宗主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真正入魔的。” 宗主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你拿什么来保证？” 玉含仙尊说道：“我的命吧……” “你……” “他是云霄宗的弟子，也是我的弟子，我答应过他总有一日会收他为徒，他如今的本事也有一半是我教的，纵然未行师徒之礼，可在我心里，他早已经是我玉含宫的人，若是这个当师尊的护不住他，也管不住他，更救不了他，那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宗主蹙眉，“师弟……” 玉含仙尊也打断了他的话，“师兄，我知你是好意，我也明白你说的话才是有理的，你方才所言，全是为了秦至着想，我知你是真心要护着他的。” 宗主叹气，“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只是做做样子走个过程罢了。 可玉含仙尊却摇头道：“师兄，你不了解秦至，你也不了解人心，有时候我们越是想要护住一个人，就越是有人想要毁掉他，况且秦至逢此大难，他恐怕连活着都没勇气了，对他而言，你的这些保护又算什么呢？” 没人能在痛失双亲后，还想着如何保全自己的。 尤其是在秦至眼底，他是如此的敬爱他的爹娘。 玉含仙尊又垂眸道：“如果他的妹妹还活着，他或许还能清醒几分，可是……他妹妹也已经没了。” 这件事情，宗主倒是听弟子禀报过了。 说来也是奇怪，秦至的爹娘虽然被故意留在了后面，可是……莲花村作为最靠近云霄宗的村子，魔修应当不会入侵那么快的，如果他爹娘当时藏了起来，那些返回去寻找他的弟子应该很快便找到了他们，可为什么那些弟子返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找到，反而秦至回去了就找到了？ 还有便是他的那个妹妹…… 紫嫣亲眼所见，当时秦至的爹娘将这女娃子交给了他门下的一个弟子后，他们便带着那个小姑娘和其他的村民一起御剑往安全的地方去。 可是那些魔修却穷追不舍。 紫嫣说道：“当时我便觉得十分奇怪，那些魔修似乎是冲着那个小姑娘来的，当时情况危急，我们不敢大意，毕竟所有的村民都在，所以十三和十四便护送那小姑娘去了另一个地方……” 果不其然，那些魔修居然舍弃了众多的村民，只追着十三和十四去。 按照约定，十三和十四应该把孩子直接护送回云霄宗，但他们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人，等派人去寻找人，半路上便见到了十三和十四的尸首。 他们把孩子护在怀中，熬到了最后一刻，也没等来救援，两个大人和被护在中间的孩子都被一把利剑刺穿了！ 紫嫣带着人赶到时，那些魔修还企图破开最后的屏障，要吸食他们的血肉。 十三和十四的修为在整个云霄宗的内门弟子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按理来说，护着一个孩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况且他们当时只需要拼命带着孩子往云霄宗赶就可以了。 可就连他们都惨死在半路。 那只能说明，当时拦住他们的，不仅仅只是那些普通的魔修罢了。 能逼得他们在临死之前还费尽心思护着这孩子尸体的，恐怕……那些魔修想要的不仅仅只是这孩子的血肉，甚至还有更大的用处。 只是，十三和十四牺牲了，那个孩子也没能保住，谁也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宗主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玉含，为兄记得你说过……就连你也看不清楚这孩子身上的命格，那会不会他其实……” “不会。”玉含仙尊语气认真道，“他就是他，秦至就是秦至，一个普通人而已，顶多之后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仙修，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了。” 宗主本来也只是揣测罢了，后来想想，也觉得以这种念头去揣测一个孩子，确实过分。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罢了，既然你都觉得他只是个孩子而已，难道我们云霄宗还护不住一个孩子吗？” 他又道：“说到底，也的确是我们没能护住他的爹娘，他心里有怨气也是应该的，若他心中实在有恨……你便多开解开解，这玉含宫的门，便少些让他出。” 事情尚未传开，一切瞒在鼓里，可宗主心里很清楚，有人在一直逼着秦至入魔。 所以，事情还没完。 背后之人一定还有下一招。 第362章 莲花村……没了（七） 等宗主离开后，玉含仙尊便回了寝殿。 却发现秦至已经醒了。 他平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也早就被踹飞到一边，雪白的里衣也乱糟糟的，而手腕和脚腕上都缠着锁链。 那是他醒来后想要挣扎着逃走的象征。 玉含仙尊此举并非是为了锁他，原本只是担心会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进来将人带走。 却没想到，秦至会自己挣扎着想要离开这里。 来到床边后，玉含仙尊手一挥，那缠在秦至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便消失不见了。 而玉含仙尊也在床边坐下，俯身拂去秦至脸上的碎发后，看着秦至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脸转到一边去，似乎不想被他触碰，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和难过。 但他还是轻声哄道：“如今将你困在这里，只是想着早日替你洗去身上的煞气，待你身体好些了，便让你离开这里，好吗？” 秦至没说话。 玉含仙尊又侧身在他旁边躺下，手也把人轻轻揽住，“秦至，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你肯定想着谁也不理解你现在的痛苦，可是我相信你爹娘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我答应你，等洗净了你身上的煞气后，我便带你去报仇，好吗？” 秦至依然没说话。 他把头偏向另外一边，像是不愿意接受玉含仙尊的条件。 可其实他根本没心情听这些，也没心情去思考任何问题。 老爹死了，老娘也死了，他们是活生生惨死在他眼前的。 如今就连妹妹也没了…… 说真的，秦至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多痛苦。 他好像哭不出来，也没有力气再拿起刀去找任何人报仇。 他不想动弹，不想说话，只想这么安安静静躺着，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他不清楚一个人悲痛到极致是什么感觉，或许就跟现在的他一样，痛到极致，就仿若心也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什么报仇，什么杀光所有人……他通通都不想了。 他累了，真的太累了。 好像醒来后，感觉全身都像是被针连绵不断地扎着一样，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化作了钝刀，一刀一刀地割在他身上。 他忽然不太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其实他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秦至，从小就失去了爹娘，带着妹妹在亲戚家里寄人篱下，每天活得战战兢兢，被赶出去自立门户后，每天熬着日子过，就盼着能让妹妹过得好一点。 可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妹妹活不了太久的。 他知道妹妹早晚会死掉，他迟早有一天会变成自己一个人，所以他心里始终悬着一把剑。 直到妹妹在医院里停止了呼吸的那一刻，那把剑终于还是落下了。 其实他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可并没有。 他很冷静地为妹妹选了一块很好的墓地，找了一个很好的入殓师替她化了一个美美的妆，亲眼看着她被送入焚化炉里，再出来的时候，只剩下那么小小的一抔灰。 他真的没有难过。 妹妹死的时候，他的感觉就跟爸爸咽气了，妈妈当着他的面跳楼了是一样的，其实真的没有很难过。 人嘛，早晚会有一死，他知道的，因为他也迟早会死的。 其实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无非是一个人的生活更加寂寞了，上班的时候仍旧能跟同事们嘻嘻哈哈的，下班了，他就自己随便买点吃的，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缩在二手沙发的角落里，自己安静吃着东西。 发工资后，他也总算能开始慢慢存一点钱了。 妹妹不在了，其实他需要花的钱更少了。 你看，账户上的余额越来越多了。 以前妹妹在的时候，他连一块小蛋糕都不舍得买，就算是妹妹生日的时候，也只够去买那种很便宜的小蛋糕。 妹妹不在了，他可以买很大的蛋糕了，他甚至可以一个人吃完一块很大很大的蛋糕。 没人跟他分同一块蛋糕了。 他可以一个人吃很多很多东西，也可以买很贵的衣服鞋子，心血来潮的时候，他还能请女同事去喝一杯星巴克的咖啡。 虽然那味道真的不怎么地。 秦至目光越来越空洞。 他在想，或许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一场……他在那黑漆漆又冷冰冰的小巷里，临死之前做的一场美梦。 但鉴于他这一生都没经历过什么美好的事情，所以哪怕只是做梦，到了最后，一切也终将化为虚无。 命不好的人都这样的…… 秦至闭眼，一颗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从一开始的温热，到后来的冰冷……好像也跟他的结局差不多。 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云霄宗，从来就没有什么仙修魔修的，也从来就没有什么玉含仙尊，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爹娘和妹妹。 都死了。 他也快要死了。 所以都只是奢望罢了。 “秦至……”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至知道那是玉含仙尊的声音，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人起身撑在他身旁，还朝着他缓慢俯身。 秦至没应他。 那人又喊了一声，“秦至……” 秦至仍旧无动于衷。 在他看来，玉含仙尊不过是他生出的一个妄念罢了，是他屌丝又缺爱的这些年里生出的痴心妄想。 怎么可能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那么清风霁月，那般风华绝代，却跟他这样的狗屎产生交集，甚至还对他这么好？ 能跨越这种阶级，实现这种美梦的，只能是白日做梦了。 玉含仙尊看着侧开脸闭着眼睛怎么都不肯给他回应的秦至，心里既有些难过，也有些无措。 他知道现在的秦至很难受，可他想帮他。 很想很想。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能俯身……吻上了秦至的唇。 秦至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玉含仙尊就当对方这是接受了自己的安慰，撬开齿关，更加深入。 秦至装死了好一会儿，忽然就有些不能接受了，毕竟这跟之前的渡灵气完全不同，吸得……太狠了！ 秦至被迫睁开眼睛挣扎了起来。 他力气不大，可玉含仙尊也不是那种喜欢强来的人，便只能顺势松开了。 他以为秦至会说点什么，可秦至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红的唇，什么都没说，只是侧身躺着背对着他。 玉含仙尊有些无措。 他活了几千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敢再过去亲了，只是靠着秦至重新躺了下来，小心翼翼从背后揽着秦至。 秦至没拒绝。 第363章 莲花村……没了（八） 他真的太累了，一动都不想动，要不是玉含仙尊刚才弄疼他的嘴巴，甚至逼得他连呼吸都不能，他或许都不会反抗。 他们就这么抱着躺在一起。 没人说话，四周也很安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秦至甚至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很有节奏，但也真的很吵。 他睡不着。 却又不想睁开眼睛。 他觉得很烦躁。 却又不想动。 他在这样的双重折磨和煎熬下，睡着了，没多久又醒来，然后又睡着了，之后又迷迷糊糊醒来。 头痛得像是要爆炸，可是他仍旧不肯再动一下。 他就这么蜷缩着身体躺着。 直到玉含仙尊察觉到他的异样，一边抱着他，一边起身俯身吻住他的唇，强行给他渡了一点灵力，待他稍微好受一些后，便松开他。 秦至也仍旧是一动不动。 头没有那么痛了，他就继续睡觉。 睡觉会好受些。 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虽然，梦里还是会出现一些让他觉得撕心裂肺的画面。 可是醒来的时候，除了惨痛的事实，什么也没有，在梦里虽然虚假，虽然痛苦，却偶然能从最深处的记忆里窥探当初的美好。 秦至越发喜欢沉浸在这样的睡梦中。 可惜，才几天后，玉含仙尊发现了他的这种行为后，便强行给他渡灵气，让他白天的时候尽量保持着清醒。 而后每天都坚持带他泡寒池的水。 寒池的水已经无法清洗他身上的煞气了，尽管秦至觉得自己此刻心如死灰，根本没有任何的怨气。 可玉含仙尊还是坚持带着他每天泡澡。 只是，让玉含仙尊难受的不是寒池的水洗不掉秦至身上的煞气，而是无论这水给秦至造成多大的痛苦，秦至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不再畏惧疼痛。 哪怕他的身体已经痛到痉挛，哪怕他脸色苍白浑身都是虚汗，哪怕他嘴角都开始痛得溢出鲜血……他也不喊一声，也仍旧是面无表情。 这样的秦至，让玉含仙尊更不安了。 之后，秦至不能长时间沉浸在睡梦中，玉含仙尊也不敢再让他长时间泡澡，每日就固定陪着他睡觉泡澡，剩下的时间会带着他出到玉含宫的庭院或者后山，带他出去看看风景。 可秦至仍旧不言不语。 靠着玉含仙尊渡的灵气和他体内的魂石，他暂时不需要依靠食物来维持自身的能量，所以他更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 没一会儿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就全是泪水。 他没有在哭，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在难过，只是泪水不知怎么的就落了下来。 甚至玉含仙尊帮他擦去泪水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是自己落泪了。 这其实很奇怪。 因为秦至根本不想哭，他也没觉得自己有那个必要哭。 他已经哭过了。 爹娘惨死的时候，他哭过，也喊过了，可是什么都挽回不了。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哭泣和嘶吼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他现在也不想解决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他日复一日地觉得自己很累。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看着玉含仙尊发了很久的呆，隐约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就尝试着开口问道：“我……能……出门……了吗？” 玉含仙尊见他总算开口说话了，高兴得不行，温柔蹲在他身旁问道：“你想去哪里？我现在就带你去……” 可秦至却是说道：“我想去找……魔修，我想杀光……他们……”或者，让他们杀了我。 因为这样真的太累了。 他睡着的时候觉得累，睡醒了依然很累，泡澡的时候觉得累，发呆的时候也好累…… 他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背着一座大山，明明已经痛苦疲惫到极致，可是却还要强撑着。 可是他为什么要强撑着？ 他撑着的意义在于什么呢？ 玉含仙尊察觉到了秦至的不对劲，他握着秦至的手，问道：“杀光他们之后呢？” 秦至又开始发呆了。 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他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杀不光这天底下的魔修，所以，他想要的只是自己死于魔修之手。 在那之前，能杀几个魔修也是好的。 可玉含仙尊不能答应他。 杀魔修可以，但他不能让秦至就这么死了。 他把秦至抱了起来，说道：“如果你想杀魔修，我随时可以奉陪，可是你不能死。” 他又说：“你是不是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秦至在他怀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确累了。 可他不想要短暂的休息，他想永远都不需要睁开眼睛的那种休息。 但这个温柔又小心翼翼抱着他的人，根本不答应。 把秦至放回床上后，玉含仙尊替他盖好了被子，轻声哄道：“你先休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秦至没搭理他。 说话也好累的。 而且他知道，这个人是在骗他。 怎么可能睡醒了就好了呢？ 可他除了听话地闭上眼睛，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不过这次醒来，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玉含仙尊把林师兄他们找来了。 秦至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林师兄等人眼眶通红地看着他。 他们安慰他，陪他说话，想尽办法说笑话给他听，还叽叽喳喳地跟他说宗门以及山下各种好玩的事情。 他们绞尽脑汁地跟他说各种传说，想让他相信，老爹老娘即便死了，也一定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来生。 妹妹虽然没能活着长大，可十三师兄和十四师兄把她的尸体保护得很好，她的魂魄没有受损，宗门内有点修为的弟子都为她祈福了，她一定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里。 他们带着他出去看风景，看弟子们修炼，甚至还带着他偷偷到山下去看刚出生的婴幼儿。 小小的一个，却有着无比旺盛的生命力。 林师兄笑着跟他说：“伯父伯母那么好的人，妹妹那么可爱的小姑娘，他们一定能投生到很好的人家，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说：“说不定你们还有缘分未尽，也许几年之后，妹妹就真的来云霄宗拜你为师了！” 这真是很美好的祝福。 秦至也知道，他们是真的希望他好，他也想承这份情，他也想让自己看起来好了一些。 所以他每天都很努力地笑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泪水都能和笑意同时出现。 然后，身边的人就更加沉默了。 秦至觉得自己更累了。 第364章 你我注定是永远的兄弟（一） 兴许是因为这些法子都不奏效，反而让秦至看起来更憔悴，玉含仙尊就不再让人过来探望他了。 只是偶尔也会询问他的意见，想不想下山看看，想不想出门走走，想不想去看看师兄们…… 秦至无一例外都是摇头。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他觉得凭什么呢？ 玉含仙尊对他那么好，师兄弟们也对他那么好，他有什么理由在这里矫情呢？ 可是……死的是他的爹娘啊！ 两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面前这么没了，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说得没错，他就是个废物。 他谁也保护不了。 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如果他没有下山历练，如果他没有管那些村民，没有管那些被囚禁起来的宗门弟子，如果他……如果他早点回来，甚至他根本没下山，是不是就能保护好爹娘了？ 是不是爹娘和妹妹就不会死？ “不对，不是你的错……”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至脑子忽然剧烈痛了起来，那声音却继续在他脑海里响起来。 他说道：“其实无论你怎么做，你的爹娘和妹妹终究是要死的，就算你不下山历练，就算你早点回来，他们也会要你以大局为重，不会让你去莲花村保护你的爹娘……” 他说：“你依然要眼睁睁看着你的爹娘死去，依然无法保护你的妹妹，这不是你的错，是云霄宗的错，是世人错了，是他们害死了你的爹娘。” 他说：“他们明知道你的爹娘就在山脚下，他们也明知道那些弟子不喜欢你，甚至他们处处针对你，却还是要那些弟子到莲花村去……难道他们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吗？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他们不在乎你的生死，也不在乎你爹娘的生死！” “他们要你付出性命去守护这天下，可是……凭什么呢？” 一缕黑色的煞气从秦至的身上飘出，最后在他身边凝聚为一抹红色的身影，那个长得跟魏池一模一样的男子俯下身来，温柔地抱住了秦至。 他说话的时候，跟魏池一样温柔，可眉眼间却带着魔族特有的妖媚。 他对秦至说道：“你做得还不够多吗？你已经为这苍生付出了许多，可是他们却连你的家人都保护不好……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任由他们驱使呢？” 他亲亲吻着秦至的头发，眼底全是悲悯和心疼，抱着秦至的时候，像是把他当成了心肝宝贝一般宠爱着，而后微微叹气，嗓音像是哄人，又像是诱惑，“阿至，跟我走吧，他们什么都给不了你，却一昧要你付出，他们不把你的命当命，也不把你爹娘的命当命，他们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我真的好心疼啊……” 随着那些声音不断地钻进脑子里，秦至只觉得脑子疼得更加厉害，疼到他心口生出一阵阵的恨意，眼底变成了赤红色。 好难受，好痛啊！ 那种痛意，甚至可以让他失去所有的理智，恨不得毁天灭地！ 可是秦至凭空变出桃木剑的时候，却直接朝着那红衣男子袭去！ 红衣男子虽然被击中了，身体也化为一阵红色的烟雾，可是那烟雾很快又转移到旁的地方，再次凝聚出实体。 竟半点伤都没有。 他看着一手拿剑指着他又一手捂着头十分痛苦的秦至，半点也不生气，只是心疼地叹了一口气，“何苦这般仇视我？你我本是兄弟，说喜欢你在乎你的那些话，可半句不是假的。” 明知道秦至一定会伤害他，他却还是温柔上前道：“仙魔殊途，这我一直知道，你如今被他们骗了，一昧恨着我，我也知道，可是阿至……我曾在你家中休养了那么久，也曾喊他们爹娘和妹妹，若是我要杀他们，多的是机会，为何偏要选这个时候？” 看到秦至痛得连手中的桃木剑都拿不稳了，他便赶忙上前扶住秦至，语气温柔可又满脸心疼，“你以为我是故意在那个时候杀掉他们，如今又故意在这里说这些话，是为了逼你入魔，离间你和云霄宗吗？” 秦至痛得脑子都在嗡嗡乱响，他眼底的红色更加明显了，可不知为何，耳鸣那般严重，却仍旧将魔修尊主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想要把人推开，可是费尽力气，也不过是轻轻推搡。 “滚……”这声音沙哑又无力，虽然语气十分不好，还带着杀意，却半点不让人忌惮。 魔修尊主见他这般抗拒自己，松开了扶住他的手，却用法术轻轻扶着他，说道：“若我只是想借此逼你入魔，我大可以把你的爹娘和妹妹抓过来，只要抓了他们，把他们关在火荣山内，我不愁你不来……这样岂不比杀死他们，让你恨我更有价值？” 他又叹气说：“阿至，爹娘和妹妹的死，我也很难过，魔修虽然奉我为尊主，我也从不否认自己也伤害过不少人，但爹娘和妹妹的事情，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我从未让任何魔修进攻过莲花村……” 他说：“如果我还在村子里，绝对不会让爹娘和妹妹出事，你看，我在莲花村休养的那段时间，村子里是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我那时候可以自由出入莲花村，可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秦至喘着粗气，他现在真的很痛很难受，不想听任何人说话。 可他又无法拒绝，甚至连把人赶跑都做不到。 这时候，魔修尊主又尝试着靠近他，手刚搭上秦至的肩膀，不等秦至反抗，一股力量便涌入了秦至的体内。 难受和疼痛瞬间便消失了。 魔修尊主的声音又在他耳边温柔响起，“你看，他们都说魔修和仙修的力量是不能共存的，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你可以接受魔修的力量，你与我……是可以共存的。” 他说：“仙修带你的，只有委屈、隐忍和痛苦，而魔修可以给你自由、快乐和你想要的所有一切，阿至，你发现没有？反抗我的时候，你会觉得很难受，可是尝试着接受了，你就会发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至身上那些不舒服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 即便脸色苍白得吓人，但他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之前那些沉闷难受到窒息的痛苦，已经完全不见了。 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没什么力气说话，唇瓣毫无血色，吐露出的字句也是虚弱无力的，“你走吧……” 第365章 你我注定是永远的兄弟（二） 他不是魔修尊主的对手，既杀不了他，也拿不住他，况且他此刻也没心思听他讲那些事情。 他真的累了…… 可魔修尊主没走，反而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很漂亮，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掌心向上的时候能看到清晰的纹路，还有……上面跳动的三缕小火苗。 看着那三缕小火苗，秦至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异样感，呆滞的目光瞬间清醒，身体也不自觉跟着坐直，直勾勾盯着对方的掌心。 魔修尊主这才开口说道：“我说过，害死爹娘和妹妹的事情我不知情，也不是我的主意，所以知道这件事情后，我便亲自赶到了莲花村，那里虽然已经被烧没了，连爹娘的尸骨都找不到了，但我们魔修有很多天地不容的禁术，我费了点功夫才把爹娘的一点残魂给找了回来……” 听到最后一句话，秦至的眼底全是红意，同时还闪烁着泪光。 他怔怔看着对方的掌心，看着那微弱跳动的三缕火苗，竟觉得亲切又温暖。 魔修尊主又说道：“妹妹并未魂飞魄散，但她天生魂魄不齐，死的时候又过于凄惨，所以还是留下了一点残魂，我便一同收了回来。” 而后，他俯身靠近了秦至。 秦至却完全没注意，眼睛只是直勾勾盯着那三缕残魂。 魔修尊主轻声在他耳边道：“阿至，跟我回火荣山吧，哥哥答应你，只要你跟我回去，哥哥一定想尽办法替你把这三缕残魂养好，等他们养回原本的样子后，你想要他们重新投胎也好，想要他们立马活回来也行，哥哥都能为你做到……” 见秦至只是盯着那三缕残魂，魔修尊主也不生气，还抓起他的一只手，摊开了他的掌心，将那三缕残魂小心翼翼放在他的掌心上。 秦至本以为魔修尊主是用了某种手段想要骗他，可是等那三缕残魂真的落入他的掌心时，他明显察觉到了那三缕残魂发出的微弱心跳声。 那种感觉……十分熟悉。 他没骗他，这真是他爹娘和妹妹的残魂。 即便只有很少很少的一点，但依旧散发着生命的气息，依旧给人一种……他们还活着的感觉。 秦至的泪水顺着眼眶落下，他却不敢哭出来，生怕一点动静就把这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残魂弄散了。 “阿至……” 不知不觉间，秦至已经背对着魔修尊主坐着，眼底依旧只有那三缕残魂。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甚至不敢让风吹一下。 看着这一幕，魔修尊主心里越发羡慕，看着秦至的眼神也温柔了起来。 忽然，他从背后抱住了秦至，将下颚抵在秦至的肩膀上。 这动作有些过分亲密了。 可哪怕被这么抱着，秦至也察觉不到半点的旖旎和暧昧。 许久之后，魔修尊主才开口说话。 “秦至，成魔吧，”他像个孩子撒娇一样地用自己的脸颊蹭着秦至的脸颊，声音还是同往常那般温柔，“……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归宿，你我注定是永远的兄弟。” 他说：“与本尊一同成魔，本尊将与你平分这天下，我们杀光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修，再为你爹娘和妹妹报仇，之后……便自由驰骋这天下，再无人敢欺你辱你。” 他侧眸，温柔看着秦至的侧脸，脸颊依旧靠在秦至的肩膀上，轻声问道：“好吗，阿至？” 秦至依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魔修尊主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看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人在靠近，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不悦和恼火，却也不得不站直了身体。 秦至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下意识扭头朝着门口看去，却忽然一惊，回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发现那三缕残魂已经被魔修尊主收回去了！ 魔修尊主笑着对他说：“阿至，时间不多了，你也该做个选择了。” 秦至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魔修尊主的身影却已经化为一缕红色的烟雾，逐渐消散，可他的声音却还在秦至的耳边清晰响起，“你要选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修，还是要选我，心里也该有个选择了，我只给你十五天的时间，十五天之后正好是五月之夜，此时阴气正盛，若你要留住爹娘和妹妹，这一天是最好的……”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魔修尊主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若是你还想要你的爹娘，便杀了云霄宗的弟子，陪我一同成魔，我在火荣山等你，若是你不来……” 之后的话，竟听不到了。 与此同时，一身水绿色长袍的玉含仙尊出现在眼前。 秦至怔怔看着他。 玉含仙尊在门口的时候便察觉到了魔修特有的煞气，但这煞气跟秦至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一模一样。 即便察觉到了异样，可他如今也只能佯装不知。 对上秦至这般视线，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衣服而露出这般深情，便有些腼腆地解释道：“他们说，我这样穿着好看些，让人看着心情也好些……” 他在秦至身旁坐下，问道：“你今日好些了吗？” 秦至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挪动，但并未回答他的话。 玉含仙尊又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见他始终没有回应，面色也逐渐疲倦后，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牵着他的手，陪他回寝殿休息。 * 之后的几日，秦至仍旧坐在玉含宫的殿门前发呆。 他最近很喜欢坐在这里。 玉含仙尊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个好的现象，至少他不会再宅在殿内一动不动，能出来坐坐，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只是如今外面更乱了。 皇城内也有人与魔修勾结，皇权动荡，内乱不止，百姓更是苦不堪言，魔修更加猖狂，而魔修的数量也与日俱增。 身为仙修，玉含仙尊没办法整日都陪在秦至身旁，即便如今修为大跌，他也必须代表云霄宗外出统领大局。 因为放心不下秦至，他便让林师兄和陈墨等人轮班到玉含宫陪着秦至。 若不是因为秦至，他们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到这玉含宫走一走。 这本来是挺值得炫耀和高兴的事情，可在看到秦至后，他们又高兴不起来了。 甚至在来玉含宫之前，他们还深吸了几口气，做好了秦至根本不搭理他们的准备。 可没想到，他们只是没话找话地跟秦至瞎聊了几句，一直没什么表情也从来不吭声的秦至忽然看向他们，说道：“师兄，我想去藏书阁……” 第366章 你我注定是永远的兄弟（三） 虽然只是一句话，也让林师兄和陈墨怔愣了许久，但反应过来后，他们瞬间开心得不行。 别说是去藏书阁了，就算秦至想去禁地走一走，只怕他们也会一时脑热答应了！ 不过好在秦至对去禁地没什么兴趣，他是真的想去藏书阁看看书而已。 并且，他还记得去藏书阁的流程。 外门弟子想去亲传弟子特供的藏书阁，必须申请得到管事师兄的同意，并且还必须获得三位亲传弟子的推荐信。 当然，如果有宗主或殿主等人的许可，所有的规矩都可以不用管。 秦至能在玉含宫休养，得玉含仙尊亲自照料，甚至就连林师兄和陈墨都是玉含仙尊找来照顾秦至的，只是去区区亲传弟子的藏书阁，有什么不可以的？ 但陈墨还是做做样子，将此事禀报于南殿殿主。 南殿殿主正在闭关修补之前的阵法，所以这事儿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紫嫣师姐，紫嫣师姐同意后，他们便带着秦至去藏书阁了。 只是在去藏书阁的路上，林师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至为什么忽然想去藏书阁，而且还非得按照流程走一遍呢？ 就算他想偷偷去，他和陈墨也绝对不会说什么的，哪怕被人发现了……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管那些规矩呢？ 只是他把自己的心思跟陈墨说了后，陈墨却道：“可能秦至师弟只是比较谨慎吧，又或者是不想连累我们罢了，你想啊，他……他刚发生那样的事情，心里肯定还是很难受，想找个法子解解闷，却又怕回头连累我们受罚，他性子一向如此的……” 林师兄闻言，也点了点头。 秦至到了藏书阁，转身看向想要跟他进去的林师兄和陈墨，说道：“我想一个人在里面待会儿。” 没想过秦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林师兄和陈墨有些意外。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又觉得这要求不算过分，况且秦至这段时间的确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想着他们也不爱看书，便没跟进去，由他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待着。 可林师兄始终有些不放心，两人守在藏书阁的殿门，他小声问道：“你说，秦至师弟不会想不开，在藏书阁里自尽吧？” 陈墨自小便没了爹娘，他的爹娘也是被魔修害死的，但是他没秦至那么惨，因为他爹娘死的时候他还小，而且那会儿也不在爹娘跟前，所以即便他很同情秦至，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一直走不出来，却也实在难以感同身受。 便道：“失去爹娘是很痛苦，看着爹娘惨死眼前也的确很是绝望，只是……也不至于要自尽去陪爹娘吧？不是应该振作起来，杀光魔修，要为爹娘报仇吗？” 林师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娘也是仙修，我也是眼睁睁看着我娘死在我面前的，那种痛苦……的确很难熬，有过一段时间，我也是真的想去陪我娘，我觉得我娘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看向陈墨那不太能理解却努力去理解的模样，忽而笑了，道：“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不一样吧，可能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爹娘没了的确很痛苦，但与其懦弱地死去，不如活着为爹娘报仇，只是……” 只是，有些人真的就是那么脆弱，视家人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他可以死，但却不能接受亲人与挚爱惨死眼前。 这世间的大多数人都是更爱自己的，也许只有那些“蠢货”，才会挚爱不在世上了，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陈墨还是不太能理解。 爹娘死后，他这么多年也自己活过来了，也不是说他不爱自己的爹娘，他也还是很在乎很痛苦的，只是……他还是更想活着。 死了也许就能早日跟爹娘团聚了，可问题是……那爹娘岂不是白白为他死了？ 他就算是死了，也总得让自己有点价值吧？ 所以，即便爹娘生前的遗愿是要他当个普通人，他也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当一个仙修。 他得多杀一点魔修，这样，像他这种从小就失去爹娘的孩子就会少一些了。 林师兄搭着陈墨的肩膀，拍着他的肩，笑着说：“这样就很好，你爹娘也一定为你感到骄傲。” 陈墨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垂眸腼腆道：“但每次在梦里，他们都老是骂我，还说要是我什么时候下去跟他们见面了，非得好好收拾我一顿不可，吓得我都不敢死了……” 说罢，便和林师兄哈哈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两人又开始沉默了。 而后陈墨叹气道：“秦至师弟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啊？不会真的想不开吧？” 林师兄只是看着门口，却没再说话。 藏书阁内。 秦至仔细地查找了每一个书架，只要看到跟魔修禁术有关的书，都会拿起来翻阅查找。 魔修尊主那天跟他说的话，还是在他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这几天像是犯了梦魇，每天晚上都能梦到魔修尊主，梦到爹娘和妹妹的残魂，梦到那天魔修尊主跟他说的话。 真的有这样的禁术吗？ 其实就算真的有，云霄宗的藏书阁内也未必有记录。 可秦至想让自己死心。 如果连亲传弟子特供的藏书阁内都没有记录，那想必其他地方就更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了。 他也不是非要找到这方面的书籍，他只是想让自己死心，只要他什么都找不到，他就不会被那个梦魇所折磨。 他就不会心心念念着已故的爹娘，他就不会那么没用，连累同门的师兄弟为他这般操心…… 之后，秦至在藏书阁里耗了几天的时间，每天都要在这里待到很晚才离开。 刚开始的时候，林师兄和陈墨确实很担心，怕这是秦至自暴自弃的另一个方式，既担心他在藏书阁内自尽，又怕他在藏书阁内偷偷溜走…… 可是几日过去，秦至的状态看起来反而好了一些，他们才没那么担心。 反倒是挺乐意天天陪着他来这藏书阁的。 而秦至也基本把藏书阁的书都翻了一遍，关于记载魔修禁术的书本很多，但是魔修尊主跟他说的那种禁术却半点记录都没有。 他心里有些难受，却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也许，真的是魔修尊主在骗他，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禁术，连魂飞魄散的人都能救回来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第367章 你我注定是永远的兄弟（四） 秦至爬上最高的架子，将手中的书放回原来的位置。 这应该是最后一本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了异样的吵闹声。 秦至如今神经格外敏感，不只是因为心情的问题还是他的修为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以往，像这样的距离，他最多只能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可现在，他却能把门外的声音听到一清二楚。 林师兄压低了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 可回答的却是秦至从未听过的声音，还挺着急了，“林师兄，陈墨师兄，秦至还在藏书阁内吗？” 嗯？在说他？ 陈墨师兄也压低了声音，一脸纳闷道：“在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弟子便赶忙道：“你们快想办法把秦至藏起来，外面来了一批宗门的弟子，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说了秦至入魔的事情，此刻正在山门外闹腾着呢！” 林师兄立马蹙眉，“宗门的弟子？哪个宗门的？” “哎呀！”那弟子急得都拍大腿了，“管他哪个宗门的呢！眼下他们来势汹汹，非要抓着秦至不放，如果真被他们撞见秦至，只怕就麻烦了！” 陈墨却是站在林师兄那边，说道：“咱们可是云霄宗，秦至也是我们云霄宗的弟子，而且如今还被玉含仙尊护在玉含宫内，不管他是哪个宗门的，凭什么来我们云霄宗管我们云霄宗的弟子？！” 如今秦至刚刚好转，莫名其妙再把他关起来，万一再让他变回以前那样可怎么办？ 说白了，是他们不相信其他的宗门有这个能耐敢强闯云霄宗要人。 别说秦至没入魔，就算入魔了，自己宗门的弟子，也轮不到其他宗门的人来管啊！ 那弟子跑得太快，此刻还在喘气，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现在管不了凭什么了，他们如今就是要我们交出秦至师弟，否则便要一起问罪我们云霄宗！其他三大宗门也在，由他们牵头，即便我们是四大宗门之首，可也不是其他三大宗门的对手啊！” 最重要的是，云霄宗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宗主和几位殿主都在闭关修养，而玉含仙尊也外出了，若是他们真的要因此事进攻云霄宗，以目前留在云霄宗的这些弟子，恐怕很难挡住。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秦至藏起来。 林师兄震惊道：“其他三大宗门也来了？！” “不光是其他三大宗门！”那弟子说道，“还有其他的宗门也来了！他们只要我们把秦至师弟交出来，说是……说是只要确定了秦至师弟尚未入魔，他们便即刻离开，否则绝不撤离！” 顿了顿，那弟子又道：“紫嫣师姐说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云霄宗已经被他们团团包围住，看来是必定要带走秦至师弟了！” 如果真的让他们看到秦至，那秦至入魔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了。 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自是十分着急的，因为他们瞒得住本宗门的弟子，也哄得住本宗门的弟子，却没办法让其他宗门的弟子也相信秦至不会做出伤害仙修和百姓的事情。 陈墨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怎么会忽然得知秦至师弟的事情，而且还为了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集中赶来这里？” 林师兄握住陈墨的手，说道：“这事肯定有猫腻，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了，你先把秦至带回玉含宫，找个好点的借口别让他出来，我跟这位师弟出去看看，尽量拦着他们。” 陈墨点头，隐约觉得这事儿恐怕很难善了，但好在大家都愿意站在秦至这边。 他道：“玉含宫是玉含仙尊修行的地方，平常就连宗主和几位殿主都很难进去，其他人想要进去恐怕也不容易，只要秦至待在玉含宫内，他们就做不了什么！” 说这话，既是在安慰林师兄和那弟子，也是在安慰自己。 只是看着藏书阁的大门，陈墨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将秦至哄劝离开。 而站在梯子上的秦至听完了他们说的话，垂眸时，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他正要走下梯子的时候，手忽然间碰到了书架，好几本没放置好的书便被他碰倒掉在地上。 秦至赶忙下了梯子，将这些书小心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又一本一本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可是在捡起最后一本的时候，忽然察觉书架底下的角落也塞着一本书。 他还以为是方才一起碰落的，便弯腰将那本藏在最里面的书也给拿了出来，拍了拍，才发现这本上面全是灰尘，并且封面竟然是一块黑布。 好奇怪的书…… 秦至下意识翻了几页，竟发现这本书有被焚毁过的痕迹，前面几页都被烧得不成样子了，只能隐约看到上面写的是什么禁术。 因为是关于禁术的，秦至便多翻了几页。 之前也翻阅过不少关于禁术的书籍，写的都是他听说过的，也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以为这一本应该也是一样，便一边翻阅一边朝着门口走去。 可是翻着翻着，“残魂修复之法”几个大字便赫然出现眼前！ 秦至立马顿住了脚步。 但关于这个禁术的这几页也被烧毁了一部分，只能隐约看到了一小部分的字…… 【……残魂已渡……必……五百……以煞气烛火焚之……百万怨气……】 再往后翻，看到的却是一幅图。 那幅图也被焚烧了一部分。 却仍旧能隐约看出上面画了什么东西。 一口几乎占据了整个书页的炉鼎正燃烧着诡异的火焰，而炉鼎的旁边是一连串被绑住了手脚的人，他们脚上是锁链，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身上只着少得可怜的衣服。 而后，一个一个被投入那炉鼎内…… 秦至即便再傻，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本禁术之书在他手中被抓皱，与此同时，林师兄和陈墨走进了藏书阁内。 秦至手中的禁术便瞬间消失，恰好林师兄和陈墨也看到了他，两人对视了一眼，才朝着他走去。 陈墨斟酌了一下，正打算开口的时候，秦至便主动说道：“今日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闻言，陈墨惊喜地跟林师兄对视了一眼，而后赶忙道：“好，那我们就回去休息吧！” 出了藏书阁的门，林师兄便对秦至道：“我还有点事情，先回洒扫处处理一下。” 而后对陈墨叮嘱道：“照顾好他。” 陈墨点头，秦至也没多问。 第368章 你我注定是永远的兄弟（五） 藏书阁离玉含宫有些远，他们其实可以御剑飞行，但陈墨想起那弟子说过，那些宗门弟子正在派人四处寻找秦至的踪迹，若是他们贸然御剑飞行，恐怕会被发现。 本想带着秦至走大路，可是走了两步却迎面撞见了穿着其他宗门服饰的弟子。 陈墨二话不说就拉着秦至的手走向其他的小路。 匆忙避开迎面走来的那些弟子后，陈墨才想起要跟秦至解释一下，但秦至面上没什么表情，也配合着他躲避，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陈墨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陈墨怕他想太多，还是干巴巴解释道：“那个……御剑飞行容易耗损法术，而且，你一个人在房间宅了那么久，还是应该多出去走走。” 秦至看着，尚未说话，陈墨又解释道：“正好你还不知道我们宗门有许多小路吧，我带你走走？” 这借口实在是烂得不行，可秦至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陈墨松了一口气，如今情况紧急，他也没时间去想秦至怎么这么配合，只高兴于秦至这么配合。 带着秦至绕了几条小路，陈墨越发觉不对劲了。 就算是三大宗门联手逼迫宗主，按照宗主和几大殿主的性子，只怕也不会让其他宗门的弟子在这里堂而皇之地找人吧？ 方才来报信的那个弟子只说了那些来找事的宗门弟子全都堵在殿门前，怎么会有这么多弟子专门拦截在回玉含宫的路上？ 又一条小路被堵住了，陈墨眉头狠狠皱起。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陈墨看向秦至，尴尬道：“那个……秦至师弟，你玩过扮新娘吗？你看啊，这回去的路上多无聊啊，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说完之后，陈墨都觉得自己有些智障。 可是没想到秦至却点头答应了，“好。” 陈墨顿时感动不已。 如今的秦至师弟虽然闷闷的，可是听话啊！ 他捏起术法，为秦至变了一张脸，就连他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女弟子的。 都这样了，秦至也半点不生气。 甚至还从自己的银戒里拿出了一支女子特有的簪子，自己给自己簪上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还戴上了流苏的面纱。 秦至身材本就高挑，同刚刚进宗门的时候不一样，那会儿他又黑又土，身材壮实，怎么装扮都是个汉子。 可如今他瘦了很多，人也白了许多，在玉含宫养了一段时间，竟还沾上了玉含仙尊的几分优雅清秀。 这么一装扮，怕是他爹娘还活着都认不出他是个姑娘家。 陈墨眨眨眼，心里忽然有种感觉——秦至不会知道了吧？ 可秦至没说，陈墨也不敢问。 他带着秦至朝着前方走去，而那几个弟子看到他们后，竟真的厚脸皮把他们拦了下来。 陈墨顿时恼火不已，“你们是什么人？！在云霄宗内拦云霄宗的弟子，谁给你们的脸面！” 这做法确实过分，那几个弟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想起自家师尊的叮嘱，也只能继续厚着脸皮道：“这位师兄好，我们只是想找一个人……” “找人不会去别的地方找吗？！”陈墨趁机拦在秦至面前，“你当我们云霄宗是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在这里放肆？！” 这几个弟子还算是要点脸面的，见陈墨这般指责他们，且对方修为不低，想必在云霄宗也算有点地位，且他身后的还是位女弟子，便不敢继续造次。 只好俯身拱手道：“对不住了，这位师兄，请……” 陈墨看他们还算懂事，也懒得跟他们计较，拉着秦至的手正要离开。 这时候，又一帮弟子忽然朝着这边走来，“站住！” 陈墨当然不会站住，继续拉着秦至面无表情往前走。 可是对方竟然出剑拦住了他们！ 陈墨这下是真的恼火了，转身也反手把剑给扔了出去，差点伤到了之前扔剑的弟子。 那弟子吓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避开了那把剑，却险些没能站稳，面子顿时没了，脸色也十分难看。 “你……” 可他尚未开始发难，陈墨便率先骂道：“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小宗门的弟子，也敢在我云霄宗放肆？！你们的师尊便是这么教你们做客的吗？！” 这事儿怎么说都是他们没道理，所以那弟子即便恼火得不行，却也只能在身旁弟子的轻轻拉扯下作罢。 他冷声道：“我们不过是奉命来抓一个入魔的弟子，这位师兄，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奉命？抓？”陈墨冷笑一声，“你奉谁的命，又凭什么在我云霄宗抓人？！” 那弟子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把目光放在了他身后的秦至身上。 哪怕秦至如今是女子装扮，可陈墨这般护着她，并且……他们在云霄宗内已经搜寻了许久却仍旧找不到人，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他藏了起来？ 陈墨发觉那弟子朝着秦至靠近，便上前挡住他，怒声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身为男人，护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而说出这种话来，本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那弟子就是觉得此刻扮成女子的秦至很奇怪。 他侧头，越过陈墨师兄盯着秦至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位……仙子，可否请你出来说句话？” 只是说句话，好像没什么可拒绝的。 陈墨却不想让秦至冒这个险。 可秦至知道，越是躲藏，就越是引人怀疑，便从陈墨身后走了出去，以女子的身份朝着他们行礼，随即道：“见过诸位师兄。” 无论是礼仪，还是言谈，看起来都是一个女仙修。 那弟子有些迟疑了。 虽然还是觉得奇怪，可怎么说这里都是别人的地盘，扮着女装的秦至也尚未露出更明显的马脚，他也不好一直阻拦。 只能在迟疑中让开了。 秦至便轻轻拉住陈墨的手，带着他离开了。 这模样，倒的确像是一对小情人。 其中有个弟子还羡慕道：“真好啊，不但能在四大宗门之首的云霄宗修行，还能遇到这么可人的小师妹……” 别的不说，秦至扮成的女子模样确实令人垂涎，哪怕蜇着面纱，也能隐约窥见面纱下绝色的面容。 且方才一言一行都十分得体，走路亦是袅袅婀娜，惹人注目，可真是令人心动。 见身旁的人都发出这般感叹，那弟子虽然还是心生疑惑，仍旧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而熬过了这一关的陈墨便狠狠松了一口气。 第369章 你我注定是永远的兄弟（六） 他拍拍胸口，往后看去，见无人追上来后，便拉着秦至的手赶忙往前走，“快快快，等会儿他们要追上来了！” 秦至就这么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好不容易走到了玉含宫山门前，陈墨才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才发现秦至身上的法术已经消失了。 不过也好在他们如今回到了玉含宫。 虽说陈墨有很多问题想问秦至，但也不急在一时，他拉着秦至的手继续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等我们回了玉含宫就安全了。” 秦至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话音尚未落地，他便忽然甩开了陈墨牵着他的手，同时把陈墨往一旁用力推去！ 陈墨虽然尚未反应过来，但却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气息，并且还带着煞气，他被秦至推到一旁后，没站定又下意识地继续往旁边踉跄了几步。 顺利避开了袭来的法术！ 定睛一看，才发现周围两边忽然窜出了许多宗门的弟子！ 有本宗门的弟子，也有其他宗门的弟子。 陈墨还一脸懵的时候，云霄宗内与他关系还比较好的弟子便着急喊道：“陈墨师兄，你快过来！秦至已经入魔了，他们是来抓秦至的！” 陈墨依旧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可是却隐约明白其他宗门的弟子为什么能在云霄宗内这般放肆了…… 云霄宗的弟子已经来到陈墨身边站着，像是要以他为尊，可是却不远处的秦至怒目相视，满脸防备。 陈墨真是无语了。 他朝着秦至走去，而后把人护在自己身后，对着云霄宗的弟子和其他埋伏他们的宗门弟子道：“有我在，谁也别想动秦至师弟！” 他这般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其他宗门的弟子不敢轻易动手，只是云霄宗的弟子一脸疑惑看着他，甚至以为他没搞清楚眼前是什么状况，“师兄，秦至入魔了，我们是来抓他回去问罪的！” 陈墨瞪着他们的目光像是要杀人，那开口说话的弟子都吓得赶忙垂眸，不敢再多嘴。 而后便听到陈墨冷声道：“秦至是云霄宗的弟子，便是要问罪，那也是宗主和四位殿主才有资格同他问罪！你们算什么？！” 这时候，一帮弟子中间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看他这模样，应当在某个宗门里也是个长老或者其他高层的位置。 他从人群里走出来后，便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这位小友说得可不对，仙修为一家，若是仙修中出了叛徒，这可不是一个宗门的小事，而是全仙修的事情！” 而后将目光放在秦至身上，“此人身上带着煞气，已然入魔，今日便是抓拿他，你们云霄宗的宗主和殿主又能说些什么？” 陈墨仍旧护在秦至面前，“你又算什么！这里是云霄宗，可不是你们的小宗门，若是你们想动我们云霄宗的人，也得看看我们云霄宗的弟子答不答应！” 说完，他便瞥见了与那些人站在一起的云霄宗弟子，顿时眉头狠蹙。 这帮傻叉，到底哪边的？！ 而那帮云霄宗的弟子也察觉到了陈墨的不悦，他们看了看自己的队列，觉得这样跟其他宗门的弟子站在一起欺负自己宗门的师兄弟似乎不太对，便默默挪了位置，站到了一旁。 那老头儿见陈墨非要护着秦至，眸光也跟着凌厉了起来，“若是这位小友坚持要包庇这魔头，可就不要怪我们……” “你骂谁是魔头呢！”不远处传来一道不悦的呵斥声。 众人转头看去，看到的便是紫嫣师姐和林师兄带着浩浩荡荡的弟子队列朝着这边走来。 收到林师兄的眼神暗示，陈墨立马高兴地露出笑脸。 他赶忙转身安抚身后的秦至道：“秦至师弟，紫嫣师姐和林师兄来了，你不要怕，他们不敢对我们做什么的！” 秦至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睛在不经意间闪过暗红色。 转身看向他的陈墨立马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吓得立马把秦至挡得更加严实了，紧张得心跳都在加速，“秦……秦至，你冷静点，别多想……” 秦至听到了他嗓音里的颤抖。 他大概能猜出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两天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了，藏在心底的那股戾气越发明显。 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他杀人。 杀…… 杀光这些道貌岸然的仙修！ 哪怕他下一秒很快就清醒，也仍旧被这种念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到底怎么了？ 秦至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却发现自己的掌心萦绕着一股黑气，像是怎么都洗不干净的污渍。 陈墨低声问道：“秦至师弟，你还好吗？” 秦至抬眸去看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陈墨担心的面容，可是眼睛酸涩地眨了眨眼，陈墨的脸却赫然变成了魔修的样子！ 他吓得一把将陈墨推开，险些要抽出桃木剑刺去！ 可是在变出桃木剑的前一秒，眼前的场景又立马发生了变化。 陈墨又变回了自己的脸，但之前的担忧不见了，只剩下惊恐和不安，“秦至……” 不是他的错觉，方才秦至将他推开的那一刻，他真的在秦至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我……” 秦至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在他身上。 紫嫣师姐和林师兄也察觉到了秦至的不对劲，便朝着他走来。 紫嫣师姐关心道：“怎么了？” 她以为是那些弟子对秦至动手了，又或者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刺激到了秦至，否则他如今的模样怎么看起来那般不对劲。 紫嫣师姐身上的灵气十分浓郁，在云霄宗里，她的修为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是东殿殿主的亲传弟子，传承的便是东殿殿主功法，身为掌管云霄宗执法处的殿主，他的法术本身就十分凌厉，对魔修也带着天然的震慑作用。 故而紫嫣师姐一靠近，秦至便感到十分不舒服。 甚至还带着点抗拒和恐惧。 他对自己这样的心理感到害怕。 他又不是魔修，为什么要对紫嫣师姐感到害怕？ 随着紫嫣师姐逐渐靠近，秦至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目光也不自觉落在了紫嫣师姐腰间的铃铛上。 那个铃铛，是东殿殿主座下所有亲传弟子特有的标志，带着驱逐魔修的作用，因为融合了自身的法术，所以自身也会带着让魔修避让的气息。 紫嫣师姐每走一步，那铃铛便响一下，声音刺耳，仿佛能把人的魂魄都震碎！ 可秦至记得……那个铃铛一般不会发出声音的，寻常人也是听不到那声音的。 第370章 你我注定是永远的兄弟（七） 紫嫣师姐见秦至的脸色越发奇怪，还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铃铛，便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铃铛。 她隐约明白了什么，便没再靠近秦至，反而转身挡在了秦至面前，对其他宗门的弟子道：“这里是云霄宗，由不得其他宗门放肆！尔等擅闯我云霄宗，我便看在诸位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的份上，不与尔等计较，可若是尔等得寸进尺，非要在云霄宗内放肆，便不要怪晚辈不讲理了！” 最后那话，是对其中几个比较年长的仙修说的。 趁着紫嫣师姐跟那些人对话的时候，林师兄也匆匆来到秦至身旁，低声问道：“秦至，你没事吧？” 秦至虽然惧怕紫嫣师姐，可对林师兄的靠近没那般抗拒，只是仍旧觉得林师兄身上的气息让自己很不舒服。 他摇摇头，下意识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垂眸，看着是不想与任何人沟通，其实是在观察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在颤抖。 他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陈墨师兄也过来了，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师兄便解释道：“他们用了调虎离山计，也不知道是谁泄密，把山下百姓的藏身之处泄露了出去，其他宗门的宗主们把抓住的魔修放出去闹事，还联手破坏了护住百姓的结界，好多百姓都受伤了，若非宗主和几位殿主及时带人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林师兄越说越气愤。 这些神经病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一个谣言，竟然说秦至身上藏着一根魔骨还是魔血之类的东西，说什么那是魔修尊主藏在他身上的东西，正是因为有这个东西，魔修尊主才能不死不灭，而只要杀死了秦至，杀死了那什么魔骨还是魔血的藏身之处，魔修尊主就会自己消失！ 真是疯了！ 且不说魔修尊主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秦至的身上，即便那魔修尊主真的是疯了脑子进屎了，还真藏了什么东西在秦至身上，杀了秦至也绝对不可能就能杀了魔修尊主！ 那魔修尊主真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他何不如直接杀了秦至再自尽，用得着这般费尽心思等人弄死他吗？ 可这帮人不相信，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竟然组团来要秦至的命！ 所以特意搞了这么一出，先是将宗主和四位殿主引走，之后便派人强闯云霄宗，而云霄宗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正是元气虚弱的时候，自然不宜再跟他们硬碰硬。 紫嫣师姐也把此事暗中传信给了东殿殿主，宗主和几位殿主如今也知道了这边的事情，只是那边的阵法被破坏得太厉害，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修补好阵法。 但却暗中叮嘱紫嫣师姐，尽量不要发生冲突，便是让他们嚣张点也没什么，只要不是他们主动动手伤人，便忍着点，等他们回去了再说。 毕竟真的打起来，他们多半要吃亏。 所以在得知这些宗门弟子在玉含宫的山门前将秦至拦住后，紫嫣师姐便带着林师兄以及其他云霄宗的弟子赶过来保护秦至。 听完这些，陈墨都被气笑了，他无语道：“这到底是谁传的谣言啊，疯了吧？到底是什么企图？难道是想挑起云霄宗和其他宗门之间的对立？” 林师兄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很有可能，所以宗主和几位殿主才叫我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免得着了魔修的道！” 陈墨却忍不住暗中翻了个白眼，“我们是没着了魔修的道，无奈有这帮猪一样的队友啊！” 林师兄：“……嘘！” 秦至也在一旁听着，他看向不远处还在与其他宗门争论的紫嫣师姐，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换个角度想，应该事情没那么复杂。 果不其然，他脑子传来剧烈的疼痛，魔修尊主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先是温柔的笑声，而后便回应了他的猜测，轻声道：“对呢，我对挑起各宗门之间没什么兴趣，不过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其实呢，我主要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些仙修丑恶的嘴脸。” 他说：“你看啊，不过是一个毫无根据的谣言，却能让他们疯了一样的要杀你，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你是不是无辜的，也不会在乎这个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更不会在乎你为这天下苍生付出过什么……” 他说：“如果你一个人的死能换来这天下苍生的安定，他们一定愿意牺牲你，所以你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如今还打算守着那点初心吗？” 秦至捂着疼得要爆炸的脑袋，哪怕双眸被折磨得布满血丝，他仍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关、你、屁、事！” 魔修尊主不开心地“切”了一声。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又继续在秦至脑海里说道：“你就逞强吧，无论你怎么为他们着想，他们都一定会杀了你的，阿至，纵然你不想承认，但你后面都会发现……这世上除了我，根本没人在意你的生死，除了我，他们都把你和爹娘妹妹的命当作蝼蚁！” 然后他又笑着说：“除了我，没人能救得了你，也没人能帮你复活爹娘和妹妹……” 爹娘惨死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秦至脑子痛得更加厉害，这种不能承受的痛逼得他跪在了地上。 魔修当着他的面，啃食着他爹娘的血肉，他们的尖牙上挂满了肉碎，唇上是鲜红，爹娘凄厉的喊叫声在耳边响起…… 那些声音，跟其他宗门逼迫紫嫣师姐的声音融合在一起。 杀了他们！ 秦至脑子里忽然疯狂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只要杀了他们，周围就清净了！ 杀了他们，一切就解脱了！ 去，杀了他们！ “不……” 嘴里艰难说出这个字后，秦至觉得自己脑子更痛了。 真的太痛了！ 他……他想死。 太痛了！ 眼底闪过属于魔修的赤红时，秦至明显察觉到自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想都没想，抬手快速封住了自己的修为，而后……自己在体内用修为跟那股奇怪的力量打斗。 接着，吐出了一口鲜血！ “秦至！” “秦至师弟！” 林师兄和陈墨发现秦至的不对劲后，一人扶着秦至，一人给秦至输送灵力。 可不知为何，灵力在进入秦至的体内后，并未让他的脸色有所好转，反而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被反弹了回来！ 第371章 你我注定是永远的兄弟（八） 林师兄被反弹得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秦至。 陈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着急道：“怎么了？” 林师兄看着他，看着周围的人，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含糊道：“师弟他……之前受的伤太重了，后来又受了刺激，现下连我都难以为他疗伤。” 陈墨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未多想，只是道：“那你护着他，我来给他疗伤……” 林师兄却阻止道：“等等。” 看了看周围的人，他说道：“这里终归不是可以疗伤的地方，而且秦至师弟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还是先找个地方为他疗伤才行……” 这样一来，也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其他宗门的人不太愿意，可是紫嫣师姐雷厉风行，拔出本命剑就先把最厉害的那几个撂倒了。 而后她让人将秦至扶了起来，看着想要拔剑的那些宗门弟子，冷声道：“今日，谁若敢动我师弟一根毫毛，我便要他在此地魂飞魄散！不怕的可尽管试一试！” 说着，她厉声喊道：“列阵！” 那些随她来的云霄宗弟子早就在等这一刻，所有北殿殿主门下擅长阵法的弟子都自行出列，不过眨眼间，一个强大的阵法便在此地列成，将此地分为两个阵营。 金黄色的阵法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一排排的云霄宗弟子便守在阵法的另一面。 紫嫣师姐将本命剑扔出去，那本命剑就插入阵法之前，剑身发出强烈的剑鸣，“谁敢上前一步，杀无赦！” 在紫嫣师姐强势的庇护下，林师兄和陈墨已经将秦至顺利带回了玉含宫。 也是奇怪，秦至已进入玉含宫的地界内，脸色竟然好转了许多。 他体内那股奇怪的力量似乎也被压制了下去，陈墨帮忙疗伤的时候，秦至的身体也没再抗拒陈墨输入的灵力。 替秦至疗好伤后，紫嫣师姐便匆匆赶来，“怎么样了？” 陈墨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知为何……” 他说着，眉头皱了起来，看了一眼仍旧昏迷不醒的秦至，“……总觉得他体内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力量，秦至一直在跟那股力量对抗，这才吐血昏迷的。” 闻言，紫嫣师姐都傻眼了，“难不成……传闻是真的？魔修尊主真的把什么魔骨还是魔血的，放在了我们云霄宗弟子的体内？为的便是离间我们几大宗门！” 林师兄便道：“得了吧，就其他宗门那些宗主和弟子们的智商，哪里用离间？！他们还没那些低等魔修的智商高！” 紫嫣师姐：…… 她在床边坐下为秦至探脉，见他脉象稳定，且气息平稳后，才算放心。 但秦至体内的确有一股很怪异的气息。 只是那气息，以她的修为，暂时无法查探出来。 也无法替秦至压住。 她起身看向林师兄和陈墨道：“在宗主和几位殿主没回来之前，你们还需好生护着他，外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 林师兄起身送她出去，在门前叮嘱道：“还是要小心点，说不好那些宗门里就有魔修的细作，若实在不行……我们就带着秦至师弟先离开云霄宗避难。” 紫嫣师姐却说道：“不行！他们在云霄宗都敢这般放肆，真让秦至师弟离开云霄宗，还不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 她道：“你们就陪着秦至师弟安心待在这里，只要宗主和师尊他们回来，那些宗门就不敢放肆了！” 林师兄虽没再说什么，可他还是觉得不安心。 这些人……只怕不会安心等到宗主和四位殿主回来。 果不其然，那些人与云霄宗的弟子僵硬对峙了许久，察觉到他们这是故意把秦至护了起来，这是打算拖延时间等云霄宗的宗主回来后，便不肯再等了。 他们也不是傻的，故意派人把云霄宗的宗主和四位殿主引走，便是因为知道有他们在，一定会护着秦至！ 云霄宗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云霄宗的弟子设置了阵法拦在众人面前，可……哪怕是在人数这方面，其他的宗门弟子也是占了便宜了！ 年长的仙修都站在最前面与紫嫣师姐对峙，其中一个老头儿说道：“女娃娃，看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我们也不愿意为难你，可若是你再不让开，我们便不客气了！” 紫嫣师姐不肯退让一步，“这里是云霄宗，你们带着人闯入我云霄宗，要带走我云霄宗的弟子，还叫我让开？不过是欺负我们宗主不在！你们若真有自己说得那般冠冕堂皇，真是为了这天下苍生才来此见我师弟，为何不等我们宗主回来？” 另外一个老头也上前一步，对之前说话的那个老头儿道：“不要跟她废话，她这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可最先说话的那老头儿还是忌惮。 虽说他们三大宗门的人都在这里，可来的也都是些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如今修仙界谁不知道云霄宗的实力远超三大宗门，就算一个玉含仙尊都够他们受的，若今日真在这里闹起来，回头惹恼了玉含仙尊…… 故而一番斟酌后，他还是劝紫嫣师姐道：“我们这回来此，并非要为难云霄宗，也不是要为难你这个女娃娃，之所以不能等你们宗主回来，实在是情况紧急。” 他做出一番苦口婆心的模样，“女娃娃，我们也是仙修，难不成还会害你们吗？我们如今是真的不想伤害你们，只是想把那个叫秦至的带走……” 紫嫣师姐早就忍不住了，换做平常她早就怼回去了，可如今他们处在劣势，真打起来不是对手，只能一忍再忍，想着能拖延一点时间都好。 等那老头儿说完后，她即便觉得很恶心，也只能做出晚辈的姿态说道：“前辈所言，晚辈受教了，只是晚辈身为云霄宗的大师姐，有责任护着云霄宗的所有弟子。” 她说道：“秦至师弟并未入魔，诸位恐怕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在那老头儿要开口前，她又打断道：“前辈，关于外面的流言晚辈也听说过一些，可诸位不觉得这很可笑吗？那魔修尊主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秦至师弟身上？秦至师弟是他爹吗，村口三岁的小孩儿都知道重要的东西不能随便乱放，你们觉得那魔修的尊主会连三岁小孩儿都不如？” 她的话很有道理，也让很多觉得奇怪的弟子连连点头。 第372章 入魔（一） 可是另一个老头儿却怒道：“修要在此胡言乱语！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没有这种事情，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是与不是，你把秦至交出来，我们自然会分辨！” “你们怎么分辨？！”紫嫣师姐的脾气也逐渐暴躁了起来，“你们连这种三岁小孩儿都不信的话都分辨不出来是假的，怎么有脸说自己能分辨？如果你们真的能分辨，就不会大张旗鼓来这里要人！” “你！” “诸位！我们云霄宗也不是那种是非不辨的地方，如果秦至师弟真的入魔，真的与那魔修尊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真的要做出伤害天下苍生的事情，用不着你们，云霄宗上下所有的弟子都不会放过他！” 紫嫣师姐厉声道：“可是，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就要我们把人交出来，请恕我们不能从命！” “她果然是在拖延时间！” “别跟她鬼扯，直接杀进去把人给杀了！” “云霄宗一向是帮亲不帮理，之前便听说了那秦至身上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可他们还不是轻拿轻放。” “我看这云霄宗面上说着是什么四大宗门之首，其实不过是魔修的另一个魔窟罢了！” “杀进去！” “不能放过那个大魔头！” 其中自然也夹杂着其他的声音。 “我觉得这位师姐说的有道理啊，其实那个传言本来就很奇怪，堂堂魔修尊主……怎么把关乎自己性命的东西放在一个普通弟子身上？” “反正换做是我，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可不是说那秦至与那魔修尊主有不一样的关系么……”有人发出了微弱的疑问。 有人便小声回应道：“这种话你都信么？那秦至本是莲花村山脚下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前段时间，人家爹娘和妹妹全都被魔修给杀了，听说还是当着他的面把他爹娘给吃的，若他真的跟那魔修尊主有不一样的关系，魔修怎么会吃他爹娘？” 又有人说道：“换言之，就算你暗中帮魔修尊主做事，人家却派人吃了你爹娘，你乐意吗？” “所以啊，那魔修尊主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秦至身上，怎么还敢让自己底下的人把人家爹娘给吃掉？” “啊？我都不知道这事儿……那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流传，说这秦至是魔修啊？” “我也是来这儿才知道这些事情的，所以啊，我们这是被人当成刀使了……” 眼见着不少人都在为秦至说话，为云霄宗说话，有人便着急了。 有人高声喊道：“云霄宗的弟子们，你们可还记得你们的贺灵正师兄！他身上的魂石可是被秦至拿走了！你们的宗主和殿主总说这是你们的贺师兄自愿的，可其实魂石根本不可能那般轻易被取下来！” “你们也是仙修，你们自己也有魂石，魂石便是我们最重要的那抹神魂，取下来送给旁人，就等同于撕扯自己的魂魄给旁人用，换做是你们，你们能做到吗？！” “云霄宗护着秦至，是因为你们的宗主也被秦至给骗了！他的确是魔修派来的细作，你们仔细回想，是不是自从他入了云霄宗，你们的宗主便处处开始偏袒他！” “你闭嘴！”有洒扫处的弟子大声喊道，“秦至师弟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们不清楚吗？！他救了那么多人，还几次差点牺牲了自己，这些我们都记在心上，别以为你几句话就能离间我们！” 又有云霄宗的弟子站出来道：“秦至师兄为我们做的，我们都看在眼底！我们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时候，就是他一直在保护我们！遇到魔修，他也是总会保护我们，如果他真是魔修的细作，为什么要为我们做那么多！” “宗主偏袒他怎么了？我们就乐意看他偏袒秦至师兄，要你管吗？！” “有我们在，你们休想动秦至师弟一根毫毛！” 眼看着离间不成，时间也一分一秒过去，几个主事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强行闯进去要人。 “既然说什么都不行，那我们也只能不客气了！” “那个秦至本就是妖邪化身，你们只是被他给迷惑了，等杀了他，你们就会清醒了，说不定还会感激我们！” 紫嫣师姐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敢在云霄宗内动手，但远远看了一眼玉含宫的方向，咬牙喊道：“撑住！宗主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可下一秒，她却被几个老头联手打飞了出去！ 紫嫣师姐身为大师姐，一切都由她来统领调度，如今她一倒地，所有的云霄宗弟子都慌了起来。 “紫嫣师姐！” “师姐！” 紫嫣师姐还想爬起来，却被人再次打飞，重重摔落在地上！ 她狠狠吐了一口血！ 她虽是云霄宗内弟子中的佼佼者，可修为也刚刚突破元满境，不过是比归墟境界高了一个层次，跟其他宗门内早已突破元满境的长辈根本没法儿比。 更何况还是几个打她一个。 云霄宗的弟子都气红了眼睛，可他们这边也被其他的宗门弟子死死压制着，根本无法分身去帮紫嫣师姐。 好在那些人也并未打算要紫嫣师姐的性命，见她重伤在地起不来后，便都收了手，而后对身旁的几个弟子说道：“你们上去，把秦至带下来！” 紫嫣师姐无力阻止，但她看着玉含宫的方向捏紧了拳头，心里有些紧张。 这是玉含宫……想必寻常人是没法儿闯进去的。 另一边。 身着白色长袍的玉含仙尊被击得往后退了很远，他单膝跪在地上，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渍。 面上的温柔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凌厉。 而他对面的魔修尊主比他更狼狈。 他用的还是魏池的身体，没了自己的真身，本来就不是玉含仙尊的对手，若非玉含仙尊是杀了他几万魔修精兵才闯来这里的，只怕他连现在这具身体都保不住。 也抬手狠狠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却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的伤，痛得不行，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是破相了！ 魔修尊主气恼不已，“你发什么疯？！” 每次玉含仙尊来找他，他都十分高兴地款待，还觉得这人应该是脑子开窍，打算来给他当魔尊夫人了。 可这人每次来这里都是找他干架，还一次比一次凶！ 玉含仙尊站了起来，可手上再次凝聚起法术，这架势便是要与他不死不休了，“秦至爹娘的残魂，还给我……” 魔修尊主不高兴道：“我自己千辛万苦收集拼起来的，凭什么还给你？！” 第373章 入魔（二） 玉含仙尊冷声道：“凡人也好，仙修也罢，便是还有残魂存在于世，也不需要你收集起来，他们自会消散于天地，去寻找新的生机，你这般强行把他们的残魂收集拼凑起来，只会让他们染上煞气，再也无法转世！” 魔修尊主却挥袖，无所谓道：“不懂你说的这些！他们死了，秦至伤心难过，我为了让秦至高兴才把他们找回来的，只要我把他们都复活了，秦至肯定会高兴的！你管不着！” “秦至不需要这样的高兴！” 一听到魔修尊主提起秦至，玉含仙尊便更加恼火了。 若非他，秦至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魔修尊主没想到他说着话又忽然进攻，恼火喊道：“你怎么这样啊！一边说话一边打架，不公平！” 可任由他怎么喊，最后还是险些被玉含仙尊毁去这具身体！ 被断掉一只手后，秦至爹娘和妹妹的残魂也被玉含仙尊趁机夺走。 这人拿走了残魂还不肯罢休，像是想要顺便把他这具身体给毁掉，魔修尊主费尽心思把自己刚被砍掉的手又变了出来后，一边躲闪一边喊道：“你有完没完了？！这具身体的主人都死了，给我用一下怎么了？！” 玉含仙尊冷声道：“不属于你的东西，都应该还回来！” 但这回魔修尊主也长了个心眼，他把玉含仙尊骗到陷阱里后，趁机逃走了。 玉含仙尊虽然最后无碍，可之前耗损了太多的修为，如今又跟魔修尊主打斗了这么久，体力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 他想要尽快回去与那些弟子集合，却因为体力耗损太多而跪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小心护着那三个气息十分微弱的残魂。 还好…… 还好他来得及时，这三个残魂尚未沾惹太多的煞气，只要带回去好生净化，还是可以很快回归于天地自然。 脑子一阵晕眩，玉含仙尊嘴角溢出了更多的鲜血。 他抬手抹去，又踉跄着站了起来，被血染红的白袍在寒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留下的脚印都是带着血色的…… 而玉含宫内的封印也跟着虚弱了许多。 留在宫殿内保护秦至的林师兄和陈墨也明显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早就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以为阵法的虚弱是有人在外面进攻，便都拔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等着强闯进来的人。 但是第一时间闯进来的不是其他宗门的弟子，而是云霄宗的弟子。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是紫嫣师姐身边的那几个弟子。 他们身上都带着血，模样也十分狼狈，而且还受了不轻的伤。 这几个弟子见到林师兄和陈墨后，也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只是拽着他们的手道：“快……快把秦至师弟带走！” 林师兄见他们伤得这么重，下意识要替他们疗伤。 那几个弟子却婉拒了。 为首那个弟子说道：“我们没事，伤得不重，不用在我们身上浪费灵力，紫嫣师姐现在受了重伤，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闯进来，她让你们赶紧趁着那些人没来之前，赶紧把秦至师弟带走！” “那你们……” “我们没事，我们顶得住！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们也不会让秦至师弟被他们带走的！” “师兄……”又一个弟子狼狈闯了进来，“不好了，紫嫣师姐被他们打成重伤，这里的阵法根本拦不住那些弟子，我们恐怕挡不住了，怎么办啊？” 陈墨看他们几个已经伤成这样子，若是再让他们留下来阻挡，只怕他们小命就没了！ 所以他把身上仅带的药丸给那几个弟子服下后，对他们说道：“你们从小路带着秦至离开，我在这里守着！”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也来不及了，你们留下来也挡不住他们，还不如我来挡住他们！” 林师兄也道：“我也留下来挡住他们，以我们两个的实力，多少能替你们争取一些时间。” 他叮嘱其中一个弟子道：“记住，带着秦至从小路走，往山下百姓藏身的那个地方去，兴许能在半路遇见宗主！” 那个弟子眼眶通红，也明白这是如今最好的安排，便郑重点头：“好！” 吃了药丸，抹了眼泪，趁着那些人尚未追来之前，那个弟子看着尚且昏迷不醒的秦至师弟，想起秦至之前行为那般怪异，便又忌惮道：“不过，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在林师兄和陈墨看向他时，他说道：“能不能麻烦两位师兄把我们其中两个变换成你们的模样，再借一点灵力给我们，我怕……若是秦至师弟醒了，看不到你们两个，恐怕不愿意跟我们离开。” 秦至如今的状态的确不太对，而且也十分敏感，这样做的确能让他乖乖听话跟着这几个弟子离开。 好在其中有两个弟子的模样和身材，跟林师兄与陈墨还算相似，变换起来也不麻烦。 他们尝试着将昏迷中的秦至带走时，秦至大抵是察觉到了不同的气息，甚至还皱了一下眉头，试图反抗。 被林师兄安抚下来后，便不再挣扎了。 那几个弟子刚把秦至带走，其他宗门的弟子便赶了上来。 林师兄和陈墨特意把门关上，甚至还特意用法术封印了门口，为的便是伪装出秦至仍旧在房内的假象。 那些人也的确上当了，以为只要拿住了林师兄和陈墨，便能将秦至抓住。 而为了不完全得罪云霄宗，他们在对付林师兄和陈墨的时候也十分小心，尽量只是打伤他们，也没有取他们的性命。 被拿住的时候，林师兄和陈墨已经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相信那几个弟子已经完全带着秦至离开了云霄宗。 那些宗门的弟子将门口的封印破开闯进去抓人的时候，却发现房间是空的，顿时气恼不已！ 可无论他们逼问，林师兄和陈墨都一个字不吭。 他们只能把人带了下去。 如今的局势已是一边倒的，云霄宗的弟子基本都被打伤了，紫嫣师姐更是重伤，林师兄和陈墨被押着下山的时候，都没想过局面居然这么惨。 “紫嫣师姐！”陈墨想跑去查看紫嫣师姐的情况。 可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加上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直接一下摔倒在地上，嘴里还不慎吃了一嘴土！ 其他宗门的弟子见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墨却管不得什么面子的，只想着紫嫣师姐的情况，“呸呸”两声吐掉嘴里的土后，他又朝着紫嫣师姐喊道：“紫嫣师姐，你没事吧？” 第374章 入魔（三） 紫嫣师姐虽然身受重伤，却见不得自家宗门的师弟被人这般欺辱，她捂着伤势最重的肩膀站了起来，怒斥道：“尔等今日敢这般嚣张，就不怕云霄宗的报复吗？！” 这话一出来，令不少弟子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面上多了几分忌惮。 但也有几个宗门的弟子面色严肃，并不觉得这种事情好笑，方才虽然被迫动手了，可也是处处留情，没真的伤到云霄宗的弟子。 如今见秦至已经逃走，他们也不愿再留在这里。 只是看其他的宗门这般嚣张，伤了人还要羞辱，便有人忍不住出声道：“够了吧！当初说好的来这里只为了擒住那个与魔修尊主勾结的宗门弟子，既然现在人已经逃走了，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其实当初他们之所以跟来，是因为其余三大宗门的人分别上门游说，说的是将秦至先带走，若是发现对方真的与魔修勾结，那便想办法粉碎他体内的魔骨，若此事只是个误会，那便好生解释清楚。 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天下苍生，不为别的。 但真的来了这里，他们的所作所为却令人厌恶，这跟当初说的根本不一样！ 可是没想到，轩辕宗的弟子忽然开口讥讽道：“事到如今，你们倒是怕了？要知道那可是魔修尊主安插在云霄宗的细作，我们这般做，也是怕他们云霄宗被魔修骗了，就算人跑了，难道云霄宗就不该为此给出一个解释吗？” 天武阁的人则附和着轩辕宗的弟子道：“就是啊！若没猫腻，他们为什么要把人藏起来？又为什么要偷偷把人放走！我看，他们分明早知道那就是魔修的余孽，怕被我们揭穿了，这才故意装出一副无辜又护短的模样！” 飞行谷的人没说话，倒是有不懂事的弟子想要上前附和，却被为首的大师兄暗中拦住了。 那弟子不解看向身旁的大师兄，正想问怎么了。 结果却猛然发现，他们飞行谷身为四大宗门之一，如今却退到了人群比较隐蔽的地方，把所有的风头都让给了轩辕宗和天武阁的弟子。 他不解道：“师兄，我们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风头都让给轩辕宗和天武阁的弟子？” 那大师兄并未看他，而是隐匿在人群中观察着如今的局势，他低声说道：“你以为出风头是什么好事吗？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轩辕宗有皇室作为靠山，天武阁坐落于资源丰富的山脉之中，他们都有自己的得意之处，唯有飞行谷没有任何依靠，他们虽自称是仙人的后代，但这也只是面子上好看罢了。 四大宗门里，飞行谷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擅长，只是在名声上和修为上比其他小宗门要好一些。 可跟另外的三大宗门相比，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是。 正因为一直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飞行谷才能存在至今。 在来之前，师尊便千叮咛万嘱咐，这次的围剿魔修余孽的行动不过是轩辕宗和天武阁的一个手段罢了，大抵他们是以为能借此将云霄宗压下去。 这样……他们便能位居四大宗门之首，甚至有可能瓦解云霄宗，将云霄宗的资源占为己有。 可他们太小瞧云霄宗了。 或许在来之前，轩辕宗和天武阁的宗主也提醒过这些弟子，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只是这一场打得太容易了，导致云霄宗看起来名不副实。 飞行谷的大师兄又低声对自己宗门的弟子说道：“你们可别忘了，如今待在云霄宗里的弟子，可都是之前经历过大战需要静养的那些弟子，目前至少有一大半的弟子外出做任务了，他们的宗主、殿主甚至是玉含仙尊都不在，就这么一些可称得上‘重伤虚弱’的弟子，也能跟我们这么多人抗衡至今，云霄宗的实力……还不足以令人忌惮吗？” 这不就好比趁着猛兽不在家，却欺负人家柔弱的崽子。 就这样，他们居然还那般嚣张，真的以为等云霄宗的宗主和玉含仙尊回来了，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真是天真！ 反正他们飞行谷也已经来了，至于后面的事情……他们可不想参与！ 他们可不想被云霄宗报复。 虽然……报复已经在所难免。 在场的宗门里，也有不少与飞行谷是一样清醒的，他们之前也试图阻止过，可轩辕宗和天武阁的弟子非要任性妄为，而剩下的宗门非要在这两大宗门面前表现，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紫嫣师姐一向能屈能伸，她看到林师兄和陈墨虽然被抓了下来，秦至却不在，便以为是林师兄和陈墨将秦至藏起来了。 想着秦至如今应该是安全的，便也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想再激怒其他宗门的人，便任由他们在那里滔滔不绝，自己一声不吭。 轩辕宗的弟子被逼急了，便气恼地掐住了紫嫣师姐的脖子，而受了重伤的紫嫣师姐根本无力反抗。 陈墨气恼喊道：“你放开紫嫣师姐！” 他想要站起来，可是再次被人用力一踹，人又再次面对面重重摔在了地上！ 云霄宗其他的弟子见状，也纷纷跟着想要再打一次！ 就在这时候，一道法术打在了轩辕宗弟子的手上，他吃痛地松了手，紫嫣师姐便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缠在了紫嫣师姐的腰上，将她温柔往后拉去。 紫嫣师姐尚未反应过来，人便已经跌入了某个人的怀中。 她怔了一瞬，抬头看去，才发现对方穿着清风宗的弟子服饰。 那弟子也垂眸看她，温声道：“莫怕，我是清风宗的弟子，此来只为支援云霄宗。” 说着，他凭空变出了一颗药丸，轻轻塞入紫嫣师姐嘴里后，又用自己的灵力为紫嫣师姐疗伤。 这人想必是药师，身上的灵力非常纯粹，加上药丸的力量，紫嫣师姐觉得身上的疼痛竟在瞬间消了很多。 轩辕宗和天武阁的弟子没想到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居然还有其他宗门的人来搅和。 清风宗？ 他们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次在游说的过程中，的确碰到了几个硬茬，因为在试探的过程中便发现了对方不情愿跟他们联手，便没有把是来云霄宗的事情说出来。 可他们怎么忽然来了？ 就在这时候，云霄宗的弟子里，走出了十来个虽然穿着云霄宗弟子服饰，可那服饰又有些区别的弟子。 其中正有顾瑾。 第375章 入魔（四） 而见到顾瑾后，清风宗的那个弟子便恭敬朝着对方行礼，之后才对紫嫣师姐道：“这次也多亏了顾瑾师兄暗中将此事告知，我等才能及时赶来。” 紫嫣师姐惊讶看着顾瑾道：“你早知道此事？” 顾瑾也伤得不轻，但他自己会疗伤，所以脸色看着比紫嫣师姐的还好一些。 闻言，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让清风宗的弟子来，是想让他们协助我完成为秦至师兄疗伤的阵法，因为准备的东西有点多，所以才拖延至今，却没想到……” 其他宗门会杀上门来，还是专门针对秦至来的。 正想低声问一句秦至怎么样了，轩辕宗的弟子便开始发难，“清风宗的，你们当真要与我们为敌？！” 清风宗为首的师兄便立马笑道：“清风宗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若你们今次要为难的人是秦至师兄，那我们清风宗便不能不管了！” 有人便道：“怎么？那秦至与魔修勾结，难道你们清风宗也与魔修有所瓜葛？！” 清风宗的那位弟子依旧面带微笑，“诸位说笑了，我们清风宗与魔修自然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只是……清风宗不同诸位那般健忘，当初秦至师兄和云霄宗的师兄们屡次出手相救，无论是在岭南一战，还是在清风宗的宗门大会上，秦至师兄都豁出性命救了我等，之后，每次清风宗有难，云霄宗都即刻派人前去营救。” 他面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语气也多了几分讥讽，“这样的宗门，这样的弟子，若真与魔修勾结，那诸位今日还有命在这里吗？！” 话不必多说，道理也是点到即止。 毕竟面对别有用心的人，道理讲得再多说得再好，他都会理由反驳。 所以清风宗的弟子也不再同他们废话，而是站在紫嫣师姐身旁，护在云霄宗弟子的前面，纷纷拔剑道：“清风宗无意与任何人为敌！可今日，诸位若是再敢对云霄宗的人下手，无论是何人，清风宗都绝不会袖手旁观！” 在仙修界，清风宗一向保持中立。 加之对方一直标榜自己是无我城的后人，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其余宗门也很少敢招惹之。 如今连清风宗都直面要站在云霄宗这边，这让本身是被逼迫来这里的不少宗门都纷纷倒戈了。 有人直接喊道：“老子也不干了！当初说好了只是来这里要人，绝不会动刀动枪，可你们轩辕宗实在过分，对着人家一个小姑娘也这般不要脸，说打就打！” “我们也不干了！秦至师兄当初还救过我们一命，当日你们天武阁派人来游说时，说的也只是先把人控制起来，还说若秦至师兄只是被魔修尊主迷惑了，此番来要人也只是为了救他一命，可我如今看，你们这分明是骗我们，拿我们当枪使呢！” “方才我便想说了，这云霄宗也不是那般是非不分的宗门，若是连他们都要护着的弟子，那肯定不可能跟魔修勾结啊！” “而且我还听说了，人家爹娘刚被魔修杀了，这种情况下，便是入魔也能理解，只要不是真正投靠了魔修，还是可以被救回来的嘛！况且他也没伤害任何人，这换做谁家爹娘被杀了不得疯一下？谁敢站出来说不啊？来，站出来给我看看！” 自然没人敢站出来。 而倒戈的人越来越多，轩辕宗和天武阁的弟子气得不行。 互骂了几句，眼看着情况越发不对劲，轩辕宗的长者便暗中拉住了天武阁的人，低声道：“情况不对，此次只怕难以善了，还是先回去吧？” 天物阁的人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他们的人没找到秦至，如今不少宗门因为清风宗的表态而胆子大了，若是再这么闹下去，只怕也讨不到好处。 可是正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一道强劲的法术从半空袭来，竟把要走的那些宗门弟子全都掀飞了出去，而后重重摔倒在地上！ 几千弟子，就被一招给打飞了出去！ 而后，紫嫣师姐和云霄宗的不少弟子仰头看着殿门的最高处，激动又兴奋地喊道：“宗主！” 只见宗主身着紫色长袍负手立在殿门顶上，眸光冷漠。 而后，四大殿主也跟着出现站在他身旁。 云霄宗的弟子立马兴奋地呼叫了起来，清风宗的弟子见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轩辕宗和天武阁的弟子则是脸色难看。 尤其是那几个上了年纪却还被云霄宗宗主一招打倒的长者，面色铁青，面子里子都没了。 更令人糟心的是，他们如今把事情闹这么大，却连秦至的一根毫毛都没伤到！ 云霄宗的宗主和四位殿主落于地面，紫嫣师姐便赶忙上前说道：“宗主，师尊……他们强行闯入云霄宗，为的便是要带走秦至师弟，之前还带人攻入了玉含宫，恐怕玉含仙尊……” 察觉到其他宗门的人还在，紫嫣师姐立马顿住，不敢再多说。 可她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玉含宫可是整个云霄宗防卫最森严的地方，这靠的全是玉含仙尊的修为支撑着。 但这些人不但可以强闯云霄宗，甚至连玉含宫也说进去就进去，明摆着玉含仙尊出事了。 其实宗主和四位殿主也察觉到玉含仙尊的修为跌了不少，只是，并无性命之忧。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玉含仙尊身负多重责任，他的修为与性命不但要拿来维系云霄宗和百姓们居所的安危，还得四处奔波保护其他的弟子，跟魔修对抗，与魔修尊主对抗…… 变得虚弱也是正常的。 宗主温声道：“不必担忧。”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却给人十分强大的安抚力量，紫嫣师姐立马安心了下来。 东殿殿主也看着紫嫣师姐，柔声夸赞道：“你这次做得很好。” 说罢，抬手用灵力为她疗伤。 清风宗的弟子之前便为她疗伤了，如今东殿殿主再出手，身上的伤立马便好转，只是修为跌了一些。 倒也不碍事。 而宗主和四位殿主回来了，其余三大宗门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宗门之间的事情，自然是由宗主来处理解决，紫嫣师姐便带着云霄宗的所有弟子将宗门上下重新打扫一遍，而后继续开展宗门的工作。 清风宗是特意赶来帮忙的，自然作为座上宾款待。 紫嫣师姐正愁着要把这件事情交给谁来处理，顾瑾却忽然找到了她。 第376章 入魔（五） 他说道：“师姐，秦至师兄如今的情况很不对，他当时为了救我们着了魔修尊主的道，如今更是受不得半点刺激，既然清风宗的弟子已经到了，不如先将我们送去秦至师兄那儿，现下为他疗伤才是正事。” 紫嫣师姐差点忘了秦至，她赶忙点头道：“好，我现在让人去找林师兄和陈墨师弟。” 可是林师兄和陈墨师弟被找来后，却是一脸疑惑。 陈墨道：“秦至师弟被送去百姓暂避的地方了，师姐派人去把他们接回来就好了嘛，或者传个信就行。” 紫嫣师姐愣了一下，才道：“他们？除了秦至，还有谁？” 而后她蹙眉道：“你们也真是的，秦至师弟如今的情况，你们也敢把他交给别人照顾，不怕他出事吗？” 这下林师兄和陈墨怔愣得更厉害了。 林师兄着急道：“秦至师弟不是被紫嫣师姐你派来的弟子接走了吗？” 紫嫣师姐道：“怎么会是我派人接走的呢？我当时拦在玉含宫的山脚下，还受了重伤，我根本没想到他们派去的人可以闯入玉含宫内，我还以为是你们想法子把秦至师弟藏起来了……” 这下，大家脸色都变了！ 林师兄拍着桌子苍白着脸色道：“遭了！” 难怪当时那几个弟子不但要求变成他们的模样，甚至还借用他们的法术！ 原来他们根本不是紫嫣师姐派去的！ 紫嫣师姐虽然不太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从林师兄和陈墨的反应，她也能猜出他们是被骗了。 秦至现在恐怕很危险！ 紫嫣师姐不敢耽搁，先是立马找人去将此事告知宗主和几位殿主后，自己也带上人去找秦至！ 另一边。 秦至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陈墨的背上。 他双眼有些模糊，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严重头痛造成的，但也能隐约察觉到陈墨这是要背着他在逃命。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被迫用力呼吸着，可因为如今是在旁人的背上，所以这一口气被呛得不轻。 陈墨的脚步便忽然慢了下来。 秦至用力喘息着，忽然觉得陈墨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劲。 可是他此刻脑子晕眩得厉害，加上陈墨身上的灵气还是熟悉的味道，秦至便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咳嗽了好一会儿，秦至才轻轻拍了一下陈墨的肩膀，轻声道：“师兄，放我下来……” 对方似乎有些不情愿，可是停下来后，似乎是觉得这地方也算是安全，便把秦至放了下来。 刚从陈墨的背上下来，秦至才发现自己虚弱得很，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这里是一片杂乱的草丛树林，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云霄宗的范围内，这一坐下去，屁股都被地面的杂草扎得很痛。 但秦至已经没心思去在意这些了。 他又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才发现除了陈墨外，旁边还站着林师兄和其他几个看起来比较面生的云霄宗弟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如今的陈墨和林师兄怪怪的。 但秦至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歇了没多久，陈墨忽然有些不耐烦了，问秦至道：“你歇好了没有？！” 秦至抬眸，怔怔看着眼前的陈墨和林师兄。 不懂为什么，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熟悉，就好像他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 前面依旧是站着陈墨和林师兄以及这几位云霄宗的师兄，那个时候，他也如现在这般，虚弱又无助。 可是，他那时候似乎并不觉得眼前的人有什么奇怪的。 反倒是现在忽然生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林师兄根本没在看他，而是左右警惕观察着，似乎在害怕什么。 秦至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如今正是逃命的时候，陈墨师兄烦躁些也是正常的。 他其实还是很不舒服，可既然一觉醒来就在这个地方，那便说明是林师兄和陈墨师兄想办法把他救了出来。 他不该辜负他们一片心意的…… 扶着一旁的树木艰难站了起来，秦至还是觉得头脑一片晕眩，就连唇瓣也苍白得毫无血色。 可他还是强撑着说道：“我……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陈墨和林师兄眼底闪过不耐烦，但这次，没人再愿意背着他，而是扯着他不断往前赶着路。 气喘声越发厉害，胸口也闷得紧，秦至觉得自己呼吸严重困难，哪怕努力张大了嘴巴，也还是觉得无法呼吸。 这时候，脑子竟再次传来魔修尊主的嬉笑声，“你相信他们是真的愿意救你吗？别想了，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 “他们根本不是真心在意你的，他们把你带出来，只是为了寻个安静的地方杀了你。” “没人在乎你，阿至，除了我，根本不会有人把你的性命当一回事……” “你忘了吗？是他们害死了你的爹娘和妹妹，如今，他们也要用同样的方法害死你……” 脑子越来越痛，像是要爆炸。 秦至眼底闪过猩红，他怒吼道：“你闭嘴！” 陈墨和林师兄便立马顿住了，其他几个弟子也被秦至这一声吼叫给吓得怔住。 秦至喘着粗气，能察觉到自己的状态越发不对劲。 脑子不断回旋着同样的声音。 “杀了他们！” “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同类，他们要杀了你！” “你不杀他们，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 “别天真了，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你，他们只是一直在陪着你演戏罢了，在他们心里，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杀了他们吧，杀了他们，你就能解放了。” “你爹娘和妹妹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秦至捂着头，猩红的眼底闪过杀意，他怒吼道：“闭嘴！你闭嘴！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 “你别想控制我！” “我不听！我不听！” 秦至这模样的确吓人，那几个弟子都被吓得连连后退，咽了咽口水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十分无措。 “他……”伪装成陈墨的弟子紧张地看向身旁的人，“……他是不是疯了？” 伪装成林师兄的那个弟子却眯了眯眸子，说道：“反正也走得够远了，不如就在这里……” 话没说完，但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秦至已经强行将魔修尊主在他心底的暗示给压了下去，他此刻已经精疲力尽。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疯掉。 所以他背靠着一棵大树，努力着不让自己滑坐在地上，汗水糊了他的视线。 第377章 入魔（六） 他声音虚弱，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陈墨和林师兄，心想着真好，至少在他临死前……还能看到有人奋不顾身地保护他。 其实他真的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 爹娘和妹妹不在了，他身上的魂石也不是他自己的，魔修尊主一定在他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纵然他继续活下去，也不过是给旁人造成麻烦罢了。 像今天这样…… 那么多人上门要他性命，而云霄宗的人为了保护他，甚至不惜与那些宗门为敌，他不能那么自私。 所以，就在这里结束自己的性命吧。 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陈墨和林师兄，秦至努力想要看清他们的样子，但视线却还是模糊的。 他在心里自嘲一笑，心想就算看清楚了又怎么样呢，万一舍不得呢？ 所以，他不再强求自己能看清楚，只是虚弱地对他们说道：“林师兄，陈墨师兄，你们快离开吧，我……我一个人……唔！” 话尚未说完，腹中便传来一阵刺痛！ 秦至其实已经看不清楚了，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到……有人往他的小腹上毫不留情地捅了一刀。 很痛……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巴刚张开，匕首却离开了他的身体。 这一下，却比方才被捅的时候更加难受。 他闷哼了一声，喉头涌出了一口血。 大抵是因为被捅的其实不是腹部，而是胃部？ 可下一秒，匕首又再次捅穿了他的身体！ 拔出。 再捅进去！ 再拔出。 再捅了进去！ 痛觉逐渐被麻痹。 秦至双眼无神，他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上辈子在那个小巷子里，自己也是这样被人捅死的。 一刀接着一刀，痛感越来越厉害，然后又逐渐变得麻木。 能感觉到刀子在身体里进进出出，却已经感觉不到痛。 别人都说，人在要死的时候会回忆起很多的事情，可是他上辈子什么都来不及回忆，知觉都被痛觉占领了。 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回忆。 他痛到什么都想不起来，然后又麻木到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 没人能给他答案。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捅了多少次，林师兄却忽然拽住了陈墨，蹙眉低声道：“好了！若是他真的死了，我们要的东西就拿不到手了！” 又有人说：“是啊，还是先把东西拿到手再说！” 秦至觉得自己应该死了，可是他又没有完全死，因为他还有知觉，甚至连视觉都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看着林师兄薅下了他手中的银戒，大抵是因为他现在处于即将要死的状态，那银戒被对方强行打开，里面的东西也被挑挑拣拣扔得到处都是。 他看到爹娘给他的书信被扔得到处都是。 娘亲之前送给他的烙饼他没舍得吃完，就用法术储存了一些起来，如今也被扔得到处都是。 妹妹送给他的各种用草和树枝做成的小玩具，也被扔在地上…… 银戒里实在找不到什么好东西，林师兄和陈墨气恼不已，索性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最后为了毁灭证据，一把火把那些东西都烧没了。 之后，将银戒占为己有。 林师兄居高临下看着他，眼底全是嫌弃和厌恶，“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出来的，别浪费时间，先做正事……” 陈墨得到了一枚银戒，心里正高兴着，但也不觉得满足，说道：“贺灵正的魂石既然可以为他所用，那我们应该也能用，直接挖出来算了！” 林师兄想要那块魂石很久了，如今陈墨得了他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自然想要将魂石占为己有。 可不能在明面上这么说，只是说道：“我来挖，你们几个在旁边给我护法！” 生挖魂石可不是什么好干的活儿，他们几个虽然想要宝贝，可没几个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有人愿意主动干这活儿，其他人自然也高兴。 秦至无法动弹，其实他应该已经没有知觉了，可是看着林师兄的眼神里全是哀求。 他还是怕痛的…… 至少，至少先让他死了再挖，好不好？ 但林师兄听不到他的祈求，或者哪怕听到了也不会当一回事。 这一回，匕首扎进心口的时候，是真的很痛很痛！ 胸口已经被鲜血浸染，左胸口也已经彻底血肉模糊，林师兄用匕首扎开了一个口子，想要用匕首直接将魂石挑出来。 但是没用。 秦至痛得双眼布满血丝，眼球仿佛要蹦出来，全身的青筋都疯狂凸起。 可是他喊不出来。 他们把他的声音封住了。 好……好痛…… 林师兄皱着眉，最后还是直接将手生生插入伤口中，想要用手把那魂石挖出来。 可那魂石就是紧紧黏在秦至的胸口上，仿佛已经彻底和他的血肉黏着在一起，根本无法分离。 陈墨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有些残忍，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敢看了。 但又怕自己一转眼，这魂石会被某人私藏，只好强忍着恶心看着。 见林师兄怎么都挖不出来后，他忍不住埋怨道：“你到底行不行啊？实在不行让我来……” 林师兄也是第一次生挖旁人的魂石，只觉得邪了门了，怎么会挖不出来呢？ 如果生挖魂石是那么艰难的事情，那贺灵正是怎么轻松把自己的魂石挖出来送给秦至的？ 秦至的意识逐渐模糊，可即便如此，那种绝望的痛已经深入骨髓，令他崩溃不堪。 耳边开始嗡嗡作响，接着，那魔音一般的声音继续在他脑海里回旋着。 “杀了他们！” “只要杀了他们，你就不必这么痛苦了。” “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你在乎他们，谁来在乎你呢？他们一直都在骗你，他们根本没把你当成过兄弟。” “想想你的爹娘是怎么死的……”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着爹娘惨死的画面。 他们活生生在他眼前被啃咬咀嚼，尸骨无存，魂飞魄散，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被踩踏在脚底，五指在地面抓烂了，血肉模糊了，却还是无法逃脱背上的桎梏。 而踩着他后背的人，忽然就变成了云霄宗的弟子！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重现在脑海里，他被人欺凌，被人辱骂，被人践踏……原因只是因为他无所依靠。 这世道从不公平！ 好人，也从不长命！ 第378章 入魔（七） 阴云在天空密布，带着浓重的不祥的意味。 无人注意到秦至的双眼已经被邪魅的猩红所取代，他的手指轻微颤动着，连头发丝都开始染上浓重的煞气。 忽然，一道天雷在空中乍响，迅猛往下劈来！ 而这一幕，哪怕是从很远的地方看也令人胆战心惊！ 正在四处搜寻秦至踪迹的紫嫣师姐等人也注意到了这动静。 有人说道：“这是……天谴？！” 又有人喊道：“在东边！那边是一片树林，寻常人根本不去，怎么会有天谴降落在那边？” 紫嫣师姐当即道：“去那边看看！” 尚未靠近那片树林，他们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那味道……甚至还掺杂着浓烈的煞气。 顾瑾也跟着来了，他蹙眉断定道：“是魔修！这是魔修特有的煞气，而且看修为……似乎还不简单！” 有弟子紧张道：“秦至师弟该不会被魔修抓住了吧？” 紫嫣师姐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先进去看看，小心些。” 可是他们刚进去，便看到秦至正掐着一个弟子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那弟子已经双眼翻白，气息微弱接近于无。 而秦至的周围，全是属于魔修的浓烈煞气！ 所有追来的弟子都被这一幕吓傻了！ “怎……怎么会这样？” “那是秦至师弟吗？” “他这是怎么了？” 顾瑾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看到这一幕，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甚至很难过，“秦至师兄……入魔了。” 这是真的入魔了！ 紫嫣师姐却立马拔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冷静道：“还不算！只要他还在云霄宗，他就是云霄宗的弟子！如今他不过是被自己的心魔困住了，抓住他，别让他离开云霄宗！” 否则，秦至便真的救不回来了！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秦至已经将那个弟子的脖颈掐断，并且吸食了他身上的修为。 他早就察觉到紫嫣师姐等人的到来了，可他毫不畏惧。 吸食了那弟子身上的修为后，他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歪着脑袋看向紫嫣师姐等人。 他身上依旧穿着云霄宗的弟子服饰，五官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可是双眸猩红，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邪气。 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十分邪门儿。 紫嫣师姐不知道如今的秦至是否还清醒着，她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喊道：“秦至师弟，莫要被自己的心魔操控了！快随我回云霄宗，玉含仙尊一定有法子……” 可是她尚未说完，秦至便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他转瞬便来到了紫嫣师姐面前，也像对待之前那个弟子那般掐着她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 举起的同时，竟也在吸食她身上的修为！ 修为如此高强的紫嫣师姐，在入魔的秦至面前居然毫无反抗之力！ 其他弟子被这一幕惊得愣住了，但很快便有弟子反应过来，“紫嫣师姐！” 喊声一出来，其他的弟子便赶忙上前救人。 可秦至只是用猩红色的眼眸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另一只手朝着他们一挥，便将所有人都横扫在地上！ 顾瑾也跟着飞出去落在了地上，他吐出了一口血，抬头一看，发现其余的弟子也都受了重伤，而紫嫣师姐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秦至身上的煞气，怎么会这般强悍？！ 就算他是因为受了刺激转化成魔，也应该是最低等的魔修，哪怕他真是什么天生魔胎与魔有缘，也不该这么厉害才对。 趁着秦至还在吸收紫嫣师姐的修为时，顾瑾不动声色坐了起来，随即捏着口诀，快速凝成了一个阵法。 阵法一成，秦至便立马察觉到异样，可等他朝着顾瑾看去时，阵法便以雷霆之势朝着他袭去！ 秦至原本没将这阵法放在眼里，可没想到却被逼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不得不伸出双掌去抗击！ 紫嫣师姐也从他手中坠落在地，其余的弟子见状，便赶忙上前护住他。 顾瑾不是秦至的对手，撑了不到一刻钟，阵法便破碎，人也再次被秦至打飞了出去！ 好在这次随行的弟子带了信号弹，趁着秦至方才与顾瑾打斗的时候，快速放出了信号弹！ 秦至抬眸看去，却没什么表情。 他再次朝着紫嫣师姐走去，可是紫嫣师姐却看着他，眼底没有任何恐惧和厌恶，只有难过和自责。 她被掐得脖子青紫，嗓子也跟着沙哑了，因着修为被吸食了一大半，人也变得十分虚弱，可面对着这样的秦至，她仍旧没有任何恨意。 她眼眶通红，试图唤醒秦至，“秦至师弟，你清醒一点，不要被自己的心魔所控制……” 秦至怔了下，看着如今的紫嫣师姐，脑子里竟浮现出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站在他面前护着他的场面。 可随即，那场面很快被爹娘惨死的画面所取代。 而紫嫣师姐的面孔也立马变成了魔修嚣张可恶的模样！ 眼眸的猩红越发明显，秦至再次将紫嫣师姐掐了起来，虽没再吸食她的修为，可开口却是无尽的恨意，“是你们害死了我的爹娘，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但下一秒，一股强劲的法术击中了他的腹部，他人被打飞了出去，掐住紫嫣师姐的手也被迫松开。 落在地面的时候，秦至虽然稳住了身体，没有那么狼狈，可那股灼热的感觉却烧得他浑身难受！ 他嘴角溢出黑血，神智也跟着清醒了起来。 抬眸看去，发现站在眼前的正是东殿殿主和北殿殿主，而周围……全都是被他打伤的弟子。 尤其是紫嫣师姐……看起来几乎半条命都没了。 秦至愣了一下。 这些……都是他做的？ 他仍旧半跪在地上，抬起双手时，看到自己的掌心凝聚了黑色的煞气，那上面还沾染了血雾。 这也说明了，他杀了人。 而且杀的还是仙修！ 但他并不惊讶，也并不害怕，因为他仍然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到这后山的，也记得自己的腹部被连续捅了好多刀，更记得魂石被生挖的感觉…… 他站了起来，抬手随意抹去了唇角的血渍。 他知道，云霄宗已经容不下他了。 但很奇怪，他依旧觉得如今的场面十分熟悉，好像他真的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场面。 东殿殿主和北殿殿主在开口说话，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怎么的，语气也听不出个好歹…… 因为秦至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心里迷迷糊糊想着……他们要把他抓回去碎尸万段了吗？ 第379章 入魔（八）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反正爹娘都没了，反正他也把欺负他的人都杀了，也算是两清了，就算云霄宗要取他性命，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吧？ 只是有点遗憾，毕竟他努力了那么久，是真的很想和谢如真并肩站在一起。 哪怕只是进玉含宫做个外门弟子都好…… 秦至的本意是想闭上自己的眼睛，安静等死。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北殿殿主劝了他些什么，他便开始狞笑着张嘴说话，可秦至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北殿殿主恼火了。 之后，他竟然跟东殿殿主、北殿殿主打了起来！ 可他怎么会是这两位殿主的对手呢？ 如果对方真的想要他死，他是绝对活不了了，即便他看起来非常厉害，但在大乘晚期的仙修面前，他也依然不是对手。 但他还是顺利逃走了。 哪怕了一身是伤，哪怕看起来十分狼狈，哪怕从他的视角看起来像是自己费尽心思才侥幸逃生的……可他心里依然清楚，东殿殿主和北殿殿主都没打算要他的性命。 若非对方手下留情，他根本没那个机会逃走。 秦至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或者说应该是惭愧的，毕竟他杀了那么多人，也伤了那么多人，两位殿主都没打算取他性命，那说明他们是愿意相信他的。 可是，他却控制不住心中的恨意。 他脑子反复回放着爹娘惨死的画面，也反复重现自己被林师兄和陈墨杀害的场景，就连很久以前被欺负的事情也都开始不断在自己脑海里浮现…… 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爹娘的死是魔修造成的，跟云霄宗没有关系，那几个间接害死他爹娘的弟子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林师兄和陈墨师兄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不会伤害他的，说不定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可是脑子里刚闪过这些想法，脑海里便又浮现出另外一个声音，骂他愚蠢，说他活该，指责他对不起爹娘的养育之恩。 魔修是杀害他爹娘的主凶，可云霄宗却是帮凶，那几个弟子害死了他的至亲，只是惩罚算什么？ 他们都该死！ 林师兄和陈墨师兄真的是无辜的吗？ 就算亲手杀害他的不是他们两个，可他被那些弟子带走，难道不是他们的错吗？ 害他惨死，难道他们就没有责任吗？！ 他如今活了下来，靠的是魔修尊主留在他体内的那一缕魔血，但这也让他付出了代价。 从此，他将成为真正的魔修，再无修仙的可能！ 既然是他们把他逼到如此境地，那他为什么还要做那个善良被人欺辱的人？ 爹娘善良，最终被魔修啃食而死。 他善良，却连至亲都保护不了。 魏池说得对，善良根本没用，它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至亲。 但他若为魔，手中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谁还敢对他不敬？！ 秦至随便找了个地方闭关疗伤，可刚坐下，身上便又飘出了红色雾气，很快，身着红衣的魏池又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秦至下意识要对自己动手，他只是将手摁在秦至的肩膀上，便叫重伤的秦至再也无法动弹。 可他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浅笑，说道：“我如今不过是一缕留在你身上的神识，是专门用来保护你的，就算你杀了我，也弄不死真正的我，何必白费力气？” 闻言，秦至便懒得再挣扎。 魏池最喜欢的便是他这副识时务的态度，笑得更加高兴了，而后在他身旁坐下，温声道：“阿至，你看，我果然没骗你吧？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再无人爱你疼你，只有我才会永远都不抛弃你。” 他又说：“来火荣山吧，如今你有了我的魔血，我们便是天生的兄弟，只要你来了，这魔修尊主的位置我可分你一半，只要你答应永远留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见秦至已经闭上眼睛调息，根本不看他一眼，魏池也不死心，依旧挨靠着他诱惑道：“你不想要你的爹娘和妹妹了吗？只要你来找我，我保证会让他们永远陪在你身边……” 听到爹娘和妹妹，秦至的情绪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魏池感受到了后，便继续诱惑道：“阿至，我向你承诺，只要你来火荣山找我，我一定让你和你的爹娘还有妹妹重聚，在火荣山，你们可以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从此无忧无虑，幸福快乐。” 虽然秦至依旧闭着眼睛调息，什么都没说，但魏池知道，秦至一定会去火荣山找他。 嘴角微勾，身影却化作一团红色的烟雾消失在原地。 前往火荣山的地形图也出现在秦至的脑海中。 * 云霄宗。 宗主和几位殿主坐在一起，互相叹气。 见没人说话，南殿殿主便率先说道：“现在怎么办？不派人去把他追回来吗？” 北殿殿主道：“已经派人去追了。” 东殿殿主也叹气道：“他才刚刚入魔，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煞气？” 虽说他们两个联手已经放水了，可他们毕竟是大乘晚期的修为，别说是放水，就算他们只是随便一击，按照秦至的修为，他也应该难以抵挡。 可秦至不光能抵挡他们两个的联手攻击，甚至还能在他们的阻拦下逃走…… 恐怕，派去追踪的那些弟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西殿殿主猜测道：“莫非真如那些人所说的，他身上真有魔修尊主留下的什么魔骨还是魔血？” 魔修尊主不死不灭，若真得了他的血脉之力，入魔便有圣使那般实力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样一来，秦至的处境就很微妙的。 东殿殿主又说道：“紫嫣说，秦至之前下山历练时为了救出那些村民被被关押的宗门弟子，与魔修尊主做了一个交易，被逼迫着吸食了魔修尊主身上的一缕煞气，那煞气恐怕被做了手脚。” 只可惜，秦至尚未回到宗门，也尚未来得及禀报此事，莲花村就出事了。 之后他身上的煞气再也无法控制，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宗主沉声道：“这么看来，一切都像是被设计好的，就算没有莲花村那件事情，秦至的爹娘和妹妹，恐怕也必有此劫。” 南殿殿主道：“眼下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 她瞅了瞅众人，提醒道：“云霄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玉含却一点感知都没有，恐怕他这次伤得很重，而且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顿了顿，她才道：“你们得想想，该怎么跟他交代。” 第380章 下山寻人（一） 秦至是玉含仙尊指名要护的人，秦至在莲花村入魔的时候，也是他亲自把人带回玉含宫内藏着，如今秦至被逼入魔，又离开了云霄宗……他在外面累死累活回来，听到这么个消息，只怕也得入魔了。 这话一出来，大家更加沉默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 而且还是大问题。 沉默许久后，宗主才道：“这事儿也不能瞒着他，他迟早要知道。” 东殿殿主问道：“那怎么说？” 然后众人又沉默了。 现在已经派了不少人出去寻秦至，甚至连清风宗的弟子和顾瑾等人也主动请缨出去找人。 只盼着能在玉含仙尊回来之前，就把人找到。 哪怕是绑，也得先把人绑回来。 紧接着，紫嫣师姐便进来禀报道：“宗主……玉含仙尊回来了。” 宗主和四位殿主：……！！！ 玉含仙尊带着部分外出的弟子回到云霄宗的时候，便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宗门内多了很多人的气息，并且还有打斗的痕迹。 让外出的弟子先去修整后，他在先去找师兄说明情况和回玉含宫看看秦至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先回玉含宫看一看。 但刚朝着玉含宫的方向走去，宗主便忽然给他传音道：“玉含，先来大殿一趟。” 玉含仙尊温和地应了一声，可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最后老老实实回了大殿内。 可见了宗主和四位殿主后，他便察觉到不对。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云霄宗真的出事了…… 不等他开口问，宗主便直接说道：“秦至跑了，事情有点复杂，你先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 玉含仙尊乍一听到消息的时候，下意识猛地起身想回玉含宫看看，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重新坐了回去。 宗主三言两语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后，又道：“事情紧急，我们已经派人沿着行踪出去找秦至了，所以那些宗门也未来得及跟他们算账，只能先让他们回去，也是想着等你回来了再处理。”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秦至的事情……紫嫣等人也为他说情，况且如今暂时不知他被带走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如今也不好直接给他定罪，可不管怎么说，他伤了人是事实，若是能尽快把他带回来，或许还可以从轻发落，若是他继续伤人……” 尤其是伤害普通百姓，那就更加罪无可恕。 即便秦至是被逼入魔，可他只要伤害了旁人，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玉含仙尊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似乎秦至入魔并且离开云霄宗一事并未给他造成任何影响。 听完宗主的话后，他也垂眸说道：“知道了。” 可他越是这样，其他人便越是担心。 南殿殿主说道：“玉含，你放心，秦至离开的时候受了伤，但性命无忧，他肯定会先找个地方疗伤……” 莲花村没了，他的爹娘和妹妹也已经被魔修害死，离开了云霄宗，秦至就没有可去的地方，只要他们多派一些人去寻找，一定能很快找到秦至。 看玉含仙尊面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们便以为他会安心在云霄宗养伤，等着弟子们将秦至寻回。 却没想到，玉含仙尊回了一趟玉含宫，只是简单调息了一会儿，很快便离开云霄宗下山了。 这种结果也并不令人意外。 宗主叹气道：“随他去吧。” 若玉含仙尊真的什么都不管，那才真是让人意外。 * 下山后，玉含仙尊便化作分身的模样。 虽然有点不开心，但他知道，秦至更喜欢他这副普通寻常的模样。 他从山脚开始便一路寻找，可麒麟石却不给半点反应，不知是秦至身上的煞气压制住了麒麟石，还是他的修为大跌，导致麒麟石起不了保护秦至的作用。 如今，他竟是连秦至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这样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可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连续寻了半个月，云霄宗也给他传音了不少信息，大部分是跟他共享秦至的行踪。 只是，连玉含仙尊都找不到秦至的踪迹，更何况那些弟子呢？ 而秦至也在之前寻到的那个山洞里调息了半个月，身上的伤势全部好转后，他才苏醒过来。 他并未马上离开此处，而是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 左胸口的魂石还在跳动着，似乎已经完全与自己的心脏融合在一起，但他身上也萦绕着属于魔修的煞气。 书上说过，仙魔不可共存。 他既然已经入魔，身上也有了煞气，那魂石就一定会被侵染，成为生产煞气的利器。 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的魂石仍旧干干净净？ 难道是因为这块魂石根本不属于他吗？ 秦至将手抚上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魂石的跳动，他闭上眼睛，想感受属于贺灵正的气息。 可是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这里只有他。 但他必须要做一个决定了，是回云霄宗受死，还是去火荣山…… 离开了山洞后，秦至看着难得璀璨的阳光，眯着眼睛，忽然陷入了迷茫。 他已经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真的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他不清楚魔修尊主为什么看中他，可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既无利可贪图，又何必对他念念不忘？ 兴许，他的确有其他的作用。 可他内心深处并不想去火荣山…… 在凡间流浪了一段时间后，秦至的状态更差了。 他入魔了后，更加控制不住自己，时常会无意识地去攻击凡人。 哪怕他把自己藏身在深山老林里，也还是会在意识迷失的时候去攻击附近的村落。 而他成为魔修后，竟比他当仙修的时候还要强悍，那些小宗门即便全部出动了也不是他的对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他们没能认出他来。 直到再次失控重伤了几个小宗门的弟子，秦至才猛地意识到……只要入魔了，就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他要么现在就选择主动结束自己的性命，要么就只能去火荣山，因为魔修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想在这世道隐藏自己，想再做回一个普通的凡人，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看着自己双手沾满的鲜血，看着一地重伤的仙修，还有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村民们，秦至惊慌又无措。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第381章 下山寻人（二） 哪怕他把自己的右手打断，可等再睡一觉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右手好好的，并且这只手……还会掐住普通百姓和仙修的脖子。 避开了宗门的绞杀，秦至再次躲进了深山老林了。 但这一次，他甚至连睡觉都不敢了。 他缩在那个潦草又狼狈的窝里，像一条可怜的野狗，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想伤人，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甚至对鲜血越发渴望，看到那些仙修们，目光会不自觉挪到他们的脖颈上。 他想咬断那脖颈，用力地吸食着对方的鲜血…… 但这样的念头冒出来后，他又总是忍不住干呕。 觉得自己很恶心。 为了不让自己再出去祸害任何人，秦至抓来了一个专修阵法的仙修，逼着他给自己休息的洞穴上了一层封印。 他心想着，这仙修若是识趣点，封印了他之后，必会去寻找更厉害的仙修来收拾他，那样，他就可以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死去了。 可他没想到那个仙修胆子那么小，颤颤巍巍地封印了他的洞穴后，直接跑了。 秦至在封印里睡了十来天，也没等到任何人来除掉他。 封印承受不住他那般强盛的煞气，逐渐松动。 可秦至并未在乎，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封印加身的感觉并不好受，像是无时无刻都有利刃割在身上，但秦至却忽然有些享受这样的感觉。 他甚至盼着这个封印能把他弄死在这里。 睡得迷迷糊糊，他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很慢很温柔，可是身上却带着浓烈的灵气。 这是个很厉害的仙修…… 秦至迷迷糊糊地想着，又忽然有些高兴。 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洞穴外的封印被解除，沉闷的空气散了出去，属于雨后清新的味道涌了进来，秦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可是在迷糊间，又隐约嗅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接着，那熟悉的味道越发明显。 秦至下意识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洞穴外的人钻了进来。 秦至：……？？？ 杀魔也不必钻进人家休息的地方吧？ 多暧昧啊。 可是紧接着，这个仙修不但钻进了他休息的草垛里，还直接把他抱了出去。 秦至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眯着眼睛，努力把抱着自己的仙修看清楚。 可他睡了太久，眼睛像是没能适应，盯了许久也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下颚。 直到此人将他抱出了洞穴外，他才看清楚这是谢如真！ 用的是那张很普通的脸。 但他看起来不太高兴，温润的笑意没了，温柔的眼神也没了，抱着秦至的时候，甚至还有点耷拉着脸。 秦至挣扎着从他怀里离开。 可是下了地，才发现自己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还没说话呢，谢如真就很不高兴地问他，“你是疯了吗？为什么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施展除魔的阵法？” 他想说，你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入魔，这阵法会如同一个剑窟，只要你待在里面一日，你身上的煞气就会引得阵法时时刻刻攻击你，如同百剑穿心，痛不欲生吗？ 但他又忽然想起，秦至如今已经满身煞气，又怎么可能使用仙修才能施展的阵法？ 所以他又轻声问道：“是谁做的？” 秦至脑子晕得很，身体也很痛，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根本不想同他说话。 而且他现在很讨厌谢如真这个人。 没人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 尤其他还是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 谢如真知道他现在很难受，见他不说话，便也没再强迫，只是又上前轻轻抱住了秦至，随后逐渐加大了力气，不让他挣扎。 他温声哄道：“好了，没事了，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我们回家，好不好？” 听到“回家”两个字的时候，秦至的挣扎便顿住了。 他很想跟谢如真说他没有家了，爹娘和妹妹都没有了，他本来想着，等他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带他回去和爹娘见个面的。 他还想跟爹娘分享这份喜悦。 但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既无法当仙修，也无法再回到云霄宗。 他成了魔，成了害死他爹娘的魔修的同类…… 谢如真仍旧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脑勺，像哄着小孩子一般哄道：“听话，跟我回去，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秦至张嘴，说了一个“好”，可是他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才发现，自己流泪了，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之前不明白，为什么他都不想活了，却不愿意自杀，总是等着别人来杀他。 原来……他根本不是在等着哪个厉害的仙修来杀他，他只是想等来一个人能救他。 哪怕只是给他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也好。 他真的，冷了好久好久…… 谢如真哄着他，在这个过程中替他消融了一部分的煞气，让他看上去没那么邪气后，便又捏了个法术，让他变回以前那个普通的样子。 然后哄着他一起回云霄宗。 秦至不敢再动用任何法术，他黏着谢如真，像是一只不安的小崽子黏着令自己感到安全的雄性。 谢如真在找他的过程中剿灭了不少魔修，加之之前没能好好休息，修为如今大跌，想要一边动用法术又一边护着秦至很是困难，恐怕吃不消，便想着带秦至到附近的城镇先寻个地方休息。 自己也好好调息一番，待修为稳定一些后，再带着秦至回云霄宗。 可秦至怎么都不肯入城镇。 他之前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住，可是他却在那个客栈里伤了好多人。 若非那个客栈恰好有不少宗门弟子在，只怕那整个客栈的百姓都会死在他手底下。 他怕了。 他不敢。 哪怕谢如真就在身边，他仍旧不敢。 而谢如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陪着他一同在城镇外距离稍远一些的小树林里休息。 他划了个阵法，随便圈了一块地方作为休息用，秦至跑去附近找了不少干草来，就像之前在那个洞穴一样，铺了满满一层，心满意足地躺了上去。 谢如真看着他躺在干草上也这般甘之如饴，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他不知道秦至在离开云霄宗的这段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秦至不肯说，他也不舍得多问。 只是躺在秦至身旁，轻声哄着他道：“睡吧，睡醒了我们继续赶路，等回了云霄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82章 下山寻人（三） 云霄宗有宗主和四位殿主在，一定可以帮秦至把身上的煞气清除干净。 就算不行…… 秦至心里想着，哪怕是回去送死的，他也愿意。 至少他可以死在熟悉的地方，至少他不必成为孤魂野鬼，至少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还能看到谢如真。 如果……他是说如果，能死在莲花村就更好了。 闭上眼睛睡觉的那一刻，秦至其实很想问问谢如真……林师兄和陈墨师兄还活着吗？ 他杀死的那两个人，究竟是真正的林师兄和陈墨师兄，还是其他人伪装成的？ 可他不敢问。 他害怕。 他觉得自己现在矛盾极了，既想借着魔修的身份大杀四方，又想丢掉一切，只想做回以前那个普通的秦至。 秦至很快便入睡了。 但是梦魇很快又找上了他。 他梦见了莲花村成为一片废墟，梦到爹娘惨死眼前，他们化成恶鬼，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 老爹看起来更老的，他的一只眼睛没了，手臂和大腿都是血淋淋的一片，只见骨头不见肉，他掐着秦至的脖子，嗓子沙哑狰狞，“你为了你的前程，不愿意为我们报仇，你好狠的心啊！” 秦至被掐得呼吸不过来，眼角因为疼痛而流下了眼泪，张大着嘴巴想要解释。 可老爹不想听他的话。 老娘也出现了，她双眼流出了血泪，长长的指甲锋利而阴寒，也跟着一并掐住了他的脖子，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替我们报仇？是那些仙修害死了我们，你为什么还想跟着他回云霄宗？！” 老爹嘶吼道：“你为了他，要舍弃我们吗？！” 老娘怒骂道：“你狼心狗肺！你自私自利！你不得好死！你为了自己快活，竟这般轻易就原谅了那些仙修，你对不起我们！” 不是……不是的！ 秦至流着泪，被掐着脖子，很想解释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他没有忘记报仇，他也没有为了自己快活就轻易原谅了谁，他只是……只是…… 可老爹和老娘狰狞的面目逐渐消失，周围却还回响着他们的咒骂。 “你和那些仙修都是一伙儿的！你不配做我们的儿子，你不配！” “你该死！你就是死了也不配再见到我们！” “你当你的仙修去吧，你为了前途舍弃亲人，总有一日，你会死得比我们更惨！”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秦至伸手，泪流满面地想要抓住逐渐消失的爹娘。 可他什么都抓不到。 下一秒，他再次被人重重推倒在地上，泛着寒光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刺穿他的身体。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承受着这一切。 陈墨师兄从他腹中拔出了沾满鲜血的匕首，笑着说道：“你以为我们真的把你当成兄弟吗？你算什么东西？秦至，你真的该死啊，你凭什么以为我们真的会保护你，真的会为了你跟所有的宗门作对？” 林师兄将手插入他胸口上，看着他撕心裂肺地惨叫着，狞笑着说道：“要不是为了得到你这颗魂石，你真以为我会陪你演这么久的兄弟情深吗？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就凭你，也配入云霄宗？” 魂石被硬生生从胸口掏出，秦至惨叫出声，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空虚。 痛疼伴随着恨意涌来。 他双眸变成了赤红色的，抬手便掐住了林师兄的脖颈。 可即便如此，林师兄还是能轻易将手捅穿他的腹部。 秦至一阵吃痛，反手便将林师兄扔了出去。 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林师兄竟然丝毫不受伤，甚至还能抬眸，冲着他狞笑着。 下一秒，陈墨从背后用某样法宝控制住他。 秦至用力挣扎着，却根本无用。 他嘶吼着，发狂着，眼睁睁看着陈墨拿着匕首再次朝着他走来。 不要……不要捅我。 求求你了，不要捅我。 我好痛，我真的好痛好痛…… “秦至！秦至你清醒一点！秦至！” 陈墨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桶血，直接泼在了他的脸上，那黏腻的感觉令人恶心生呕，可又伴随着熟悉的气息，同时也火辣辣地让他生疼！ 接着，陈墨又拿出了另外一桶血，可是那血扭曲着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像是一桶冰水，再次浇在了他脸上。 这次是真的很痛！ 秦至惨叫出声，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梦中刚刚苏醒，可是……眼前狼狈的一切却让他怔住了。 这片他们暂时用来休息的小树林已经被焚烧了大半，甚至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不远处躺着不少人。 秦至分辨不出那些是普通人还是仙修，此刻是活还是死。 但他看到了不远处仍旧站着好几个手持本命法器却浑身伤痕累累的宗门弟子，他们目光怨恨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碎尸万段。 而谢如真…… 谢如真就单膝跪在他面前，看起来比那几个宗门弟子还要狼狈。 他头发乱了，面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雪白的袍子也沾满了血迹和脏兮兮的泥土，甚至外衣都变得破破烂烂的。 他面色苍白，唇瓣都没有血色了，脖颈处……有一个很明显的咬痕，导致领子附近都是属于他的血迹。 秦至瘫坐在地上，身上被某样法宝束缚着，面上沾着水珠。 他隐约闻到了莲花池和寒池的味道。 那是谢如真为了让他清醒而特意准备的，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 看到秦至终于清醒了，谢如真虚弱地露出了笑脸。 哪怕秦至在睡梦中发疯，伤了他，也伤了其他人，谢如真也仍旧能对他温柔笑着，哄着他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秦至怔愣看着他，想说他是疯了但不是傻了也不是瞎了，如今这场面，怎么可能没事呢？ 但他动也不想动，就这么安静瘫坐在地上，看着谢如真朝着他靠近，然后轻轻把他揽入怀中，借着这个怀抱，用自身的灵力为他驱除体内的煞气。 可秦至身上的煞气源源不断，无论谢如真怎么净化，那煞气也无法消灭。 秦至轻轻靠在谢如真的肩膀上，看着谢如真近在咫尺的脖颈，看着那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脑海里迷迷糊糊出现了他入魔后的画面。 寂静的深夜，他浑身冒出了浓重的黑气，正在旁边打坐调息的谢如真被立马惊醒，而后想要替他驱除那些煞气。 可没想到秦至却忽然睁开了猩红的双眸，二话不说便立马朝着谢如真扑去！ 第383章 下山寻人（四） 谢如真下意识要动手，但抬手，秦至便忽然亲上了他的脖颈，脖子传来温热的触感，让谢如真浑身一颤，竟错过了动手的最佳时机。 秦至微微抬头，露出红得更厉害的双眸，唇角现出了獠牙，双唇微微张开，獠牙便狠狠地陷入了柔软的皮肉内。 谢如真闷哼一声，隐约察觉到吸食了他鲜血后的秦至逐渐安静了下来。 秦至如今很虚弱，遇到谢如真的时候，他便一直在压制自己想要吸食鲜血的冲动，毕竟他如今已经入魔，谢如真在他眼里就是一道十分营养的美食。 睡着后，他控制不住身体里对谢如真血液的渴望，这才现出了原型！ 在秦至吸食血液的时候，谢如真的身体也逐渐虚弱下来，但他也不是傻傻的任由秦至吸食，而是将自己的灵力以及寒池水一点点融合自己的血液中，趁着秦至吸血的时候慢慢化解他身上的煞气。 所以，秦至一边吸一边陷入了困倦中，身上的煞气也化解了不少。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几个宗门的弟子，大抵是察觉到了秦至泄露出去的煞气，尚未搞清楚这里发生什么，看到被秦至摁着啃咬脖颈的谢如真，便以为他是遇到了危险，二话不说便朝着秦至出手。 “你这魔修，快放开他！” “受死吧！” 三四把长剑同时刺入秦至的后背，秦至闷哼了一声，原本困倦的眼神猛地睁开，猩红的眼眸闪过杀意。 虽然谢如真的血液十分美味，可因着里面还掺和着化解他煞气的灵气和寒池水，秦至开始有些嫌弃，这也显得那几个刚刚来到的宗门弟子相对美味。 推开谢如真后，秦至便直接朝着那几个宗门弟子闪身而去，掐住了其中一个弟子的脖颈便要吸食他们的血肉和修为，谢如真却也隔着立马闪身上前，阻止了秦至。 那几个弟子没想到谢如真居然这么厉害，但此刻也没心思去想为什么这么厉害的仙修还会被摁着啃脖子，只下意识觉得是谢如真不小心才被这可恶的魔修钻了空子！ 他们几个对视了一眼，喊道：“列阵！” 这居然是几个专修阵法的弟子，他们配合着谢如真想要控制住秦至，却把失去了理智的秦至惹恼。 最后不但没帮到谢如真，反而还受了重伤，还把谢如真趁着秦至睡着后封印住周围的阵法给破坏。 秦至逃出阵法后，又恰巧遇到了一帮不怕死的村民在附近游荡，一招便将他们全部提到半空中，想要一口气都把他们吸食掉。 谢如真急忙赶来打断了他。 秦至更加恼火，如今的他比虚弱的谢如真要厉害一些，更何况谢如真还要保护那些村民和宗门弟子，处处受到限制，没两下便被秦至掐住了脖颈。 就是那么一个刹那，秦至可以直接杀了谢如真的。 他此刻已经处于完全入魔的状态，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认得谢如真是谁。 可是猩红的眸子对上谢如真的眼睛，他忽然迟疑了。 掐着谢如真脖颈的手也跟着顿住。 就在这个当口，不知道从哪里也冒出了一堆宗门弟子，他们的实力要比之前的那几个弟子强悍一些，趁着秦至不注意的时候便用了更强大的阵法将秦至封印起来！ 只是以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封印秦至。 秦至很快便挣脱了封印，却也因此受了伤，他恼火至极，想要杀了那些弟子，可谢如真再次阻止！ 秦至这回连谢如真都恨上了！ 只是他再次掐住谢如真的时候，原本轻轻一捏便可以掐死谢如真，至少……能让他半死不活。 但每次只要一动手，猩红的眼眸对上谢如真的眸子，脑子里便又出现许多令他觉得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他再次迟疑了。 趁着这个当口，谢如真便祭出了自己的法宝将秦至直接捆住，从而逃脱出秦至的桎梏。 只是那法宝并未能完全捆住秦至，秦至却由此彻底发疯，他的煞气往四处散去，不仅重伤了那些躲藏在一旁的村民和几个宗门弟子，也再次伤到了谢如真。 还能站起来的宗门弟子已经没几个了，他们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魔修并不简单，修为恐怕在魔修圣使之上！ 他们迟疑着要不要先离开，却看到谢如真仍摇摇晃晃地安抚着秦至，一边控制着他，一边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虽不知道这个样貌平平的仙修是怎么回事，但显然这个魔修对他的感情也不一样，冲着他们的时候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光，对着那仙修时却处处留情就可以看出。 一番斟酌下，那几个尚能战斗的宗门弟子便决定帮着那个仙修控制住秦至。 所以，秦至就在他们的围攻和桎梏下，被泼了几次寒池水，逐渐清醒了…… 那些宗门弟子看谢如真居然还抱着秦至这个魔修在安慰，十分不能理解，并且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所有仙修对魔修都是带着恨意的。 况且秦至这般强大，不知道是吃了多少村民和仙修才能有如此修为，他们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 故而，其中一个弟子走上前道：“这位师兄，这魔修实在是太厉害了，恐怕伤了不少村民和仙修，况且他还伤了我们宗门的师兄弟，按照规矩，我们现在得把他回宗门……” 确实有这么个规矩。 可谢如真却护着秦至道：“此人我会带回云霄宗。” 没想到谢如真是云霄宗的弟子，那几个弟子犹豫了一番，却还是坚持说道：“云霄宗离这里太远了，你又是一个人，万一路上被他逃了，又或是遇到了其他的魔修，岂不是很危险？” 说是“危险”已经很委婉了，他们甚至怀疑谢如真在说谎，他根本不会把这个魔修带回什么云霄宗。 看这两人的关系，恐怕不一般，搞不好不但不会把这魔修带回宗门，还会半路偷偷把他放走。 谢如真却没再理会他们，而是轻声问秦至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秦至抬眸去看他，而那黑色的瞳眸落入其他的宗门弟子眼中，把他们都弄懵了。 怎么会这样？ 魔修的眼睛……怎么会是普通凡人的黑色瞳眸？ 哪怕是尚未完全入魔，还能保持着基本理智的凡人，眼睛也会沾一点邪气。 秦至先是看着谢如真的脸，见他面色苍白虚弱，而后视线又往下滑，落在了他的脖颈上，眼底闪过了某种情绪。 像是哀伤，像是自责，也像是觉得活得乏味了。 许久后，他总算开口了，可说得却是：“跟他们走吧，我累了……” 第384章 下山寻人（五） 谢如真虽然意外他这么说，但又误以为他的意思是若是能到宗门那里休息，那么多的宗门弟子总能控制得住，这样他即便失控了，也不会轻易伤到无辜的百姓。 况且，在宗门内等着云霄宗的人来接他们，确实比他们自己回云霄宗更好些。 意外会少一些。 谢如真看了看不远处受伤的百姓和弟子，觉得也该就此事给他们一个交代。 故而便带着秦至跟那几个宗门弟子回了他们的宗门。 地方倒是不远，而且也不算是个小宗门，在修仙界也排得上名号。 重点是，当日跟随其他三大宗门上门围剿秦至的宗门里，没有这个宗门。 谢如真觉得把秦至留在这里也挺安全的。 而这里的宗主一看到谢如真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是见谢如真幻化了容貌，便猜出他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便陪同对方一起演戏，私底下却十分恭敬地询问他是什么打算。 谢如真看对方也十分明事理，先就秦至打伤了那几个弟子的事情向他恭恭敬敬道歉，说了此事一定会给他们一个道歉。 至少晶石和灵药这方面的赔偿不会少。 可秦至，他们必须带回云霄宗。 得知这魔修便是秦至，那宗主便是再傻也不会把人留在自己宗门内，他还巴不得谢如真即刻把人带走。 可听说秦至如今的情况不稳定，得等云霄宗的弟子来接，便寻了个地方给谢如真疗伤，顺便把秦至也关押在那个房间里。 只派了几个修为不错的弟子守着。 他对那几个弟子叮嘱道：“不该看的少看，不该问的也少问，最好能做到不看也不问，等云霄宗的人来把他们接走，一切就完事了。” 有个弟子忍不住小声问道：“宗主，那魔修可重伤了我们好几位师兄弟，就这么算了吗？” 宗主负手仰头，像是在看天，最后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说道：“当英雄变成恶魔，究竟是值得被原谅，还是被世人唾弃直至死亡？” 其余的宗门弟子并不知道那个魔修便是秦至，便是知道，听说过秦至这个名字的弟子也没多少，所以根本不明白宗主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都没敢继续问下去。 而被困在房间的秦至安静地盘腿坐在小榻上，小榻设了阵法，防止秦至逃走。 谢如真也盘腿坐在一旁闭着眼睛打坐。 有弟子进来送吃食时，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发现魔修竟然安静坐在小榻上看着打坐的谢如真。 跟其他的魔修不同，这个魔修的眼睛是黑色的。 即便被困在宗门这种灵气充裕的地方，他也丝毫不觉得难受，反而很享受。 大抵是盘腿坐着的姿势太累人了，秦至忽然躺下了。 但他又不是真的完全躺下，而是侧身躺着，一只手还撑着一旁的太阳穴，视线依旧是落在谢如真的身上。 旁的不说，这魔修……居然跟他们往常看到的那种恶心巴拉的魔修完全不同，不但眼睛正常，也完全看不到魔修入魔的模样。 若非他身上带着属于魔修的煞气，他就这么走在大街上，只怕根本看不出他是魔修。 况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魔修这般侧躺着盯着人的模样，竟十分魅惑勾人。 那眼睛，明明是黑色的，却总觉得比魔修的更要邪气。 谢如真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那送饭的弟子怔愣看着秦至，而秦至……则是直勾勾盯着他看。 轻咳了一声，那弟子便立马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居然一直盯着一个魔修看，既紧张又不安。 他赶忙拱手道：“师兄，该用膳了。” 谢如真点头，“嗯”了一声，温声道：“有劳了。” 等那弟子离开后，谢如真便起身，端起一碗饭，夹了一些菜后，便朝着秦至走去。 秦至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侧躺着看他。 见谢如真端着饭菜在旁边坐下后，便挑了一下眉，以为他这是想坐在他的榻上吃饭。 却没想到谢如真是要喂他。 看着递到嘴边的饭菜，秦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魔修，吃的是人，喝的是血，不是这些。” 谢如真却微微叹气，无奈哄道：“阿至……” 他只是喊这么一声，秦至便立马投降了，侧眸不再说话。 谢如真坚持喂他吃饭，可秦至看着这还算美味的饭菜，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就好比普通凡人吃的是饭菜，但有人却端了一盘土过来给他。 谢如真哄着他说道：“你并未完全入魔，就算看着这饭菜没什么胃口，可吃了对你也没有坏处，这样可以压制你想要啃食凡人的胃口……” 秦至想要偏开头，谢如真却又往前面挪着坐，哄着道：“阿至……” 他瞟了一眼那饭菜，是真的有点抗拒。 但犹豫了许久，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巴，任由谢如真把那饭菜送入他嘴里。 他随便嚼了两下，胡乱吞了下来。 可下一口饭菜又递了过来。 秦至：…… 就这样，他在谢如真的哄劝下，不情不愿地吃了小半碗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味道的饭菜。 可这饭菜对他来说真的难以下咽，所以任凭谢如真后面怎么哄，他都再也不肯张嘴。 谢如真哄了好一会儿，看得出他是真的吃不下普通的饭菜，怕继续劝他会引起他的逆反心理，只好自己把剩下的那一半的饭给吃了。 秦至就这么看着他把自己的剩饭一口一口吃完，用的还是他方才含过的筷子，脸颊和耳朵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扭头不再看。 而门外默默看着这一幕的几个弟子也跟着红了脸。 其中的两个女弟子更是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脸，害羞得嘤嘤嘤。 他们小声议论道：“你们不觉得那个仙修和那个魔修很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哪有魔修会吃饭的？” “既然能吃饭，那以前肯定也是仙修吧？他这么厉害，当仙修的时候肯定也不简单……” “那怎么会变成魔修呢？” “害，这谁知道呢？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你们看，他现在多正常啊，说不定真的像我们祖师爷说的那样，这世上的大多数魔修都是被逼着入魔的……” “难怪宗主不愿意把那个魔修关在镇魔塔。” “那你们猜，这个魔修没入魔的时候，跟那个仙修是什么关系？” “他们都这样了……”一个弟子伸出了两个拇指头，然后对着勾了勾，“能是什么关系啊？” “难怪那个仙修这么护着这个魔修，没想到啊……还真是痴情。” 第385章 下山寻人（六） 这里也有当时在场的弟子，听他们这么一说，便想起了当时的一些场景，说道：“的确，当时那个魔修发疯要杀人的时候，每次抓住那个仙修，都舍不得杀掉他，两个还经常搂搂抱抱的……” “哇哦！”众人发出惊叹声。 秦至和谢如真各有心事，都没注意到外面的议论声。 直到夜幕沉沉，整个宗门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中，连巡逻的弟子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声，哪怕遇到同样是巡逻的弟子，也只是点头示意。 秦至面朝墙壁躺在那小榻上，谢如真则是在一旁盘腿安静打坐。 此宗门坐落于山野之中，灵气不够充足，但谢如真的魂石本就足够强大，这几日安静打坐修炼，竟把之前跌落的不少修为都给补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至忽然慢慢转身，确定谢如真并未睁开眼睛，仍旧在安静打坐后，才小心翼翼转身面对着他侧躺着。 谢如真还是顶着那副普普通通的样貌，可不知为何，秦至却总觉得他这模样十分好看。 大抵是因为他自知自己身份卑微，无论是哪方面都比不过旁人，所以，站在这样同样样貌普通的谢如真身旁，才不会有那种配不上的感觉。 如果谢如真能一直待在这里陪着他就好了…… 如果他能一直被谢如真这样困着，守着，哪怕一辈子都是这样，似乎也不错…… 但这样的念头刚在脑海中出现，便很快被他自己打散了。 他嗤笑一声，觉得自己可真会白日做梦。 就在这个时候，谢如真忽然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秦至盯着他看的视线。 秦至：…… 窘迫是被抓包的人，负责抓包的那人却丝毫不受影响，还问道：“睡不着？” 秦至无言。 怎么说呢，身为一个魔修，应该没有晚上睡觉的概念，毕竟魔修基本都是在晚上活动。 而且像他这种既不是天生魔物，又不是后期修炼成的魔修，跟寻常的魔修都不太一样，更加没有休息的概念。 身为仙尊的谢如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却还是这般问，这说明在他心里，秦至从来就不是魔修。 所以秦至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翻身平躺着，不再去看谢如真。 可谢如真却有些不依不饶，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轻声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至索性把脸冲着墙壁侧去，假装没听到他的话。 谢如真见状，也不好再问，而是在他身旁躺下。 察觉到秦至忽然变得僵硬的身体，他也没在意，反而还双指凝起法术，从头到尾帮秦至探查了一遍。 煞气并未涌动，甚至魂石还能依旧运转着，这说明此刻的秦至更像是仙修，而非他表现出来的魔修。 谢如真却什么都没说，他知道如今的秦至看着十分安静，也愿意听他的话，可实际上他很多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 小榻不是床，本来面积就不大，秦至自己一个人躺着的时候尚且算舒服，可多了一个成年男子，怎么都会觉得拥挤。 属于谢如真的气息不断萦绕在秦至周边，让他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秦至的气息逐渐喘了起来，他觉得有点难以呼吸，心口也跟着燥了起来。 但他并未多想，只以为这是谢如真身上属于仙修的气息刺激到他了，可他又不舍得把人直接踹下去，只好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谢如真。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拉大了一些。 可谢如真像是看不懂他这无声的拒绝，竟又主动往里面挪了挪，秦至的后背基本像是贴在他的胸前，属于谢如真的气息更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秦至。 让他觉得更加难受了。 只是那种难受，不像被人拿刀子捅着，也不像是被人生挖出魂石，更不像是被人用阵法强行困住……反倒有种说不清楚的，酥酥麻麻的，十分暧昧的感觉。 可秦至已经紧贴着墙壁，无法前进。 身后，就是谢如真。 他气息越发急躁，想要让谢如真离他远点，可又实在舍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谢如真的手却忽然搭上他的小腹。 那位置……倒也说不上是多敏感，可却让秦至觉得头皮发麻，十分危险。 好在谢如真没有继续往下，抚摸着秦至小腹的手稍微用了点力，便让秦至感受到了对方掌心传来的温热的灵力。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乖，睡吧……” 但秦至不敢。 他害怕。 每次他睡着了醒来，都一定是一片狼藉。 谢如真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安，便又轻声哄道：“没事，有我在，这次一定不会有事。” 他努力恢复自己的修为，就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控制住秦至。 即便秦至身上的煞气不容易驱除，可至少他能让秦至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保护他，不会因为自己无心的过失而懊恼悔恨。 秦至相信他，但是不肯相信自己。 只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安静地侧躺着，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许久，他忽然轻声喊道：“谢如真……” 温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嗯？” 很奇怪，也没什么特别的语言，不带狼狈不带暧昧，更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和承诺，可就是这种及时的回应，哪怕只有一个字，秦至都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秦至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道：“其实我来这里……” 但话刚开了头，他又立马顿住了。 他想说什么？ 告诉谢如真，自己来这里除了是怕自己再失控伤人，还是因为他想借这个机会彻底“背叛”仙修？ 当时谢如真不愿意带着他来这个宗门，是担忧这个宗门会因为秦至入魔而对秦至不利，而秦至想要来这里，也仅仅是为了保护谢如真罢了。 谢如真想要带他回云霄宗，但云霄宗路途遥远，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再次被体内的那股力量控制，真的杀了谢如真。 纵使他杀不了谢如真，到时候趁机逃走，只怕其他宗门也免不了齐声讨伐云霄宗，认为是他们故意保护他…… 来了这里，无论谢如真对他多好，他就可以假装自己失控，打伤谢如真然后逃走，便无人可以怪罪谢如真是故意放他离开的。 到时候……他可以借着魔修的身份，把那些勾结魔修残害仙修的宗门全部剿灭，把那些“垃圾”彻底铲除干净，再把那些想要为难云霄宗的宗门狠狠震慑一番，再到火荣山去…… 第386章 下山寻人（七） 他这条贱命，从来都不曾被人厚待，可无论他是自己入魔还是被迫入魔，都仍旧记得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好兄弟，也都记得紫嫣师姐和那些师兄是怎么挡在他面前的。 他还是不清楚那天杀掉的两个弟子，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林师兄和陈墨师兄，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一切都彻底变了。 但无所谓了…… 爹娘和妹妹没了，他也被感染了煞气，纵使还能留在云霄宗，恐怕也无心修炼，也不配再留在谢如真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价值是什么。 他想恨，却又恨不彻底。 想原谅，却又无法不介怀。 因为那几个弟子而灭了整个云霄宗，或者因为那不知真假的林师兄和陈墨师兄对他所做的一切就杀掉其他无辜的人，他好像也做不到。 即便爹娘惨死眼前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杀了全天下的人为爹娘陪葬，可他面对着无辜的性命，依然做不到……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懦弱了，所以才不敢去做那些事情。 可他只要想到因为自己的恨会让很多人变得跟他一样痛苦，他便觉得下不去手。 如果老爹还在的话，也一定不想看到他这样。 如果老娘还在，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定会很难过地抹着眼泪…… 即便他仍旧想不明白，他的爹娘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却要惨死至此。 谢如真等了许久，仍旧等不到秦至把话说完，便索性从背后拥着他，轻声道：“不想说便不要说了，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 我没法儿替你承担那些错，可是只要我在，便不会让你继续错下去。 秦至盯着面前的白墙壁，陷入了沉默中。 时光一点一点过去，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谢如真并未沉睡，可他却因为天一点一点亮了，而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着：真的好起来吗？如果他不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听谢如真的，乖乖跟他回云霄宗，一切都会好转吗？ 意识逐渐陷入了黑暗中。 秦至觉得自己应该是睡着了，可是又能察觉到自己此刻是在做梦。 他梦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那些恐惧的，难堪的，歇斯底里的，难以接受的……所有能引起他负面情绪的过往，全都在梦中一一呈现。 所以等他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仍旧是一片狼藉。 房间基本被他毁了，谢如真站在他面前，白衣再次彻底被血色渲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的头发是湿的，脸色是苍白的，拿着法宝的手也是颤抖的…… 而门口被封印着，外人无法从里面打开，里面的人也无法强行闯出去。 那是用来防着我的，秦至在心里想着。 可是如今，却成了保护外面那些弟子的阵法。 外面有人在试图击破阵法冲进来，可是却屡屡失败，只能大声喊着。 秦至垂眸，看着捆住自己的法宝，发现自己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伤。 可他再看向谢如真的时候，发现他的脖颈上又多了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 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可秦至仍旧能够想象得出，谢如真好好地睡在他的旁边，甚至还不惜耗损自己的修为来安抚他，帮助他一点点驱除身上的煞气…… 可他却忽然转身，对着谢如真的脖子张嘴就是一口！ 这一口下去，谢如真不但因感染了煞气而修为下跌，还会因为体内的煞气和灵力相冲撞而十分痛苦。 这要是换个人来，没当场弄死秦至都算是客气的了。 可谢如真不但没弄死秦至，反而还在控制他的时候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伤着他，如今即便是用法宝捆着他，也没有强行勒着。 真的只是控制他罢了。 看到秦至清醒后，谢如真还紧张关心道：“你没事吧？” 秦至看着一脸狼狈的谢如真，又垂眸看看衣服都没破的自己，忽然很想笑。 想笑谢如真是个白痴，也想笑自己是个垃圾。 他不知道谢如真为什么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不敢去深想，但他现在很清楚地明白——如果他再不离开，谢如真一定会因他而死。 他控制不住自己，而能控制住他的谢如真也不愿杀了他。 长此以往，谢如真总有控制不住他的那一天。 又或者，会因为控制他而被他杀了。 看着秦至一言不发，谢如真不敢轻易放开他，就地给他重新画了一个更加耗损修为的阵法困着他。 而后，艰难地用法术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给外面的弟子开门。 宗主带着弟子一拥而入，本以为会看到秦至发狂的模样，但看到的只是满地的狼藉，看到的只是谢如真略显苍白可是看起来又好像没有大碍的模样，看到的只是……秦至被捆着，安安静静坐在床榻上的模样。 不光弟子傻眼了，宗主也傻眼了。 方才这房内传来的动静，还有这满地的狼藉，可不像是如今表现出来的这般没事。 但不管宗主怎么试探询问，谢如真都只是温声笑道：“无碍，不过是方才险些控制不住那煞气，如今已经没事了。” 闻言，宗主也不好再多问。 看着安静坐在榻上的秦至，即便被捆着，也仍旧不吵不闹，乍一看竟有几分乖巧的意思。 可宗主很快又打了个寒颤，暗示自己可千万不能这么想。 随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谢如真道：“仙君，可否出去一叙？” 谢如真看出了宗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说，看了一眼秦至，又看了看尚且在收拾东西的众弟子。 宗主便道：“不碍事，他们几个都是有些修为的，况且如今这位魔……魔君也尚在阵法内控制住，他应当伤不了人。” 谢如真看出秦至已经清醒了，自然知道他不会伤人。 他只是担心这几个弟子不懂事，会说些什么伤人的话或是做些刺激人的事。 不过想到自己就在门外，想来那几个弟子也不会这般没有分寸，便还是点头，跟着宗主出去了。 那几个弟子也的确十分乖巧，虽然对秦至十分好奇，却也只敢偷偷抬头去看，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慢了。 大概是担心刺激到秦至，自己会小命不保。 方才的打斗虽然激烈，但有谢如真提前布置的阵法护着，加之这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所以打扫起来并不麻烦。 只是场面看起来的确吓人。 打扫得差不多了，一个年纪稍小的弟子看着秦至一动不动，胆子忽然也大了一些。 第387章 下山寻人（八） 他靠秦至有些近，犹豫了一下，忽然小声问道：“那个，你要……擦擦脸吗？” 其余的弟子猛地抬头朝着那小师弟看去，全身皮肉都绷紧了，生怕小师弟会被那魔修抓过去一顿啃！ 但魔修也只是轻轻抬头，墨黑的瞳眸看了一眼那小弟子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那小弟子还在眼巴巴看着他，虽然有些害怕，可仍旧在等着他的回答。 秦至不知道为什么，竟也不受控制地开口道：“好……” 他声音有些沙哑，但并不粗犷，听起来不吓人，反而有几分柔弱的味道。 跟所有弟子印象中的魔修都不大一样。 那小弟子大概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说话的魔修，他大着胆子湿了帕子，然后朝着秦至走去。 “小师弟！” 有师兄要阻止他，可那小弟子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师兄，最后仍旧大着胆子替秦至擦去额头的汗水和脸上的血迹。 还顺带着帮他把手擦了一下。 其余弟子见到秦至并未趁机袭击自家小师弟，全都傻眼了。 虽然他们之间便偷偷议论过，觉得这个被带回来的魔修跟其他的魔修不太一样，甚至还有些师兄弟说这个魔修可以消除体内的煞气重新变回普通人，还拿太祖师爷的话也论证。 可其实大多数弟子都是不相信的。 魔修就是魔修，既然已经走上了这一条路，那便是必死无疑的结局，如果当了魔修还能变回普通人，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魔修了。 即便身为仙修，他们也更希望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魔修。 就在那些弟子怔愣的时候，那小弟子又忽然倒了一杯水来喂给秦至。 其实比起喝水，如今的秦至更喜欢喝血，只是他内心深处还是对喝血这种事情感到抗拒和恶心，所以哪怕喝水没滋没味，像普通人喝泥水一样，他也还是张开嘴，配合着那个小弟子。 小弟子大抵是见秦至这般配合自己，莫名生出了几分优越感，像是惧怕妖兽的人类能让可怕的妖兽乖乖听话一般。 那几个弟子觉得不能再让小师弟接触着魔修了，他们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秦至对小师弟做了什么，小师弟才会像个傻子一样。 所以便赶忙拉着小师弟出去。 可小师弟却不舍得这般离开，还问秦至道：“你想吃什么东西吗？” 见秦至看着他不说话，他又忽然有些害怕，小声解释道：“师尊说过，得把你们当做上宾对待……” 其实是要把谢如真当做上宾对待罢了。 只是谢如真对他这个魔修的态度这般好，而且又在一个房间内，他这才沾了谢如真的光。 秦至看了那小弟子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往后见了其他魔修，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不要相信魔修还会心怀善意，也不要相信他们楚楚可怜的姿态。” 他说：“魔修是这世上最恶心的存在，你如果真的相信一个魔修也会成为好人，那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那小弟子愣住了，其他的弟子也跟着怔住。 但很快，他们还是反应过来，带着没听明白的小弟子离开了。 房间里没了这些弟子的干扰，秦至闭上眼睛，便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宗主和谢如真的对话。 他们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 不知道要说的话难以启齿，还是没想好怎么说，宗主跟谢如真出去后，并未马上开口说正事，而是一边寒暄了几句，一边动手煮茶。 气氛上来后，宗主看到那些弟子都收拾好了离开，才对谢如真说道：“看仙尊的修为跌得厉害，可是那房内的……难以压制？” 他不敢当着谢如真的面直接喊秦至“魔修”，可秦至如今这模样，也担不起一声“仙君”，再叫“魔君”，又好似认定了他跟魔修没什么区别。 谢如真倒是没怎么在乎这些小事，他接过宗主递过来的茶，实在没什么心思品茶，所以也只是意思意思，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后，他道：“宗主不必担忧，有我在，不会出什么大事。” 那宗主点点头，但又心事重重地垂眸拿起茶杯。 说是喝，其实也跟谢如真一般，抿了一小口。 谢如真转头看了一眼房内，他不知道秦至能否听到他们说话，但他心里也担忧秦至一个人在房内会害怕。 故而又对宗主说道：“宗主有事不妨直言。” 宗主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但不知怎么开口，也怕自己说错话了，会惹恼他。 这毕竟可是仙修界唯一的半仙之躯，修为最高者。 所以他还是犹犹豫豫的，几次想开口，又忽然顿住了。 谢如真只好自己猜，他问道：“可是云霄宗那边出了什么事？” 宗主才点头。 他小心翼翼说道：“方才收到云霄宗那边的来信，说是宗门内尚且有要事处理，恐怕无法派出弟子来接仙尊回去。” 他说得委婉，可谢如真一下便听出了不对劲。 云霄宗若是来信，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本人，却要给这里的宗主？ 即便对方是这里的主人，有事需要告知一声，但也应该再另外给他捎一封信说明具体情况。 再者，云霄宗能有什么事情，连派几个弟子过来一同护送秦至都做不到？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云霄宗此刻不宜回。 谢如真垂眸道：“宗主，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宗主如实禀告，可是云霄宗出了什么事？” 其实云霄宗送来的信并未明说出了什么事，只说暂时无法派人过来，信内又言辞恳切地让宗主多担待一段时间，等事情处理完了，他们即刻派人将谢如真和秦至接回去。 除了信，还送来了不少晶石和珍稀的灵药。 但也正因为如此，宗主心里也惴惴不安，倒不是不希望谢如真待在他这里，而是他前段时间收到了另外一封信。 斟酌之后，宗主还是选择如实告知，他说道：“其实在仙尊未到之前，我便秘密收到了一封信，说是要召集所有的宗门到云霄宗要一个说法……” 但这次不是其他三大宗门出头了，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们已经学聪明了，特意找了其他的宗门出头，让他们代替自己成为号召人。 而要的所谓的说法，不过是上次他们带人强闯云霄宗，伤了云霄宗的弟子，却没能顺利如愿带走秦至，还被最后赶回来的宗主一招重伤！ 之后，因着没抓到秦至，他们也不是云霄宗宗主和四位殿主的对手，便灰溜溜回去了。 第388章 下山寻人（九） 后面的一段时间，都在胆战心惊，生怕云霄宗找他们算账。 也是那一次强闯云霄宗，他们才意识到……虽然同为四大宗门，可跟云霄宗比起来，他们实在差了太多！ 所以在得知秦至的确入魔，身上也的确藏着那所谓的魔血，可以令刚入门的魔修也十分强悍后，他们便又忽然硬气了起来，非说云霄宗藏匿邪魔，甚至还打伤了他们前去抓拿妖魔的弟子。 因此，他们必须要一个说法。 在云霄宗面前，一个宗门是蝼蚁，十个宗门不足为惧，可若是所有的宗门一同杀上云霄宗，那便是千军万马，再厉害的仙修，也不能与所有的宗门弟子较量！ 谢如真垂眸，道：“所以，他们暗地里召集了除云霄宗外的所有宗门，特意去云霄宗要一个说法？” 难怪他在这里住了几日，却一直没等到云霄宗的弟子前来接应。 想来，他的信刚送回云霄宗，那些宗门弟子便开始出发，云霄宗得到消息后不敢轻易派人来将他们接回去，便想着等事情处理完了再来接他们。 但大抵还是小瞧了那些宗门，事情也没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谢如真不似寻常宗门的宗主或是长老，他和他的师兄师姐们一同活了几千岁，见过的风风雨雨太多了。 人人都说魔修狡诈，可其实凡人与仙修亦是如此。 在利益面前，什么大义，什么悲悯，什么全局……通通都会被忘在脑后。 若非用了特别的手段，就算所有的宗门都堵在云霄宗门前，也绝不是云霄宗宗主和四位殿主的对手。 他们可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 坐在谢如真对面的宗主赶忙解释道：“并不是所有的宗门都去了，我暗地了解了一下，去的宗门并不算多，很多宗门知道云霄宗不好惹，都没敢掺和此事……” 那些宗门第一次杀上云霄宗的时候，云霄宗的宗主一招就把他们掀飞了，这是何等强大的实力？！ 谁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是同样的结局？ 太小的宗门需要依附更强大的宗门，所以他们不得不去，但对于那些比不上四大宗门却也不容小觑的其他宗门来说，他们也有自己的选择权。 更有不少宗门是选择云霄宗的。 那宗主又解释道：“他们之前杀上云霄宗的时候，我们也得到消息了，但那个时候魔修仍旧四处肆虐，我们的多数弟子都在外面与魔修抗争，这才没有前去支援……” 谢如真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温声道：“不必解释，这天下的宗门不少，可哪个宗门做了什么事情，我与师兄们都看在眼里，即便你们是被迫跟着一同前往云霄宗，云霄宗也不会因此事记恨……” 正如之前被迫跟着去的不少宗门弟子，后来因为看不惯其他轩辕宗、天武阁等宗门的行事手段而提出异议。 这世道，也并非非黑即白。 宗主见谢如真这般说话，心里也好受了些。 他实在是担忧，担忧自己当时没有率领弟子前去支援，会让云霄宗对他们宗门心寒。 有时候不是不帮，实在是无能为力。 顿了顿，那宗主又说道：“所以，云霄宗的意思，是希望你与……那位，一同在本宗多歇息几日，若是可以的话，不妨去后山寻个僻静的山头，也好方便仙尊你闭关调息。” 说这话时，宗主更为小心翼翼。 其实他让谢如真带着秦至去后山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为了自己，毕竟现在不少宗门都在寻秦至，若是被他们发现秦至在这里，那他们宗门就十分麻烦了。 他不算坏的，却也实在没那个善心，愿意为了云霄宗而与天下宗门为敌。 而另外一个原因，其实也有保护的意思。 他们宗门所选的位置虽不算十分好，可是依然背靠青山，这后山也是连绵不断，错综复杂，便是有人刻意前往后山寻找，以谢如真的手段，想要轻易寻到他也不容易。 谢如真也不傻，一下便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换做以前，谢如真可立马答应，但眼下他有了其他的顾虑。 宗主见状，生怕他会因此而恼火，又赶忙道：“其实不过是个小小的建议，去后山自然是清静些的，我也是听闻仙尊喜欢清净……” 谢如真确实喜欢清静，若是云霄宗是因为其他事情才被耽误了，他不介意带着秦至寻个安静的地方先躲着。 可如今云霄宗有难，这“难”还是因秦至而起，他担心若是自己不管，师兄们撑不住，一旦事情闹大，或是因此让云霄宗内的弟子出事，这笔账最后会不会算到秦至头上？ 往后，秦至会不会很难再回到云霄宗？ 况且，他如今这般着急带着秦至回云霄宗，也是因为他想趁着秦至尚未完全入魔，带着他回去重新用寒池水清洗身上的煞气。 只有云霄宗内的寒池可以帮助秦至彻底清洗身上的煞气，不过是需要的时间会更久一些罢了。 既然秦至熬了那么久都尚未完全入魔，还能时常保持清醒，这说明他身上的煞气虽然可以影响他，也能偶尔控制他，但其实并未完全与他融合。 寒池水必定可以完全将他体内的煞气清除。 谢如真看向因为自己说错话而惴惴不安的宗主，道：“宗主的话，我会仔细考虑，这几日也得劳烦宗主了。” 见谢如真没有真的生气，宗主也松了一口气。 重要的事情也差不多说完了，他怕自己接下来会说错话，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谢如真又在石桌前坐了许久，想好好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内忽然传来了秦至的喊声，“谢如真……” 那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能让谢如真听到。 谢如真立马起身，瞬移到秦至面前。 秦至还坐在床边，身上还捆着谢如真的法宝。 而谢如真以为他是被这法宝弄得不舒服，便立马将法宝收回，而后坐在他身旁心疼问道：“弄疼你了？” 秦至摇摇头。 那法宝看似捆着他，可其实也只是轻轻束着他，别说痛，若他不强行挣扎，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束缚着什么。 谢如真又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你饿了，想吃点东西？” 秦至仍旧摇摇头。 在谢如真再次开口询问前，秦至忽然说道：“谢如真，你回云霄宗吧……” 谢如真蹙眉。 他的确考虑着先回云霄宗把事情快点处理完，这样便可以早点将秦至接回去，可若是秦至开口让他回去，他便觉得秦至是想要他回去，别再管他的事情。 第389章 下山寻人（十） 秦至却又接着说道：“方才你与那位宗主的话，我都听到了，此事因我而起，他们见不到我的人，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可我若是出现，怕是事情也难以妥善解决，倒不如我留在这里，你先回去把事情处理好，然后……” 谢如真急忙追问道：“然后什么？” 秦至看着他，忽而浅浅笑了，“……然后，把我带回云霄宗啊，我既然跟你来到这里，就是打算跟你回去的，不然我之前在那山洞遇见你就可以逃了。” 谢如真却觉得他说的不是真心话。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秦至，谢如真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总好像秦至是要把他支走，然后去做什么更危险的事情。 秦至却道：“你可以在这里设个阵法给我，或者让这里的弟子守着我，一旦我出什么事情就立马给你送信。” 他说得这般诚恳认真，谢如真心中虽还有些不安，却又有些心动。 能快点把秦至带回云霄宗就再好不过了。 况且，这是秦至主动提出来的要求，又给谢如真一种错觉——秦至是真的心甘情愿跟他回云霄宗的。 这次之后，他不会再轻易离开秦至身边。 一旦秦至身上的煞气清除干净，他便会同师兄商量，以惩罚的名义把秦至留在玉含宫内。 秦至犯的错，他会帮着秦至一起承担，直到所有的罪孽都清除干净。 “你不相信我吗？”秦至看着谢如真，说道，“可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你，哪里还是我的归处？” 这话让谢如真的心柔软了起来。 他对秦至郑重承诺道：“最迟半个月！半个月内，我必定处理好云霄宗的事情回来接你。” 秦至点头，说：“我相信你。” * 谢如真离开之前，的确在秦至居住的房内设了一个阵法。 不过，那不是防止秦至逃跑或是害人的阵法，而是为了保护他的阵法。 阵法以他的本身为阵眼，若要破除阵眼，那必定要他性命。 秦至虽然从里面出不去，可旁人从外面更是进不来。 谢如真还特意留下了一本调息打坐的秘籍，秦至若是安心练习，至少能在半月内不会被体内的煞气而控制，从而失去理智。 他对秦至说：“不过放心，若是你这边有异动，我便立马回来。” 秦至看了一眼那阵法，笑着说：“放心，有你这阵法在，能有什么异动？” 谢如真看了秦至许久，却忽然舍不得离开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抵……大抵是他上一次离开，秦至便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没关系，这次他会更小心的。 谢如真一走，宗主便按照他的吩咐，每日轮值弟子前来巡查，倒也不是怕秦至逃走，而是怕秦至再次被煞气控制失去理智痛苦不堪时，他察觉不到。 其实，这个阵法是跟谢如真的命联系在一起的，若秦至在阵法内有任何异动，他都能感觉到。 找人专门守着，不过是不安罢了。 * 谢如真离开后前三日都没什么大碍。 到了第四天，秦至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煞气了，但他练着谢如真留下的那本秘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 可一睁眼，眼底还是闪烁着红光。 没了谢如真的压制，魔修尊主藏在他体内那缕红色烟雾又忽然冒了出来。 但在阵法的压制内，他不能化出实体，只能以烟雾的方式缠绕在秦至身旁，说着那些蛊惑人的话。 “你后悔了吗？你真的想跟他回云霄宗吗？” “别傻了，就算你真的回去了，云霄宗那种地方也不会欢迎你的，他只不过是骗你回去，想要你体内的魂石罢了……” “或者，他其实就是想骗你回去，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你，好扬他的威名！” “阿至，你真的好天真啊，你怎么能相信他真的会爱你呢？”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可笑啊，你是魔修，他是仙修，仙魔向来互相仇恨，没有仙修会在乎魔修的，你也根本控制不住你自己……” “等时间一久，他还是会厌弃你的，没人会喜欢一个麻烦，更何况是向你这样的大麻烦……” 秦至强忍着不给任何的回应。 他盘腿坐着，默念着那书籍上的咒语，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假的。 都是假的！ 这只不过是他的心魔！ 这样强行熬过了第十日，秦至感觉心魔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即便再冒头，说的话也少了。 他将那本秘籍拿起来，心中有些几分奢望……也许，他真的有可能清除体内的煞气，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呢？ “呵，天真！”那红色烟雾又冒了出来，幻化成魔修尊主的模样，虽然只有一颗头，下面的全是烟雾，但看起来仍旧像是真人出现一般。 他讥讽道：“你可别忘了，你杀了那么多的仙修和百姓，就算玉含仙尊真的愿意原谅你，其他人呢？云霄宗里被你杀死的弟子也不少，他们的至亲，他们的师兄……难道也会原谅你？” 他说：“你可别忘了，贺灵正也是因你而死的，他自愿为你而死，都还有那么多人恨着你，更何况那些弟子还是亲手被你杀死的……” “你忘了你是如何高高掐着他们的脖颈，将他们举起来，吸食他们的修为和血肉，将他们的轻易捏死的吗？” “你杀了那么多人。” “你双手沾满血腥。” “你回不了头了，秦至，你回不了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怕秦至已经强行把心魔压了下去，可是方才的那些话却不断在脑海里回旋，不断在耳边重复。 那笑声如同梦魇，逼得他生不如死。 他想起自己是怎么掐住那些弟子的脖颈，也想起自己是怎么伤害那些百姓的，更想起了自己是怎么咬住谢如真的脖颈，害得他修为大跌，险些死去…… 瞳眸逐渐染上了红色。 秦至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刻意放在前方的镜子。 他心头一惊！ 而后赶忙垂眸，努力默念着咒语，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失控。 他答应过谢如真，不会失控的。 就算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等谢如真回来接他，可至少他不能这么快就失控！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的…… 但接着，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股血腥味。 秦至僵住，以为是自己对血液的渴望让自己产生的错觉，他闭上眼睛，努力按照书籍上的法子调息。 渐渐的，那股血腥味更加浓重了。 第390章 下山寻人（十一） 正在打坐的秦至眉头紧皱，他身上属于魔修的那部分修为其实很强悍，但他控制不住，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这一刻，周身涌动的煞气忽然无师自通，让他哪怕闭着眼睛，哪怕被困在这阵法内，也看到听到外面发生了一切。 宗门的大门外立着一块很大的石头，这石头足有几百米高，上面印刻着“天水宗”三个大字。 忽然，宗门外来了十几个宗门的人，乌泱泱的一片，各个神情不悦，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接待这些人的是天水宗的大弟子，态度十分恭敬，礼貌也很周到。 可来人却十分嚣张，不但直呼天水宗宗主的大名，还直接让人家滚出去。 这态度惹恼了天水宗的众弟子，不少弟子都气得直接拔剑，可却被赶来的天水宗宗主制止了。 他认出了为首的弟子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宗门的弟子，但其所在的宗门却是依附于天武阁，算得上是天武阁座下最忠心的狗。 可“狗仗人势”这词语也不是开玩笑的。 若真的得罪了对方，便也成了间接得罪天武阁。 天武阁与轩辕宗一向关系要好，飞行谷看着低调却也与这两个宗门是一道的，所以……得罪一个不起眼的弟子，很有可能就是得罪了其他的三大宗门。 人生在世，要的便是能屈能伸。 天水宗的宗主不想多生事端，便客客气气把人迎入宗门内，好茶相待。 可对方的态度依旧十分嚣张，喝着上好的茶叶，却还要故作高贵，把茶水吐了出来，表示这茶叶喂给狗狗都不喝。 这态度着实让人恼火。 天水宗宗主面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却也只能假装没听到这句话，问道：“不知诸位来我天水宗，是有什么要事吗？” 轩辕宗和天武阁做事向来不按常理，之前在云霄宗丢了脸，这次想要把脸挣回去，却又害怕依附他们的那些宗门不够有气势，便以游说为饵，威逼利诱其他的宗门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故而，天水宗的宗主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他已经想好了说辞，实在不行，也只能做做样子派几个弟子过去凑凑热闹，之后再向云霄宗赔罪。 没办法，他是宗主，他可以死，却不能让自己的弟子因为自己得罪了其他人而去送死。 可没想到，为首的那人却是说道：“把云霄宗的那个入魔的弟子交出来，这事儿我们便可以假装与你们无关，否则……” 他故意顿了下，而后冷笑：“……今日你们天水宗，一个活口都没有！” 这边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天水宗宗主面色不曾变，他笑着说：“仙君开玩笑了，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云霄宗的弟子，更没有什么入魔的弟子，若是仙君不相信的话，自可以前去查看。” 谢如真在离开之前，便设想过会有其他人追查至此。 所以，他才特意设下那个阵法。 不光是外面的人闯不进去，为的也是外面的人根本找不到。 这也为了保护天水宗。 只要对方找不到，便是觉得有猫腻，也完全没辙。 可没想到对方只是看着天水宗的宗主冷笑一声，没再说话，看向了身旁的一个弟子。 那弟子便忽然拔剑，将恰好送茶水上来的一个天水宗的弟子给直接杀了！ 鲜血喷洒而出，那弟子茫然倒地的时候，天水宗宗主和其他的弟子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不光是对方出剑太快，下手太狠，也是因为修仙界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反应过来的时候，天水宗宗主眼眶通红，他猛地站了起来，周身凝起法术，一把本命剑幻化出无数的长剑！ 他怒斥道：“小儿猖狂！竟敢在我天水宗这般放肆！” 所有的天水宗弟子全都拔剑怒目而视！ 可为首的那几个弟子却不慌不忙，反而还笑着说：“你真当我们没有任何准备便来这里吗？我告诉你，今日我若是见不到我想见的人，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说着，他的身旁便出现了几个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长者。 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浓重的灵力，对方的修为……至少在大乘早期。 这也是大宗门里属于宗主或是长老的级别！ 区区一个普通宗门的弟子，根本不可能率领那么多的高手前来挑衅，这些长者表面听从这个弟子的差遣，其实他们才是真正前来找人的。 这些长者……多半是轩辕宗和天武阁内的长老！ 天水宗宗主捏紧了拳头，眼底布满红血丝，恨得牙齿都咬碎了。 可他只是一个普通宗门的宗主，修为也才刚刚突破元满境，跟大乘早期虽然只有一个阶级之差，但修为也是往上，想要提升就越难！ 一个大乘早期的长者便可以瞬间秒杀他，更别说好几个！ 对方的确是冲着灭他们满门来的！ 这口气，他不得不忍。 天水宗宗主此刻有些庆幸，因为谢如真的阵法也并不对他们天水宗的弟子开放，所谓的守着秦至，其实不过是派弟子在院子外巡逻，而院子内……他们根本进不去。 即便进去了，也不知道秦至被谢如真安置在哪个房间。 阵法设计了迷宫，无论是进入哪个房间，都绝对看不到秦至。 故而，他便说道：“我这里的确没有什么云霄宗的弟子！即便是有，对方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藏身之处告诉我们？” 他忍着脾气道：“我方才已经说了，这天水宗随便你们闯，也随便你们逛，若是你们找到人，我们绝对不阻拦！可我们的确没有藏着什么云霄宗的人！” 正常人要么派人去搜查，要么是相信对方说的的确没有藏人。 可那弟子只是笑了几声，随后，面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杀！” 一句话落下，那几位身着黑袍的长老便立马动手！ 没人看清他们是怎么动手的，只能看到一道残影掠过，在场的天水宗弟子晃动了几下身体，便忽然朝着地面倒去！ 接着，身下的血水汩汩流出。 很快竟凝聚成了一大滩的血水。 天水宗宗主目眦欲裂，怒斥道：“你们欺人太甚！” 他已经管不得什么阶级差距，哪怕知道自己这次动手也是死路一条，他也要这些畜生为他的弟子陪葬！ 可纵使心中恨意滔天，元满境的修为也难敌大乘期的高手，天水宗宗主还是被打落在地，修为大跌，狠狠吐出了一口血。 “师尊！” “宗主！” 第391章 没有回头路了（一） 天水宗的弟子见状，想要上前护住他们的师尊，可是他们也不是其他宗门弟子的对手。 没多久，天水宗便血流成河。 为首的那个弟子并未动手，等天水宗的宗主无法再反抗后，他便抬手，示意只带来的那些弟子将天水宗的弟子都抓起来集中于一处，强迫压着他们跪在地上。 那弟子唇角带笑，虽说如今的他不过是狐假虎威，但也仍旧十分享受将所有人性命捏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他蹲下，看着重伤的天水宗宗主，笑着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那个叫秦至的云霄宗弟子，到底在哪儿？” 天水宗宗主恨不得杀了眼前之人！ 可他如今重伤，连魂石都有所碎裂，此刻别说是跟眼前之人拼命，怕是随便来一个魔修，他都不是对手！ 但他含着血，仍旧是厉声道：“我们宗门没有藏着什么云霄宗的弟子，你们若是如此确定，为何不自己去找，却非要我把人找出来？！你们……根本就不确定这里有没有人，不过是仗着自己背后靠着轩辕宗和天武阁，以滥杀无辜来立威罢了！” 那弟子挑眉，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对啊，居然被你猜到了，你好聪明啊！” 他们宗门的确是暗中收到了其他三大宗门的密信，说是秦至很有可能藏在天水宗，毕竟细作传来的消息，说是天水宗来了两个很特别的人。 一个仙修，一个看起来……却是魔修。 可是这仙修是什么人，这魔修又是什么人，细作也并不知道详情。 只知道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小段时间，天水宗宗主对其十分恭敬。 天武阁的人便猜测，那个仙修很有可能是云霄宗的弟子，而那个魔修……便可能是入魔的秦至。 其实不光是云霄宗，便是其他的宗门都在寻找秦至的下落，自然知道秦至以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入魔，却有着远超魔修圣使的法术，可见传言不假，他身上定然藏着魔修尊主的某样宝贝。 所以，轩辕宗等三大宗门便派了无数弟子出来寻找秦至的下落。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封印之所，查验出秦至在那洞穴里被封印了许久，却又得知他居然被人带走了！ 看现场的痕迹，并非发生任何打斗。 而能够让入魔了秦至还心甘情愿跟着对方走的，多半是云霄宗的弟子，说不定那弟子曾经与秦至关系还不错。 之后再一路往下查，推测出秦至很有可能就在天水宗。 只是…… 如同天水宗宗主所言，他们并不是百分百确定秦至就被藏在这里，毕竟天水宗跟云霄宗的关系也算不上亲近，若是他们贸然收留秦至，那便有可能是与所有的宗门作对。 况且他们也收到消息，那个疑似云霄宗的弟子已经秘密离开，离开的时候似乎也带走了那个魔修。 可天武阁的人认为，如果那个魔修真的是秦至，云霄宗如今又恰好被其他宗门的弟子和魔修围攻，怎么可能在哪个时候让秦至回去呢？ 所以，他们便派了弟子前来查探。 若是直接问，天水宗的人自然不会说实话，就算自己去找，也未必真的能找的见，只有见血，才会让人忌惮。 现在嘛…… 天水宗本就不算大的宗门，弟子总数量也不过五六百，而且还有一部分弟子已经跟随几位长老出去历练，剩下的弟子也才百来人。 宗门上下都是浓重的血腥味，死的弟子不光有天水宗的，还有他们带来的。 可天水宗的宗主已经快不行了，而他们带来的那几位长老却毫发无伤，如今便是其余的弟子都赶回来，他们想要灭门也不难。 那弟子笑着站了起来，对上天水宗宗主气愤的眼神，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们的，只是可惜了，谁让你们还收留了那个弟子呢？就算如今人不在这里，你们……也活不成了。” 天水宗宗主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抱着灭门的心思来的！ 其实以前他就知道，其他三大宗门为了拉拢其他宗门壮大自己的势力，若有不服从者，便是灭门之祸。 这灭门也会伪装得十分巧妙。 他们会暗中与魔修勾结，若遇到不听话的宗门，便帮助魔修直接攻入其宗门之内，伪造出宗门是被魔修灭的。 只是天水宗的宗主万万想不到，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许多年，竟还是让天水宗落到如此下场！ 他觉得可笑，便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模样，倒是让为首的那个弟子觉得十分不爽，怒骂道：“死到临头了还敢这般嚣张！” 而后便挥出了本命长剑，嘴角微勾，眼底是残忍与嗜血的兴奋，“你放心，纵然天水宗往后没了，你们的名字也会永远记在史册上，后人会因为你们是被魔修灭门而永远怀念你们的……” 他本想一刀一刀割下天水宗宗主身上的肉，好吓吓那些弟子，看他们会不会说出秦至的藏身之处。 但是想了想，又觉得那些弟子未必知道实情，所以……何不如反过来？ 所以他狞笑着，走向了那些被控制着跪在地上的水天宗弟子。 水天宗宗主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竟没有下手，反而还走向了那些弟子。 他猜出了什么，顿时怒声喊道：“你这个畜生！你有本事便杀了我！纵使你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畜生！” 来来回回骂的也不过是那一个词。 对那个弟子来说，根本没有杀伤力。 况且对于将死之人，他根本也不畏惧被骂。 所以站在其中一个弟子身旁，他嘴角微勾，什么都没说，而是抬起手中长剑一把将那弟子的一只手砍了下来！ 那弟子顿时惨叫连连！ 叫声凄厉，刺破云霄，天水宗宗主恨得眼眶通红，恨不得要将对方咬碎！ 而天水宗的弟子也跟着浑身颤抖，害怕不已。 这时候，藏匿在中间的一个天水宗弟子忽然哭着喊道：“师尊……师尊，求求你快把那个魔修的藏身之处说出来吧！” 他这一哭喊，其他知情的弟子也跟着动摇了起来。 但最后还是没跟着一起喊。 而天水宗宗主也没想到自己的宗门里居然出现这样贪生怕死的弟子，可震惊和愤怒之后，更多的是惭愧和自责。 这世上谁人不怕死呢？ 尤其是如今的情况，他们不是因为死在战场上，而是因为护住其他宗门的弟子而死，那弟子还是个魔修…… 第392章 没有回头路了（二） 若是真的把秦至的藏身之处说出来便能换取一条生路，天水宗宗主也未必能坚持这么久。 可他心里很清楚，从对方动手的那一刻开始，甚至从他们踏入天水宗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无论他们能不能从这里找到秦至，天水宗都注定了要灭门！ 找不到，他们注定要被这帮畜生灭门。 找到了……藏匿邪魔的罪名扣下来，他们依然要死！ 可他什么都不说，咬定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即便真的被灭门了，可在外历练的几位长老和那几百弟子还能活下来，云霄宗或许也会因为愧疚而时常照拂他们。 但要是他把事情说出来，这帮人也未必能破开谢如真留下的阵法，到时候找不到秦至，他们被灭门，也会惹恼了云霄宗…… 他必须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天水宗宗主闭上眼睛，不肯再看那些弟子，只是默默流着泪。 他对不起这些弟子，可除了陪他们赴死，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之前喊话的那个弟子还在哭着央求天水宗宗主，其他的弟子心里也开始动摇起来，甚至开始怨恨秦至和谢如真。 在他们如今看来，若非是他们两个来此，天水宗也不会遇到此等祸事！ 轩辕宗和天武阁派来镇场子的那几位长老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其中一个冷声道：“玩够了吗？” 言下之意，便是速战速决。 既然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都不肯把人说出来，那说明人的确不在这里，何必再浪费时间。 为首那弟子闻言，面色立马恭敬了起来，应了一声后，看向天水宗的那些弟子也全然没了耐心。 他启唇道：“杀了吧……” 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可既然要嫁祸给魔修，必定要把尸体弄得残忍些，所谓的砍手砍脚都算是简单的。 说话间，为首的那弟子又看向了天水宗的宗主，见他仍旧什么都不说，便彻底相信了秦至根本不在这里。 他拿着长剑朝着对方走去，笑着说：“好歹也是天水宗的宗主，为了您百年后的名声着想，不如……我亲自来。” 他已经能想象到将这位高高在上的宗主剥皮拆骨后对方痛不欲生，跪地求饶的模样，面上的表情越发狰狞！ 但他刚要抬剑刺去，一股强劲的力道便忽然将他狠狠甩飞出去！ 砸落在墙上惨叫一声后，一只无形的手又忽然将重伤的他掐了起来，嘴角沾满了鲜血，眼睛也因为被狠狠掐着脖子而眼球凸出，血丝遍布！ 那模样，实在是吓人！ 在场之人都被吓住了，就连那几位看起来十分淡定的长老也戒备了起来！ 这股力量……太强大了！ 等他们看清楚来人时，才发现对方竟在不知不觉间站在不远处，内着一袭红色长衣，外罩着玄色外袍，身上衣袍与墨发皆无风自动。 瞳眸仍旧是黑色的，可眸子外圈却隐约染着一抹邪气的红，面相……十分清秀，若不是周围萦绕着强大的煞气，根本看不出此人居然是魔修！ 来人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忽然……轻轻歪了一下脑袋，说道：“听说……你们一直在找我？” 话落间，“咔嚓”一声，那弟子已经被那只无形的手给掐断了脖颈，瞪大了眼睛，哪怕死后，眼底还是无限的惊恐！ 这一下，就好像是油锅溅上了一滴水，不管是天水宗的弟子还是其他的宗门弟子，全都吓得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但那被掐断了脖颈的尸体也只是被随意扔在了角落里，配上秦至那淡淡的表情，就好似他杀的不是一个仙修，而是一只低贱的蝼蚁。 这是蔑视！ 那几位长老立马分开，将秦至围困住，喊道：“魔头，你果然藏身在此！” 既然是冲着秦至来的，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模样。 所以这几位长老虽因为秦至的强大感到震撼与恐慌，却也有兴奋。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找不到这人，这人却主动送上门来！ 他们就是为了抓秦至而特意跟随而来的，区区天水宗，其实根本不值得他们出手。 如今见了秦至，只想着赶紧抓住他！ 却根本没想过，秦至如今的修为早就不是他们可比的…… 秦至被他们团团围住时，并无任何反应，那几位长老趁机施展阵法时，他也并未打断。 能有大乘境界的修为，还专修了阵法……别说是区区一个刚入魔的外门弟子，便是那魔修的圣使，也休想逃脱！ 天水宗的宗主见状，虽有心帮忙，却始终无力动弹。 紧接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屏障出现，不但罩住了天水宗宗主，还罩住了其他天水宗的弟子。 其他宗门的弟子早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秦至的身上，几位长老列阵的时候，他们也跟着调转长剑直指着秦至所在的方向。 忽而看到天水宗的宗主和弟子都被这层结界护了起来，几位长老忽而有种不安的感觉。 虽然他们从未想过可以拿天水宗的人来威胁一个入魔的云霄宗弟子，但此刻，还是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好机会！ 不过，没关系，一个刚入魔的宗门弟子罢了，难不成他们还拿不下？ 脑子刚闪过这个想法，那几位长老便十分有默契地加大了阵法的威力，想要借此彻底压制住秦至！ 可秦至并未将此阵法放在眼里，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纷飞的墨发，眼神淡漠，瞧着那几位长老的眼神犹如看着蝼蚁。 他说：“拿阵法压我？那真是巧了，我最擅长的……也是阵法！” 话音刚落，他全身上下凝聚起无数的煞气，那煞气将他衣袍和墨发吹得猎猎作响，而后，他身形犹如鬼魅般在几位长老面前闪过！ 那身形实在太快，便是修为达到大乘境界的这几位长老也只能看到一个残影。 心中顿时骇然！ 怎么会这么厉害？！ 但秦至的所为并未对他们几位造成伤害，那几个长老便以为秦至只是空有架势，骇然减少了几分，之后继续加强了阵法的威力，想要彻底将他压制住，早点把人给带回去。 毕竟已经入魔，而这阵法是专门针对魔修的，只要是身上带着煞气的，对上这样的阵法……即便不魂飞魄散，也必定重伤！ 可眨眼间，秦至的身影却已然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几位长老仍旧施展着阵法，却忍不住四处转头寻找着秦至的踪迹。 第393章 没有回头路了（三）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人呢？莫非是跑出去了？” “这不可能！如此阵法强压之下，他怎么可能逃得掉？！” “障眼法，一定是障眼法！都小心点，这魔头肯定就藏在附近，等着我们露出破绽！” 几位长老使尽浑身解数，就怕秦至会趁机逃走。 但……他们心中还是因为看不到秦至的藏身之处而害怕，毕竟在这么强大的阵法下还能藏起来，可见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 没多久，这几位长老额头已经布满汗珠。 下一秒！ 秦至赫然现身于其中一位长老身前！ 那长老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秦至隔空掐住脖颈提起来！ 剩余的长老全都吓傻了，“这怎么可能？！” 不但能在他们的阵法内行动自如，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能对他们出手！ 那几位长老将阵法布好，便赶忙一同朝着秦至攻去，想将那位被掐住脖颈的长老从他手底下救出来。 可秦至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又是“咔嚓”一声，将那位长老的脖颈轻易捏断了！ 随即，衣袖一挥，那长老便立在半空中，全身上下多了许多划痕，鲜红的血液从那些划痕中汩汩流出！ 那些血液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中，竟朝着阵法的不同方位流去。 秦至避开了剩下那几位长老的攻击，淡声道：“破解阵法最快也最直接的方法，无非是取布阵者的血液注入阵眼中……” 话说得简单的，但操作起来也不是那般简单的。 这必须得是精通阵法的人才能知道该将取出的血液具体注入何处，否则稍有不慎，便容易遭到反噬！ 而且，阵法的作用和威力不同，需要的血液也是不同的。 像这般带着肃杀之意的阵法，光凭那一个长老的阵法可不行，所以秦至再次凝聚起周身的煞气，那些煞气便如同一条条蟒蛇，分别朝着不同的长老袭击而去！ 毕竟是大乘期的高手，如今又有了防备，秦至想拿下他们不简单，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令那煞气幻化成的巨蟒缠住他们。 利刃飞过，将他们全身各处都划出了一个口子，随后，不同的血液疯狂从那几个长老身上涌出，像是自动寻位那般朝着自己该去的方位涌去。 阵法很快便破了，但那几位长老也像是破布娃娃一般重重摔倒在地上，再无任何动静。 其余宗门的弟子见状，全都吓得不行。 他们想要逃走，但一股黑雾缠绕而去，将他们所有人都堵在了门前，而被黑雾罩住的弟子都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没一会儿，黑雾散去，地面只剩下被吸食得只剩下一具具干瘪的尸体。 而那黑雾则是乖巧地回到了秦至的身上待着。 那一刻……秦至眼底的红意更甚。 天水宗的宗主和所有弟子全都吓傻了，即便笼罩住他们的红色结界已经散去，他们却还觉得自己笼罩在一片可怕的红色阴影下。 根本不敢动弹。 秦至垂眸看着地面那些被吸食了修为和血肉的干尸，面无表情，可他正要离开的时候，天水宗宗主却喊住了他。 “仙君……” 秦至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而天水宗宗主也被身旁的弟子搀扶着站了起来，他艰难喘息了几口气，似乎要说些什么。 可不等他开口，秦至便淡声道：“今日之事，皆是我秦至一人所为，他们不过是恰巧经过，才因此遭难。” 其他人或许听不明白，但天水宗宗主却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红了眼眶。 再怎么隐瞒，这周围的煞气都瞒不住，这些尸体上也带着属于魔修的气息，若是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这些弟子所属的宗门，甚至是轩辕宗和天武阁必定不会放过他们天水宗！ 所以，他们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即便是这些人残害宗门弟子在先，如今也只能给他们冠一个英雄的名头，然后把所有的过错推到秦至身上。 但这样一来，秦至便彻底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水宗宗主通红着眼眶，喉头酸涩，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仙君……” 秦至闪身便消失在原地了。 周围却仍旧回荡着属于他的声音，“告诉云霄宗，秦至已然叛出云霄宗，今后所作所为，皆与云霄宗无关。” 面上是恩断义绝，可其实……不过是不想再牵连任何人！ 天水宗宗主还想把他挽留下来，想劝他等玉含仙尊回来了商量一下，毕竟此事是他人之过。 虽说想要解释清楚也麻烦，甚至未必有宗门愿意相信，可是……可是…… 身旁扶着天水宗宗主的是大弟子，他也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仰头看着秦至消失的方向时，眼底竟带着几分钦佩。 他感叹道：“真是好生厉害，竟连玉……那位仙君设下的阵法都能轻易破开。” 而这话也引起了不少弟子的感慨。 这可不仅仅是修为高强，必定在阵法这方面也有着令人羡慕的天赋！ 同时这话也提醒了天水宗宗主，他急忙道：“快，扶我到后院看看！” 虽不明白宗主是要做什么，但几个弟子还是搀扶着他去了后院。 只是看到后院的时候，众人再次震惊了！ 谢如真设下的阵法……居然还在运转！ 也就是说，秦至虽然破阵而出，可是他却没有惊动谢如真，并且还把阵法还原成了原来的模样！ 大弟子已经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这……这……” 天水宗宗主却没时间感慨秦至的强大和天赋，他急忙道：“快，传信到云霄宗！” * 等信传到云霄宗的时候，秦至早已不知所踪。 但他并未打算继续像之前那般四处流浪。 瞳眸上的赤红色并未消散，像是注定了要留在他眼眸中，标志着他离完全入魔已经不远了。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再也控制不住。 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秦至想去做完一直没敢去做的事情。 他这一路上，一边走一边抓魔修……是的，抓魔修。 魔修的规则本就是弱肉强食，本也是恃强凌弱，而且吞噬同类还可以帮助他们更快地提高自己的修为。 虽然对这种事情，秦至一直觉得很恶心，但他要做的事情要求他必须足够强大，所以他便一路朝着目的地走去，一边沿路抓那些害人的魔修来提高自己的实力。 他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但也没四处显摆，为此还专门找了个面具戴着。 不是为了耍帅，而是他不能接受自己如今的模样。 第394章 没有回头路了（四） 第一件事。 他杀上了轩辕阁。 因着这一路吸食了不少魔修提高自己的实力，等到了轩辕阁的时候，秦至身上的煞气更加浓重。 他挺有礼貌的，虽然没敲门也没让人通报就直接闯入了人家的大殿中，却还是礼貌询问道：“听说，你们一直在找我？” 无人回答他。 全都被不请自来的他给吓傻了。 要派人去把他抓来是一回事，但他自己如入无人之境地闯入宗门内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秦至也没生气，说道：“看你们找得辛苦，我便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他笑着问道：“开心吗？” 众人：…… 等秦至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赶来支援的众宗门弟子以为看到的会是一片尸山血海，可……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山，没有血海，而秦至也只是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飘飘然离开了。 无人敢拦他。 而轩辕阁内，所有的弟子都，茫然站在原地。 既是被吓到了，也是被秦至的所作所为弄懵了。 他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些魔修一般，来了便是杀个不停，而是用一个阵法结界，将轩辕宗内大部分的弟子全都罩了起来，不允许他们加入战斗。 之后，与轩辕宗的宗主和剩余的峰主和长老宣战。 偏生无一人可以打得过他。 基本全都被他废了修为。 之所以说是基本，是因为有一个峰主和两个长老并不在他宣战的范围内。 这三人的共同特性，竟是之前强烈反对宗主派出弟子去掺和云霄宗的事情…… 第二件事。 秦至去了天武阁。 他用了同样的手段，将天武阁内掌事的那部分人全都废了，然后还卷走了人家宗门大部分的晶石。 可他并非是要自己用。 而是一边朝着飞行谷走去，一边散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小宗门的门前。 若是遇到了普通的百姓，他也会随手赏一两颗。 这等做法，让整个仙修界都懵了。 不明白这个魔头究竟是想做什么。 第三件事。 秦至去了飞行谷。 飞行谷外阵法众多，但秦至还是闯了进去。 飞行谷的谷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叮嘱自己的弟子，若秦至真的要废了他，只要他没伤害其他的弟子，便不要与对方硬碰硬。 可奇怪的是，全宗门上下严阵以待，秦至却只是绕着飞行谷走了一圈，最后……走了。 还特意留下了一小筐从其他宗门那里搜罗来的晶石和灵药。 飞行谷的弟子看着这些晶石和灵药，不敢动，可眼底又忍不住放射出光芒啊。 好多的晶石和灵药啊…… 秦至下了飞行谷，正要去下一个地方的时候，又遇见了那位阿婆。 这阿婆眼神不太好，秦至在准备上飞行谷的时候被她喊住了，问他是不是飞行谷的弟子。 秦至说不是。 那阿婆却笑着拉住了他的手，强行把自己臂弯里的一个篮子塞到了他的手中，笑着露出了掉了不少的牙，以为他是在说谎，说道：“你这不是要上飞行谷吗？你要不是飞行谷的弟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呀？” 她温柔拍了拍秦至的手，说：“这是给你们吃的，老婆子一早就起来摘的，新鲜着呢，也甜，拿些回去同你的师兄们分了吧，也辛苦你们一直守在这里，村子里的人都想着你们呢，你们可得好好啊……” 说罢，她大抵是害怕秦至会不要那桃子，转身便要走了，嘴里还念念有词，“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啊……” 如今下山来，这阿婆还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从未离开过，还是离开了又回来。 虽然看不到人，但阿婆还是能感知到秦至的存在。 她笑着问道：“好孩子，又要出门了？” 秦至轻轻“嗯”了一声。 他没把那筐桃子留在飞行谷，而是占为己有，拿了一箱子的晶石和灵药跟他们换。 连续跑了三个地方，秦至也觉得有点累了。 他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那阿婆见状，也笑眯眯在他身旁坐下，和蔼问道：“这是又要去哪里干活儿？危不危险？” 秦至掏出了一个桃子啃着，并未解释自己的身份，直接回答道：“还不确定要去哪里，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至于危不危险……反正他也没打算活着。 吃完一个桃子后，秦至正要离开，结果刚要起身才发现那个阿婆还坐在旁边。 他一直在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哪里，也没注意到身边的位置，还以为这阿婆早就走了。 毕竟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阿婆手里拿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针线，她好似在刺绣还是在弄什么东西，秦至也看不出来。 不过一个眼睛不太好的阿婆还能弄这些东西，也挺厉害的。 秦至看了好一会儿，隐约看出了阿婆做的这个东西有点像是平安符，笑了笑，正打算起身离开。 阿婆却忽然轻轻拽住了他，笑着道：“你等等啊，我这个东西很快就可以绣好了……” 秦至便问道：“这是什么？” “平安符，可以保佑平安的。”顿了顿，她又强调道，“很灵啊。” 秦至撑着下颚，问道：“绣给谁的？” 那阿婆却笑着看了他一眼，即便看不出秦至的真实样貌，可那双浑浊到看不清楚东西的眼睛却带着温柔和慈爱，“做给你的。” 她又说：“我在这里待了好久，但是从来没碰到过任何飞行谷的弟子，也没见过村子外的其他人，恰好今日就见到你了，想着这平安符也绣了许久，不如就送给你吧。” 似乎是怕秦至拒绝，她又忽然严肃道：“你可别瞧不起这个平安符，这可是有说法的。” 秦至并未有任何嫌弃的意思，而且瞧着阿婆手中尚未完全的平安符，竟有几分像是老娘以前给他们绣的那些。 他问：“有什么说法呢？” 阿婆笑呵呵的，一边弄那个平安符，一边给他讲了个故事，“这里啊，很久很久以前是一座荒山，山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说是这山底下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坟墓，因为不吉利还容易招惹魔修，所以都没人愿意往这边靠……” 后来，这荒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听说那是个恶鬼，恶鬼浑身是污臭的脏东西，很像是被火焚烧过的样子，而那恶鬼经过的地方都会染上恶臭，就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因此枯萎。 从此，世人对这座荒山更加恐惧，还因此起了一个名字：恶鬼岭。 第395章 没有回头路了（五） 本来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个谣言，说是这恶鬼岭其实藏着无尽的财富，只要找到了藏在这恶鬼岭里的秘密，便能得到这世上最厉害的东西。 那之后，便有无数人前往这恶鬼岭寻找这财富。 可是没人能找到这财富，甚至还有不少人在进了这恶鬼岭后离奇失踪了，久而久之，恶鬼岭便多了很多的白骨。 宝藏没找到，还把性命赔上了。 最后谣言又变成了这恶鬼岭其实就是魔修尊主所在的藏身之地，虽然真身被封印在火荣山，但其实还有一具很厉害的分身被封印在这里。 慢慢的也就没人敢来，并且世人对此地更是避之不及。 哪怕是半夜提起都觉得惊恐万分。 后来有一天，一伙人误闯了那恶鬼岭，十来个人进去，却只有一个人逃了回来。 回来的当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烧，一直说自己见到了恶鬼，那恶鬼就跟传说中的一样，不但样貌吓人，甚至还喜欢吃人！ 这样熬过了两日，那人还是死掉了。 所有人都说他虽然身体逃回来了，但其实魂魄早就被那恶鬼吸食了，所以注定要死的。 从那以后，恶鬼岭便成了所有村子禁止前往的地方，甚至还有仙修前往恶鬼岭探查，虽然什么都没看到，却也认定这个地方是十分邪恶的，最后更是把前往恶鬼岭的路彻底封印了起来。 秦至已经许久没有这般陪人聊天，虽然这只是一个非常寻常的故事，但不知为何，他仅是听着都觉得内心平和。 体内躁动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就连这周围的空气和灵力都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也许是阿婆的亲近让他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他竟觉得这里有家人的味道，也在不知不觉间想起了爹娘。 还……想起了谢如真。 秦至开口问道：“后来呢？这恶鬼岭……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般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又怎么会有人在这里住下了？” 阿婆笑得十分温柔，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她说：“后来有一天，一个宗门在这里遇到了魔修的袭击，为了保护宗门的大小姐，所有的弟子都把那些魔修引到了其他的地方，而那位大小姐也受了重伤，无奈之下，她只好躲进了恶鬼岭……” 并且在恶鬼岭里见到了那个恶鬼。 大小姐伤得实在太重，好不容易寻到一处藏身之所，刚松了一口气人便昏迷不醒。 秦至好奇道：“那恶鬼吃了那大小姐？” 阿婆笑着摇摇头，“他救了那大小姐，不仅帮着大小姐治好了身上的伤，并且还将所有前来抓拿大小姐的魔修都打跑了……” 听到这里，秦至忍不住道：“这样听来，那恶鬼看着倒不像是恶鬼，倒像是好人。” 阿婆也跟着感叹道：“是啊，世人眼中的恶鬼，兴许是个好人，而世人眼中的好人，指不定便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她继续说道:“那大小姐醒来后也十分害怕那恶鬼，可是见那恶鬼对自己没有恶意，渐渐的便也就不怕了，直到后来那宗门的人寻来恶鬼岭，将那大小姐带走。” 不过既然是一个故事，结局自然不会只是如此。 回到宗门后的大小姐一直念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段时日的相处，让她觉得那恶鬼其实并非是真正的恶鬼，只不过是个天生丑陋的可怜人罢了。 而且那可怜人似乎还可以修行，只是碍于面容恐怖才被迫一直躲在暗处。 所以一番思量，大小姐决定将那人从恶鬼岭接来自己的宗门。 秦至的好奇心更盛了，“后来那恶鬼真的跟那大小姐回到宗门了吗？” 阿婆却摇摇头，“他拒绝了。” “拒绝了？”秦至不解，“为什么？” 阿婆本来是想跟秦至继续打哑谜，可看秦至实在好奇，笑了笑，还是直接说道：“因为那恶鬼啊，其实是一个被逼着入魔的仙修，他同寻常的魔修不一样，虽然入魔，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为了不伤害任何人，他才刻意躲起来……” 将这恶鬼岭彻底封印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不过那个时候，那个大小姐并不知道实情，她以为那恶鬼是自卑才不敢离开那恶鬼岭，几次亲自去找那恶鬼，最后反而被阻挡在阵法之外后，便不敢强迫。 只是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会带上食物和酒水去见那恶鬼。 若是见不到人，她便把东西放下，念叨上几句后便离开。 大小姐或许只是一时心善，但恶鬼却动了红尘之心，他知道不应该，所以不敢逾越半步。 他也并未从不离开那恶鬼岭，只是总是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才敢偷偷出来，偷偷在暗处看着那身份高贵又美丽的姑娘。 直到后来，大小姐所在的宗门被灭了，大小姐死里逃生，被追杀的时候恰好被偷偷来看她的恶鬼看到，那恶鬼便将大小姐救下。 他们在恶鬼岭休养了一段时间，那些灭门的人还是寻到了他们的所在地，那恶鬼为了救下大小姐，与那些人大战，体内的煞气疯狂涌动，彻底入魔了。 看着彻底化身妖邪的男子，大小姐祭出了自己的魂石，换得对方一时清醒…… 秦至已经听得彻底入迷了，“然后呢？” “然后……”阿婆笑着说，“他们自然是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顿了顿，那阿婆又说道：“这是我阿爹给我讲的故事，这恶鬼岭是不是真的有，这里以前是不是真的荒无人烟，这个故事又是不是真的……其实没人知道的，不过，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也是好的。” 秦至问道：“为什么？” 阿婆便温声笑道：“多好啊，好人即便是入魔了，也能被挽救，这不是很好吗？” 这一句话，令秦至久久无法言语。 可惜，故事就是故事，如果入魔了真的还能被挽救的话，这世间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邪魔？ 这世间又有多少魔修，是被逼着入魔的呢？ 阿婆将弄好的平安符送给他，回来之前还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的。 秦至看着那平安符在发呆。 他在想，如果阿婆看得见，知道他如今也跟那故事里的男子一样入魔了，还会对他这般好吗？ 对故事里的人，无数人都心向往之，但真的碰到了……未必还能这般温柔待之。 第396章 没有回头路了（六） 离开了飞行谷，秦至便一路往西。 那是火荣山的方向。 他并非急着赶路，而是慢悠悠走着，遇到了宗门的弟子便避开，遇到害人的魔修便直接杀了。 一路上也灭了不少与魔修勾结的宗门。 但没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他残忍嗜杀的一面，甚至关于他的传言已经传遍了整个仙修界。 谢如真也一定听说了他的凶残吧…… 这样也挺好的。 又灭了一个与魔修勾结的小宗门，一路吓着那些村民到了更安全的宗门附近后，秦至便回头继续朝着火荣山的方向前进。 他站在悬崖边上，看着火荣山的方向。 从这里继续往前，便几乎没有宗门和村庄了，是一条孤独的路。 也注定是一条死路。 秦至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上的麒麟石，那麒麟石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在安抚他。 但如今的秦至并不需要任何安抚。 他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继续往前走。 * 穿过深山老林，穿过毒瘴迷雾，穿过山川与河流，踏上了白茫茫的雪地…… 暮云山上终年白雪皑皑，这里……是一眼望去却不见尽头的冰天雪地，而冰天雪地之下埋葬着数不清的白骨。 冲天的煞气在地下形成了一股暗流，在秦至踏上这方土地之时，便开始发出桀桀的笑声，随即便是孩童刺耳的哭声和犹如鬼魅一般的叹息声。 有人在地下悄声议论着，也有人试图发出求救声，隐约还能听到女子一边笑着一边歌唱着……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给秦至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顿住了脚步。 抬头，望着雪花一片片落下。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路，好像他看到过很多很多次。 就好像这条路，他一次又一次地走过，但却因为结局没让某个人满意，他不得不又重新走一遭。 可是…… 秦至迷茫地站在这带着不祥气息的冰天雪地中，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两个身影在这暮云山打斗的场景。 一人白衣胜雪，一人玄衣纷飞…… 他好像真的来过这里。 可模糊记忆里的那个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是带着滔天恨意的，目为异瞳，煞气缠身，只一心要天下人陪葬。 但此时的他，心中似乎平静了许多。 他脑海里被迫回忆着的不再是那些遗憾和血腥，而是陪在爹娘身边时的温馨，还有云霄宗那些弟子为了保护他而奋不顾身的画面。 他直觉自己应该在这里黑化的。 他应该要在这里入魔的。 他应该…… 这时候，一道白光从天边朝着这边靠近，落地后，化身成了玉含仙尊的模样。 其实已经很久没见，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人，秦至总觉得自己才刚刚见过他。 好像就是在这里。 他张嘴，正要说些什么，玉含仙尊却忽然抬起手中的长剑，直至他的胸口。 秦至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了执剑的那只手上。 真好看啊…… 他在心里开始默念着玉含仙尊接下来要说的话：秦至，回头是岸，莫要一错再错。 而也接下来便要说…… 但令人意外的是，玉含仙尊却忽然开口说道：“秦至，跟我回家……” 秦至一颤，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眼前之人。 这不对的，他明明记得他应该说…… 玉含仙尊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他的身体却开始一点点变得缥缈虚无，声音却还是那般温柔，“秦至，跟我回家吧，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带你回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至滚了滚喉结，原本溢在嘴边要说的话都忽然消失不见了，他像是断了线的傀儡娃娃，终于得了自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久后，秦至眼眶红了，他说道：“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玉含仙尊仍旧站在原地，身体变得越发虚无，“有我在，你可以回头，只要你回头，我永远都在。” 他说：“秦至，相信我……” 秦至下意识要朝着对方伸出自己的手，眼眶也红得更厉害。 可手刚碰到那抹虚无，玉含仙尊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秦至心口一颤，忐忑无措地看着忽然消失的身影，怔怔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错觉吗？ 是梦吗？ 他真的还能被救赎吗？ 他真的……还有回头路吗？ 这冰天雪地里，他能听到的都是尖锐的叫声和哭喊声，漫天的煞气将这冰原完全笼罩住，秦至被包裹在内，无处挣扎，无处逃脱。 可下一秒…… 他却被困在玉含宫内，双手被锁链缠着掉了起来，身上只着松松垮垮的长款亵衣，墨发披散着，狼狈中又透着几分可怜。 抬眸时，他眼底仍旧是异瞳。 一身白衣的玉含仙尊忽然出现，手中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围着他喝药。 他不肯，偏头不予理会。 却反被捏着脸，强行以灵力将药灌入口中。 那药里添加了萃取过后的寒池水，令他痛不欲生，浑身汗水不断，赤红着全身辱骂着。 可始作俑者却像是完全没看到，把药灌完便离开了。 没一会儿，他便痛苦得身上的亵衣都湿透了，垂落的墨发也是黏糊糊的，显得他更为可怜。 秦至迷迷糊糊的，总觉得这记忆不像是他应该拥有的。 他到底是谁？ 是那个被逼着入魔的可怜弟子，还是已经化身为魔的魔头？ 他如今，到底是正在经历这一切，还是在溯洄里不断体会着这些往事，从痛苦里也慢慢回忆起那些少得可怜的美好？ 秦至仍旧被束缚着，却被人横抱着进入莲花池内。 莲花池内有寒池水，可以替他一点点清洗身上的煞气，但过程依旧十分痛苦。 他挨靠在玉含仙尊的胸口，虽然无法动弹，也必须忍受着煞气从身上刮除的痛苦，但他闻着玉含仙尊身上熟悉的气息，竟难得体会到了一点安宁的意味。 他虚弱地喘着粗气，忽然开了口，“谢如真……” 玉含仙尊垂眸看他，眼底是温柔和深情。 而后，听到秦至问道：“……你爱我吗？” 玉含仙尊抱着人，用自身的法术安抚着他，试图替他消除寒池水带来的痛苦，听到这个问题，也只是用脸颊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 兴许是因为，在真正的世界里，秦至从未问过这个问题。 所以，他只能听到玉含仙尊温柔又小心翼翼地抱着他，轻声哄道：“乖，没事了，很快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97章 溯洄醒来（一） 云霄宗。 夜半时分，天空无月，却有一道流光从天边划过！ 被重重封锁的玉含宫内，一个成人高的金茧忽然慢慢出现了裂痕，前来守夜的弟子察觉到异样，便进来看了一眼。 这一看，直接傻眼了。 而后疯了一样地冲出了门外大喊道：“裂了！裂了！” 接着又“呸”了一声，改口喊道：“醒了！醒了！” 虽然是莫名其妙的喊叫，但所有驻守在玉含宫内的弟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全都兴奋了起来，争着抢着要冲下山告知这个好消息！ 但不等他们赶下山，宗主也瞬间出现在玉含宫内。 他快步踏入殿内，看着那金茧已经四分五裂，比想象中的还要快，还要顺利，二话不说，一个挥袖，就把金茧内被包裹的两人送到了榻上。 四位殿主也是急匆匆赶来。 可他们没能看到金茧内出来的两人就被赶走了。 宗主亲自安顿好一切，走出了房门外后，才对他们说道：“还没醒，但并无大碍，只是溯洄耗损大量修为，玉含本就受了伤，加之这溯洄进行了十几次，他要醒来……怕是有些困难。”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毕竟还有他们这些师兄在呢。 东殿殿主问道：“那秦至呢？” 宗主道：“玉含把他抱得太紧，我无法查看，但他身上裹缠的煞气确实少了些。” 北殿殿主不像他们那般紧张地站着，而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挨靠在一旁，拿着酒葫芦喝了好几口酒，见他们这般心情沉重，便开口道：“你们就放心吧，溯洄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失败，茧裂人死，要么成功，茧裂人活着……既然他们都活着，那说明就是成功了！” 他又道：“别的不好说，至少秦至已经打败了自己的心魔，找回了初心。” 这番话，也令在场的几人心里好受了些。 其实即便是宗主也不敢完全确定这溯洄是真的成功了，毕竟很少有人用这种救人的法子，但精通阵法的北殿殿主这般说了，那就必定没错了。 还好，结局是好的就行。 这次溯洄对玉含仙尊和秦至来说，可能已经去几辈子了，但对外面的世界来说，其实也才过去三个月。 事情还是很多的。 毕竟秦至在被玉含仙尊带回云霄宗之前在外面惹了不少“麻烦”，他们现在得在秦至完全苏醒前，将那些麻烦都处理干净了…… 唔……应该暂时处理不干净，毕竟秦至这回是真的灭了不少小宗门。 纵然有些宗门没被他灭了，可也有不少宗门弟子遭了他的毒手，人家当师尊的也好，当师兄弟的也好，自然都要讨回一个公道。 因着顾瑾的原因，清风宗的弟子也留在这里帮忙。 紫嫣师姐接过顾瑾递过来的折子，打开看了一眼，上面清楚地罗列了大小十几个被秦至灭掉的宗门的名字，而再翻开第二页，上面便清清楚楚地写着那些宗门是如何与魔修勾结的，又是如何残害百姓的…… 紫嫣师姐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很严肃，但心底十分震撼。 即便是云霄宗派出大量的弟子去调查这些事情，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也很难将这些事情调查清楚…… 不，即便是花上个一年半载，他们也未必能调查清楚。 将折子放下后，紫嫣师姐看向顾瑾，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着我们？” 顾瑾此人在仙修界并不出名，就连他所在的归一宗也只不过是比小宗门要稍微有点底蕴，创立至今也有两三百年的时间了。 可因为宗门太小，又没出过什么厉害的人才，所以没什么名气，也并不被人关注。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整个宗门被灭，残余的弟子被魔修困住那么久都无人去救援的缘故。 若非是秦至偶然发现他们，恐怕这个所谓的宗门在不知不觉间就被灭了。 哪怕他们是为了保护百姓，哪怕他们死得很壮烈，很英雄…… 而这个问题藏在紫嫣师姐心中很久了，不但是因为顾瑾表现出来的实力强悍到远超云霄宗的不少内门弟子，还因为他一句话……清风宗竟然就派了弟子过来支援。 要知道清风宗实力在所有宗门中也是不容小觑的，而且向来不掺和宗门之间的争斗，清风宗跟归一宗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清风宗的弟子对着顾瑾表现出的，不仅仅是对他这个新任的小宗门宗主的尊敬，还有一种紫嫣也说不清楚的感觉。 清风宗自诩是无我城的后人，一直标榜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可为什么他们却在归一宗面前表现得这般…… “帮你们？”顾瑾忽然出声，打断了紫嫣师姐的思绪，他含笑且又认真地说道，“我一直以为这世上的所有仙修都是一家人，所有的宗门都是一脉相承，既然是一脉相承的家人，自然要互相扶持，所以这也不叫帮你们，应当是帮我们自己。” 他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又说得情真意切，若是换个人，只怕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可紫嫣师姐看到了在外面待命的清风宗弟子，又道：“顾瑾，我自然是相信你们归一宗是真心实意的，按理说小师弟救了你们的命，你们是该感激他，可是……” 顿了顿，她斟酌了一下语言，最后还是选了比较委婉的又带着些许劝诫的说法：“可是你要知道，这次云霄宗几乎是要跟所有的宗门作对，你们若是掺和进来，将来必定是要一身麻烦的。” 云霄宗身为四大宗门之首，不惧怕其他三大宗门的联手，也不惧怕其他的小宗门，可他们也只能在这种强势的围攻下勉强保住自己。 若归一宗这种小宗门掺和进来，搞不好没死在魔修手底下，却要被其他宗门灭门。 顾瑾却垂眸道：“我知道，所以也请紫嫣师姐放心，既然我们选择插手此事，那便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这也让紫嫣师姐更加疑惑了，她怀疑顾瑾没听明白她的暗示。 她不解道：“你是真的明白吗？” 顾瑾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忽然反问道：“云霄宗会一直护着秦至师兄吗？” 其实按照顾瑾的修为和辈分，喊秦至“师兄”是不太妥当的，但紫嫣师姐之前不知道他如今是归一宗的宗主，现在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点头理所当然道：“那是当然的！” 她说道：“秦至是我们云霄宗的弟子，我们当然要护着他！” 第398章 溯洄醒来（二） 但很快，她又顿了下，蜷缩了一下手指头，语气有些不确定和忐忑，“……不过，我们可以向世人证明秦至师弟并未真正入魔，也可以告知所有人真相，秦至师弟灭的那些宗门和杀的那些仙修全都是暗中与魔修勾结的坏人，却没办法替天道衡量秦至的罪行……” 不管秦至的苦衷是什么，不管他伤人害人的时候多无辜，都得由天道来衡定他的罪过。 如果天道认为他无罪，那秦至自然能逃过一难。 可若是天道认为秦至有罪，那他们……也没办法。 顾瑾对这事儿似乎并不在意，他说道：“那我的回答也只有一句话——如果云霄宗愿意一直护着秦至，那我们归一宗也愿永远与云霄宗站在一起。” 因为他们要追随的，就是那一个人。 紫嫣师姐本来没多想的，可她脑子忽然灵光了起来，下意识问道：“秦至跟无我城……有关联吗？” 顾瑾却只是微微一笑，没再回答她，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走出了殿门后，清风宗的大师兄便立马迎了上去，“顾宗主……” 顾瑾却道：“在这里便不要叫我宗主了，归一宗被毁时，师尊虽然说过我的新一任的宗主，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不太适合当一宗的宗主。” 清风宗的大师兄直接傻眼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心想着，你可是归一宗最有潜力也最厉害的大师兄啊，你要不是新一任的宗主，那谁是？ 关键是归一宗其他的弟子都没你厉害，人家也把你当偶像崇拜，你这身份地位若是不当宗主，他们谁敢当？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心里的困惑，顾瑾冲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找到一个比我更合适统领全局的人，如果……”他愿意的话。 * 玉含宫内。 先醒来的人是玉含仙尊，他尚未睁眼时，便下意识搂紧了怀中的人，闻到了属于秦至的气息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秦至尚且好好窝在自己怀中，玉含仙尊立马松了一口气，心也在垂眸看着秦至睡颜的时候柔软了下来。 而后伸手，轻轻抚摸着秦至的脸颊。 是真的…… 秦至也在这个时候苏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还尚未清晰，可却已经下意识仰头看着侧躺抱着自己的人，随即，泪水滑落。 但他感觉不到。 他能嗅到熟悉的味道，也下意识揪紧了眼前人的衣服，可喉头发涩，即便张开了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紧接着，唇上便传来温热的触感。 秦至浑身一僵。 这感觉，很熟悉…… 他听到了有人含糊对他说道：“张嘴……” 秦至乖乖张嘴了。 灵力从口中渡进他体内，说不清楚是让他更难受还是更舒服一些，这感觉有些复杂，令他脑子难以思考，只能被动承受着一切。 等视线逐渐清晰，可以看清楚周围事物的时候，人已经被抱着入了莲花池。 寒池水被从其他地方引了进来。 身上的灼热感越发难受，紧接着便是忽冷忽热，可秦至却能察觉到自己身上一部分的煞气被清除了。 玉含仙尊抱着他，似乎是习惯了他会痛，还一边哄着他道：“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秦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好起来，但溯洄了十几次，他与玉含仙尊仿佛经历了十几世的孽缘，那些痛苦的回忆在这十来次的重复中，让人更深刻，却也让人更迷茫。 他开始分不清楚，他是真的恨吗？ 那他恨的又是谁呢？ 到底是那些可恶的魔修，还是那些在无意中害死了他爹娘的宗门弟子？ 或者，只是无能的他自己…… 玉含仙尊仍旧抱着他，轻声哄着。 秦至在这样的怀抱中，慢慢体会到了一种安宁祥和的感觉。 像地久天长。 似细水长流。 等秦至的身体承受到了极限后，玉含仙尊才抱着他上岸。 两人都刚从溯洄中醒来，秦至如今虚弱得连吃饭都没力气，连抬一下手都觉得困难，玉含仙尊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仅剩的修为都在维持着山下阵法的运转，如今的他，连将两人身上湿透的衣物烘干了都不行。 所以只能先将秦至抱到一旁的小榻上放着，随后找来了干净的衣物，打算先替秦至换上。 替他脱下外衣的时候，秦至红着脸偏开了头。 脱下亵衣的时候，秦至颤抖着睫毛闭上了眼睛。 可手刚触及他的亵裤时，秦至忽然把手无力地搭上了他的手，像是要拒绝，却又没有力气，颤抖着声音道：“这个就……算了吧……” 玉含仙尊知道他害羞了，可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就变得这般害羞，俯身吻上了他的额头，在他怔愣的时候温声哄道：“乖，湿掉了就得换掉，不然容易生病。” 虽然对于仙修来说，生病的几率就跟凡人走在大街上捡到金子一样，可也还是得防患于未然。 秦至无力拒绝，只能侧着脸紧闭着眼睛，仿佛这样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可这样，只会让他的感觉更加明显。 玉含仙尊解开了他的衣服，大抵是看不惯他身上湿漉漉的，还特意拿了帕子替他一点点擦去身上的水珠。 不分部位，皆温柔擦拭。 直到对方替他换上亵裤，秦至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捏紧的拳头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套上亵衣时，因为衣服比较宽松，所以秦至不需要怎么配合就轻松套上了。 秦至本想着自己把亵衣的带子系上，可抬起的手却是软弱无力的。 玉含仙尊把他抱回了床上，抖了抖被子，正要给他盖上，秦至却红着脸不自在地说道：“我的衣服……” “嗯？” “……没系上。” 玉含仙尊垂眸，才发现亵衣的带子的确没系上，只是秦至太害羞，带子系不上就将衣服拢在了一起，看着像是已经系上了。 他笑着，垂眸道：“好。” 而后先把秦至拢起来的衣服分开，本想着先整理一下，也好方便找到带子系起来，却没想到露出了秦至雪白的肚皮。 明明看着挺瘦弱的，可是这么躺下去看着，竟还能看出一点腹肌的痕迹。 伤痕也有…… 看着不旧，伤得也不重，只是看着让人觉得碍眼。 忽然，玉含仙尊俯身，在秦至的肚皮上轻轻亲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在肚子上传来，秦至直接瞪大了眼睛，也僵住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冒起了鸡皮疙瘩，连头皮都跟着炸开了！ 第399章 溯洄醒来（三） 那种感觉……并不是讨厌，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好在玉含仙尊也只是轻轻亲了一下，很快便替秦至将衣服系上。 但也因为只有这一下，秦至还没能立马反应过来，导致他连质问的余地都没有。 只能这么僵硬着。 直到对方当着他的面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然后换衣服。 秦至下意识就偏开了头，满脑子都是非礼勿视。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这人能看他的，他就不能看着人的呢？ 所以他就偷偷摸摸转头，想要悄悄看一眼。 这一看，就再也无法挪转视线…… 秦至也知道，这种修为高强的人，身材肯定也不会太差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不只是不错，还非常好。 是女人都垂涎，男人都羡慕嫉妒的身材。 宽肩窄臀，蜂腰薄背，还有着一双又长又直的大长腿，而那双看起来好似有一米八的大长腿之上，是丰满的臀…… 紧接着长衣裹身，把那令人浮想联翩的位置给遮挡住了。 可却把那腰身和那臀勾勒更令人血脉偾张。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玉含仙尊一边系上腰带，一边转身朝着床上的人看去。 他尚未穿上裤子，那双大长腿在那长袍的遮掩下若隐若现，连带着属于男人的“印章”也十分惹人注目。 跟玉含仙尊本人的修为一样，是无敌的存在。 秦至赤红着耳朵，赶忙把脸转到一边，假装自己并不是故意的。 可是心跳却越来越快。 他有点怕。 怕玉含仙尊质问他在看什么。 他能说自己在看空气吗？ 可玉含仙尊什么都没问，而是窸窸窣窣穿好衣服后，温声对他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下山去找师兄……” “不……”不等他把话说完，秦至又赶忙看向他，下意识要伸手拉住他，但因着一人躺在床上虚弱无力，一人站在离床有点远的位置。 秦至抓不住他，眼底的恐惧和不安就更明显了。 玉含仙尊便朝着床边靠近，俯身亲了他一下，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承诺道：“相信我，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又承诺道：“纵然云霄宗护不住你，我也护不住你，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受罚。” 秦至眼睛还有点红，不仅是瞳眸因染上了煞气而红了，连眼眶也因为某些情绪也被熏红。 眼尾都跟着变色了。 玉含仙尊伸手抚摸着他的眼尾，与他额头相对，一边给他渡灵，一边安抚道：“相信我……” 秦至缓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对方的温柔。 他还是恐慌，还是害怕。 但他还是尝试着松了手。 然后，掌心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等玉含仙尊离开后，秦至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才看清楚自己掌心里被塞了一个傀儡娃娃。 藏着玉含仙尊的一缕气息。 虽然只是一个傀儡娃娃，却带着某个人最温柔的呵护。 秦至闭上眼睛，将手缩进了被子，也把那傀儡娃娃小心翼翼拥在了怀里。 已经来到殿门前的玉含仙尊忽然一顿，耳边能听到秦至那缓慢又安心的心跳声，他嘴角微微勾起，踏步进了殿内。 宗主和四位殿主就等着他醒来，见他主动寻来，便知道秦至也基本无大碍了。 见了面，玉含仙尊便恭恭敬敬朝着他们行了一个礼，作为感谢。 宗主面露欣慰，说道：“还好你们及时醒来。” 玉含仙尊面露愧疚道：“让师兄们担心了。” 东殿殿主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就好，几千年了，也难得你有这么冲动的时候，下次可别再这般乱来的。” 而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几位师兄弟，继续说道：“有什么事情，可同师兄们商量的。” 南殿殿主也温声道：“我让灵药坊的弟子备了不少灵药，你回头拿些上去，自己用也好，给秦至用也好，毕竟在溯洄里待了那么久，多少伤身。” 玉含仙尊也谢过她后，才看向宗主道：“我此番来，也想问问师兄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其实在前往火荣山将秦至带回来……不，应该是在听说秦至前往轩辕宗找麻烦，又去了天武阁和飞行谷示威的时候，他便已经在做准备了。 天水宗的宗主传来消息，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如实禀报了他，他便知道秦至离开天水宗是有目的的。 那时，他尚不知道秦至的打算，但通过麒麟石能感应到秦至并非真的入魔。 后来听说秦至灭了不少宗门，甚至还杀了不少魔修吸收他们的修为壮大自己，便察觉到秦至这回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去找那些宗门泄愤。 为了以防万一，玉含仙尊在前往火荣山把人带回来的时候，便让云霄宗做好了准备。 一是调查那些被秦至灭门的宗门。 二是顺着秦至的踪迹，一路寻找线索，证明秦至这一路上并非是真的因为入魔而发疯杀人。 三是……做好最坏的准备，除非天道判定秦至的罪行已是罄竹难书，难以挽回，否则任何人都不能从云霄宗带走秦至。 没人有资格伤害他们云霄宗的弟子！ 宗主道：“都按照你的意思在着手处理和准备，只是……玉含，你真的确定他能过天道那一关吗？” 玉含仙尊轻声道：“不确定。” 在众人怔愣又震惊的目光下，他又缓缓说道：“离开天水宗后，秦至的所作所为我都不清楚，只是靠着外面的传言简单猜测，我相信他不会轻易伤害任何人，但我不清楚天道能否判定他这算是事出有因。” 所以，他只能从人力这方面去保护秦至，若是秦至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天道能容忍的程度……那就算他是半仙之躯也没用。 人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即便是他，也一样。 宗主没再说什么，其他殿主也跟着沉默着。 好一会儿，西殿殿主似乎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便笑着道：“你们干嘛都这般没精打采的，好似一点信心都没有，要知道外面那帮小孩儿可比你们有信心多了！” “喏，”他抬手便用发出凝聚出了一个画面，“看看这些孩子，他们可还在努力着，你们又何必庸人自扰？” 画面里，云霄宗的不少弟子都在各处加固封印，为的便是担忧其他宗门的人得知秦至苏醒后会来找麻烦。 秦至在他们的保护下已经被骗走了一次，这一次，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秦至！ 就连那些之前对秦至不满的弟子也在配合着做各种准备。 其实，与其说他们保护的是秦至，倒不如说他们是在保护自己宗门的师兄弟。 恩怨仍旧在，可在对外这一面，他们必须一致！ 南殿殿主也笑了，“这些孩子……倒是都讲义气，也让我想起了我们当年的样子。” 任何一个地方都免不了会出现败类，可这世上，温柔还是更多一些。 第400章 溯洄醒来（四） 秦至抱着那个傀儡娃娃睡了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时候便察觉到身旁躺着另外一个人。 他其实是刚刚做了噩梦被吓醒的。 可是醒来就看到身旁躺着玉含仙尊后，所有的恐惧又立马消散了。 也许是知道自己走上的是必死之路，也知道了自己留在这里是必死的结局，明白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下场，心里也就没有太多的想法了。 溯洄醒来，他没了之前的执念，也想不明白自己接下来该走什么样的路，只觉得这么安安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道理，似乎也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玉含仙尊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秦至已经醒了后，便侧眸温柔看着他，柔声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秦至说：“刚刚。” 玉含仙尊摸摸他的脸，而后起身道：“再去莲花池泡一会儿。” 秦至并未拒绝对方再次将自己抱起，只是窝在他的怀里问道：“等下衣服又湿了怎么办？” “我给你换。” “……我的意思是，我们其实可以……” “好。” 秦至以为他真的明白了，也就不再说话。 可看到玉含仙尊在莲花池旁将他放下来，并且要脱他衣服的时候，秦至震惊地阻止了，“你干嘛？” 玉含仙尊也看着他，“不是你说的不穿着衣服下去就不会湿了吗？” 秦至被他这话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刚才。” “刚、刚才……”沉默了好一会儿，秦至才道，“……我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想问你，你的修为恢复了没有？若是没有恢复，不妨让其他人看着我就好……” 这样还方便些。 可玉含仙尊却看着他道：“你想找别人来陪着你泡莲池水。” 秦至是觉得这样方便些，毕竟有修为的人，一个法术就可以将他身上的水珠给弄干了，不会像他们这般，既要抱来抱去的，还得脱来脱去的。 只是看玉含仙尊不太开心，秦至就没敢这么说。 他垂眸道：“只是这样更方便些。” 结果玉含仙尊对他说：“在我这里，你可以随意麻烦。” 秦至：……那好叭。 这次再泡莲花池，秦至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被抱上岸的时候已经能自己换衣服，并且体内的煞气似乎减弱了不少。 仅剩的那些也不敢再造次，就安安静静窝在他体内。 给秦至一种不足为惧的错觉。 秦至换好了衣服，拖着长长的长袍走了出去，因为胸口敞开得太多，他又自己拿着针线缝补了一下，多弄了一根带子。 坚决不露一点肉。 但出去后，却发现玉含宫多了几位客人。 紫嫣师姐正在跟玉含仙尊说话，而林师兄和陈墨就在一旁站着，所以便第一时间发现秦至。 两人十分激动，正要上前，可秦至却面色大变，惶恐地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躲藏在屏风后。 对于林师兄和陈墨而言，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过秦至了。 当初他们被骗，导致秦至被带走，之后秦至便入魔离开了云霄宗，虽然听说了不少关于他在外面的事情，但再见面却是没有的。 后来玉含仙尊把人带回来，他们也未曾得上来看过一眼。 化作金茧后，三个月的时间，他们才因为轮值得以上来看过一次，但看到的也不过是金灿灿的巨茧。 只是对于秦至来说，溯洄的那十几次，他都亲手掐死了林师兄和陈墨。 他误会了他们整整十几次，直到最后一次溯洄，才迷迷糊糊地相信……林师兄和陈墨不是那样的人。 这种说不出来的惭愧和忐忑，让他根本不敢直视林师兄和陈墨。 但林师兄和陈墨却不知他的心思，见他避之不及，都急忙刹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 陈墨小声道：“秦至师弟，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陈墨啊。” 林师兄将手放在陈墨的肩膀上，本意是要安抚他，但看起来更像是安抚他自己，“秦至师弟刚醒，毕竟经历了那么多次溯洄，记不起来也是应该的……”便是记得起来，不愿意亲近他们也是正常的。 毕竟在秦至的眼里，肯定觉得当初是他们抛弃背叛了他。 玉含仙尊本想试着让秦至跟这几个弟子重新接触一下，说不定对他化解身上剩余的那些煞气有点作用。 却没想到，秦至根本不让他们靠近。 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上前将秦至护在身后。 倒是紫嫣师姐有些着急地想要上前，却被他阻止了。 玉含仙尊冲着她轻轻摇头。 紫嫣师姐刚开始不太理解，但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 秦至身上套着玉含仙尊的衣物，显得松松垮垮的，他还赤着脚，一半的身体就躲在屏风后，像是胆小的孩子看到家里来人了，不敢出去。 他把求助的视线落在了玉含仙尊身上。 但这回，玉含仙尊并没有惯着他。 因为他知道，秦至当初之所以入魔，跟伪装成林师兄和陈墨的那两个弟子有关系，所以最主要的心结还在林师兄和陈墨上。 秦至已经知道了当初的一切只是个误会，但他还是没能走出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并没有解决。 如今让林师兄和陈墨上来与秦至见面，也是希望他们可以帮助秦至解开这个心结。 所以，玉含仙尊还是狠心带着紫嫣师姐先离开。 秦至目露不安，很想追上去跟着玉含仙尊一起离开，可林师兄和陈墨就堵在他面前，他若是要追上去，就得越过这两个。 他没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玉含仙尊离开。 林师兄便开口了，“秦至，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陈墨上下打量着他，疑惑道：“可是也没听说过溯洄会让人失去记忆啊……” 毕竟溯洄是不断重复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应该只会让印象更加深刻吧？ 秦至垂眸，见玉含仙尊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有些难过，没有说话，却也没敢靠近林师兄和陈墨。 陈墨见状，又主动上前了几步，看到秦至惊恐不安地继续往后退后，面上也多了几分难过。 他看向林师兄道：“他好像真的不记得我们了，还挺怕我们的……” 可林师兄却看出了秦至眼神里的闪躲。 这不像是不记得啊…… 他也跟着上前一步，温声道：“秦至，我是林师兄，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还一起在洒扫处待过，还一起去岭南杀过魔修，还一起在云霄宗并肩作战过……” 第401章 溯洄醒来（五） 秦至始终垂眸，不敢与他们直视。 如果你曾亲手杀死过自己的兄弟，大抵就能明白那种感觉了。 即便只是误杀。 即便……杀掉的那两个只是假的。 林师兄也是经历过无数风雨的人，他曾经见过太多像秦至这样的弟子，所以隐约明白了秦至心里过不去的只是他自己设下的坎。 他看向陈墨道：“陈墨师弟，不如你先出去，我在这里陪秦至师弟聊一会儿，他可能只是觉得太多人了，有些害怕。” 陈墨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林师兄这话只是一个借口。 但林师兄与秦至的关系的确不一般，他们相识的时间更久，且……林师兄身份特殊，若是他来劝秦至，或许会更好。 陈墨离开后，这里便只剩下秦至和林师兄两个人。 秦至仍旧躲在那屏风后不肯出来，林师兄也没逼迫他，随手一挥，两人之间便多了一张小桌子。 小桌子上摆好了糕点和煮好的茶。 秦至愣住了。 他知道林师兄厉害，却没想到林师兄还有这本事。 凭空变出的任何吃食，要么是借着银戒或是储物囊这类东西收起来的，要么就是用自己的修为幻化出来，这些东西吃下去，就会成为自己的修为，也相当于某种方式的渡灵。 不过，这得修为十分强悍的人才能做到的。 林师兄……不是普通的外门弟子吗？ 林师兄跛着脚走过去先坐下，抬头见秦至还一副意外的模样，便一边倒茶一边笑着解释道：“倒也不必这么惊讶，若是换做以前，这类事我倒是常做，只是后来魂石碎了，这才不得已当个外门弟子……” 魂石碎了？！ 这话说起来轻飘飘，可造成的后果却是任何一个仙修都无法承受的！ 秦至在震惊中忍不住往屏风外挪了挪，但还是因为心里的结而不敢太靠近，只是惊讶道：“你的魂石……” 他仔细朝着林师兄身上打量，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况且这人之前还几次同他并肩作战，岭南那次，若非林师兄及时赶回云霄宗求助，他们都未必能活着回来，林师兄甚至还因此伤了脚，至今都未好…… 那个时候他的魂石也分明好好的！ 林师兄见他上钩了，便拍拍他身边的位置，笑着问道：“想听故事吗？” 秦至仍旧迟疑着。 看着林师兄魂石的位置，又看向林师兄的脚，最后目光锁定在了林师兄的脖颈上…… 溯洄十几次，他都因为怨恨而亲手掐断这脖颈。 就算被他弄死的那个人只是一个伪装成林师兄的弟子，可对于那个时候发疯入魔的他来说，他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假的，他只想杀了他…… 这是他永远过不去的那一关。 林师兄顺着他的目光察觉到他是在看着自己的脖颈，想起当初紫嫣师姐等人去找秦至的时候，在那树林里发现了几个死掉的弟子，那两个伪装成他和陈墨的弟子死得更为凄惨。 不但被掐断了脖颈，还被吸光了所有修为和血肉…… 林师兄隐约明白了秦至为何这般抗拒接触他与陈墨。 不光是因为愧疚和后怕，还因为他在担忧，担忧自己在煞气的控制下，会再次杀害他们。 林师兄正想说些什么安慰他的时候，秦至却忽然在长时间的沉默后，垂眸低声说道：“对不起……” 他低着头，一手抠着屏风，一手不自觉抓紧了衣服，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林师兄看着他，既笑了，也微微红了眼眶。 他温声说道：“怎么是你跟我们道歉呢？应该是我们跟你说对不起才是……” 秦至抬头看着他。 便看到他起身，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又说道：“该是师兄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们那个时候识人不清，也不会把你交到那几个弟子手中，若不是我们没保护你，也不会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他微微俯身，像是哄着小孩子一般说道：“对不起，是师兄没保护好你，让你难过了。” 秦至眼眶红了，泪水不知不觉滑落。 他觉得这样有些丢脸，也觉得自己更加对不起林师兄和陈墨，便又垂下脑袋，觉得自己没脸面对他们。 虽说入魔是被魔修尊主算计了，也是被那些人刺激了，可是……若是他心中不被仇恨蒙蔽，不是他自己道心不稳，他又怎么会这般轻易就入魔了？ 又怎么可能因为那三言两语的蛊惑便相信了这般好的林师兄和陈墨师兄真的会杀他？ 林师兄掏出帕子给他擦泪，而后叹气说：“师兄活了好多年了，也没这个机会给姑娘家擦过眼泪，倒是给你擦泪了。” 他这么说，秦至更不好意思了。 偏头自己拿袖子擦眼泪。 林师兄笑笑，又说道：“秦至，虽然我们入了宗门，也成了仙修，可师兄希望你永远明白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人是永远不犯错的，有人犯的是大错，有人犯的是小错，可无论错误是大是小，错了就是错了，那就不要去管那些错造成了什么后果，而是要学会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他拍着秦至的肩膀道：“师兄永远站在你这边，有错我们一起承担，师兄承担不了的……宗门会替我们撑腰。” 秦至看着他，眼底也蓄满了泪水，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师兄又说道：“你爹娘和妹妹的事情我们也在调查，不是不想处罚那几个弟子，他们做错了事情，我们自然是要惩罚的，你相信我们，没人会看到无辜之人惨死，死在魔修的手里和死在仙修的手里都一样，所以我们一定会给你爹娘和你一个公道……” “若你爹娘的死当真只是那几个弟子造成的，他们也得拿命来偿还，最轻也得遭受雷刑，那可是生不如死的，可是若这件事情不仅是他们所为，背后还有其他推手，我们也得把那个人找出来，是不是？” 当初那几个弟子本来是要经受雷罚，可后来他们哭着喊着说事情不简单，他们的确是把秦至的爹娘放在最后想要吓一吓他们的，但那的确是无奈之举，毕竟人手不够，带不了那么多人一起走。 而秦至的爹娘也主动说了愿意留在最后，他们这才起了戏弄恐吓的心思，但在离开之前也让他们躲在了暗处，还留下了符咒给他们护身。 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在魔修尚未攻入村子的时候，便有弟子返回找人。 第402章 溯洄醒来（六） 因着他们几个不是一同行动的，所以第一个赶回去的弟子并未见到他们，就以为是其他人把他们接走了，之后便有第二个第三个弟子赶来，却也没见到人，都以为他们是被人带走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等到他们再碰面的时候，没回去过的弟子随口提问了一句，他们这才发现根本无人去接过秦至的爹娘。 后来便侥幸以为是其他云霄宗的弟子把他们带走了，可是他们在所有村民安身的地方也并未找到这夫妇俩。 他们这才慌了，想着赶紧偷偷回去继续找人，却不曾想遇到了半路回来的秦至…… 林师兄说：“他们并未说谎，我们亲自去查过了，虽然不知道你爹娘为何落在了魔修手中，但若是无人将他们送离原地，凭着那符咒，他们也能安然无恙等到救援。” 所以，他们便怀疑秦至爹娘的死不简单。 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至于为的是什么……他们现在还不敢肯定。 但如果对方真的是冲着秦至来的，他们必须要把那幕后之人找出来，所以那几个弟子暂时不能这么死了。 秦至垂眸，没说话。 爹娘惨死的画面仍旧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也并非不恨不怨了，只是溯洄了十几次，他渐渐明白了许多道理。 其实就算他杀光了天下人又怎么样呢？ 他的爹娘和妹妹也没办法再回来，而他的一次发疯，也自会让更多人变得跟他一样。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么就就这么入魔了吧，也不去管什么天下苍生，也不要什么天下大义了，反正这世上之人怎么样也不关他的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就算了吧…… 林师兄说道：“所以你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你爹娘的事情也是我爹娘的事情，我们一定不会让你爹娘就这么白死的……” 秦至勉强一笑，点了点头。 反正他也很快跟爹娘和妹妹团聚，能不能找到那幕后之人，或者有没有那幕后之人，现在看来……都不怎么重要了。 林师兄看他还是这般心事重重的，有心想劝解，却又觉得秦至好似什么都听不下去。 但好在的是，他已经不那么抗拒跟他们接触了。 之后的几日，还是有不少弟子陆陆续续前来探望秦至，尤其是顾瑾，他更是一天要来看秦至几次。 还主动提出可以为他施展阵法养伤。 可所谓的施阵养伤，跟渡灵力是差不多的，无非是把一个的修为用另外一种方法渡在另一个身上。 等秦至养好伤，顾瑾只怕修为也跌得差不多了。 况且秦至这伤，养不养都这样，他更在意的是自己身上的煞气，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会继续伤人。 他不敢问玉含仙尊，便去问顾瑾，“宗主和几位殿主决定好什么时候审判我了吗？” 果然，换做是其他人，面上肯定会控制不住流露出难过，甚至会想尽办法安慰他，告诉他一定会没事的。 但顾瑾看起来就不太在乎这些，他笑着把药碗递给了秦至，看着秦至一饮而尽后，才把空药碗接过来，答道：“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他还特意说明：“若无意外，应该是在刑法台上审判，云霄宗的刑法台可是出了名，虽是仙修坐镇，却是天道审判，一旦审判下来，便再无反悔的机会，雷刑加身……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秦至笑着道：“那的确挺吓人的……”不过他也亲眼见过了。 顾瑾把药碗放在一旁，忽然说道：“你不用担心。” 这样安慰的话，秦至已经听了很多遍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担心，反正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而顾瑾也没多解释，更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给他说好听话安慰他，反而是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问道：“你以前……过得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其实有些奇怪，但秦至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深想，问道：“你问的以前，是哪个以前？” “没入云霄宗的时候……” 秦至浅笑，“你没听他们说吗，我以前是住在云霄宗山脚下的，我家在莲花村，爹娘都是普通人，我还有个妹妹，不过……他们都不在了。” 说着，秦至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若是换做以前，可能就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顾瑾却仍旧说道：“你爹娘一定是很好的人吧？如果能见见他们就好了，我想……我一定有许多话要同他们说。” 秦至见他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小心翼翼的，态度还这般自然，心里便难免柔软了几分，说道：“他们……只是很普通的村民，没什么本事，我爹更是大字不识一个，我娘嘛……感觉她以前应该挺有钱的，反正没嫁给我爹之前应该过得挺好的，虽然也没什么文化，但她可温柔了，针线活儿做得还不错，性子也温和，是这世上最最好的娘亲……” 说起爹娘，秦至的话便多了一些。 顾瑾便这般安静听着。 等秦至说完后，顾瑾给他倒了一杯水，道：“那你爹叫什么？” 秦至没多想，下意识想说出老爹的名字，“顾大壮。” 顾瑾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爹……姓顾？” 秦至知道他接下来肯定会问，既然你爹姓顾，那为什么你姓秦呢？ 所以就解释道：“我爹自小是个孤儿，他说我爷爷和我奶奶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所以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他甚至都不确定他爹是不是姓顾……但我娘姓秦啊，我爹就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索性也改姓跟我娘一起姓秦，所以我们全家人都姓秦。” 顾瑾：…… 看着对方仿佛见鬼一般的表情，秦至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情莫名轻松了一些，“我对我爹娘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小的时候听莲花村的人说过，我爹娘不是这附近村落的人，他们是跟着很多人一起流浪来这里的。” “我爹没遇见我娘之前，真的就是个流浪儿，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会，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意外救了我娘，我娘便以身相许了，不过村里的人都猜测，说我娘以前应该过的是小姐的生活，因为她跟了我爹之后便没怎么干过活儿，也是生下了我才慢慢学着做了一些……” 可老爹一向疼爱老娘，什么都舍不得让她做，连衣服都是老爹洗的。 第403章 溯洄醒来（七） 不过，老娘这小姐的生活应该也过得不怎么好，想来是后面家道中落了，而作为女子的她便被家族抛弃，这才意外遇到了老爹。 所以老娘身子一直不好，想必就是因为小姐日子过习惯了，忽然过了苦日子，身体一下子没熬过来。 若不是遇到了老爹，只怕早在这乱世中香消玉殒。 但老爹也总说自己好命，遇到了老娘这般的美人儿，本来像他这样的糙汉，应该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顾瑾仿佛也听得入了迷，一直没打断秦至说话，也基本不怎么说话。 等秦至停下来后，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至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顾瑾这才回过神来，浅笑道：“没什么，只是听你说起伯父伯母的事情，忽然就很想见见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而后又感叹道：“真好啊。” 秦至不解道：“什么真好？” 顾瑾便笑着对他道：“有你这样的儿子，真好。” 秦至这才忽然想起，顾瑾本来也是有妻子儿子的，妻子也是个仙修，应当长得也十分漂亮，可惜快要生产的时候顾瑾正在外边处理别的事情，恰好附近的村落被魔修袭击，宗门内无人可以派出去，她便带着几个弟子去将魔修都赶走了，却因为动了胎气难产离世了。 孩子虽然保了下来，但因为天生体弱，熬过了三四岁的时候也没了。 相较之下，顾瑾的经历更惨。 只是伤心之事本就没有大小的比较，失去了至亲本就是令人痛苦之事。 秦至也没安慰他。 有些时候，安慰才是最没用的。 等顾瑾离开后，秦至又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喝茶。 可是喝着喝着，他才慢慢察觉到顾瑾对他施展了阵法。 并不是什么害人的阵法，只是令人在不知不觉间会吐露出对方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 确实…… 若没有这个阵法，按照秦至的性子，未必会在这种时候跟人说这么多。 但顾瑾为什么那么想要知道他爹娘的事情？ 秦至本想等着对方下次来的时候再试探一下，却被告知，从今天开始，云霄宗的弟子都不能再来云霄宗看他了。 秦至并未问为什么。 但玉含仙尊还是解释道：“大约十日后，你会被送上刑法台，先是由其他宗门的弟子来对你的罪行进行批判，之后，会有天道来定下对你的刑罚……” 顿了顿，他才继续说道：“无论其他宗门的人怎么说，若是你熬过了雷刑，便无人再敢动你。” 他没说另外一种结果。 若是熬不过，那就是魂飞魄散了。 秦至只是点点头，而后看向玉含仙尊道：“真是可惜了，我本来还以为可以拜你为师的，没想到……” 有缘无分。 玉含仙尊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轻声道：“别想太多，结局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糟，我们云霄宗也不是没有任何准备的。” 秦至垂眸笑了。 就算有再多的准备，以他犯下的罪行，只怕也没用。 但秦至已经学会了不扫兴，笑着抬头看他，用最好的面貌面对他，“好。” 他问道：“能告诉我，我会在审判台上经历些什么吗？” 玉含仙尊本不想把这些告诉他，毕竟还有十天的时间，若秦至每日想着那些没到来的东西，对于他接下来清除身上的煞气不利。 可对上秦至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忽而说道：“我先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不等秦至反应过来，便牵着他的手起身，走了几步，两人的身影便忽然消失在原地。 等秦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场景。 这是一个……冰室？ 四处都是冰柱，还冒着寒气，哪怕是秦至这种仍旧有魂石护体的人也感到了刺骨的冷。 但牵着他的那只手却散发着热意，传达到他掌心的时候只是温热之感，可这温热却能一直传遍他全身，很快便把那酷寒驱除在体外。 秦至看向身旁之人，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玉含仙尊没说话，而是牵着他的手一路往前走，直到他们走到了最大的那根冰柱前，那冰柱看着……很像是颁奖台上的司仪台下面一个基底，下面是小的，上面是大的，而最上面是平坦的，他们一靠近，平面之上却忽然绽放一朵冰雪雕成的莲花。 那莲花的中间有三个金黄色的光点在飘动着，像是这冰莲的花蕊，却又像是莲花在守护的什么东西。 秦至看了好一会儿，魂石却逐渐滚烫，他渐渐从那三个光点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眼眶也跟着逐渐泛红。 他下意识松开了被玉含仙尊牵着的手，无措地想要轻轻触碰那朵冰莲，却又不敢真的碰到。 酷寒再次朝着他袭来，但秦至这次却没有任何感觉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魂石越发滚烫，好似全身都被暖洋洋包裹着，而莲心里的那三个光点也跟着活跃了起来，互相追逐打闹着。 像是一家三口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 泪水不知觉滚落，可秦至嘴角却上扬着，温柔看着这一幕。 玉含仙尊就陪在他身边。 此刻，已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许久后，秦至的魂石才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那朵冰莲，忽然开口说道：“我本想着离开天水宗后，直接去火荣山找魔修尊主要回我爹娘和妹妹的残魂，可是那天发生了一些意外……” 他的话才解释到一半，玉含仙尊便轻声开口打断道：“我知道，他们用了调虎离山计，先把我骗回云霄宗，之后便派人去天水宗找麻烦……” 顿了顿，玉含仙尊便惭愧垂眸道：“……我回到云霄宗后便猜出他们的计划，但我想着，有天水宗和那个阵法护着你，总归是没事的，而且当时情况复杂……” 他是去火荣山找魔修尊主打了一架，将秦至爹娘和妹妹的残魂找回来后才得知秦至被逼入魔离开了云霄宗，当时急于寻找秦至，只得先将这三缕残魂放入这冰室内养着。 可毕竟是残魂，又去了火荣山那种煞气冲天的地方折腾了许久，被玉含仙尊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染了煞气，虽然有冰室的寒气镇着，但还是受了损害。 所以从天水宗回来后，哪怕知道这是个陷阱，但云霄宗确实被围攻了，而这三缕残魂也需要他用自己的精血和修为好生养着。 哪怕是半仙之躯，在那个时候也是分身乏术的。 第404章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一） 他本想着有那阵法在，秦至绝对不会有事，所以只得先入冰室闭关，一边调息一边替这三缕残魂超度。 没想到的是，那些宗门居然敢对天水宗下这般毒手，也没想到秦至居然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破解了他的阵法…… 秦至本来也没怪玉含仙尊，当初也是他让人离开的，况且……他本也打算玉含仙尊回云霄宗后，就偷偷离开天水宗的。 他说：“就算那些宗门的人不来找麻烦，我也不会乖乖待在天水宗的，我……我当时就已经决定去火荣山了。” 他又道：“但我当时是打算去要回爹娘和妹妹的残魂而已。” 玉含仙尊道：“是我不对，没及时告诉你他们已经被我带回来了……”本想着等这三缕残魂的情况稳定些后再告知他。 秦至却摇头道：“其实就算你说了，也只会让我更加放心地去找魔修尊主……” 爹娘和妹妹的残魂被救回来了，他就更安心了。 毕竟……他并不是打算去投靠魔修尊主，只是想拿回爹娘和妹妹的残魂后，就在那里大杀四方。 他知道以他的能力肯定杀不死魔修尊主，可他想着……万一呢？ 就算是同归于尽也是好的。 若是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那多杀一点魔修也可以。 至少死之前，他还能有点价值。 玉含仙尊俯身想要亲吻他，秦至却红着脸避开了，垂眸小声道：“我爹娘还在呢……”还有个小孩子。 莲心里的那三个光点仍旧在互相追逐着，其实这只是三缕残魂，可能根本没意识了。 但玉含仙尊还是笑着起身站直了，随后，牵起了秦至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秦至手指颤了颤，感觉方才那温热的触感不是落在他的手背，而是落在了魂石上。 那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他颤着眸子，很想问对方一句：你真的知道这些亲吻代表什么意思吗？ 虽然有些时候他也不是很懂，却明白……没有哪对师徒会这样的。 可秦至不敢，也不能说出来。 他怕他说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玉含仙尊将莲心里的三个光点取出，随后将其放在秦至的掌心里。 秦至小心翼翼捧着，抬眸不解看着他。 便听到他温声说道：“他们身上的煞气已经驱除干净，如今已经是十分干净的魂魄了，虽然只有一点点残魂，可还是应该放归于天地。” 玉含仙尊怕秦至还是相信魔修尊主说的所谓的起死回生，又解释道：“我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有转世投胎，但起死回生确实没有，人死了，身上的意念就会消失，这些残魂其实只不过是他们的魂魄象征，就算你真的用禁术将他们救回来，他们也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样子……” 没想到秦至点头道：“我知道。” 其实刚开始在藏书阁看到那本书的时候，他心里也闪过很多念头。 一方面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得到真正的解脱，一方面又觉得何不如强行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反正忽然重生在这个地方本也诡异，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假的。 既然都是假的，为何不能假的彻底一点？ 可……他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至亲之人被迫留在这世间陪着他，只是因为他所谓的“眷恋”。 玉含仙尊看他已经想得这般通透，也十分开心，带着他来到了云霄宗的最高处。 一眼望去，云霄宗的景象全部映入眼帘。 若是换做以前，秦至只能看到一片气派的景象，有山有水有大殿，一眼望去是不见尽头的宏伟气魄。 但如今，他不但能将所有风景尽收眼底，还能看到的师兄弟们在吆喝着测试布置的阵法，还有师兄们在灵药房内努力炼制着各种灵药，紫嫣师姐负手在练习的弟子中间来回穿插，指正弟子们不标准的地方。 有人在努力打扫卫生，顺便在打扫的时候偷偷藏起了不少利器。 有人在药园里努力照顾药草，顺便在药田里布置着某种阵法。 还有人在后山巡逻的时候抓紧时间修炼，像是在适应在林子里该怎么战斗。 甚至，北殿殿主那边不断传来阵法成功或失败的光芒…… 整个云霄宗弥漫着一股备战的紧张感！ 秦至后知后觉道：“我们云霄宗……是不是准备有一场大战了？” 他一直被藏在玉含宫内，消息本来就滞后，大家都知道他心情和处境很不好，所以也很少跟他讲云霄宗的近况。 他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竟从未关心过云霄宗如今怎么样了。 玉含仙尊看向他道：“对。” 秦至有些惭愧，虽说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但只要没死，他就是云霄宗的弟子……大家都对他那么好，他就算什么忙都帮不上，也不该不闻不问。 便问道：“什么时候？” 正想问为什么要大战的时候，玉含仙尊便回答了他的问题，“十日后。” 秦至张开的嘴顿住。 即便他再迟钝，也知道“十日后”是一个多微妙的时间。 他本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可是眼眶却受不住先熏红了，最后才嗓音沙哑问道：“为……什么？” 玉含仙尊轻声道：“因为他们想守护一个叫秦至的师兄弟，因为云霄宗也想保护一个叫秦至的弟子。” 秦至狼狈垂眸，却控制不住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他双手还捧着爹娘和妹妹的残魂，甚至都没办法偷偷擦眼泪，只能在玉含仙尊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他想说自己根本不值得。 也想说…… 想说的太多，导致他一哭起来，就满脑子都是方才师兄弟们努力备战的画面，然后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玉含仙尊就轻轻摸着他的脑袋，道：“云霄宗就是你的家，无论你承不承认，也无论你喜不喜欢这里，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他又说：“世上有千百种人，云霄宗太大了，我们不能保证遇到的每一个都是好人，但在一堆人里辨认出好人，再跟好人成为朋友和家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说：“秦至，记住那些让我们快乐幸福的事情，把那些不开心不高兴的事情埋在心底，等到自己有能力的，再去报仇。” 秦至抽泣着点点头。 而后仰头看着玉含仙尊道：“我以为……你会让我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情。” 玉含仙尊笑着说：“忘掉自然是最好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铭记它然后去克服它，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好了，”他又温声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该放他们离开了。” 魂归自然，方得圆满。 第405章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二） 秦至即便心中很不舍，却还是松开了双手，让那三个光点从掌心里离开。 那三个光点慢悠悠飘远，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回过头来绕着秦至转了几圈，随后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这才慢悠悠地飘向远方。 其实根本没到远方，那光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在天地间。 好像什么痕迹都没有。 可秦至还是隐约看到了爹娘和妹妹的身影，他们仿佛还回头看了他一眼，面上带着欣慰的笑。 像是在高兴……他终于长大了。 玉含仙尊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珠，却也没说什么话哄他高兴，只是安静陪在他身旁。 许久后，秦至的情绪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呢喃说道：“我以前一直以为，我这辈子就会在山脚下做个普通人，等年纪到了，就找个还不错的姑娘成婚生子，然后照顾爹娘到老，若是瑶瑶能当个仙修，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要让她在宗门内站稳脚跟……” 可没想到，一切都跟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 他看向玉含仙尊道：“我是真的不想修仙的。” 其实叫他为了苍生付出自己的性命，他还是不太情愿，只是每次在紧急情况，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兴许是他的血脉里还藏着先祖的精神。 他的先祖一定是个非常铁血又热血的英雄，有种默默奉献只为天地的豪情，而他……只是被迫继承了这种精神而已。 玉含仙尊也看着他道：“看出来了……” 早在第一面的时候，他就看出了秦至对修仙没什么兴趣，对拯救苍生也没什么兴趣，但……这是个天生有着悲悯之心的人。 他之前说秦至毫无悲悯之心，只是因为看出了他那颗向往寻常生活的心，想遂了他这心愿。 可惜，秦至还是因为各种原因留在了云霄宗，还拥有了可以修炼的魂石。 秦至又道：“我是真的不想修仙，可是我……也愿意修仙。” 他不知道有没有命运这种东西，如果真的有，大概他就是被命运操纵的傀儡吧，而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被操控。 他不想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但如果苍生真的需要他，好像他也不是不能牺牲一下。 玉含仙尊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道：“那就好好当个仙修，只要你愿意，那就去做。” 秦至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听到对方回答，“大概是我们有缘分，但我是心甘情愿对你好的。” “就算我做了很多的错事，你依然会对我好吗？” “是。” “那……你会为了我网开一面吗？” “不会。” “那你会替我承受刑罚吗？” “不会。”玉含仙尊替他拂去面颊上凌乱的碎发，“你的因是你的因，你的果也是你的果，如果你承受不住刑罚真的魂飞魄散了，我就把我所有的修为都渡给师兄们，然后去陪你，但我不能替你承受你的果，便是我替下来了，你身上的罪孽也一分没少，日后还是会用其他的方式报应在你身上……” 就算是神仙犯了错，也该受罚的。 有靠山也不行。 犯了错，有再厉害的靠山，也要接受处罚，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就是天道。 这也是公平。 秦至却因为他的话红了脸，轻轻拍开他的手，垂眸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许久后，又呢喃道：“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也是，毕竟是个专心修炼几千年的老光棍，既然几千年了连一个姑娘的手都没能摸过，又怎么会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呢？ 正如他自己也一般。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楚，他到底只是想拜这个人为师，还是单纯想要跟这个人待在一起…… * 回到玉含宫后，秦至便学会了自己泡莲花池，也学会了以打坐调息的方式来加固自己的魂石，清除体内的煞气。 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的心态更加平和，体内的煞气已经被清除了许多。 仅剩的那些也难以再化作人形来蛊惑他。 还有空的话，他就到玉含宫殿门前看着山下忙活着师兄们。 这一看就能看许久。 这样的日子反复不变，直到十日后。 按照规矩，他本应该被锁在最高峰的牢笼里，那是他之前待过的地方。 可大家都默契地忘记这件事情了，直到审判他的这一日，执法处的师兄才来到玉含宫带走他。 他没有资格再穿上云霄宗的弟子服饰，所以身上依旧套着玉含仙尊那宽大又显得松松垮垮的长袍。 好在他给这衣袍多加了几根带子，这才导致衣服没直接从身上滑落。 执法处的弟子本想将秦至双手捆绑住，这也是规矩，但为首的那位师兄却忽然道：“不必了。” 要绑住秦至的弟子愣了一下。 而后又听到为首的师兄道：“要逃走早就逃走了，就这么走吧。” 那弟子便退到了师兄的身后。 “走吧。” 为首的那位师兄让开了身子，让秦至走在最前面。 秦至朝着对方感激地点了点头，哪怕没明说，但这也是为了照顾他的体面。 而他走在前面时，那些执法处的弟子便跟在他身后，比起押送，这般看起来倒更像是在默默守护着他。 御剑飞行时，秦至也是在前，他们在后，墨发随着身上的长袍纷飞，而跟在他身后的执法处弟子则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位师弟给人一种高贵到不容侵犯亵渎的感觉。 可他们有些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秦至了。 明明之前也没这种感觉啊。 到了刑罚台上，秦至先落地，那桃木剑很快自动回到了秦至的银戒内，而那银戒也被他取下，主动交给了身后跟着落地的执法处的弟子。 刑罚台下已经站满了人。 除了云霄宗的弟子外，还有不少其他宗门来的弟子，因为秦至犯下的错已经涉及到了其他宗门，所以他们有权前来观刑。 目的也是怕云霄宗徇私。 而高座之上，云霄宗宗主居于主位，往右便是玉含仙尊，再往后便是其余四位殿主，云霄宗宗主往左的方向坐的便是其他宗门派来观刑的宗主或是长老、峰主等。 之所以让他们来，除了此事与他们有关，还因为要把人引来云霄宗后才能新仇旧恨一起算。 顾瑾身为归一宗新一任宗主，自然也在宗主的行列里。 他旁边便是清风宗的宗主。 旁人没注意到他们，可林师兄却看到位列宗门中上游的清风宗，其宗主居然在看到顾瑾后，主动朝着他行了一个礼。 第406章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三） 顾瑾并没有受宠若惊或是不好意思，只是客气地点了一下头。 紫嫣师姐就在人群前站着，负责维持秩序，手却始终放在腰间的本命剑上，虽是个女弟子，可眼眸锐利，面无表情，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其他宗门的弟子都不敢与她直视。 哪怕这位师姐真的很漂亮。 林师兄和陈墨等人就藏在人群中，他们看起来好像挤不到前面，实力也不咋地，但其实只是因为藏在人群中更容易动手，也更方便他们观察人群中的其他弟子。 不光是他们，不少云霄宗的弟子都藏在人群里。 既能看到刑罚台上的秦至，也能观察周围的人，毕竟这次的刑罚审判跟以往都不一样。 既事关秦至的生死，也关乎他们宗门的面子！ 而秦至一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狼狈颓废的模样，却没想到秦至哪怕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长袍，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乱了，却仍旧给人一种镇定自若的感觉。 他走在刑法台上，身后跟着执法处的弟子，知道的明白他是那个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执法处的大师兄。 毕竟这步伐走得是相当优雅高贵。 云霄宗自成立至今也有万余年了，这刑法台也不知处罚过多少弟子，倒也有淡定的，可淡定如秦至这般模样的……确实少见。 甚至人群中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小声议论了起来，“这就是那魔头？” “是啊，可是看着不像是入魔的样子啊，都不需要用法宝捆绑……” “长得好好看啊。” “怎么觉得还没有我们宗门里的那只狸猫凶？狸猫还会挠人呢，他看着可不像是会无缘无故伤人的魔头，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就是啊，哪有魔头会乖乖走向刑法台，丝毫不畏惧的？” “魔修身上自带煞气，莫非是我离得太远，竟未感觉到他身上有煞气……” 不光是他们，就连高座上的各位宗主和长老都很难感知到秦至身上的煞气，倒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寒池水的气息。 这寒池水也不是云霄宗特有的，每个宗门都配备有，毕竟这是助弟子们修炼的好东西。 可魔修是没办法忍受寒池水的！ 哪怕只是轻微的气息都不能！ 故而，除了那些恨不得要秦至去死的宗门外，不少人心里都藏着疑惑。 这真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吗？ 秦至走到刑法台前，不用执法处的弟子催促，便主动站上了施展了阵法的圆形柱台前。 而后，两边自动飞来两根锁链，将秦至的左右手都缠住，将他吊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他身下的那个圆形底座散发出刺眼的金光，那金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闭上眼睛抬手遮挡着。 等金光消失后，秦至便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给锁住了。 这既是为了避免秦至被人救走，也是为了避免有人扰乱等下的审判，毕竟总是会有人舍不得看亲近之人受苦，或是苦主会控制不住想要滥用私刑。 这屏障具有反射的功能，若是有人想要救走秦至，必定被重伤。 而若是有人想要对秦至动手，那么施展的法术会反弹回到自己身上。 人群中的林师兄和陈墨看着被高高吊起的秦至，眼底露出不忍，甚至不敢再抬头看去。 但秦至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难受。 虽然双手都被左右两边的锁链死死缠住，但这点难受甚至没有寒池水带来的痛的万分之一。 况且，这屏障像是一个托台，把他托在了半空中，那种被垂吊的感觉不算很难受。 这次的刑罚审判跟之前岳师兄的不一样。 岳师兄是内部的刑罚，而秦至是外部的刑罚，所以必须按照流程完整走一遍，不能简单的让天道评判。 他得承受两种刑罚。 除了天道给的雷刑，还有所有宗门总结他罪过后给的刑罚。 这也是为什么这种刑罚难以留有活口的原因，毕竟承受了宗门的刑罚，本身就已经十分虚弱，很少有人能再熬过雷刑。 哪怕天道认为他罪不至死。 这也是为什么云霄宗必须提前做准备的缘故。 哪怕他们也不清楚，熬过了这一场，秦至能不能熬过雷刑，他们的付出会不会终究只是一场空…… 紫嫣师姐仰头看了一眼被高高吊起的秦至，眼底带着担忧和不忍，握着本命剑的手也紧了紧。 可她不得不收敛所有的情绪，看向执法处的弟子。 为首的那位师兄见紫嫣师姐点了点头，正要上前主持，可没想到忽然有个弟子率先飞上了刑法台，看着所有人道：“诸位，在下乃轩辕宗的大弟子楼月，按理来说，这秦至乃是云霄宗的弟子，这里也是云霄宗，他的错轮不到我来评判，可他秦至之前杀上我们轩辕宗，甚至还害死了我们宗门那般多的弟子，若只是让云霄宗的弟子来评判他的罪过，恐怕不妥吧？” 他语气嚣张得很，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云霄宗休想徇私”这几个大字。 执法处的管事师兄眉头一皱，也用法术快速上前，来到楼月面前，看着礼貌实则语气冰冷，“这位师兄，既然知道这里是我们云霄宗，那审判一事自然由我们来主持，况且这么多宗门的弟子都在此，我们如何徇私？” 他说得礼貌，但身上的气息却很快碾压了那位楼月！ 楼月立马察觉到了对方不好惹，他没想到，区区一个执法处的弟子，修为居然比他的还要高！ 可此时他不能示弱！ 故而只能强忍着说道：“既然你们不会徇私，又何必怕我在此？” 管事师兄淡声道：“怕你碍手碍脚罢了，其他宗门的弟子都不似你们轩辕宗这般，难道你是想说他们也会徇私吗？” 楼月还想说些什么，轩辕宗新任的宗主便看向云霄宗的宗主道：“不过是多个弟子审判罢了，这也不算是坏了规矩吧？” 在以前，本宗门的弟子犯了大罪，其他宗门专门派弟子前来观刑并且参与审判也不是稀罕事，只是后来大家为了各自的面子，便不再这般做了。 轩辕宗如今非要这般，大抵是恨死了秦至，所以想着法子也钻着各种空子，今日必定要取他性命。 不过之前的确有这样的惯例，且众目睽睽之下，云霄宗的宗主也不好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了。 他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怕这点小手段。 第407章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四） 按照流程，应当是云霄宗的弟子当众宣读秦至的罪行，这个看起来只是个很无聊的流程，但却非常重要。 比如同样的杀人，云霄宗的弟子知道秦至事出有因，会趁机将那个缘由说出来，以为秦至的减轻刑罚。 可换做轩辕宗的弟子，不但会把过程说得更加残忍，还会将秦至的恶行往最夸张的方向去说，将他塑造成无恶不作的魔头。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趁着楼月对着秦至的罪行夸大其词的时候，坐在云霄宗宗主身旁的轩辕宗宗主便开口道：“何必呢，为了一个外门弟子搞得这般大张旗鼓，最后还要搭上自己的名声，值得吗？” 云霄宗的宗主侧眸，冲着他微微一笑，直接戳他痛处，“听说你的修为被废了？看来你在轩辕宗的地位可真是稳固啊，连修为都没了，还能继续当这个宗主呢？” 果然，轩辕宗宗主面色大变，双手也下意识捏着凳子两边的扶手！ 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弄死秦至，不光是因为秦至之前闹上了他们轩辕宗，还因为秦至废了他的修为！ 准确来说，不光是废了他一个人的修为，轩辕宗内基本排得上名号的全都被废了修为！ 只剩下几个废物安然无恙！ 可他如今并非完全没有修为，不然轩辕宗上下也不可能服他。 而他为了保住这点修为，自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今，他必须要杀了秦至，之后再想办法得到秦至体内的魂石！ 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逼迫几个天赋不错的弟子将魂石刨出来给他，可惜那些魂石一旦离体便立马废了，根本没用。 所以，一定是秦至体内的那颗魂石比较独特，才会在离体后仍旧能在别人体内使用。 想要回到以前的巅峰，他就必须要得到那颗魂石！ 哪怕现在气得不行，轩辕宗的宗主也只能勉强笑着，哪怕笑得十分难看，“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没有修为呢？这又是哪里传来的谣言？” 秦至杀上轩辕宗的事情，众所周知。 可他在轩辕宗做了什么，只有轩辕宗的弟子才知道。 轩辕宗的弟子也不傻，一旦宗主和所有长老的修为都被废了一事传出去，不但之前被他们压榨的那些宗门反过来报复他们，甚至魔修也会蠢蠢欲动。 而被同样对待的天武阁也是如此的态度。 他们对外只说秦至杀上轩辕宗和天武阁后杀了他们不少弟子，因为敌不过他们，这才被迫离开。 所以他们要给秦至定下的罪名是滥杀无辜！ 云霄宗早就把一切事情调查清楚，虽然不清楚一个被废了修为毁了魂石的人，怎么又忽然拥有修为，但也只能猜测是秦至没把对方的魂石完全毁去，才让他勉强捡回了一些修为。 所以，云霄宗宗主也懒得在此时拆穿他的谎话。 那边，楼月已经把秦至的罪行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此等丧尽天良的妖邪，今日若不除去，将来必定会引起苍生大乱！即便他尚未完全入魔，可他能杀一人便能杀百人，能杀百人便能杀万人！从此往后，还有什么是他不敢杀的？！” 他这话说得很微妙，也更能激起群众的恨意。 揪着秦至尚未入魔这一点，拿未来之事说事，把所有人都绑在了一起。 若只是拿秦至伤害了轩辕宗一事说事，旁人最多是同情，可若是扩大影响范围，人人自危，那所有人都会将矛头对准秦至。 执法处的管事师兄见状不对，赶忙说道：“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你说的这些就一定是对的吗？之所以有审判，便是因为总有人添油加醋，须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楼月不屑地淡声道：“你若是觉得我说错了，那便拿出证据来反驳啊。” 他笃定了对方拿不出证据，毕竟秦至做了什么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便云霄宗想要护着他，也没办法。 可陈墨却从人群中走出来大声道：“谁说我们没有证据的？！” 闪身到刑罚台上后，他冲着执法处的管事师兄轻轻点了一下后，才看向楼月重复道：“谁说我们没有证据？” 看到真的有人上台，楼月下意识紧张了起来，害怕他真的拿出什么证据。 而后，又下意识看向了高座上的轩辕宗宗主。 可见轩辕宗宗主面无表情，接着，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楼月瞬间清醒了！ 他艰难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安慰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证据，毕竟秦至一路前往火荣山还杀了那么多的仙修，便是有证据，也不过是证明秦至的确杀人罢了！ 他故作镇定笑道：“好啊，你有什么证据，尽管拿出来啊！” 陈墨就等着他这句话，他凭空变出了一幅卷轴，往前一甩，那卷轴被打开，滚了好长一路都没停下来。 众人震惊不已，大抵是没想到还真的能拿出证据。 同时也十分好奇，秦至灭了不少宗门的事情已经众所周知，云霄宗到底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为他辩解？ 陈墨没再行动，他得等议论声和质疑声达到高潮才能继续。 拿捏人心也是一种手段。 不过这些证据也不仅是云霄宗的弟子找到的，更多的是靠清风宗和归一宗，毕竟很多宗门防着云霄宗，却不会很难防着其他的宗门。 等到议论声越来越大，不少弟子的好奇心越来越重，连带着楼月都惶恐喊道：“你这算什么证据？！随便写一点东西在这卷轴上，都可以证明他是无辜的吗？！若是如此，那往后大家犯了错，都这么做，岂不是可以随意杀人了？！” 陈墨就在等着他开口。 等到类似的质疑声一潮高过一潮后，他才慢悠悠开口道：“谁说我的证据只是这样？” 其实这卷轴是顾瑾亲自整理了，不但把名单和事情罗列得很详细，还在这卷轴上弄了一个阵法。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阵法就是能显现出那些被秦至灭掉的宗门是如何勾结魔修的。 陈墨按照顾瑾之前的嘱咐，利用法术打开了这卷轴上的阵法，很快，卷轴之上便映射出一幅幅的画面。 轩辕宗的那些人是怎么与魔修勾结的，又是怎么从魔修手里拿到好处，之后拿无辜的百姓与他们进行交换，甚至还将轩辕宗新进的弟子骗去给魔修做食物…… 这些画面闪过，所有的宗门弟子都看傻眼了。 第408章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五） 他们尚未回过神来，画面再一转，便是秦至一身红底玄衣外袍的模样杀上了轩辕宗。 但他并未如同外界传说的那般在轩辕宗大杀四方滥杀无辜，反而还将企图进攻他的那些弟子用阵法圈了起来，只是把那些勾结魔修的长老全都找出来，一个一个废了修为，之后轻飘飘离开了。 画面上并未出现轩辕宗宗主，不只是查不到对方的底细，还是为了不鱼死网破，给对方留几分尊严。 轩辕宗宗主怎么都没想到，云霄宗居然还有这种手段！ 他一直强忍着没有出手，胆战心惊看着画面播放完毕后并没有自己当初狼狈跪在秦至脚边的模样，也没有自己与魔修尊主见面的画面，心中松了一口气。 可他的额头和后背已经全是汗水，就连扶手也被他捏掉了一小块。 其他宗门的弟子议论纷纷。 “没想到轩辕宗居然还有这样的败类！” “这也太可怕了，不但背地与魔修勾结，残害无辜百姓，连自己同门的弟子都不放过！” “还好我当初没去轩辕宗！” “说不定其他宗门也是这样的……” “怎么看起来，那秦至不但没错，反而像是在替天行道？” 紧接着，第二个画面出现。 自然是天武阁与魔修勾结的画面，但他们看起来比轩辕宗更无辜，因为他们是被魔修尊主亲自威胁，为了保命，不得不答应对方，一定会对云霄宗出手，一定会杀死那个叫秦至的弟子。 而后，仍旧是秦至入魔后杀上天武阁的画面。 但他依旧没有伤害其宗门的弟子，也是找了那些与魔修尊主接触过的人，可谓是有恩有恩有仇报仇。 之后便是其他那些被灭的宗门与魔修勾结的画面。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清楚，总是有些宗门面上修的是仙术，可其实是披着羊皮的狼，为的便是在这乱世里锦衣玉食地活着。 为了让自己能痛快，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表面上修仙的宗门，可实际上早就与魔修勾结在一起，沦为魔修的走狗，以此换得更高的利益。 可这些事情被赤裸裸摆在明面上后，便让人觉得恶心。 其实卷轴还有很长，但陈墨一直记挂着被吊着的秦至，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只好将卷轴收了起来。 随后看向众弟子道：“诸位，我师弟的确因为亲眼看着双亲惨死眼前而入魔了，但谁能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眼前而不心痛难过的？他心中有恨，恨的却只是那些魔修，恨的也只是那些为了个人利益而与魔修勾结的败类！” “他的确杀了不少仙修，也灭了不少宗门，但那些都是魔修的走狗！他们手上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若我当时在场，若诸位当时在场，难道就不会要他们以命偿命吗？！” 陈墨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大，他也没有歇斯底里，并没有一直不停地为秦至说话，更没有张嘴就说他是无辜的。 可正因如此，他字字句句皆入人心，令人感同身受，难以自持。 陈墨继续说道：“我师弟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或许他也曾在无意中害死了无辜之人，所以今次，我们云霄宗并不打算证明他是绝对无辜的！他必须要接受惩罚，这是云霄宗的规矩，也是身为仙修应当承担的责任！” “但……”他加重了语气，“错的是错的，没错便是没错！他做错的事情，我们不为他辩解，可不是他做的，旁人也休想赖到他头上！” 他眼神轻蔑地瞟了一眼楼月，“自然，也是有些人好坏不分，被蒙蔽了双眼，误把好人当成坏人，我们不敢怪罪，却也不能平白叫我们云霄宗的弟子受委屈！” 这话一说出，不少宗门的弟子便开始议论纷纷。 就连坐在高座上的那些宗主和长老也跟着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四位殿主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帮孩子…… 南殿殿主笑着，转头看了一眼玉含仙尊，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似根本不在意这次审判的结果。 他就这么淡淡又冷静地坐着，目光……其实一直锁定秦至。 被吊着的秦至因为累了，不得不闭上眼睛休息。 但他能听到陈墨师兄的话，能听到底下那些弟子的小声议论，紧闭的眼眸溢出泪珠。 那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坠在下颚处，而后，晃荡着……又坠落在地面。 无人看到这一滴泪。 可玉含仙尊例外。 放在一侧的手轻轻握紧，面上却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而藏在人群里的清风宗弟子和归一宗的弟子知道时机到了，轮到他们表现了。 彼此暗中对视了一眼后，清风宗的弟子首先开嗓子说话：“早就觉得奇怪了，如果那个叫秦至的真的入魔了，云霄宗怎么可能还替他说话？” 另一个赶紧接上，“就是啊！都知道云霄宗可是四大宗门之首，要多少弟子没有啊，那秦至也不算天赋了得，怎么就值得云霄宗这般护着？” 其他人便纷纷说道：“所以这秦至根本不坏嘛！都说云霄宗历来护短，这护短也不会没有道理的嘛，听说之前他们宗门也有与魔修勾结的，一样上了这刑法台，不还是魂飞魄散了？” “所以人家也不是护短的嘛，还是很讲道理的嘛！” “反正我是站在云霄宗这边的……” 归一宗的弟子也趁机说道：“说起来，我早就觉得奇怪了，这秦至师兄我之前是认识了，还救过我呢！他这样的人，怎么就勾结了魔修呢？” 接下来本应该是清风宗的弟子接话，可没想到，其他宗门也有弟子纷纷说道：“诶，我也被秦至师兄救过！” “我倒是没见过这秦至师兄，不过我听天水宗的弟子说过，这秦至师兄是个好人，好像也救过他们！” “我也听说过……” “魔修怎么可能救仙修呢？一旦入魔了，那就再无回头路了，这秦至师兄若真如你们说的这般，那肯定不是什么坏人啊！” 天水宗的弟子也藏在人群里，他们很想帮秦至，却又不敢说话。 如今不少人都在替秦至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跟身旁的弟子说起秦至救了他们的事情。 一传十，十传百，秦至救人的事情一点点传开。 但也逐渐夸张起来。 传到紫嫣师姐面前的时候，已经成了秦至是为了救人才入魔的，并且还以一己之力大战魔修圣使！ 紫嫣师姐垂眸，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第409章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六） 她看向了高座上的顾瑾，顾瑾对上她的视线，轻轻点了一下头。 与此同时，藏身在人群里的清风宗弟子和归一宗的弟子也都收了他的眼神暗示，开始为下一个阶段做准备。 楼月独自一人站在刑法台上，他感觉自己左右前后全都是为秦至说话的，虽然气得脸都红了，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最后涨红了脸，也只能骂出一句：“强词夺理！” 陈墨看向他的目光仍旧带着不屑，淡声道：“那请问这位师兄，我哪里强词夺理了？” 他举了举手中的卷轴，说道：“要证据有证据，要人证也有人证，就连这底下的师兄弟们都认为秦至师弟是无辜的，方才的那些画面也不是我们伪造的，否则……在场那么多人，总不可能一个都看不出来吧？” 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是说，你们觉得所谓的真相不是这个，其实秦至师弟当日闯上轩辕宗，另有其他作为？” 说罢，还特意看了一眼轩辕宗的宗主。 这句话是顾瑾教他说的，要他在特定的时候说出来，还要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轩辕宗的宗主。 其实陈墨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这人一向听话。 只是没想到，他刚把话说完，那轩辕宗的宗主脸色立马变得难看，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 在轩辕宗的宗主看来，这便是陈墨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在威胁他！ 可陈墨只是个普通的内门弟子，若是他都知道了那些事情，那说明云霄宗的其他人也知道了！ 是云霄宗在威胁他！ 轩辕宗宗主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云霄宗宗主。 恰好云霄宗宗主也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可他眼底分明写着：若不想旁人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那便适可而止。 拳头捏紧，却又不得不控制好自己的法术，免得等会儿失态。 轩辕宗宗主咬牙忍下内心的怨气，努力让自己维持着体面，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没法儿对任何人出手，便一挥袖子，将楼月一掌打飞了出去，“混账东西！” 楼月没想到宗主会忽然对自己出手，也没做任何准备，加之对方下手太狠，他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摔飞出去！ 而后重重落在地面，狠狠吐了一口鲜血！ 轩辕宗宗主面色不变，似乎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反而还一脸被丢了老脸的模样，“既然云霄宗都这般说了，你还质疑什么？” 他这话分明也是在讥讽云霄宗护短，还想让所有人觉得云霄宗这般做是不顾及其他宗门的脸面。 可他不知道，在无数宗门弟子面前，他这般做法更是令人愤怒。 身为弟子，最怕也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当替罪羊，而且还是这般过河拆桥的做法。 但他们不是轩辕宗的弟子，所以也没资格说什么。 不少弟子都同情地看着重伤的楼月，尤其是轩辕宗的弟子来带走他的时候，并不顾及他身上的伤势，像是要拖着他走一般。 看得人实在心寒。 陈墨和执法处的师兄也没想到轩辕宗的宗主当着众人的面会做出这样的行为，震惊之余互相对视了一眼。 但当务之急是赶紧救下秦至，所以他们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陈墨假装没听懂轩辕宗宗主的冷嘲热讽，朝着众人继续说道：“这般看来，大家便是没有异议了吧？” 连轩辕宗都没有异议了，其他宗门的人还能说些什么呢？ 陈墨暗中松了一口气，心里也十分开心。 这第一个环节，可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啊！ 他正要接着继续说话，可底下忽然有个弟子大声喊道：“这位师兄，请问没有异议是什么意思？！云霄宗这是打算怎么给这魔头定罪呢？！” 陈墨眉头一蹙，说道：“方才已经给你们看过证据了，秦至师弟并未滥杀无辜，这魔头二字……还请这位师弟慎言！” 那弟子却笑了起来，他说道：“他若是慎行，我自然会慎言，但他做得那些事情，我为何说不得？！” 顿了顿，他又道：“纵然你方才给出的证据都是对的，可他凭什么代表所有的仙修去灭人家的门？！就算那些仙修和那些宗门都有罪，那也轮不到他来定罪吧？！更何况，与魔修接触便是勾结魔修吗？！就不能是潜入魔修当中充当细作，好让我等行事方便吗？！” 陈墨淡声道：“我并未说秦至师弟完全没罪，他私底下害人的确不对，但那也事出有因，若我云霄宗要护着他，他就不会被吊在这里任凭尔等羞辱！” 执法处的师兄也上前一步说道：“至于你方才说的到魔修中当卧底，这种事情自然也有的，只是当卧底可不需要赔上上千甚至上万百姓的性命！若是为了混入魔修中便要牺牲无辜百姓的性命，岂不是本末倒置？” 陈墨侧头对执法处的师兄密音道：“他是天武阁的弟子。” 身上只着便服，让人误以为他是小宗门的弟子，这样也方便他们掌握舆论。 跟云霄宗用的手法差不多。 执法处的师兄闻言，又重新打量起那个弟子，发现他身上的修为果然不低。 且看这模样，也不打算轻易罢休。 轩辕宗的不顶用了，就天武阁上，甚至……他们可能还准备了许多后手。 所以执法处的师兄沉默了一会儿，不等那弟子再开口，又道：“况且，这不过是你个人的猜测，你们认为是师弟滥杀无辜，我们便寻来证据好证明他并非滥杀无辜，你说那些宗门是去魔修身边当细作，证据呢？” 那弟子顿时被噎住。 证据？ 那自然是没有证据的！ 他跟那些小宗门又不熟，根本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有意背叛了仙修，还是暗中投靠实则去当细作。 执法处的师兄又说道：“这位师弟，猜测可不能拿来当证据啊，你说若他们是无辜，那我还说他们就是魔修的走狗！凭什么你说他们无辜，我们就得去证明他们不是无辜的？” 他忽然笑了，“我说你也魔修的细作，我还看过你杀了自己同门的师弟，你有本事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没有这么做啊。” 那弟子顿时急了，“你……” 但好在他也不傻，没有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同执法处的师兄纠缠，只是无赖一般地说道：“你们云霄宗向来护短，恐怕便是查出了什么也不会明说！” 陈墨怼道：“那你们宗门的人还狼子野心是非不分虚伪自私呢！讲道理不听，给证据不看，一张嘴就喷粪！好似证明了别人是坏人了，你们就多了不起似的！” 第410章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七） 高座上的众位宗主和长老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总不能看这几个弟子吵吵嚷嚷的。 故而，东殿殿主便站了起来，闪身来到了陈墨身旁。 陈墨和执法处的师兄见状，便立马推到一旁，恭敬行礼道：“东殿主。” 而那个呛话的天武阁弟子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即便他还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东殿殿主转身看向高座上的所有宗主和老张等人，淡声道：“孩子们的吵闹倒也不必当回事，但事情都说清楚了，只看诸位怎么想？” 天武阁的新任宗主笑着问道：“那云霄宗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既然这般问了，东殿殿主也不同他废话，说道：“秦至是我云霄宗弟子，云霄宗不敢徇私，他若是做错了事情，自然要经受惩罚的，可是据我们云霄宗调查得知，他并未有错。” 顿了顿，他道：“魔修妖邪，人人见而诛之！他不过是替天行道，纵然有逾越之举，却也算不得什么大的过错吧？” 这话问出来，没人敢回答。 不为什么，只因为云霄宗毕竟是四大宗门之首，这位东殿殿主明摆着是为秦至说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四大宗门之外的宗门都不好开口，而剩余的三大宗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轩辕宗宗主之前被威胁了，眼下想开口也难免多了几分忌惮，便把视线落在了飞行谷的宗主身上。 飞行谷的宗主假装没看到。 可后来实在假装不了了，便说道：“东殿主此言也有理……” 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了两道凶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可算不得大的过错，终究也算是过错，试想一下，如果人人这般没规矩，想杀谁便杀谁，那岂不是毫无规矩可言？” 这番发言可以算是十分谨慎了。 两头都得罪了，也两头都不得罪。 而且说完后，他又立马闭嘴了。 还是应该罚的，可怎么罚，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你们自己吵去吧。 天武阁的宗主也立马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道：“飞行谷所言有理，若人人入魔都有理由，人人滥杀无辜都有理由，人人灭其宗门都有理由，那岂不是乱了套了？那之后岂不是人人都可这般做？” 东殿殿主面色温润，反问道：“那你们的意思是……” 天武阁阁主道：“自然还是应该重罚！” 东殿殿主点头，又问道：“那你们想怎么罚呢？” 天武阁阁主与轩辕宗宗主对视了一眼，倒也没马上开口。 他们今日的目的是必须要弄死秦至，既是为了发泄一口怨气，也是因为有人要了秦至的命，所以，他们必须要在秦至经受天道处罚之前就让他受重伤，这样一来，秦至才没有更多的余力去抵挡这雷刑。 雷刑加身，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便是云霄宗也无力挽救！ 故而，天武阁阁主稍作思考后，便说道：“不管怎么说，他这也算是犯了重罪，滥杀无辜算一条，投靠火荣山算一条，身染煞气也算一条……这三条之中，随便一条都够他魂飞魄散的！可如今，我们只想派出几个宗门弟子给他一点教训，这不算过分吧？” 东殿殿主坚持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教训呢？” 天武阁的宗主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他说道：“我们天武阁有一个刑罚叫雷霆万钧，也是专门用来处罚那些犯了重罪的弟子，与雷刑相差不大，不过是以雷霆加身，要他终身记住这一个教训。” 顿了顿，他笑着说：“东殿主也请放心，弟子之前的修为能有多厉害呢？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敢这么说，东殿殿主也不敢随便信了。 只是也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便看向云霄宗宗主。 云霄宗宗主也看了一眼玉含仙尊，见他并未说话，也跟着迟疑了起来。 轩辕宗和天武阁这回也是冲着秦至来的，看他们这副非得要了秦至性命的模样，想必是秦至也知道了他们不少的秘密，他们这回是一定要杀人灭口的。 但秦至也的确犯了错，这道刑罚是免不了的…… 就算拒绝了这个，后面肯定还有其他的惩罚。 云霄宗宗主下定了决心，他看向南殿殿主和北殿殿主，见这两位轻轻点头后，才道：“那就按天武阁说的办吧。” 与此同时，灵药坊的师兄们将之前炼制好的所有灵药都堆在了一起，再次检查了一下药浴的池子和疗伤的药床，确保万无一失后便传音出去。 不远处的空地上，归一宗的弟子也在检查着阵法。 他怕自己没说清楚，再次叮嘱道：“记住了，这个阵法是转移用的，这个阵法是养灵的，第一道刑罚结束了，我们立刻去把秦至师兄抢回来，就用这个阵法把人转移走，然后你们几个守着养灵的阵法，秦至师兄转移过来后，立刻启动阵法为他养灵……” 养灵阵一启动，无论秦至受了多重的伤，都一定能保住一命！ 之后，他们会拖延时间为秦至疗伤，各种灵药给他砸下去，等实在熬不住被迫把秦至交出去经受天道审判和雷刑的时候，他们再用其他的阵法为秦至顶一顶。 一人分一点雷刑，秦至应该就能熬过去了…… 云霄宗的弟子在一旁都看得傻眼了，一时分不清楚，秦至到底是云霄宗的弟子，还是他们归一宗的弟子。 刑法台上。 十个天武阁的弟子直接上台，毫不犹豫，明摆着是早就准备好了。 云霄宗宗主微微蹙眉。 可是这已经是他们能为秦至争取到了最小的惩罚了，若让他以魔修之身接受惩罚，可不只是这么简单。 但不知为什么，云霄宗宗主还是有些不安。 他转头看向玉含仙尊，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一点安慰，毕竟玉含小师弟在他眼里一直都是极为淡定的，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给人的感觉很安心。 可这一转头，才发现玉含仙尊面上看着虽然十分淡定，但身上灵气波动却很大，明显是心乱了。 而且看着比所有人都要紧张和不安。 东殿殿主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坐下，也收到了自己师兄的眼神，表示无能为力，毕竟他也很紧张。 不过，阵法和灵药什么的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若没有意外，秦至应该还能侥幸留下一条命。 毕竟他们还在呢。 第411章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八） 天武阁的十位弟子选定位置站好后，因着屏障确定了他们是执行惩罚的人，便将他们也护在其中。 为的便是防止他们在执行的时候被人恶意攻击。 陈墨师兄已经回到人群中，而身旁的林师兄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魂石所在的位置，呢喃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别说他了，陈墨也不安。 但他把这种不安理解为紧张，毕竟行刑的可是天武阁的弟子，就算他们不敢当众弄死秦至，可万一下手太狠了怎么办？ 万一归一宗的弟子不能及时赶到怎么办？ 万一…… 太多万一了！ 陈墨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他看向林师兄道：“别想太多，挺顺利的，而且有宗主和玉含仙尊他们在，谁敢在云霄宗放肆？” 林师兄觉得也有道理，有宗主他们在，谁敢放肆？ 可这种不安实在是太明显了。 上一次这样，还是几千年前师尊为封印魔修尊主而仙逝了…… 秦至被吊了许久，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但真要接受刑罚的时候，他也并不紧张，反而有些期待解放。 希望不要太痛苦…… 不过他这个愿望注定不能实现。 雷霆万钧是天武阁最恐怖的刑罚，但也只在天武阁执行，所以其他的宗门也只是听说过。 自然也无人知道，这雷霆万钧一般只需要一个弟子便可以完成整个刑罚。 十个人……威力自然要增加十倍。 那便不是普通的刑罚了，基本可以称之为灭魂阵法。 换做平常，他们自然拉不下脸皮做这种事情，可如今他们不得不要秦至的性命，那便只能把脸面放一放。 那十个弟子施展法术的时候，所有人便已经觉得不对劲了，甚至北殿殿主已经下意识站了起来。 随即，十人凝聚的雷霆之力朝着秦至攻去！ 被锁住了双手双脚的秦至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因为缠住他的锁链是专门用来封住他修为的，为的便是怕他反击。 在这样的十倍加强的雷击下，其威力和痛苦不亚于天道惩罚的雷刑，那嘶啦作响的电光在秦至的四肢百骸流窜，伴随而起的，是秦至的惨叫。 “啊————！！！啊啊啊——” 惨叫声甚至破音，令人毛骨悚然，惧怕不已，仿佛那雷电也同样在自己身上游走，毛孔都跟着传来一阵刺骨的痛。 所有在台下观看的弟子都下意识往后连连退步，因为那雷电发出的光芒实在是太刺眼了。 而且这刑罚，不似天罚中的雷刑，还会给人喘息的机会，那是弟子不停施展法术便永远不停歇的惩罚。 秦至的惨叫声从未停止过，那绝望里甚至带着想要早点解脱的崩溃。 没有求饶，没有哭泣，只是毫无意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接着一阵的惨叫声，令不少弟子眼眶跟着红了起来。 这哪里是刑罚，分明是折磨。 天罚的雷刑是一道接着一道，过程虽然也痛苦，但是会根据人的罪行来评判，不会长时间的折磨人。 便是要人魂飞魄散，也必定要给人一个痛快。 北殿殿主眼睛也染上了红意，他捏着手中的酒葫芦，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雷霆万钧！ 这是阵法里最残酷的一种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刑罚，表面上看是使用修为来制造雷电来惩罚罪人，可其实那些雷电中藏着无数的牛毛针，那些牛毛针里淬了剧毒，会顺着掩人耳目的雷电反复在人的体内来回穿刺！ 牛毛针这种东西并不容易穿过人体，但若使用强劲的外力使其能够穿透人体，带来的痛苦便是比千刀万剐还要令人生不如死！ 更别说那牛毛针上还淬着毒，这分明是一场虐杀！ 北殿殿主再也忍不住了，“给我住手！” 他没时间跟任何人解释，只想着阻止这一切！ 而在他之前，另一道身影已经飞快上前！ 但强劲的法术打在那屏障上，却又被反弹了回来，率先控制不住出手的玉含仙尊被法术反弹击中！ 云霄宗宗主快速上前把被击飞的人扶住，可玉含仙尊还是吐了一口血！ 即便如此，他身上涨起的法术还是令人胆寒！ 北殿殿主也因为这一反弹而冷静了下来。 对了，这屏障是为了保证刑罚的顺利进行，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法阻止，多少攻击砸下去，都会重新反弹到自己身上！ 北殿殿主便立马上前揪住了天武阁宗主的衣领，在对方要反抗的时候，平地设了一个阵法，将其的修为全部压住，咬牙切齿怒骂道：“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这根本不是什么雷霆万钧的刑罚！这是失传已久的虐杀阵法！是禁术！” 闻言，众人顿时哗然，议论纷纷。 秦至的惨叫声越发虚弱无力，但听着始终让人胆战心惊。 难怪他们瞧见这阵法就觉得害怕，跟面对天罚的雷刑不一样，这种害怕是从骨子里就畏惧了，直觉让他们早就察觉到了阵法不简单。 天武阁的宗主在北殿殿主的压制下，居然连法术都施展不开。 但众人都被这消息给震慑住了，所以无人上前帮忙。 天武阁宗主自然不会傻到承认这一切，他被揪着衣领，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却还是坚持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凭什么说这是虐杀的阵法？你有什么阵法？” 北殿殿主咬牙怒道：“我施展一个在你身上你就知道是不是了！” 但他根本不会，毕竟这是禁术，毕竟这事关虐杀。 天武阁宗主总算有些怕了，可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承认，便咬牙道：“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我们天武阁怎么会练什么禁术？这真的只是一个关于雷霆的阵法，若是不相信，可以等刑罚结束了再去看看……” 但这根本是废话！ 等刑罚结束了，秦至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就算没有魂飞魄散，怕是也活不了了，那牛毛针上淬了剧毒，不但可以让人痛苦难忍，生不如死，还有可能会将秦至体内的修为一点点流掉，直至其魂石碎裂！ 到那个时候，天武阁的宗主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情，再让那十个弟子来顶罪，或者是被收买，或者是被魔修操控……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决定了要牺牲十个弟子来换取秦至的死！ 就在这个时候，北殿殿主手中一空，他怔了一瞬，便听到身旁传来无数的倒吸声。 第412章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九） 一抬眸，才发现是他的小师弟掐着天武阁宗主的脖子将他摁在了墙壁上，看起来也并没有多生气，可手中并不留情。 “让他们住手。” 只是一句话，身上涌出的灵力却险些将他们所有人都掀飞！ 轩辕宗宗主见状，迟疑了一下，并未打算上前阻止。 不仅是因为他如今连受了重伤的玉含仙尊都打不过，还因为他一直垂涎秦至的魂石，若是这刑罚继续下去，那魂石必定碎了。 想到这里，他倒有些怨恨天武阁的宗主了，毕竟此事对方并未与他商量。 秦至早晚要死，但不能死在他们手中。 这个蠢货！ 天武阁宗主被掐得险些透不过气来，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一身的修为，竟被压制得丝毫用不出。 而天武阁的弟子想要上前救自己的宗主，可云霄宗的宗主只是一挥袖子，他们所有人便瞬间被掀飞在地上！ 秦至的惨叫声还在继续，而归一宗的弟子盘算着时候差不多了，利用阵法过来要救人的时候，却被屏障掀飞了出去！ 没人注意到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至的身上。 那十个弟子全心全意维持着阵法，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明摆着是要秦至死！ 可即便是云霄宗的宗主也没法突破那层屏障…… 但没有最糟糕的，只有更糟糕的，忽然间，天地都昏暗了下来，一道闪烁着雷电的雷云朝着这边飘来。 众人瞧见，眼睛都吓得瞪大了！ 这是天罚！ 按理来说，应当是秦至经受完第一道刑罚后，由众人开启封印，天道才会开始评判，天罚才会来。 既然提前来了，那必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玉含仙尊看着即将死掉的天武阁宗主已经无力反抗，便知道这件事情由不得他做主，他根本没能力让那些弟子停下来。 而恰好此时天罚提前来到，他察觉到了什么，抬眸朝着不远处看去。 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魔修尊主一身红衣，以扇遮面，安静看着这边的闹哄哄又可笑的场面。 玉含仙尊与秦至因溯洄而在金茧里呆了三个月，魔修尊主自然也趁这段时间闭关调息。 如今出现的仍旧是他的分身，但他并未打算与任何人起冲突，所以并不靠近。 他眯眸看着这边，只想要秦至一句求饶。 天罚自然是他引来的，毕竟他是魔修尊主，用点手段引来天雷劈他也不难，但天雷来了意识到他并不闹事，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它来评判，它自然会先去做最要紧的事情。 除了他，没人可以救秦至。 只要秦至求饶，哪怕只是一句，他就可以把秦至救走。 现场乱成一锅粥，无数人想要把秦至救出来，但都无能为力，就连云霄宗宗主联合四位殿主，也劈不开那屏障！ 而天罚已至，许是察觉到秦至身上确实带着人命，也确实伤过无辜之人的性命，蓄积的雷电化作一道闪亮的洪雷，径直劈在了秦至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 那一道雷电太过凶猛，不少弟子都被振飞了出去！ 就连那屏障竟也瞬间被击得粉碎！ 那十个正在施法的弟子也因着这一道雷电，竟瞬间被击得粉身碎骨，化作飞灰！ “这……这是怎么回事？” 知情者忍着痛苦为不知情解答，“天罚，天雷……可不单单只是惩罚那一个人，那十个弟子都在屏障内，天雷便会认定他们也是需要被评判的人，一定是他们身上也带着无辜之人的鲜血，又或者作恶多端，所以才会一道劈了他们！” 一道天雷便灰飞烟灭，可见犯下的罪行不小！ 而这一击，秦至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魂石也在体内碎裂！ 秦至终于受不住这种惩罚，没了那牛毛针反复的刺激，他直接晕死过去！ 林师兄趁着这个时候，飞身上前，想要将秦至救下来。 可天罚在上，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妨碍它执法？ 所以它又一道天雷劈下来，是对着林师兄！ 可是那雷电在即将触及到林师兄的时候，察觉到林师兄身上功德无数，那刺眼的雷电立马就缩小无数倍，而后……轻轻电了林师兄一下，把他击落在地上便作罢。 但这一下也够林师兄受的。 他嘴角溢出鲜血，身上的魂石并无碍，只是身上酥酥麻麻的，根本无法再动弹。 “林师兄！”陈墨赶过来要查看他的情况，结果刚一碰到林师兄，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立马窜上他！ 陈墨吓得叫了一声，立马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但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还在他整只手臂上来回折腾着，让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不是自己的手。 玉含仙尊见状，也不管不顾地上前，站在他身旁的云霄宗宗主拉都拉不住。 天雷见居然有这么多阻碍它执法，顿时恼火了，一道雷火劈在玉含仙尊身上！ 可那雷火并没有对玉含仙尊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因为它也同样在这个人身上察觉到了无尽的功德。 天雷不伤无过之人。 所以那雷火只是将玉含仙尊身上的修为封住，还设了一个屏障，将他困在了里面。 任凭他挣扎。 但为了防止更多人阻碍它，另外一道天火落在了秦至的身上，而后将秦至的四周设成了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 无人能越过天火去救下秦至！ 北殿殿主眉头紧皱，他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了，却也不想就这么算了，下意识转头想叫紫嫣启动他们之前准备的那个阵法。 本来就是为了救秦至而准备的，提前用了也没事。 可他一转头，看到的却是紫嫣神情复杂地看着某个方向。 这不正常。 此刻，所有人都在盯着秦至，唯有紫嫣一个人在盯着另一个方向，而且那眼神…… 北殿殿主也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发现她是在盯着顾瑾。 顾瑾收起的手还残留着施法的痕迹。 若是换做旁人或许注意不到，但对于几千年便一直在研习阵法的他来说，这感觉太熟悉了。 这天罚……不光是被魔修尊主引来的，还是被顾瑾用阵法提前拉来的！ 为什么？ 可看顾瑾的样子，面上并没有幸灾乐祸，或是急于想要见到秦至魂飞魄散，反而……缓缓松了一口气？ 北殿殿主再次朝着秦至看去，发现他被仍旧处于被雷击后昏死的状态，而天雷还在蓄势待发，显然是在估算秦至还有多少罪孽。 他下意识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顾瑾，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顾瑾是认为，天雷的到来，比让秦至接受天武阁那帮畜生的刑罚要更好。 顾瑾他……相信秦至不会被天雷击碎魂魄？ 第413章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十） 下一秒，又一道强劲的雷电击在了秦至的身上，让原本处于昏睡的秦至被迫醒来，持续惨叫。 不少人都看不下去了，红着眼睛撇开视线的，也有将脸埋在其他人怀中的，更有被吓得昏死过去的…… 更有弟子带着哽咽说道：“怎么办啊……秦至师兄魂石都碎了，这一击再落下，可怎么承受得住？” 秦至本就是无法修行之人，他身上的魂石都是贺灵正给他的，如今能有这般修为已经算是天上掉馅饼了。 说真的，他先是承受了天武阁的刑罚，又硬生生接了两道天雷，如今也不过是魂石碎了而已，已经算是运气很好了！ 可若是这第三道天雷下来，别说是秦至，哪怕是宗主这种修为高深的人，没了魂石的庇护，也注定活不下来！ 更何况那天雷蓄积的力量还越来越多…… 但云霄宗的弟子没放弃。 归一宗的弟子更是坚强地爬了起来，打算继续用阵法护着秦至，一个弟子接着一个弟子上前，都为这阵法出一点力。 但那嘶啦作响的天雷并不是在开玩笑，天武阁的那十个弟子它说劈就劈，若是这些弟子真的不要命地上前，保不齐也变成飞灰！ 所以云霄宗宗主一挥袖也把他们掀飞了，而后立了一道屏障，不让其他的弟子上前，就连四位殿主也被隔绝在外。 西殿殿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急忙道：“师兄，不可！” 他们都很珍惜秦至，也很看重秦至，之前也在想方设法地救下秦至，但这是天雷！ 天雷是公平的，它既然劈秦至，那便说明秦至的确做错了事情。 做错了事情就得承担责任，不能因为他是秦至就特殊对待！ 否则，对那些因为犯错也同样被劈的弟子来说便是不公平…… 就算他们硬生生替秦至挡住了这一劫，将来……这没落下的天雷也会化作其他的麻烦报应在秦至身上。 那恐怕……更让秦至承受不起！ 云霄宗宗主读懂了西殿殿主的眼神，也跟着迟疑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被天火困住的玉含仙尊，却发现他也早已冷静了下来，只是安静仰头看着痛苦不堪的秦至。 天火映衬之下，他的表情竟显得无比冷静，好似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 可云霄宗宗主却看得十分心疼。 他知道，玉含仙尊也一定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会不再挣扎。 可他又舍不得不看。 因为心底总有个期盼，盼着有奇迹出现…… 奇迹没有出现。 那一道天雷，仍旧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秦至的身上。 “轰隆”一声，伴随着嘶啦的闪电，秦至这回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他的白袍已经彻底被染红，墨发也黏上了数不清的血渍，因为他全身上下……甚至是毛孔都在不断地渗出鲜血。 他胸口上的那颗魂石不但碎了，如今还碎成了粉末，彻底消失不见了。 就如同从未出现过这般。 虽然方才看的不太清楚，但还是有很多人看到了，这一击天雷毫不留情，可……那碎掉的魂石居然也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 用仅剩的余威，保住了秦至的一条命。 可秦至也只剩下一缕气息。 不用天雷，随便哪个人来踹他一脚，或者打他一巴掌，他都会瞬间没命。 天雷还在蓄积电力…… 无论秦至杀人的初衷是什么，在天道的规定里，杀人就是不对的。 诚如天武阁宗主所言，如果每个人都因为对方是坏人而去杀了他，那么总有一日，好人也会变成坏人。 规则这种东西，是冰冷的，是无情的，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 它不能因为旁人的苦衷便网开一面，因为这世上有太多的苦命人了。 但这一击雷电再落下来，秦至不只是会没命，他会魂飞魄散…… 不少弟子已经哭出声来。 尤其是那些跟秦至有过命交情的弟子，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秦至死去，可是……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救他。 顾瑾也在看着，不敢眨一下眼睛地看着。 可他的手在颤抖着。 一定……一定可以的…… “轰隆！” 天雷与寻常的雷电不同，它先是巨响传来，才有刺眼的闪电，而后那闪电像是蓄积够了能量，猛烈地朝着再次昏死的秦至袭来！ 那一刻，仿佛天地都失了颜色！ 这雷电带着致命的最后一击，料定了秦至躲不过这一劫，惩罚将在这一刻彻底结束！ 天武阁的宗主即便狼狈不堪，却仍旧微微瞪大了双眼，也不怕这白光会刺瞎他的眼睛，期待着这一击天雷落下，秦至将彻底没命！ 轩辕宗的宗主面上闪过遗憾，雷电的白光照耀在他脸上，他似是不忍，又像是不甘，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而其他人也是眼睁睁看着，有忐忑不安，有绝望伤心，有叹息可惜…… 但…… 一声仿若沉木撞击在钟鼎上的古寺钟声传来，“当”的一声，幽远而庄重，却又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众人惊愕抬头望去，却见包裹住秦至的天火依然消失不见，而一个犹如金钟的虚影罩住了秦至。 那蓄满了电力的天雷击在那金钟上，犹如蚍蜉撼树。 “这……这是……” 知情者早已瞠目结舌，而不知情者疑惑不解，面面相觑。 不少弟子都在小声议论着。 “那是什么东西啊？” “从未见过，好厉害的法宝啊！” “难道是云霄宗的秘密法宝？” “快看，那天雷又击来了！蛙趣，天啊，天雷完全被那金钟挡住了！” “好厉害的法宝！居然连天雷都能挡住！” 所有宗主都缓慢且震惊地站了起来，因为太过震惊，导致他们看上去十分茫然，有种怀疑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天火察觉到玉含仙尊不再有攻击的念头，便撤了困住他的雷火。 玉含仙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同所有人一样，怔怔看着被金钟罩着的秦至。 秦至依旧被束缚着双手吊在半空中，可是……在金钟的保护下，他那一身被血染红的白袍竟映得仿若是穿上了金色的长袍，哪怕昏迷不醒，哪怕气息微弱，哪怕是以罪孽者的身份被垂吊在那里，却隐隐带着神性。 像是坠落凡尘的神明…… 第414章 国运相护（一） 天雷有自己的任务，因着秦至手上的人命太多了，它无法徇私，也不通人事，只知道秦至必须要经受这么多道雷刑。 如果秦至死了，魂飞魄散了，剩余的雷刑自然要作罢。 可如今他尚存一丝气息，那雷刑便不能停。 所以，天雷继续蓄满电力，再次“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比之前更大更刺眼的闪电犹如长蛇一般朝着秦至迅猛地袭击！ “当！” 这道迅猛地天雷再次被金钟挡住，发出了幽远而古朴的声音。 仿佛来自远方的老僧发出的叹息。 不知情的弟子们更加兴奋地议论了起来。 不断地重复提问：“这到底是什么法宝啊？！”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法宝，竟然连天雷都能抵挡？！ 若是得到了，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那不是法宝……”虚弱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这声音本不明显，但周围听到的人还是下意识朝着那声音看去，才发现……说话的居然是林师兄。 陈墨师兄仍旧站在他身旁，见他身上不再闪烁着那电火花，便下意识伸手轻轻碰了他一下。 碰一下，立马快速把手收回来！ 呼~还好还好，没有电了。 他便赶忙将林师兄扶了起来。 在陈墨的搀扶下，林师兄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而众人见他居然认识这奇妙的金钟，全都下意识看向他，本来站在前方的弟子也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走到那金钟前，林师兄便仰头看着被金钟罩着的秦至。 陈墨也十分好奇，他问道：“林师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林师兄看着那不断击打在金钟上却伤不到秦至分毫的天雷，忽而呢喃道：“这是……” “国运！” 站在高座上的某位头发胡须皆白的老头激动得手都在颤抖，眼眶也跟着泛红，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背也下意识跟着弯了起来。 他颤抖声音说道：“这是……国运护体！” 这两个字，同样从林师兄的嘴里说出。 可所有的弟子听得一脸茫然。 “什么是国运？” “那是什么东西啊？” “是……这法宝的名字？” “听着不太像，而且方才这位师兄不是说了这不是法宝吗？” 别说他们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就连云霄宗宗主都一脸茫然地看向一旁的北殿殿主，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其实北殿殿主也不太肯定，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一向不太爱说话的西殿殿主却忽然轻声说道：“国运便是一个王朝的气运，一个王朝从建立初始至终结，靠的便是气运，气运开始，王朝便开始，气运没了，王朝便结束……而能得国运相护者，谓之为神。” 仙修终其一生的追求便是得道成仙，而仙之上……才是神。 不少人闻此，惊愕不已，甚至有人直接问道：“这世上真的有神？” 西殿殿主摇头，“我不知道，但能得国运相护者寥寥无几，这是比神更尊贵的存在。这千百万年来，有了人族以后便开始有王朝，为王朝而鞠躬尽瘁，为百姓死而后已者，数不胜数，可大多数人也只能名垂青史，为后世所缅怀……” 国运护的是一个国，能分出一点来护着人的几乎从未听闻过。 便是这个人在某一世立下了数不尽的功劳，那也只得那个王朝的国运所庇护，而王朝结束后，所剩的气运已经微不足道了。 顶多也只能让这个人在后世生活得更好罢了。 可秦至这一身的国运，并非简单的某个王朝留存下来的气运，而是生生世世的累积，是数也数不清的功德。 不但每一世都为后人所缅怀，他的每一世也必定是为苍生而亡。 他死后的每一世，都必定有数不清的后人愿分散自己的功德护住他，而他最后一世所处的朝代必定十分强大，致使万民朝拜缅怀！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天雷怎么都击不中秦至，蓄积的雷电便越发疯狂，那散发出的白光将天空照得雪亮！ 可无论它的这一击多迅猛多恐怖，击打在那金钟上都微不足道。 最后，天雷选择一次性放出无数的雷电，全数击打在那金钟上，噼里啪啦和嘶啦嘶啦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北殿殿主和顾瑾立马联手布阵，将所有人护在了阵法内，避免天雷的牵连！ 好在天雷还算有点分寸，除了散发出的白光实在刺眼外，嘶啦作响的雷电并未伤害到其他人。 可是看着那不断轰向金钟的雷电，在场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样……这样都不碎吗？ 天雷停止了。 金钟……没碎，仍旧屹立不倒。 这时候，林师兄忽然呢喃说道：“来了……” 陈墨已经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嘴巴都合不上了，尤其是这金钟不但将秦至护得很好，甚至在天雷疯狂攻击它的时候，把秦至从锁链的垂吊中放下，像是母亲抱着婴儿那般，将秦至小心翼翼护着。 好似秦至不是昏死了，而是睡着了。 陈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起了林师兄方才说的那句“来了”，便问道：“什么来了？” 紧接着，整个天好似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蓄满了雷电的乌云，一边是散发着金光的彩云。 像是两个人在进行谈判。 忽而，仰头看着天空的众人发出了惊叹声。 在彩云和乌云的中间地带，忽然浮现了一幅幅的画面，像是在细数秦至的过往。 第一世，他以平民之身入伍，在守城之战中百箭穿心而亡。享年十七岁。 第二世，他出身微寒，却以文采出名，因机缘巧合入了王府为谋士，为报恩情随王爷出征，后因救人而被俘，两军交谈之际，他为不拖累军队，自刎于阵前。享年二十一岁。 第三世，他出生没落王朝，自小被送往敌国为质，受尽苦难，两国最终还是爆发战争，敌国以他性命要挟，他自刎于城墙之上。享年十六岁。 第四世，他是将军府最受宠爱的嫡幼子，后因父亲功高盖主，全家被诛，侥幸逃过一劫的他在成年后历尽千辛万苦为父亲翻案，却又恰逢敌国来犯，他披甲上马，继承父业，被敌人斩杀头颅，悬挂于阵前。享年二十岁。 第五世，他只是个混混，口口声声想要发大财，为着义气入了伍，最后为护全城百姓而惨死在城门前。享年十八岁。 …… 之后的每一世，无一例外都是以护国、护城、护百姓而惨死。 生生世世，竟全都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这一世世的画面像是走马观花般掠过，那一张张像他却又不似他的脸，从一开始的明媚笑容，到最后的满脸血污，再无生气。 不知到了第几世，时间才逐渐清晰。 但都是所有人看不明白的数字。 第415章 国运相护（二） 到了最后的第四世，画面似乎逐渐慢了下来。 那一年，炮火将国土轰炸，百姓流离失所，作为无名小兵的秦至死时悄无声息，似乎没给这世间留下任何痕迹。 画面只有他战斗时的几个片段。 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脸。 享年十七岁。 那一年，八个国家联手攻打，他算不上是一个军人，也算不上是一个士兵，却为护故国而牺牲。 享年十三岁。 那一年，故国终日炮火不断，屠杀不断，百姓哀嚎，尸横遍野，他为了掩护队友，死于炮火之下。 死时大喊了一声“中国万岁！中国——必胜！” 享年十五岁。 三言两语，几个片段，却轻易概括了他这生生世世。 无人记得他。 无人缅怀他。 却有无数人记得他。 无数人缅怀他。 那些冰冷的墓碑上，刻着陌生的名字，却又每日被人温柔抚摸。 鲜花放坟头以缅怀，如卿所愿，家国安宁，天下太平，愿诸君早日归家，盼……来世相逢。 最后一世。 他孤苦无依，寄人篱下，但仍守着一颗赤子之心，缩在这天下的某个角落里看着万家灯火。 不再惧怕烟火，无需承受饥饿，却依然守住那个想要守护的人。 那天深夜，小巷很冷，刺穿腹部的刀刃也很冷。 人间很好，只是……下次不想再来了。 天空逐渐变得晦暗，而最后的画面就定格在了秦至孤零零躺在那小巷里的场景…… 整个刑法台上下都鸦雀无声。 他们似乎没看懂，又似乎看懂了。 忽然，一道紫色的光芒又照耀在了金钟之上，温柔得像是另外一位母亲的抚摸。 陈墨眼眶早在不知不觉时红了，但他跟所有人一样，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很难受。 被这紫色的光芒吸引了，他下意识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林师兄仰头，被陈墨扶着的手下意识蜷缩着手指，轻声道：“天雷会以个人功德与祖辈庇护来斟酌刑法，许是秦至师兄同我们经历的每一世都不太一样，天雷迟钝了些。” 他说：“方才那些是秦至师弟自己攒下的功德，现在……是他祖辈为他攒下的庇护。” 陈墨再次震惊了，“紫……紫色？！” 每个人多少都会有祖辈留下的庇护，或多或少，从少到多按照红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来进行排列。 多数人的庇护都最多只到黄色等级，毕竟这祖祖辈辈下来，不可能每一世都有人给你积攒庇护，毕竟自己用都不够。 紫色？ 蓝色都没见过！ 而且从未听说过有人在经历天罚的时候，还能用祖辈庇护来顶替的，毕竟……那得是多大的福泽，祖辈得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抵得过一道天雷的惩罚！？ 比起陈墨的震惊，林师兄显得更为淡定些。 他道：“你难道不好奇秦至师弟的祖先是谁吗？” 能留下这么大的福泽，这祖先可绝对不简单。 听他这么一说，不光是陈墨，身边的其他弟子都不敢眨眼睛，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天。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把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和祖祖辈辈都拿出来说！ 还让所有人都看到的！ 在场的弟子都忍不住在心里想着，他们敢保证，这绝对是古今第一人！ 往后数个几万年，只怕也再难见到这样的场面！ 只是第一个出现的画面，就让在场之人震惊不已，下巴都要惊掉了！ 无我城…… 第一任城主于乱世建城，为的便是庇护那些孤苦无依的百姓，他自学阵法，并创建了更为厉害的阵法，并通过无我阵法悟出了无我剑法。 他本名无人知晓，却承了祖姓，另起名为顾无我。 以城为名，以城为命。 某日，他与好友于院中饮茶，兴之所至便演算了一番后辈之命，“啧”了一声，笑着骂了声“不成器”。 自那以后便定下规矩，每任城主都得积攒功德，多做好事，因为他们将有一个不成器的后辈需要祖先的庇护。 身为祖先，哪能不护着自家的小崽子呢？ 可时间流转，千年万年过去，无我城仍屹立不倒，顾家一脉相承，不知从哪一代开始，便把老祖宗这话当成了玩笑，却仍旧兢兢业业为后辈积攒福泽。 只可惜，无我城的每一任城主都鲜少有寿终正寝的，几乎都死于魔修之手。 但无我城也为世人所铭记。 受其恩泽，还其香火。 直至最后一任城主顾清风战死城中，魂飞魄散，无我城才消失于众人眼中。 陈墨感慨道：“秦至师弟……居然是无我城的后人。” 归一宗的弟子看着，心里也无限感慨。 难怪他们看到秦至会觉得那般亲切，原来跟他们一样，都是无我城的后人啊…… 难怪顾瑾师兄会带着他们毅然决然留在云霄宗内保护秦至师兄。 而紫嫣师姐也再次朝着顾瑾看去，捏着长剑的手渐渐松了一下，不再以恶意揣测他。 也总算明白了他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谁若护着秦至师弟，归一宗便护着谁。 现在不只是那些弟子好奇，就连各大宗门的宗主和长老都很好奇。 既然秦至是无我城真正的传人，那他跟顾清风必定是直系血脉，可是那早就死于魔修之手的顾子臻又是怎么留下后人的呢？ 为什么秦至身为无我城的后人，却没有修炼的天赋？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震撼得他们久久无法回神…… 画面一幕幕快速掠过，讲述着顾清风之子顾子臻是如何从无我城逃脱，又是如何流浪，之后遇见故人，创建了清风宗，最后继续流浪，成为了少见的散修，一路绞杀了无数魔修。 最后因伤重被一宗门所救，为报恩只得留在宗门担任大师兄。 正当众人以为顾子臻是与此宗门的宗主之女结成良缘时，画面一转，竟是对方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地拒绝了宗主之女的示爱，直言自己此生绝不娶妻。 而后，听闻某城被魔修所围攻，便赶去救援，才知魔修是听信谣言，误以为他就在那城内，才要来攻城。 他势单力薄，不敢暴露身份，却又不能不管这一城的百姓，被撕咬濒死之际，还是学着父亲用了无我阵法，祭出魂石以护全城百姓。 他奄奄一息之际，阵法已成，自己却被一城百姓困于城外。 魔修援军赶来，他孤立无援，魂石被毁，生不如死，被援救的百姓，又被赶出了宗门，恨意令他入魔，一番混战之下，他原本该死的，却又没死成。 揣着破碎的魂石，入魔的身躯，被毁的面容……躲进了深山老林里。 这一躲，竟是三百年。 第416章 国运相护（三） 世人称他恶鬼，称他所在之地为恶鬼岭，他亦毫不在乎，直到一个小姑娘闯入他的地盘…… 他许久未曾与人接触，也知自己如今面貌丑陋肮脏，一心只想求个解脱，却怎么都无法解脱。 对方却无知无畏，见他面目狰狞，却还笑着说他眼睛真好看。 堕入地狱太久，竟还能重见冬日暖阳…… 他不敢告诉她名字，不敢告诉她年龄，不敢告诉她关于他的所有一切，只是默默守护着他。 可这世道总是见不得好人长命。 他在她宗门覆灭之时出面相救，魂石在三百年里竟逐渐愈合，体内煞气早已无法控制他。 他强行恢复了自己一身的修为，修复了容貌，只为一战。 两个狼狈不堪的人离开了故乡，失去了一切，踉跄着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本想着草草结束这一生也罢。 但随着那个小婴儿的到来，一些早已失去的信念却又再次滋生。 画面至此，金钟内的秦至却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可又因为体力不支，很快闭上了。 化身秦老汉的顾子臻看着这个小小的婴儿，眸中全是担忧。 这孩子是个万里挑一的天才，一出生便自带魂石，一身的光芒便是强行用阵法遮掩，也只能勉强瞒过世人三五年。 假以时日，定是藏不住的。 可他曾入魔，若这孩子要修炼，体内的魔气迟早会成为祸患，唯一的法子……便是强行取出他体内的魂石，逆天改命。 娘子眼睛通红，虽舍不得，却也只能如此。 恰逢一位姓贺的贵人寻来此地，直言出顾子臻的身份，威胁又下跪，求顾子臻救他儿子一命。 那个孩子也还很小，却是天生心脉不全，还身染煞气，早该死了。 但一番斟酌下，顾子臻还是选择为自己的儿子逆天改命，在婴儿的哇哇哭声中，将那魂石强行取出，移入贺家小儿体内。 逆天改命本是禁术，但如此一来，他们都能活命。 顾子臻勒令贺家富翁，既是已经互相换命改命，一人当成仙修之楷模，一人注定寂寂无名只得百年，只要两人从此不相见，命便就此注定。 否则，一人当魂飞魄散，两者再有亲缘降世，必定都心脉不全，难逃夭折之命。 贺家富翁感恩连连，再三叮嘱，绝不让其子踏足云霄宗境内…… 顾子臻本以为，至少自己能护得儿子圆满过完这一生，却不料……事与愿违。 当他的本命剑以残片的方式被儿子重新带回家，还要当家传宝物的时候，他便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在门外看到那位姓贺的年轻人时，他也猜到了所有人的结局。 但早已注定的事情，再无更改的机缘。 所以，魔修攻来的时候，他与娘子都不急着逃走。 那几个弟子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知晓呢？ 娘子将装着本命剑的残片盒子捧出来时，抬眸看着他，笑得如同当年一般好看。 她温柔说道：“我愿与夫君再战一场。” 魔修不是在所有百姓安全撤离后才攻入此地，而是有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持一剑，以一己之力拦住了最强悍的魔修大军。 满脸褶皱的固执老头恢复了以往的容貌，生了锈的碎片像是听到了什么号召，要去完成它最后的使命，挣扎着再次利剑出鞘。 “无我城第三十三任少城主顾子臻，谨奉无我城城训，誓死守护苍生！” 一如当年，小小的孩子跪在祠堂前，奶声奶气地对着祖宗的牌位宣下誓言。 而另一边。 柔弱胆小的村妇再现往日风采，手指长枪，眸光锐利，迎接人生的最后一战。 “洛云宗第十七代宗主之女洛云霞，谨奉洛云宗宗训，誓死守护苍生！” 那句她从小就觉得幼稚无聊的宣言，成了她最后的遗言。 而他们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秦至。 所以死前的最后一刻，因为放心不下，即便魂飞魄散了，也留下了那一点残魂。 大概是想要再最后好好看他一眼…… 画面逐渐消失，现场却无一人出声，沉默让一股无名的哀伤越发浓郁。 再抬头看着只剩下一丝气息的秦至时，就连陈墨都忽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周围的啜泣声也越发明显。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就是控制不住。 就是忽然觉得内心好压抑。 好像要喘息不过来。 北殿殿主也是怔怔看着这一幕，不知是因为太过震撼还是站得太久动不了了，他也是一动不动。 仔细一看，便能看到他的眼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泛红。 原来如此…… 也难怪他会一眼觉得秦至这般熟悉，这般令他想要亲近。 天雷凝聚起来的乌云渐渐消散了一些，彩云也跟着消散了部分，像是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但那金钟仍在，就像在场之人也不确定那天雷还会不会忽然来那么一下。 陈墨小声问林师兄道：“这……这就结束了么……” 可他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厉害，眼睛也酸涩得厉害，甚至还有些模糊。 他不敢再开口，而林师兄回答他的时候，声音也明显是异常的，“算是吧……” 至少，此时无人再敢轻易伤害秦至。 本打算不再开口的陈墨想了想，又忍不住继续问道：“那秦至……怎么办？” 林师兄抬眸看着仍旧被罩在金钟内的秦至，许久后，答非所问道：“只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 还在昏死状态的秦至的确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 可却有种莫名的力量让他坚持着活下去，又因着这种力量湿了眼眶。 他做了一个梦。 忘了是在现实的时候还是在溯洄的时候，也忘了到底是谁，似乎曾厉声质问过他。 “你爹祭出魂石救了全城的人，最后因为无法再修仙而被赶出宗门时，他不痛吗？你娘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惨死眼前，最后被魔修活生生掏出魂石时，难道不痛吗？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未想过堕魔！” “你是他们的儿子，亦是他们的骄傲，难道你要违背他们的意志，坏他们一世清白，便是死了也不得安息吗？你要他们今后每一世都背负着生出了一个魔头的骂名吗？！” 兴许，只是未来的他自己吧。 每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背后，都有一个神采奕奕的少年模样。 谁都曾意气风发过。 便是皱纹横生，举止粗俗的爹娘，当年也是爽朗少年郎，也是含羞俏女子，也曾御剑飞行，解救万千百姓，也曾指捻术法，一剑山河开！ 第417章 你永远是他们的骄傲（一） 天雷终究败下阵来，先是逐渐往后挪移消散，最后……被遮挡了一半的天空瞬间晴朗。 像是从未有过什么天罚。 而彩云也跟着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那金钟仍旧屹立在原地，将秦至护得好好的。 正当众人慢慢回过神来，想着怎么把秦至弄下来的时候。 那金钟也跟着逐渐消散，但却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化成了一双虚无的手，将仍旧昏死的秦至小心翼翼捧在掌心里。 像是母亲托着刚刚睡着的孩子，温柔又慈爱。 紧接着，那双虚无的手将秦至又温柔地送到了玉含仙尊面前。 因着那双手太过巨大，所以在靠近玉含仙尊后，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秦至托了起来，随后慢慢送入了玉含仙尊怀中。 直到能将秦至抱在怀中的时候，玉含仙尊的心才彻底放下。 他抬眸，看着那双巨手迟迟不消散，像是母亲在不舍地看着自己熟睡的孩子。 但是天上又忽然射下了一道金光，好似有一只眼睛在透过天往下探着，又仿若在催促着什么。 那巨手还是化作了点点金光逐渐消散。 玉含仙尊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秦至的脸，像是抚摸，又像是亲吻。 一切归于平静。 刑法台上下所有人全都傻了。 有些人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腿软地跌坐在地上，惨一些的直接跪下了！ 而映照着秦至的金光褪去后，他那身仿若金衣的长袍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沾满了属于他自己的血迹。 惨不忍睹。 也在无声告诉所有人，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但也正因为有了方才的震撼，再看遍体鳞伤的秦至，不少人心中忽然胆寒，不敢想被国运和天道同时庇护的秦至，又有着这般身份的秦至……将来会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那些之前口口声声喊着要除魔的人，瞬间心死如灰，直接昏死过去。 高座上，轩辕宗宗主和天物阁宗主面色惨白，早在不知不觉间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们身旁的飞行谷宗主则是暗中狠狠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虽然他们飞行谷之前也被迫得罪了云霄宗，但至少还留了几分余地。 玉含仙尊却没去管旁人如何，接过秦至，确定他尚有一丝气息后，便即刻带着人返回玉含宫。 随即，原本备好在灵药坊的药池和药床都被瞬间挪移到了玉含宫。 他将秦至小心翼翼放入药池内。 药池水功效强悍，用的可全是最好的药材，而秦至碎了魂石又险些魂飞魄散，如今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哪怕这药池水是为了救他的，依旧让他痛不欲生。 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泪水也因为这生理性的疼痛而滚落。 玉含仙尊就守在一旁，见状，心疼赶忙用灵力小心翼翼护着他，亲吻着他的额头和眼睛，明知道他根本听不到，却仍旧柔声哄道：“不痛不痛，我在这里……谢如真在这里，阿至乖乖……” 他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只能绞尽脑汁地寻遍记忆里那些哄人的话，盼着秦至能好受一些。 不知是听到了玉含仙尊这些哄人的话，还是习惯了这疼痛，秦至慢慢安静了下来，可眉头却始终紧皱着。 这时，殿门外来了客人。 顾瑾在门外恭敬行礼，直言来意：“弟子乃无我城后人，继承父业修得阵法一道，尤其最精通这养灵阵法，还请仙尊开门，让弟子为师兄疗伤。” 玉含仙尊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属于精修阵法的气息，便也把门打开了。 顾瑾一进去，看着将秦至搂在怀里小声哄着的画面，顿时一怔。 下意识将脸瞥到一旁，不敢随意直视。 可语气仍旧平常地说道：“养灵阵法需要静养，多一人之力，这阵法便也更加厉害，可否请仙尊相助？” 其实他是想叫北殿殿主一起来的，毕竟谁都知道北殿殿主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阵法大家。 只是云霄宗如今乱作一团，他来之前，大部分的宗门弟子都晕倒了，且云霄宗与轩辕宗、天武阁的恩怨尚未算清楚，北殿殿主只怕还有得忙。 好在玉含仙尊在阵法这一道也只是稍弱北殿殿主。 玉含仙尊起身，却谨慎地说道：“我于阵法一道并不精通，不过是仗着修为高强方能勉强与师兄一战，可说到底……我并不擅长。” 若非是活得太长了，与修仙又比旁人多了一些天赋，在阵法这方面，他甚至不是顾瑾的对手。 只比阵法，其他的不管，玉含仙尊可未必排得上前五。 顾瑾道：“只是辅助罢了，仙尊不必担忧，这养灵阵法并不难。” 甚至在阵法中可以算得上是简单的。 当初在无我城，只要是会修炼的，能修炼的，首先要学的便是这养灵阵，就好比不少宗门在教弟子修行之前，会先教他们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 既是为了保自己的命，也是为了保住同伴的命。 不过，养灵阵法需要消耗的是自己的修为和灵力，这种无私奉献的阵法在以前很常见，现在却没几个人愿意学，也没多少人愿意教。 要是归一宗和清风宗的弟子没有昏迷，他也有办法弄一个巨大的养灵阵来养着秦至。 不过等不了了。 玉含仙尊配合着顾瑾施展这养灵阵法，的确很简单，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奉献自己的一些修为和灵力罢了。 阵法一成，秦至便被笼罩在养灵阵内，他这般安安静静昏睡的模样，很像是午后躺在柔软白云里休息的神。 阵法是顾瑾施展的，所以大部分的线都缠在他身上。 不过寻常人根本看不到，哪怕是玉含仙尊也不知道阵法的这种奥妙。 只是跟玉含仙尊比起来，缠在顾瑾身上的线也是少得可怜。 顾瑾起身道：“阵法已成，静养即可，仙尊不必担忧。” 说罢，又对着玉含仙尊行了一个大礼。 看着秦至在这养灵阵内逐渐安稳下来，脸色也跟着慢慢恢复，不稳的魂魄也恢复了原位，玉含仙尊才彻底放心。 同时也惊叹这养灵阵法的奥妙。 他对顾瑾道：“不必行此大礼，算来，是我们云霄宗承了你们归一宗的人情。” 顾瑾却摇头道：“云霄宗愿意这般护着少城主，该是我们欠了云霄宗的恩情。” 他说：“虽说少城主如今拜入云霄宗门下，可他仍旧是无我城的少城主，无我城是灭了，但无我城仍在，待少城主醒来，只要他愿意，无我城还可重现于世。” 第418章 你永远是他们的骄傲（二） 顾瑾这是在感谢玉含仙尊。 也是在警告云霄宗。 秦至表面上是云霄宗的弟子，但他身份仍旧是无我城的少城主，是无我城的延续，也是无我城的希望。 归一宗也好，清风宗也罢，甚至是其他流落在外的无我城后人，其实都在等着他们的少城主归来。 所以，云霄宗这次护着秦至，他们十分高兴，也十分感激。 可同理，秦至变成如今这模样，云霄宗也功不可没。 只是秦至不愿意怪罪云霄宗，且云霄宗也已经尽力护着秦至，他们不好说些什么，但不代表将来云霄宗还可以这般轻视轻贱秦至。 若是顾清风还在，秦至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子。 而不只是某个宗门里人人可以欺辱冤枉的外门弟子。 玉含仙尊垂眸道：“抱歉，是我没照顾好他。” 这话一出来，顾瑾一身的怨气顿时无处发泄了。 不是…… 他要的也不是这句话啊！ 搞得好似秦至跟他玉含仙尊最亲，他们才是一家人似的！ 也不对，这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女婿对岳父派来的侍从坦然认错？ 顾瑾也早就看出了玉含仙尊对秦至的特殊照顾，也看出了秦至对玉含仙尊的依赖和喜爱，但他起初并未放在心上。 现在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什么都说不出来，默默走了。 因着几乎所有的宗门弟子都昏迷不醒，床也没有那么多，北殿殿主只能挥袖给他们弄个阵法罩住他们，让他们先好好睡一觉。 而高座上的宗主和长老也有一小部分人陷入了昏迷，可他们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睡着了，云霄宗宗主也就没管。 本想借此机会找轩辕宗宗主和天物阁宗主算账，却发现这俩不知何时竟然逃走了。 飞行谷的宗主倒是还在，还十分利落地过来道歉赔罪。 那态度可以说是十分真诚了。 先是一番自我检讨，然后表示可以并入云霄宗当一个附属宗门。 云霄宗宗主气得胡子都歪了，谁他妈的稀罕啊？！ 本以为他只是客套一番，见云霄宗不答应，似乎还挺失落的，但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决定献上三大箱的晶石以表自己的敬意。 话刚说完，他直接给飞行谷传音。 这行为倒是让人完全没办法生气。 众所周知，飞行谷是四大宗门里最穷的那一个，只怕这三大箱的晶石是他们攒了几百年才攒出来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云霄宗已经懒得跟他们计较了，毕竟之前的事情他们也不是主谋，且连秦至当日杀上飞行谷都没有伤他们任何一人，这便说明飞行谷并未与魔修勾结，也是兢兢业业在保护百姓。 至于其他的宗门…… 根本不等云霄宗跟他们算账，还醒着的那些宗主和长老纷纷上前示好，比飞行谷还狗腿。 原本以为这事情还挺麻烦的，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怎么麻烦。 唯一麻烦的就是这些睡了一地的弟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还是得他们醒来才行。 尚且能站着的弟子里，大部分是云霄宗的。 陈墨仍旧搀扶着林师兄，他好奇道：“他们怎么都倒地了？” 林师兄让他找个地方坐下后，才疲惫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方才我们看到的那些，都算是天机，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怎么可能让凡人记住？” 所以这一觉睡醒，他们便什么都不会记得。 兴许有几个天赋异禀的会迷迷糊糊记得一些什么，但印象并不深刻，也只能在旁人说起些什么时想起一些稀碎的片段。 陈墨一点变通，随即兴奋问道：“那我们怎么没昏倒？是我们可以一直记得吗？” 林师兄看了看并未昏倒的人。 他们两个之外，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他们宗门的弟子，例如紫嫣师姐，例如执法处的那几位师兄，还有从后山赶回来帮忙的碧悠师姐。 之后便是清风宗的弟子和归一宗的弟子。 剩下的零星那几个弟子，所在的宗门也都有些名气，而最显眼的便是天水宗的那位大弟子。 连他们宗主都昏迷了，他居然还能屹立不倒。 真是有趣…… 见林师兄一直不回答他的问题，陈墨又问道：“师兄？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林师兄才回过神来，说道：“大部分会一直记得，有一些可能会睡了一觉醒来就不记得了，也可能会慢慢的逐渐忘记，如果天道没有让你即刻忘记，那么……” 陈墨追问道：“那么怎么样？” 林师兄笑着说：“有很多种原因吧，比如认定了你和秦至师弟的命运绑在一起，你永远不会背叛他，也永远不会伤害他，而让你记住比不让你记住更好，所以就没让你忘记。” 还有可能是此人将来功德无量，又有着守护天下苍生的心，哪怕是窥探天机也不算什么，这是天道对乖孩子的宠爱。 正如很有可能继承宗主之位的紫嫣和碧悠，又如天水宗的那位大弟子…… 还有可能是……天道觉得这个人活不了太久，就算知道了也造不成什么影响，所以就懒得花那个功夫消除对方的记忆。 陈墨像是听明白了什么，左手握拳打在右手掌心里，眼睛圆溜溜地猜测道：“所以……轩辕阁和天物阁的这两位宗主活不了太久了，是这个意思吗？那些没有昏迷的宗主和长老，他们要么是快死了，要么是个极好极好的好人，是这个意思吧？” 林师兄笑着点点头。 而后抬眸望向魔修尊主所在的方向。 可惜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 秦至仿佛睡了好久好久。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疼得要死，很想一死了之结束这种痛苦，一会儿又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像是躺在柔软的云朵上打滚，快乐得像只哈士奇。 脑海里闪过太多画面碎片，有些是他真实经历的，也有些是他从未见过的，但它们都仿佛深刻地印在了脑海里。 等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秦至才迷迷糊糊看到自己面前有个人。 他动了一下，却发现全身酸软。 但把眼前的人惊醒了。 一只大手温柔抚摸上他的脸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 哪怕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一听到这个声音，秦至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与此同时，他后知后觉嗅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秦至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脸，可抬手时因为看不清楚，摸到了对方的嘴上。 软软的，还有点凉…… 第419章 你永远是他们的骄傲（三） 而后，他的手被另外一只大手抓住了。 轻笑声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那般，仍旧十分温柔，“做什么？” 秦至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即便脑子再乱，他也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没死？” “没死，”仗着他看不见，玉含仙尊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活得好好的。” 可正因为看不见，所以那份触感实在是明显，秦至下意识瑟缩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却被对方抓着更紧。 耳垂变得粉红，秦至垂着头，忽然察觉到他们此刻的姿势不太对劲，所处的环境也不太对劲。 “嗯？” 他再次抬头朝着玉含仙尊看去，本想问问这里是哪里，可是又能凭着直觉感受出这里是玉含宫。 玉含仙尊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解答道：“这里是玉含宫，你伤得太重了，只能把你泡在药池里养着。” 他又说：“归一宗给你弄了个养灵阵，这是个好东西，你恢复得很好。” 秦至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周围的确有阵法的气息，只是没想到他们此刻居然是泡在药池里。 难怪总觉得怪怪的，还有一股浓重的药味…… 玉含仙尊把他抱出了药池外，养灵阵主动撤销，秦至却害羞地把脸埋在了对方怀里。 他看不见，很担心等下会有什么人闯进来。 直到玉含仙尊把他放在床上，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又给他掖好了被子，秦至面上的红色才逐渐消散。 但看起来仍旧十分可爱。 视线已经比之前清晰了一些，但仍旧是模糊的。 他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还是看不清楚后，有些颓废道：“我的眼睛是废掉了吗？” 虽然因此保住了性命，但还是有些遗憾。 不过想想，别人经历天雷都是魂飞魄散，最好的也要生不如死地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等死，他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算了，还是不要要求那么高了。 玉含仙尊笑着说道：“天雷险些将你魂魄都击散，虽然……你被救得很及时，可那三道天雷还是伤了根本，你全身上下包括脑子都被伤到了，药池和养灵阵也只能救回你的小命，脑伤致使你眼睛暂时性模糊，这个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养好。” 他握着秦至的手，温声道：“不着急，慢慢养，总有一天会好的。” 秦至听到自己眼睛还有恢复的可能，顿时高兴起来，他甚至都做好了当一辈子瞎子的准备。 还有点担心自己作为一个瞎子恐怕要被赶出云霄宗了。 玉含仙尊看出了他的担忧，握着他的手更紧了，轻声承诺道：“放心，有我在，没人会把你赶出云霄宗。” 他又说：“况且，没人舍得把你赶出云霄宗。” 秦至听不太懂这含义，此时此刻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次跟上辈子不一样，他有种涅盘重生的感觉，并不因为再次经历死亡而感到恐惧。 大概是因为……如今有值得的人在守着他吧。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大难不死，真的是承受了天雷侥幸留下一条小命。 所以他并不打算去询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人想知道自己被劈的时候有多狼狈。 玉含仙尊自然也不会把那些事情告诉他。 天机不能泄露，对秦至本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喝了药，又被渡了灵，秦至这回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而他醒来的消息传开后，不少人都想来玉含宫探望他。 如林师兄所言，那些宗门弟子醒来后，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丝毫不觉得自己躺在地上睡了一天一夜有什么奇怪的。 陈墨好奇之下去试探了几句，他们还能自己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因为承受不住天雷的威力，被无辜牵连就昏迷不醒了。 至于秦至？ 哦，他被天道判定罪行不大，所以三道天雷也就完事了。 魂石都碎了，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修炼，这还不算惨吗？ 已经很惨啦！ 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么惨的人，所有的宗门弟子一提起这个名字，就莫名生出一股敬畏。 好像这个人很强，很厉害，前途无量……嗯，反正不能惹。 但也有个流言在各大宗门内传开——秦至竟是无我城少城主顾子臻的亲儿子，顾清风的亲孙子！ 拥有着修炼阵法的天赋！ 他爹娘似乎也是因为绞杀魔修才惨死的。 清风宗和归一宗都是无我城的后人，决定此后誓死效忠秦至。 所以不少宗主都叮嘱本门弟子，惹谁都行，就是不要惹秦至，否则一律按逐出宗门处理。 弟子们都傻眼了，也很迷茫。 这么夸张？ 只有那零星几个知情的十分理解这个决定。 但也不妨碍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宗门弟子们对秦至既好奇又敬佩，他们不懂这是为什么，就觉得可能是因为这是他们亲眼见到的第一个能从天雷刑罚下活下来的人。 可谓是神人啊！ 值得膜拜！ 况且，秦至入魔时独自一人杀上了轩辕宗和天武阁，还解决了那么多与魔修勾结的败类，连天道都不舍得重罚他，还不能说明他做的是对的吗？ 更值得人敬佩了！ 秦至可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各大宗门弟子里火起来了，只是觉得来探望他的陈墨师兄和紫嫣师姐老是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他。 像是要把他洗洗干净放在供桌上膜拜一般。 林师兄…… 林师兄没那么夸张，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却忽然温柔了许多，像是……看着什么成器的后辈。 他们三人都尚且记得那些事情，可也谨记着林师兄的嘱咐，这些事情都不能告诉秦至。 憋得有些难受。 秦至有很多疑问，可都不敢问玉含仙尊，正巧他们来了，便趁着玉含仙尊不在，问道：“对了，刑罚结束了，那些宗门没为难宗主他们吧？” 陈墨一挥手道：“害，他们哪里还敢为难啊？早就吓到屁滚尿流了！” 措辞夸张了些。 但也差不多。 秦至迷茫看着他，“啊？” 紫嫣师姐补救道：“毕竟你可是头一个……额，反正应该是这几千年来第一个经受了那么强烈天雷还能活下来的人，再说了，你在经受天雷之前还被天武阁的那帮畜生给算计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了天道也认同了你的做法，他们哪里还敢为难我们？” 先是剜了陈墨一眼，她又接着补充道：“再说了，我们云霄宗也不是吃素的。” 第420章 你永远是他们的骄傲（四） 总觉得大家的态度都怪怪的。 可紫嫣师姐这番话也挺有道理的，秦至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陈墨冲着紫嫣师姐嘿嘿笑了笑，表示不好意思。 秦至又问道：“那……他们都走了吗？轩辕宗和天武阁的人也走了？他们不找我算账了？” 旁的宗门也就罢了，但轩辕宗和天武阁可是恨他入骨，尤其是轩辕宗的那位宗主……可是被他废了修为的。 之前在刑法台看到他似乎还有修为，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邪魔手段。 提到这俩，紫嫣师姐暗自翻了个白眼，也没什么好语气，“哦，他们啊，听说刚逃出云霄宗没多久就死了，死无全尸呢，听说是魔修尊主做的，可也没证据，反正就是死了。” 这两人死了的消息更令人震惊，秦至也就没注意到紫嫣师姐的那个“逃”字，意外道：“死了？” 还是被魔修杀死的？ 魔修尊主杀他们做什么？ 难道是觉得没用了，索性杀了？ 但这些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林师兄说道：“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安心待在云霄宗吧。” 秦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口。 他其实早知道那颗魂石已经没了，但想起来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毕竟这是贺师兄留给他的东西…… 他语气失落，又有些忐忑问道：“可我以后也不能修行了，就算留在云霄宗……还能做些什么？” 他期盼着林师兄能说出一句“没关系，你可以回洒扫处来”。 可没想到，林师兄沉默了，陈墨和紫嫣师姐的眼神都变得十分奇怪。 秦至心里不安。 难道他连洒扫处都待不了了？ 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安慰他的？ 结果陈墨最先沉不住气，他说道：“谁说你不能修炼的？” 秦至看着他：？？？ 紫嫣师姐暗地里捅了捅陈墨，怕陈墨说出更多难以解释的话，便对秦至说道：“你嘛，肯定还能留在云霄宗，至于你能不能修炼，又或者你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这些都是宗主和玉含仙尊来定。” 她安抚道：“不用担心，若是云霄宗不打算留下你，又怎么可能费尽心思保住你这条小命呢？” 虽然……后面全靠秦至自己牛掰。 秦至一听，顿时豁然开朗，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对啊，如果云霄宗打算把他赶走，那之前又何必把他带回来，还费尽心思救醒他。 又是药池，又是养灵阵的……这些可都不便宜呐！ 秦至靠近紫嫣师姐，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紫嫣师姐也没什么小道消息嘛？” 紫嫣师姐脸颊一红，不太习惯被秦至靠那么近，脑子老是想起他被那金钟罩着时一身金光的高贵模样。 还挺帅的。 不过再帅也是个小屁孩儿就是了。 她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掩饰般地清了下嗓子，然后答非所问：“你眼睛好了？” 秦至说：“还没……” 不过看得更加清晰了。 大概是近视八百度那种程度。 但距离远一些，依旧是人畜不分。 紫嫣师姐就道：“那就不着急，等你眼睛好了，自然会有人来跟你说。” “谁？” 紫嫣师姐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但等眼睛好的那一天，秦至就知道了答案了——是宗主。 见到秦至的第一眼，宗主便笑呵呵地围着他转了两圈，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恢复得不错。” 自从来了云霄宗，秦至能见到宗主的次数屈指可数。 其实不光是他，云霄宗的其他弟子都很少能见到宗主和玉含仙尊，四位殿主因为管着宗门的不少事情，所以见到的几率会更高些。 对着宗主本人，秦至还是有些畏惧的。 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先去泡一杯茶给对方，结果人家一挥袖子，热乎乎的茶水和糕点就准备好了。 “坐。” 秦至就赶忙坐下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客气几句的时候，宗主便又笑着开口道：“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秦至赶忙道：“习惯的，很……很好。” 说着，他莫名其妙红了脸。 宗主给他倒了一杯茶，秦至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他给宗主倒茶的，可惜已经迟了，有些懊恼自己没礼貌。 不过宗主并不在乎这些。 他点头道：“习惯就好。” 之后又问了秦至一些情况，等他稍微放松一些后，才道：“玉含跟你说过我今天要来吗？” 秦至点头。 不过不是亲口告诉他的。 自从他视力一点点恢复，能够自理后，玉含仙尊便忙了起来。 之前留下的烂摊子太多了，他身上的那些红线淡了很多，应该是他需要维持的那些阵法，所以他一边赶着去加固阵法，一边放出分身去各地查看魔修的情况。 若遇到被魔修围攻的宗门，还得在那里帮忙。 他们这些仙修内讧乱成一团，人家魔修可闲得很呢，趁着这段时间四处找麻烦。 所以，玉含仙尊是远在外地的时候特意给他送了一句话回来。 还送了个小礼物——一颗很大很漂亮的灵石。 说是可以给他弄个法器。 但说来也是奇怪，这次经历了天雷后，秦至觉得自己更能看清旁人身上的红线了。 就如同宗主身上的这些线，如今就清清楚楚映入秦至眼底。 他甚至能顺着对方身上的红线看出对方施展的是什么样的阵法，这个阵法的威力多大，又是设在何处…… 宗主被他盯着看，下意识垂眸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打扮。 心想着他衣服也没什么问题啊，小家伙怎么一直在盯着他看？ 像是在研究他身上的什么东西？ 而宗主的举动也让秦至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无礼，赶忙垂眸道歉，“对……对不起。” 宗主笑着温声道：“倒也不必这么紧张，我来这里呢，也不是来吓唬你的，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顺便问问你的意愿。” 秦至想起紫嫣师姐之前说的话，忐忑不安道：“您说……” 见秦至是这么个拘谨的性格，宗主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直接点好，就问道：“你想留在云霄宗吗？” 秦至赶忙道：“愿意！” 然后在心里小声补充了一句：如果能留在玉含宫就更好了。 他没了魂石，连修炼都做不到了，也没了能名正言顺站在谢如真身边的机会，若是这次不能趁机留在玉含宫，怕是之后也没其他机会了。 宗主见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怔愣了许久。 第421章 你永远是他们的骄傲（五） 秦至见状，还以为对方不愿意让他留下来，便小声说道：“宗主，我会好好改过的，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但他这话，却忽然让宗主莫名难受了起来。 好歹几千岁的人了，不让自己失态是基本操作，宗主面上看不出什么，还笑了笑，却很是心疼。 大抵是因为，如今的秦至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小师弟…… 他安抚秦至道：“放心，我没别的意思，你若是愿意留在云霄宗，我自然是很高兴的，只是你也先别答应得太快。” 秦至疑惑看着他。 宗主又说道：“有些事情，我得先让你知道，等你知道了想清楚了，再来回答我的问题。” 秦至虽然不解，却还是点点头。 虽然他觉得无论宗主说什么，他都想留在云霄宗。 他已经没有家了，唯一想去的地方……只有这玉含宫。 宗主凭空变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灵石，那灵石十分光滑，而且还方方正正的，放在掌心里，让秦至想起了“手机”这种东西。 那灵石漂浮在半空中轻轻旋转着，秦至看到了它两面都是光滑的。 而后听到宗主又说道：“关于你爹娘的事情，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想了想，你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 他顿了下来，手一挥，那晶石立马停止了旋转。 正对着秦至的那一面就像是手机播放电影一样，把秦至爹娘的相关片段都展示给秦至看。 秦至怔愣看着。 眼神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到后来的眼眶逐渐熏红，泪水滚落…… 再看到爹娘是为了替云霄宗的那些弟子拦住那些强大魔修的进攻才选择了留下来，之后毅然决然选择牺牲自己时，他的泪水更加控制不住了。 压抑的哽咽声传来，秦至不敢闭上眼睛，却又因为泪水而看不清楚那画面。 他抬起袖子狠狠抹去泪水，却最后把脸埋在了胳膊上。 他从未想过老爹就是顾子臻，就是那个他在清风宗进入幻境后见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如果那个幻境真的是让他们穿越到了真正的无我城，那……老爹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他吗？ 而后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哽咽道：“是不是我没把那把残剑带回家，老爹老娘就不会出事？” 如果没有那把残剑在旁边时刻提醒老爹，他曾是无我城的少城主，会不会那天他就老老实实在原地等着那几个弟子接他们到安全的地方躲避？ 不……如果没有那把剑，老爹老娘或许不需要等那几个弟子接他们回去，他们自己就能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宗主却道：“他们就住在云霄宗山脚下，不少云霄宗的弟子都跟他们接触过，我听说……玉含也曾跟他们接触过？” 秦至哽咽着，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宗主又道：“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连玉含都看不出他们的底细？为什么堂堂无我城的少城主和洛云宗的宗主之女就在我云霄宗山脚下，我们却一无所知？” 秦至怔怔看着他。 宗主又问道：“甚至，连你这个亲儿子都不曾怀疑过他们的身份，这是为什么？” 秦至眼底现出一丝茫然，哽咽着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只想过这种寻常的生活吗？” 宗主又反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让你来云霄宗？如果只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他们藏得这么好，若是你不来云霄宗，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而有他们在，你这辈子也肯定能顺风顺水……” 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秦至一直没去深想过，他第一次遇见魔修的那次，老爹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路途那般遥远，哪怕是坐着马车都要花费许多时间，可老爹必定是在老娘回家后才能得知他出事了，那之后再赶来找他，若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并且还安然无恙？ 他当初只觉得是运气，可是……真的是运气吗？ 有些事情不去深想，什么都说得过去。 可一旦深想，就会发现许多猫腻。 现在他大概明白了…… 老爹老娘一直以来都是身受重伤的，他们无法再使用自己的魂石，也难以再跟魔修抗衡，若非要动用魂石，必定要付出性命。 而且，一定需要某种媒介，他们的魂石才能重新启动。 或许这些年一直没被人发现，只是因为他们身上有某种封印，所以在他第一次遇见魔修的时候，身为仙修的老娘根本无力抗衡，确实柔弱得连一头牛一头驴都拉不住。 这些年，他们不是伪装成普通人，而是确实成了普通人。 宗主知道他很聪明，肯定已经想明白了。 他温声道：“凭他们的本事和身份，想寻个地方过好普通人的生活并不难，便是寻上清风宗和归一宗，都必定有人能为他准备一个安全的身份，可他们却选择来到云霄宗山脚下生活，你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秦至眸中闪烁着泪光，“为了……我？” 宗主点到即止。 也许他们来到云霄宗山脚时并不打算要孩子，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只是单纯觉得莲花村这个地方很好，也很适合他们安然度过余生。 又或者，他们只是打算暂时在这里歇个脚，等伤势好一些了后再启程去他们真正想去的地方。 可莲花村确实很好，好到他们不知不觉在这里定居下来，好到一个新的生命忽然降临，他们却舍不得放弃了。 为了这个孩子，他们开始百般筹谋。 宗主道：“但对于一个仙修来说，无论他们在过程中经历了什么，他们都注定着为苍生而死，这是他们早就选定的结局，并不是被谁害的，秦至……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死了比活着，更荣耀。” 那一天，如果他们选择躲了起来，或许至今仍能活得好好的，可他们就得看着魔修大军将这附近几个村落的百姓撕咬啃食，然后看着那些比晚辈在战斗中魂飞魄散…… 宗主说：“如果他们是这样的人，就生不出你这样的孩子了。” 正因为他们无惧生死，才能生出秦至这般赤诚勇敢的后代。 无我城的血脉后代，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 哪怕总是把“贪生怕死”挂在嘴边的秦至。 第422章 你永远是他们的骄傲（六） 秦至垂眸，许久后才说道：“您这么夸我，是看在我爹娘的面子上，还是看在我那些很厉害的先祖面子上？” 宗主笑了，抚摸着他的头顶，说道：“有着厉害身份的弟子不只是你一个，但我很少去夸他们，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秦至动了动嘴，却没说话。 宗主又温声夸赞道：“你爹娘确实很好，也确实很厉害，我相信他们是很多人心目中英雄，但你……也永远是他们的骄傲。” 这句夸赞，远比任何甜言蜜语要好听。 秦至眼眶有泪水涌动，却觉得无比满足，即便他知道他还不够格。 不想秦至一直沉浸在爹娘的痛苦中，宗主便又转换了个话题，说道：“所以，那几个宗门弟子，我交给了执法处处理，你觉得呢？” 秦至擦了擦眼角的泪，点点头，没说话。 本来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开口，宗主这般问他，也只是为了照顾他的感受，对他也算是照顾了。 更何况真相已明，爹娘算不得他们害死的，假如的结果也不用拿到现在来说，他相信爹娘也不想他为了这件事情就心中充满恨意。 他已经疯够了。 宗主又说道：“除了这件事情外，还有归一宗和清风宗……” 顿了顿，他斟酌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他们都是无我城的后人，如今你的身份……他们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我看他们的意思，似乎是希望你能重新统领他们，所以，若是你想要回去继承祖辈的产业，云霄宗自然也是愿意支持的。” 秦至才明白，宗主铺垫了这么多，只为了说这个。 他的确犹豫了。 但并不是因为他想回到无我城，想当什么无我城的少城主，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顾瑾。 知道了这些内情，他便也明白了为何顾瑾会对他这般照顾。 想来，顾瑾是真的希望他能重新创立无我城…… 宗主又道：“你无需顾虑，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你永远都是云霄宗的弟子，只要你需要，云霄宗也永远都是你的后盾，所以不管你是想留下还是想离开，都不需要有压力。” 秦至便道：“我……还是想留下。” 宗主倒是意外这个选择。 不过他看起来很高兴，说道：“我也觉得你留下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我们云霄宗也不差的嘛，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想清楚，毕竟在云霄宗，你很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个小弟子，但若是回了无我城，你可就是城主了。” 后面那话，多少带点调侃的意思。 秦至却摇头道：“我如今没了魂石，也无法修炼了，就算是当了什么城主，也只是当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废物城主，那样还有什么意思呢？况且……” 他爹叫顾子臻，他娘叫洛云霞，他们都不姓秦。 只有他为秦姓。 因为，他爹这是想要告诉他，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新一代的传承……将从他这里开始。 * 从玉含宫下来后，宗主直接回了大殿。 四位殿主都在那里等着他。 北殿殿主一见他，赶忙问道：“怎么样了？” 宗主笑着道：“既然这么担心，何不亲自上去看看他？” “毕竟是隔了几千年的血脉，便是看了也帮不了他什么，何必叨扰？”北殿殿主道，“况且他心思敏感，若是我与你一同上去，岂不是更让他觉得有压力？” 北殿殿主与无我城的先祖出自一家，而说起他们当年的家族史……其实也不过是一场皇权更迭的悲剧。 后来，他改了姓名，入了云霄宗，他的兄长却仍旧承着顾姓，创建了无我城。 而这些事情，只有师尊和几位师兄知道罢了。 秦至虽然是他兄长的后代，可毕竟隔了这么多年，血脉早就被稀释得差不多，两人之间的羁绊早就没多少了，所以对着这个后代，北殿殿主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比旁的弟子稍微多了几分疼爱与怜惜。 所以一看秦至，便觉得他天生就应该修习阵法。 哪怕当时知道他没有魂石，也没有修行的天赋，还是想亲自带着他，看着他长大。 北殿殿主又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便是我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这些该他经历的事情也一样都不少，这是天道为他选的路。” 秦至前世功德无数，正常来说，前世有功德的人，下一世必定会大富大贵或一世无忧，至少也会得个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结局。 偏生他生生世世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甚至到了最后那几世，出身都微寒，年轻轻便没了，下场无一例外都很惨。 甚至他最后两世都是在同一个王朝里降生，按照规矩，他的前一世是为了这个王朝的诞生而牺牲的，那么下一世，必定会在这个王朝的盛世里投胎，有国运庇护，应当是一生无忧无虑。 但……并没有。 甚至在有如此强大国运的庇护下，仍旧出身凄惨，下场悲惨，这只能说明一点…… 宗主道：“天道替他选择成仙之路，所以他即便在和平年代也过得很苦，因为他必须经历重重磨难才能成仙，甚至是直接成神。”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世他会投胎到这里。 东殿殿主道：“可他的魂石……不是碎了吗？” 说着，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好不容易才恢复的手。 难怪他当时要拿走秦至体内的魂石时，会遭到天谴，原来那魂石原本就是他的。 贺灵正这般轻易就能生挖自己的魂石，是因为这魂石本就是秦至的，他不过是把属于秦至的东西还给秦至罢了。 东殿殿主开始发呆，贺灵正……早就知道了么？ 西殿殿主便道：“魂石碎了也可以修炼啊，一个能得国运庇护的凡人，天雷都奈何不了，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个普通人吗？” 秦至自有自己的机遇。 南殿殿主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哀伤，“所以，师尊果然没有骗我们，成神之路……注定铺满了至亲与挚爱的鲜血与白骨。” 先是失去朋友，再是失去至亲…… 未来还会不断失去重要的人。 所谓的成神，其实不过是在不断经历了这世间所有的疼痛后，能感同身受这世间每一个人的痛苦，然后……因着这份心疼而想起了曾经的那个自己，像是拯救当年的自己一样，去拯救世人。 真神从来不是高贵不可触碰的，他们千疮百孔，早已一无所有。 第423章 你永远是他们的骄傲（七） 宗主便叹气道：“你们干嘛一个个的非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换个角度，成不成神都得守护苍生，不成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人惨死眼前，成神了就会更厉害，悲剧就会少一些，这不是挺好的吗？” 南殿殿主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安排秦至？他是怎么选的？” 宗主说：“他想留在云霄宗。” 北殿殿主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这个选择。 东殿殿主和西殿殿主看起来神情不变，好像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选择。 南殿殿主蹙眉道：“你没跟他说清风宗和归一宗的事情？” “说了。” “那他还……” 宗主笑着说：“大概是因为我们云霄宗太好了。”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最重要的那一点，不过是因为他们有个容貌和身材都绝佳的小师弟。 北殿殿主叹气道：“难怪师尊总说这世间没有小师弟做不到的事情。” 原话是：有事就找你们小师弟，他拳头硬，如果拳头还解决不了的，就让他露脸，露脸还解决不了的……衣服少穿几件也没什么的。 也……挺好的。 他们云霄宗也好多年没办过喜事了。 东殿殿主看向宗主，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所以，如果秦至确定要留下来，你打算把他放在哪儿？” 南殿殿主直接道：“这还用问吗？” 玉含宫啊！ 那儿刚好缺个……嗯，打扫卫生的弟子。 至于关起殿门会做点什么，那就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了。 宗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总还是需要一个合理合规的借口，否则，便是秦至愿意，玉含也不会愿意的。” 如果他们这般随意将秦至送上玉含宫，那么在世人眼中，无论秦至将来取得多大的成就，他都只是个依附于玉含仙尊的云霄宗弟子。 国运的庇护为什么要在秦至的魂石被打碎后才出现？ 正是因为秦至若要成神，就必须是依靠他自己，否则他就算靠着这魂石立下无数功德，那都不过是建立在祖辈庇护的基础上。 人就是要经历无数磨难，在得到和失去中反复磨炼，最后彻底一无所有，再爬起来争取，才有可能锻造出最强大的灵魂。 当然，爱也是不可缺少的。 “所以，”西殿殿主问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安排他？” 宗主却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 秦至从睡梦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恰好从外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玉含仙尊。 虽然在回来的时候已经用法术将自身的血渍和灰尘等脏东西都清洗干净了，可身上的疲惫还是让玉含仙尊觉得自己如今脏兮兮的，想着看一眼秦至便去后山用引来的寒池洗澡。 却未曾想到，秦至竟睁开了眼睛。 玉含仙尊顿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走上前在床边坐下，“吵醒你了？” 秦至也没想到他恰好在此时回来，一时分不清楚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是眨了眨眼睛，并未说话。 玉含仙尊便伸手摸摸他的脸，顺便借此探查他身体内的情况，轻声道：“我正好要去后山沐浴，你去不去？” “去！”秦至刚醒，脑子还晕乎着，尚且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他如今对玉含仙尊无比依赖，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可是说完了，脑子似乎清醒了些，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去沐浴。 嗯……去了，一起沐浴？ 虽说两个男人一起沐浴也不是什么值得令人羞耻的事情，但秦至还是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十分暧昧。 玉含仙尊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眼底的笑意更加温柔，将秦至从床上抱了起来。 秦至更懵了。 他想说自己可以起来走着，不需要这样。 可人却已经在对方怀里。 而后一眨眼，身处的地方就变了。 竟到了后山。 秦至以前就在这里修行过，对这里自然十分熟悉，而且……抱着他的那个人还在这地方为自己渡了好多次灵气。 他甚至还以这里为背景，做了许多次对不起对方的梦。 玉含仙尊察觉到了什么，垂眸看着秦至，问道：“脸这么红，很热？” 秦至脸红得更加厉害了，其实他不忍，毕竟这里大部分的池水都是由寒池引来的，但他实在找不到其他借口了，只能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 恰好他们此时路过了唯一一口温池，玉含仙尊也并未多想，只是加快了脚步。 等秦至反应过来可以叫对方放下他，让他自己走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更为偏僻的寒池水前。 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寒池，原本只是天然的山泉水池，后来为了修行方便，玉含仙尊才将一部分的寒池水引来此处。 秦至在这后山修行的时候，从来没来过这里。 比起这寒池，他还是更喜欢外面的温泉池水…… 正出神之际，玉含仙尊便抱着他入了寒池内，那水一碰到秦至，冒出的白色水汽便更加明显。 而秦至也吃痛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往玉含仙尊怀里拱去。 玉含仙尊便顿住了脚步。 他仍旧这般抱着秦至，也不觉得累，反而将秦至抱得更紧了，温声问道：“难受？” 秦至含糊地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嗯”。 他知道寒池水的主要作用是什么，所以更加不愿意承认自己痛得厉害。 天罚之后，他体内的煞气分明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就连时常来看他的紫嫣师姐都感受不到他体内还存着煞气。 可秦至自己却知道，他体内还是煞气并未完全消除，可他总是不想承认。 他不想让玉含仙尊觉得自己心中还有恨，哪怕经受了天罚，还是个魔头…… 玉含仙尊似乎看出了秦至的小心思，自然不会拆穿他，反而诱惑般地喊着他的名字，“秦至……” 秦至之前不敢跟玉含仙尊对视，生怕被对方看穿，可听到对方这般喊他的名字，还是控制不住抬眸与对方对视。 可是一抬头，便见对方垂眸吻上了他的唇。 秦至：……！！！ 他其实知道这样做是不对，就……就算要渡灵，也……其实也可以不这样的。 但他心里就是不断给自己找理由。 玉含仙尊抱着他啊，没有手了啊，这样渡灵气不是很正常的吗？ 而且以前也是这样的，没什么不对的啊。 脑子越发迷糊，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进去，鼓鼓的，胀胀的，有些难受，却也不是特别难受。 大抵是习惯了，这回不必对方提醒，秦至便主动搂住了对方的胳膊，主动张开了嘴，让侵略者更加顺利地扫荡着…… 第424章 我永远都在（一） 等他气喘吁吁被放开的时候，人已经被抱着进入寒池的中央，而后，两人坐在了寒池中间。 他额头抵在对方的胸口上，喘息着，听着对方的心跳，也听着自己的心跳。 寒池水依旧对他很不友好，可脑子此刻一片空白，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袭遍全身，带着点刺痛，但能忍。 喘息许久后，秦至气息逐渐稳定下来。 感觉到被自己靠着的胸口动了起来，秦至还以为玉含仙尊要离开了，他下意识将脑袋从对方胸口上挪开，仰头看向对方。 尚未来得及说一个字，又被摁住脑袋唇齿相撞。 秦至实在受不住了，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很不对劲，所以将手放在对方胸口上，努力要把人推开，“不……” 但很快又被人强行搂着紧紧相贴，一点空隙都不留。 这般强硬且占有欲十足的动作，莫名令秦至有些恐慌不安，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却半点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总觉得玉含仙尊这不是要给他渡灵气，倒像是被魔修上身，要把他吞吃入腹！ 而他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被生生吻晕了过去…… 大抵是晕过去的时候，那种要死掉的感觉太过明显，秦至竟梦见了老爹和老娘。 他以为自己真的死掉了，要与爹娘团聚了，便兴奋地扑过去喊道：“老爹！老娘！” 可惜爹娘并未看到他，反而还站在窗前依偎着，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秦至想要靠近他们，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他只能在距离对方十步远的位置站立着。 这时候他才发现，老爹与老娘与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们好似变得年轻了，老爹看着不过是二十来岁的模样，老娘看着更年轻，大抵才及笄。 只是身上的气息，俨然一模一样。 老娘靠在老爹怀中，娇媚却不虚弱了，眉眼中竟还带着几分凌厉，只是因为依偎在老爹怀中，才将那凌厉生生压下去几分。 而老爹揽着她，手却不自觉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 秦至仔细一看，才发现老娘的小腹微微隆起。 再观察，便会发现老娘身上穿的衣服相对宽松些，装扮也非常简单，发上只簪着一支普通的桃花簪子。 可环视这四周，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他们以前在莲花村时的院子。 院子虽不大，却莫名给人这地方不便宜的感觉，院中种着一棵桃木，屋子也搭建得十分坚固，但厨房内肉类蔬菜都十分齐全，那冒着热气的药壶散发出的气味能让秦至瞬间便判断出这安胎药不便宜。 里面放了不少昂贵的药材。 而老爹和老娘此刻所在的房间，床和桌子用的都是小叶紫檀，梳妆台上堆放着各种配饰，竟全是用高级晶石和灵玉制作的，而旁边的架子上还放着一把长剑和一杆长枪。 秦至对兵器并不了解，却能看出这两样兵器不简单，上面似乎沾染了不少鲜血，可是却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是难得一见的法宝。 老爹带着老娘在床边坐下后，主动弯腰为她褪去鞋袜，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起身后，一边为老娘盖被子，一边问道：“你想吃什么？” 老娘却笑着说道：“何必这般小心翼翼？才不过三个月大……” 老爹却俯身吻了她，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身子又不大好，怎么能不重视？” 又带着歉意道：“真是辛苦你了。” 老娘面上只带着笑，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她是真的觉得很幸福。 老爹走了，秦至却仍站在原地。 老娘看不到他，虽闭上了眼睛休息，却忍不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盼着这孩子能早点来到这世上。 这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也没有什么逻辑可讲。 好似一眨眼便过去了几个月。 老娘的小腹也逐渐大了起来，可因为她是习武之身，所以走路并不影响，可老爹还是十分紧张。 秦至也渐渐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他所在的现实，就连背景都不一样。 这两个人虽然跟老爹老娘长得一模一样，气息也完全相同，却也不是他的爹娘。 怀胎十月后，老娘便诞下了一个女婴。 是个很可爱又很健康的小娃娃，一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街坊邻居全都过来庆贺。 甚至小小的院子外还来了很多辆马车，不同的人送来不同的贺礼，可见老爹老娘的身份并不一般。 秦至就在一旁安静看着。 没人看得到他。 他就像是一条没人要的野狗，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看着不属于自己的人间繁华。 心情落寞，却又有点高兴。 虽然知道这一切只是梦，只是自己的幻想，但却总觉得这或许就是老爹老娘转世后的生活。 这样……也挺好的。 夜渐渐深了，前来庆贺的人早就走了，院子也变得安静下来。 秦至看到老爹收拾好一切后，走进房内。 看着早已陷入熟睡的老娘和那个小小的婴儿，老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眉眼间全都温柔。 他俯身，先是亲了亲老娘，而后又抓起那小婴儿的手，轻轻亲了亲。 人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 可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气息，令武功高强的老爹也跟着立马警惕了起来。 这时候，老娘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她从床上坐起来，困倦的神情也瞬间清醒，低声问老爹道：“什么人？” 老爹也不清楚，但也不忘安抚老娘，“没事，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待着，不要露面……” 说罢，他取走了架子上的佩剑，走出了房外。 秦至也走到了老娘面前，下意识挡在她面前，即便知道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梦，即便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由他控制，他还是没办法什么都不管。 老娘自然是看不到他的，坐在床上迟疑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安，便起身披衣，抱着床上的小婴儿悄悄靠近门口，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也许是想着若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这般准备好，跑起来也更快些。 而秦至站在她身旁，也把院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老爹拿着长剑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警惕看着忽然出现在院子里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袭玄色的宽袖长袍，质地看不出是什么，可光是看一个背影，便知道对方身份非比寻常。 第425章 我永远都在（二） 他背对着老爹，负手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身后的衣袍拖在地上，墨发用鎏金发冠束了一半。 月光洒在他身上，竟有种神明降落人间的缥缈之感。 老爹从气息上感觉到了对方不简单，若真是动起手来，只怕他顶不过三招。 为此，也更加谨慎了。 他警惕问道：“半夜闯门可不是君子所为，不知阁下意欲何为？” 那男子似乎才察觉到有人来，他缓缓转眸时，笑声先至，听着十分温柔，带着些许歉意，“白日里人太多，不便现身，叨扰了。” 看到男子的俩，老爹愣住了，秦至也愣住了。 老爹愣住，是没想到这男子表情温和，面上带笑，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熟悉，又确实带着歉意，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而秦至愣住……是因为那个男子，竟长得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五官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 躲在门口的老娘也在看到那张脸后，不知不觉从门口走了出来，像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怔怔看着那男子。 玄衣男子的视线也落在老娘身上，眉眼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有欣慰，有怀念，有高兴，也有……似乎是跨越了千年的愧疚。 老爹看着那玄衣男子，捏着佩剑的手也不知不觉松了些，语气下意识温和了下来，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玄衣男子却只说了一个字：“秦。” 老爹没想到对方与自己同一个姓氏，心里那股微妙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只是也并未多想，毕竟这世上姓秦的人多得是。 他看对方衣着奢华，气质高贵，不似寻常人，如今又没什么恶意，便又多了几分恭敬，“秦公子，不知深夜来此是何用意？” 虽说这位秦公子让他觉得十分亲切，也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没有恶意，更是没有根据地觉得对方一定不会伤害自己，可身后就是妻女，他还是得谨慎小心一些。 秦公子看出了他的忌惮，并不在意，仍旧笑着温声道：“不必担心，吾与你们有缘，来此并非怀揣恶意，只是过来祝贺罢了。” 可老爹并不认识眼前之人，也从未听说祝贺要三更半夜来的，所以仍旧不肯放松警惕。 倒是老娘抱着孩子下意识走到了老爹身旁。 秦至也跟着走了出去。 秦公子将视线落在老娘身上，可不知为何，秦至总觉得对方好似也看到了自己一般，甚至还对着他笑了笑。 而老娘对上了对方的微笑，眸光也跟着温柔了起来。 她道：“既然是祝贺的，那便是客人，不妨进屋一坐。” 秦公子也道：“不必麻烦，来送些贺礼便走了。” 他说着，将负在身后的右手抬了起来，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老爹和老娘直接看傻了！ 他们所在的世界并没有魔修和仙修，自然也不曾见过这般能凭空变出东西的场景，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可秦公子将手中的盒子往前送去，那盒子便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在没有人捧着的情况下，来到了老爹老娘的面前。 之后，停在老爹面前不动了。 老爹震惊地伸出双手，那盒子便轻轻落在了老爹的手中。 秦公子便温声道：“吾乃来自天外之人，前世承两位恩情得以修成正果，今世特地来报恩。” 说着，他轻轻抬手，老爹手中的盒子便被打开。 里面是一个小瓷瓶。 秦公子又道：“这里面是三颗灵丹，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今次赠与两位，盼望两位恩人这一世能长命百岁，亦不受病痛之灾。” 而后，他掌心又多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在月光的照耀之下，竟像是一只漂亮的银蝶在翩翩起舞。 接着，那玉佩便自动漂浮到老娘怀中的小婴儿面前。 小婴儿不知何时醒来，眼睛水汪汪的，又圆又大，看到那玉佩后，竟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地要抓住那玉佩。 而那玉佩却忽然化作一道光注入了婴儿的额头。 额头显现出一个蝴蝶一般的印记，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小婴儿并未哭闹，反而还咿咿呀呀地笑着，襁褓幻化出一道奇妙的灵光，像是被什么一道强大的力量保护着。 老爹老娘不知道那是什么，起初还吓了一跳，慢慢的便察觉到那东西并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儿，反而还在保护她。 秦公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吾与这孩子有师徒之缘，待她长大后，便让她到昆仑之外的仙山拜师吧。” 说罢，便逐渐消失在原地。 老爹老娘却仍旧没反应过来，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老爹甚至还追到院子外去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到，仍旧怀疑自己是眼睛花了。 可一低头，那盒子仍在。 回到院子内，老娘正低头看着襁褓内的小婴儿。 老爹过去一看，才发现方才还醒着的小婴儿已经沉睡，小脸红扑扑的，面色红润，额头的蝴蝶印记在月光的照耀下，时而闪现，时而藏匿。 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老爹惊叹道：“真是神仙？” 是不是神仙不知道，但普通凡人是不能凭空变出这些东西的，也不可能在瞬间消失不见。 秦至就站在一旁，仍旧怔怔看着院子外。 而后，他也紧跟着消失在原地。 身体顿时失重，哪怕他下一秒便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脚也踩着地面，却仍旧摔在了地上。 同时，手下意识抓住了前面晃动的某样东西。 等他稳住身体后，抬眸一看，才发现自己抓住的一道纱帘，而前面就是一张床榻，床上……有两个正拥抱亲吻的身影！ 秦至脸颊“唰”一下就红了！ 他急忙垂眸，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来到这里了。 非礼勿视！ 可没想到床上的人竟能看到他，并且……丝毫不意外他出现在这儿。 “嗨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含着笑意道，“还真能把你招来，抬起头来，我的小可爱……” 听到最后，那声音不只是耳熟，而是跟他的一模一样。 秦至仍旧垂着头，眼睛下意识微微的瞪大，怀疑自己听错了，却碍于之前那两道纠缠的身影，不敢抬头。 接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耐烦，“谢如真，你给我起开！” “谢如真”这三个字，像是触及秦至的某个开关，他猛地抬头看去。 第426章 我永远都在（三） 却看到床上纠缠的身影，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一个与玉含仙尊长得一模一样！ 身穿红衣的玉含仙尊搂着那位秦公子，正忘情地亲吻着对方的脖颈，而秦公子被逼得往后仰着，那修长白皙的脖颈遍布了吻痕。 两人坐落在床上，墨发披散，只着一红一白的长款亵衣，似乎底下没穿裤子…… 秦公子想要将在身上胡作非为的人推开，却反被桎梏他的另外一只手褪下了肩上的亵衣，雪白的肩头露了出来…… 这画面，当真是让秦至面红耳赤，不敢直视。 可他又从未见过这样的玉含仙尊，眼睛都看直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挪开视线。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至的视线，加之秦公子实在恼火了，就一把把人推开，那跟谢如真一模一样的男子才被迫停止了亲吻，而后……看向了秦至。 只是没想到，看到秦至的时候，“谢如真”愣了下，随即，含着情欲的眸子便多了几分温柔，似乎在怀念什么。 还冲着秦至笑了笑。 秦至脸颊红得更厉害，尤其是看到对方顶着玉含仙尊的脸，却是这样一副不修边幅、眼含情欲的模样，他更是不敢与对方直视。 将“谢如真”推开后，秦公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随后赤足走下床榻，来到秦至面前，弯腰朝着他伸手，似乎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可秦至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对方那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虽然红色亵衣的后摆能遮住关键部位，虽然两个都是男人，虽然……这位秦公子就是梦中的另外一个自己，秦至还是觉得很尴尬，很羞涩。 他侧眸，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只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被拉起来后，秦至还是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另外的方向。 那秦公子却忽然负手绕着他转了两圈，像是在仔细打量着他，而后便笑着说道：“真是没想到，以前的我，居然是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说话间，他转头看向床榻那边。 却见床榻上的人也跟着下了床榻，并且还衣衫整齐，墨发束起。 秦公子：…… 秦至察觉到异样，也转头看去，便看到“谢如真”仍旧顶着玉含仙尊的那张脸，穿的仍是一袭白袍，与他印象中的玉含仙尊一模一样。 连带着那温柔的眼神也如出一辙。 只是又多了几分他也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多了几分沉淀。 秦公子抓着自己长发往后一梳，而后双手环抱，往后一靠，挑眉看着那“谢如真”，一副“我倒要看看你在装什么逼”的表情。 却见“谢如真”来到秦至面前，柔声道：“如今的你，可在云霄宗了？” 秦至觉得这梦当真是诡异，诡异到有种他在跟未来的谢如真对话的错觉，但他仍旧腼腆垂眸回答道：“嗯……” “谢如真”面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又道：“可拜入我门下了？” 秦至悄咪咪抬眸看了一眼另一旁的秦公子，见对方掏了掏耳朵，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又小声道：“没……” 却听见秦公子道：“有的话，你可就完了。” 虽然对方说话没带姓名，可秦至知道，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谢如真”便无奈看了他一眼。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秦至从未做过如此真实的梦，紧张又迷茫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只能小声问道：“我……我是在做梦吧？”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那位秦公子和“谢如真”。 秦公子便笑着说：“你就当是在做梦好了……” 而后敛了笑意，算不上是严肃，但却很认真地对秦至道：“不知道现在的你怎么样了，但算是未来的我对你的一句忠告，秦至……不管想来的你会经历什么痛苦，都不要放弃自己，不要离开云霄宗，不要放弃修行，你现在失去和得不到的，都会在之后的岁月里等着你。” 他说：“你还有好长的日子活着呢。” “谢如真”也温声对他道：“好好活着，勿忘初心。” 秦至还是很迷茫。 正想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时，秦公子便朝着他一挥衣袖，说道：“你这梦做得太久了，小心回不去了……” 只是一瞬间，秦至眼前一黑，感觉灵魂被从很远的地方甩了回来！ 再睁开眼睛，他却是躺在床上。 脑子先是快速闪过很多画面，而后逐渐变得空白，尚未反应过来，梦里的一切便都已经彻底在脑海中消散。 只剩下那句“好好活着，勿忘初心”。 秦至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莫名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他清醒得很，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记得梦里有老娘老娘和瑶瑶，记得梦里又两个人，一个像他，一个像谢如真……但却不记得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从床上坐了起来后，秦至才迷迷糊糊地想起，他似乎是与玉含仙尊在后山的寒池里沐浴？ 然后……然后，咳，好像玉含仙尊在给他渡灵气，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就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 也不知道他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事，又睡了多久。 掀开被褥想要下床时，秦至感觉不太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没穿衣服！ 脸颊连同耳垂、脖颈都瞬间红透了！ 他赶忙将被褥重新盖在身上，红着脸四处看了看，没见到任何身影。 好在床头不远处就放着他的衣服。 秦至伸手一捞便将衣服拿在手里，穿好后才下床。 恰好紫嫣师姐在此时来寻。 她在门前正要行礼说明来意，秦至却正好在此时将殿门打开，想出去寻玉含仙尊。 两人一下子愣住了。 秦至率先回过神来，“紫嫣师姐？” 紫嫣师姐并未看到玉含仙尊，便多了几分随意，笑着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秦至点头，朝着她走去，问道：“紫嫣师姐是来寻玉含仙尊？” 他正想说人不在殿内，不知道去哪儿了，紫嫣师姐便道：“是来寻你的，不过按照规矩，还是该先给仙尊行礼问候一声，等了应允，才好去找你。” 秦至没想到是来找他的，还有些意外，想要把人请入殿内坐一坐，但紫嫣师姐没敢进去，她知道玉含仙尊不喜人随意踏足玉含宫，之前几次都是特殊情况，如今她也只是来说几句话，更不好进去坐。 第427章 我永远都在（四） “只是过来说几句话罢了，说完就该走了，便不麻烦了。”紫嫣师姐说道，“长话短说，其实我这趟来只是替宗主问你一句，你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秦至点头，“好些了，多谢宗主关心。” 紫嫣师姐有些不放心，还特意给他把脉，用灵力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而后面上惊讶不已。 秦至还以为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忐忑道：“怎么了？” 难道是煞气又开始反噬了？ 却听到紫嫣师姐意外道：“你身上的煞气……竟全部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啊！ 虽说秦至经历了天雷，魂石也碎掉了，又有玉含仙尊把他留在玉含宫内日复一日地小心照顾着，可煞气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完全清除的，否则之前秦至就不会这般轻易入魔了。 秦至闻言也十分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当真？” 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是玉含仙尊帮了他，毕竟他一直知道自己体内还是残留着些许煞气的，这也是为什么玉含仙尊一直把他留在玉含宫的主要原因。 而这次同他一起泡了寒池水醒来后，煞气就彻底消失了，除了玉含仙尊，还有谁这般厉害呢？ 紫嫣师姐也觉得这是玉含仙尊的功劳，她十分高兴道：“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下山历练了！” “下山历练？”秦至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惊讶地指着自己道，“我？” 紫嫣师姐点头，“对，你。” “我一个人？” “嗯……”思考了一下，紫嫣师姐便道：“你也可以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跟你一起。” “可是，我……”秦至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为难，也有些尴尬，“我没有修为了，我下山能历练什么？” 给魔修当点心，一口吞了？ 紫嫣师姐便道：“就算没有修为了也是可以下山历练的，只是比起旁的弟子要危险些罢了，不过……” 顿了顿，忽而一脸自信地笑着说：“如果是你下山历练，一定可以平安归来的！” 秦至不知道紫嫣师姐怎么对他这么有信心，反正他没这么大的自信，还有点郁闷。 倒也不是说他不愿意下山历练，而是他现在一无所有，又经历了这么多，开始更加珍惜自己的命了。 他自知自己已经没有修炼的可能，哪怕还能留在云霄宗，就算余下的时间都能平平安安的，也不过只剩几十年的寿命。 若是运气不好，哪天再到战场走一遭，兴许就回不来了。 他还是想珍惜余下的这点时间，能多陪着谢如真便多陪一会儿，至少……至少可以让对方不会在今后千万年的时间长河里那般轻易就忘了自己。 紫嫣师姐看出了他的犹豫，便问道：“可是有什么顾虑？” 顾虑可太多了！ 秦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紫嫣师姐看出了他的为难，虽不知他在担忧什么，但也是真的希望他能抓住这次机会，好好下山历练一番。 若是一直留在宗门内，怕是这辈子都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 她便问道：“你可想过，之后做些什么？是想继续留在灵药坊，还是回到洒扫处？” 秦至仍旧沉默着，但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在认真考虑。 紫嫣师姐又道：“又或是……想去玉含宫？” 没想到对方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心思，秦至面红耳赤，十分不好意思。 毕竟玉含宫可是比当宗主的亲传弟子还要难以实现的所在。 他这种资质想去玉含宫，正如一个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不及格的学渣说要考清华北大一样。 不……准确一点，应该是一个学写字都费劲儿的学困生说要考哈佛。 紫嫣师姐却丝毫不觉得他这个目标多不可思议，反而鼓励他道：“既然如此，你更该下山历练啊，不然怎么积攒功德，怎么让宗主和四位殿主给你这个机会？” 秦至红着脸道：“你不觉得……我想去玉含宫是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给个机会……若真让他以如今的资质去玉含宫，这可不叫给个机会，得是开闸放水了。 紫嫣师姐却理所当然道：“当然不会！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留在玉含宫的，而且你一定可以修成仙身，同玉含仙尊一般顺利飞升！” 毕竟，这可是有着无限功德，连天道都不得不妥协的第一人！ 秦至听着这话，除了高兴之外，更多的是疑惑。 紫嫣师姐这是怎么了？ 不对，应该是大家都怎么了？ 自从他被天罚后，好多弟子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很奇怪，尤其是陈墨师兄，从一开始的只是对他格外关照，变成了如今的各种崇拜。 他之前也以为是因为自己经受了天罚还能活下来一事让众人震惊，所以大家才对他这般，可现在隐约觉得不只是这样…… 心中实在疑惑，秦至便也问出来了。 可紫嫣师姐却未在明面上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含糊道：“你既然连天罚都能承受得住，那未来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以秦至师弟你这般厉害的资质，将来必定前途无限！” 秦至：“额……” 他有点被吹麻了。 但也并未马上答应紫嫣师姐，毕竟下山历练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只说了自己会好好考虑。 直到玉含仙尊回来，秦至才将此事告知他，然后让他帮自己拿个主意。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如今修为同魂石一起没了，受了这天罚，觉得好似身体都不如之前那般，怕是见了最低等的魔修都逃不掉，只是……” 他没把话说完，玉含仙尊便顺着他的话补充道：“只是你也不想一直这般当个没用的废人，你有你自己想要的东西，你想去争取，所以下山历练也是个很好的机会，对吗？” 秦至听他说“自己想要的东西”，总觉得这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红了脸颊，完全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多讨人想亲。 握住了秦至的手，玉含仙尊垂眸捏了捏，又用大拇指摩挲着，像是在把玩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柔声道：“你这般同我讲，是希望我能开口让你下山历练？你觉得即便自己死在外面了，我也会因为这事儿也一直对你心怀愧疚，就不会轻易忘记你了，对吗？” 心思被拆穿，秦至脸红得更加厉害。 他不好意思否认，但也不好意思承认，只能装聋作哑。 第428章 我永远都在（五） 哪知这人却忽然用手指挑起了他的下颚，迫使他对上他的视线，视线触及，秦至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副诡异的湖面——层层纱帐之内，身着红衣和白衣的两个男子在纠缠拥抱，有人仰头默默承受着，有人深情亲吻着…… 纱帐忽然被风吹开，看到那两张脸的时候，秦至吓得立马侧头避开了那只挑着自己下颚的手，脖颈红得更加厉害了。 他在心里骂自己禽兽变态！ 看着秦至忽然变得通红的脸颊和脖颈，玉含仙尊怔了下，而后嘴角浅浅勾起，温声道：“怎么了？” 这话问得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可秦至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他忽然有些紧张，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假装淡定，“没……没事啊。” 但这一结巴，又忽而觉得自己太没气势了。 他想找回点面子，就转移话题，说道：“我梦见我爹娘了……” 这话一出来，玉含仙尊果然不敢再调戏他了，反而紧张了起来，虽面上不显，可语气却控制不住带上几分小心翼翼，问道：“梦见什么了？” 其实秦至根本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他就觉得……嗯，就觉得好像，爹娘现在过得挺好的。 他沉默着，斟酌着要怎么说才更合适，却下意识脱口而出：“他们下辈子过得挺好的，我跟你也挺好的……” “嗯？”玉含仙尊很会抓重点，“我跟你？” 秦至：……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又不受控制想起了方才那不要脸的画面，好不容易褪了点颜色的脸颊又立马通红了起来。 他含糊道：“没……没什么，其实我也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就是觉得应该是这样……嗯，应该就是这样的。” 玉含仙尊却不肯放过他，“哪样的？” 秦至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再这么跟他聊下去，他那点心思肯定全部曝光了！ 索性强硬说回正题，“你还没说呢，我到底该不该下山历练？” 不顾玉含仙尊那意味深长的表情，秦至硬着头皮假装淡定继续说道：“紫嫣师姐让我早些给她答复，这样她也好安排些，你若是给不了我什么建议，那我便去问旁人了。” 说真的，秦至这害羞又嘴硬的模样，确实十分可爱。 但玉含仙尊也不敢继续逗下去了，怕真的把人给逗得狠了逃了。 他也只好正经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旁人给不了你建议，便是给了建议，也未必适合你。” 顿了下，又接着道：“你心里应当早就有想法了，不是吗？” 秦至没有回答，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玉含仙尊能看出他的不安。 他仍旧在抠着自己的手指。 之前只是随便抠抠，如今有了心事，力度便大了些，竟把自己的手指抠出了血，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玉含仙尊见状，眉头紧皱。 秦至仍旧抠着手指想事情，他如今的心态非常不好，不然也不会在想事情的时候把自己手指抠破了都察觉不到。 这是他以前没有的习惯…… 玉含仙尊握住了他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将他被抠破流血的手指给治好了，而后温声劝道：“秦至，我说过了，在我这里你不需要去想太多。” 他说：“你可以想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你是你愿意去做的事情，你都不必有任何的顾虑。” 秦至是自卑的，这种感觉已经强烈到他自己都感觉得到。 在玉含仙尊面前，他是卑微的，他一心要高攀这人，却又觉得自己不配。 虽然觉得自己不配，却又一心想要高攀。 很矛盾。 也很不服气。 “我……” 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忽然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他不知道，玉含仙尊却知道。 所以他没再开口劝什么，而是带着他闪身离开了云霄宗。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们便来了一座高山的空地上，往下一看，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大片的风景，也能看到更远之外的小如手指头的城池。 秦至尚未反应过来，便忽然感应到了什么。 他猛地朝着某个地方看去，虽然看不太清楚，但还是能感觉到那个地方藏着不少魔修！ 那是魔修的驻扎之地！ 拳头下意识捏紧，秦至控制不住自己沸腾的情绪——他心底生出了杀意！ 但这跟之前被煞气控制的时候不一样。 他虽然很想杀光这些魔修，却能控制自己不去犯傻，毕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了修为，根本不是那些魔修的对手。 玉含仙尊看向他，问道：“什么感觉？” 秦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对方问这话是不是想试探什么，也不太清楚他问的是他对什么的感觉，但他捏着拳头，实话实说道：“很恨。” “然后呢？” 秦至沉默了一下，捏紧的拳头不知不觉松开了，声音也低沉了下来，“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还有呢？” 秦至抬眸看向玉含仙尊，许久后，才道：“想要变得更强。” 玉含仙尊便笑了，柔声问道：“所以……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想要变强，只是为了我吗？” 秦至愣住了。 又听到玉含仙尊说道：“要不要下山历练，要不要变得更强，要不要拿自己仅剩下的这条命去赌一把，是你自己应该考虑的事情，不需要问任何人的意见，也不用旁人给你建议，秦至……你本来就很强。” 你本来就独一无二，你本来就强大勇敢，你本来就无所畏惧，你并不需要任何人给你肯定，因为你从来就不是需要依附旁人的存在。 秦至怔怔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又红了。 他其实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这个世界重生后，就忽然变得很爱哭了。 真的挺没用的。 他偏过头，擦着眼泪，不让玉含仙尊看到他这没用的模样。 可这人却很不知趣，非要把他的头扭过去，非要看着他狼狈落泪的模样，然后……笑了笑，朝着他俯身，吻掉了他脸上的泪水。 “你的眼泪是咸的，但我要你以后都是甜的。” 温软的唇不知不觉落入了嫣红之上，秦至闭着眼睛，能感觉到对方渡给自己的灵力。 那灵气……越发强悍，竟充斥了他的全身！ 等他猛然睁开眼睛时，失去了魂石的地方竟再次蠢蠢欲动起来，调动着他全身的灵气运转起来。 玉含仙尊已经松开了他，与他温柔对视着，轻声道：“去吧。” 他说：“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就在这里。” 第429章 我永远都在（六） 秦至红着眼眶，不再有任何的迟疑，眸子变得凌厉，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玉含仙尊就站在原地，负手看着底下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他也消失在原地，来到了一片狼狈之地。 秦至粗喘着气，身上、手上、脸上……都沾满了血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恨意，而他的身旁全是魔修的尸首。 他喘着气，抬眸看向一身白衣的玉含仙尊。 这人看着高贵圣洁，与这样狼狈恶心的场景完全不相容，可他站在那里，竟像是秦至最大的依靠。 他朝着秦至伸手，秦至便踉跄着朝着他走去，将脏兮兮的手放在他干净的掌心。 对方丝毫不嫌弃，握紧了他的手，而后握紧了秦至的手，拉到自己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那些脏污的痕迹便在瞬间消失不见。 秦至又变成了那个干干净净的秦至。 他听到眼前的男人温柔说道：“秦至，去变得更强大吧，直到无人敢欺，直到所向披靡。” * 秦至决定要下山历练的事情一传出去，云霄宗的师兄弟比他还兴奋！ 尤其是陈墨和林师兄。 这两人基本天天都来找他，不是跟他传授下山历练的注意事项，就是寻来各种秘籍，说是可以重新修炼魂石。 秦至不知那颗魂石本来就是自己，纳闷道：“我要是能修炼出魂石，早就修炼出来了，可你们之前不都说我没有这个天赋吗？” 他倒不是责怪两位师兄的意思，只是他不想给自己太大的期待。 下山历练他也许可以变得更强，也或许能寻到另外的机缘，但要说历练就能炼出魂石，这也太扯淡了。 要这么容易就炼出魂石，那些终其一生都只能是外门弟子的仙修，岂不成了笑话？ 陈墨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好看向了林师兄。 林师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惯例。” “啊？”秦至意外道，“真有人下山就炼出了魂石？” “这个……”林师兄想了许久，才道，“听过一个传闻，不保真，但是既然有这么个传闻，那想必也有差不多的事情。” 这回连陈墨都好奇了，“什么事情？” 林师兄说道：“听说很久以前，大概是宗主他们刚刚入宗门的那个时候吧，也有一个同你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也没有任何的天赋，后来机缘巧合入了云霄宗当了个外门弟子……” 那弟子前半生很苦，后半生运气忽然就好了起来。 他其实也没什么天赋，但就是入了云霄宗，然后喜欢上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一心要拜那人为师。 但那人实在太厉害了，那么多弟子都想拜他为师，那个弟子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外门弟子，如何有资格成为对方的弟子呢？ 更别说他还对那人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 本来那弟子已经打算放弃了，可是有一日，他被指名下山救助百姓，险些死于魔修之手，那人却如同天神一般降临，救了他。 他那会儿狼狈得很，却还是不知死活抓住了对方的衣摆，忐忑地说出了自己想要拜他为师的话。 本以为会被对方讥讽，又或者轻飘飘寻个借口揭过，却不曾想，那人温热的掌心落入他发中，笑着温声道：“那我便在拜师大典中等你。” 就因为这一句话，那个弟子发了疯一样地努力修炼。 所有人都嘲笑他不自量力，就连当时与他关系十分要好的师兄弟都说那不过是一时的客套话，让他不要当真。 但他就偏偏当真了。 陈墨听得入神了，下意识问道：“然后呢？他拜师成功了吗？” 林师兄笑着说：“应该是成功了，因为后面还有别的故事。” 秦至道：“后来呢？” “后来……据说他是拜师成功了，但这事儿也没人着重提，后人传说的故事里，是他修炼成功，真的炼出了魂石，但是嘛……”顿了顿，林师兄说，“在后来一次战争中，他的魂石又碎了。” “啊？！”陈墨没想到结局还能这样反转，一时有些心疼那位弟子，又有些恼火那些可恨的魔修。 秦至没听过这个故事，但既然林师兄特意跟他提起这个，那便说明这个故事是有教育意义的，耐心地继续听下去。 林师兄便看向他道：“后来，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也自我了断过，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他经历了一些事情，清醒了，便下山历练，也许是得到了什么机遇吧，就又炼出了新的魂石。” 林师兄对秦至道：“故事听着很像是我随口编的，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有很多人说过再厉害的人也撑不过三道天罚，甚至之前有过很多比你厉害的师兄弟因经受不住天罚而魂飞魄散，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秦至还是很感激林师兄这般鼓励他，虽然不知道那故事是真是假，可这份心意，都让他很感动。 秦至道：“师兄的话，我会一直记得的。” 林师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是那个能够重新炼出魂石的天才。” 顿了顿，又道：“就算不行，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你本来也一无所有，就算这些下山历练了也不能修炼又能如何？尽人事，听天命，上天自有最好的安排。” 秦至点头。 又说了几句话后，外面便忽然有弟子来寻林师兄。 林师兄起身道：“本来想陪你到你下山的那天，可惜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不能陪着你的。” 待林师兄离开后，秦至盯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许久，忽然看向陈墨问道：“林师兄这是要去做什么事？” 陈墨道：“闭关吧……”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 本以为秦至只是随口问一问，却没想到他又忽然问道：“陈墨师兄，你跟林师兄关系那么好，可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从认识林师兄的第一天开始，秦至就觉得他十分神秘，但后来听说他爹娘也是仙修，便想着也许是因为他爹娘的缘故，怕魔修会报复他，才会刻意隐藏他的身份。 但随着两人认识的时间越来越长，这种猜想便越发站不住脚了。 至少……他们认识这么久了，秦至从未见过他的爹娘，而且也从未听说过他的爹娘。 哪怕只是提一句都没有。 换做以前，陈墨是半句不敢多提的，可如今秦至与他们关系也算是深厚，且对方这是天生修仙的命，陈墨也不免多了几分崇拜和忌惮。 第430章 我永远都在（七） 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这个事情吧……其实我也不确定，我也是听别的师兄弟说的，别的师兄弟是听自己爹娘说的，说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概意思就是……林师兄好像活了很久很久，少说也有两千多岁了！” 两千多岁？！ 仙修的修为高低按照等级划分为炼魂、筑基前期、筑基中期、筑基后期、入虚、归墟、元满境、大乘、入仙定、羽化成仙。 而他之前靠着贺灵正给的魂石那般努力修炼，有玉含仙尊暗地为自己加练，还特意下山历练，也才勉强达到筑基中期的程度，虽然看着十分厉害，但也仅是达到御剑飞行的程度。 冀星乐比秦至更有天赋，更早学会修炼，但如今的修为也一直局限在筑基中期。 陈墨身为内门弟子，修为也只是筑基后期。 贺灵正那般厉害又有天赋的弟子，当初的修为也只有筑基后期，兴许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突破至入虚境界。 在仙修中，大多数的宗门亲传弟子也仅到归墟境界，这已经属于天赋级别的修为了，寿命可逾千年。 而真正能存活两千多年还面貌不变的，修为得达到元满境。 元满境是什么级别呢？ 这要是放在其他宗门里，得是宗主或是长老的级别了！ 紫嫣师姐身为如今云霄宗的大师姐，修炼天赋已然是如今年轻一辈中十分厉害的，可她如今的修为也不过是刚刚到达元满境。 元满境……已经算是非常厉害的修为了！ 宗主和四位殿主也不过是大乘境界，而这大乘境界也分为早、中、晚期。 如今仙修界最为厉害的仙修就是玉含仙尊，他的修为境界，便是入仙定…… 而林师兄若真如陈墨说的这般，已经活了两千多年，那他的修为最少也得是元满境，得是跟紫嫣师姐一样的境界。 这样厉害的修为，怎么会只是洒扫处的弟子，且……若对方真有这般厉害的修为，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平时低调也就算了，为什么在战场上也是这般低调？ 陈墨似乎看出了秦至心中的疑惑，便又道：“听说是林师兄的魂石出了点问题，所以即便他能活两千多岁，修为却跌落至筑基，不管怎么修炼都提升不上去了，而且隔一段时间就得去闭关。” 秦至回过神来，疑惑道：“若林师兄真的活了两千多岁，云霄宗的弟子会不知道吗？他日日在云霄宗活动，这事儿应当是瞒不住的，说不定其他宗门内的人也有所耳闻，可是为什么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传闻？”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有心隐瞒，但只要真有这样的事情，就一定会到处传。 陈墨便道：“我听以前的师兄说，他爹娘很小的时候便听自己的太爷爷说自己见过林师兄，不过那个时候林师兄还不是这副模样，所以刚开始没认出来，只是觉得很像，还以为是那位师兄的后人……” 直到后来林师兄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又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之后在一场大战里，林师兄又牺牲了，可是云霄宗又出现了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 陈墨自己也很乱，他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些吧也都是私底下流传的谣言，是真是假很难分辨，带我入门的那位师兄也挺厉害的，他提醒过我很多遍，这位林师兄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他说他当初刚入门的时候不懂事，偶然一次闲逛时，亲眼看到宗主去找林师兄，而且还……” 他靠近了秦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还很恭敬！” 恭敬？ 若是用上这个词，那林师兄的身份的确非比寻常了。 陈墨又道：“你刚来云霄宗，看起来又资质平平，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所以宗门里比较八卦的事情都不会传到你这边，贺灵正在云霄宗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他都未必知道呢，反正啊，林师兄的身份很是神秘，明面上说他的爹娘都是仙修，还说他爹娘牺牲了他才被带到云霄宗来的，可无论你怎么查，都绝对查不到他的真实身份！” 秦至见他说得这般肯定，更加好奇了，“你怎么知道一定查不到？你查过？” 说实话，有些弟子的身份的确比较神秘，查不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他们的身份也就那样，还做不到知尽天下事。 没想到陈墨说道：“有人查过啊！” 林师兄看起来十分低调，也有人暗中散布消息说不要得罪他，可是总有人是不长眼的，像秦至这种这么会做人会说话的人都能惹来一堆麻烦，若林师兄真的低调地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麻烦都没有？ 起初大家对这位林师兄都没什么感觉的，也没怎么在意流言的事情，毕竟这年头当仙修的，有几个不是有身份有背景的？ 爹娘都是仙修，还都牺牲了……这算什么特别厉害的背景？ 所以，林师兄刚入宗门没多久便在无意中得罪了人，那人吧恰好爹娘也是仙修，而且还有皇族身份，他自认为自己特别有天赋，自小是在轩辕阁修炼的，被人捧多了，便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因为一些小事，便各种欺辱林师兄。 林师兄刚开始连反抗都不愿意，可那人却越发过分，最后把林师兄逼急了，在一次练功中，被逼得险些入魔，一招就把那人的魂石给打碎了…… “打……打碎了？！”竟这么厉害？！ 可陈墨没理解秦至震惊的点，误解了他这话的意思，说起这事儿还十分不可思议，“你也觉得震惊对吧？就算林师兄的爹娘都是仙修，还都牺牲了，可那位师兄是皇族中人！林师兄把这么厉害的人的魂石都打碎了，最后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虽说云霄宗很护短，可护短归护短，当时皇族和轩辕宗甚至是天武阁都要云霄宗把林师兄交出来，不然就杀进云霄宗内！ 当时这事儿闹得轰轰烈烈，所有弟子都觉得林师兄这回死定了！ 可他就是没有。 云霄宗把人捂得严严实实的，甚至林师兄想出去给众人一个交代，都被宗主关起来闭关了。 这事儿是怎么解决的没人知道，反正就是不了了之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以皇族为背景的轩辕宗才会对云霄宗这般敌视厌恶。 陈墨对秦至道：“当时是东殿殿主对外说，林师兄的至亲是为了护天下苍生而死的，既然他入了云霄宗，云霄宗就必定护着他，很多弟子都相信了，但带我的师兄说，那不过是对外的说辞，他们都说……” 第431章 我永远都在（八） 他压低了声音，“……林师兄当时是入魔了，他不光打碎了那个皇族弟子的魂石，还险些把人给吃了，也只是后来宗主等人来得及时，否则那人哪里还有命活？而且，这事情后来一直都是东殿主在处理，宗主说是闭关，其实是在替林师兄疗伤……” 秦至越听越觉得玄乎。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在暗示他些什么？ 紧接着，陈墨又神秘兮兮且带着几分严肃道：“所以，我们后来在私底下一合计，推测了许久，有了一个猜测。” 秦至忍不住跟着小声问道：“什么猜测？” “林师兄很有可能……”陈墨顿了顿，拉足了吊人胃口的气氛，才继续说道：“……是宗主的儿子！” 秦至：……！！！ 因为太过震惊，表情竟显得茫然，秦至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道：“这……应该不可能吧？” 顿了顿，秦至越发觉得这猜测十分诡异，辩解道：“林师兄跟宗主长得也不像啊……” 陈墨就道：“那怎么了？也没规定当儿子的必须长得像爹啊！我就不像我爹也不像我娘，我长得像我外公。” 秦至张了张嘴。 最后又闭上了。 好吧…… 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陈墨见他虽然不相信，但确实被震惊到了，心中得到了满足，也不再提这些八卦的事情，道：“我跟你说这个呢，也不纯粹只是为了跟你说八卦，而是觉得林师兄说的那个故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道：“活得久了嘛，见识到了的东西自然是不一样的。” 想了想，又说道：“而且我怀疑，林师兄说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只是把故事的内容修改了一下，说不定是怕我们猜到他身上！” 秦至点点头，却没再说话。 倒不是觉得陈墨说的一定是对的，只是担心自己再听对方这么说下去，又会听到其他的八卦和流言。 听多了，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他之后就难以直视林师兄了。 好在陈墨也没有说八卦的心情了，安慰鼓励了秦至几句后，又道：“我听说……玉含仙尊又闭关了？”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秦至便点头道：“对。” 陈墨面上现出了几分担忧，“经了这一次，我们云霄宗也算是元气大伤了，玉含仙尊……怕是也要闭关好长一段时间了。” 秦至没再说话，眼底也全是担忧和自责。 说起来，也是怪他。 玉含仙尊自从认识他后，就总是不断闭关，而且每次都是强行出关，这次更是为了他损失了不少修为。 闭关前，这人也什么都不肯跟他说，还强行渡了那么多的灵力给他。 要不是他去问了紫嫣师姐，恐怕都不知道这人早就撑不住了，修为一跌再跌，哪怕是半仙之躯，这般强行撑着，也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而这次闭关……少说也要上百年。 若是能安心闭关几百年，恢复得也更好些。 上百年啊…… 秦至想要修炼的心越发强烈了，毕竟普通凡人的寿命，最多也就几十年。 * 修整得差不多后，紫嫣师姐便亲自来寻秦至。 她将一个卷轴交给了秦至，说道：“你已经下山历练过一次了，应当知道所谓的下山历练，其实就是下山完成宗门任务。” 宗门任务分为很多种，有他人委托的，也有宗门内部的事情，宗门会根据弟子实力的不同来分配任务。 而最常见的宗门任务其实就是下山剿灭魔修，其他的宗门任务因为过于简单，才会被当做弟子日常的修行。 秦至接过卷轴后，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除了紫嫣师姐的其他人，好奇又失落，“就我一个人吗？” 紫嫣师姐道：“这次不同往日，你也知道魔修本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缠，加之这段时间仙修界又闹出这么多事情，轩辕宗和天武阁连同一小部分的宗门都出事了，此刻正乱做一团，他们附近的村庄无人守护，我们自然也得派人出去守着，所以留守在宗门的弟子更少了。” 倒是有一部分外出值守的弟子回来，但都经历过十几场恶战，伤势最轻的也才刚刚恢复，自然无力再下山做任务。 秦至还以为是无人愿意同他一起，闻言，心里才松一口气，说道：“那我自己也可以的！” 紫嫣师姐笑着说道：“我也相信你可以的。” 但秦至抓着那卷轴的手紧了紧，又忍不住小声问道：“那……我若是遇到其他宗门……” 紫嫣师姐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说道：“放心，宗门已经为你准备了伪装身份的道具，不需要修为就可以用的道具，保证自己人看到你都认不住你是谁。” 这回秦至彻底放心了。 “不过……”紫嫣师姐又说道：“你也不用担心其他宗门的人会再为难你，轩辕宗和天武阁之前是被魔修尊主逼迫才不得不跟你作对，虽然目前我们还不知道魔修尊主的意图，但经了天罚一事，我相信已经没人再敢找你麻烦了。” 天罚结束后，尚且清醒的宗门宗主和长老也有不少，他们都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不敢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也必定会暗中叮嘱自己宗门的人，不要与秦至作对。 且，轩辕宗和天武阁与魔修尊主狼狈为奸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他们没了利用价值就死了，如此一来，谁还敢与魔修为伍？ 便是还有些不怕死的，恐怕也不是秦至的对手。 秦至点头，他不敢完全信紫嫣师姐的话，但他也相信既然云霄宗敢让他下山历练，连玉含仙尊都支持，便说明他们已经估算过自己下山的安全率。 至少不会那般轻易死掉。 他打开卷轴，问道：“那我这次下山要做什么？” 卷轴写得很清楚，可紫嫣师姐还是为他解释道：“人手不够，宗门也考虑到你现在实力一般，不会让你去做太危险的事情，所以任务虽然多了些，却都是些简单的事情。” “其实总共也有两个任务，其余的都是顺带要做的事情，第一个任务，云霄宗出了几个叛徒，大部分都被我们处理好了，但有一个逃走了，逃走的时候，他还偷走了宗门的一样法宝，你要下山找到这个人，把他偷走的东西带回来。” “关于此人的信息和资料都在卷轴上了，不过找人也不急于一时，你一个人找起来或许有些麻烦，所以你不用着急，他如今魂石碎了，造不成太大的威胁，你在找他的时候，可以顺带去做点其他的事情……” 第432章 重新修炼（一） 比如去一趟清风宗和归一宗，谢谢他们这段时间的帮忙，顺便带点云霄宗的特产过去作为感谢。 沿途路过其他宗门的时候，尤其是卷轴上标注的那些宗门，最好能够买点东西上门坐一坐，寒暄几句，顺便表达一下感谢。 这些宗门都没有与轩辕宗天武阁沆瀣一气，当初还帮过云霄宗。 也有些宗门只是保持中立态度，没帮轩辕宗，也没帮云霄宗，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在铲除魔修一事上也算是尽心尽力，还是值得结交的。 其实大部分的宗门都会派专门派弟子下山，以历练为借口上门寒暄几句，主要是为了保持宗门之间的良好关系。 只有这样保持联系，互相关心问候，才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互帮互助。 秦至知道这个规矩，只是他很意外，毕竟一般能做这种事情的都是宗门内比较受重视的弟子。 当然啦，也有资质平平的弟子在历练的过程中顺便做这个事情。 可他秦至不是才刚刚被各大宗门喊打喊杀吗？ 就这么让他上门，不要紧？ 不会被那些宗门的弟子拿着扫帚扫出来吗？ 紫嫣师姐哭笑不得，一再保证道：“不会的！说不定他们还会求着你在那里多待一会儿呢！” 秦至表示怀疑，可紫嫣师姐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拒绝，只能道：“那我先说好了哦，要是真的被扫地出门，可不关我的事哦。” 紫嫣师姐发誓，所有后果由她一力承担。 她这么说了，秦至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任务二，”紫嫣师姐道，“你还得去一趟极寒之地，这个事情是秘密进行，我们之前派出了一支小队前往极寒之地寻一样很重要的药材，但那支小队去了极寒之地后便忽然失了踪迹，之后又派了另外的弟子去寻找，也一样失了踪迹……” 宗主和四位殿主不能远离云霄宗，就算是分身也不能离开太久，加之他们受了重伤，不能亲自前往寻找。 而玉含仙尊修为跌落得太厉害，他去找也不合适。 说真的，去极寒之地寻人一事不比跟魔修大军打一场，危险或许不大，但需要耗费的时间不少。 修为厉害的弟子未必做得来这种事，宗主和玉含仙尊也一样，毕竟修为高强不代表能做到任何事情。 紫嫣师姐严肃道：“极寒之地说危险也不危险，可是真的遇到危险，恐怕也很难有命回来，所以去的弟子都带着传送符，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一点消息都没有。” 传送符可以说是所有符咒中尤为厉害的一种，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捏爆符咒，让符咒将自己传送到安全的地方。 如果那两队弟子真的遇到了危险，那也应该能有一两个弟子逃回来。 可事实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让秦至去极寒之地也是一个很冒险的行为，但是北殿殿主算了一卦，瞬间损失了不少修为，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 而卦象模糊不清，没说那些消失在极寒之地的弟子如何了，也算不出他们是否还有生命迹象，但卦象只显示——若让秦至去，那些弟子生还的机会更大一些。 但继续派其他的弟子去，也不过是多葬送几条性命。 秦至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不理解这卦象，纳闷道：“可是我没有修为啊，就算我去了那极寒之地，恐怕不等找到师兄弟们，我自己就嘎了……” 紫嫣师姐便道：“你放心，也不是要你马上就去极寒之地，只是卦象既然这般显示，那便说明你会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去到极寒之地，也不是指望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救出他们，但你若是完成了第一任务，又有了其他的机遇，不妨去看看。” 秦至这回倒是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 既然是任务，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紫嫣师姐还为他解释这么多，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交代完后，紫嫣师姐还送了不少好东西给他。 传送符，防身的武器，云霄宗的信号弹，还有能够变换容貌的一个面具——可以利用修为变换成各种模样，但因为秦至没有修为，所以只能固定一个样子。 而且，一旦这面具因为外力导致损坏，就会显现出面具本来的样子。 陈墨也带着大堆小堆的东西来了。 其中最多的便是各种灵药。 秦至都怀疑他把灵药坊的刚刚炼制出来的灵丹妙药都给偷出来了。 陈墨却还觉得不够多，道：“虽说云霄宗也有独自一人下山历练的先例，但那都是修为高强的弟子，像你这样没有修为还要独自接任务下山的，还是头一人呢。” 他说：“我自然是相信秦至师弟你很厉害的，但再厉害的人也是会受伤的嘛，对吧？” 秦至心中是很感动的，但也不想太矫情，把东西收下后，也只是抱着陈墨说了声谢谢。 云霄宗坐落于最高峰，平时都必须要御剑才能上下山。 可秦至没有修为，而紫嫣师姐也说了，从接了任务开始就得完全靠自己，所以下山也得他自己想办法。 嗯……没有修为的人能想什么办法呢，只能一步一步走呗。 他走了许久，回头却还能看到紫嫣师姐和陈墨仍旧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想看看他要多久才能走下山。 他估计得挺久的…… 不过他也不傻，一边走也一边试图画阵法，好通过阵法快速下山。 但他失去了修为后，好像连阵法的天赋也被收走了一些，光是下山就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因为……在快要到山脚的时候，他的阵法忽然就灵了。 眨眼间到了山脚后， 他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加油。 开心点秦至，现在这困难的日子算什么呢，以后困难的日子多了去了。 * 不能御剑飞行，这阵法用了也十分耗损自己的精神，秦至不敢随便用。 他戴了面具后找了个水面当镜子用，发现这面具戴在脸上便立马消失不见，而后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嗯……怎么说呢？ 不丑也不美，平平无奇，是混进人堆里也找不到的那种大众脸。 “秦至师弟，能听到吗？” 脑海中忽然传来紫嫣师姐的声音，秦至吓了一跳，下意识左右看看。 却没看到紫嫣师姐的身影。 第433章 重新修炼（二） 脑海中又传来了声音，“我是密音传送，不仅耗损我的修为，也耗损你的寿命，所以我长话短说，这面具不但可以变换你的容貌，也可以遮掩你的气息，若是你在路上遇到了魔修，千万不要跟他们起冲突，忍耐些，你的主要任务只是去寻回丢失的宝物，明白了吗？” 秦至赶忙道：“明白了。” “注意安全，一定要活着回来。”叮嘱完这一句，紫嫣师姐的声音便消失了。 秦至便感觉身体一阵疲惫。 果然，修为等同于性命，他没了修为，强行用阵法啊密音传送啊，消耗的就是他的寿命。 紫嫣师姐特意密音传送，大抵也是为了让他深刻地感受到性命的重要性，毕竟热血一把地死去，远没有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在身体里流逝更令人深刻。 他扮作一个普通人，拦了辆牛车，借口自己也要出远门，给了对方一点银子便躺在马车上休息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接近傍晚。 马车却还在往前行驶，但明显加快了速度。 察觉到他醒了后，车夫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天快黑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你要是饿了就随便吃点东西，尿急就这么拉了，拉大的就得忍忍了，我可不会等你。” 秦至哭笑不得，“没事，我还能忍忍。” 然后掏出包袱里的冷馒头慢悠悠啃着，问道：“往前到哪儿了？” “一个小村子。” 确实是个小村子。 但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结界，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遇到魔修。 只是最近戒严，再小的村庄也不敢轻易放人进去休息，不但要经过重重审核，还得给不少好处。 那小村子的村长对他们防备得很，怎么都不肯放他们进去，哪怕秦至拿了银子出来，对方也只是直勾勾盯着银子，不敢打开结界。 无奈之下，秦至正打算自行在附近画了一个新的阵法休息的时候，一群穿着宗门服饰的弟子便出现了。 看他们的衣着，似乎是某个小宗门的弟子，眼熟……但不怎么出名。 那群弟子看到秦至和那个急得哭出来的车夫后，询问一二，得知了缘由，为首那弟子便对村长温声道：“他们只是普通人，不是魔修变幻的。” 那村长才舍得放他们进来。 但却一直盯着秦至看。 秦至只好掏出了原先要给他的银两，笑着说：“算是我们的过路费。” 村长自然笑呵呵把银子接走了，可那些宗门弟子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有一个弟子似乎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为首的那个弟子拉住了。 那弟子不解看向他，为首那弟子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至便只好在旁边温声给他解释道：“这种小村子，一年到头也只能窝在这么个地方生活，没有收入，离繁华的城镇也远得很，怕是村子里的人早就没什么存粮了，我们这种过路的多少都会有些收入，收一些作为住宿费也不奇怪。” 很多村子都这么做。 不然，哪里活得下去呢？ 为首的弟子看秦至谈吐不凡，方才被村长拦在外面的时候也半点不害怕，实在不似寻常普通百姓，可观他身上气息，也的确不似魔修，便温声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秦至知道对方定然是怀疑自己了，但他既然隐藏了样貌，也不好说出真名。 顿了顿，才笑着道：“谢臻，完美至臻的臻。” 为首那弟子便笑着夸道：“好名字。” 而后在脑海中细细回想着，似乎没听说过哪个宗门有叫谢臻的弟子……便是有，想必也没什么名气。 为首的弟子便索性直接问道：“看谢兄弟谈吐不凡，遇事也不慌不忙，可是仙修？” 人家都这么问了，秦至也不好说谎，不然等会儿露馅了还得找其他谎言去圆，便坦然道：“不才，只是一名小小的药师，虽出身云霄宗，却实在没什么名气。” 闻言，所有弟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而秦至拿出了云霄宗的令牌后，没让他们看自己的名字，他们就立马相信了！ 主要是秦至方才打开包袱拿令牌的时候，包袱里面传来了高级灵丹的气味。 这是秦至故意的，否则他们根本闻不到。 “竟是云霄宗的师兄！”那些弟子便礼貌地朝着秦至行礼，恭敬又激动，“方才真是失礼了！” 而后他们一一自我介绍，先是说自己是听雨宗的弟子，又分别介绍了自己叫什么。 可惜秦至都没怎么记得住，大概是因为他们太热情了，一窝蜂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根本没听清楚。 就记得为首的那个弟子姓云。 秦至就管他叫云师兄。 这位云师兄还挺低调的，一直觉得自己没资格被秦至称为师兄，无奈秦至一直这么叫，他便认了。 寒暄了几句后，云师兄便说明了他们来此的目的——原来是他们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有一帮魔修正朝着这边赶来，不知是要走这边的路好去与其他魔修会合，还是特意来抓这些村民当口粮。 得到消息后，他们便日夜兼程赶来了。 可惜听雨宗只是个小宗门，修为最厉害的也不过是筑基中期，大部分的弟子也都只是堪堪学会了御剑，甚至御剑还不太稳定。 要他们拦住这么多的魔修，实在是难，但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秦至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见了自己就像吃了定海神针，总觉得他们对自己有很大的误解，尴尬道：“可我没有修为，身上也只有一些灵丹。” 云师兄便道：“无碍，多一个人便多一些胜算，况且谢师兄是药师，有你在，我们便有了些许保障，至少能撑上很长一段时间。” 秦至想问他们怎么不去寻其他宗门保护，但正要开口，自己便瞬间想明白了。 听雨宗再小也是个宗门，总归是要成长了，不可能遇到魔修就立马寻找其他宗门保护，况且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地盘需要守护，像云霄宗要守护的村庄和城池就数不胜数，若是人人都来寻求庇护，云霄宗都一一答应，那便是连云霄宗的狗都出动了也不够。 既然自己身在此处，那便是为了保护自己，秦至也得帮忙。 他问了大概情况，而后捏着下颚开始思考对策。 只知道有一帮魔修朝着这边来，不知目的，不知缘由，甚至不知数量……且这边的实力薄弱。 若是正面对上，的确没有胜算。 况且即便能赢，也必定是一场恶战，若是波及村民，那这场保卫战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秦至问道：“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第434章 重新修炼（三） “距离此地还有十几里，走走停停，白日的时候基本不怎么动，晚上需要赶路，但也要寻找食物，所以路程比我们慢一些。” 顿了顿，又有其他弟子道：“我们派了弟子暗中跟随，传回来的消息是那些魔修根本不是统一行动的，有时候会不见一些，有时候又多一些，他们是靠着嗅觉行动，路途中需要寻找食物所以会分开，若真的聚集在一起恐怕不只是看到的那些，所以数量上不好确定，但……” 他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数量不少于一百。” 来的宗门弟子也就十来个，而且修为多数都只在筑基早期，虽然对于小宗门来说，能达到这个修为已经算不错了，但若是遇上厉害些的魔修，再来几百个都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秦至沉吟道：“那就绝对不能硬碰硬了，而且……你们绝对不能留在这里等着他们来。” 有弟子不解问道：“为什么？” 秦至解释道：“它们朝着此处来，未必是冲着这里的村民来的，而比起村民，身为仙修的你们更具有吸引力，若是你们在这里，魔修本来不想来这边的，都会被他们吸引过来，要知道仙修才是魔修的大补！” 魔修喜欢吃仙修的事情，这些弟子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大部分都刚刚学会修炼，又出身于小宗门里，想事情都比较简单，也没直面过这样的残酷，被秦至这般直白地说出来，脸色都变白了。 秦至却只能假装没看到，继续说道：“你们若想保护这里的百姓，只能在半路拦截它们，设一个陷阱把它们在半路上解决了，实在不行，就把他们往反方向引，如果它们真是冲着百姓来的，那它们一定会被你们吸引走。” 云师兄见秦至分析得头头是道，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问道：“那如果它们不是冲着百姓来的呢？” 秦至道：“那就麻烦些，若能将它们在半道就解决掉最好不过了，若是不能……它们必定还要从这里过，只能将这里的村民暂时转移走。” 所以，他们得做两手准备。 一部分弟子作为诱饵将那些魔修引走，试图将它们绞杀在半道，另一部分弟子留守在村子里，一旦绞杀魔修的计划失败，他们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些百姓转移走。 而且为了计划更顺利地实施，留守在村子里的弟子还得分出几个来吸引魔修的注意，不让它们发现被转移走的百姓。 计划不难实施，难的是……谁愿意做那个送死的？ 说实话，秦至在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这些弟子会沉默不语的准备，甚至也做好了这个计划根本实行不了的准备，就算是云霄宗，也会有贪生怕死的弟子。 谁都有怕死的权利，这是人的本性。 可令秦至意外的是，这些弟子也沉默了一小会儿，便有人开口了。 而他说的是：“小十七身体不好，他就留在这里守着村民吧……” 接着又有人说：“二十之前刚受了重伤，他就负责带着村民转移吧。” “云师兄负责统领大局，应该留在村子里。” “你前段时间才刚学会御剑飞行，绞杀魔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怕是做不了，我去吧。” “胡说八道！我修为高着呢，前段时间师兄还夸赞我天赋高，倒是你，见了魔修就两腿哆嗦，可别坏了谢师兄的计划，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都别吵了，要我看啊，你们几个都该跟着小十七留在这里，我们去就好了！一定能将那些魔修杀死！” 小十七却弱弱说道：“我身体也没不好啊，我只是不太爱说话，修为还是挺高的，不然师兄也不会让我来……” 而后他看向秦至道：“谢师兄和云师兄还是留在这里吧，若是我们失败了，你们还能护着村里的百姓撤退。” 秦至怔怔看着那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心里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云师兄却在沉默中选好了人，再开口时便点出了好几个名字，道：“这几个人跟着我一起走，剩下的人就留守在村子里……” 秦至却忽然伸手制止了他继续说话，好奇问道：“你是根据什么来选人的？” 云师兄愣了下，没说话，但他从秦至的话里察觉到了不赞同。 他是根据年纪来选的，毕竟在他看来，谁去对上魔修谁就更危险一些，自然要选那些年纪大一点的。 不过他一向虚心，也不觉得秦至这般干涉他的决定是什么过分的行为，反而还谦逊问道：“那依照谢师兄的意思，应该如何分配呢？” 秦至也的确不想插手旁人的事情，可如今事关自己的性命，且这个计划又是他想出来的，如果大家都这么配合，那至少有一大半的机会可以赢得胜利。 他道：“根据当前的形势制定计划，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活下来，而不是制定一个计划用大部分人的牺牲换取小部分人的牺牲，虽然免不了在计划的基础上为可能失败而准备一条牺牲最小的退路，但退路不是唯一的选择。” 他看向在场的所有弟子，最后重点看向云师兄，语重心长道：“听雨宗虽然只是个小宗门，但不代表着你们宗门的弟子也都是没用的，你们要相信自己可以在毫无胜算的前提下赢得胜利，否则你们努力修炼的意义是什么呢？” 云师兄被他这话说得十分羞愧，同时也十分激动，“谢师兄的意思是，我们真的能赢？” 秦至一脸奇怪看着他道：“为什么不能？” 云师兄主动把指挥权交给了他，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秦至也没跟他客气，点出了在场之中修为最高的那几个弟子，包括那个小十七。 说道：“你们几个都是天赋和修为最好的，是力量型的天赋仙修，更抗揍，绞杀魔修时更有优势，所以就麻烦你们几位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在半路拦截那些魔修。” 而后又在剩下的弟子里选出了几个修为相对不错的，对他们说道：“你们修为在剩下的人中是最厉害的，从修为中可看出反应能力不错，若是我们那边失败了，其他人负责转移村民，你们就负责吸引那些魔修的注意，不让他们察觉到村民的存在。” 修为更好的仙修对魔修来说更有吸引力，如果让修为更高的弟子保护那些村民，村民那么多人的气息外加这些优质弟子的气息，会更加吸引魔修。 第435章 重新修炼（四） 最后，他对剩下的那些弟子道：“你们修为虽然低了些，可是保护这些村民也足够了，我观你们个别似乎还有些修炼阵法的天赋，也不需要多厉害，只要到时候按照我教给你们的阵法一起施法，那些魔修不会发现你们的。” 秦至安排得头头是道，但不少弟子都听傻了。 不是没听明白秦至的安排，而是他们从这安排里察觉到了很多东西——比如秦至不仅是药师，他还会阵法；他不仅会阵法，他还能看出他们更擅长修行的哪一个部分；甚至……一定当过管事的大师兄，否则不会指挥得这般凌厉干脆。 但他们面面相觑，都识趣的没有点破。 既然人家没有明说，那便说明人家根本不在乎这点，也不喜欢被人用这些事情恭维。 只是看着秦至的眼神，都免不了多了几分崇拜。 秦至一无所觉，他把明天需要用到的阵法画了下来，详细教给了留守在村子里的弟子。 而后开始部署接下来需要做的每一步。 既然要提前拦截那些魔修，那就没有休息一晚上再说道理，安排好村子里的一切后，秦至便和云师兄等人一起离开的村子。 他寻了块不错的空地，借助云师兄的灵力施展阵法，以自己为阵眼，让云师兄等人去将那些魔修引过来。 他们运气不错，魔修数量虽然多，可是修为高的没几个。 在将它们引过来的时候，好几个弟子都受伤了，云师兄也险些支撑不住，但还是带着一身鲜血将它们往秦至那边引。 有几只相对聪明些的魔修似乎察觉到不对劲，想要离开的时候，秦至一狠心，直接往自己身上划了一刀！ 鲜血淋漓时，那诱人的香甜血味传来，那些魔修顿时疯狂一般朝着秦至所在的方向涌去！ 云师兄没想到那些魔修居然这般发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需要从外面将阵法守住，秦至才能从阵眼里脱身！ 他赶忙喊道：“就位！” 那些弟子也伤得不轻，他们咬牙快速挪到自己所在的位置，耗尽了体内的一丝修为，彻底将阵法封住！ 秦至如同血人一般从阵法里掉了出来！ 阵法内，传来那些魔修刺耳的狂啸声，接着，那些声音一点点消失了。 阵法赫然消失，意味着里面的魔修被阵法彻底绞杀了。 而秦至浑身上下都被咬得血肉模糊，看着十分可怕，但那只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内里。 他原本就做好了弄伤自己吸引那些魔修的准备，毕竟那可是上百的魔修，便是云师兄等人能解决一些，剩下的几十也不是那么好诱引入阵的。 从阵法里掉出来后，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抬着血肉模糊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面具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他要吸引那些魔修，必定要除去面具，好让那些魔修能嗅到属于自己的真正气息。 兴许是因为他天天跟玉含仙尊混在一起，身上沾染了他的气息，才引得那些魔修这般兴奋。 好在云师兄和其他的弟子也伤得不轻，暂时没空来查看他，秦至还有时间去寻一下自己的面具。 这时，一道尖叫声忽然传来！ 秦至猛地抬头看去，才发现居然还有几只漏网之鱼！ 这几只魔修看起来修为不低，想必是之前察觉到不对劲了，所以才特意藏了起来，如今见那可怕的阵法已经消失了，才敢出来！ 一个弟子被咬住了双腿啃食，云师兄和几个弟子都急忙起身去护住他，将魔修击飞，但却没有彻底灭了那魔修！ 周围又冒出了几只魔修…… 大概有七八只漏网的，不过真正算得上厉害的也就只有两三只。 其他的都不足为惧。 它们蠢蠢欲动，看得出这些宗门的弟子已经快不行了，所以相当有耐心。 只是，目光落在秦至身上后，便立马放弃了他们，转而朝着秦至来。 此时正是夜晚，天上无月，云师兄等人也无空去观察秦至的脸是否有变化，只一心想阻挠那些魔修朝着他靠近。 秦至艰难翻身往后退，手却在无意中摸到了那个面具。 只要他戴上这个面具，那些魔修就嗅不到他的气味，会误以为他是同类，转而去攻击那些宗门弟子…… 但秦至没动，他浑身上下都是被阵法绞杀的那些魔修留下的咬痕和伤口，鲜血甜美，皮肉外翻，对魔修们来说简直是一道难得一见的美食！ 味道如何不知道，但这身上可是带着半仙之躯的气息，色香俱全！ 就在其中一只魔修急不可耐扑向秦至的时候，秦至脖颈的麒麟石上冒出一阵白光！ 那魔修立马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便已经魂飞魄散！ 一道白色的光影凝聚成人形挡在秦至面前，白色光影一挥袖子，剩下的魔修也立马跟着魂飞魄散！ 那几个宗门的弟子瞬间傻眼了！ 而秦至怔怔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也跟着一动不动。 白影转身，赫然是玉含仙尊的那张脸。 但这不是真人，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分身…… 这是一缕神魂。 神魂凝成的人影在秦至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可惜这缕神魂太虚弱了，方才绞杀那些魔修时已经耗尽了自己仅存的修为，再无力为秦至疗伤。 秦至却怔怔看着他，“你……” 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还能分出一缕神魂在这里？ 神魂柔声道：“我说过，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然后他说：“你做得很好，秦至，你真的很厉害，你总是那么聪明。” 不知道那些宗门的弟子能不能听到，但秦至是真的被夸得脸红了，也有些忐忑，“你不怪我吗……” 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险些害得那些宗门的弟子也沦为了魔修的食物。 神魂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像是在安慰他，哄着他说道：“你已经很厉害了，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换一个人来也不会做得比你更好。” 秦至看着他，眼眶是红的，也不知道是委屈了还是身上的伤口太疼了，“你不怪我吗？我……我把自己弄伤了……” 说完，他忽然觉得有些羞耻。 自己把自己弄伤了就算了，怎么还问出这种问题？ 好像他很希望对方责怪他一样。 第436章 重新修炼（五） 但那神魂却笑了笑，忽然俯身过去，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一下，柔声道：“不怪，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如果可以，你也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对不对？” 秦至点头，像个被父母理解的小孩子一样，还有些骄傲了。 他现在也觉得，就算换个人来，也未必有他做得好。 他已经很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会让自己受伤，更不会让那些宗门弟子受伤。 那神魂与他额头相抵，又说道：“我不怪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但是阿至……我会自责，是我没保护好你，你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秦至小声说：“我不需要你保护……” 我自己也可以很厉害。 你说的，我要变得更强大，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一切。 “但我还是会自责，”那神魂说，“在你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一切前，你受的所有伤，所有苦，所有痛，我都算在我身上了……” 他说：“我看到你流血，我会心痛；我看到你难过，我会自责；我看到你无助，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他说：“你可以变得很强大，可以强大到保护所有人，但不管你多强大，即便你刀枪不入，在我这里，你也是柔软的，你也会痛也会难过，也会受伤……” 我要做的，就是让你的柔软有处可依，再也不会受伤。 秦至愣愣看着那神魂，“你怎么……”跟平时都不太一样了？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这只是一缕神魂啊。 虽然有些神魂代表着主人的意识，但神魂就是神魂，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可能比较侧重某一方面，但与整体是不同的。 只是没想到，这缕被放在他身上的神魂居然这般……咳，油嘴滑舌。 土味情话一句接着一句。 跟平时不太一样。 又挺像的…… 秦至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那小村子了，从那些宗门弟子的嘴里才得知，玉含仙尊的神魂一出来后他便立马昏倒了。 只是从他们的视角看来，便是他被魔修弄晕了，之后身上发出一道强烈的光，那些魔修顷刻间便魂飞魄散。 他们看不到他脖颈上的麒麟石，还以为秦至是什么隐藏的大佬，只是需要昏睡了才会发挥自己的大佬体质。 秦至也没解释那么多。 那些魔修已经解决了，村民们得知此事后都十分感激，都从家中拿出了最好的东西要送给秦至和那些宗门的弟子，村长还臊红着一张脸要把银子还给他。 但秦至没收，还在临走前多给了他们一些银钱。 紫嫣师姐在他的包袱里塞了不少晶石，这些银钱都不算什么，他若是需要银钱，随便拿一颗晶石出去兑换，都够他花好久了。 一颗灵药入体，秦至的伤便立马恢复。 他还兑了不少灵药水给那些宗门的弟子服用，除了那个被咬断了腿需要休息个一年半载外，其他的弟子都没什么大碍。 那弟子也算是运气好，腿被咬得轻，又有云师兄等人用修为替他驱除了煞气，又有秦至的灵药疗伤。 否则，他这修为，这腿铁定保不住！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弟子非要带他回听雨宗好好感谢一番。 秦至原本也打算去听雨宗寒暄一番，但现在觉得还是别去了，不然又得耽误一段时间。 听雨宗的弟子怎么都劝不动他，也不好直接把人扛去听雨宗，最后听说他下一站打算去清风宗后，便提出送他去。 秦至本来想婉拒的，但想着自己因为受伤休息了几日也耽误了一些时间，且他这般走着去清风宗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便同意了。 听雨宗的弟子挺好的，如今欠了他这份人情，若不给他们机会偿还，怕是要一直记着了。 所以云师兄提出亲自带人护送他去清风宗，他虽然觉得这阵仗有些大，也没拒绝。 后来到了清风宗的地界，还有一段距离需要秦至步行，云师兄非要给他渡一些灵力，秦至犹豫了下，也接受了。 他也没怎么跟对方客气，挥挥手便走了。 可云师兄和那几个护送他的听雨宗弟子却一直站在原地，哪怕看不见他的身影了，也仍旧站在原地没离开。 而后，小十七眼眶一红，大抵是因为太小，情绪总是忍不住，他一边哭着一边抹眼泪，最后实在忍不住，扑在云师兄怀里小声啜泣着。 他哭着说道：“师兄，怎么办……我好难过，我都没脸了……秦至师兄他都不怪我们……” 其他的弟子也跟着红了眼眶，满脸的羞愧，恨不得往自己脸上再甩几巴掌。 原来秦至那天晚上昏迷前，并没把面具戴上，那些魔修忽然就魂飞魄散，云师兄等人便立马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映入眼帘的，却是秦至那张脸。 那一瞬间，天打雷劈都不过如此。 第一次上山围剿云霄宗要他们交出秦至的时候，他们听雨宗也被逼着一起去了，虽然后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害得秦至被逼入魔，他们也有一份！ 后来，秦至被天罚，他们虽然顶住了压力，没再掺和着要秦至的性命，却也没在天武阁动手脚的时候挺身而出。 小十七又哽咽着说道：“秦至师兄变成这样，我们也有份……他原来那么厉害，是我们害得他失去了魂石，还失了修为……” 他不但不计较，还在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 其实当时的秦至已经没有修为了，他在听说魔修要朝着这边靠近的时候，完全可以推说自己没有修为，然后戴着那个可以遮掩气息的面具悄悄离开。 也不至于险些丢了性命，还弄了一身的伤。 云师兄红着眼眶，什么都没说。 就像那天晚上他红着眼睛为秦至覆上了那张面具，一晚上守在秦至的床头，将自己仅剩的修为全部渡到对方体内，然后看着那点修为毫无作用，只在秦至体内留存伊一刹那便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是老天在告诉他，他们这种卑劣的人，连给他疗伤都不配…… 许久后，云师兄摸摸小十七的脑袋，轻声道：“回去吧。” 天罚那天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记得了。 可宗主回去之后把自己锁在闭关室内，好几日后才出来，却什么都不说，只说自己德不配位，将宗主之位传给了他的大弟子。 之后闭关，再也不出来。 但是在最后的闭关之前，他还语重心长地同宗门的弟子说了一番话。 第437章 重新修炼（六） 其实那番话颠三倒四的，根本找不着重点，像是年迈的老人只想找人陪他说说话，但其实根本没什么话好说。 云师兄如今也只隐约记得一些。 大抵就是他们欠了云霄宗的，还说自己做了一些错事，让他们以此为鉴，往后莫要听风也就是雨，最后又说其实还是得强大起来，否则便是明辨是非也不得不一错到底。 那会儿他们这几个亲传弟子还凑在一起讨论过宗主到底怎么了。 也是继任了宗主之位的大师兄说此事或许跟秦至有关，天罚的事情他们都忘了，可是在普通弟子眼里，不是忘了，而是事情已经完美结束了。 只有他们这些修为天赋高一些的弟子明白，当日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他们脑子里的那些记忆…… 所以他们猜测，秦至不是挨了天罚还能活下来，而是天道也认为他没错，并且……他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否则宗主不会经了这一事就认为自己德不配位。 如今，云师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根本不是什么老了脑子不清醒了，而是宗主认为必须这做才能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们冤枉秦至了，成了险些害死秦至的帮凶。 天罚都惩罚不了的人，那只能是功德无量，是命中注定的仙。 他们无意中阻了对方的修仙之路，秦至或许根本不懂，也什么都不记得，但天道会把这一切都记下来。 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赎罪。 哪怕对方看起来根本不需要…… * 秦至根本没注意到，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光点没入他的身体内。 他觉得暖洋洋的。 还以为是太久没能晒太阳的缘故的。 但今天的太阳的确不错。 他仰头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个时间点爬山，恐怕也得爬好久才到山顶。 正打算寻个地方休息休息，结果刚坐下，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挡住他的视线和所有的光。 秦至一僵，还以为自己被狗熊或者其他猛兽拦住了。 结果抬头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体积比较庞大的清风宗弟子。 他仰头看着，都傻眼了。 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身材，而是他也来过清风宗，也跟清风宗的不少弟子打过交道，却对这样的人完全没印象。 “请问……”那弟子开口了，明明那么壮硕的体积，看着完全不好惹，一开口却是小心翼翼的，还下意识夹着嗓音，“……是秦至师兄吗？” 秦至想站起来，又怕自己的头撞到他，也有点小心翼翼的，因为不会夹，只能小声道：“是我……” 虽然紫嫣师姐说过，清风宗和归一宗会对他很好的，十分欢迎他去做客，但秦至总觉得对方是在哄着他玩。 所以他现在特别怕对方抡起一拳就把他从这儿摔下山！ 而那弟子眼睛一亮，看着十分激动，但也许是看出了秦至有点怕他，便解释道：“你放心，我只是看着凶，我其实不凶的！” 他们老早就接到了秦至会来清风宗的消息，所以前段时间便派人在这里等着，他可是凭着实力才争取到了这次机会的。 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 其他师兄弟等了几天都没等到，一到他轮值就等到了！ 他夹着嗓子问秦至：“师兄很累吧？是自己一路走过来的吗？哦，是宗主让我等在这里的，师兄若是不介意，我抱着师兄你上山？” 秦至：……他还是挺介意的。 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秦至坚持自己走着上去，途中好几次拒绝了对方伸出来的手。 等到了山上，此发现不少人都守在大门前，一看到，个个都兴奋不已。 秦至觉得自己像是主动钻入狼口的羊。 就连清风宗的宗主都等候在一旁，见了秦至后，便主动迎上前，然后……在秦至朝着他行礼之前，率先行礼了. “见过少城主！” 秦至直接愣住。 其他的弟子见状，也跟着自己的宗主行礼，“见过少城主！” 这个称呼，让秦至恍然想起了自己在幻境里被顾清风温柔抱在臂弯时的画面，心里也莫名酸涩了起来。 其实自从知道了老爹和老娘的真实身份后，他除了震惊到茫然外，便没有其他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他不敢往深里想，也不敢多想。 怕自己会难过，会永远都走不出来。 如今再来到清风宗，他便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缥缈的幻境，想起那般温柔的顾清风——他该喊爷爷的人。 他才明白，原来“故人之后”是这个故人之后啊…… 难怪顾清风那般喜欢把他抱在臂弯，带着他走遍城主府的里里外外，告诉他那些关于城主府的一切，会喜欢摸着他的脑袋，喊他“小至”和“阿至”。 多少次把他搂在怀里的时候，顾清风想听他喊一声“爷爷”？ 又或者，把他送走的时候，顾清风眼底闪过的孤注一掷是真的，想要把他强行留下也是真的。 只是或许他算出了无我城注定不复存在，所以宁愿让他离开，此生不复相见，也不舍得把他留在那个地方…… 也许，老天待他不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给他数不清的温柔。 在这乱世里，能体会到至亲之人的爱，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少城主？” 清风宗宗主的话令秦至回神，他看向对方恭敬行礼道：“宗主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少城主，只是云霄宗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罢了。” 而后笑了笑，“若是此行不顺，恐怕连外门弟子都没机会了。” 他本意只是开玩笑，想要借此告诉对方，自己很普通，也只想一辈子这样普普通通的。 可没想到，清风宗宗主却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 秦至：……？？？ 然后他听到对方说道：“若是云霄宗不要少主了，少主可随时来我清风宗，我相信在少主的带领下，我们清风宗绝对不会比他们云霄宗差！” 秦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话虽然不是他说，但总觉得有点糙，还有点痛。 真是太羞耻了。 这种话，听着都觉得羞耻。 但清风宗的宗主却完全不觉得，还激动道：“少主若是愿意回来，我等必定以少主马首是瞻，我……” 激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至不好意思地打断了，“那个……宗主，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只是云霄宗一个普通的弟子，我不是什么少主，我也不想当什么少主。” 顿了顿，他又道：“我相信，我爹娘也是这么想的。” 第438章 重新修炼（七） 这话一出，清风宗的宗主面上的笑意渐渐被失落和难过所取代。 他道：“清风宗本是子臻少主带领当年无我城的后人创建的，他本就是宗主，当年说好了的，等他处理完外面的事情，他就回来继任宗主之位。” 秦至有些尴尬，但也只能说道：“可我不是我爹，我相信老爹他本来也有机会回来，但既然他一直没回来，那就说明他心里本就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没有他，清风宗不是也一样挺好的吗？” 宗主忽略了最后那句，认真道：“你的确不是你爹，可你爹名为顾子臻，他为你取名秦至，这难道还不能表明他的遗愿吗？” 秦至茫然道：“什么遗愿？” 宗主赶忙忽悠道：“自然是希望你继承他所拥有的一切啊！你看啊，你爹叫子臻，你叫秦至，这秦至合起来便是臻，这便是说你就是他，他就是你，这也是要你承担起他应该承担起的一切！” 秦至：“……宗主，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宗主假装没听懂，继续说道：“清风宗是你父亲一手创建起来的，也是用你祖父的名字取的，你身为他们的后人，自然也应该继任宗主之位。” 秦至就道：“你的意思是，这宗主的位置非给我不可？” 宗主点头，“非给你不可！” 眼看着气氛越发不对劲，清风宗的大师兄赶忙上前道：“师尊，少城主，不如我们先回屋坐着吧。” 而后又看向宗主道：“少城主一路赶来，想必也累坏了，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不如先让他好好休息，洗漱一番，等晚些时候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秦至便看向他问道：“你叫什么？” 大师兄愣了下，下意识回道：“顾……” “好姓氏！” 大师兄一脸茫然，心想我本就是无我城的后人啊，只要是无我城的后人，基本都这个姓氏啊。 结果秦至就对宗主道：“这宗主之位我接了。” 宗主和清风宗的弟子立马高兴不已！ 接着他们又听秦至看向大师兄道：“接下来，我要把宗主之位传给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清风宗的宗主了！” 还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 大师兄一脸茫然，满脸写着“不是啊，关我什么事啊”的表情。 宗主也跟着愣了下，而后沉吟半晌，最后道：“也不是不行。” 众人：…… 所以，您这只是不想当宗主了对吧？！ 这么草率的宗主继任仪式自然是不行的，就算现任宗主同意，秦至同意，接任者同意都没用，还得长老团同意才行。 长老团当然不同意啊！ 大师兄作为清风宗最优秀的弟子，他继任没什么问题，可是仪式还是要走的，更何况现任宗主又没出什么大事，无特别缘由是不能随便卸任的。 若是换成秦至来当，这算特别缘由，也不是不行。 若秦至不愿意，那这事儿只能暂且罢了。 此事罢了，大师兄狠狠松了一口气，带人去准备宴席。 秦至虽然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少城主，可他明明白白就是顾子臻的儿子，是顾清风的孙子，那他就是无我城现任的少城主。 无我城虽不在了，但他们清风宗自认是无我城的延续，所以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将秦至留下。 长老团们看到秦至后都十分激动，可还是得保持风度和理智，与他客气寒暄了几句，叮嘱他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后，便离开了。 清风宗宗主自然要亲自招待秦至。 到了宗主专属的殿堂后，宗主一边招呼他进去，一边笑着说：“来，小心阶梯，往这边走，从这里到那边呢是你的书房，从这里往这边呢就是你的寝殿，再从这边……” 秦至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宗主，这不是我的，应该是您的。” 宗主笑着摆摆手，“没差别，哈哈，反正我的以后都是你的。” 秦至：额…… 宗主带着他把专属于清风宗宗主的宫殿绕了一圈，随后才带着他去了后花园的亭子上，一边泡茶一边赏花。 他笑着给秦至倒茶，说道：“这里环境很好的，当初少城主……哦，现在应该是老城主了，他老人家当年选定这块地方的时候也是费尽心思的，听说这里原本就是无我城的旧址，是先城主临去前用阵法将其转移到这里来的……” 秦至听着“老城主”和“先城主”这两个称呼，觉得有些费劲儿。 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是。” 顾清风应当是要守住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在临死前借用一场大火作为遮掩，将真正的无我城迁移到这里。 顾子臻后来找到这里，想必是得知顾清风的用意，才特意在这里弄了一个宗门，既是为了留给无我城的后人一点念想，也是为了守住这里的东西。 只是……留在这里的，到底是什么呢？ 宗主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秦至回答得这么肯定和认真。 宗主好奇又惊喜，“老城主还同少城主说起过这些事？” 秦至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回答是什么意思，可如今再找借口解释敷衍也有些尴尬了，他只好道：“我爹没跟我说，他……他从来不跟我说以前的事情，甚至到他……我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说：“关于我爹娘的事情，都是宗主……是云霄宗的宗主告诉我的。” 宗主点头。 其实他早就知道秦至什么都不记得了。 毕竟天罚的时候，秦至早就昏死过去了，那些事情只有他们几个记得，而按照规矩，没人可以跟秦至说这些。 不过身世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云霄宗的宗主告知他，也不算是犯了规矩。 清风宗宗主见他忽然伤感起来，又给他倒茶，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你爹娘的事情，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不愿意回到清风宗呢？” 秦至便笑道：“因为我爹娘希望我留在云霄宗啊。” 他说：“我现在大概明白老爹为什么要我修仙了，但如果他真的想我继承清风宗，当初便可以叫我直接来清风宗拜师，何苦费尽心思要我去云霄宗呢？” 为了让他进入云霄宗，老爹甚至不惜纡尊降贵，讨好这个又谄媚那个……虽然他如今还是不明白老爹那么厉害，为什么会混成这个样子，但既然老爹没要他直接到清风宗，便说明在老爹心里，更希望他留在云霄宗。 第439章 重新修炼（八） 秦至垂眸，轻声说道：“老爹对我给予厚望，虽然我总是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我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的遗愿也是希望我留在云霄宗，那我自然要听从他老人家的意思。” 他说：“更何况，老爹创建清风宗的初衷，我相信你们都明白，这里谁当宗主都很好，若是我来，恐怕反而不如意，你们还能顾念旧情多照看我几分，已经是我的荣幸了，这声‘少城主’，我实在是没脸。” 说真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老爹老娘还在那会儿，秦至都偶尔会做一些天潢贵胄的美梦，想着自己出身高贵或者忽然天赋过人会怎样怎样。 一开始是想要醉生梦死左拥右抱，后来是想要一战成名傲视群雄，再后来……他只想要爹娘和妹妹活着。 如今便是知道自己出身非凡，他也没有任何高兴。 他甚至在想着，如果老爹老娘真的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老爹就不会因为那些过往染上煞气。 老爹就不需要为他施展逆天改命的禁术。 瑶瑶就不会天生心脉不全。 在魔修攻入村庄的时候，老爹老娘也不会因为仙修的责任，选择身先士卒…… 比起成为一个出身高贵却一无所有的孤儿，他更愿意当一个出身普通但家人健在的凡人。 宗主道：“其实仙修都是这种命，你爹娘一定不会后悔这样的选择，他们会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秦至摇头，“我不想成为这样的骄傲。” 但他却不得不成为这样的骄傲。 趁着这个机会，秦至对宗主道：“这次来清风宗，一是为了替我爹娘看看你们，二是我自己想来这里看看，三来……” 他从银戒里拿出了不少云霄宗的土特产，“……主要也是谢谢你们，虽说你们是看在我爹娘的面子上才帮了我，但我还是得谢谢你们几次三番救我。” 话说多了显得矫情。 秦至也就不再说那些感谢的话，打算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可宗主却非要留他下来，好说歹说，不断发誓绝对不会让他当宗主，他才答应留下来一晚。 但是这一晚也没能好好休息，而是被清风宗的弟子拉去宴席上喝酒。 秦至酒量不太好，这个来一杯，那个来一杯，没多久便醉了。 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尿急了想去洗手间都险些站不起来，踉踉跄跄地去了趟茅房，出来后就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 这时候，大师兄和两个弟子过来搀扶着他。 秦至已经醉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眼睛也睁不开，一倒在某个弟子怀里便索性不动了。 醉倒的人比平时可要重多了，两个弟子扶着他都险些站不稳。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弟子选择把他背起来。 大师兄就跟在一旁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着，哄道：“少城主，我们现在回房休息……” 这么哄也是怕秦至会闹起来，却没想到秦至在那个弟子背上已经醉到睡着了，根本没想着闹。 他恐怕连自己此刻在哪里都不知道。 另一旁的弟子惊叹道：“醉得这么厉害啊！” 背着秦至的那个弟子脸都红了，不得已用上了修为，这才好受些，“废话！这可是长老们藏了几百年的精酿！” 宗主从小就偷，偷到这把年纪了也没得闻一下！ 要不是如今少城主回来，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喝上一口。 他们并不是把秦至送回他休息的客房，而是直接背到了宗主的宫殿，之后进了密道，来到了一间密室里。 那密室里放着一块大石头，几个弟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们隐约察觉到，宗主若是继任，必定要得到这块石头的认可。 这在弟子中早就传开了。 清风宗的宗主，都得得到一块石头的认可。 将秦至从弟子的背后小心翼翼弄下来后，大师兄看着醉得毫无防备的秦至，忽然有些犹豫，觉得良心过意不去。 他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长老团，又看向身旁的宗主，小声道：“师尊，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缺德了？” 这话一出来，宗主立马不满了，“胡说八道什么！小孩子懂什么，这叫智谋，什么缺德不缺德的？” 大师兄忍不住道：“师尊，你以前不会也是被长老们和太师尊这么算计的吧？” 宗主：…… 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他让那两个弟子将秦至扶起来，便与秦至掌心相对，将自身一半的修为渡给了秦至。 虽然秦至的魂石没了，但那颗魂石原本就属于他，多少还是能留下一些魂石碎片在体内。 只有渡了足够的修为过去，破碎的魂石也能现出一个影子。 对于法器认主什么的，完全够用了。 待宗主将修为渡过来后，大师兄便上前来，凭空变出了一把匕首，轻轻在秦至的手指上戳了一下。 鲜红的血珠立马冒了出来。 可他抓着秦至的手，看着秦至仍旧醉倒昏睡的模样，还是犹豫了。 他看向守在不远处护法的长老们，蹙了蹙眉头，又忍不住说道：“几位长老，这样真的好吗？万一少城主醒来后生气了怎么办？” 长老团就等着他把秦至的手指摁上去认主，大师兄却一再犹豫拖延，搞得他们几个瞬间恼火了！ 宗主却轻轻拍着大师兄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你是怕少城主恼怒之下反而会与清风宗为敌，但是你放心，少城主怎么都不会与我们为敌，我们虽然把清风宗交换给他，却也不是非要把他绑在这里。” 他说：“他若是醒来后还是不愿意做这个城主，那清风宗也会放他自由，我们这么做，也实在是怕了……” 其他宗门的人或许很难理解，为什么无我城都覆灭那么多年了，顾清风也魂飞魄散那么多年了，甚至顾子臻从未统领过清风宗一日，他们却还是非要认秦至为主。 血脉和故乡情缘这种东西，语言是说不通。 他们也不是非要秦至当清风宗的宗主，可若是秦至没有个实质的身份，往后他再遇到什么麻烦，清风宗没有立场为他全员出动。 甚至，他们都无法在秦至遇到危险的时候立马出现。 之前的宗门围剿也好，后来的天罚也好……他们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不已。 如今秦至只是碎了一颗魂石，若是下次他真的魂飞魄散了呢？ 他们想要一直护着人，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秦至是清风宗真正的宗主这一点，就是最充分的理由。 大师兄便明白了。 虽然身为跟秦至一般年纪的年轻人，他很不喜欢这种“为你好”的形式，但师尊有令，长辈责令，他也不好不遵从。 只能在心里跟秦至说声对不起，然后将他沾了血的手指朝着那块大石头上摁下去。 只要成功，秦至就是下一任清风宗宗主！ 第440章 重新修炼（九） 不过意外发生了。 沾着血的手指碰到了那块石头后，石头的确散发出了表示正统血脉的金色光芒。 并且那金色光芒还笼罩在秦至身上，修复好了他手指的伤口，还把他的魂石的碎片凝聚了一小部分。 寻常人是看不到的，秦至醒来后也未必有感觉，但长老团和宗主却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 石头没认主！ 这块灵石，这块镇守了无我城几千年的灵石，这块从无我城建成之初便陪伴在历任城主身旁的灵石……不认秦至为主！ 两个弟子十分茫然，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大师兄却猜出来了，震惊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宗主，紧张道：“这算是成功了吗？” 宗主和长老团们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 长老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纷纷呢喃着：“怎么会这样？” “这不对啊，怎么可能呢？” “难道是这灵石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少城主身上带伤，又或者他的魂石不在了，所以契约才没有成功？” 听着长老们的话，大师兄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向宗主，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嘴巴快过脑子，下意识开口道：“难道……秦至师兄不是我们的少城主？” 宗主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又转黑，最后又转白。 他道：“灵石认主没成功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个，他的确不是顾家的血脉……” 话音未落，长老团们便立马激动了起来。 一个大喊道：“这不可能！” 另一个说道：“天罚的时候你我都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了，他就是顾城主的血脉至亲！” 接着下一个说道：“况且，他若真不是无我城的后人，不是顾城主的血脉至亲，这灵石怎么会主动为他修复破碎的魂石？” 最后一个说道：“方才这灵石散发出的可是代表着纯正血脉的金色！” 宗主伸手抹了一把脸，看起来有些崩溃。 毕竟这些他都懂。 所以，他说道：“第二个原因，身为纯正血脉却不能继承城主之位，只能说明……他注定要成仙。”所以不能管凡间之事。 这其实是他猜的。 可这也是唯一说得过去的理由。 众人沉默。 似乎都接受了这个理由。 他们也不得不接受。 而后，有弟子小声说道：“这……不是好事吗？” 大师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搓了搓自己的脸，“是……这是好事……” 应该算好事的。 只是……成仙之路注定不好走，其中曲折坎坷，磨难重重，是一条注定背负了无数痛苦的路。 成了，就成仙。 不成，就入魔了。 只是，这是天道为秦至选择的路，也是秦至自己选择的路。 无可更改。 * 秦至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他肚子都饿扁了。 而他刚醒来，就有弟子端了不少吃的过来，还主动伺候他洗漱。 秦至有些不习惯，拒绝了他们的伺候后，自己洗漱好吃了点东西，便要去找宗主告别。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全然不知。 等找到了宗主，尚未来得及说告别的话，宗主便笑着先开口道：“听说你在找人？” 秦至一顿。 宗主又说道：“巧得很，清风宗恰好有弟子在外出历练的时候见过你要找的那个人。” 秦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偷走的法宝是什么。 说真的，紫嫣师姐把这任务给他，却一点消息都不给他的时候，他真怀疑对方是在耍他。 但紫嫣师姐解释道：“原本是有他的画像的，可后来意外得知他入魔了，容貌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再者，便是他没入魔，他也不会顶着原来的样子招摇过市。” 秦至道：“那他偷走了什么东西总该知道吧？” 紫嫣师姐道：“不知道。” “……” “法宝库的宝物数不胜数，即便隔一段时间就有弟子前去清点，但因为报废的也不少，所以哪怕是负责清点的弟子，也只能记住每间库房里宝物的数量。”顿了顿，又道，“本来是有记录的清单，可是那叛徒在偷走东西之后把所有的清单都销毁了，甚至还一把火想把宝库也烧毁了，好来个‘死无对证’。” 也好在那场火烧得不大，东西都基本没有毁坏，而负责清点的弟子记得每间库房宝物的数量，所以发现其中一件宝库里少了一件法宝。 而那个宝库……是上了最多锁的一个库房。 秦至原本以为自己恐怕要找个三四年才能找到一点眉目，没想到清风宗的弟子这么厉害！ 嗯……他隐约明白紫嫣师姐为什么非要他到清风宗走一趟了。 清风宗宗主见秦至忽然不说话，摸不准他是什么心思，便道：“难道你这次下山，不是为了寻那个叛徒？” 秦至回过神道：“倒不是，只是……我都不知道我要找的那个叛徒长什么样子，清风宗的弟子怎么会知道？” 宗主笑笑，意味深长。 秦至其实也懂。 所以也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接说道：“我这次下山，的确是为了寻人，云霄宗有个弟子投靠了魔修，逃跑后还拿走了一样宝物，我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抓住他，把宝物拿回去。” 宗主问道：“那你的任务，到底是要寻宝，还是把人带回去，还是两样都要带回去？” 秦至仔细分辨了其中的意思，又回想了紫嫣师姐对自己的交代，“寻宝，但是最好能把人活着带回去。” “啧”了一声，宗主似乎觉得有些困难。 但接着，秦至又说道：“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若清风宗愿施以援手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如今魔修猖狂，想必清风宗也收到了不少委托吧？还是应当以铲除魔修为主。” 宗主明白他的意思了。 叫了一个弟子进来后，便让那弟子把查到的事情说给秦至听。 秦至总结了一下。 那个叛徒离开云霄宗后，的确改换了不少容貌和名字，先是一路往火荣山的方向走，但中途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情，忽然就改变了方向，开始往南走。 可到了一个地方后，他又开始改换新的容貌和名字，转而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就这么走走停停，再换面容名字，再换方向，路线根本没有规律，好似只是随意地挑选地方。 但即便如此，清风宗的弟子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行踪。 秦至意外道：“你们是怎么盯上他的？” 第441章 重新修炼（十） 清风宗的弟子道：“他每次变换容貌都十分低调，也都是伪装成普通百姓，身上或许还藏了什么可以隐藏煞气的东西，所以我们根本没发现他不对劲，是后来有一次我们的人遇到了一帮魔修，打起来后波及了他，他慌乱之下拿出了一个镜子来遮挡，竟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那镜子便是他偷走的法宝。 好巧不巧，清风宗恰好就有个弟子见过这个法宝，也是在云霄宗见到的，又恰好得知了秦至此次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寻丢失的法宝。 那会儿他们也不确定云霄宗要找的就是这个法宝，只是想着先把人盯紧了再说。 只是那叛徒的确狡诈又谨慎，那个镜子又可以帮助他变换容貌和声音，甚至还可以仿照他人的武器变幻，打斗时威力还增加了不少，好几次都差点盯丢了。 好在他们清风宗人脉广，弟子又恰好完成了下山的任务，多方追踪打听，勉强把人盯住了。 秦至急忙道：“所以，他的特征是一定会带着镜子的法宝？” 那弟子道：“那镜子可以变换成其他人的法宝，所以那人不一定会拿着镜子，也可以是跟别人一模一样的剑，或者长枪，或者玉箫。” 秦至点头，“会不断变换容貌和声音，身上一定有伪装成其他模样的法宝，入魔后散发的煞气可以被遮掩……” 这怎么感觉还是一点特点都没有？ 但也总好过他什么线索都没有。 秦至又问道：“那他现在往哪边去了？” 那弟子道：“似乎是往北去了，只是……最后他有没有变换位置，我们便不清楚了。” 秦至决定先往北去。 不巧的是，秦至刚决定出发去抓人，清风宗便收到了消息——跟丢了。 这也不奇怪。 有这样法宝的人，抓又抓不住，对方又那般警惕，跟丢了才是正常的，毕竟那可是能逃出云霄宗还顺走了法宝的人。 宗主想派几个善于追踪的弟子陪着秦至一起找人，但被秦至拒绝了。 不是他故作矫情，而是他很清楚善于追踪的弟子对于一个宗门来说多重要。 如果要找的那个叛徒与清风宗牵扯非常，他或许就答应了，但问题是那弟子与清风宗无关，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也暂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去追踪那个弟子，只是为了帮他，实在不值得。 万一清风宗这边恰好需要这几个弟子怎么办？ 好在宗主也没坚持，秦至也就省了跟对方拉扯的功夫，只是离开前还是被迫拿了不少好东西。 至于是什么好东西……秦至也看不出是什么，反正就是法宝之类的。 * 离开了清风宗后，秦至顺着那弟子说的方向，一路往北寻找，同时还按照紫嫣师姐叮嘱的，路过什么宗门都尽量进去问候一声。 就这样一路问候一路往北边走。 这一路上他也遇到了不少魔修，有时候就假装没看到，仗着面具能够隔绝自己的气息，直接走人。 有时候会忍不住多管闲事。 也受伤过。 还有好几次险些没命了。 但也是真的命大，每次快要死掉的时候，都能撑住最后一口气活下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体内那些破碎的魂石已经逐渐凝聚了不少，他也没再使用过自己的修为，能走的时候就走，不能走就歇着，实在连歇着也不行了，就索性用上阵法。 那阵法也是时灵时不灵。 秦至只能硬耗着。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反正非要画到有用为止。 而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谢臻”这个名字已经在各大宗门逐渐火热了起来，被他救过的百姓和绞杀的魔修已经数不胜数。 * 走了三个月，秦至一路追踪的那个人的踪迹来到了一座城里，因为又累又饿，也没空去看那座城叫什么。 顺利穿越了结界进入城内后，他随便选了个面摊便坐下了。 “老板，要三份素面！” “好嘞！” 将拐杖和斗笠放置在一旁后，秦至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和手，同时观察着这条街道上的人。 都是些普通人…… 不过比起其他的城池要热闹些。 这三个月，他一直在追踪那个叛徒的行踪，被带着东拐西跑，毫无方向。 但也多亏了那个叛徒这般无厘头的行径，秦至如今不仅学会了如何追踪，阵法还大有长进。 刚开始画十几次都不一定成功一次，现在……简单的阵法基本一次就成功了。 果然失败就是成功之母。 实践得技能啊！ 三碗素面很快就端上来了，秦至实在是太饿了，很快就吃光了。 看得一旁擦桌的小二目瞪口呆。 秦至不好意思地冲着对方笑了笑，然后拿出了十几个铜板，腼腆道：“能不能再来几碗？” 小二：…… 吃了十几碗素面的秦至十分不好意思，虽然那小二看着他的眼神只带诧异，没有任何恶意，可他还是挺羞涩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胃口变得特别大，可以一口气吃很多东西，然后那些东西就好像是转化成什么能量储存在他体内一样，让他十几天甚至是半个月不吃东西都不饿。 只是这些东西积攒起来的能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仍旧会觉得饿。 这样也挺好的。 秦至拿出自制的罗盘，发现罗盘四周乱转，便叹了一口气，将罗盘收了起来。 这里的气息太乱了，或许以前有魔修来过，所以无法给他指位置。 不过，那个叛徒绝对来过这里。 天也快黑了，秦至打算先寻个地方休息一晚。 虽然只过了三个月，但秦至身上的东西基本都用得差不多了。 有时候是给了受伤的仙修，有时候是给了需要帮助的百姓们，有时候是自己用的…… 反正不管是灵丹还是晶石银钱，他都不剩多少了。 还是得省着点。 本想着先去寻个破庙凑活一晚上再说，可秦至想了想，还是先去包子摊前买了不少馒头。 之前就有过一次，他想着先去休息，结果半夜便察觉到了那叛徒的踪迹，一路追着人出了城，荒郊野岭的时候又把人跟丢了。 结果差点饿死在那片林子里。 从此以后，他到一个地方就习惯性地先屯粮。 可惜他运气不太好，馒头都卖光了，剩下的包子太贵了，毕竟都是带馅的。 秦至只好去了烙饼摊前。 以前他最爱吃烙饼了，因为老娘做的烙饼特别美味，但现在……他实在是太穷了，一个烙饼比包子还贵。 他不太舍得。 只是如今也没别的选择了。 第442章 归一宗（一） 秦至站在烙饼摊前小心数着自己还剩下几个铜板，旁边恰好来了几个客人，喊道：“老板，来十二个烙饼，要加肉的！” 秦至恰好数完了自己的铜板，也抬头喊道：“老板，我也要十二个烙饼，我……我不加肉。”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个，能不能便宜一点？” 这话一出来，老板还没反应，秦至便察觉到身旁的那几个客人在盯着自己看。 他挺不好意思的，但也跟着转头和对方对视。 嗯……完全陌生的脸，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对方身上穿着的却是归一宗的弟子服饰。 见那几个弟子还一直盯着自己看，秦至虽然迷惑，却秉承着“伸手不打笑人脸”的念头，冲着对方微微一笑。 这时候，老板拿了十二个带肉的烙饼出来，递给了那几个弟子。 那几个弟子愣愣接过后，还是下意识盯着秦至看。 秦至纳闷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发现自己衣服裤子都穿得好好的，就是脏了些。 嗯……也有可能是太多天没洗澡，馊了？ 他也没好意思闻闻自己身上有没有味道，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那老板讨价还价，“老板，我就剩下二十一个铜板了，要不你便宜点卖给我吧？我不要肉的，求求你啦……” 出来混了一段时间，他也开始学会了厚脸皮。 换做以前，他打死都不会为了一个铜板这般跟人讨价还价，还差点撒娇上了。 那老板却是个铁石心肠的，怎么都不肯。 秦至还想些央求，结果那几个弟子便忽然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那老板，语气有些恼火道：“给他拿二十个带肉馅的！” 秦至：……？？？ 还有这种好事？ 以前秦至觉得自己脸皮挺薄的，但他现在发现自己其实还挺不要脸的，生怕那弟子会后悔，赶忙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二十个带肉馅的烙饼。 “谢谢，谢谢！” 他一边美滋滋道谢一边朝着对方点头。 将这二十个馅饼装好后，秦至又让老板把之前那二十一个铜板还给他，正要离开的时候，那几个弟子却又喊住了他。 “等等……” 秦至回头看去，“怎么了？” 不会是要他立字据还这二十个烙饼的钱吧？ 嗯……也不是不行。 但那几个弟子看着他，面色尴尬又犹豫，推推搡搡的，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却又不太好意思。 秦至看他们意思不是要让自己还钱，面上便多了几分温和的笑意，“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那几个弟子怕他看出来，不敢继续推搡了，站在稍前面的那个弟子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那个……是有点小忙需要你帮，能不能请你跟我们过那边一趟？” 秦至：……？？？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骗人去嘎腰子？ 那弟子也觉得这要求听起来不太合理，他便绞尽脑汁想了想，大概是觉得怎么说都显得很奇怪，他索性放弃找借口了，直接说道：“那个……你是秦至师兄吧？” 秦至微微张大了嘴巴惊讶看着他，然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摸到了那个面具。 他心里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心想着他都戴了这个面具，怎么还能被认出来？ 诈他的？ 结果那弟子看到他摸脸的东西，便猜出了他在想什么，解释道：“那个……这种可以变换容貌的面具，正是我们归一宗发明出来，所以这个面具对修为高一些的归一宗弟子没用。” 秦至心情复杂。 他甚至还有点庆幸刚才没直接开口否认。 但，也是真的有点丢脸。 他是仗着有这个面具，旁人都认不出他来，他才这般抠抠搜搜地与老板讨价还价，也才敢不要脸地直接收下旁人给的馅饼。 这要是别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就不太美丽了。 不过那几个归一宗的弟子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一脸期待地等着秦至给出一个回答。 即便他们没说明白，秦至也知道他们是要带自己去看顾瑾。 叹了一口气，秦至正要开口的时候，顾瑾就带着不少归一宗的弟子出现。 看神情，那是相当激动。 只是他性格内敛，面上看不出来。 那几个弟子见到顾瑾，便赶忙上前行礼，“宗主。” 而秦至也不得不转身与对方面对面。 顾瑾还以为是归一宗的弟子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秦至！ 自从秦至下山，顾瑾便一直等着秦至来找他，结果秦至从清风宗离开后，便失去了音信，偶尔查找到关于他的消息，也没见对方有半点要来他归一宗的意思。 根据行走路线来看，倒像是在刻意绕开归一宗。 “少城主……” 一听到这称呼，秦至头都大了，他赶忙阻止顾瑾道：“我真不是什么少城主。” 而后又道：“无我城已经不在了，哪怕我爹还在世，也未必还愿意听到你们这般称呼他，还是唤我一声秦至吧。” 顾瑾倒是不在意这些称呼，只是总觉得“少城主”这个称呼能拉近秦至与归一宗的关系罢了。 既然秦至不喜欢就算了。 顾瑾高兴道：“秦至师兄既然来了此处，怎么不提前与我打声招呼？莫非是不想见到我？” 秦至解释道：“我是追着一个……入魔的弟子来的，方才才入城，也不知道此处是哪里，本想寻到那弟子便离开。” 顾瑾才想起，秦至这次下山是为了执行任务，而他的主要任务是为了找回云霄宗丢失的法宝。 他侧眸看向身旁的弟子，那弟子便立马拱手，带着几个弟子悄然离开。 而顾瑾又对秦至道：“既然到了此处，不妨到归一宗稍作休息，至于那个弟子，他若真的还在此处，想要找他也不难，我让门下弟子去做便好。” 人家把话说得这般客气，秦至实在没理由拒绝，只能先跟着顾瑾回了归一宗。 * 在印象中，归一宗算是一个小宗门，虽然创建了几百年，但跟云霄宗这种大宗门比，自然是不够看的。 甚至在名气方面也是比不过清风宗的。 可秦至没想到，对方所在的宗门排场居然这般大，虽然坐落在深山老林里，却有一个古老又庞大的阵法护着，一入宗门内，便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灵气。 从外看，这宗门其实不大。 但若是进来感受一番，会发现这宗门的面积基本可以跟云霄宗媲美。 而且人数也十分可观。 第443章 归一宗（二） 御剑飞行入宗门的时候，从上往下看，能看到各个广场上都有弟子在修炼，一部分在统一练习阵法，一部分在统一练习剑法，也有一部分在练习符咒和其他的法术。 但他们个个都严肃且认真，动作标准且统一。 不光是看着美观，甚至还能感受到他们的团结和散发出的强大力量。 秦至惊讶不已。 等落地后，他才回过神来，看向顾瑾道：“我一直以为归一宗只是个低调的小宗门，没想到你们现在的排场都赶得上云霄宗了。” 顾瑾却微笑道：“赶不上云霄宗，这些弟子大部分都是我们新收的，很多都才刚刚学会修行。” 这个地方是他新找的，因为安全低调且又灵气充裕，所以他特意将新的宗门设置在此处，而后利用阵法将这里的灵力凝聚起来。 且避免了魔修的骚扰，也能让弟子们快速修炼。 这边是修习阵法的好处。 顾瑾低调谦虚，秦至却不敢小瞧他，毕竟能把一个落魄小宗门变成这般模样的，顾瑾算是天下第一人了！ 他有预感，不管是清风宗还是归一宗，将来都不容小觑。 云霄宗还能否保持天下第一大宗的位置都不好说。 顾瑾一边带着秦至游览如今的归一宗，一边同他介绍归一宗如今的情况，尤其是弟子的人数和分类的修习科目。 秦至听着听着，忽然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他赶忙打断道：“这些都是归一宗的事情，同我这个外人说不太好吧？” 秦至用装傻的方式来拒绝了对方的暗示，而顾瑾也只是看着他微微一笑，没再继续说下去，顺着他的意思道：“那先去用膳吧。” 秦至以为顾瑾打消那个心思了，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去殿内用膳。 顾瑾比清风宗的宗主更擅长看人脸色和揣测人心，他知道秦至不喜欢跟不熟的人打交道，所以用膳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两个，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伺候。 准备的膳食也非常简单，两人就只有三菜一汤，而且分量都不大，刚好够他们两个吃。 秦至其实还不饿，毕竟他之前吃了太多的素面。 只是来人家家里做客，若什么都不吃，未免有些失礼。 吃饱喝足，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顾瑾看出秦至有些困倦疲惫了，本想亲自送他去休息的地方，又怕秦至有压力，便让弟子带他去。 秦至高高兴兴地去了，想着明天一早起来便找个借口离开。 可第二天一觉起来，却被顾瑾告知归一宗的弟子已经发现那个叛徒的踪迹，只是那人十分警惕且狡猾，一时间没能把人抓住，被他逃了。 顾瑾给秦至倒了一杯茶，说道：“他还在那城的附近，不知道是在寻什么还是等什么，想必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你若是想抓到他，恐怕还得在这边待一段时间。” 秦至倒是没多想，只是很意外，毕竟那叛徒东躲西藏，一路上为了甩开他各种跑，这还是第一次被追到了也不跑的。 难道他的目的地真是这里？ 顾瑾又道：“这人心思城府极深，又擅于反追踪，你想抓到他恐怕不容易，如今还不知道他逃到此处是什么目的，若是安静待几日倒没什么，可要生出什么害人的心思，恐怕就麻烦了。” 秦至想了想，道：“我追了他三个月，跟着他去了很多地方，从未见过他主动害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心思。” 顾瑾看着他，“一时不害人，不代表没有害人的心思，万一他这东躲西藏的，其实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埋下阵眼，要弄一个强大的害人的阵法呢？” 秦至从未想过这方面，听顾瑾这么说，顿时慌了，“真的？” “哈哈哈，”顾瑾笑道：“当然不是真的，我瞎说着玩的。” 施展阵法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像秦至这般有天赋的人在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时，也难以施展简单的阵法，更别说一个没什么阵法天赋的弟子。 况且，阵法越大，需要的修为越多。 按照那叛徒四处跑的踪迹，这范围可以说是很大了，哪怕是借助法器也难以撑起范围这么大的阵法。 更别说这是害人的。 秦至被他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实在没忍住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不要开这种玩笑好吗？我很胆小的。” “秦至……”顾瑾看着他，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留在归一宗？” “没有。”秦至回答得十分干脆。 想了想，他又解释道：“也不是说我不喜欢你们，其实我也很感激你们，可是顾宗主，我是真的不喜欢当什么宗主，也不想当什么少城主，我有我自己想走的路，我很喜欢云霄宗。” 顾瑾闻言，沉默了一下，而后笑着说：“那好吧。” 秦至很意外，“你不劝我了？” 他已经想好了顾瑾会像清风宗的宗主那般死缠烂打，或者会用上别的手段，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顾瑾笑着说道：“想劝，又觉得实在没必要。” 他其实准备好了很多手段，譬如弄点意外事故把人先困在这里，譬如借着那个叛徒的事情把人骗着留在这里，譬如强行把人困在这里…… 甚至他还想着要不要先找点道理劝说几句，比如这里灵气充裕，很适合修炼之类的。 先礼后兵嘛。 可是看到秦至后，他又不舍得了。 身为无我城的后人，除了希望少城主能永远陪在他们身边之外，他其实更希望秦至能开心自由。 成仙之路注定命途多舛，从失去挚友，到失去至亲，最后失去挚爱…… 秦至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去。 但经历了这重重磨难后，也会一切圆满。 把他强行困在这人世间，好似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但若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多好的容身之处，都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顾瑾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一来是你需要一个安静且灵气充裕的地方好好调息，二来……我是真的希望你在这里住久了之后，会喜欢上这里。” 他说：“这里也不比云霄宗差的。” 秦至却摇摇头道：“这里当然比云霄宗好，我是知道的，可是这里没有我想要的……” 顾瑾立马追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秦至抬眸与他直视，薄唇微动，可顾瑾却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第444章 归一宗（三） 待要问清楚时，秦至又道：“不过你放心，我还是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不抓到那个弟子，我也回不了云霄宗。” 顾瑾便知道他不想多说。 只能保证道：“放心，一有那个弟子的踪迹，我便立马告知你。” 顿了顿，又把视线落在了秦至的左胸口上，道：“你的魂石……好像凝聚了一些起来。” 这话立马让秦至精神了起来。 他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激动看着顾瑾道：“你能看得到？” 他又说道：“我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胸口这块地方好像有点痒痒的，也不难受，就是偶尔需要用上阵法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修为……” 但是他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总怕是自己想太多。 回头会失望。 顾瑾道：“我这里有个养灵阵法，配上寒池水，可以助你强身健体，护理魂石，虽说你的魂石碎了，可碎了不代表没用了，既然如今它有凝聚起来的趋势，不如你试着继续修炼？” 秦至自然是希望能继续修炼的，但他总害怕自己努力了却一无所有。 顾瑾却道：“怕什么，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况且……你的魂石的确有凝聚起来的迹象。” 碎掉的魂石重新凝聚，这放在整个仙修界，千万年来也是十分罕见的。 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激起不小的动荡。 就连秦至都难以置信。 不过，他也愿意去尝试，就算结果是失望的也不要紧，只要有机会，他就愿意去尝试。 顾瑾特意为了他辟了一个小院子，背靠青山面朝流水，顺着流水往前走能看到一个瀑布。 瀑布下就是寒池水。 秦至从顾瑾那里得知自己魂石真的有凝聚的迹象后，抱着那一点点侥幸心理，天天努力修炼，不是打坐就是泡寒池水。 寒池水里有顾瑾亲自设下的养灵阵法，对秦至恢复身体有很大的好处。 只是调息了三天，秦至便感觉自己体内有了修为恢复的迹象。 而身为一宗之主的顾瑾在陪了秦至几天后，也不得去忙宗门的其他事情。 所以安排几个靠得住弟子守着秦至。 秦至也不是个喜欢闲逛的人，那几个弟子基本没什么事情可做，只是守在院子外，算是帮他护法。 剩下的时间就是每日按点送吃的进去。 修炼是会上瘾的。 秦至一连在那设了养灵阵的寒池里泡了十天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他抬手看了看，而后随意一挥…… 啥也没有。 秦至被自己这行为给逗笑了。 但不得不说，身体确实比之前轻盈了许多，感觉走路都毫不费劲，他甚至可以一口气爬十座山！ 虽然没有期待中的效果，但他也很满足了。 碎掉的魂石，哪有那么容易就重新凝聚呢？ 回到院子后，秦至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觉得今日时间还早，天气也不错，就想着出去转转。 顺便问问顾瑾，那个叛徒有消息了没。 毕竟不是囚徒，秦至走出那院子时，守在院门口的那几个弟子也没跟上去，总不能把人当成犯人一样监视。 而且顾瑾早就对上下的弟子交代过了，在归一宗，秦至可以去任何地方。 不受约束。 不过……还是有漏网之鱼。 秦至对归一宗不熟悉，他也不敢随便乱逛，别人可以给他这个权利，他却不好真的不懂事。 所以也只是在附近转了转。 恰巧就转到了一个种满桃花的林子里。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归一宗的后花园，但这片桃林种得很好，而且因为护宗阵法的强悍，这片桃林四季开花。 挺漂亮的。 秦至下意识想伸手这一支花，却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柔声道：“折它做什么？” 秦至顿住动作，左右看了看，自然没看到人。 这才想起这声音很可能是从脖颈上的麒麟石上传出来的。 别人听不到，只有他才能听到。 “谢如真？” 接着，旁边就有无数光点凝聚成了一个白色的虚影。 正是玉含仙尊。 哪怕只是一缕神魂幻化出来的虚影，这人也仍旧穿着一身白袍，而好巧不巧，秦至今日也穿着一身白衣。 他笑了笑，冲着那虚影说道：“谢如真，我的魂石好像可以重新凝聚，说不定我这次回到云霄宗，就可以重新修炼了。” 虚影笑得十分温柔，“真好。” “谢如真……”秦至看着那虚影，很想说一句“我想你了”。 可是他也不确定真正的玉含仙尊能不能通过这个虚影听到他说的话，所以顿了下，又改口道：“我使个剑法给你看吧，我觉得自己现在可厉害了！” 说着，他掌心一摊，一把桃木剑便凭空出现。 剑风起，桃花落，墨发纷飞间，白衣飘零。 这一套剑法并不凌厉，更显温婉，像是在舞剑，而剑光闪过后，是严肃认真的俊脸。 一想到谢如真可能会顺着这缕神魂看到他现在的模样，秦至就像是公孔雀开屏，力求让对方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之后用力过猛，加上他许久没有练剑了，手中的剑竟然飞了出去！ 而后在急促的喘息中，插在一个姑娘的面前。 那姑娘急速往后退了两步，在旁人看来，那剑只是为了吓唬这姑娘，可在这姑娘看来，这剑本是冲着自己脑袋来的。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又要站在这里不出声，反正秦至是懵的。 而那姑娘也被吓得不轻，盯着那插在地面上的桃木剑，脸色惨白，手都有些颤抖，总觉得方才已经看到太奶了。 秦至怔怔望着那姑娘，心想这归一宗还有姑娘家？ 之后又觉得自己真是傻叉，归一宗又不是和尚庙，怎么就不能有姑娘了？ 只是他来的时候，的确没看到一个姑娘，就以为这里全是男的。 正当他要上前道歉的时候，那姑娘已经回过神并且冷静下来了，而后怒目瞪他，骂道：“你这人是什么意思啊？！” “我……” “我在这里偷看你，是我不对！可是你也不能直接冲我下杀手吧？！” “……我没打算下杀手。”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偷看，我纯粹是装逼失败手滑了。 说话间，秦至偷偷瞄了一眼旁边。 谢如真幻化出来的那个虚影已经消失了。 果然只是个虚影啊…… 秦至有点失落。 第445章 归一宗（四） 而在那姑娘看来，秦至便是懒得与她废话，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侧眸看向其他方向时，眼底还有些不耐烦。 姑娘更加委屈生气了，她何曾遭遇过这种对待，“剑就差插在我头上了，还不叫下杀手？” 秦至叹了一口气，也有些无奈。 他其实很少接触姑娘家，除了老娘和妹妹，也就和紫嫣师姐比较熟稔。 当年紫嫣师姐性格豪爽，装扮也干练利落，很少会让人意识到她其实也是个女孩子，所以……在跟女孩子道歉以及哄女孩子这方面，他是真的不懂。 故而，也只能朝着那姑娘作揖道歉，“姑娘，实在是抱歉，我方才真是手滑了，不知道你在此处，才险些伤了你。” 那姑娘看他忽然这般认真地道歉，顿时噎住了，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 好在这时候，顾瑾来了。 因有着桃树遮挡，顾瑾并未看到秦至，开口便是教训人的语气，“落落，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来这里玩。” 等靠近了才发现秦至也在。 顾瑾怔了下，正想问秦至怎么也在，结果就看到被插在地面的桃木剑，这两人的气氛也十分不对。 顾瑾便先入为主地看向那位叫落落的姑娘，更加严肃道：“你又闯祸了是不是？” 落落姑娘十分委屈，还有些生气道：“什么叫我闯祸啊？我就是觉得屋子里太闷了，想来这里看看桃花而已！” 又道：“你不是不让我出去吗？我不能出去就算了，怎么在自己家里还不能逛了？！” 顾瑾没再看她，而是对秦至温声道：“她没给你找麻烦吧？” 随后又道：“这是我的小师妹，叫落落。” 秦至看着落落姑娘，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而后向顾瑾解释道：“是我没注意到她在此处，方才练剑的时候险些伤了她。你莫要错怪她了。” 顾瑾没想到是这样，意外看了落落姑娘一眼。 落落姑娘轻哼一声，将脸撇到一旁表示自己的不满，可是很快又忍不住悄悄用余光观察着秦至。 这个人……长得真好看。 方才还主动为她解释，看来真不是故意想伤她。 好温柔啊。 秦至可不懂小女孩儿的这些心思，听到她是顾瑾的小师妹，又觉得顾瑾对她这般看重，想必在这归一宗里身份也不低，所以便也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番容貌长开了，也是个迷死小姑娘的德行。 同顾瑾说了几句话，想着还有个姑娘家在，便也不好问那个叛徒的事情，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等秦至走了后，落落姑娘还一直盯着秦至的背影看，脸颊都变得粉嫩起来。 顾瑾本来没在意，可乍一看到这一幕，才意识到那个总是闹脾气的小姑娘也长大了。 她穿着一身天蓝色的束袖长裙，发髻简单，首饰也有几根玉簪，又是刚及笄的年纪，娇俏中还带着宗门女弟子的简约大气，是很讨人喜欢的模样。 宗门里倒是有不少弟子对她示好，哪怕有时候去到旁的宗门，也有不少男弟子对她一见倾心。 可落落对这些都视而不见，也鲜少认真地打扮自己，顾瑾便总当她是个小孩子。 难得见她这副模样，顾瑾便打趣道：“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 落落回过神来，脸颊更显粉嫩，甚至不敢与他直视，只是娇羞地骂道：“你胡说什么！我看的分明是桃树！” 顾瑾负手，笑着微微弯腰凑近她，“真是看桃树？我怎么不知道，我请来的贵客，居然是一棵桃树？” 这话是真的让姑娘害羞，尤其还是这般年纪的姑娘家。 落落姑娘一跺脚，红着脸跑了。 但一颗芳心却因此落下，再未能捡得起来。 * 自那以后，秦至就发现那位落落姑娘总是在自己院子周围闲逛。 甚至有的时候，送饭的活儿也落到她身上了。 秦至并未多想，只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让人家一个小姑娘来回跑的送东西，挺不好意思的。 便寻了顾瑾，跟他说了顾虑。 “你不喜欢落落？”顾瑾问道。 “这……”这怎么说呢？ 秦至委婉说道：“她毕竟是个姑娘家，我又是个大男人，这般出入我院子恐怕不妥。” 又不是没别的弟子了，何苦要一个小姑娘这般来回跑？ 更何况这小姑娘还是顾瑾的小师妹。 看样子，在归一宗还挺受欢迎的，说是备受宠爱也不为过。 顾瑾笑了笑，暗示道：“她自己愿意的，我便没多管，不过若是你觉得她这般进进出出的不方便，我回头同她说一声就是了。” 秦至便松了口气，“那就好。” 顾瑾：…… 他有些纳闷道：“落落长得挺漂亮啊，为什么你不愿意呢？” 秦至不解，“她长得漂亮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她长得漂亮，我也不能拿人家小姑娘当下人使啊，更何况她不是你师妹吗？” 顾瑾不懂秦至这是不是在装疯卖傻，便索性道：“落落挺喜欢你的，我是想着你若是愿意的话，不妨给她一个机会。” 秦至懵了，“给什么机会？” 恰好此时落落姑娘从厨房拿了新做的糕点过来，她发现秦至挺喜欢吃这种甜糕的，跟她一样，便趁热赶紧拿来了。 却不料听到这两句话，小脸通红，也管不得那些礼仪了，赶忙冲进去怒嗔道：“大师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然后通红着脸，将糕点一摔，也不敢去看秦至的脸，羞涩着急忙逃走了。 秦至：……？？？ 顾瑾则是叹了一口气。 他道：“罢了。” 随后也起身离开了。 秦至想了想，没想到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偶尔往一些暧昧的方向去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这位落落姑娘天赋挺高的，而且才十五六岁，未来可期啊。 这般漂亮可爱又娇俏的女子，必定是有无数男子为之倾倒，再长大些，容貌不说冠绝天下，但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怎么可能看上他呢？ 秦至摇摇头，将这念头打消了。 他觉得顾瑾将落落安排在他身边，估计着是想打亲情牌，毕竟谁都知道他有个妹妹，对女孩子也格外宽容些。 不过就算落落姑娘再可爱再漂亮，在他心里也比不上谢如真啊。 谢如真也很好看的。 想起谢如真，秦至就开始痴汉笑，开始幻想自己完成任务后风光回到云霄宗与他相见的画面。 真好…… 第446章 归一宗（五） 就这么幻想了许久，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完了！他是想问顾瑾关于那个叛徒的事情，怎么就忘了呢？ 秦至不敢耽搁，赶往追出去。 恰逢顾瑾有事出门了。 秦至只能蔫了吧唧地回院子，叮嘱门外的弟子，要是顾瑾回来了记得跟他说一声。 他等了一天，实在等不到顾瑾回来就先睡了。 结果第二天再去寻顾瑾，又听说他出门了。 秦至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是。 直到归一宗的弟子大量外出，秦至才发现不对劲，才知道附近几座城池都被魔修围攻了。 归一宗连同附近的宗门一同抵抗。 战况十分激烈。 顾瑾故意瞒着秦至，就是不想带他一起去，也许是为了保护他，也是怕他露面会影响到其他几个宗门弟子的心态。 但秦至也没有非得跟他们一起去，本来他现在就没什么修为了，硬要跟着去未必能帮到什么。 说不定还拖人家后腿。 好在归一宗的弟子和其他几个宗门的弟子都配合得挺好，这次的战役只用了半个月就结束了。 加上清扫工作，重新整理结界，轻点伤亡和安顿百姓……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秦至不能到外面帮忙，就只能在归一宗内帮忙采摘药材，炼制丹药。 偶尔也会戴上面具出去送丹药。 有过一次在送丹药的时候被一帮修为不低的魔修围困了，还是落落姑娘带着几个归一宗的弟子来救他。 魔修都是修为更高就更聪明，它们明显知道秦至的到来是帮助那些仙修恢复伤势的，所以就一心想要秦至的命。 秦至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急着跟那些魔修拼命，就安心被保护着。 落落姑娘真的很厉害，她比那几个归一宗的弟子都要厉害，一个人都能把秦至守得好好的。 只是后来大意了，险些被一个没死透的魔修暗算。 秦至也不算是怜香惜玉吧，只是看到女孩子就想起瑶瑶，总觉得如果瑶瑶还活着，长大后也大概是这般模样。 所以他根本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挡在落落姑娘面前了。 人是没死，但也险些没命。 后来被救了回来后，就被勒令在归一宗里好好修养，送药的事情轮不到他了，也好在那会儿战况也稳定了下来。 战役结束后，秦至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 落落姑娘却开始更加频繁地出入他的院子，不是给他送吃的喝的，就是给他拿来各种好玩的玩意儿，说是帮他解闷。 秦至再迟钝，也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了。 等落落姑娘再次给他送饭，还要喂他喝汤的时候，秦至接了过来，说自己来就行。 喝完汤后，看到落落姑娘羞涩垂眸的模样，他只能委婉道：“落落姑娘，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往后就不必再往我这里跑，有什么事情我会让其他师兄弟去做的。” 顿了顿，又着重补充道：“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可这话说出来，落落姑娘脸颊更红了。 她垂眸小声说道：“我乐意来，而且……仙修也不讲究这些，你我清清白白的，本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又说：“我……我是自愿来照顾你的，你救了我，我总得报答你。” 额…… 秦至想了想，就道：“其实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魔修伤害的，而且，即便不是你，我也会去救的。” 落落姑娘可能没听懂，她点头道：“我知道，你那么好，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人家也没跟他表白，若是他忽然说一句“我们不合适”，似乎也有些失礼。 最后他只能说道：“是吗？我喜欢的人也曾这么说过我……” 其实根本没说过。 但意思也都差不多。 果然，落落姑娘一听这话，怔愣着抬眸看他。 许久后，才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秦至松了一口气，而后笑着坦然道：“那是自然，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没有喜欢的人？” 落落姑娘眼底全是失落和委屈，但她努力地没让自己表现出来。 其实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起身就离开假装自己没有那个心思，对大家都好。 但落落姑娘却仍旧坐在凳子上，眼眶越发通红，弄得秦至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那个……我……你……”怎么办啊？ 他不会哄女孩子啊！ 泪水虽然不受控制地落下了，可落落姑娘也没有狼狈大哭，她伸手快速抹掉脸上的泪珠，却仍旧坚持问秦至：“那……那个姑娘，一定很漂亮吧？” 秦至也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意义是什么，可想着自己都坦然承认了，便索性承认到底。 他点头说：“是很漂亮，但不是姑娘，而是个男子。” 落落姑娘再次愣住。 她微微瞪大了通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秦至，甚至因为太过震惊显得有些茫然，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秦至便又说道：“你如果有机会见到他，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落落姑娘无措地扣了扣手指，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看着秦至的眼神越发震惊，又骇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 但她的眼底没有厌恶，也没有恶心。 许久后，她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仍旧有些伤心地说道：“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秦至点头，“他是真的很好。” 落落姑娘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却低着头不想让秦至看到。 可秦至怎么可能看不到？ 只是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对方。 说真的，第一次被姑娘这么认真的喜欢，他却没有半点受宠若惊或特别开心的感觉。 没什么感觉，还觉得有负担。 好在落落姑娘难受了一会儿，又自己调整好心情了。 她甚至还祝福秦至，希望他们白头偕老，永远恩爱。 秦至心情挺复杂的。 他都不好意思告诉落落姑娘，他只是喜欢那个人而已，不是跟那个人在一起了。 叹了一口气，忽然有点想谢如真了…… 门外，落落姑娘魂不守舍地离开了秦至的院子，顾瑾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 他再看向房门，神情也跟着复杂起来。 但他也没进屋，只是走出了院子，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一个弟子，让他等会儿将这个食盒送进屋子里。 并叮嘱道：“不要同少城主说我来过这里。” 弟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道：“是。” 第447章 皇城（一） 看到食盒的秦至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归一宗待的时间太久了。 如今战役结束，魔修也基本被剿灭，剩下的魔修也趁乱逃走，想必不会再回来，他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所以便去找了顾瑾。 顾瑾也恰好收到了弟子传来的消息，他们找到了那叛徒，设计抓人时却又再次被对方逃脱了。 兴许是他们在对战魔修时，这叛徒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见了什么人，战役一结束，他便变换容貌趁乱离开了。 秦至急忙问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顾瑾将弟子传回的纸条递给他看，“皇城。” 皇城？ 那是轩辕宗的地盘啊…… 虽说轩辕宗和天武阁都换了新的宗主，且新宗主上任后因为各种因素，还主动前往云霄宗修复关系。 但秦至也知道，轩辕宗和天武阁不敢跟云霄宗硬碰硬，并不代表他就能在对方的地盘嚣张。 那叛徒难道是猜出了这一点，才特意去皇城避难？ 顾瑾也不好再强留他，但却坚持道：“我会选出几个优秀的弟子跟你一起去皇城，直到你抓住那个叛徒为止。” “不必了，这毕竟是……” “要不然我亲自跟你去，你选一个。” 对方实在强势，秦至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况且就算他拒绝了，顾瑾也还是可以派人跟着他。 罢了。 秦至只好道：“有劳了。” 顾瑾的确想亲自护送秦至，可惜秦至不愿意，且归一宗如今事情也多，他得留下来处理那些烂摊子。 但对保护秦至一事，他十分上心，特意挑选了十个最优秀的弟子出来给秦至当护卫。 这十个弟子各有擅长之处，有精通阵法的，有长于剑法的，也有在药理方面很有天赋的。 可秦至也不能真的大喇喇带着十个人出发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佬出来旅游呢。 他随意挑选了两个，“就他们吧，人多麻烦，说不定没到皇城就被人猜出我身份了，那我的伪装岂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顾瑾就知道秦至不会真的带走十个弟子，不过挑中的这两个都是归一宗的佼佼者，一个精通阵法，一个精通剑法。 有他们两个保护秦至，再加上秦至这般谨慎小心的性格，想必也能避免许多危险。 很快，秦至就体会到了有人保护的好处。 不光是出行更加方便，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也能很快解决。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弟子都十分听话，基本不会干涉秦至的决定，也不会仗着自己比秦至修为更高就自以为是瞧不起人。 但也不至于处处恭维秦至。 是两个很好的追随者。 精通阵法的叫清风，精通剑法的叫松月，年纪也只是比秦至大一点，不过性子都十分温和，也很会照顾人。 因为很有默契，所以他们很快就追到了皇城。 一路上也顺手做了不少好事。 秦至还是戴着面具变换了容貌和声音，清风和松月也换了寻常人的衣物，假装成某个世家公子的侍卫。 皇城比云霄宗和归一宗都更为奢华，也更为繁荣热闹。 有轩辕宗镇守此处，魔修基本不敢轻易靠近。 如今新帝换了，轩辕宗的宗主也换了，加之新帝与新任宗主又是自小长大的关系，皇宫无条件支持轩辕宗，而轩辕宗也更重视皇宫的安危，两相合作，更让皇城更为鼎盛。 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百姓和其他小宗门的投靠。 秦至入了皇城后，都被这里的繁荣和热闹吸引了，惊叹不已。 要是从小在这种地方长大，他肯定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仙修魔修的，只当自己是穿越到了某个盛世王朝。 街道宽且平坦，两边摆满了各种小摊，人们拥挤地闲逛着，各种叫喊声此起彼伏。 这跟秦至去过的那些城池完全不同。 城里虽然也热闹，人也多，街道上也时常挤满了人，但人数是肉眼可见的范围。 但这皇城，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热闹。 这就好比是一个农村小镇跟一线大城市的区别。 虽然记得自己来皇城是为了什么，但秦至还是被小摊上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现在才切切实实地有种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古代的感觉。 好热闹啊。 清风和松月分别护在他两旁，避免他被人拥挤，“公子，喜欢的可以买下来。” 说着，清风掏出了自己囊鼓鼓的钱袋子。 松月也道：“公子饿了吗？我们此番赶路，也有大半日未曾进食了，不如先去找家客栈稍作歇息？” 秦至觉得有道理，就和他们两个随意找了家客栈。 结果刚一进去，就立马感受到了一股属于魔修的煞气，并不浓重，只是……这煞气也不轻。 清风和松月下意识警惕了起来，更贴近了秦至。 小二却一无所觉，想必根本不知道这客栈里还藏了魔修，笑眯眯地上前招呼道：“几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秦至笑着温声道：“住店。” 清风赶忙补充道：“要上房。” 可小二却笑得为难道：“本店的上房已经满了，怕是一两日内都没有空房，寻常的房间您可愿意？” 顿了顿，他又赶忙道：“普通客房还有三间！” 秦至笑笑道：“那就三间普通的客房，顺便送点热水和饭菜到楼上。” 说着，他掏出了一锭银子递到了小二手上。 小二立马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好嘞！您三位请！” 随后冲着管理客房的伙计喊道：“三间普通客房，热水饭菜送上！” 之后便有其他的伙计过来引路。 将秦至三人带到二楼的客房后，笑着对他们道：“三位客官稍作休息，热水和饭菜马上送到。” 松月拿出了几个铜板递给那个伙计，那伙计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赶忙将铜板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而后听到松月问道：“劳驾问一下，皇城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为何这皇城来了这么多的生人，处处客栈都人满为患？” 秦至没想到松月观察这般仔细，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眼底是满意的欣喜。 那小二便道：“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 但他也没等人回答，就又说道：“嗨，也不是什么喜事，算是挺常见的了，就是轩辕宗又到了三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时候了嘛！” 虽说轩辕宗之前闹了很多丑闻，不少厉害的人都被秦至打废了，可毕竟是四大宗门之一，只要弟子还在，实力就还在。 第448章 皇城（二） 况且轩辕宗很多出色的弟子都不在轩辕宗内任职，大多数都是皇室子弟，所以那些身居高位却被秦至打废的人退下来后，空缺的位置就被回到皇室继任的王爷世子等人占据了。 这也更方便了皇室中人掌控轩辕宗。 相信过不了几年，轩辕宗就会彻底沦为皇室的附庸之物。 那伙计离开后，秦至坐在茶桌前看着松月道：“我还以为你会大方地给他一锭银子。” 松月便道：“虽说我们归一宗不缺钱，但出门在外还是应该低调些，再说了，一锭银子对于一个客栈的伙计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 他们三个住店外加吃喝的钱，押金也就是一锭银子，若真这么多的小费，反而会让对方生疑。 搞不好他们就直接被重点关注了。 几个铜板，只是问个问题，正好合适。 聪明人都知道不贪大财。 清风在秦至身旁坐下，问道：“公子，那叛徒忽然来这皇城，莫非也是因为轩辕宗要招收弟子？他这是想加入轩辕宗？” “不会，”秦至分析道，“他已经入魔，而且如今煞气越发浓重，靠着那镜子才能勉强遮住，若真的入了轩辕宗，只怕死得更惨。” 轩辕宗曾经再如何不堪，面上也是个大宗门，宗门内肯定有很多专门克魔修的法宝。 更何况轩辕宗如今已经与皇室牢牢绑在一起，怎么可能还接纳一个已经入魔的弟子？ 更别说这弟子还是云霄宗通缉的叛徒。 不过…… 松月说道：“这人专门挑这个时候来皇城，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轩辕宗来的，说不定轩辕宗有他要找的人还是东西。” 轩辕宗之前同魔修勾结，而那个叛徒也是因为跟魔修勾结才被云霄宗抓住，倒是有可能与轩辕宗的什么人认识，想过来寻找庇护。 轩辕宗内部人员已经被大清洗，身居高位的什么宗主长老峰主之类的，基本都换了一轮，真的能庇护他的，恐怕没几个了。 秦至摸了下巴道：“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来轩辕宗，除了要故布迷阵让人搞不清楚他的真实意图外，还有可能是在这之前，他即便来了皇城也见不到他想见的人……” “难道是轩辕宗的那些长老？”清风猜测道。 毕竟宗主换了新的，大部分的长老和峰主也被废了，他们根本帮不了一个入魔的叛徒，所以便是见了他们也没用。 那只能是那几个没被秦至废掉的长老了。 只是……那几个虽然仍旧占据着长老的位置，却因为皇室的插手，基本不能管事了。 没什么话语权。 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 秦至道：“猜来猜去的也没什么用，这几天先去找找那人的踪迹，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去轩辕宗找人。” 清风、松月：“是。” 吃了饭又洗了个热水澡，秦至换上干净的衣物，戴上面具，又弄了个折扇出来，把自己定了一个其貌不扬但贼有钱的富二代人设，然后出了客栈。 客栈里仍旧残留着魔修带来的煞气，但气息比他们刚进客栈的时候淡了很多。 秦至一边晃着扇子装逼，一边在街上闲逛着。 表面上看，是外地来的富家公子对什么玩意儿都觉得新鲜好奇，实质上，他是在顺着那股淡淡的魔修气息在追踪。 追踪到了一条小巷子前，他便识相地顿住了脚步，假装恰好路过这里。 把位置记好后，继续往前走去，买了一堆小玩意儿便回了客栈。 清风和松月也恰好从窗户翻进了秦至的房间。 秦至将买回来的东西随手扔在一旁，坐在桌子前倒了茶水猛灌一大杯后，才带着轻微的喘息道：“顺着东边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到第三个岔路口时能看到一条小巷子，旁边是一家青楼，魔修的气息就断在那里。” 清风看了一眼松月，道：“我们两个分头去查，也发现那个青楼很可疑，虽然没找到那个叛徒的踪迹，但他若是要躲，那个青楼是最安全的。” “那我们明天晚上就去逛一逛这青楼。”秦至眯眸道。 至于为什么今天晚上不去…… 太累了。 况且他们一来就直奔那青楼，若是那青楼真有什么猫腻，他们的目的性就太明显了，容易打草惊蛇。 还是该寻个合适的契机。 第二日。 秦至又把自己装扮得尤其骚包，而后带着清风松月下楼。 小二还挺意外的，笑着上前道：“三位可是想用早膳？若是不想下楼的话，也可以让我们的伙计送上楼去。” 皇城的客栈就是会服务。 但秦至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多露脸，便笑着道：“倒不用，整日闷在那屋子里也无聊。” 顿了顿，秦至又问道：“小二，这皇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清风和松月便对视了一眼，随即，清风便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到秦至身旁建议道：“公子，我听说这皇城里的青楼妓院也是别有风趣，姑娘们也长得十分漂亮，公子不如去看看？” 秦至收起折扇猛地一拍，佯怒道：“区区青楼妓院，能有什么风趣？！不都是些庸脂俗粉，当本公子没见过漂亮姑娘吗？！” 清风便赶忙噤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松月便给秦至倒茶，一脸谄媚道：“就是，什么样的漂亮姑娘是公子没见过的？青楼有什么好玩的，进去了还不得脏了公子的鞋！” 秦至一听这话，瞬间就舒坦了，露出一副被顺毛舒服的表情。 喝茶的动作也显得尤为纨绔嚣张。 松月就拿出了一些碎银子放在桌面，暗示意味十足，他问那小二道：“可有什么好玩又比较刺激的地方？若说得出一个好地方来，我家公子玩得开心了，赏！” 小二盯着那桌子上的碎银子，眼睛都直了！ 他赶忙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玩法儿？这皇城别的不多，就好玩的地方数不胜数！青楼不行，还可以去赌坊，若是不喜欢赌，这诗社、花楼……哦，这花楼是真正的花楼，里面是真正种花的，喜欢赏花的人都可以去那儿！” 秦至蹙眉，“都是些什么庸俗的地方！不去！” 小二没想到秦至这般难伺候，看着桌子上的碎银子，着急又垂涎，“这……那公子可喜欢听曲儿看戏？附近有个茶楼，曲儿唱得好，戏也演得好，来来往往的客人都说好呢！” 秦至不耐烦道：“曲儿有什么好听的！不听！” 第449章 皇城（三） 清风想起昨夜去探那青楼时，发现里面也别有洞天，便暗示那小二道：“有没有什么地方，能看漂亮姑娘，能听曲儿看戏，那戏还与众不同些的？” 这可为难小二了。 毕竟他就只是个小二，虽然知道一些八卦，可真正的好地方他也没去过，哪里好不好玩，玩什么的，也都是听旁人说的。 好在这时候，旁边有个大汉笑着道：“这位公子可为难人家小二了，人家睁眼闭眼都在这客栈内，哪里知道什么地方好玩，什么地方不好玩？” 小二顿时尴尬不已。 松月看了那大汉一眼，又回头瞄了一眼秦至的神色，将一两颗碎银子递给那小二，示意他可以离开后，便对那大汉道：“这位兄台这般说话，莫非是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小二高高兴兴地走了，但这边的动静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秦至仍旧淡定地端起茶杯喝茶，姿势又拽又欠，根本不把这些目光放在眼里，好像早就习惯了被人这般注视。 那大汉笑着端起一碗酒干了，也没理会洒下的酒渍，盯着秦至看了看，说道：“我的确有个好玩又刺激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敢不敢去？” 这话带着挑衅。 秦至眯眸看去，活脱脱一个自大又傲慢的纨绔子弟，根本禁不起任何人的刺激，“这天底下还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那大汉便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蔑视地看着他，“风雅阁……你可敢去？” 秦至想起那青楼的名字就叫风雅阁，心想这还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松月则开口不屑道：“风雅阁？不就是一个青楼吗，有什么好玩的？” 随即又嘚瑟道：“不是我说，皇城虽然繁华，青楼看着也大，但青楼就是青楼，来来回回不就是那些玩意儿套路吗？我家公子自小就是在青楼里长大……” 秦至踹了他一脚！ 松月差点摔倒在地上，清了下嗓子，有点尴尬，但还是淡定地改口说道：“我家公子去过的青楼没有十万也有八千！什么样儿的美人儿没见过？” 接着又吹嘘道：“云霄宗你们听说过吧？那云霄宗里的南殿殿主可是个大美人儿啊，人家几千年的修为了，见了我家公子那也得笑呵呵的！” 秦至：…… 松月继续吹道：“还有那云霄宗里有个叫紫嫣的女弟子，你们可能听都没听过，但她可是这年轻一辈女仙修里修为最高也最漂亮的！呵，我家公子还摸过她的手，被她抱过呢！” 秦至本来还狂傲地扇着扇子，一听这话，脸都红了，下意识拿着扇子挡住脸。 被羞的。 某种程度上，松月的确没撒谎，但是不管是南殿殿主对他笑呵呵，还是紫嫣师姐抱过他一事……都没那个意思。 被松月这么一说，搞得好像他真的跟这两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般。 要是传回云霄宗，他不会被扫地出门吧？ “还有那……” 秦至躲在扇子后，压低声音红着脸呵斥道：“行了别吹了！再吹牛皮都要破了！” 松月清了下嗓子，没再继续吹下去，但总结道：“反正这天底下就没什么是我家公子没见过的！” 那大汉仍旧笑眯眯的。 好巧不巧，他虽然不是仙修，却知道云霄宗的南殿殿主和紫嫣师姐，也曾有幸见过几次。 所以他并不相信松月的话。 那南殿殿主与紫嫣师姐是何等人物？ 都是在仙修界里响当当的人物，会跟这么一个连半点修为的纨绔子弟扯上关系？ 不过，男人本就是这般不知脸皮为何物的东西，人家美女看他一眼，他就到处吹嘘人家死缠烂打非要嫁给他。 松月的这番吹嘘不算什么，比这夸张的多了去了。 只是那大汉也没拆穿，而是笑着道：“没想到这位公子还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连云霄宗的南殿殿主都认识。” 话里含着讥讽，但秦至他们三个都假装没听懂。 大汉又说道：“既然如此，那风雅阁想必更适合几位了，那里表面上是青楼，可实际上……好玩的东西可多了。” 清风一边给秦至布菜，一边怀疑道：“一个青楼，能有什么好玩的？” “诶，凡事不能看表面。”大汉道，“我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不如几位亲自走一趟。” 顿了顿，他又使上了激将法，“莫非你们是根本不敢去，害怕了？” 秦至立马气恼道：“不敢去？这世上就没有本公子不敢去的地方！区区青楼，有什么好不敢去的！” 他又道：“我倒是要看看，那个什么风雅阁的，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大汉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秦至又看着他眯眸道：“若是你敢诳本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那大汉便道：“若是公子不满意，觉得那里不刺激也不好玩，我任由公子处置！” 秦至这才笑着露出满意的笑容，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场子，“好，这可是你说的！” 风雅阁要晚上才开。 秦至仿佛根本没把这赌约放在身上，吃了早膳便出门闲逛。 去了赌坊，输了不少钱。 又去了诗社，因为没文化被人赶了出来。 最后去茶楼听戏曲，结果调戏人家小姑娘被几个仙修暴揍了一顿！ 那大汉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见他这般放浪行径，完全不似作假，这才放下心来。 那盯梢的人又说道：“那位谢公子的确没有修为，我们的人试探了好几次，他基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一脚把他从楼梯上摔下去，他竟真的摔下去了。 但接着又说道：“他身边的那两个随从的确是仙修，修为……不好说，看着平平无奇，但也有可能是压制了自己的修为。” 大汉问道：“那个谢公子呢？” “回客栈了，伤得不轻。”顿了顿又道，“但他们身上带着许多灵丹妙药，我看那两个随从不像是在演戏，倒是十分在乎那位谢公子，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顶好的灵丹也给他塞了几颗进嘴里。” 大汉微勾嘴角道：“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那个叫谢秦的公子哥，应当出身某个宗门，看那两个随从的修为，恐怕出身的宗门也不简单。 不是宗主的儿子就是哪个峰主的儿子，虽然天生无法修行，但碍于有个有权有势的老爹，所以下山一趟都得找宗门里最厉害的弟子护着。 第450章 皇城（四） 这趟来皇城，恐怕也不只是为了玩，应当是下山历练，做个样子然后再让那两个弟子帮着立点功劳，最后安到他身上。 仙修宗门里，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化名为“谢秦”的秦至此刻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不过是装的。 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十分狼狈。 在茶楼被人打的。 那几个仙修下手太狠了，虽说只是为了测试他是否有修为，但拳拳到肉，每一脚都仿佛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要不是松月及时赶到，他恐怕在摔下楼梯的时候就没命了。 但松月和清风还是很自责。 看着秦至身上的伤，两个人一直闷着不说话，看脸色都知道他们很不开心。 秦至还得安慰他们道：“没事，演戏嘛，肯定得认真一点，要是一点伤都没有，岂不是惹人怀疑？” 然后又道：“都是皮肉伤而已，我方才也听话吃了好些灵丹，早就不痛了，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了。” 话虽如此，他们奉命保护秦至，却还让秦至受伤，哪怕是为了演戏博取对方的信任，也算是他们失职。 秦至哄了他们许久，最后累了，就懒得哄了。 趴在床上抱着被子睡了一觉，然后迷迷糊糊地被楼下的吵闹声给吵醒了。 秦至揉着酸涩的眼睛喊道：“清风，松月……” 声音沙哑含糊，又刚醒来，没什么力气，所以清风和松月没听到。 秦至见天黑了，房内却还点着一盏烛灯，便知道清风和松月没回自己房内休息，只是此刻也不在他房内。 他起身时才发现，身上已经不痛了。 尤其屁股那块位置，一点感觉都没有，在床上坐起来也不觉得难受。 秦至就穿鞋披衣出去找人。 结果开了房门，才发现楼下吵闹得厉害，他听着那吵闹声还有点熟悉，便好奇地下楼看戏。 却发现下楼的地方围满了人，竟是清风和松月拦住了楼梯口，似乎不给人上来。 秦至觉得莫名其妙，他喊道：“清风，松月？” 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都朝着楼上看去。 而后，神情各异。 秦至也恰好看到了被拦住的那个大汉。 他一怔，“你不是……” 那大汉看到他，也立马喊道：“谢公子，你白日里可还答应过我一定会去分雅阁的，我们可打赌了！你便是不去，也可痛痛快快地认输，何必这般耍赖？！” 清风怒道：“谁耍赖了？！都说了我家公子身体不适，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又不是不去了，不过是要改到明日再去罢了，你这般咄咄逼人又是为何？！” 松月虽没说话，却冷冷盯着那大汉不放。 若非他们出身归一宗，如今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可真想拔剑剁了这混蛋！ 秦至这才想起他们要去风雅阁一探究竟。 他倒是没忘记，只是白日里确实伤得比较重，约莫是睡着的时候，清风和松月又在香里放了什么助眠的东西，才叫他这一觉睡到现在才醒。 不过青楼本也是晚上开张，多晚都不算晚。 他只好道：“谁说本公子不去了？不过是白日里玩得累了些，休息了一会儿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怎么？皇城的青楼莫非这般不景气，才刚入夜便要关门了？” 这话倒像是在讥讽皇城的男人都不行一般。 那大汉脸色有些不好看，可还是强行忍住了，笑得有些难看：“这是哪里的话，青楼自然是不会入夜就关门，只是谢公子想玩有趣又刺激的，如今好戏才刚刚开场，谢公子若是不去，只怕是错过了。” 秦至轻轻哼了一声。 而清风和松月对他这般决定有些不赞同，轻声喊道：“公子……” 秦至虽然受的是皮外伤，也服用了灵丹调理身体，但他外皮上的痕迹仍旧存在，看着触目惊心。 哪怕知道这些伤不碍事，他们两个还是不想让秦至在这个时候去冒险。 反正那青楼也还在，早去晚去都一样。 其实他们今天晚上不去，以秦至受伤了为借口，更能打消那大汉对他们的怀疑，之后再在青楼里发生什么意外，只怕也不会轻易怀疑到他们身上。 秦至也知道，可他不想一日又拖一日。 他明显察觉到那青楼是有问题的，若是不能早早去查看清楚，心里总是不安。 万一就拖延这一日，却错失抓住了叛徒的机会呢？ 清风和松月拗不过他，只能伺候他穿衣，陪他一同去那风雅阁。 那大汉就主动带路。 路上还笑呵呵地跟他道歉，说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以为他真的反悔害怕了，却原来他也是个一言九鼎的君子。 秦至一路上就听他在旁边拍马屁，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看着十分没精神。 大汉见状，面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这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风雅阁了，来往的人大多数都是一头扎进这里面。 大汉走在前面带路，秦至就跟在他后面，但紧跟其后的清风和松月却被拦住了。 秦至顿住脚步回头看去，而清风和松月也一脸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跟拦住他们的人干起来。 大汉赶忙上前道：“误会误会。” 随后向秦至解释道：“是这样的，这风雅阁呢有个规矩，仙修是不能进去的。” 秦至微微蹙眉，很是不爽，“什么破规矩？” 大汉笑着道：“都是这么个规矩，毕竟仙修本事大，若是进去了，什么好玩的都不好玩了，这些仙修打起来，哪里还有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事？” 秦至还是很不爽，“照你这么说，这风雅阁还不欢迎仙修进去了？！” 大汉犹豫了一下，才道：“倒也不是所有的仙修都不能进去，只是你这两个是随从嘛，哪有人逛青楼还带着随从的？” 而后又道：“你非要带着他们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风雅阁有六层楼，一二楼招待普通人，三楼往上招待的才是贵人，这贵人喜欢玩的游戏可不好让随从一同进去，不然闹起来，你的侍从是仙修，我的侍从也是仙修，还如何玩，您说是吧？” 此人说话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错处，只是正常人听到这般要求，也一般不会应承。 毕竟上了那三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侍从不在身旁，死了都没人知道，比起玩什么刺激又好玩的游戏，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秦至如今扮演的是一个自大又傲慢的纨绔公子，便是心中有几分忌惮，也不能真的表现出不敢。 第451章 皇城（五） 那大汉便又故意开口刺激道：“不过若公子实在不敢的话，倒也没什么，就让着两位小哥跟着一同进去吧，这一二楼也有不少好玩的东西。” 闻言，清风和松月便拍开拦住他们的守卫，走到了秦至身旁。 可秦至却开口道：“谁说我不敢了？” 这话却让清风和松月顿时一惊！ 这两人赶忙喊道：“公子！” 就算要追查那叛徒的下落，他们也不能真的让秦至去冒险，大不了他们自己另外找机会来探查这风雅阁！ 而他们的反应落在大汉的眼里，也让着大汉更加肯定了秦至是某个宗门的小公子的身份。 毕竟若是师兄弟一同结伴出来查案，这可是个好机会，又怎么会推三阻四的，还这般害怕对方出事？ 这种胆战心惊的表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装得出来的。 秦至瞥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道：“怕什么，我还能真的死在这里吗？” 某个字触及了清风和松月的神经，他们脸色变得难看，却又不敢违抗秦至的命令。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若实在觉得无聊……” 那大汉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惹急了清风和松月，会让他们不顾尊卑直接强行带走秦至。 毕竟比起得罪小公子被记恨，保护不力害死小公子的罪名更大。 所以他便又笑着道：“不如两位也一同进去吧？只是这三楼往上，你们是不能上去的，否则……呵呵，可能就得被赶出来了，这可是很丢脸的。” 这话果然惹来了秦至的不悦，他看向清风和松月道：“你们两个若是敢上楼，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他没再管这俩，率先进去了。 大汉也笑眯眯地赶紧跟上去。 清风和松月对视了一眼，还是跟着进去了。 上不了三楼也不要紧，至少能待在这里面，若秦至真有什么意外，他们也好及时营救。 秦至则是直接跟着那大汉上了三楼。 他尚未看清楚三楼玩的是什么，那大汉便带着他继续上了四楼……接着是五楼、六楼。 秦至本以为六楼已经是顶层了，毕竟这大汉说过风雅阁只有六楼，却没想到那大汉还继续带着他往上走。 秦至下意识问道：“这里不是六楼了吗？往上还有？” 这话却让大汉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是意外。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忍住了没说。 却是笑眯眯道：“公子记错了，现在才到五楼而已。” 秦至蹙眉，却没说话。 他很确定这里就是六楼了。 可这大汉却非说这里是五楼，加之他们明明爬了六楼，他却丝毫不觉得疲惫，感觉一直在平地走路一般…… 不好，这里恐怕是什么阵法。 走了这么久他都没感觉，恐怕这阵法并不简单。 所谓的上楼梯只是错觉，他们其实一直在往前走，只是被这阵法设置的障眼法被迷惑住了，才会感觉自己一直在上楼。 因为是障眼法，所以寻常人根本判断不出自己此刻在几楼。 所以，那大汉才会这般惊讶。 秦至不敢再多语，生怕自己露馅了。 但如今也可以肯定，这青楼的确有问题，而且这大汉恐怕不是第一次诱人来此，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秦至小心翼翼观察着那大汉，发现他走着走着，手便不动声色地放在了墙壁上，似乎摁动了什么，秦至便一阵晕眩。 但那晕眩感并不明显，只是脑子迷糊了一瞬，很快便清醒了。 而后他便感觉自己此刻不是在走楼梯，而是在平地上走路，像是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 这大汉没有修为，但这阵法设置得十分精妙，可以通过抚摸墙壁上的机关来改变阵法的位置。 秦至更加不敢大意。 就这么安静地跟在那大汉身后，默默看着他一路上转换了好几个阵法，位置也切换了好几轮。 所谓的六楼只是个障眼法，等清风和松月顺着三楼一路往上找的时候，或许也能看到不少人在各个楼层里玩着刺激又好玩的游戏。 但根本找不到他。 或者更恐怖的是……他们能看到“他”，只是那个“他”不是真实的他。 一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秦至就这么默默地跟着，而那大汉也没再转头跟他解释，想必方才在转换阵法的时候头脑一阵晕眩，便是那大汉趁机对他做了点什么。 眼前逐渐传来热闹的声音。 笑声喊声尖叫声……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那些声音越来越近，一道刺眼的光亮照耀过来，秦至下意识抬手遮挡在眼前。 等那阵光褪去，他放下遮挡的手臂，眼前的场景便让他瞠目结舌。 他此刻就站在栏杆前，楼下是身着性感红纱的舞姬在铺满毯子和鲜花的地面上摆腰扭臀，翩翩起舞。 抬头望向栏杆对面，则是一排排整齐的客房，有些开着门，有些门窗紧闭，但里面还是能传出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娇嗔。 两边摆放矮桌，矮桌旁还铺上了垫子，方便客人跪坐。 但大多数的客人都是敞着里衣，喝得面色通红墨发凌乱，扯着衣着清凉的女子在那矮桌上做各种事情。 那大汉笑着为他引路，还特意为他介绍着什么，可秦至什么都没听进去，被这里辣眼睛的各种画面刺激得都傻眼了。 跟着那大汉往前走，时不时还得跨过一两个不着寸缕的男人肉体，那身材……根本看不下去。 而沿着栏杆走了好一会儿，秦至往下一看，才发现楼下那些舞姬的前面也有不少客人，荒唐行径跟这楼上的也没区别。 甚至还有个别喝得醉醺醺的，身上只披着一件敞开白色里衣，露出了本该被遮掩的所有部分，狞笑地朝着正在跳舞的歌姬踉跄而去。 随后抓着其中一个，便直接拉扯着摁在地上…… 秦至看不下去了，厌恶地扭头收回了视线。 怕那大汉看出异样，又不得不抬起扇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大汉一边笑着一边回头看他，见他这般模样，愣了愣，问道：“公子不喜欢这地方？” 一个纨绔，若是对这种现象表现出嗤之以鼻，甚至是厌恶和恶心，要么是装叉，要么就是装纨绔。 秦至却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恶心，冷声道：“臭。” 女人香混着男人的汗臭，香炉里散发的迷香外加各种味道……甜腻中又带着恶心。 的确不好闻。 大汉心底的那点警惕便又立马消失了。 第452章 皇城（六） 不少出身贵族的世家公子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不习惯这种味道，毕竟他们出身金贵，便是要玩乐，地方和人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赶忙赔笑道：“再往前走走就不臭了。” 走到有两个人守着的一道门前，大汉把门一推开，一股花香便扑面而来，清雅而舒心。 跟外面的荒唐糜乱完全不同。 他们进去后，门便自动关上了。 秦至便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大汉笑着说：“到了，快到了。” 可越往前走，属于魔修的气息便越浓重。 秦至眯了眯眸子，没再说话。 他庆幸从归一宗离开前，还多拿了几张能变换容貌的面具，如今这副样子与之前用的那张面具是不同的。 那个叛徒便真的在此，恐怕也认不出他。 出了这道门，便来到了一座小桥前，这小桥的两边种满了各种颜色的莲花，莲叶翠绿，花瓣娇嫩，开得十分好看。 而穿过这座小桥，前方竟然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只是这里光线昏暗，全靠四周的灯笼维持着光亮，沉迷其中的人会觉得这场景十分浪漫。 可仔细一看，会发现这里煞气浓重，天和海水都是黑压压的。 况且……他们此刻是在皇城内的一座青楼里，又怎么会出现海呢？ 这里分明是魔修故意伪造出的幻境！ 这时候，大汉拿出了怀中的笛子，随意一吹，笛子便自动生成轻快的笛音，而海面上忽然就出现了一艘巨大的船。 讲真……这场面特别像是在拍恐怖片。 秦至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心想着魔修都杀过了，区区鬼片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那船很大，如同一座宫殿在海面上行走。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他们面前。 那大汉带着他上去后，眼前再次豁然开朗。 这里面看起来很像是一座专门招待贵客的皇宫，到处金光闪闪，也没有那种奇怪的味道，琴音伴随着笛声和各种乐器的声音，倒是颇为雅趣。 秦至抬眸看去，看到的是二楼上有一隔间，那隔间用纱帘遮掩着，能看到里面有一身影在弹琴。 哪怕是坐着，那身影看起来也颇为婀娜多姿。 一楼很热闹，坐着不少人，但吵吵闹闹的，喝酒的也有，吃东西的也有，聊天的也有，身边虽然都有不同的美女陪着，可是衣服都穿得好好的。 最过分的举动也就是拉着身旁的女子亲一亲。 大汉在秦至没注意的时候便消失了，接待他的人成了一个小厮。 那小厮身后还跟着五个丫鬟，一个端着水盆，一个端着干净的白色帕子，一个手里提着灯笼，一个手里端着茶，一个手里端着盖着白布的托盘。 小厮笑着道：“请公子净手。” 秦至：……这么讲究？ 但他还是净手，然后顺着小厮的指引，拿起那白色的帕子擦手。 之后用茶漱口。 接着，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按照小厮的要求往那灯笼里面吹了一口气…… 然后，灯笼亮了。 就是颜色有点奇怪，发出的是紫色的光。 那小厮眼睛顿时一亮，看得出来还很兴奋，但他按捺住急切又兴奋的心情，笑着掀开了那托盘上白色的布。 里面放着一块玉佩，形状好似是什么神兽，看不出是什么质地，莹白中带着浅紫，非常好看又高贵的颜色，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而那小厮看到玉佩的模样后，似乎更加兴奋了。 他让秦至将玉佩坠在腰间，便引着他上了二楼，恭敬地解释道：“二楼都是些贵客才能就座的，公子可是我们这里迎来的最为尊贵的客人了。” 秦至心想：那你们这里定义贵客的标准也不是很高嘛！ 二楼都是按照临近栏杆的位置安排座位的，基本都是隔间，而且还有屏风挡着，但还能看到每个座位都摆放着更多精致的点心和茶水、酒水。 并且伺候的姑娘也更加漂亮。 秦至被安排在了最好的位置，而隔间里，已经有五六个顶漂亮的姑娘在等着了。 各个都穿着清凉，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是能让男人看一眼就控制不住冲动的那些类型。 但秦至却没什么感觉。 大抵是因为这些姑娘身上都或多或少染着属于魔修的煞气。 这就好比你看到自己床上有很多帅哥，可一旁的镜子里挤满的却是哥布林的模样。 再如何好色，恐怕也是心动不起来的。 小厮催着秦至入座，说是好戏即将开始，但秦至不肯入座，说是不需要那些姑娘伺候。 一堆哥布林对着你搔首弄姿，想想就恐怖。 但那小厮面色却微微一变，看看那些美女，又看看秦至，有些为难道：“按照规矩，入了此处，都得姑娘相伴。” 秦至看到那小厮眼底多了几分怀疑，心中咯噔一声，心想差点露馅了。 这风雅阁再怎么风雅也是青楼，哪有来青楼不要姑娘陪伴的？ 可是…… 就在秦至犹豫的时候，他耳朵忽然轻轻动了一下，能听到不远处传来推搡和辱骂声，还有人小声议论的声音。 “这小丫头不对劲……” “靠！这个俩是男的！” “快禀报上尊！” “先把人抓起来吧……” “诶！别推我！那之前也没说男的不能进来伺候人啊！是你们自己没说清楚！” 而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闭嘴吧！”似乎很羞耻。 秦至猛地转头朝着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正好看到三个人被几个打手抓着要送到什么地方去。 那三人中，两个高一个矮，虽然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可如今被推搡得尤其狼狈！ 秦至眼睛一亮，立马指着他们道：“我要那两个！” 小厮没听到那边的动静，便下意识转头看去，远远的看到了一帮人，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而后往前走了几步，朝着这边招了招手。 那三个人便被押过来了。 等看清楚其中两个穿着薄纱的是男人后，小厮表情瞬间裂开了，难以置信地看向秦至。 秦至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淡定冷静的模样。 而后高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上青楼找小倌的？” 虽然心里震惊不已，可职业操守让那小厮很快便恢复了淡定的神色。 他笑得勉强且难看，“原来您喜欢这种款儿的……” 心底的鄙夷瞬间把怀疑压下去了。 小厮挥手让那几个美女先离开后，又让那几个打手下去。 其中一个打手犹豫了一下，走到小厮身旁轻声说了几句。 第453章 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一） 那小厮却没当一回事，让他也跟着下去了。 反正今晚都没法儿活着离开，异样便异样吧，眼下得先把这香饽饽给稳住。 秦至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怀疑被打消了。 但没想到，那个打手在离开前，还把那三人中唯一的姑娘给拉走了。 那姑娘吓得不行，又喊又哭。 小厮立马蹙眉。 而剩下的那两个男的从被点来伺候男人的怔愣中醒来，赶忙抓住了那个女的，其中一个对着秦至央求道：“公……公子，你把她也一并留下伺候吧！” 秦至：…… 他看了看那姑娘，身上虽然沾染了一些煞气，但其实只在表面。 这三人都是寻常百姓。 若真被带走，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他便看向那小厮道：“罢了，她也一并留下吧。” 小厮犹豫了下，但垂眸看到秦至腰间的那枚紫色的玉佩，还是松口了。 叮嘱这三人好好伺候秦至后，小厮便离开了。 但周围还站着不少穿着盔甲的守卫，虽然那些守卫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但他们身上的煞气也十分浓重。 谁若是有异动，不管是想要闹事还是想要逃走，都会被这些守卫瞬间杀死！ 这三人已经进来几天了，虽然是第一天出来伺候人，却已经熟知这边的规矩，也亲眼见过不少人死在这里。 秦至在位置上坐下后，朝着他们三个招招手，“过来伺候。” 虽然他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那个小厮并未走远，只怕还在附近盯着他们。 好在那三人都十分识趣，知道秦至是故意救下他们，便赶忙过去，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贴身伺候。 那姑娘就坐在左边那个男人的身旁，看着也在伺候秦至，其实是在借着男人避开了与秦至的接触。 就算是以接客姑娘的身份混了进来，她也没做好需要接客的准备。 秦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心里嗤笑：真是一帮不怕死的傻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混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既然见了，救下也不过顺手的事情。 只要他们别碍事，别当傻叉，他能保他们平安离开这里。 但这话不能直说。 隔墙有耳。 好在这三人也都挺聪明的，左边的男子看起来更开朗活泼些，他主动自我介绍道：“奴……奴唤小六，这位是奴的哥哥，唤小五，这……这是奴的妹妹，唤小七，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秦至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化名都起得这般敷衍？ 但也好，至少没蠢到在这里把自己的真名说出来。 秦至道：“谢。” 只一个字，这三人便明白了。 对方也提防着他们，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但一个姓氏也足够他们称呼了。 小六很有眼力地给秦至添茶，他大概也看出了秦至酒量不行也不爱喝酒，端起酒杯的时候，顺势说道：“奴要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公子有需要奴和哥哥妹妹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 秦至接过他递来的茶杯，余光瞥见他那有点高冷的哥哥小五正在给果子剥皮，大概是没怎么伺候过人，那果子被他剥得有点恶心。 恐怕他自己都吃不下去。 秦至问道：“你们都擅长什么？” 小六笑眯眯道：“奴和哥哥妹妹刚刚被卖进来，这还是第一次伺候客人，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但公子若是想看，奴也可以马上学。” “……这就不必了。” 小六又试探道：“公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嗯。” “那……”小六顿了顿，斟酌着语言试探道，“可愿意将奴和哥哥妹妹一同赎出去？” 秦至很喜欢这样的聪明人，像是常年混迹青楼的纨绔子弟，笑得很浪荡，“如果你们足够乖的。” 只是一个“乖”字，那三人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虽然他们这回进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是他们小瞧了这地方，如今保命要紧，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便赶忙对秦至表忠心，“乖！我们一定听话！” 这时候，属于那小厮的气息消失了。 想必是盯了一会儿，看出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便放心去做其他事情。 秦至也不想知道这三个是什么人，面上的笑意已经撤掉了，压低了声音淡声道：“我不好奇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想知道你们有什么苦衷，但你们最好别碍事，真的乖乖听话。” 虽然心中有猜测，但秦至这般直接承认，那三人也很是意外，并且小六和小七还十分激动。 小七小声问道：“公子，你是……”仙修吗？ 最后那三个字她没敢说出声来，而是用了唇语。 秦至淡声道：“算吧。” 这话说得含糊，但不管是不是，至少秦至都愿意带他们出去。 而且看他这般冷静淡定，想必一定有所准备。 有救了！ 琴音停了，阁楼纱帘后的身影动了下，从秦至所在的位置能看到对方起身离开了。 议论声越发大了。 秦至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觉得今晚的节目高潮快到了。 他问那三人道：“接下来是要做是什么？” 那三人没想到秦至居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怔愣了好一会儿，小六才道：“接下来……拍卖啊，公子难道不是冲着这里的拍卖来的吗？” 拍卖？ 秦至微微蹙眉，心想这大汉莫非是骗他？ 不是说有什么刺激又有趣的游戏吗？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什么游戏。 但很快，秦至便发觉自己想错了。 那大汉是真的没骗他。 这个拍卖会……真的是个非常“刺激”又“有趣”的游戏！ 方才弹琴的那位姑娘好似换了一身衣服过来，她弹琴的时候穿的应当是素衣，如今却换了一身红衣出来。 隔着纱帘都能看到那抹红……是真的很红。 琴被撤走了，换上了一张桌子，桌子前应当也是摆了茶水和点心。 纱帘上映出的影子伸出纤纤玉指，将茶杯端了起来，哪怕只是一个影子，这喝茶的动作也是惹人浮想联翩。 从头到尾，那纱帘后的人都没出声说过一句话，之后的拍卖会也是由两个童子主持。 那两个童子……长得也十分诡异，看着根本不似活人。 但秦至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活人的气息。 他们咧开嘴，笑得十分怪异，齐声喊道：“风雅阁拍卖会，开始！” 可是这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也没有任何情绪。 让人听着只想打寒颤。 只是其他的客人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们似乎习惯了，都在期待了今日拍卖的东西。 第一样物品被送了上来。 红色绸布被拉开，竟是一颗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