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倾城:王妃太嚣张》 第一章 穿越 “啪!” 谢如婳刚清醒过来,就听到耳边的声鞭子响,紧接着,后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是被鞭子抽了?谢如婳心里的火“腾”的一声就起来了。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对待她?! 身为医毒双绝的天才,有现代第一神医之称的谢如婳,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她想丢出藏在身上的毒药给动手的人一个教训,一摸腰上,随身带着用来装毒药的荷包却不在了。谢如婳这反应过来,她现在来到了另一具身体上。 她穿越了。 背上疼痛一阵阵的袭来,谢如婳知道,她穿越的这具身体肯定不止挨了这一下,在她穿越来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早已经撑不过疼痛,一命呜呼了。 动手的人究竟是谁?多大的仇,居然要把一个 人活活打死?谢如婳还没来得及细想,后背上又被抽了一鞭子。 随着这阵疼痛而来的,还有满含怒气的骂声。 “谢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当街闹事撒泼,在外面丢了那么大的人!”谢如婳身后的中年男人一边骂一边打,“还敢打你妹妹!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听见动手的人说话,谢如婳才想起来,这中年男人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谢慎。虽然谢慎和谢如婳是亲父女,但是他下手的时候,可一点都没留情。 鞭子抽到谢如婳身上,谢如婳疼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跟着这具身体的主人一起过去,她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背上疼痛过后就没了知觉,随即谢如婳的脑子里,闪过谢慎口中所说,她当街闹事的场景。 谢如婳这才弄清楚究竟出了什 么事。 什么当街闹事,原主完全是被诬陷的! 说起来原主也是个可怜人,原主的母亲早逝,后、进门的继母明面上宠爱原主,其实暗地里把原主给培养成了一个一事无成没脑子的花痴纨绔。 花痴纨绔嘛,名声肯定不怎么好,于是在一年前,原主被指婚给了名声同样不好的江夏王百里溟。 江夏王百里溟其人,京城谁不知道?他原本是皇上的十七皇弟,但是后来因为中毒,这位十七皇弟变得又丑又残,人言其丑陋程度能止小儿夜啼! 原主就是再花痴纨绔没脑子,也知道这种人不能嫁,她喜欢的人是当朝太子百里越!但是由于原主一直纠缠百里越,导致原主的名声更不好听了。 眼看着还有两天就要出嫁,今天早晨,闷闷不乐的原主上 街散心,结果半路就遇到了她的白莲花妹妹谢清清。 谢清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用现代的话来说,谢清清就是个白莲花绿茶婊。她明明知道原主不喜欢江夏王,也知道这门婚事不好,还在大街上大声说谢如婳和江夏王定亲的事。 更过分的是,谢清清指使她的丫鬟故意把原主绊倒,害的原主摔倒在地,丢了好大的人。 谢清清更可恶,她借口要扶起原主,在手中藏了银针,借着衣袖的遮掩,把银针扎进原主胳膊上的穴道里! 原主吃痛,挥手一巴掌打到谢清清脸上。谢清清哭着跑回家告状,于是谢慎不分青红皂白,摸起鞭子就开始打原主。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简直太过分了!谢如婳憋着气抬起头向旁边看去,看见害她变成这样的谢清清 就在旁边。谢清清手里攥着帕子,脸上一副担忧的表情,但眼底却是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 谢慎狂怒道:“看什么看!我现在就要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在街上闹事也就罢了,居然还打你妹妹!” 谢如婳听出来了,这是在怪她打谢清清啊! 看谢清清那副白莲花样子,谢如婳气的想打人。 身后谢慎重新举起鞭子,还要打谢如婳,谢如婳哪儿能这么趴着让谢慎打?这半天谢如婳早缓过来了,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翻身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拉住谢慎高高举起的手,大喝:“够了!” 谢慎没想到他这个女儿还敢反抗,楞在当场,手里的鞭子被谢如婳抢过去。 手里空空如也,谢慎才反应过来,怒道:“谢如婳!你胆子大了,还敢还手?” 第二章 谁敢打我 “还手也是你逼得!”谢如婳冷笑一声,甩出一个清脆的鞭花,紧接着鞭子如同游龙一般,凌厉的向站在不远处的谢清清身上抽过去。 谢清清万万没想到谢如婳居然敢打她!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那鞭子“啪”一声抽到身上。 谢清清被打的惨叫一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脸上那副平淡温柔的表情不见了,眼睛红了一圈,疼的额头全是冷汗。 周围丫鬟婆子发出惊叫声,林若梅也惊呆了,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 打了谢清清这一下还不够,谢如婳的手臂现在都在疼,怎么可以打一下就停手!她手腕一抖,又抽了一鞭。 谢清清衣 服上立刻浸出两条血印子,从小到大,谢清清从来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现在被抽这两鞭子,谢清清再也忍不住,也管不了什么在人前维持形象了,也顾不上自己的神态举止了,捂着被打的地方就哭起来。 谢如婳目光凌冽的看着坐在地上哭的谢清清,声音清脆,神情傲然,她再看向谢慎,“这才是还手!” 谢慎被谢如婳的转变震惊的无以复加,又惊讶又愤怒,脸上表情红了又紫,紫了又黑,好看得很。一直到谢清清的哭声越来越大,谢慎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转身去看谢清清:“清清,你没事吧?” 谢清清捂着被打伤的 伤口,泪眼汪汪的喊:“娘……” 林若梅忍不住了,跑过来查看谢清清的伤口,有心骂谢如婳两句,但是在场人太多,她不能真的开口骂,于是抱着谢清清抹泪:“是我们母女碍了大小姐的眼,我和清清这就走,离开谢家,只希望大小姐不要再惹老爷生气了,他毕竟是你的亲爹。” 谢清清也说:“如果打我能让姐姐不生气的话,姐姐就打我吧!” 这番话气的谢慎想要夺过谢如婳手里的鞭子,但是谢如婳反应快,往旁边一躲,没叫谢慎得逞。 谢如婳躲过谢慎的动作,一脸凉薄的卷起袖子。 锦绣华服下,谢如婳雪白的皮肤青 了一大片,隐隐有血迹从皮肤上流下来,谢如婳手臂上的那一块皮肤,已经不能看了。 青青紫紫,恐怖骇人。 有胆小的丫鬟见状,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就算是胆子大的嬷嬷也吓得后退了两步。 谢如婳说:“我为什么打谢清清?因为谢清清她借着扶我起来当借口,暗地里把银针扎进我的胳膊上!见我没反应,她还狠狠地拧了一把我的胳膊!我吃痛才挥手打人!” 谢清清见她干的事被揭穿,吓得钻进林若梅怀里,说:“姐姐,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明白,为什么要说是我用针扎你?我没有啊……姐姐为何非要说是我做的?” 这下谢慎直接忽视了谢如婳胳膊上的伤,他义正辞严的说:“看到没有!根本就不是你妹妹扎你!谁知道你手臂上的银针是怎么回事,你居然诬陷到你妹妹身上!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满口谎话,诬陷妹妹的不孝子!” 说着就要让外面的小厮去重新拿一条鞭子。 谢慎果真这不要脸!证据都摆在面前了还不认!谢如婳见状,也怒了,她说:“你可别忘了,我是未来的江夏王王妃!我还有两天就要嫁给江夏王!你打我?好啊,今天你要是不打死我,那我就进宫告御状!谢慎你殴打江夏王妃,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谢慎打了个哆嗦。 第三章 放血 谢如婳的名声再不好听,那也是板上钉钉的未来江夏王妃! 江夏王妃可是皇室宗亲,殴打皇室宗亲是什么罪名?罪同谋反啊!到时候连累整个谢家都是轻的! 谢慎出了一身冷汗,指着谢如婳色厉内荏的骂了两句,然后灰溜溜的拉起谢清清和林若梅,一起离开了。 看着谢慎离开的背影,谢如婳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冷笑,笑过之后,谢如婳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谢如婳眼前一花,吐出一口鲜血。 嗯?谢如婳缓过气,看着地上的血。 地上的血呈乌黑色,看着就不像是正常人的血色。 她这是……中毒了? 看这个样子,估计她中毒还不浅! 得 尽快解毒,但是手里没有解药,只能用别的方式延缓中毒症状。谢如婳看到旁边桌子上有茶杯,她深呼吸一口气爬起来,摸到茶杯就摔碎。 茶杯摔成瓷片,谢如婳捡起瓷片,狠狠地向手腕上划去! 雪白的胳膊被瓷片划破,乌黑的血从胳膊上流下。 果然中毒不浅!现在没有解药,只能用放血的方式缓解毒发。谢如婳皱紧眉头,还想再划个口子,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喊叫:“小姐!” 原主的丫鬟素香,此时从外面跑进来:“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您……您不要想不开啊!” 这傻丫头,是以为她要自裁吗?谢如婳有些无奈的说:“我没事,也没有想不开。 你去端一盆热水来,再把地上的血都擦干净,顺便找金疮药来给我敷药。路上小心,别惊动了别人,也不要和人说这里的事,去吧。” 素香听谢如婳声音平静,目色清明,完全没有以前活一天算一天的混日子样子,素香知道,小姐变了。 她抽泣着擦干脸上的泪水,激动地双手都在颤抖:“小姐,小姐您终于想清楚了,您不会再和以前一样过日子了,对吗?您……” “对。”谢如婳说,“所以你快点去做事,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东西。” 素香“嗯”了一声,满脸欣慰的去打了热水来,找到金疮药给谢如婳敷上,然后将地上的血水擦干净。 谢如婳将划破的 手腕放进水中,好让中的毒被放出来。 一边解毒,谢如婳一边想事情。 原主身为医毒世家的传人,谢家的嫡长女,居然落得个名声狼藉的地步,在家里还要被亲爹打骂,连被欺负都不能讨回公道,这样下去不行啊。 谢如婳看看受伤的手臂,再感受一下后背的剧痛,疼的倒吸一口一口冷气。 原身可以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但是她谢如婳不行!谢如婳发誓,她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处境! 她才不想像原身那样! 当然,改变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把身上的毒解了! 不解毒,说什么都是虚的! 谢如婳在放血延缓毒发,而谢清清,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和林若梅说 话。 今天没能让谢如婳吃到大苦头,还被谢如婳指责,谢清清回到自己院里后,脸色就控住不住了。 她阴狠的说:“这个谢如婳,实在是太可恶了!今天胆子大了,还敢指责我!” 林若梅道:“清清,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只是让谢清清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而不是说谢清清的话不对。 谢清清拧着帕子说:“娘,这个谢如婳实在是过分,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谢如婳有多难看,就死多难看!” 听到谢清清这么说,林若梅道:“清清,你不用着急。谢如婳已经被指婚给江夏王了,最近就要出嫁,江夏王是什么名声?谢如婳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第四章 阴市 谢清清一顿,想起听到的关于江夏王的传闻。 传闻说江夏王早年的时候中毒,他长得极丑,而且还是个不中用的残废,更可怕的是,江夏王的性情及其古怪。坊间多有江夏王有多残忍可怖的传言,谢如婳嫁去江夏王府,肯定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谢清清才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等谢如婳嫁去江夏王府,就是她报仇的日子! 谢清清的打算,谢如婳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因为谢如婳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谢如婳要出去买药。 这毒解的越早越好,谢如婳已经延缓了毒发,但是毒还在,当然要想办法尽早解 毒。 将手上的伤口包扎好,谢如婳假装睡下,趁着素香在外面守夜,谢如婳推开窗子,翻窗出了闺房,悄悄地从谢府溜了出去。 当然,谢如婳在离开前,写出了解药的药方带在身上。 她带着银子找了一家药铺,敲开早已经打烊的药铺的门,将药方递给前来开门的年轻伙计,伙计看了一遍药方,皱着眉说:“这位姑娘,真是对不起,这药……我们这里不全。” “不全?”谢如婳皱眉,“你们这里不是药铺吗?怎么还会有没有的药材?” 伙计挠挠头,指着药方上的一味药材说:“这味药有剧毒。别说我们这里,就是全京 城的药铺都没有。我们正经做生意的药铺,不会卖这种药。” 全京城的药铺都没有……谢如婳皱紧眉头。没有这味药,她可怎么解毒啊? 不过,谢如婳一挑眉,这个小伙计只说京城正经做生意的药铺没有,可没说别的地方没有啊。正经做生意的药铺没有,那不正经做生意的地方呢? 再看伙计话里似乎与未尽之意,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到小伙计面前:“说,哪里能买这种药?” 小伙计眼前一亮,连忙收起金子,东看看西看看,确定周围没人才说:“这京城中啊,的确是有地方卖各类明面上禁止的物件。” 谢如婳 凑过去:“在哪里?是什么地方卖的?” “此地名为阴市,其中上到前朝古物、宫中御品、下到草帽草鞋,竹席碗盆,只要你想买,那就应有尽有。”伙计说,“但是要找那边的乞丐买入场券,否则就算找到啊地方,也进不得阴市的!” 还要买入场券?好麻烦,但是入乡随俗,能用钱解决问题的都不是问题。 谢过伙计,离了药铺,谢如婳找到刚才小伙计指的老乞丐,什么话都不说,默默掏出两锭金子直接递给乞丐。那乞丐耷拉的眼皮稍微抬了一下,瞥了一眼金子,不紧不慢的递过来一个木牌,然后又闭上眼睛靠在墙上睡 了过去。 这应该就是入场券了。 谢如婳看了眼那不起眼的木牌上的字,记住上面写的阴市地点,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 前脚刚走,街角的黑暗中就有一个人如影随形的跟了上去。 谢如婳并未觉察,一路来到阴市,瞬间被这里的景象惊了一惊。 阴市之所以叫阴市,就是因为这里仿佛酆都鬼城,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灯笼,在黑夜之中显得阴森森的。 若是寻常人走在阴市的街道上,总觉得有些背后发凉,但是谢如婳见过的东西多了,进了阴市,倒也不怂。 在阴市里四处寻觅,找了半天,谢如婳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五章 蛇血草 蛇血草,有剧毒,却对血毒有奇效。 谢如婳拿起那唯一的一株干草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是自己所要的东西之后连忙问道:“这个多少钱?” 守摊的摊主空洞的嘴咧开一笑,朝着她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两?谢如婳摇头,伸出了四根手指,表示四十两最多。 只是一株蛇血草,若不是她急用,她根本不会出这么高的价格。 那人点了点头,冲着谢如婳伸手,表示成交。谢如婳在怀里摸了摸,先拿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出来,刚放到那人手上还没等她继续拿,那人就熟练 的找了她一两银子,并把草药包好递给了她。 这是,四两的意思? 谢如婳窃喜,也没声张,收了草药赶紧回去做解药。 中毒的滋味不好受…… 飞速的离开阴市,谢如婳头也不回的朝着谢府奔去,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呼啸声让她心头一紧,身子一躲,堪堪躲开背后刺来的匕首。 那匕首在稀薄的月色下依旧闪着含光,足见它有多锋利。 谢如婳勉强稳住身体,看向来人,却忍不住皱眉。这是个男人,而且冲着方才的身法来看身手绝对不错。 翻译一下,谢如婳打不过 。 她本来就是脑力劳动者,体力劳动跟不上很正常,先前在谢家抽谢清清的两鞭子不过是因为攻其不备而已。 “壮士若是要钱,我可以把所有的银子给你!” 谢如婳自觉没有惹到什么要命的人物,此人可能只是图财。 “噗,有意思。” 忽然有人说话,谢如婳登时一愣,跟着一起觉得奇怪的还有那个刺客。 虽说那人不发一语,却也将矛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谢小姐如何就肯定这人是图财,不是图命呢?” 黑影之中,踏出一个人来,一身玄衣,不似先 头刺客的简单,宽宽大大,飘飘荡荡。这人脸上半张透着寒意的银质面具遮面,只漏了眼神的寒凉和唇角的讥讽。 很显然,这人是跟了一路的,但是谢如婳和先头的刺客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那壮士是打算英雄救美?”谢如婳觉得她还是担得起这个美的。 既然有人救人,她的心也就跟着放了下来,抱着胳膊看好戏就行。 “得罪了!”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先头的刺客也不怕,直接冲着谢如婳就杀了过来。眼瞅着匕首要冲到自己跟前,那人却一动不动,谢如婳 索性一转身,朝着那面具男的背后跑去。 刺客见状,穷追不舍,面具男终于忍无可忍的揽起谢如婳的腰身一起躲过那人的刺杀,干净利落的跑路…… 就这样? 乌云忽然散开,月色忽然变得清明,谢如婳仰头看着那人近乎完美的下颌线忽然陷入了疑惑。 他,为什么? 两人踏着房顶疾驰了一会儿,忽然脚踏实地让谢如婳分外安心。面具男早就已经觉察出了谢如婳的注视,在把人放下之后抱着胳膊轻笑一声夸道:“只听闻谢家长女花痴执袴,没想到竟然这么有趣。” 第六章 出嫁 “多谢壮士今日相救,不知可否留下姓名,日后我也好等门道谢。”谢如婳抱拳,谢过面具男。 虽说人家只是带着她逃命,好歹命回来了不是。 鬼面人轻笑,朝着谢如婳走了过来,然后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不用专门谢我,我们以后会见面的。” “见面?我们认识?”谢如婳只觉耳边一阵温热,却不起任何涟漪,皱眉思索,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调戏吧…… 谢如婳恨的牙痒痒,叉着腰想开口骂街,这一叉腰也明白了这人英雄救美图的是什么。 图的蛇血草! 她方才买的蛇血 草不见了! 是刚才那个男人偷走的? 谢如婳气的骂了一句“混蛋!”却也于事无补。 现在药材已经没了,无奈之下谢如婳就只能再去一趟阴市,好在她带的银子足够,再买一份药材也能行。 等谢如婳到了阴市的入口却呆立当场,传闻阴市只有初一十五才开始,并且到点就关市,丝毫不拖延。 所以,折腾了这么一圈,谢如婳是什么也没买到。 闷闷不乐的回到谢家,没惊醒睡熟的素香,谢如婳认命的开始做起解药来。 那一味剧毒的药材没有了,只剩下这些普通的药材,谢如婳一边做一边叹气。 这普通的药材做出来的 解药,肯定不如夹了那味药材的。但是没办法,谢如婳只能用这普通的药材。 这下做的解药只有一半的功效,谢如婳看着做好的药丸,无奈的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算了,有一半的效用就有一半的效用吧,总比没有强。 谢如婳迷迷糊糊的睡着,另一边却有人辗转反侧。 烛火通明的书房里,百里煜正在忧心忡忡,“你说有人帮她?” 百里煜的面前跪着一个黑衣人,头埋的死死的连忙应道:“回主子,是的。那人武功高强,而且像跟了她有些时候了。” “废物!连个女人都解决不了!”百里煜瞥了一眼那个刺客,冷哼一 声说道,“自己去领罚吧,坏了我的好事,还有脸回来!” 那刺客瑟缩一下,却也不敢反驳什么,磕头退了出去之后,百里煜还不解气。 “这本来是多好的一个局,谢如婳痴缠太子多年,乍然身死本宫有的是法子让太子脱不了干系。到底是谁想坏我好事?” “罢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次算太子命大!” 说完,百里煜忿忿的一甩手回了卧房。 对于这些,谢如婳自然是不知道的。自从吃了只有一半药效的解药之后,她身上轻松了许多,却也不轻松。毕竟需要每日在府里转悠,给林若梅和谢慎添堵。 转眼就到了成亲 当日,天还没亮谢如婳就被梳头嬷嬷给薅了起来,各种收拾之后换好衣服盖上盖头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迎亲花轿。 花轿没来,只有素香陪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忽然就来了一堆人进了她的闺房。 这是花轿到了? 谢如婳精神一震,任由旁人牵引着出了屋子,走到了花轿跟前。 “娘的好女儿,这一去,可就是别家人了,望自珍重啊!”女儿出嫁,当娘的总是要来哭一哭,以表不舍的。虽说林若梅不是谢如婳的亲娘,这一哭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劳烦夫人费心,我自然会的。” 开玩笑,谢如婳是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么? 第七章 好戏开锣 人已经到齐,好戏自然是要开锣的。 谢如婳一把掀开盖头,露出姣好的让人嫉妒的容颜却不带丝毫笑意的问道:“夫人既然如此关心我,那是不是要把我的嫁妆拿出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林若梅愣了一下,脸上的泪痕也跟着暂停了下来,带着点不知所措的味道。 “什么意思?自然是表面上的意思。三书六礼,既然江夏王已经下了聘礼,那母亲若不给女儿一些陪嫁,岂不是说不过去?”谢如婳这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到底缺了什么。 自古嫁女儿都 是十里红妆,生怕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可看今日谢府,虽然也是通红一片,却丝毫不见嫁妆的影子。 众人脸色瞬间有些变了,这也是为了谢如婳偏挑了这个时候发作的缘故。 早了,院子里没人,这戏唱着也没意思,晚了,林若梅大可赖账,一推二五六。 这个时候,林若梅来送谢如婳上轿,亲戚家的女眷都是要来凑热闹的,而且江夏王府里的管事也在,除非林若梅和谢慎的胆子敢大到打皇上的脸,否则他们就得把嫁妆给吐出来! “哪儿有大姑娘自己要陪嫁的,乖女 儿,你看吉时已到,还是先上轿吧。”林若梅胆子不大,但是脸皮够厚啊,按了按眼角已经凝固的泪滴,她深情缱绻的劝了起来。 “只要嫁对了人,什么时候都是吉时。至于嫁妆嘛,我是个执绔,没脸没皮惯了,母亲今日若是不准备好,这轿子我是不会上的!”谢如婳冷笑,瞧着林若梅是不打算松口,索性敞开了说,“我要的不多,我娘的全副嫁妆加上十万两白银。我娘的嫁妆本就应该归我所有,至于银子嘛,现在让您去准备那些稀世珍宝也来不及了,不如都折成银子, 我也好拿。” “你简直在狮子大开口!”谢清清怒不可遏,率先忍不住了,指着谢如婳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你满京城打听去,谁家嫁女儿给十万两白银的嫁妆!” “妹妹稍安勿躁,我还真打听了。”谢如婳也不恼,理了理袖口曼斯条理的说道,“这些日子我闲着没事儿早就打听清楚了,妹妹虽说还小,母亲却早就已经为妹妹订好了章程,以后陪嫁的可是实打实的十万两白银。怎么,妹妹是嫡女,我不是不成?怎么妹妹可以有十万两白银的陪嫁,我为何不能!” “更 何况,虽说没有谁家姑娘陪嫁十万两白银,但是从姑娘出生开始就积攒的嫁妆,只怕也不止十万两白银了吧?” “也是,谢夫人,这都是嫡女,不能因为人家亲娘不在了就如此厚此薄彼吧?都是谢家的女儿,总得一碗水端平。”有人开口,自然就有人跟着附和。 林若梅牙根子恨的痒痒,却也没办法反驳,“你要的这些,没问题,现下匆忙,我先给你十万两银票如何?银子你也不好带,银票带着回头的时候你需要大可直接去银号兑。至于你娘的嫁妆嘛,年代久远,清单……” 第八章 清单丢失 “清单遗失?没关系,我有!”说着,谢如婳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拿了一个手札出来,上面的红封已经褪色,可见是年代久远之物。 她早就知道林若梅不打算给她娘的嫁妆还给她,这准备是肯定要充分的。 素香惊讶的看着谢如婳拿着清单出来,瞬间明白了昨日谢如婳找她要这个的目的所在。当年谢如婳的外祖母家里也是实力雄厚,所以谢如婳母亲的陪嫁也是丰厚的,否则谢将军这两年不会过的如此风调雨顺。 一想到这些东西以后都会回来,素香瞬间有些激动。 小姐,真 的不一样了啊。 “母亲若觉得这个有假,我可以等你去找外祖父确认。”谢如婳瞥了一眼日头,时间已经不早,若是还不启程,林若梅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你,你拿出来的怎么会有假。只是,你说这一时半会儿的,库房那么乱,我怎么一间间的给你拿。我的祖宗,你要不上轿吧,等你三朝回门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清点清楚带回去行不行!” 林若梅看着逐渐升高的日头,心头在滴血,却还不想放弃。谢如婳母亲的嫁妆丰厚,是块肥肉谁都想留下。 只要今天她能上轿,后 面的事情就不是她说了算的! 且不说谢如婳能不能三朝回门,就算可以,到时候没有这么多外人,随便寻个借口就能打发。 “不行,你不给我,我就不上轿!我不怕坦白,我中毒了,若你不照着这个清单给我一件一件的找出来,我就算被你按着上了花轿,到了江夏王府,我也得告诉别人这毒就是你下的,就是为了不让我三朝回门,不让我拿到我母亲的陪嫁!” 谢如婳嘴唇一挑,眼神也凌厉了起来,“怎么,母亲不拿出来,莫非是已经挥霍了个干净?” “我竟然没想到你 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真是我看走眼了!行,行,开库房,找!” 林若梅脸色铁灰,恨恨的一甩手,带着管家婆子就去了库房。不去,行啊,新娘子不上轿,皇上问起来,谢家要么欺君,要么丢人,还不如现在花钱消灾! “母亲错了,不是你看走眼,是你实在不聪明。”谢如婳站在原地,轻飘飘的回了她一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所有东西都找了出来,谢如婳看着一院子的东西也不急,硬是等着所有的东西清点了一个干净,才不紧不慢的就着素香的手上了花轿。 这一闹 ,吉时自然是过了的,抬轿的轿夫飞快的奔走,将身后谢家的所有议论都丢到了身后。唢呐手跟上,却早已不成调,不知是追轿子追的,还是被方才的新娘子惊的。 即使在花轿里被颠的七荤八素,谢如婳也没停止思考。 腰杆子是硬了,但是也得看对的是谁。若是寻常人家,这样的嫁妆真的是能吓得男方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可是她不同,她的成亲对象是江夏王。 传说中的江夏王有疯病,做事癫狂杀人如麻。而且,他也不是没有成过亲的,但是新娘好像在新婚之夜就被他杀了。 第九章 拜堂 “谢家那个脑残小姐配疯子王爷了?倒还真是绝配啊!” “对啊,平日里不顾廉耻痴缠太子被拒,现在还能成为皇亲国戚,也算是圆了梦吧。” 花轿外,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传入到了谢如婳的耳朵里,她只淡淡一笑,当成了一个笑话,全然不放在心上。 她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怎么跟这个江夏王达成某种平衡。 就在谢如婳苦苦思索的时候,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唢呐突然整齐了起来。 江夏王府到了。 谢如婳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却听素香突然叫了起来,“这也太过分了!花轿怎么停到了青、楼门口 !” “这还不简单,让新娘子学学怎么伺候男人啊!” 周围哄笑声一片,谢如婳一脚踢开轿门,直接走了下来,看着素香通红的脸,转向方才说话的女人。 那女人身如扶柳,便是年过四十也是风韵犹存。嬉笑声中,她还不忘风情万种的去招呼来的熟客。 “妈妈这么善解人意,想必是技艺炉火纯青。这楼里的恩客,都是冲着妈妈来的吧。”谢如婳一开口,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惹得那鸨母脸色瞬间变了起来。 多大能耐能笼络住所有恩客?便是有,美人迟暮,看着比她美的心头也有些酸涩。 “江夏王好福气, 居然讨得如此沈鱼落雁的王妃。也难怪要在我们这里成婚,好在新婚之夜玩出点花样来。” 到底是人群里面打滚的,就算心里酸涩,鸨母也不肯在话头上落了下风。 “到时候若是江夏王想玩点什么三人行的把戏,王妃可别舍不得自己的丫鬟呢。” “啪”的一声,众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谢如婳甩了甩发麻的手冷笑着说道,“妈妈若是想玩,我不介意把床腾给你们,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如妈妈这样,自甘下贱的!” 素香一愣,脸色瞬间通红,抓着谢如婳的手小心揉着,“小姐,我……” 一个十三四的丫头,能懂 什么,方才她是真没听懂那鸨母的话。 可谢如婳听懂了,并且为了一句话出手教训了这个人…… “王妃息怒,王爷已经包下了整个眠月楼来成亲拜堂,您息怒,先跟小的往这边走,小的给您带路。”外面情况都这样了,江夏王府的管家才姗姗来迟任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偏生谢如婳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跟着管家就往里走,连盖头也不盖,就那么大啦啦的好像在自己府邸一样。 刚进了门,谢如婳就看到中间的那张红木芙蓉雕花的座椅上纠缠了两个人影。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脸上一个金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怀里搂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整个身子横在江夏王的身上,一身紫色云纱的裙子透的身子若隐若现,肌肤胜雪。 如此便也算了,那椅子旁边还围了几个,各个衣衫不整,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又好像准备发生什么。 看到谢如婳过来,江夏王也不避讳,手挑了挑怀中女子的下巴,惹得她娇羞一笑,更惹得他自己放声大笑,“你来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免得什么都不会扫兴!” 乍一看到面具的时候,谢如婳有些愣了。 这个人的身量与昨夜的面具男差不多,有同样都是遮住了半张脸,差点让她以为这就是昨夜之人。 第十章 刺客 可江夏王一开口,谢如婳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江夏王很明显比面具男癫狂多了,这种癫狂不仅仅是行动,是发自肺腑的。 透着面具,谢如婳能清楚的看到江夏王百里溟眼里的偏执、疯魔还有变态。 “既然要会,那自然得亲身试验了才知道!” 谢如婳的眼神忽然也变了,变得更加的狂放,就在众人的惊呼中,她随手捉住前来送茶的一个小童,一把挑起他的下巴,嬉笑着问道:“听闻眠月楼不仅做男人生意,也做女人生意,没想到竟是真的。” “瞧瞧这皮肤,白的跟羊脂玉似的, 这胳膊腿细的,啧啧啧,王爷也太不会享受了,要我说还是男人好,两条腿又细又长的,可是哪个姑娘都比不上的劲道。” 谢如婳一开口,百里溟的脸色果然瞬间变了,肉眼可见的变黑了。 “谢如婳!” “怎么,不是王爷你让我学的么?”谢如婳倚在那小童的怀里,媚眼如丝,竟不比那眠月楼的花魁娘子逊色半分。 就算是个疯子,那也是个男人。 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你这个荡妇!” “我什么样,王爷第一天 知道么?” 对付疯子,就得比他还要疯,还要癫狂。谢如婳知道自己赌对了,因为百里溟先丢掉了自上的人。 谢如婳丝毫不怕,勾了勾手指,让那小童退下,自己则信步上前,“王爷,咱们都不是什么清白人,既然皇上赐婚了,不若就凑合着过吧。不瞒你说,我也挺喜欢这眠月楼,不如就将这个眠月楼搬回王府如何?” 看着谢如婳一步步的走过来,百里溟忽然笑了起来,“哈,搬回王府?好主意,好主意!鸨母呢,来,准备搬家!” 说着,百里溟起身,拨开先前的莺莺燕燕就朝 着谢如婳走了过来,“王妃,你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两人隔着面具,眼神在无尽的交锋。就在难分伯仲的时候,人群中窜出一个人来,冲着百里溟的死穴就扎了过来。 “百里溟,受死吧!” 那人直接冲着百里溟过去,谢如婳瞬间躲开,免得自己被殃及池鱼。而百里溟似乎早有准备,袖子一挥,就将那人打倒在地,手上的凶器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既然是刺杀,对象不死,肯定不能放弃。 刺客见一击不成,瞬间蓄力,又朝着百里溟发动了第二波攻击。 百里溟也不客气, 见招拆招,竟将那刺客处处压制在下风。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刺客急了嘛,挟持人质! 谢如婳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被人扣住了脖子挡在了百里溟跟前。百里溟原本燥怒的眼神顺价变得疯狂,一言不发,手上却丝毫没有因为多了人质而收敛。 “百里溟你这个疯子,竟然想让我死!我可是皇上赐婚的!”谢如婳瞬间破口大骂,死死扣住刺客的胳膊不让他掐死自己。 “你放心,我会把你的牌位供奉在我家祠堂的!”百里溟的招式瞬间变得迫不及待了起来,好像真的要取谢如婳的性命。 第十一章 用刑 被挟持着乱飞,谢如婳也不想束手就擒,奋力踢腾着双腿,给自己争夺一线生机。偏生百里溟在屁股后面追着,招招制敌,根本不管谢如婳的死活。 “百里溟你臭不要脸,老娘今天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这个畜生,我好歹还是你的女人,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你哪点像我的女人,我们还没拜堂成亲呢!”对于谢如婳的咒骂,百里溟根本不屑一顾,冷冷的回了一声,继续朝着那刺客追杀。 百里溟没反应,但是刺客却深受其害。他距离谢如婳最近,耳边除了她头上那些首饰叮 了咣当的声音,还有谢如婳振聋发聩的叫骂声,震得他整个人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塞起来! “闭嘴!”在刺客又撞倒一个桌子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冲着谢如婳吼了起来。 却不想,谢如婳突然抽下头上的发簪,朝着他的颈部刺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刺客来不及多想,扣着谢如婳的胳膊瞬间松开去抵挡金簪的袭击。 要的就是这一刻,逃出升天的谢如婳松了口气,但是还没等她找地方躲起来就觉心口一痛,气血忽的就乱窜了起来。 不是吧,现在毒发? 谢如婳眼前一黑,又发觉身后似乎 有人袭来,定睛看去,竟然是那刺客。 匕首的寒意分外凌冽,谢如婳这次却真的无力反击了。撕裂的血管占据了她所有的空气,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直的向狼藉一片的地面摔去。 在意识彻底失去之前,她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好像很安全。 等谢如婳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只有昏黄的烛火在跳跃,那安全的味道,也消失不见了。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有脚步由远及近的走来,谢如婳支起身子,又被墙角浓烈的血气包裹的黑影吸引了目光。 看形状,好像是 个人? 谢如婳挪了过去,刚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什么也没吐出来。 新嫁娘出门之前是不可以吃娘家的东西的,以免把娘家带穷。到了青、楼就是刺杀,谢如婳到如今是水米未进。 不过这些,谢如婳根本没精力去吐槽。 墙角那人,是今日的刺客。 上午还生龙活虎的人,这会儿已经生气全无,身上除了脸,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无损的。整个身子也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不用看,谢如婳就能肯定这人身上的骨头应该全都碎了。 “醒了?看到你的同伴了?”脚步在 她身后停下,见她正在站在那个尸体旁边丝毫不带感情的说道。“他的嘴硬,什么都没说,现在到你了,看看你能扛过几轮。” 同伴?什么同伴?这个神经病难道以为她跟刺客是一伙的? “我不认识这个人!”谢如婳连忙开口,却根本没人信她。 两个人走了过来,将她趴放在房间中的一个长凳之上,然后面无表情的捆住她的手脚,给她的口中塞了一块分不出什么味道来的抹布就面无表情的走到了百里溟的身后。 看着趴在凳子上的谢如婳,百里溟忽然笑了起来,“这么硬的嘴,不用刑怎么行?” 第十二章 被打一顿 这人是个变态,鉴定完毕! 就算是审问别人,最起码也得多问几句对不对,哪儿有上来就打板子的! 而且准备充分,把嘴都给堵上了。 谢如婳被那堵嘴的布巾熏得头疼,被百里溟的神经病气的肝疼,但是都抵不过刑杖打在屁股上的疼和屈辱…… 自从三岁之后,她就没有被人打过屁股! “百里溟,你会后悔的!” 可惜,谢如婳的叫嚣被布巾堵了一干二净,百里溟并没有听到。 见谢如婳有说话的欲望,百里溟摆了摆手让人停下,取了她嘴里的布巾之后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派来的!” “皇上!皇上派我来嫁给你,恶心死你行么!”谢如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伤口的疼再加上毒发的难受让她难以忍受。 更何况,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招供,随便说一个么! 百里溟显然也不满意这个答案,又摆了摆手,那布巾又回到了谢如婳的嘴里。 他,可能真的想打死她…… 谢如婳再一次昏迷之前,是这么确定的。 “主子,晕过去了。”百里溟身边的护卫过来检查了一下,无语的回禀到。 刺客好歹是经受了所有的刑拘才断气的,这个人,居然只打了 几下就不行了。 更重要的是,行刑的人根本就没用力…… “送回王府吧。”百里溟沉默了一下,居然让人把谢如婳送王府里去了! 所以,等谢如婳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换了一个环境。虽说还是昏黄昏黄的,可是身边起码有了熟悉的人。 素香跟着送亲的队伍到了王府,还没说打水先帮谢如婳擦洗一下的时候谢如婳就被百里溟的人带走了,等送回来的时候,就下半身是血了。 当奴才的,素香自然知道谢如婳遭受了什么,一边哭一边帮谢如婳清理了伤口,顺便痛骂百里溟。 “好了, 这里可都是江夏王的人……”谢如婳轻咳了两声,只觉得整个肺里都是刀子。 看来,还是要赶紧研制解药才可以。 “小姐,江夏王难不成真是个变态不成!哪儿有新婚第一天把新娘子打成这样的啊。”素香抹了把泪,手上更轻了。 “这还用你说……”趴在床上,谢如婳疼得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办。 不过不管怎么办,第一件事都是要先解毒! 不过,百里溟真的是个疯子么?恐怕不是…… 在地牢的时候,百里溟的眼神完全不似白日的癫狂,反而很冷静,很 清醒。莫非这个人,是在用癫狂掩盖什么不成? “素香,你有没有觉得江夏王很熟悉?” 忽然开口的谢如婳,吓了素香一跳。 “小姐,你莫非是被打傻了?” 无语的看了素香一眼,谢如婳只得承认,“你就当我被打傻了吧。” 可是,百里溟的身上真的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具体是什么,谢如婳又想不起来…… 挨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天亮了,谢如婳却并不想起来,毕竟,屁股疼…… 素香收拾停当,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家小姐说道:“小姐,您还是起吧,侍妾给您请安来了…… 第十三章 侍妾 侍妾?谢如婳歪头想了想,好像传闻百里溟确实有一个侍妾,叫什么来着?好像姓叶,叫如月的。 百里溟已经死了不止一任王妃了,可是这个叶如月却能凭本事从第一任王妃没进王府的时候一直活到谢如婳进府,足见她的能耐。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谢如婳摆了摆手让素香去回话,“告诉她,我身体不适,不见!” 再能耐也不过是个侍妾,连个名分都没有。她可是皇上指婚的江夏王妃,难道还要迁就一个侍妾不成? 素香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飞快的 出去传话,又有些犹豫的回来了。 “怎么,不肯走?” 看她这个样子,谢如婳就知道了。 “恩,她说,她是侍妾,不管如何都要来跟王妃见礼的,如果您不见她,她就不走了。”素香忧心忡忡的看着谢如婳,想劝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见,显得她小气。见,又是给自己添堵。 “不走就不走,让她在外面吹着吧。” 寻常新妇进门,脸皮薄,肯定抹不开面子,让人家在冷风里站着。可谢如婳不是寻常新妇啊,她是谢如婳! 打发了叶如月,谢如婳心安理得 的继续趴在床上养腚。别的地方受伤还好,这个伤口实在是有爱詹观,而且不太容易养。 就在她怡然自得的享受素香的照顾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外面大呼小叫了起来。 “大夫,快叫大夫,我们姑娘晕倒了!” 整个院子里,除了谢如婳和素香,能被称呼为姑娘的只有院子里吹风的那位了。 这才多久的功夫,就晕倒了?谢如婳皱眉不语,却还是让素香先把人请到正厅去了。趁着这个功夫,谢如婳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头发松松的挽起,随便的收拾了一下也跟着去 了。 “王妃……” 最先看到谢如婳出来的是叶如月,她连忙挣脱扶着她的丫鬟的手,弱弱的行了一礼。 冷眼瞧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谢如婳只觉得恼火。这个女人,就是典型的绿茶长相。瓜子脸,柳叶眉,桃花眼,樱桃嘴,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一样。 谢如婳看着叶如月的时候,叶如月也在偷眼打量着她。在叶如月眼里,谢如婳美则美矣,只是过于浮于表面,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实在不像是什么聪明人。 谢如婳的不耐烦,至 少有一半不是针对叶如月,实在是伤口有些疼痛难忍。再加上这个女人竟然让她从床上爬起来,她就更加的不爽了。 “王妃……”打定了主意,叶如月弱弱的开口,刚想说什么却被谢如婳无情打断。 “来人,去请王爷。”谢如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止住了叶如月的话头,“就说叶姑娘在我这里赖着不走,吹了风现在身体不适,赶紧让他过来,看看是请大夫还是他老人家亲自带走。” 谢如婳的话音刚落,叶如月就差点破功笑了出来。 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蠢。 第十四章 反算计 百里溟是个什么样的人,叶如月自诩还是比谢如婳多了解一些的。江夏王是个疯的,而且疯的不轻,根本不理世俗,谢如婳这么请,他能来,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姐姐息怒,妹妹说句不该说的。咱们王爷虽然没什么职务在身,却也不每日都泡在后宅之中的。若是妹妹哪里不好,姐姐尽管教训便是,妹妹绝无怨言。” 叶如月楚楚可怜的看着谢如婳,一副好像很惧怕她的样子。 “叶姑娘今年十七了吧,比我还大三岁呢,叫我姐姐你也不嫌寒颤。”谢如婳才没心情跟她称姐 道妹,只想赶紧给她打发走。 横瞥了她一眼,谢如婳毫不客气的将她给怼了回去。 “姐姐,我……”叶如月潸然欲泣,好像谢如婳将她的族谱挨个点名给骂了一遍一样。 就在这时,百里溟竟然跟鬼魅一样的飘了进来。叶如月看到百里溟来,微不可查的瑟缩了一下,连忙站到了一边。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谢如婳居然把他给请动了! 即使沉浸在这样的震撼之中,叶如月也没漏掉另外两人的话。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一进门,百里溟就毫无感情的质问起了谢如婳。 “王爷息怒,王妃没有对妾身做什么,是妾身想来给王妃敬茶,可惜时候不对……”听见百里溟竟然质问谢如婳,叶如月又瞬间来了精神,小心翼翼的冲着百里溟行了礼说道,“妾身在院子里吹了风,有些受不住就惊动了王爷,妾身实在是……” “我说了不用你敬茶。”谢如婳恨的咬牙切齿,只想把这一对给扔出去。 一个昨天才打了她的屁股,一个今天就让她起来受罪,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惩罚她的! “要敬的,正妃进门第一天早上,侍妾一定要来敬茶,这是规矩。”叶 如月咬死了要敬茶,不知道是要看谢如婳笑话,还是故意给她找不痛快。 “既然是规矩,那就敬吧!” 谢如婳还没开口,百里溟竟然大大咧咧的径直走到了谢如婳身后的主座上坐下,还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让她也坐。 坐个屁啊,她屁股疼! “怎么,王妃不愿意?” 看她一直没动静,百里溟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分。 他绝对故意的! 谢如婳忿忿不平的瞪了她一眼,就着素香的手轻轻的坐到了主座的另一边。 伤口还没结痂的腚刚刚碰到椅子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疼的谢 如婳两眼冒金星。素香看的一阵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准备茶水的时候将水烧的滚烫,递给了一直站在旁边的叶如月。 烫不死你! 那水滚烫,叶如月握在手里自然不舒服,可是百里溟在前,她不敢放肆,端起茶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蹲礼说道,“妾身叶氏,给王妃敬茶。” “我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却也知道一些规矩。妾室敬茶不应该跪下么?”都已经受了这个疼,谢如婳不可能不找补回来一点。 冷眼瞧着叶如月只是弯了弯膝盖,谢如婳毫不客气的指了出来。 第十五章 美人灯 百里溟似笑非笑的瘫在红木椅子上不为所动,好像忘记了方才自己才问过什么。 手里的茶碗烧的叶如月的心也滚烫,她犹豫的看了百里溟一眼,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地面上,最终心一横,还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妾室叶氏给王妃敬茶,祝王妃和王爷,百年好合,永载鸳谱。” 说着,叶如月还把茶水高高的举了起来,接着弱不经风的一抖,杯子就要脱手而去。 本来听着叶如月那真心实意的下跪声还在感同身受的谢如婳瞬间明白了这是哪出戏,她冷笑 一声,袖子一扫,恰好将那茶杯改了一个方向,滚烫的茶水朝着叶如月就泼了过来。 “既然你不愿意,强人所难的事情我也不稀罕做,这茶就省了吧。”谢如婳率先发难,把叶如月所有的小动作都归结为了她不乐意。 滚烫的茶水劈头盖脸的洒了自己一身,有些甚至顺着皮肤渗入到了衣服里,贴在身上好像烧红了的铁板。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叶如月又被这么将了一军,顿时楚楚可怜的看向了百里溟。 只要百里溟对她有一分感情,只怕都要被这个千般委屈的眼神 给融了。 可是,百里溟是个疯子啊。 他忽然弯下、身子,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叶如月通红的皮肤,兴致勃勃的开口说道。 “我听闻美人灯做之前就要先用开水烫美人皮,这样皮肤才能一直娇嫩,你说我要不要试试看?” 百里溟的眼神炽热,似乎真的有打算试试看的欲望。 被他眼里的这份炽热真真的吓到了,叶如月腿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匍匐在地上颤声求饶:“王,王爷饶命啊,我,我……” “还不赶紧滚!” 被她这个样子扰的瞬间没了兴 致,百里溟眼里的光芒爷小时的一干二净,又重回了原先懒懒散散的样子。 听到这五个字,叶如月如蒙大赦,甚至等不及站起来就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这,效率还挺高…… 看着叶如月出去,谢如婳忍不住感慨。 既然人也走了,她没必要在这里遭罪,借着素香的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谢如婳有些不客气的开始撵人。 “王爷,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了,您要不去做您的美人灯?” 她,似乎不怕他? 百里溟抬起一支眼瞥了一眼明明受伤还强撑着的这个女人 表示自己并不想走。 “本王是你呼之则来的么?方才我还帮你撵走了叶氏,怎么着也得报答一下吧?否则,本王还养了十几条西域敖犬,就用你给它们打牙祭!” 叶如月还能有资格做盏灯,怎么到了谢如婳这里,就只配做狗粮! 谢如婳有些忿忿不平,可转念一想,她鬼主意瞬间冒了出来,捂着腚一晃一晃的走到了百里溟的身前。 至于百里溟,显然没明白她要做什么,带着些许疑惑的看着谢如婳,没过多久就瞬间跳了起来,颤抖着手,似乎真的想把她喂了狗。 第十六章 撩他 走到了百里溟的身前,谢如婳不顾疼痛,强行扯出来了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拉着百里溟的衣袖左右晃了起来。 “百里溟哥哥,人家孤苦无依一个小女子,实在是身无长物,不如就一身相许如何?” 说完,谢如婳的眼睛还疯狂眨动,拉着百里溟衣袖的手也没顾忌的开始往上摸。 就在谢如婳差点摸到百里溟的时候,百里溟突然暴起,伸手扣住了谢如婳纤细的脖颈,将她死死的按在墙上。 “王爷!放手啊王爷!”素香见状,吓了一跳,飞冲过来,拼了命的去扣百里溟的手指。 谢如婳只觉得肺 里的空气越来越细薄,忍不住去推素香,素香不为所动,眼瞅着谢如婳就要被掐死,心一横,就要朝着百里溟的手咬过去。 被素香这个勇气惊了一下,百里溟连忙收手,也顺带放开了快要被掐死的谢如婳。 “你还真是一双玉臂千人枕,眠月楼的花魁都不如你会揽客。三天前你还在大街上跟你妹妹说太子的好,转脸你就能对我一身相许!啧,不好意思,我嫌你脏。” 说完,百里溟转身就走,一个眼神都不再留给谢如婳。 成功恶心走了百里溟,谢如婳捡回了一条命,靠在椅子上拼命呼吸新鲜空 气。素香心疼的直掉眼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谢如婳好了点,素香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去了卧房,翻箱倒柜的找到药膏给她涂上,一边哭一边骂百里溟。 “这是个什么虎狼窝啊,这才一天,小姐就两次死里逃生的!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小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夫人要是能晚死两年,您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被素香哭的头疼,谢如婳无奈的止住了她的话头,“我娘死这件事,也不能跟阎王打个商量啊。好了好了,上完药你就安静一会儿吧,让我睡会儿行不行。” 心知谢如婳昨 天晚上并没有休息好,素香也不敢多打扰,连忙给她盖好飞快的退了出去守着门。 这边,从谢如婳的院子出来之后百里溟忽然咂摸出来味儿了,一挥手,叫来了一个人。 “去查查谢如婳的底细。” 来人是百里溟的贴身随从风扬,听了这话之后顿时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主子是怀疑谢家调包了?” “谢家还没这个胆子,只是这个女执袴看起来不像个傻子而已,查查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道已经被调查的谢如婳这次结结实实的一觉睡到了半夜,然后体内一阵寒热交加将她激的瞬间醒 了过来,然后“哇”的一声吐了一口暗红的血液在床边的地毯之上。 从外面移到屋里守夜的素香也瞬间被惊醒,连忙扑了过来又红了眼眶。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江夏王府也不给请个大夫,您这又是受伤又是吐血的,可如何是好!” “别慌,我没事儿。”谢如婳非常清楚这是因为自己体内余毒再加上外伤导致的,她连忙稳住素香,拉着她说道,“我需要几味药材,需要你帮忙。” 这个毒太霸道,若是不解决掉,只怕她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是现下,阴市没开,江夏王府的药只怕也不给她用。 第十七章 再去阴市 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什么时候懂得医理了,但是素香来不及多想,连忙奋力点头,“小姐你说,我这就去府外抓药。” “你去怕是抓不来,还是我去吧。只是这毕竟是江夏王府,万一有人来了我不在就麻烦了。” 说着,谢如婳一把将素香按在床上,“你在床上躺着,装作我的样子,我去去就回!” “小姐!”素香还想说什么,却见谢如婳已经消失在了屋外。 担心引来旁人,素香只好小心翼翼的回去躺在床上。 这一点小伎俩并不难识破,所以百里溟听到后觉得非常惊讶。 “她就 这么出去了?” 晓月阁内,百里溟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支着脑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风扬。 风扬爷难以置信的点头,似乎觉得分外的不可思议。 “王爷,王妃莫非有什么情郎?听说先前的时候,王妃痴缠太子殿下,若非陛下赐婚,只怕王妃跟太子殿下……” 白日里才在谢如婳那里吃了亏的叶如月一边给百里溟斟酒,一边挖空心思的抹黑谢如婳。 这月黑风高的往外面跑,说不是会情郎都没人相信吧。 “你是不是希望她像前几个王妃一样,香消玉殒?” 看不出百里溟到底是出 于什么目的,他并没有回答叶如月,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斟酒的手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白日里的美人灯,叶如月连忙噗通一声跪下,瑟瑟发抖的说道,“王爷息怒,奴婢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其实,有也无妨。她活不了多久了,你伺候我这么多年,当个王妃怎么了?”百里溟似乎陷入到了什么梦魇之中,声音越说越轻。 叶如月趴在地上,听百里溟的意思是有意把她扶成王妃,心里顿时一阵狂喜。 没等她表现出来,就又听百里溟开了口。 “做王妃就得死!对,做王妃就得死 !你可愿意!” 那霎时花开一样的欣喜瞬间枯死了过去,叶如月连忙磕头,“王爷,这么多年了,妾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只想做您身边的一朵花,不想登堂入室,求王爷饶了奴婢吧!” “是么?”百里溟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叶如月,嗤笑一声,丢了手里的酒杯起身就走。 不知道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叶如月等人都走了干净之后,五指狠狠的攥住,似乎承受了极大的怒火。 都知道叶如月伺候了百里溟这么多年,可谁知道,他根本就没碰过她! 今日不是阴市开市的 日子,谢如婳偷偷溜出了江夏王府,却还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那日卖她入场券的乞丐老头。 黑漆漆的墙根地下,谢如婳找到了裹了一团破被子睡得呼噜声震天的老乞丐。都这个时候了,谢如婳自然也不打算尊老爱幼,直接一把扯开那老乞丐身上的破被子丢到一边,然后拿出来了一个金元宝在手里抛上抛下,惹得本来还昏昏欲睡的老乞丐瞬间清醒了过来。 “哎呦,小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老乞丐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有!” “老先生别急,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了,这个金子就是你的。” 第十八章 被绑了 听到是问事情,老乞丐眼睛转了转,有些不满的开了口,“你到底想问什么?别打扰我睡觉!” “我就想问一句,阴市中那个卖药的先生在哪里。若是你说了,这金子足够你买一百床被子了。”谢如婳单刀直入,直接问了起来。 听到是这个问题,老乞丐似乎松了口气,笑呵呵的说道:“你说的是杜哑巴吧,城东的小酒馆你去找吧,总能找到他的。” 得来全不费功夫,谢如婳也不客气的将银子丢给了那老乞丐,马不停蹄的就奔向了城东。 前脚谢如婳刚走,又有一人走了过来,却直接 给了那老乞丐十锭金子。 “老先生,我也想向您打听个事儿,请问夜尊在哪里。” 这次,老乞丐却没了笑意,拿起那金子,来回的闻了闻,吐了两个字出来:“官家?”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只看着那老乞丐,等着他的回话。 “夜尊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既然你一身官味儿,自然也清楚我们这些人,跟你们尿不到一个壶里,你走吧,我不可能告诉你的。” 谢如婳方才好歹还得了个笑脸,这会儿老乞丐连脸都不想给,直接面对着墙,裹紧了被子睡觉去了。 那黑衣人似乎觉得心有 不甘,转头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一出手,那老乞丐再也没了生息。 只顾着往城东飞奔的谢如婳自然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等她一路狂奔,终于找到那个小酒馆的时候,将将看到要从里面出来的杜哑巴。 吃饱喝足的杜哑巴摇摇晃晃的从小酒馆里出来,看到谢如婳之后愣了一下,冲着她勉勉强强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药了。 “一株都没有了么!”谢如婳不信,明明她上次看到还有很多。 杜哑巴点了点头,比比划划的跟谢如婳说,那些药都已经被别人买走了。 虽说很费力, 但好歹还是听懂了。 “那你带我去找他!”谢如婳拉着杜哑巴就要往外走,可杜哑巴死命的保住了柱子,坚决不肯再行一步。 这是不肯?谢如婳想也不想的拿出一包金子在他眼前晃动,却见杜哑巴坚定无比的继续摇头。 这个人,很有来头?谢如婳想了想,收了金子转身就朝着黑暗中走去,显然是打算放弃了。 见她这个样子,杜哑巴松了口气,晃了晃已经醒了不少的脑袋,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黑暗中,谢如婳如鬼魅一样的重新出现,不远不近的跟着杜哑巴往别处去。就算他 把所有的蛇血草都卖了,那她也知道哪儿有新的,跟着总不会吃亏的。 跟着跟着,杜哑巴就到了一个赌场之中,谢如婳本不想进去,但是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赌场众人忙着做自己的发财梦,并没有发现谢如婳的到来,依旧热火朝天的下注吆喝。被这喧闹吵得脑袋疼的谢如婳,只眨了个眼睛的功夫就跟丢了人。 丢了?谢如婳有些不甘,既然来了,那就不能空手而归。她想空手而归,她的身体也不让啊。 “姑娘……”忽然听到有人叫她,谢如婳一回头,迎面而来的竟是一个麻袋。 第十九章 就凭你? 冷不丁的被人套了麻袋,谢如婳也不慌,直到被拖入一个房间之后,她才听到有人说话。 “夜尊,这个女子在我们赌场横冲直撞,不知道想做什么。” “打开看看。” 这个声音莫名的耳熟,耳熟到欠揍! 等人揭掉了自己头上的麻袋,谢如婳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不是偷自己草药的那个蒙面男人么!他叫什么?夜尊? 传说阴市的统领叫夜尊,其人格外神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但是这个人有可以操控所有人的能力。 乍一见到这个人,谢如婳旁的感觉都没有,只想赶紧要回自己 的东西。 “你这个小偷!”谢如婳三两步冲了过去,冲着夜尊就伸了手,“快把我的药还给我!” “你说蛇血草?”夜尊冷不丁看到谢如婳也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随手拍了一下谢如婳的掌心,夜尊毫不在意的拒绝了她,“没了,已经用完了。” 这一句话,无异于要了谢如婳的命。 听到蛇血草已经没有了,她瞬间红了眼,冲着夜尊就揍了过去。虽说她身手敏捷,却也不是什么练家子,不过两三下,就被夜尊给压制到了桌子上。 “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廉 耻,竟然跟男人这……” 夜尊这不下去了,到底是自己理亏,偷了人家东西在先…… “你还说我有没有廉耻!明明是你偷我东西!” 两人肌肤相贴,谢如婳忽然愣住,不再说话,似乎在感受什么。 这个脉象…… 跟自己的很像! 平白穿越到了这个身体上,自然也继承了这个身体的所有记忆。对于自己中的毒,谢如婳是知道什么来源的,应该就是谢清清的那一根银针。 可是这个人,好像也中毒了,跟自己的毒差不多,却是中毒多年,经脉早已多处逆行,痛苦难忍。 他,要蛇血草应 该是为了压制毒性。 压制着谢如婳的夜尊也觉察出了谢如婳的不对劲,他手一松弯腰想去查看谢如婳,却不小心碰到了谢如婳目前最尊贵的腚。 “嘶!” 谢如婳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被这一阵疼痛给拉回了神智,发觉身体自由之后,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抽到了夜尊的脸上。 “啪!” 一声,屋子里的所有人跟着一起倒抽了一口冷气。 夜尊大人,竟然被这个女人打了耳光! “你活腻了!”从震惊中瞬间清醒过来的夜尊,怒从中来,毫不客气的下了死手,扣死了谢如婳的脖子。 “等等 !”谢如婳双手一挡,挡在自己的脖子前,瞬间换了一张脸,“我们做笔交易吧,我能医好你的毒!” “就你?”夜尊收了手,自然也不相信谢如婳,“谢家大小姐什么时候有了这一身本事?” “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没几天活了吧?” “我什么时候有的这身本事不用告诉你,但是你既然知道我跟你中的毒差不多,那就应该相信我。”谢如婳信心满满,却被夜尊无情打击。 “你可知,你我中的是什么毒?医仙一辈子呕心沥血之作,贪欢。这种毒,只要中了,那就无解。解毒,就凭你?” 第二十章 合作? 原来这个毒的名字叫贪欢。 谢如婳昂了昂下巴,自信满满:“我不知那位医仙前辈有多厉害,可我也中了一样的毒,我总不至于傻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话虽如此,可夜尊中毒多年,为了解毒早已拜访过不少名医隐士,那些名声在外的圣手都不敢打包票一定能解毒,谢如婳一个小女子,凭什么说出这种话? 可如果有半分机会…… 谢如婳看着夜尊深沉的摸样,也知一时半会儿要让他相信自己是强人所难,干脆道:“这样吧,给我几根银针,让我在尊主身上一试,若是尊主的毒有所缓解,我们再来谈合作一事。” 夜尊哼了声,不知是在嘲笑 谢如婳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觉得她胆大妄为。 正想说什么,突然属下来报,说外头有人想和夜尊做交易。 这个时候来? 夜尊怀疑的看了谢如婳一眼:“本尊一向行踪不定,今日倒是巧了,一个个的寻上门来,都想与本尊做交易,莫非此人跟谢大小姐是一伙的?” 谢如婳蓦地浑身一寒,想也知道夜尊一定不愿意别人知道他中毒的事,如果此事被散播出去,他不会将自己杀人灭口吧! 谢如婳赶紧摆手:“不不,不关我的事,我可没带任何人来!” 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夜尊丢下一句:“带待会儿再找你算账!”就示意手下将她押到里间,自己 端坐迎接不速之客。 人很快被带进来,乍看莫约有十几个,为首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青衣,腰系湛蓝祥云宽边锦带,镂空雕花玉冠,虽做平民装扮,却是气度斐然。 瞧见这些人,夜尊的眼中掠过一丝神秘莫测的冷意。 青年一进门,就开口道:“听闻阴市买卖无所不做,我想请尊主帮我买几颗人头,不知可否?” 买人头?里间的谢如婳一阵恶寒。 夜尊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青年,青年示意身后之人抬出准备好的大箱,箱子一打开,闪现一片金黄。 青年似乎颇为笃定夜尊一定会看在钱的份上接下这笔买卖,略有得意道:“这箱子里有十万两黄金 ,如果尊主同意,这些银子便归尊主所有。” 这么大手笔,夜尊却仅仅只是扫了一眼。 “公子大气,不过阴市有阴市的规矩,有些事并非有钱就可以的,这笔买卖,请恕阴市不便接下。”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拒绝,青年面色一变,不解的上前一步:“尊主何必着急拒绝,你都没问我所想买的究竟是谁的脑袋,你就……” “公子能找到这儿,想必也知道我阴市不做皇室中人的生意。”夜尊打断他:“无论多少银子,阴市的规矩都不会更改,公子请回吧。” 一听“皇室中人”这几个字,青年的面色僵了僵,确是恼羞成怒:“大胆,你可知你在跟谁 说话,我百……我找你阴市做这件事,是看得起你,你以为小小一个夜尊,我就不能将你如何吗?” “公子既有如此权势,何必假手于人,这桩买卖阴市说不做就不做,公子请便。” “你,你这个刁民!信不信,我明日便粉碎你这见不得人的阴市,让它从此在尘世消失!” 夜尊轻哼了声,面对这样的威胁反倒流露淡淡轻蔑:“请回,恕不远送。” 青年又要发作,随行一个富态可掬的胖男子赶紧上前将他劝下,让他不要多生事端。 两人嘀咕了一阵,最后青年狠狠剜了夜尊一眼,才在随行的陪同下,甩袖离开。 这个人的长相……似乎有点眼熟? 第二十一章 突然毒发 谢如婳看完这场闹剧,还没想起外头的人是谁,蓦然撇见多宝阁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躺着一颗干枯的植物。 她眼前一亮,赶紧装作不经意的挪到多宝阁边,侧头观察,终于确认这棵植物正是自己所求的龙血草! 这个地方竟然藏有龙血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谢如婳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阴市已经没有龙血草兜售了,有可能眼前这棵是京城唯一的一棵,事关自己能否解毒活下去,这次她说什么也要将之抢回来。 可她自认打不过夜尊,若是讨要,夜尊必定不给,神思一转间她干脆学起夜尊之前的做派。 缓缓走到龙血草附近,状似不经意的弯腰,那株关系两人性命的龙血草就被她偷偷卷入袖中。 手里紧紧抓着这棵救命草药,她赶紧往外挪,背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冷然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谢如婳浑身一震,脸上涌起一丝不自然:“没,没什么,既然尊主有事要忙,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说完,拔腿就跑。 岂料她的速度根本不如夜尊的快,且瞧她这幅心虚的摸样,倒像是做了坏事似的 ,夜尊长臂一捞,就将她的衣领牢牢抓在手里,任凭她脚底生风也逃不出这钳制。 察觉自己被人挟持了,谢如婳不由得恼羞成怒:“尊主到底想要如何?我已经不跟尊主计较上次被你偷走龙血草一事了,尊主就不能放过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 夜尊冷冷勾唇:“大路朝天?可以,拿出来!” “什,什么?” 夜尊瞥了一眼多宝阁,意思很明显,已经知晓龙血草被她所偷。 谢如婳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丢了东西可别想诬赖在我身上!” 见她死不认账,夜尊哼了声,干脆一把抓住她,拿她像破布般的在空中甩了一圈,谢如婳被摔得晕头转向,袖中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夜尊从地上捡起那株鲜红的小草,淡淡道:“堂堂谢大小姐也会做梁上君子,不知不问自取形同偷盗吗?谢家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没想到自己也有偷东西被正主抓个正着的一天,人证物证确凿,谢如婳辩解不得,却不服气:“谢家家教如何,不必尊主指教,劳烦尊主在说别人偷盗的时候,也想想自己的行径,你我之间,彼此彼此。” 即便她说的是事 实,可身为夜尊,何曾被人如此冒犯过? 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夜尊猛然逼近谢如婳,一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没有人告诉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吗?还是说……你想挑战本尊的底线?” 胸腔的空气骤然稀薄,谢如婳拼命拍打着夜尊的胳膊,意图让他松开对自己的钳制,奈何技不如人,不仅掰不开夜尊铁钳般的手,反而喉间的钳制越来越紧。 脖颈间剧痛不已,胸腔更是窒息的痛极,谢如婳瞧着面具下冰冷的眼眸,那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她不免感到绝望,难道自己的小命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喉间一松,清冽的空气霎时涌入鼻腔,谢如婳赶紧大口的呼吸,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抬起眼眸。 眼神有瞬间的凝滞,谢如婳霎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毒发了?!” 面前的男人浑身战栗,双手死死的抓着地面,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颚蜿蜒滴落,喉间不时喊出几句低吼,似乎正在忍受某种极度的痛苦。 这是……毒发之症啊! 谢如婳下意识的准备救治,脑海中 却蓦然闪过方才他对自己的狠戾,正踟蹰着是否该乘此机会逃走,可看向他生不如死的摸样,又难以下定决心。 纠结了一阵,她只得咬牙认命:“罢了,你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你不义,你,快去找几根银针来,另外,给我准备一根粗壮的蜡烛和匕首,还有一盆清水!” 夜尊的贴身侍卫黑鹰后知后觉的指了指自己:“我?” “不是你还有谁!想要你主子的命就给我麻溜点,还不快去!” 许是谢如婳面上的表情太过严肃,黑鹰竟然真的领命去了,并且很快就找到了她所吩咐的这些东西。 毒已深入骨髓,要彻底解了是不可能的,而且瞧夜尊这摸样显然不是第一次毒发,只能以凶险之法先将毒给压制下去再说。 用龙血草压制毒性不是不可以,只是……一想到这棵龙血草事关自己的性命,谢如婳就舍不得用在这个人身上,她可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救别人,更何况这人刚刚分明是想杀了自己的。 好钢用在刀刃上,这龙血草可以救自己的命,对夜尊来说却只能压制毒性而已,她干脆铤而走险,选择另一种凶险的法子。 只见谢如婳五指并拢,迅速取了几根银针在夜尊身上插针走穴,手法快如闪电,令人眼花缭乱。 莫约是触及什么隐痛,便是能忍痛如夜尊,竟也难免的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 黑鹰听到这哀嚎声一惊,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相信谢如婳的,一把冰冷的长剑堪堪出鞘,立刻就架在了谢如婳的脖子上。 谢如婳手上的动作未停,声音却冷了下来:“如果你现在将我杀死,我会拉着你的主子一起陪葬。” 黑鹰手一抖,暗自懊悔自己鬼迷心窍听了谢如婳的话,惊疑不定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也是,对于一个差点死己方阵营的人,此刻却反过来以德报怨救人,实在太难服人了。 谢如婳却只是冷笑:“你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不是吗?” 黑鹰又惊了一阵,略作思索后到底收了长剑不敢再有动作,眼睛却死死盯着谢如婳的一举一动,紧绷着神经,手也放在剑鞘上,仿佛她若敢做什么,就立刻砍了她的脑袋。 谢如婳镇定的扎完银针,在夜尊青经暴起的忍耐中,随手拿过匕首,在烛火中燃了燃,又朝夜尊的手腕割去。 “你干什么!” 第二十二章 终于解毒 黑鹰的暴喝声再次袭来,还未等他上前,夜尊一声闷哼,突然目赤欲裂的呲着牙,猩红着眼,一口就咬在谢如婳的脖子上。 “呲”的一声,脖颈间的阵痛让谢如婳眼前一黑,却还是死死将夜尊的手按在清水里。 这一顿银针下去,夜尊体内毒素乱窜,四肢百骸皆被侵扰,过程必定十分痛苦,等清水将毒素洗涤干净,熬过这一段,此次的毒发也就算过去了。 闭眼忍受过这一刻的痛意,夜尊的牙根果然逐渐放松。 将他推到一边,谢如婳没好气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在救你你竟敢恩将仇报。” 报复般的,手中的匕首一再次挥动几下,那一排银针就被她吸在了匕首上,可同时,夜尊的上衣也被匕首切成了四分五裂,他的身躯就这么展现在二人面前。 “啧啧,脾气不怎么样,可这身材还真不错……” 若非黑鹰就在面前,谢如婳倒真想揭下夜尊的面具看看,拥有这么个八块腹肌的完美身材上面,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 黑鹰震惊的看着谢如婳的一双素手就这么摸上主子的胸膛,口中不知喃喃着什么,还这儿捏捏那儿摸摸的,脸霎时成了锅底灰,手中的长剑也已经出鞘 了一半。 听到金属的碰撞声,谢如婳才从美色的诱惑中回过神来,不悦道:“干什么?” 干什么,难道直说:你不许对我家主子上下其手? 黑鹰说不出口,身份也不允许他这么说,蓦地憋红了脸。 谢如婳终于停下来,起身道:“我若想对你主子下手,他早就没命了。放心吧,一会儿他就会醒过来了。” 闻言,黑鹰赶紧过去查看夜尊的伤势,见的确如她所言,夜尊的脉象逐渐趋于平稳,面上的表情才逐渐放松下来。 只是一想到方才谢如婳对主子做的事,他的面色还是有些难以言喻。 谢如婳视而不见,难得大发慈悲道:“你这主子,忍痛能力极强,一般人经历这剥皮挫骨之痛,早就生不如死了,他还能撑过这么多次毒发,也算令人敬佩。” “不过,是个人都会痛,这般忍耐下去必定不是长久之计,想要彻底解毒,这个身体须得大换血,还得将全身筋脉打碎重塑,才能一劳永逸,这个过程非常人能忍,就看你们下不下得了这个决心了。” 换血?筋脉打碎重塑?光听这几个字就难以忍受,这是什么非人的解毒之法? 谢如婳可不管其他,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接下来就没 她什么事了。 眼见她起身要走,黑鹰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谢如婳看了他一眼,摆手:“不必谢我,这棵龙血草,就当此次我为夜尊解毒的报酬了。” “什么?!” 作为夜尊的贴身侍卫,黑鹰当然知晓龙血草对主子之毒的重要,本打算抢回来,可她方才确实救了主子一命,现在与她抢东西是否太不人道了些? 这么犹豫了一阵,谢如婳早就走了。 黑鹰无法,只得按下此事,等主子清醒再做打算。 一炷香后,夜尊幽幽转醒,他知道自己又毒发了,这次清醒后竟然没有以往那种浑身炸裂的痛感,不禁有些奇怪。 黑鹰见他终于醒了,终于安下心来,把谢如婳为他解毒且拿走龙血草的事与他说了。 即使不愿承认,身体上难得的通畅让夜尊也不得不说,谢如婳的确有两把刷子。 可下一刻,身上传来的凉意就让他变了脸色:“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黑鹰眉心一跳,不知该如何跟主子交代谢如婳轻薄了他的事,只能支吾着道:“这,这是谢小姐为了替主子施针,才……” 施针用得着将他的衣服割成这幅破破烂烂的样子吗! 夜尊咬了咬牙,直觉谢如婳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难堪,才将他弄成这样! 默默记下这笔仇恨,夜尊没好气道:“血冰蟾找得如何了?我可不想再被这个疯女人这般玩弄。” 黑鹰赶紧道:“禀主子,血冰蟾已经有线索了,在……” 这边主仆两在策划着如何尽早解毒,那边谢如婳已经赶紧将解药制出来了。 虽说她中毒尚浅,不需要经历夜尊那种非人的解毒过程,可身体里存在毒药本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眼下既然解毒的药材已经找全了,她当然得赶紧保命。 被夜尊扣留了这么久,已经过了三更天,素香等得都在谢如婳的床上睡着了,谢如婳也没叫醒她,制好解药服下后,就躺到素香身侧。 蛇血草的毒性在体内乱窜,以毒攻毒的克法让她一夜忽冷忽热,来来回回的血气使得她根本没睡着,反而将素香也吵醒起来。 素香见她这般,满是担忧,大半夜的慌忙爬起来去小厨房烧了热水给她擦身子。 直到天色微亮,那一口梗在胸口的毒血终于被吐出来,谢如婳才觉身心轻松。 这是毒终于解了的征兆,可素香不知,见她吐血了,惊骇的大叫起来:“小姐,您,您又吐血了!这可怎么办啊,您不会得了什么顽疾吧?” 谢如婳被这两种毒药折腾得一夜未眠,此时终于解毒,整个人都虚脱般的疲累,她摆摆手:“别怕,吐了这口血就没事了,你去小厨房煮点清粥来,我睡会儿补补眠。” 素香虽然害怕,但见小姐这幅疲累的样子,到底没再多说,细心帮她掖了掖被角,就遵命去煮粥了。 哪知她才躺下去没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一阵喧嚣。 谢如婳有些头疼的甩了甩脑袋,她才堪堪进入浅眠,就有人如此不识眼色的找上门来,不知打扰一个缺觉的人的睡眠是一件很不礼貌且很让人生气的事吗? 凝神听了一会儿,外头的争吵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什么“王妃不知规矩”什么“老奴是王府里的老人”什么“王妃要有王妃的样子”这些话。 看来是有人来找她的不痛快了。 素香一向是个性子软和的,对于吵架这种事明显不擅长,不过几句她就已经落了下风,只是她还惦记着王妃一夜未眠,吵不过依旧死死的守在大门口,可明显对方却并不想放过她。 喧闹声越来越逼近,在那个咄咄逼人的声音说出:“你再阻拦老奴见王妃,老奴就依照规矩,将你发卖出去!”的时候,谢如婳终于忍不住,豁然起身! 第二十三章 奴大欺主 “是谁这么大架子,连本王妃的丫头也敢说发卖就发卖?” 谢如婳倚在门边,揉了揉酸胀的脑袋,语气明显的不悦。 那胖嬷嬷却是个没眼色的,好似对自己终于将王妃叫醒感到得意,她昂了昂下巴,草草行了个礼,道:“奴婢李氏,拜见王妃。” “原来是李嬷嬷啊,这么早过来我这,所为何事啊?” “是这样的,咱们王爷一向是个严于律己的人,每日卯时三刻便晨起练剑了,因而府中的下人也以王爷的行事为准则,最多卯时一刻必须前往前厅集合听训。” “王妃新嫁入府,只怕不知府中规矩,奴婢怕误了伺候王爷的大事,这便早早过来相请。” 卯时三刻正是好眠时,这个时辰就起来练剑?百里溟果然很变态。 谢如婳撇了撇嘴,见李嬷嬷言语未尽,并不说话,直看着她等待下文。 李嬷嬷看了素香一眼,道:“奴婢也知此时过来,扰了王妃好眠,只是素香姑娘也是府里的奴婢之一。虽说她是王妃的陪嫁,可这儿是江夏王府,自当入乡随俗。还请王妃以府中的规矩为准,允许奴婢将素香带走,好好调教调教。” 只怕调教是假,变着法的想整治人才是真吧? 一个小 小刁奴就想动她身边的人,真当她是软柿子,谁都能上前踩一脚不成! 谢如婳双手一叠,似笑非笑道:“哦?本王妃的确是刚嫁入王府,不知府中竟有这样的规矩,还请嬷嬷指教,您说卯时一刻全数下人就得到前厅听训,这是听谁的训啊?” 当然是听自己的训了。 以往李嬷嬷仗着自己资格老,在王爷面前说得上几句话,每每爱做这狐假虎威之事,这丫头早起集中听训是她自个儿定下的规矩,王府的丫鬟们因为没有正室,王爷又不大爱管内宅小事,对于这种奇葩的规矩自然敢怒不敢言。 见丫鬟们不敢反抗,李嬷嬷胆子也大了起来,这不,见新来的王妃特立独行,就想着法的到跟前示威来了。 若是平常闺秀,听到李嬷嬷如此信誓旦旦的那规矩说事,只怕也会让她三分,可谢如婳是那个愿意助长歪风邪气的人吗? 所以在听到:“老奴不才,虚仗年岁,在府里帮王爷料理这些丫鬟们的纪律风气。”时,谢如婳面色悠然一冷:“我只听说当家主母才有这管家之权,没想到一个嬷嬷如今也有这么大权限,这王府的内宅,看来本妃得好好整顿一下才是!” 李嬷嬷一怔,蓦然反应 过来,自己能拿捏这些丫鬟,是建立在府里没有主母的前提下,眼下江夏王府有了王妃,这些也就轮不到她插手了。 可多年被抬举的虚容,令她自觉高人一等,又怎会甘心做回被训斥的那个? “王妃说的是,不过府里的这些规矩一向都是老奴监管,老奴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当年老太妃还在世的时候就曾指示过老奴,须得为王爷好好肃清内宅,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妃行个方便。” 难怪李嬷嬷敢拿鸡毛当令箭,原来是老太妃身边的人。 只是老太妃已故去多年,府中局势早已今非昔比,拿一个故去之人的只言片语对抗如今的新主,不觉可笑? “是当行个方便的,不过……”谢如婳道:“在本妃看来,听训这事实在多此一举,嬷嬷只管肃清内宅便是,此事就免了吧?” 王妃竟然要取消听训? 李嬷嬷只觉自己的权威受到轻视,面色绷不住的沉了下来:“王妃此言差矣,王府的规矩理应严格奉行,岂能随意更改。” “哦?嬷嬷这意思,是本妃没有行使王妃职权的资格了?” 谢如婳嫁入江夏王府可是皇上赐的婚,质疑她没有资格做王妃岂不是质疑皇上的决定? 李 嬷嬷压力骤增,确是不服:“王妃说笑了,您是王妃,当然有行使王妃职权的资格,不过在说这职责之前,王妃是否该解释一下,您昨夜私自出府,夜不归宿一事?这要按府里的规矩,可是要打一顿板子扔出去的。” 私自出府夜不归宿,这事若是传出去,谢如婳的名声可就毁了。 谢如婳面色骤然一冷,眼里的怒意更甚。 如此刁奴,明知这么说有损她这王妃的名誉,却依旧嚣张乖戾,若不教训教训她,岂不成了自己软弱无能! “大胆!”谢如婳眼神一厉:“李嬷嬷口口声声规矩,我倒是没见过比主子说话还大声下人,这是身为一个下人的本分吗?还是说嬷嬷的规矩只约束别人,却不约束自己,都越过我这主子想以老太妃之尊自居了?” 这可是大大的暨越和不敬啊! 李嬷嬷一惊,陡然惊觉自己光顾着耍威风,差点失了分寸,当即微微屈膝:“奴婢不敢。” “哼,你倒是敢的很,都敢诬赖本妃私自出府了,本妃昨日一整夜都在房里绣花,大门都没出一步,你说我何时出的府,又有谁能证明啊?” 李嬷嬷震惊的看向她:“王妃!” 谢如婳料想谁也不会因为李嬷嬷这个 刁奴得罪自己,干脆放开了胆子:“倒是你,口口声声规矩,打扰本妃安寝,究竟是何居心!来人呐,此人动机不纯,以下犯上,拉住去,罚跪廊下!” 自傲如李嬷嬷,自是不能忍受罚跪这种丢脸之事,更何况谢如婳还敢污蔑她! 她当即起身大叫:“王妃,老奴敬您是皇上赐婚,尊称您一声王妃,但您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谢家一个不受宠的女儿,也敢爬到我头上,我可是老太妃身前的人,你罚了我,就不怕王爷怪罪吗?” “你这意思,是我没资格惩罚你了?” 李嬷嬷不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就是谢如婳没资格。 谢如婳哼了声,虽然不是非要惩罚李嬷嬷,但若能乘机杀一儆百,杀杀那些对她身份轻视之人的锐气,倒也未尝不可! “我没资格,那王爷想必是有资格的吧,来人,去请王爷过来!” 王爷过来,此事可就闹大了,李嬷嬷自知此事自己理亏在前,当即面色一灰,不敢说话。 谢如婳当然不会真的去请百里溟,若这点小事都要劳动他,岂不是说自己这个王妃太无能了? 她使了个眼色,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唇语说了几个字,素香点点头,就去了。 第二十四章 羞辱 不一会儿,百里溟的贴身侍卫风扬便出现在了院中。 按照规矩,风扬是应该向谢如婳行礼的,所以一进门,就规规矩矩的拱手:“风扬拜见王妃。” 谢如婳眼见风扬对自己的恭敬让李嬷嬷黑了脸,无声一笑:“风侍卫免礼,可是王爷有事不能前来?” 王妃让人请的只有自己啊? 风扬不明所以,点点头:“王爷在花厅会客,此时不便前来。” “既然王爷事忙,这内宅小事我也不好打扰他,不过风统领在此也是一样的,我有几件小事想要向风统领请教。” “王妃请说。” 谢如婳道:“是这样的,我对府中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有些疑虑,还请风侍卫指教,这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奴大欺主该当何罪?不遵主子之命又该当何罪?” 一连串的罪责下来,观看的人猛的倒吸一口凉气,但在风扬面前,他们也不敢造次。 王府的人深知风扬深得百里溟信任,他的意思就等于是王爷的意思,而谢如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狐假虎威?她也会。 风扬不傻,看了一眼面色大变的众人,立即就明白自己被王妃当枪使了,意味深长道:“王妃不是心里有数了吗?” 谢如婳等的就 是这句,不管风扬说什么,今日李嬷嬷她是教训定了。 当即吩咐道:“既然风统领这么说了,来人,将李嬷嬷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扔出王府以儆效尤!” “王妃,王妃饶命啊!” 李嬷嬷这才害怕起来,却也晚了,众人当即看清谢如婳才是王妃的事实,将人拖了出去。 这聒噪的声音终于被丢出去了,谢如婳顿觉耳边清净不少,谢过风扬之后就回房补眠了。 风扬回去后,自是将此事禀告到了百里溟跟前。 “你说她竟敢借我的势处置李嬷嬷?” 风扬点头:“李嬷嬷已经被带下去打板子,然后仍出府了,属下看王妃这次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想必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就算谢如婳要立威,也不该在他的人身上动心思,李嬷嬷可是老太妃留下的人里为数不多的长辈了,她平日最要面子,这一把年纪还被打板子扔出府去,让她如何还活得下去? 百里溟眯了眯眼,昨晚自己的衣裳被谢如婳用匕首削了个四分五裂,他还没找她算账呢,今日竟又被她利用了这么一遭,真当他百里溟是个好气性,任她搓扁揉圆的么? “去请王妃过来一趟,就说……本王不计较 她将李嬷嬷赶出府,但是她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 风扬应了声,就去通报了。 谢如婳这才堪堪睡下,正在梦里心想事成来的,又被人摇醒。 她不觉怒火中烧:“又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过来教训本王妃学规矩?” 眼睛未抬,耳边便响起素香软和的声音:“不是的王妃,是风统领过来了,说王爷请你过去一趟?” 王爷有请? 谢如婳瞬间就清醒了许多,她将百里溟之母的嬷嬷赶出府去,的确应该与他交代一声,不然依照百里溟的性子,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谢如婳只好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又简单用了些早膳,才让素香更衣前往。 哪成想还未到百里溟的院门前,里头便传来一阵阵暧昧的娇、喘声。 这青天白日的,百里溟是在干嘛? 谢如婳停下脚步,正想打道回府,这种时候想必百里溟是不愿让人观赏的吧。 不过转念一想,不就是活春宫吗?她谢如婳又不是没见过小黄本,作为一个现代人,被这种事喝退岂不笑话,而且是百里溟传话让她这时候来的,他自知她会过来还如此行事,想来也不怕她围观。 想明白 了这一茬,谢如婳大大方方的推门进去,果真见里头的两人正在如漆似胶,轻纱床幔忽隐忽现,不时传来女子欢愉的娇、喘声。 这可是活色生香的现场直播啊,谢如婳瞪大了眼,面上不仅没有身为女儿家遇到这种事的丝毫害臊,还满脸好奇的朝前探了探。 这一探,她就明白了什么。 虽说两世为人没经历过这种事,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不是?榻上的二人虽然身影绰约,似在欢好,可从头至尾只有叶如月一人再卖力的表演。 看似两人交叠的身影,细看之下,不过是叶如月趴在百里溟肩头自导自演罢了。 这算什么?故意做出一副与小妾苟且被正妻撞见的摸样,来羞辱她? 且不说他们就算假戏真做又如何,谢如婳根本没把百里溟当做真正的丈夫,就算是羞辱,这演的也太虚伪了些,放着个美人在床上浑身解数的勾引,这百里溟却坐怀不乱,难不成他有隐疾? 谢如婳不觉好笑,主动拉开床幔,清了清嗓子,道:“王爷,你这姿势不对啊,你应当将手放在叶氏的身上,对了,就是这样,贴紧点,用些力气,你不用力,人家怎么会舒服呢?” 百里溟见她丝毫不 怒,还有闲情上来指教,顿时脸色一黑。 谢如婳故作看不到他生气,愈发来劲:“叶氏你也主动些,光顾着叫得像只病鸭子似的有什么用?上手啊,伺候王爷可是你的本分!” 竟然敢嫌她叫的难听? 叶如月又羞又恼,转念一想这不正是时机吗?王爷从未碰过她,如今是他自己制造的机会,若能趁此机会真正成为他的女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叶如月立刻付诸了行动,柔若无骨的芊芊玉手像藤蔓似的攀上了百里溟的胸膛,媚眼如丝的叫唤了声:“王爷……” 百里溟眸光一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没想到羞辱别人不成,反而把自己变成了别人的笑话。 当即也顾不得继续这场闹剧了,大手一挥:“不想被做成美人灯的话,就给我滚!” 一句话犹如当头冷水,将叶如月的那点欲念彻底浇熄,再看向百里溟冰冷的眼神,叶如月不敢造次,衣裳都顾不得穿好,就赶紧滚下床来。 这算什么,那她当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破布,就为了给别人看场戏? 叶如月恨恨的瞪向搅黄了她一切的谢如婳,不敢朝百里溟撒气,只得将怒意撒向她。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五章 试试就知道 谢如婳摊摊手:“我这不是怕你伺候不好王爷,亲自指教指教吗?怎么了,妹妹不愿领情?” “这种事情,就不劳烦姐姐指教了!”叶如月咬牙切齿,眼中迸发着一股恼意:“王爷把妾身照顾得很舒坦,想必个中滋味,姐姐还没尝过吧?” 是在暗讽她没有被百里溟宠幸? 谢如婳不觉好笑:“这种滋味,妹妹一个人领会就够了,如果妹妹能得王爷欢心,早日诞下咱们王府的子嗣,当然更好,本妃还得感谢妹妹替本妃分忧呢,不过……” “不过如何?” 谢如婳啧啧了声,上下扫视了她一遍,语气尽是嫌恶:“你这身段,该凸的地方不够凸,该细的地方也不够细,瞧着实在不是个好生养的,并且额骨略宽,下巴尖细,怕是个命中无子的面相呢。” 嘲笑一个女子不能生养,是何等的羞辱! 叶如月气炸了,看向谢如婳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可见她被这话刺激得有多羞愤。 可转脸间一咬牙,她却反身面对对床榻直直跪了下去,眼中流下两行泪水:“王爷,您听见了吗?王妃在咒您断子绝孙呢,妾身出身低微命比纸薄,被她这么轻视也无所谓,可您是天潢贵胄尊贵无双, 她怎么敢如此轻慢于您?” 明明说的是叶如月不好生养,却牵扯到百里溟断子绝孙,好个断章取义,祸水东引! 谢如婳蹙了蹙眉,百里溟该不会因为这话又要打她吧? 莫名的,屁股有些疼…… 床幔翻飞,里头的人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懒懒的传来:“爱妾多虑了,既然王妃说爱妾不好生养,日后这江夏王府开枝散叶一事,就有劳王妃亲自履行岂不正好。” 此话一出,叶如月猛然就白了脸:“王爷,您怎么能这么说,王妃她,她……” 她什么还没说完整,百里溟就喝道:“还不快滚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百里溟向来阴晴不定,想来是恼了叶如月让他在谢如婳面前丢脸,叶如月一阵心惊,虽有不甘,却也只能遵命退下了。 只是向谢如婳的眼眸愈发怨恨。 她一走,这戏也没必要演下去,百里溟半敞着衣裳从床上坐起来,淡淡道:“王妃以为如何?” 谢如婳“啊?”了声,半晌才反应过来百里溟说的是方才开枝散叶一事,想必是想看到她面红耳赤,外加娇羞怪嗔的模样吧。 可她偏不如他所愿。 “哦,这开枝散叶也不是我一人能做成的啊,王爷对着妹妹那么个 美人都能坐怀不乱,只怕是有什么隐疾呢,我总不能自个儿授粉受孕不是?” 敢说他有隐疾! 百里溟面色一僵,一把就将不知天高地厚的谢如婳扯进床幔,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眼中燃起一簇危险的火光:“本王有没有隐疾,王妃试试不就知道了?” 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却没有凉意,只是带起纱幔轻轻舞动,梨花木的福寿雕花床四角挂着四个香囊,空气中萦绕着淡淡香气,身边的百子千孙被整齐的叠在那儿,两人相撞在一起时,耳边还传来环佩相撞的叮当声。 面前的男子衣裳半敞,露出精壮的胸膛,小麦色的肌肤看着十分健康,并不若外界传言的那般,丑陋不能入目。 隔着面具,两人眼神相撞,瞳中皆是对方的样貌。 如此旖旎的画面,谢如婳却无半分旖思,反而因为扫见这个胸膛,让她有淡淡的熟悉之感。 还未想明白这份熟悉从哪来,手已经下意识的朝那面具摸去了。 百里溟正沉浸在这清澈的眸光中,有一瞬间的恍惚,显然没预料到谢如婳竟然胆大到会去揭他的面具,等面上一阵凉意,他想阻止已是不能了。 “别看!” “呼”的一声,谢如婳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 张怎样的脸啊,除了那光华流转,犹如黑曜石的双眼如同玄珠之外,面具倾覆下的皮肤竟已全数毁容,坑坑洼洼的像月球表面,薄弱之处甚至隐隐血管显现,上头的青筋奇怪的扭曲着,堪称惨不忍睹。 “啊!”的一声,谢如婳被吓得尖叫出来。 百里溟的眸色一冷,手已经捏上她的下巴,声音冷得犹如九天寒冰:“你若敢把此事传出去,仔细你的命!” 谢如婳忙不迭点头,只觉呼吸微窒,被他卡着的脖子痛得眼角都沁下两行泪来。 看到这泪珠,不知想到什么,百里溟忽然就放开了她,背过身冷冷道:“出去!” 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里,谢如婳歇了许久,神智才逐渐回归清明。 就在方才,她分明看到百里溟眼里对她是真动了杀心的,可最终放过她,难道只因为她是她的王妃吗?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百里溟会看“王妃”这两个字的面子,毕竟在她之前,所有嫁进来的王妃都死了,这当中若没有王府主人百里溟的意思,谢如婳可不信。 除非,她身上有百里溟想要的东西,百里溟不是好色之人,她身上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这一身医毒之术而已。 医术! 突然的 福至心灵,谢如婳终于找到她觉得百里溟熟悉的地方在哪儿了! 昨夜她为夜尊压制毒性的时候,曾好好“欣赏”了一番他的身材,今日百里溟那胸膛处,分明也有疗伤过的痕迹,两人的位置和肤色都十分吻合,这难道都是巧合? 每个人施针都有自己的小技巧,旁人根本模仿不到这么相像,这熟悉的手法,一模一样的位置,不可能有这样巧合的巧合。 除非,百里溟也夜尊根本就是同一人! 这个发现让她心惊,也让她振奋,如果百里溟真的是夜尊,她就等于握着他一个巨大的把柄和秘密,这样日后她若想在江夏王府继续过日子,小命也就有保障了! 如果这个推算正确,方才百里溟面对窥探到他真颜,还放过自己的这一举动也就有了解释,他还想继续利用她为他解毒! 终于有了个能挟制百里溟的把柄,谢如婳暗自高兴,不过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二人行事又南辕北辙,身份和势力都不容小觑,她还是决定再试探一次,确保万无一失。 怎么试探?当然是近身观察仔细,确认百里溟是否有中毒之像! 当夜,谢如婳便偷偷潜入了王府后院的一处温泉池,找了个假山做掩护,偷偷窥视。 第二十六章 偷窥 王府的天然温泉有舒筋活血,消除疲劳之功效,听闻百里溟每日在酉时左右都会到温泉泡一泡。 谢如婳提早躲在暗处,还未来得及观察四周,就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已经走近。 她赶紧默不作声的站好,瞪大着眼睛静待时机。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做出偷窥男子洗澡这种事,心底的羞耻让谢如婳的脸都红了,特别是见着氤氲的雾气中,百里溟已经脱了外裳,正准备解开里衣之后。 施针疗伤的这种方法,痕迹本就十分精细,若非靠非常近,也不能做出准确的结论,故而谢如婳寻的位置离百里溟很近,近到清晰的看到他怎样脱衣下水。 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平日百里溟的习惯正是如此,谢如婳睁眼看着他下水后,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想看的东西,他就背过身去,只留一个精瘦的背影给她。 不看到正面,如何确认那痕迹与夜尊身上的一致? 谢如婳不禁有些着急,让百里溟转过身肯定是不行的,且不说百里溟未必听她的话,就是听了,知道她的目的,只怕也要杀人灭口。 只能自己到他跟前了。 见他半天不转身,谢如婳只能缩着脖子走出假山,蹑手蹑脚的靠近百里溟,正巧见 岸上有搓澡的毛巾,她酝酿了一下,按下心头的羞耻,正准备说“王爷是否需要服侍”的时候,百里溟却已经机警的发现了动静。 “谁!” 一声低喝,谢如婳还来不及辩解,就被百里溟一个漂亮的反手摔拉到温泉中,喝了一肚子的洗澡水。 “咳咳!”谢如婳被呛得泪眼模糊,差点喘不过去来,若非她从前游泳过,只怕要被这突然涌向她的泉水吓得花容失色。 这一咳,百里溟也看出了来人是谁,耳边不觉传来一阵戏虐:“怎么,白日、本王请王妃共育子嗣,王妃不愿,晚上却追到这儿来了?” 谢如婳闻言,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百里溟是有多自恋,难不成以为自己这是自荐枕席来了? “王爷多想了,妾身不过是听说这儿的温泉极为舒适,过来体验一番罢了,没想到王爷也在这儿,惊扰了王爷,实在不好意思。” “是吗?” “当然是了,不然王爷以为妾身过来干嘛?” 这话傻子才信,瞧谢如婳这般,明显是偷窥来的,既然她送上门来,不做点什么,岂非辜负了她这番“主动”? 百里溟一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背身钳制在怀里,幽幽道:“王妃说的是,这儿四季如春, 暖色宜人,的确极为舒适,不如王妃就此履行一下自己的职责如何?” 被水浸湿的薄纱贴在身上极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此时谢如婳的后背正贴着百里溟的胸膛,不知是温泉的水很热,还是身后的温度滚烫,竟然让她凭白生出一种面红耳赤的感觉。 感觉到她神经紧绷,百里溟的嘴边挂起一丝嘲弄,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脸皮最厚呢,没想到也有羞涩紧张的时候。 “还不快伺候本王?” 温热的呼吸带着暧昧的调调从背后吹到耳边,谢如婳正腹谤百里溟的变态,猛然反应过来,他这人一向口味独特,都能做出当着她的面上演活春宫的事了,现在这么说可不就是戏弄她吗? 疯狂变态,外加偏执表演狂魔! 她转身,一张明媚的脸笑颜如花,两手自然的攀上百里溟的肩头,娇嗔道:“讨厌,妾身本就是王爷的嫡妻,伺候王爷乃分内之事,不知王爷想要那种伺候?” 百里溟不喜人家触碰,特别是这会儿她衣衫尽湿,水面上都是玲珑曲线的倒影,让他不由自主的觉得轻浮,面色一下就冷了下来,脱口而出:“不知廉耻!” 果然是这般,谢如婳表演得更卖力了。 “伺候自家夫君沐浴 ,怎么能算不知廉耻呢?”语气更加轻柔娇媚,一双手则不安分的在百里溟背后划着圈圈,红唇轻轻嘟起,似乎要亲吻他似的。 百里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无可忍之下突然单手一拎,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就这么扔到了案上。 背后传来他冷冽的声音:“滚出去!” 滚出去就滚出去,谢如婳笑着应了声:“既然王爷觉得妾身伺候得不好,妾身只有下次努力。” 听得里头传来一声低吼,谢如婳才恶作剧得逞似的露出一个笑容,离开了温泉池。 时值初秋,虽然还不到最冷的时候,但也开始降温了,方才泡在温泉池里不觉如何,可从温泉池出来后,身上的衣裳又全是湿哒哒的,被冷风一吹,谢如婳只觉骨头都冒着寒气,赶紧忍着牙齿的打颤冲回院子。 素香从下午谢如婳被叫走就没看到她,这会儿正着急着,见她一身濡湿的回来,赶紧担忧的奔上去,关切道:“王妃你去哪儿了,担心死奴婢了。” 谢如婳忍着凉意,接过素香递过来的巾帕,平静道:“没什么,去了温泉池一趟,结果掉池里了。” “什么?” 素想明显也知道百里溟这个时辰有泡温泉的习惯,看向谢如婳的面色顿时有 些不可描述。 谢如婳可不管她想什么,她冷得只想赶紧洗个澡,然后到被窝里躺着,当即道:“你去给我准备些热水,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 素香见谢如婳实在冷,顾不得多说,赶紧去准备。 美美泡了个澡,又穿上整洁保暖的衣裳,谢如婳整个人才如枯木逢春一般的重新活过来。 也是这会儿,她才想起,自己光顾着恶心百里溟,竟然将正事给忘了! “这个百里溟!” 谢如婳恨恨的将一切过错都归咎他的变态之上,好好的,将她拉到温泉里做什么?还让她呛了水,喝的还是他的洗澡水!恶不恶心! 素香收拾好东西,见谢如婳如此愤恨,自顾脑补了一连串剧情,语气中也带了些劝告:“小姐,虽说您如今已经嫁过来做了正经的王妃,可有些事是不能勉强,也不能着急的,特别是这感情一事,您看开点吧。” 嗯?这是什么意思? 素香自顾说开:“虽说咱们急需要一个靠山,如果能得王爷的青睐固然最好,可您这……您这法子也太激进了些,小姐不是一向教导奴婢欲速则不达吗?怎么到自个身上却忘了?” 这丫头该不会也以为自己这个时辰去温泉池,是为了勾引百里溟吧?! 第二十七章 入宫 谢如婳哭笑不得,这才发现自己今日的行径确实可笑,一个堂堂高门贵女,竟然去偷看男子沐浴,在旁人看来,不是送上门是什么? 一想到这个,连目的没达成都忘了,谢如婳的面上只剩苦笑连连。 更悲催的是,没一会她便觉自己头重脚轻,浑身发软,好像发烧了! 这是什么天道背运啊!谢如婳都忍不住吐槽,百里溟这个人一定是有毒,才跟他在一处这么点时间,她不是被打就是受伤,现在还着了风寒,不过是那么点路,被风一吹她就病了? 看着手中黑乎乎中,还散发着阵阵不可名状气味的汤碗,她眉宇阴郁的叹了口气。 保不齐以后会发生更倒霉的事,看来今后得离他远一点才行! 可惜她想离人远一点,时运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灌了好几碗汤药,休息了两日,这恼人的风寒才刚好全,百里溟那边就派人送来通知,要她准备好,与他一同进宫面圣。 进宫?虽说这事对现代灵魂的她有那么一丢丢刺激,但紧张更甚,那可是皇上啊,是一怒就尸横遍野的最高统治者,万一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这些贵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奈何再抗拒,她也知道皇命不可违的道理,皇上赐婚她与 百里溟,本该新婚翌日就进宫谢恩,如今拖沓了这么多天,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理由推脱,犹豫过后还是去了。 因为心中记挂着这事,翌日一大早,谢如婳就被素香从被窝里挖出来梳妆打扮。 好歹这是她为江夏王妃第一次隆重正式的出场,这妆面服饰上决不能被人挑剔了去,所以谢如婳虽然还困着,却没什么意见,任由素香外加百里溟派过来的嬷嬷为她梳妆打扮。 深青色的王妃朝服,上面绣着如意纹,乌发挽成一个如意髻,在缀上附和身份的环佩金钗,腕间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套在上头,令她的皓腕看着更加莹润纤细,抬眼间,顾影徘徊,一室生华。 便是谢如婳也不得不承认,原主这副皮相生得不错,用现代的话来说呢,就是可盐可甜可飒,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扮起王妃来,这气场倒也过得去。 就连百里溟看到她这般盛装打扮也是愣了愣,谢如婳的嘴边便漾起一个笑意:“王爷这是,看呆了?” 百里溟立刻白了她一眼,一脸嫌弃,仿佛在说草鸡扮凤凰,不管扮得如何卖力,内里还是草鸡似的。 谢如婳浑然不在意,此番进宫也不知面对的是什么,左右少不了借百里溟的势, 她不求百里溟对她有多改观,只要不拆她的台就好。 一路无话,两人乘着马车很快就到了正阳宫门前。 正阳宫以内的地方都属皇宫内院,所有人理应步行前进,不过百里溟身份特殊,皇上特意吩咐了轿撵在此等候,连着谢如婳也免了徒步被围观的境况。 终于到达昭阳殿,门外的大太监通报了声,谢如婳就提着十二分的精神。和百里溟一同走入大殿之上。 “臣(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如婳不敢随意观瞻天颜,规规矩矩的行礼。 随着一声温和的“平身”,耳边便响起一个妇人的娇笑声:“都说谢丞相的嫡女姿容出众,倾国倾城,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样貌瑰丽,不同凡响呢。” 说她好看是可以,可说她倾国倾城……在皇宫里头,这话将那些名门贵女,公主命妇置于何地? 再说身为丞相嫡女,宫中花会宴会无数,皇后娘娘不可能第一次见她,谢如婳直觉皇后这话别有深意,不像褒奖,倒像是意有所指似的。 谢如婳只做不知,柔顺道:“能得娘娘夸赞,臣妇深感荣幸。” 还真当是夸她吗? 皇后嫌恶的看了她一眼,顾 及身份虽然没有表露态多,态度却是不屑:“希望江夏王妃莫要辜负了这份美貌才好,毕竟做人不能光凭皮相,当初你婚事被拒,这满朝文武的风评可都不怎么好呢?” 婚事被拒? 谢如婳皱着眉头收罗了好一会儿原主的记忆,才提炼出那么点细枝末节的事来。 当初原主痴恋百里越,知晓自己被赐婚百里溟之后,曾当街问百里越是否愿意娶她。 百里越当然拒绝了,还言辞犀利的指责了她一番,骂她不知羞耻,丢了丞相府门楣,藐视皇家什么的,被不少人瞧见了,俨然成了那段时间最大的笑话。 结果当初死死痴恋百里越的人,如今她摇身一变,又成了他的皇婶,这两位肯定是不舒服。 因此夸她貌美是假,说她徒有其表败絮其中是真吧? 只是如今她既已成为江夏王妃,皇后既贵为国母,此事于情于理都该翻篇才是,此时特意在百里溟面前提及,究竟做的什么打算? 难不成,她想让百里溟因为从前之事厌弃她? 其实这种心思她也能理解,身为母亲,总觉得自己儿子是最好的,世间女子都配不上他,特别是原主从前又是那样一个无脑的性子,皇后难免在她的事上夹带私人感情, 总觉得被原主看上,是亵渎了她伟大的儿子。 这可真是,天降祸端。 谢如婳轻叹,难得主动向百里溟靠去,一手拉了拉他的衣袍,面上适时的流露出几许新嫁娘的羞涩。 “如婳当初年少不懂事,闹了不少笑话,让大家见笑了,如今那些荒唐之事都已过去,承蒙王爷不弃,如婳如今过得很幸福,从前种种,现在想来,竟跟一场梦似的。” 百里溟看着她抵在自己身上的手,眉心抽了抽,没有说话。 大抵是这桩婚事是皇上亲自赐的婚,他不好当面发作吧,谢如婳心想。 当即胆子也大了些,将头埋得更低了,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从前臣妇顽劣,一心只想着找个心仪的如意郎君过日子,却不知最合适的人,已经由上天安排到了臣妇身边,臣妇愚钝,差点错过了真正的良人,如今得嫁王爷,臣妇自是惜福的。” “臣妇觅得良缘,心中倍感恩德,从前那些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误,,臣妇已经忘了,从今往后臣妇只想做好这个江夏王妃的本分,其他的,臣妇不敢多想。” “如果从前因为臣妇的无知而有什么误会,还请娘娘恕罪。” 这话挑不出任何错处,却在皇后的耳中十分不中听。 第二十八章 家宴 过往不究,是说百里越的那点事,根本不值得拿出来一说? 还是说,百里越不如百里溟? 坐在下首的百里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一向是个冲动的性子,这会儿从前弃之如敝屣的女人突然说他比不上别人,他的面上立刻就涌起一丝怒意。 “你什么意思!是为从前对本太子的心意感到后悔了?真好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皇家面前挑三拣四!” 这话不可谓十分无礼,特别是他身为太子,竟然如此形容作为他十七皇婶的江夏王妃,百里溟还在这这儿呢,如此诋毁谢如婳岂不等于侮辱这个皇叔? 皇上当即呵斥:“越儿,不得无礼!” 被皇上斥责,百里越一顿,眼中的不服气一闪而过。 谢如婳赶紧道:“皇上您别责怪太子殿下,是臣妇往日不懂事,造成了殿下的困扰,臣妇在这儿跟殿下陪个不是,日后未免殿下被人误会,臣妇毕当闭门不出,只盼殿下能就此歇了火气。” 他虽为太子,也没有权势让皇婶闭门不出,更何况谢如婳都表明了当初那些事都是一场误会,就算是百里越,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荒唐!本宫与你素无瓜葛,何须你闭门不出,你少自作多情! ” 谢如婳从前是有点自作多情,但如今她是百里越的长辈,是十七王爷百里溟的正妃,百里越如此轻视她,未免有贬低嘲讽之嫌。 她立刻缩了缩脖子:“太子殿下请息怒,臣妇说了,那些事都是当初的年少轻狂,臣妇已经放下了,还请殿下也放下吧。” “你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谁爱跟你有过往,还说什么放下,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我眼里不过是块没人要的破布!” “放肆!” 皇上终于忍无可忍的拍案而起,让所有人的身子都一阵紧绷。 “王爷!” 谢如婳一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扑到百里溟的怀里,瞧着像是一副小媳妇被天威吓到害怕的摸样。 皇上看了她一眼,对这个弟媳虽然嫌恶,但到底顾着百里溟的面子,并没有训斥她,而是转过脸对着百里越道:“蠢货!身为太子,太傅的教导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是不是!” 百里越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放肆了,平日在外头怎么逞能耍威风,凭他是太子之尊谁敢说什么?但今日是在皇上面前,他如此行事在皇上眼里已经成了忘记身份,难堪大任的摸样。 他赶紧跪下请罪:“父皇息怒,儿臣知罪。” “哼,你该 请罪的人是你十七叔,而不是朕!你这般诋毁他的王妃,将你十七叔置于何地?” 百里越只好看向百里溟,拱手:“十七叔恕罪,侄儿不是故意轻慢皇婶的,还请十七叔谅解。” 百里溟忍受着谢如婳在他怀里又掐又抓的小动作,眼神无波道:“无妨。” 百里越正待起身,殿外突然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这是怎么了,太子哥哥怎么跪在地上了?” 丢脸被最不喜欢的人撞见,百里越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对百里越的敌意,百里煜恍若未觉,自然而然的入殿,行礼:“儿臣参加父皇,母后。” 皇上挥了挥手道:“平身,今日正巧你十七叔携王妃入宫,你既然来了,也过去拜会一番吧。” 百里煜作为皇子,对长辈大婚之后的第一次露面确实应该拜会,他自然的朝百里溟走去,行礼:“侄儿见过皇叔,皇婶。” 百里溟冷淡道:“这位是三皇子殿下。” 谢如婳听在耳中,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皇子的位份比她高,依礼,谢如婳应该向他见礼,因此她不得不起身行礼:“见过三皇子。” 百里煜道了声“皇婶客气。”二人眼神相撞,目中皆是一愣。 这,这不是那夜去找过夜 尊,说要用十万两黄金买几条人命的人吗?他竟然是当朝三皇子? 百里溟似乎也发现谢如婳这张脸在哪见过,见礼后眼神还时不时的带着探究飘过来。 惹得谢如婳莫名的慌张,好像自己先前有什么秘密被他窥探到了似的。 有了皇上的震慑,皇后也不能再刁难谢如婳,很快吩咐下去摆宴。 因为这是十七王百里溟携新妇进宫谢恩,因此午宴是以家宴的形式,摆在离昭阳殿不远的浮香阁。 众人又各自客套了几句,皇后就吩咐移步开宴,谢如婳的心总算稍稍放松。 这浮香阁离昭阳殿近,离御花园也近,时值初秋,虽然园中花卉不如春日的品种多,但御花园中仍旧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花园中百花齐放,暗香浮动,花香吹入这浮香阁中,果然不负“浮香”二字。 众人依次落座,谢如婳因为时不时接收到百里煜若有似无的窥视,有些拘谨,倒也没什么大错。 酒菜一道道上来,瞧着精致得很,这还是谢如婳第一次这么正式的接触宫廷食物,所以难免好奇的左右打量。 可她很快发现,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面前的小碟上,摆着几样小菜,虽然不多,却胜在精致,一碟黄得发 亮的金菊酥,看着就可口的八宝桂丁,鸡丝鹿筋银耳,一品官燕,糖醋荷藕,还有一小盅甜汤,闻着应该是山楂酿。 让谢如婳食欲大开的是面前的这只大闸蟹,此时正是吃蟹的季节,这大闸蟹虽只用简单的清蒸之法,瞧着确实个头奇大,肥美异常,令人瞧着就忍不住咽口水。 这些菜品没什么问题,甚至色香味俱全,谢如婳还未动筷子就觉有些口渴,饮了一口山楂酿后,本想倒杯酒润润喉的,看着酒杯中的澄黄液体,一下愣住了。 是九酿春。 这九酿春,酒如其名,酿成此酒须得经过九道工序提炼,因此此酒性烈,一不小心就容易醉人,常做冬日饮用。 此酒虽好,却并不适合配蟹,大闸蟹性寒,须得配以温和的酒酿,比如桃花醉,梨花白等为佳,用九酿春这等烈酒来配寒凉的大闸蟹,就如烈火碰寒冰,这些贵人们娇弱的肠胃能受得住? 加之这山楂酿也有讲究,让肠胃在冷热交替过后又饮这又凉又酸的甜品,只怕轻者腹痛腹泻,重者当场而亡吧! 谢如婳眼皮一掀,此宴会乃御膳房亲自操持,御膳房的厨子不可能不知道食物相克的道理,他们还依旧如此上菜。 莫非,是有人授意的? 第二十九章 浮罗春 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谁能轻易让御膳房的人听命,谁又能只手遮天的避过层层排查,将东西自然的摆到他们跟前? 谢如婳下意识的抬眼,朝坐在上首那个穿着大红宫装,尊贵无比的女子看过去。 女子端坐上首,正浅笑着为身侧的皇上斟酒,神态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谢如婳眯了眯眼,虽然不知皇后娘娘此举何意,但此番境况下已经明显不是对她有点小意见这么简单了,甚至,是想要她的命! 可除了原主无脑的冒犯过太子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让皇后娘娘下此毒手的,以她如今的身份,如果吃了这些发作丢命,所有人都会认定她的死和这顿家宴脱不了干系,堂堂一个皇后娘娘,就算要杀人,怎会用这么浅显的手段? 谢如婳心中存了个很大的疑团,恰巧此时皇后的眼神淡淡的扫过来,见她不动筷,蹙眉道:“王妃怎么不吃,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谢如婳赶紧站起来,行礼:“回娘娘,并非饭菜不合口味,相反,臣妇对这大闸蟹情有独钟,只恨不得大快朵颐,但臣妇吃饭有个习惯,好菜自当配好酒,这壶中的九酿春臣妾不大喜欢,只怕辜 负了娘娘的盛情。” 皇家赐宴是多大的荣耀,竟然有人敢提意见? 皇后挑眉:“哦?那江夏王妃想喝什么酒啊?” 谢如婳展颜一笑:“臣妇不挑的,一般的梨花白或者女儿红都可以,不过臣妇在外听闻宫中的浮罗春十分难得,若能浅尝一番,也算不虚此行了。” 此话一出,便是百里溟也停下动作对她侧目,更别说其他人,皆震惊的看向她,有些人甚至倒吸一口凉气。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浮罗春究竟是什么酒? 百里越当即斥道:“大胆!宫中的酒宴,岂是你一个小人物说挑剔就挑剔的?” 谢如婳无辜的眨了眨眼:“殿下恕罪,皇上赐宴臣妇欢喜都来不及,如何敢挑剔呢?这浮罗春的名号臣妇早有耳闻,因此心驰神往多年,方才一看到这么肥美的大闸蟹就想到了此物,故而大胆要求,若臣妇因此说错了什么,这酒臣妇不喝了便是了。” 说都说出来了,虽然不合规矩,可现在不给,反倒显得皇家小气。 皇后意味深长道:“没想到王妃这么懂酒,也罢,酒也需要能欣赏的人才更显香醇,来呀,去本宫的宫里,给江夏王妃搬一坛浮罗春来。” 谢如婳欣喜道:“真的吗? 这怎么好意思。” 不好意思,却这么说话,这不明摆着讨要吗? 皇后有些肉痛的咬牙:“喝着吧,我堂堂天启朝,会连一坛浮罗春都舍不得赐人?” 那可不一定了,听闻这浮罗春乃先皇御酒,曾被先皇夸赞“天下第一酒”乃先太妃罗氏所酿,先太妃早已驾鹤,这皇宫中所剩之酒也不过区区三坛而已,都存在皇后的翊坤宫,连皇上都舍不得喝,可谓有市无价,所以百里越才会这番反应。 偏偏谢如婳这个娇蛮痴傻的,此时提出这等要求,这不就是将皇后置于骑虎难下之境吗? 谢如婳恍若不知自己闯了祸似的,从善如流道:“娘娘如此好意,臣妇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娘娘!” 众人的心都在滴血,暗骂谢如婳不知天高地厚,暴殄天物外加得寸进尺。 谢如婳只当不知,适当流露得偿所愿的欣喜,高兴的坐下等着,目光一直向大殿之外张望,恍若十分期待。 从前的原主做出的无脑行为也不是一两次了,她若突然懂事才惹人生嫌好吗?而且被这些人嫌弃两句,总比喝了那九酿春腹痛丧命要好得多,既能恶心皇后一阵,又能品尝到这绝世佳酿,有什么不好? 今日之事就算不是皇 后娘娘所为,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御膳房乃皇宫重地,每道菜都得经过层层严选,在这么多贵胄的眼皮子底下,除却谢如婳和百里溟的这一桌,其他人的桌上似乎摆的并非九酿春,可见此事的确实是有意针对。 而她表现的无脑不仅惊险的化解了这毒酒危机,还让人看不出端倪,连谢如婳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会儿所展现的机智。 这么难得的酒端上来,不可能让谢如婳一人独饮,小宫女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谢如婳起身谢恩:“多谢娘娘厚爱,这酒酒香幽远,光闻着就不同凡响,臣妇今日可谓大饱口福了。” 皇后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声:“无妨,王妃喜欢就好。”眼睛却冰冷的盯着谢如婳。 她自己都舍不得浪费的酒,却被这个女人当做白水一样,谢如婳这没眼色的,简直叫人牙根痒痒。 不过,临时提出换酒真的只是因为贪慕那浮罗春吗?还是酒菜相克的玄机已经被她参破? 皇后看着品咂着舌头连连惊叹的谢如婳,眸光逐渐幽深。 依照以往谢如婳愚蠢无脑的性子,是断然想不到这酒菜有问题的,只是此事毕竟关乎她这个皇后的声誉,稳妥起见,她还是先试探一番为好。 当然 ,此刻当着这些贵胄的面,她既然端的是仁慈大度的国母形象,不能被破坏,这试探一事,还得事后、进行。 谢如婳装作对这酒非常满意的样子,频频露出满足的神态,眼角余光却不时瞟向皇后,见她若有所思,当即明了这样或许还不足以取信她。 也是,身为六宫之中,威严多年屹立不倒,又岂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未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谢如婳神思一转,心头顿时有了个主意。 杯中之酒又空了,谢如婳扶了扶额头,甩着脑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实在惭愧,娘娘的酒太好喝了,臣妇一不小心就多饮了几杯,这会儿却是醉了,还请娘娘容许臣妇出去醒醒酒。” 皇后知道机会来了,眸光一闪,平淡道:“王妃请便。” 谢如婳起身,朝百里溟点点头,就从背后退出了浮香阁。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两颊微红,眼神也有些迷离,瞧着倒真想醉酒的状态。皇后嘲弄的哼了声,用眼神示意大宫女跟上。 谢如婳假装去如厕,实际上对自己身后的尾巴早已心中有数,她晃晃荡荡的朝茅房走去,本想借着茅厕的掩护来一招金蝉脱壳,却不想路过一个假山时,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扯了进去! 第三十章 威逼 来人速度奇快,那宫女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跟踪的目标丢了! 丢了?难不成她还有高人相助? 宫女不敢耽搁,赶紧将此事报到皇后跟前,至于皇后作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莫名被拉入假山之中,虽然甩开了尾巴,可谢如婳却郁闷得很。 因为她发现拦截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百里煜! 看到这张脸,谢如婳就想到他在夜尊那儿的财大气粗,以及把人命当做草芥随意买卖的事,此人眉宇阴沉冷傲,虽然面上时常带着笑意,却绝不是个好相与的。 谢如婳是个聪明人,这种情况之下看到百里煜,立刻就反应过来,只怕这是刚出狼窝,又进虎洞了。 她只好装出害怕的样子道:“原来是三,三皇子殿下,多谢殿下相救,方才那宫女一路尾随于我,还不知有什么阴谋,若非殿下及时出手,只怕此时我已经落入歹人之手了。” 百里煜上下扫了谢如婳一眼,越看越觉得此人与那日在夜尊楼里看到的暗影有八分相似。 虽然不知道百里溟看上她什么,但依照方才皇后和百里溟的态度,只怕这个女人在江夏王府的地位也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好,这样就算惹出麻烦,也不是什么大事 。 谢如婳不喜欢这种待价而沽的目光,小声道:“三殿下?若没什么事,臣妇就回去赴宴了,王爷还在等着我。” 百里煜这才回神,似笑非笑:“方才在殿上,本皇子就觉得皇婶眼熟,我与皇婶似乎在哪见过?” 不好,不会是当日她躲在夜尊楼里间的事被他发现了吧? 难不成他想杀人灭口? 极有可能,堂堂一个皇子,竟然拿黄金去买人命,这么大的把柄若是传出去,皇上必定着重处置,到时候百里煜损失必然惨重,他可不得趁如今还未东窗事发的时候,将人灭口,将危及扼杀于摇篮么? 此事决不能认! 谢如婳笑道:“殿下说笑了,臣妇平日不常出门,如今刚嫁入王府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必是未曾见过殿下的。” “是吗?几日前的夜尊楼,本皇子曾去过一次,在那里见到个人,似乎很像皇婶呢。” 地点都说出来,他果然怀疑自己了! “臣妇不懂殿下的意思,什么夜尊楼,臣妇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去过。” “皇婶真的没去过吗?”百里煜突然一个利落的擒拿,将谢如婳吓一跳的同时,虎口已经顺势掐在谢如婳的脖子上。 这什么世道啊,动不动就被人掐脖子,蝼蚁的 命就不是命吗? 谢如婳一颤,真想哀叹一场,她这的第几次命悬一线了? 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还好里头的东西都还在,这让谢如婳稍稍安心。 百里煜冰冷的声音喷在耳边:“别跟我耍什么花样,你出没出府我不会去查吗?只要你老实交代你与夜尊是什么关系,说不得本皇子看在你有用的份上,还能留你一命!” 谢如婳翻了个白眼,脑中快速思考应对之策,百里煜威胁她显然是奔着夜尊去的,他看到自己在夜尊的卧房,想必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非正常的关系,所以极有可能,他是想在自己这儿寻找突破口。 看来他还没放弃自己的筹算,或者说他可能是以为抓住了自己,就能让夜尊屈服。 开什么玩笑,夜尊与她毫无瓜葛,甚至是相看两生厌的那种好吗?自己怎么可能会威胁得到他?而且不管什么结果,谢如婳都无比冤枉,凭什么你们之间的事,要牵扯到无辜的她头上! “殿下,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夜尊是谁,是干什么的我一概不知,我若是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至于混成如今这般吗?您为何就不信我呢?” 喉间的手指掐得更紧,百里煜的声音也愈发冰冷。 “你不必着急解释 ,我自会找到你与夜尊相熟的证据,以你区区丞相府大小姐的身份,想要在百里溟身边稳坐王妃之尊,我劝你还是与我合作为好。” 这算什么,利诱? 谢如婳呵了声,就算有了百里煜的支持能坐稳这个王妃之位,可惹上夜尊和百里煜两尊大神,背叛了他夜里还有安枕之地? 何况她还怀疑夜尊也百里溟是同一个人,依照百里溟变态的性子,帮着外人对付他岂非自寻死路。 “我真不认识什么夜尊,殿下若是实在想知道,要不我托人帮您打听打听?” “谢如婳!”三番两次被岔开话题,百里煜感觉自己像是在被她耍弄似的,对她也彻底没了耐心。 他面露凶相:“你以为皇叔会护着你?信不信只要本皇子一句话,就能让他将你休出府去,到时候你是死是活,还不是本皇子说了算!” 谢如婳害怕得抖如糠筛:“殿下……” “闭嘴!本皇子耐心有限,皇婶若执意想不起来,本皇子只好请皇婶到皇子府去坐一坐了。” 他还想将她带到皇子府软禁,谁给他的胆子和自信? 三番两次被人威胁,谢如婳也恼了,管他天王老子皇族贵胄,她穿越到这儿就没打算受委屈,眼咕噜一转,她突然大叫:“ 王爷,是您来寻妾身了吗?妾身在这儿!” 百里煜现在还不大想和这位十七皇叔杠上,闻言立刻朝前看去。 就在此时,谢如婳一个刀手,指间不知何时已经夹了好几根银针,对着百里溟的后颈,就往他身上刺去。 百里煜蓦然瞪大双眼,眼前瞬间一片模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身形就软了下去。 就这么个仗势欺人的也敢在自己头上狐假虎威! 谢如婳嫌弃的哼了声,反正这个地方是百里煜自个儿找的,如此隐秘又安静,不趁机教训教训这个混蛋,岂不可惜? 为了不让他中间清醒惹出麻烦,她干脆在百里煜嘴里喂了颗麻痹散,而后左右开弓的在他身上呼来呼去,口中喃喃着“竟敢捏姑奶奶的脖子,本姑娘让你好看!” 一通拳打脚踢,将心头的那口郁气抒发出来后,谢如婳才拍了拍手,无视鼻青脸肿,一滩烂泥似的百里煜,从假山后走出来,往回走去。 为了甩开别人,方才她被百里煜带着在假山里走来走去,这会儿面前早已经不是她之前去茅厕的那条路了,绕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假山群里走出来。 可刚出来没一会儿,一声犀利的“喵!”声,就把她吓得差点腿软在原处。 第三十一章 野猫 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动物,谢如婳震惊之余也有些忌惮,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而是一只野猫,此刻它正用闪着幽光的瞳盯着自己,一身毛发根根竖起,口中“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姿态挑衅。 果真是“炸了毛”的动物,野性难驯啊,这凄冷的叫声让谢如婳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过,这儿可是皇宫内院,哪来的野猫? 来不及疑惑,那野猫竟像发狂了似的的朝她扑过来,一双锋利的前爪一下就划到谢如婳细嫩的脖子上。 “呲”的一声,谢如婳倒吸一口凉气,她能感受到到被野猫抓到的地方一片火辣辣的疼,想必是被它挠破皮了。 这个小畜生! 顾不得疼痛,谢如婳赶紧将脖子上的东西甩下来,未免它再次攻击,她又迅速的用银针在它身上连扎几道,方才还虎虎生威的野猫突然泄了气似的,一下就瘫软成毛茸茸的一团。 谢如婳松了口气,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止血后,想起刚才的问题,赶紧在野猫身上寻找蛛丝马迹。 且不说皇宫内院哪里来的野猫,就这样野性难驯的动物留在宫里,未免吓着贵人们,御林军早就派人抓捕了,野猫虽然凶悍 ,却不会无缘无故伤人,方才却是直直的朝谢如婳扑过来……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它可能受到了某种刺激。 谢如婳摸了摸野猫的身子,又提起猫身看了看,见它爪子上有点点血痕,她面色一变! 这血痕分明为利器所伤,瞧着伤口的平整度像是匕首留下的痕迹,而它的爪子上虽然沾了可以使它止血愈合的药粉,可这种药粉中还有一些白色的晶末。 是盐。 伤口上撒盐,会让痛意放大百倍,难怪野猫伤人,被人如此磋磨,可不痛意难忍的发了狂么? 再看看面前的这条路,谢如婳的眸光幽然一紧。 这正是方才那个尾巴宫女所走的这路,也是回到浮香阁相对较近的一条路,如无意外,她要想回去肯定也会选这一条,对方想来也是算准了她会从这儿经过。 此人故意将野猫放在这里的目的可想而知,如果她稍微胆小一些,只怕这会儿就出尽洋相,被吓破胆了。 再联想浮香阁内发生的事……定然又与那人脱不了干系。 真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的她,竟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相逼! 谢如婳咬着银牙,抑制着满腔的气愤,今日之事屡屡伤及她的性 命,若非她胆大警醒,只怕早已没命了。 这份仇恨,有朝一日她必要讨要回来! 气愤归气愤,她还没失去理智,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儿不是现代可以讲礼法打官司的地方,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皇帝的命令高于一切,哪怕她身为江夏王府的王妃,也不能为所欲为。 百里溟不看重她,根本不会为她出头,而她本身除了一身的医毒之术外,一没权势二没人脉,三还一穷二白,冲动对上皇权上的那位根本不占优势。 虽然憋屈,可想了想,谢如婳还是决定暂且按下此事,徐徐图之。 本想立刻沿着这条路返回浮香阁的,可谢如婳往前走走了几步,又意料之外的听到了几声高亢的尖叫。 那尖叫杂乱无章,听着不止一个人,有的恐惧,有的痛苦,有的发狂,还有的不停的咒骂,听着阴森恐怖,令人汗毛直立。 这儿真的是她所认知的皇宫吗?为什么还有这么渗人的地方?难不成这附近是惩治犯错宫女太监的辛者库? 脑中存着一连串的疑问,谢如婳猫着身子拨开了路边这一片翠竹,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此处位置隐秘,宫殿簇新,瞧着红 墙青瓦都像刚装修好的,应该不是什么辛者库,而且门口连守卫都没有,也不知是个什么场所。 难不成又是上面那位的阴谋? 好奇心战胜了害怕,今日这一遭她可谓是对皇宫的印象发生很大的改观,眼下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干脆弄个明白,或许这当中的龌蹉日后能为自己所用呢? 她手中能掌握的东西太少了,关键时刻能替她求情保命的人都没有,上头还有个莫名对她敌意极大的皇后娘娘,谢如婳既然决定自保,就得想办法把握更多的筹码。 不管前头是机遇还是危险,谢如婳都决定先瞧一瞧,心里有数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慢慢靠近那个宫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躲进去,谢如婳在一棵花开得正旺的桂树后头匿了身形,悄悄往外看。 这一看,她立刻瞪大了双眼,赶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殿门虚掩着,那些尖叫声就是从那殿中发出来的,几乎都是女子,嘶吼声凄厉得简直要将人的耳膜戳破。 可这不是最让人震惊的场面,让谢如婳忌惮的是,此刻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太监,押着一个宫女在廊下,正捏着她的嘴巴强行给她灌药。 “唔!”宫女拼命顽 抗,奈何力气不及太监大,又被绳索束了手脚,反抗根本不起作用,那褐色的药汁就这么顺着她的嘴角一路往下,撒的撒喝的喝。 只听其中一个太监恶狠狠的说:“让你跑,你跑啊?敢把这儿的事泄露出去,咱家就让你也变成大殿里的疯子!” 另一个太监胆小些,瑟瑟发抖道:“王总管,这事都是小的的错,是小的一时不留神,险些让人给跑了出去,您能不能,在主子面前替小的说说情啊,小的上有老下有……” 王总管不屑道:“现在想起说情了?方才要不是咱家发现及时,你我都得掉脑袋!” “是是是,多谢王总管的救命之恩,您的恩情小的铭记于心,日后您就是小的再造父母,只要这次小的能平安度过,小的以后都听您的。” “好说,好说。” 小太监一顿,看着他捻起的双指,面色白了白,不过为了保密,到底将手伸进广袖。 片刻后,王总管接过这小太监送上的孝顺钱,面色稍霁,一脚将那被灌了药的宫女往前一踢,道:“看好了,这回别再让人跑了!” 小太监擦了擦冷汗,连声称是,正想拉着宫女往大殿里走,令人惊恐的一幕发生了! 第三十二章 搞事情 那宫女突然发了狂,狠狠咬在小太监的胳膊上,双目赤红的挣扎,连绳索都被她生生挣断了。 自由后,她就扑向小太监又挠又抓,狂躁得恨不得食其血肉,撕其躯体,那饿狼扑食似的摸样,根突然犯了狂犬病似的,根本不像正常人所为。 小太监惨叫道:“王总管,救命啊!” 王总管眼疾手快的一脚踹在女子身上,又对着她抡起拳头打了两拳,才将她从小太监身上扒开。 小太监被挠出血,当即也火了,双拳毫不客气的朝宫女身上招呼。 耳边传来宫女凄厉的尖叫,声音渗人得很。 谢如婳寒毛直立的看着那女子被小太监打得渐渐没了动静,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只剩微弱的气息,这才消停。 小太监嫌恶的“呸!”了声,架着女子的身躯就扔到大殿上。 谢如婳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她怕一发出动静,惹毛了这两人,两人也会像对待这个宫女一样,把她毒打一顿,然后弄疯,跟一群疯子丢在一起。 太可怕了,太阴狠了,对待人命比对待蝼蚁还不如,究竟是谁做的! 谢如婳浑身发抖,此刻无比后悔因为一时的好奇而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她赶紧摸着后背的虚无,忍着紧张慢 慢退了出去。 不管那些人为何被人下药,这件事事关重大,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扛得起的了,为今之计还是趁着没被发觉,赶紧撤退的好,否则,方才那宫女就是她的下场! 只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因为这宫女意图逃跑一事,两太监不仅把大殿的门锁上,连带着前院的大门也锁上了。 谢如婳听着沉重的落锁声,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这门一锁她还怎么出去? 不得以,她只能缩在墙根的一个废弃的水缸后头静待时机。 此处隐秘,旁人一时半会儿倒也寻不到,直到听到那两个太监骂骂咧咧的走远,且并确实没有发现其他守卫之后,谢如婳才敢探出头来。 料想那个小太监一定会再回来,毕竟他负责这儿的守卫,肯定得杜绝方才的情况再次出现,此地不宜久留,谢如婳赶紧四下观察,看该从哪儿出去。 目光扫视了一圈,她在檐下那个药碗上顿了顿。 就是这碗药,让方才那个宫女,甚至整个大殿里的其他人都发了狂,这药一定有问题,如果她能破解这碗药的成分,说不定以后大有作用。 不管出于今日碰上这种怪事的震撼,还是身为医毒研究人员的职业病,几乎是一瞬间,她 就做了一个决定。 在有限的时间里,她迅速跑过去,用丝帕在药碗里浸湿,然后藏进荷包。 移动药碗必然被人察觉,浸湿的手帕已经足够她研究出这碗药的成分了。 也是她运气够好,几乎在她将手帕拿回去的瞬间,四下戒备间正巧让她看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留了一个狗洞。 管他风度不风度了,钻狗洞总比丧命强,谢如婳赶紧矮了身子朝那狗洞钻过去。 高墙之外,又是另一番天地,谢如婳呼了口气,抚着跳得犹如擂鼓的心脏,心头又惊险又后怕。 七拐八拐的走了几条六棱石子路,总算看到眼熟的浮香阁一角,谢如婳总算松了口气。 此时距离她出来的时间已经过了莫约一个时辰,这个时间已经不是一句醒酒就能概括的了,其他人问起的话,她必须得有一个借口,来掩饰这段时间的境遇。 而且这个借口还不能随意敷衍,须得有些证据,最重要的是不能违背原主的个性。 眼咕噜一转,须臾间,谢如婳已经有了主意。 她故意将衣裳整的凌乱些,面上也换上慌张的表情,然后跌跌撞撞的朝浮香阁跑去。 临近大门,她做出差点在门槛上拌一脚的动作,实际上快速 扫了一眼,见百里煜那个混蛋还没有过来,暗暗道了声好极了。 一进门,她就惊慌的拜倒,哭道:“请皇后娘娘为臣妇做主啊!” 此时家宴早就撤了,皇后让人换上茶水,君臣主仆正其乐融融的维系氛围,气氛融洽。 谢如婳的闯入,无疑打破了这份融洽,都朝她看过来。 皇后亦是,眉毛瞬间几不可查的一拧。 “王妃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怎么慌张到连仪态都忘了?” 还真是时时不忘给她扣帽子啊,谢如婳眉眼低垂,掩饰过眸中的那丝嘲讽,着急道:“是臣妇失仪了,实在是臣妇所遇之事骇人听闻,故而慌张,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淡淡抿了口茶水,慢条斯理的说:“记着,你如今已嫁入皇家,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是你各人的修养,还是皇家的脸面,这次本宫就不计较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要紧事,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出不合规矩的举动。” “是,臣妇受教,只是……” “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真到她说的时候,谢如婳反而畏首畏尾的不敢说了,不仅如此,她还频频朝百里溟看去,咬着唇,一脸的委屈和难以言喻。 这么多人看着,百里溟只好开口: “怎么了?” 谢如婳像这才找到勇气似的,缓缓道:“是这样的,臣妇,臣妇方才喝多了,便想着去院子里醒醒酒去趟茅厕,哪知道刚出去就遇到了个流氓,那流氓将臣妇扯到假山,还对臣妇上下其手,臣妇……” 什么!皇宫内院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耍流氓,还敢对江夏王妃不敬? 这不明摆着说宫内防守不严,身为六宫之主治下疏忽吗? 皇后面色一冷:“荒唐!深宫内院绝不可能有耍流氓之事,此事定是王妃看错了,王妃莫不是好酒喝多了,出现谵妄了?” “臣妾没有出现幻觉,这是真的!”谢如婳更急了:“那流氓身高八尺,将臣妇困在假山处好一会儿,一直在臣妇身后。” “臣妾看不清他的脸,不得不忍受这份欺负,对了,娘娘方才不是派了个宫女跟着臣妇吗?她也瞧见了,臣妇向她求救,还以为她是回来搬救兵了呢。” 那宫女一颤,朝皇后轻轻摇了摇头。 皇后道:“一派胡言,本宫派青霜出去,是要她为本宫取点东西,如果她真的撞见王妃有难,怎么可能不来禀告?若真如你所言,流氓身高八尺,那你一个弱女子,又如何得以逃生?” 第三十三章 李代桃僵 “娘娘,事关臣妇名节,臣妇怎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啊!臣妇之所以能够侥幸逃回来,是因为王爷早前怕臣妇遇到危险,给臣妇做了个带机关的手镯保命,臣妇瞅准时机朝那流氓刺了一针,才得以保全清白的!” 怕众人不相信她的话,谢如婳又跪着朝前挪动了几步,几乎要碰到皇后的衣摆了。 “娘娘若是不信,那贼人这会儿还晕在假山之中,您只管派人前去搜查一番,看看臣妇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呵,那假山之中能搜到的人只有晕倒的百里煜而已,到时候看他怎么解释! 皇后见她说的如此笃定,心里也有些打鼓,谢如婳的确是在假山附近失踪的,她的大宫女跟丢了的时候还来向她禀告过,而且寻了一圈还了无踪迹。 难不成真如她所言,是遇上个流氓了? 可此事不管是什么真相,她都不能承认,光天化日之下,宫中竟然有流氓行凶,这种事传出去,怎么样都是一个丑闻。 皇后正斟酌着怎么开口将此事推脱出去,百里溟却在这时站起来,朝一旁静默着的皇上开口。 “既然娘娘觉得此事荒谬,劳烦皇兄还是派人前去搜查一番为好,事实究 竟如何,相信搜查过后自有论断。” 百里溟怎会突然帮她说话? 谢如婳微微惊讶,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可是他的正妃,他的王妃被人轻薄了,他还无动于衷,未免说不过去。 见谢如婳低垂着头跪在那儿,皇上意味不明的扫了她一眼,抬手道:“崇明,你去查一查,可有此事。” 御林军首领郭崇明出列,道了声“是”就领着几个御林军下去办案了。 气氛一时僵住,众人各怀心思。 不一会儿,郭崇明就回来了,只不过他是一个人先回来的,瞧着面色不大好看。 他朝上首的帝后拱了拱手,又向侍立在皇帝身边的大监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当众说出似的。 皇上示意大监过去,大监微躬着身子附耳到郭崇明身侧,郭崇明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浮香阁内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让郭崇明都有口难言的东西,难道这流氓一事事有蹊跷? 只有谢如婳淡淡勾唇,他们定然是找到了她口中昏迷在假山中的流氓,只不过这个流氓的身份是百里煜,所以才会是这种反应。 大监将此话到皇上耳边,皇上一顿后,亦是意味不明的看 向皇后,低声说了两句。 皇后的面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这个流氓是谁都好,怎可能是三皇子? 且不说三皇子身为皇子犯下这么大的错误,日后该如何在朝堂立足,御史大人又会不会以私德不检弹劾他,就是他再喜欢谢如婳,她如今的身份是江夏王妃,是他的十七皇婶,也是碰不得的啊! 谢如婳也不着急,静静等着看上座的两位会如何处置此事。 一边是百里溟的声誉和威严,一边是百里煜的前程名声,另一边是皇家丑闻,皇上和皇后会舍得大义灭亲,揭开这个家丑吗? 百里溟看皇上面色纠结,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开口:“皇兄可有什么为难?” 决不能让这件事演变成家丑! 皇上立刻做了决定,沉声道:“假山之内确实发现一个昏迷男子,只是不知此人是否就是王妃所说的流氓,来人呐,还不将人抬进来给王妃过目?” 皇上舍得就这么将百里煜供出来? 谢如婳正诧异着,看到郭崇明抬进来的人后,却猛然张大了嘴巴。 她就说嘛,皇上怎么舍得因为这点小事就让皇家声誉染上污点,原来另有玄机啊!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皇家的无 耻,他们是抬了个昏迷的人过来,却是个毫不相关的其他人,除了身量八尺以外,跟百里煜一点关系也没有。 呵,还真是,遮的一手好天。 皇上暗含压力的眸光看过来:“王妃辨认一下,这位可就是你口中的流氓?” 都这么明目张胆的李代桃僵偷梁换柱了,谢如婳还敢说不是吗? 若她非要将水泼到百里煜身上,只怕今日之事就不能善了了,不仅如此,这人可是皇上,惹了天子发怒,她还有好下场? 皇上给的台阶,她不能不下,瞥了一眼,她便哭哭啼啼道:“当时臣妇太害怕了,根本没看清这人长什么样,一脱离威胁臣妇就跑了。” 此话一出,皇后娘娘冷冽的眼神霎时扫了过来。 谢如婳一抖,赶紧又道:“不过皇上查到的人想必是不会有错的,此人应该就是那个歹人了,还请皇上为臣妇主持公道!” 如此识时务,皇上满意的摸了摸短须,不怒自威:“既如此,将此人押候天牢,容后处置!” “多谢皇上!” 谢如婳叩首谢恩,皇上要按下此事,她当然不能硬碰硬,还不如用这个台阶换点别的。 果然,此事有了定论后,皇上也觉得 谢如婳受委屈了,有意安抚一下百里溟,顺带着警醒敲打谢如婳,便缓了神色开口。 “王妃受惊了,没想到皇宫内院竟然也会出现这样的纰漏,是朕驭下不严,王妃想要什么补偿,只管说来,朕一定满足。” 想必这话只是看在百里溟的面上客气而已,谢如婳却顺着竿往上爬:“什么都可以吗?真的?” 百里溟眉心一皱:“胡闹,怎么能跟皇上提要求?” 皇上摆手笑道:“十七弟此言差矣,朕贵为天子,自当一言九鼎,说给补偿就给补偿,说吧,你想要要什么?” 虽然皇帝的这个许诺很诱人,但谢如婳不是个不知轻重的,若是要狠了只怕难以收场,坏了皇上对她的印象,反倒适得其反。 想了想,谢如婳憨憨道:“臣妇在闺中的时候,就梦想着能有一颗像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一套最漂亮的霓裳羽衣,品一品最香醇的美酒,如今美酒已经尝到,是选珍珠还是羽衣,臣妇也十分纠结呢?” 这番愚蠢无比的话,却在这种场合庄重的说出来,配上她果真纠结的表情,好像的确是一件难以抉择的大事似的,众人一愣之后,看她的目光皆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第三十四章 偶遇绿茶 这谢如婳莫不是个傻的吧,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向皇上提要求,还是不限定任何要求的机会,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机遇—— 她竟然因为这两样凡尘俗物而感到纠结? 倒是皇上,哈哈大笑:“王妃果真是个真性情,也罢,朕就成全你这小心愿好了,珍珠和羽衣,朕一起赐给你,另外朕还要赐你黄金千两,布匹无数,你作为皇家之人,打扮漂亮了也是十七弟的福分。” 谢如婳眉眼弯弯,好像十分高兴:“多谢皇上!” 百里溟看了她一眼,也出列道:“多谢皇兄。” 直到二人领了补偿告辞回府,见证了这件事的几个人面上都觉得不可思议,差点被人轻薄诶,对女子来说堪称奇耻大辱的大事,给这点东西做补偿就满足成这样? 看来百里溟果真娶了个只能摆着看的花瓶,而且这个花瓶还是个蠢货。 人都陆续散了,大殿上只剩太子百里越和皇后。 百里越看着宫外远走的二人,面上毫不掩饰的嘲讽:“皇上金口玉言,谢如婳却只要了些身外之物,还是些俗物,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皇后鄙夷的哼了声:“常言道娶妻当娶贤,你这位皇叔娶了这么个玩意儿,日后内 宅有得拖累了,皇儿放心,百里溟摊上这样一个女人,怕是走不了多远的。” “但愿如此吧。” 身为皇家之人,哪怕处在亲王之位,对皇位的威胁也不能掉以轻心。 不管别人怎么说,谢如婳却因为轻松化解了一场危机,给百里煜泼了回脏水,还莫名得了这么多赏赐而感到高兴。 有人却不高兴了。 瞧着谢如婳这幅贪财的摸样,百里溟几乎可以预见她的行为明日必定成为一段笑话,大家背地里估计都在笑着骂她蠢货来的吧,她丢的可不止是自己的脸面,还有他将夏王的脸面。 回王府的马车上,看谢如婳还在欣赏她那颗鸽子蛋大的珍珠,口中还发出啧啧的惊叹,百里溟就气不打一处来,嘲讽道:“怎么样,如今得偿所愿,可高兴了?” “当然高兴啊,这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珍珠了。” “呵,有个贪财的王妃,本王的确值得高兴,难道王府亏待了你不成,让你那点短浅的目光还完全盯在这些财帛上。” 谢如婳抬眼,见百里溟眸光清冷,这才反应过来他似乎不怎么高兴。 “你这意思是,我丢了你江夏王的脸了?百里溟,做人须得讲良心,今日要不是我,那螃蟹和九 酿春的作用就够你喝一壶的了,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嫌我丢人?” “若非是你自作聪明的要喝什么浮罗春,会引得别人的怀疑对你下手吗?我看什么遇到流氓都是你瞎编的吧,瞧你这样,哪个流氓这么眼瞎会看得上、你。” “你!”谢如婳不觉有些恼火:“什么叫看不上我?我这么差吗?我谢如婳冰雪聪明貌美如花,只有你这么瞎看不上,还有,我并没有说谎,我真的是遇到流氓了,只不过流氓已经被我解决了!” “狂妄,遇流氓这种事还堂而皇之的到皇上跟前说,谢家的女儿,果然不知羞耻。” 这话让谢如婳一下炸毛。 合着闹了半天,百里溟是因为她将这种事捅到皇上跟前,让他没面子才阴阳怪气啊。 这就等同于现代那种,你遭流氓是因为自个儿裙子穿的太短引人犯罪这种无知理论一个意思,旁观者不去责备流氓居心不良,反而责怪受害人裙子太短? 谢如婳气得连争辩的话都懒得说,直接上手,对付这种人,就要让他深刻认识到他的想法有多么可恶扭曲! 几根银针豁然出现在谢如婳指尖,带着恼意如疾风般的朝百里溟扎去。 百里溟也没想到谢如婳会恼羞成 怒成这样,本能的侧身避过。 哪知谢如婳不依不挠,竟是铁了心的要给她教训,立刻眼神一锐的卷土重来,百里溟无法,只得闪身持续躲避。 几个回合后,百里溟也恼了,低吼了句:“你来真的啊!” 谢如婳狠狠道:“社会上就是有你这样的败类,才助长了那些歪风邪气,今日我偏要为广大女同胞讨公道,教训教训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老爷么!” 这句话可谓带着十足的情绪,百里溟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她,见她真的毫不留情,当即也顾不得理论了,双手一挥,一个利落的擒拿,谢如婳就被他禁锢在了自己跟前。 谢如婳毕竟是个弱女子,在武功高深莫测的百里溟面前,她那三脚猫的现代跆拳道技术根本不够看,就这么禁锢在他怀里,当即又羞又恼。 “你给我放开,你个流氓!” 这会儿连百里溟都变成流氓了,他哭笑不得,倒是有心放开她,却又担忧这个疯女人会不管不顾的朝他攻击。 这点毛毛雨的攻击虽然伤不着他,但被这只炸了毛的小猫缠着,也是麻烦。 百里溟戏虐道:“方才不是还嫌本王看不上、你吗?给你个机会,呆在本王怀里,努力让本王看上、你如何 ?” “你个……” 谢如婳还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马车突然就停了,他蹙眉道:“怎么回事?” 跟车夫一起赶车的风扬道:“禀王爷,前面是诚王府的马车,咱们是否稍等片刻?” 还未等他回答,马车外便响起一声柔柔的女声:“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江夏王,王爷可是进宫刚回?” 一听有人在马车外说话,百里溟看了谢如婳一眼,到底放开了她,只是低声警告:“记住你的身份!” 谢如婳哼了声,倒是没继续攻击百里溟,只是掀了帘子朝外看去。 似乎是听到贵人的吩咐,诚王府的车夫特意调转车头,让马车与江夏王府的并驾齐驱,所以谢如婳这会儿掀了帘子,看到的就是同样掀了帘子的诚王妃沈云初。 沈云初本以为车内只有一人,见到谢如婳一愣,然后展颜一笑:“想必这位就是溟哥哥的王妃了吧,果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妹妹还未恭贺二位新婚之喜呢,不如一起到前头的茶楼去喝杯薄茶?” 对着百里溟正经的王妃,叫人家的夫君溟哥哥,可真亲热。 这女人一看就是古代绿茶。 谢如婳正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不就喝茶吗?看她待会儿怎么揭穿这位绿茶的真面目! 第三十五章 前任 没等百里溟说出拒绝的话,谢如婳就娇笑道:“诚王妃盛情相邀,如婳怎好推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都这么说了,百里溟也不好再说什么,示意车夫跟紧诚王府的马车,几人拐道茶楼。 “迎客茶楼”的旌旗迎风招展,沈云初率先下车来。谢如婳见马车停了,也掀了帘子钻出去,百里溟紧随其后。 沈云初在看到他二人下车之后,目光微微一紧。 因为方才和百里溟在马车内打了一架,谢如婳的衣裳便有些凌乱,加之百里溟和她纠缠的时候被她碰到,形容也有些不整,这幅样貌本没那么夸张,可在沈云初的眼中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百里溟一向严谨,是一个十分恪守礼节的人,认识他这么久,从来都是衣冠楚楚非常端正的,从未有过这等失礼的时候。 难不成方才二人情难自禁,在马车内…… 谢如婳不知她所想,见她盯着百里溟看,意味不明道:“怎么了?可是我夫君哪里不对劲?” 特意称百里溟为“夫君”而不是“王爷”沈云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眸光当即暗了暗。 “王妃说笑了,谁人不知江夏王文武双全,乃我天启朝中流砥柱,怎么可能不对劲,云初不过是许 久没见到王爷,乍见王爷新婚之后好像更威武了些,一时有些感慨罢了,上楼吧。” 眼珠子都粘到人家身上了,还叫一时感慨? 谢如婳扁扁嘴,暗道这个沈云初虚伪。 几人上了茶楼,找了个靠窗的雅间落座,既是沈云初做东,她便落后了一步,吩咐小二做了些点心,上壶顶级的高山云雾来。 一落坐,沈云初便道:“这家茶楼的榛子酥,是王爷从前最是喜爱的点心,我便让小二送些过来,王爷不会怪我多事吧?” 哟,还挺了解百里溟。 只不过百里溟似乎并不如沈云初对他那般热情,只淡淡“嗯”了声,便将目光转到窗外,不再看她。 没得到他的回应,沈云初似乎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调整好状态,对谢如婳道:“云初不知王妃喜欢吃些什么,便擅自做主点了些小食,也不知这茶楼做出的点心,是否有王府里做的精致。” 谢如婳道:“无妨,我向来不大挑食,只要能吃就行。” 沈云初捂嘴笑了声:“王妃真会开玩笑,你是丞相府出身的金枝玉叶,怎能如此随意呢,便是你想粗糙滥过,王爷也不允啊,当年我们沈家与王爷定亲时,王爷还特意送了一套精致的玉碗给我,王 爷可还有印象?” 和沈家定亲?百里溟还送了人家东西? 什么意思,难道沈云初刻意的绿茶,不只是针对她,这两人之间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过往不成? 见谢如婳疑惑,沈云初笑道:“王妃莫怪,三年前我和王爷曾有过婚约,之后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原因这桩婚事没能结成,要不今日与王爷同进同出的就是我了。” 说着,又捂嘴轻笑了一阵,好似十分不好意思。 谢如婳已经没空看她表演了,她早已被这个事实镇晕了头,这个沈云初竟然是百里溟曾经的未婚妻? 前任拉着现任说他们定过亲,这中剧情怎么看都有点狗血。 谢如婳当即觉得自己被戏弄了,百里溟明知此事也不告知她,害得她一无所知的在这儿出洋相,还以为自己对付绿茶多伟大,结果却是个被别人当成了笑话。 瞪了百里溟一眼,谢如婳忍着恼火咬牙笑道:“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二位竟有如此渊源,看来我是认识诚王妃是认识得晚了,不然说不准,咱们还能做姐妹。” “王妃说笑了,这姐妹哪能随便做啊,如今你我只剩妯娌的缘分了,若非因为王爷,咱们或许永远都不相识呢。” “不过话说回来,我与王爷 的关系,比之别人,自然是要亲厚点。” 这个别人是谁,不用明说谢如婳都听得出来。 只觉心里莫名一阵吞了苍蝇似的恶心,一个前任在现任面前张扬自己对前任有多了解,还说比现任更亲厚,这种行为已经不止是是绿茶了,简直是其心可诛,恶心至极。 谢如婳皮笑肉不笑道:“那还真是缘分不浅,看诚王妃也并非不愿意,不知这桩婚事最终为何没成呢?” 沈云初一顿,得意的神色霎时就垮了下来,好半晌才说。 “谁让我没个做丞相的爹呢……” 谢如婳细细琢磨了这几个字,突然想起原主在闺中听到的一个传言来。 百里溟虽然贵为亲王,也颇得皇上器重,但因为中毒毁容一事,在外名声非常不好,当初原主抗拒这门亲事,也是因为这样的愿意,一个样貌不雅且毁容后仕途也受影响的王爷,哪怕贵为王爷,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嫁的。 这沈云初当初和百里溟的确定下过婚事,只不过得知他中毒毁容之后就私自单方面解了婚约,并且害怕此事对她婚事不利,还火速与诚王府结了亲成了诚王妃。 可惜这位诚王虽然位高权重,却是个英雄气短的,成婚后短短一年就病死了,正 直青春年华的诚王妃因此也成了守活寡最年轻的王妃。 难怪面对百里溟的时候,她会是这样一幅表现,想必是丧偶成寡、妇之后,又想起百里溟过往的好来,想吃回头草呢。 可惜错过都错过了,现在在她面前上演这一出情深意重也没用,而且她这话明显悖论,如果当初没有她自个儿的点头,婚事哪能退得这么快,又岂会这么迅速就与诚王府结了亲? 现在将错误都归咎到一句“没有做丞相的爹”,想将事推脱给父母不同意,也要有人信啊。 看来这沈云初不止是个绿茶,还是个高级绿茶,连父母都拿出来出卖,心都是黑的。 想通了个中关节,谢如婳只觉方才堵在胸口的郁气立刻就消散了,管他绿茶段位再高,现在的江夏王妃不还是她吗? 谢如婳笑了笑:“确实得多亏了我的丞相爹爹,若非是他的‘努力’我也嫁不到江夏王府,说起父母之命这一块,我比姐姐你确实福分厚一些。” “不过姐姐也不用妄自菲薄,我觉得你嫁入诚王府比嫁江夏王府好,起码一嫁入府里就当家作主成了女主人,既不用上行孝道,也不用伺候夫君,多自在啊,而且……” “而且什么?”沈云初眉心一跳。 第三十六章 打脸绿茶 “而且。”谢如婳轻笑了声,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姐姐这么年轻,便是有什么需求,无论从外头找还是内部,在诚王府,谁敢说什么?” 饶是沈云初脸皮再厚,听了这话面色也黑了下来,什么叫“有什么需求谁敢说什么”这不是变着法的说她红杏出墙不守妇道吗? 沈云初又气又急:“你,你好歹也是世家女子,怎么说话如此粗鄙?” 谢如婳大笑:“姐姐没有指责我说这话不对,却只说我粗鄙,难不成这事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红杏出墙! 沈云初脸都绿了。 还没来的及说什么,谢如婳又道:“对了,我听说城东那儿有个妙人坊,里头无论是貌美的歌姬伶人,还是长相清俊的白脸小倌儿都有,诚王府离东边又不远,不知姐姐可有进去过?” 呼,这可不止是说她有可能出轨了,而是养小倌,养面首这类令人不齿的行为。 便是沈云初真的有这种想法,此刻也急了眼:“江夏王妃!我看你年纪小,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妹妹,你怎可如此辱我名声,毁我清白!” “对不住啊,我这人说话一向没什么心眼,一不小心戳了人家的短处我也没意识到,对了姐姐 再说什么?” “你……我……” 沈云初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这么豁得出去外加嘴皮子利索的人! 不得已,她只能转向百里溟,露出委屈的表情:“王爷也不帮着说句话,你这位王妃如此口无遮拦,目中无人,真的没事吗?” 一直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百里溟,这才转过脸来,平淡道:“我江夏王府的人,谁敢说什么?” 就这霸道的一句,沈云初更气了! “王爷!”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隐隐尖锐:“你的王妃这般欺凌我,丢王府的脸面,你也不管管?” “哦。”百里溟冷淡的扫了谢如婳一眼,终于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上,拧了拧眉心:“悠着点,差不多就行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连三个停顿,听着让谢如婳只想大笑! 哈哈哈,论气死人不偿命,百里溟这个混蛋比她谢如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不过看向百里溟微勾的嘴角,谢如婳又有点儿生气,看着两个女人在这儿为了他争风吃醋,他很得意是不是? 她突然就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百里溟和沈云初毕竟确实有过婚约,如今沈云初会找上她,也是 源于百里溟,这种要跟前任抢男朋友的感觉,实在令人无语。 谢如婳干脆站起来,道:“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这便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吧。” 她突然要走,沈云初也没想到,正想说什么假意挽留一下,可转念一想,她走了,不正好让她和百里溟单独相处吗? 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机会,沈云初赶紧道:“那,那我就不多送了。” 谢如婳微微颔首,起身从座位上起来,往门口走去。 却在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不对啊,她若走了,不就剩这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吗?那人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怎么能给自己头上套绿帽! 想到这个,谢如婳微微侧身,朝正被沈云初盯紧的百里溟说:“对了王爷,方才您不是说要与妾身一同去布桩量个衣裳尺寸吗?不如同往?” 百里溟朝沈云初点了点头,就毫不留恋的从茶楼退了出来。 茶楼里,只留沈云初气愤的跺脚,可惜再无人理会。 从茶楼直奔王府,谢如婳心里的那股子火气还没散发完,她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和男友的前任争男友这种剧情会发生在她身上,虽然百里溟不是她的男友,但作为名义上的丈 夫,面对前任的纠缠他不仅没有丝毫自觉,还让她这个现任出头,也太不像话了! 好吧,虽然他没有帮过沈云初,但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帮着自己就是不对! 眼瞧着百里溟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谢如婳便忍不住哼哼了几句。 “果然还是未婚妻好啊,还送什么玉碗,我这个正妻却连空气都没喝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多情深意重,难舍难分呢?” “只可惜啊,缘分强求不来,有些人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怕是表错情了,人家要是真的情比金坚,又如何转眼就嫁了别人?某些人啊,就别自作多情了。” 百里溟想说她抽哪门子的疯。 但看她这幅傲娇的模样又想笑得很,忍不住真笑出声来。 “你笑个屁啊!”谢如婳白了他一眼,无语的骂了声:“脑子驴踢了吧,被人卖了还觉得人家情深意重,有病!” 骂完之后,她才惊觉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就像小媳妇吃醋了要人哄似的,当下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干脆气哄哄的走了。 “王妃这是怎么了?” 从方才他们去茶楼,就被百里溟派去调查事情的风扬刚进王府,正巧听到谢如婳十分不爽的这句“有病。” 百 里溟抿抿嘴,按下情绪道:“没什么,让你调查的事调查得如何了?” 虽然谢如婳遇到流氓这件事的可信度很低,但从皇上竟然答应给她补偿这件事来看,这当中必定有他不知道的内幕,所以一早,百里溟便让风扬好好查一查这件事。 风扬赶紧进入状态,严肃道:“属下查到皇后娘娘确实拍了个宫女跟着王妃,只不过跟丢了,而在御林军进入假山之时,发现的第一个昏倒在那儿的人并不是后来被问罪的那位,而是……” “是谁?” “三皇子,百里煜。” 如果是百里煜的话,百里溟稍一想就明白了,谢如婳为何会污蔑百里煜是流氓,以及皇上为了遮掩这个人是百里煜而特意给谢如婳那些补偿的意思。 看来百里煜今日是准备挟持谢如婳去的,结果被谢如婳不知怎么弄晕了,事实还被歪曲成了最终摸样。 呵,可真是有意思。 谢如婳不知自己污蔑百里煜的事已经被看穿了,这会儿她正在房里享受着属于王妃的尊贵待遇,一边吃着好吃的,一边听素香详细说关于沈云初当初和百里溟的婚事。 “当初的沈姑娘和王爷也是对苦命鸳鸯,就这么生生被人拆散了……” 第三十七章 龌蹉 素香口中陈述的内容和谢如婳先前想到的差不多,就是一场情侣被父母强行拆散,然后带着遗憾各自嫁娶的戏码。 不过听到这儿,谢如婳却是不认同了。 什么叫拆散?只要感情到位,任何的原因都不足以成为拆散一对恋人的理由,而且还是这种无缝衔接式的拆散,只怕是早有预谋吧? 许是谢如婳一向活得清明,对这事比素香理性得多,客观道:“倒也不能全怪沈家父母,若真如你所言,沈云初对王爷果真情深意重的话,当时退婚不是应该以死相逼,绝食抗争或者宁死不屈吗?” “啊?” 素香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谢如婳会说出这么贞烈的话来,更没料到这事竟然会有不同版本的看法。 谢如婳见她这般,突然觉得很有必要跟这好丫头普及一下什么叫“正确的恋爱观。”这么浅显的事她却只想着人云亦云,不去分析因果,果真是年纪小,理智都被恋爱脑给带歪了。 谢如婳坐正了,认真引导:“难道不是吗?连我都知道真爱一个人,不该轻言放弃,可你看沈云初从拒江夏王府婚到赐婚诚王府,这当中不过一个月吧?一个月就有了新欢忘旧爱,这感情又算 哪门子的情深意重?” 素香一顿,从未听人说过这种理论,一时有些慌张:“这,这说不准,是尚书大人的意思……” “好吧,那咱们换一种说法,听说当时诚王府娶亲的排场还很大,尚书府嫁姑娘更是普天同庆,这桩大婚至今还是一段佳话,那时候你可看出她的半点不情愿了?” 这话不用验证,素香立刻就摇头,当时她也去凑了个热闹,诚王府娶亲的阵仗和大红绸子的喜庆到现在还有人津津乐道,那么多人恭贺人家秦晋之好,诚王活着的时候二人举案齐眉,也没传出什么不合,这个诚王妃沈云初想必是乐意做的。 “你再想想,当时的江夏王府,王爷又是怎么个情况?” 对比江夏王府,那可比诚王府凄惨多了,百里溟堪堪中毒,在朝中又被人暗算,正是失意之时,江夏王府可以说是门可罗雀,而那位诚王刚刚立了战功,高权重意气风发,二者谓天壤之别。 “若是当时处在沈云初位置上的人是你,你会选谁?” “我……”素香无言以对。 谢如婳意味深长道:“沈云初和王爷早有婚约,却在王爷最失意的时候立刻解除婚事,还马不停蹄的改嫁他人 ,如果这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做法都算情深意重的话,我相信世上没有人做不到。” 素香震惊极了,震惊之下是不敢相信的错愕,没想到表面上她看到的苦命鸳鸯,真相竟是这等的龌蹉算计,凄美的故事表象下,掩藏的是这般现实的人性。 可她却直觉小姐说的是对的,因为这就是团花锦簇之下,剖开表面所看到的败絮真相。 谢如婳看着素香一副大受打击的摸样,到底不忍再与她多谈,道了声:“罢了,你还小,这些你以后多看看就知道了,” “小姐……” 素香看着她,忽然欲言又止,表情也有些奇怪。 谢如婳“嗯?”了声,正疑惑着,突然想到她方才的这番话太不符合原主的行事了,原主连当街“问候”百里越愿不愿娶自己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比素香还恋爱脑,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这般通透? 糟了,素香是原主最贴心的丫鬟,她该不会是发现她不是原主了吧? 谢如婳只能故作平静道:“我说着玩呢,都嫁入这江夏王府了,咱们总不能还像以前那么天真,今日进宫让我明白了很多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素香只当谢如婳入宫受了委屈,立刻道 :“小姐,可是有人为难你了?” 谢如婳摇摇头:“没有,只是有些累了,你去给我端盆水来,然后就去睡吧。” 素香一阵紧张,但见谢如婳果真面露疲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点点头下去端水了。 “小姐平日这么迷糊的一个人,突然成了王妃,要面对这么大的压力,好几次都九死一生,有些心眼也是正常的,若是没心眼才被人欺负了呢,我是万万不愿意小姐像从前那般被人拿捏了……” 谢如婳看着她碎碎念的背影抚了抚胸口,好在这丫头迟钝,并未发现主子已经换了人,不然夺舍易魂这话事,她实在没法解释清楚。 看来以后还是得低调些才好,千万不要再做什么不符合“谢如婳”会做的事了。 所以等素香端了水过来之后,谢如婳就赶紧就让她去休息,她不想又当着素香的面,让她看到她还有什么“谢如婳”不会的特殊技能。 夜幕降临,四下静悄悄的,谢如婳点了盏油灯,悄悄关了门窗,又四下看了看,确认环境安全之后,才小心的从袖中拿出那张浸了药的丝帕。 想到那个猛然疯了的宫女,谢如婳的动作又轻柔了些,为了不然药稀释得太多 ,她只拿了个喝茶的茶盏装点水,然后将帕子泡进水里。 几分钟过后,茶盏里的水已经成了黑色,谢如婳赶紧取了银针试毒,又拿过另外两个茶盏,加上从柴房找到的一截空心稻草,对着烛火进行了一次简单的过滤。 几分钟后,茶碗里的水渐渐烧干,空心稻草延伸的另一边的茶碗则慢慢清澈,谢如婳将烧干了的茶碗上那层黑色药渣抠下来,放在一张白纸上细细研究。 作为医毒天才,她不仅对世间多数草药有过深入研究,还对草药的药性,生长性,和相生相克性都有一定的了解,这些药渣她闻了闻,又小心处理区分,有些还大胆尝了尝,得出结论之后猛然有些心惊。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带来的这些药里所有的草药种类,但光是她推算出来的,就已经足够让不得不谨慎看待这件事了。 这当中,她能确定的三味药,乌头碱,青木香,天仙藤皆是对神经中枢有一定的麻痹作用,若使用过量则会出现瞳孔放大,心律失常甚至神志不清的状况。 令她心惊的不止这些全是控制神经的药物,还因为当时她在自己所中之毒里,也检测到了少量的乌头碱,青木香和天仙藤! 第三十八章 消遣 这个信息量就有点大了,为什么那宫女所用的药里,会有曾在自己身上下过之毒的成分? 难道自己所中的毒,宫里那些宫女的毒,还有夜尊的毒,下毒的都是同一人? 不应该啊,她的毒是沈清清下的,夜尊的毒年份很久,已经深入骨髓了,宫女的毒她今天才发现,而且他们三个除了所中之毒,其他并无关联。 究竟谁有那么大的能力,谁又非要针对他们,为此不惜相隔这么长时间来下毒,这个人控制宫女制造这种药物又想干什么? 谢如婳发现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这些东西自己根本无从查起,她现在脑子不够用,手边的工具设备不够用,连人力物力都不够用,根本不能解决这么大的难题。 这让她有种深深地无力感,好像她已经掉入某个万丈深渊的陷阱里,却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只能和夜尊,和那些宫女栓在一条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迎来致命一击。 谢如婳恍然记得,这个毒的名字,叫贪欢。 贪欢,好一个贪欢,哪个变态喜欢把人完成疯子,再用“贪欢”这种字眼来消遣那种折磨? 脑海中正思索着这些,猛然听到一阵敲门声,谢如婳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 下来。 “谁啊,大半夜的!” 的确是半夜了,这会儿没准素香都睡着了,这个时间竟然还有人敲门。 谢如婳都顾不得开门了,赶紧将手头上乱七八糟的实验器具全部塞到隐秘的地方,再弄抹布随便扫了一圈桌子,然后坐回原地做出从容的摸样。 素香去睡了,但有个小丫头守夜,谢如婳将东西收拾好后,就听到小丫头开门对外头的说话声。 来的是风扬,这王府没有人的声音有他那么严谨,只听他道:“禀王妃,王爷有请。” 百里溟有请? 这大半夜的,他要人伺候也该找那叶如月才是,还让人请她过去,难不成突然想找她履行妻子的义务? 也难怪她这么想,这个时间,除了那档子事谢如婳实在想不出百里溟有什么非要见她的理由了。 虽说谢如婳如今成了他的王妃,若能得到百里溟的宠爱将会地位更稳,对她来说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可两人在这种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境况下,她对百里溟一点兴趣都没有,更做不出什么为了固宠出卖肉体这种事,以她的能耐有没有宠爱并不重要,她只要江夏王妃这个称呼就够了。 想了这么多也不过须臾,谢如婳便打了个哈欠,在 小丫头进来请示的时候就道:“告诉他,本妃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小丫头出门传话的间隙,风扬的声音再次传来:“禀王妃,王爷说王妃若不过去的话,明日就去天牢提审那个流氓,让王妃做好准备。” 百里溟这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什么还是纯粹威胁她? 谢如婳的睡意一下跑了,瞪大了眼高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风扬又重复了一遍。 谢如婳这回听清楚了,脑海中立刻有种“百里溟你混蛋”的想法! 既然自己已经在皇上跟前认下天牢里那位就是流氓,此事就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如果百里溟查出点什么来,今日那些赏赐也会成为她欺君的罪证。 欺君啊,在这个皇上万万岁的世界里,欺君岂不是要被杀头? 百里溟看着诸事不管,可他一点儿也不混,自从怀疑他和夜尊是同一人之后,谢如婳对他的本事是再也不敢小瞧了。 这也正是她不愿意与他杠上的原因,在绝对的权威面前,哪怕再烦躁,谢如婳也不得不屈服于百里溟的淫、威,当下她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保命,还是尽量不与百里溟起冲突的好。 谁让她有心虚的把柄在人家手上呢?不过他总 不至于真的饥不择食到要对自己下手吧? 谢如婳胡思乱想着,明知这是威胁,还是起身慢慢吞吞的穿好衣服。 百里溟所住的院子名为清风苑,与他的人一样冷静如斯,院子里清一色的灰冷色调,一朵花都瞧不见,比谢如婳住的菱香园寂寥多了。 两个院子没隔多远,谢如婳过来的时候,百里溟正在写字,瞧见她行礼也只是淡淡摆手,道:“过来,磨墨。” 谢如婳莫名其妙,大半夜的叫她过来磨墨,有病吧? 不过百里溟就是有病的,新婚之日将新娘子抬到青、楼这种事都做得出,大半夜让自己的王妃磨墨已经算是非常情调的“有病”了。 虽然不情愿,谢如婳还是乖乖站过去磨墨了,只盼着百里溟会大发慈悲早早放她休息。 可百里溟是个“有病的”怎会如她所想? 谢如婳刚磨好墨,百里溟却说不写了,将笔一丢要喝茶,谢如婳端了茶来,又说饿了想吃宵夜,好吧这个时间,她只能跟着小丫头亲自去厨房盯着,煮了一碗莲子羹。 好不容易煮好莲子羹了,百里溟居然只闻了闻,连尝一口都没兴致,说不是他想吃的就放一边再也不动了,还让他捏肩捶腿。 我捏个锤子 ,大半夜不睡觉,消遣她很有乐趣是吗! 谢如婳一肚子火气,很想撂挑子不干,但一想到什么欺君的她又不得不咬碎牙齿继续待着,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污蔑百里煜了,凭白给人留下这么大个把柄! 这一愤恨,下手就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谢如婳根本没想到百里溟会在这种时刻能睡着。 这就,睡着了? 手下之人的肩膀逐渐放松,甚至歪倒一旁,谢如婳恍然回神放开了手,叫了两声:“王爷?王爷?” 见他果真没反应,她立刻冷着脸挥了挥拳头。 太好了,百里溟睡着了,正是毫无防备的时候,方才他这么消遣自己,倘若她就如此放过,岂非有碍她毒医传人的威名? 谢如婳挥舞着拳头,正想着该如何教训他。 可惜她的宵拳头挥舞了半天,最终却没落在百里溟的身上,不是她不想,而是没必要,依照百里溟有病的性子,今日她若打了他,明日还指不定怎么报复呢。 只怕她若敢打百里溟,明日他一个不高兴休了她,她连去的地方都没有。 万恶的封建社会! 忍了又忍,谢如婳将心头的火气生生压下去,记挂着那日自己要验证的事,又神使鬼差的朝他靠去。 第三十九章 试探 这么些天了,也不知当时留在夜尊身上细小的疗伤痕迹还在不在,谢如婳有心看一眼,便在他坐的案前往前探了探,伸长手想去解他的衣裳。 手刚触碰到他的衣裳时,百里溟似乎睡不舒坦的动了动身子,吓得她赶紧将手缩回去。 再次伸出手,她又有些茫然的定住了。 这是在干嘛?竟然去解人家的衣服,若他突然醒来,自己又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让我看看你的胸膛有没有针扎的痕迹”这种话吧? 谢如婳“呸”了声,强行扯回神智,盯着百里溟面具下弧度完美的下巴看了几眼,越想越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去解百里溟的衣裳,在外人眼里就真的像送上门了。 她可没这个爱好,虽然这个下巴有那么点好看,这张面具也有那么点酷,就是这面具下的脸…… 算了,他都睡着了,想必也不需要自己再服务什么了。 谢如婳啧啧了声,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开,也回去睡了。 而她一走,本该“睡着”的百里溟却一下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看了看面前这一叠有关皇子府机密的密信,他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想法是方才回房的时候突然有的,好 不容易重回朝堂,他在任何事上自然也会谨慎些,谢如婳污蔑百里煜这事看着挺正常,但一经推敲后又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或许有什么勾结也说不准,不然何至于去了将近两个个时辰? 被人耍个流氓需要将近两个时辰吗?一个时辰,足够谈成很多事了。 所以百里溟特意策划了这一出,将谢如婳叫过来伺候他,之后假意睡着,是想看看谢如婳是否对这些密信有兴趣,如果她真是百里越那边的人,她一定会去翻阅百里溟掌握的资料。 可她什么也没做,甚至看都没看一眼这些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误会她了? 还是说,他演技拙劣,已经被她看穿了? 如果谢如婳知道百里溟此刻在想什么,只怕会大笑三声然后嘲讽,她都被百里溟胁迫了,怎么可能还替他做事,而且用了那么长时间是因为被猫吓又撞见宫女被毒,逃命来的好吗? 百里溟正在沉思,房梁上跳下一个人来,此人清风隽骨,形如修竹,虽然长相修雅,身份却是禁军统领之子,名叫穆尧。 早已守候在房梁上目睹了一切的穆尧,很随意的开口:“听说丞相之女愚不可及,蠢如草包,我瞧着也不尽然是嘛 ,至少她就很懂得识时务。” 百里溟呵了声,没有说话。 穆尧与百里溟相熟已久,说话也就随意:“话说回来,她刚刚是想干什么,我看她明明想去解你的……” “闭嘴,没有的事!” 穆尧看了一眼冷然打断他的百里溟,笑了笑,也就越过这个话题,拿折扇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依我看,此女与谢慎不一定是一伙儿的,谢丞相狡诈如狐狸,怎么可能自砸阵脚的将她送到你府上来,或许她当真一无所知也不无可能。” 百里溟挑了挑眉,才第一次看到谢如婳,穆尧就为她说话,听着实在不像穆娆的作风。 穆尧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唐突了些,立刻捏拳轻咳:“毕竟在嫁给你之前,她并没有传出什么很出众的事,有的也只是那些闺阁女子偶尔的犯蠢,所以我觉得,咱们是不是想多了?” “但愿吧。” 百里溟淡淡开口:“本王情愿是自己想多,不过你也看到了,此女的智商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样,本王与她虽然只有短短几日的接触,却发现她身上有不少令人惊骇的技能,而你也说了,她与传言不同,若无目的,为何藏拙?” “可是……”人家藏拙,也不 一定是要有目的啊。 “穆尧。”百里溟不等穆尧说完就打断他,叹道:“咱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谢丞相很明显与太子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谢如婳如果真的是百里煜的人,对我们来说是个多大的隐患,你明白吗?” 穆尧当然明白,百里溟能从毁了所有走到现在多不容易,他心里有很深的执着和压力,每一步都须得慎之又慎,加上身上的那些毒随时会复发,所以他想尽早安排好一切。 这些都可以理解,只是…… 哪怕百里溟能信任的人已经很少了,穆尧还是不想看他对谁都秉持一副怀疑的态度,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他的王妃,为了让安抚谢慎,他还必须得和她好好相处下去。 夫妻要做这么久呢,这两人却只能各怀心思曲意逢迎,想到这个穆尧就觉得心累。 罢了,谨慎一些总没有错,二人暂且按下此事不提。 一夜安眠。 算算时日,谢如婳嫁到江夏王府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连三朝回门的日子都因为身上的毒而错过了。 今日天气正好,素香嚷嚷着没有回门有些遗憾,谢如婳才想起这件事来。 其实事到如今回不回门的,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反正那些并不是她真 正的家人,她的家人在异世的时候就没有了,而且丞相府那些人对她也并不友好。 不过礼节总在那儿摆着,她不回去反倒显得摆谱拿乔了,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王妃,若连回门都不回去,难免被人诟病拿乔,不守礼不孝顺。 既然这件事早晚得面对,反正如不如撞日,倒不如早早解决了。 不过丞相府那些人那么对她,一过来就给她吃鞭子,如今她位份高了,自然得“有体面”的回去,杀杀这些人的威风了。 脑海中有了主意,谢如婳将素香叫来,笑道:“素香,咱们回去看看父亲他们如何?” 素香者正想劝她来的,闻言赶紧道:“小姐准备今日回门吗?” “是啊,备礼,梳妆,大妆!” 谢如婳站起身来,一声傲然的气度恍若贵气天成,令人不能直视。 小丫头就是忘性好,昨儿还怀疑小姐性情大变呢,今日因为小姐要回娘家扬眉吐气,她的态度立刻变成了这样的小姐让她引以为傲,脆生生的应了句,就高兴的准备起来。 既然要正式回门,当然得先递帖子,谢如婳命人将帖子拟好,趁着这段时间装扮,因为是奔着打脸去的,所以妆容也尽量朝中能多贵重就多贵重去打扮。 第四十章 回门 一身大红色的绣花繁复王妃制服,外罩一件颜色稍淡的红纱,领口用金色丝线绣出祥云图案,裙裾是同色的蝴蝶纹,缀上红色宝石,走动间蝴蝶栩栩如生,瞧着高贵又艳丽。 凤眼犀利中带点清冷,含笑时又如潺潺流水,朱唇点红,胭脂敷面,头上的凌云髻上点缀许多莹白的珍珠,两边各插一根八宝点翠攒珠钗,钗上流苏点点,这份华贵,满室星华。 装扮好后,连素香都忍不住赞叹:“小姐这气度,奴婢都要为你折服了,小姐,奴婢有些激动,这会儿脑海中就剩四个字了。” 谢如婳含笑道:“哦?哪四个字?” “艳压群芳” 好一个艳压群芳,正是要有这样的气度,才能让丞相府的那般人打脸,原主就算过往蠢笨些,那也是有原因的,更何况活活一条性命被谢慎打死,谢如婳既用了这幅身体,就得替她讨回公道! 谢如婳微微一笑,起身间自带气场,淡道:“走吧,回门看看,另外,别叫我小姐了,如今我是江夏王妃。” 素香一悸,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充斥胸膛,这份华贵让她不由自主的低头,恭敬道:“是,王妃。” 既然是回门,就得有排场,这点 百里溟倒是没亏待了她,菱香园的一切都按王妃的规制,谢如婳点了两个婆子,八个丫鬟跟着伺候,这么多人跟在她身后往门口走去。 一走出来,王府的侍卫们都有些怔愣,他们从未想过谢如婳这个王妃能在王府待多久,加上当时娶亲的那桩闹剧,心里多少对这个传闻中蠢笨的王妃有些轻视。 不想王妃这一盛装,一改从前的低调,竟让人生出不能直面的高贵来,众人都满是讶异,也震撼,对着她下意识的就低头行礼了。 谢如婳深知要想笼络人心,除了保证自己的威严,也得礼贤下士的道理,所以面对对自己行礼的下人,她一律温和的免礼,甚至小厮服侍她登车的时候,她还轻声道了谢,让那个小厮差点受宠若惊。 倒是没想到百里溟会在马车里,见她上车还淡淡瞥了她一眼,略不自在的动了动。 谢如婳满脸意外:“王爷?您怎么也在车里,妾身方才通知了马夫要回丞相府,所以这马车……” 本想说这马车是我要用来去丞相府的,突然间脑子就转过弯来,谢如婳讶异道:“王爷这是,要陪妾身回去?” 百里溟咳了声:“回门这种事,不是一向夫妻两都要 回去的吗?王妃虽然不来通知,本王却不想在丞相面前失了礼数,左右今日无事,顺带去看看也无妨。” 百里溟愿意跟她回去固然是好,可谢如婳却直觉他会这么做不是因为自己,百里溟是什么人,是一个能在成亲之日拉着她上青、楼看现场直播的人,怎么会为了她的面子屈尊迂贵? “王爷该不会是又要绕道那眠月楼吧?” 此话一出,百里溟面色一抽,声音立刻冷了下来:“看来王妃对那日的境遇甚是回味啊,既然如此,何不履行承诺,将眠月楼搬入王府,本王也不介意多几个人伺候。” 一想到眠月楼发生的事,谢如婳就一阵恼火,连着看百里溟也嫌恶起来,不过百里溟今日是为她助阵的,一码归一码,她不想旧事重提坏了心情,干脆闭口不言,拿出素香准备的糕点吃起来。 只是那吃相,怎么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百里溟哼了声,也不自找没趣了,继续手里的动作。 听着“噔”的一声响,谢如婳这才看到,他在自己上车前就已经摆好了棋盘,这会儿正玩着左手右手对仗的棋局呢。 真是无聊透顶,竟然自己和自己下棋。 腹谤了一句,谢如婳立马 被口中的美味吸引了,在现代她也吃过不少糕点,可如此纯天然,还有淡淡蜜香的糕点却是现代做不出来的味道,这香醇,这软糯,这回味,越吃越上瘾,一不小心竟然吃到忘我的境界。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冷淡的轻讽:“饿死鬼投胎都没你吃得这么急,身为一个女子,没有一点雅像。” 竟敢说她吃相不雅? 谢如婳下意识的擦了擦嘴,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做似乎有些心虚的感觉后,又赶紧收了动作怒瞪着他。 百里溟看她腮帮子鼓鼓,还瞪着眼睛的样子,与她这身端庄的衣裳实在不符,莫名觉得好笑,便缓了声音:“罢了,过来替我按按,被你吵着有些头疼。” 昨儿半夜消遣了她这么久还不够,现在又要使唤她了是吗? 谢如婳当然不悦:“王爷这身子骨如此柔弱,找个大夫随身跟着岂不更好?这样不管哪里疼了,难受了,随时扎一针,可比按摩好用多了。” “不必,本王有王妃伺候就够了,王妃冰雪聪明,想来按摩这种小事必定难不倒你。” “百里溟!”谢如婳有些恼火:“老娘不是你府里的小丫鬟,热衷于伺候你,你给我放尊重点!” 哟,生气了, 这是对被他戏弄的反抗吗? 看着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似的谢如婳,百里溟莫名觉得有趣,心里头那点恶劣也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不想按?好啊,这是王府的马车,只要本王一声令下,咱们就能打道回府。” “你,你真不要脸!” 自己回门的帖子都已经下了,只怕谢清清她们母女这会儿都等在门口看她笑话呢,她可是要去丞相府一雪前耻的,就这么回头前功尽弃不说,日后还有何颜面在丞相府抬得起头? 谢如婳真想将百里溟扔出马车,偏偏打脸又少不了他的帮助,所以这会儿哪怕再气愤,也只能咬牙切齿的挪到百里溟边上。 因为不情不愿,这按摩按得毫无章法,百里溟本就奔着消遣她去的,倒也无所谓。 昨夜睡得太晚,半夜又被百里溟折腾了那么一着,这会儿被马车摇晃得昏昏沉沉,按着按着,谢如婳只觉昏昏欲睡,眼皮子半阖着,就差彻底闭上了。 忽然,路面一个不平的颠簸,谢如婳始料未及,惯性的朝前栽去,好巧不巧的正好载到百里溟的怀里。 四目相对间,百里溟戏虐道:“这么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王妃是等不及要为本王开枝散叶了吗?” 第四十一章 尊卑 谢如婳本还有些尴尬,闻言立刻起身坐好,毫不客气的怼道:“王爷想多了,妾身自来就是个颜控,恐怕对王爷提不起兴致,若是王爷实在想要子嗣,大可请如月妹妹代劳,妾身不会介意的。” 即便百里溟不知“颜控”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闻言也听出来她是在嫌弃自己的长相。 这是百里溟所不能忍的,他若不是因为中毒毁了容貌,便是这“天启第一美男”的名号也当得,如今竟被一个小丫头嫌弃长得不好看,这算不算伤口上撒盐? “谢如婳!”百里溟危险的逼近她。 谢如婳一慌,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踩到了百里溟的痛点“我,我我……”了半天,正不知该说什么,恰巧此时马车停了,她赶紧绕过百里溟的胳膊,逃命似的下车了。 按说嫁出去的女儿回门,娘家一般都回举家出来迎接,以示对女儿的疼爱的女婿的尊重,谢如婳如今是王妃之尊,身为丞相的谢慎更该携着家人来迎接才是。 可下了马车之后,谢如婳并没有看到谢慎,甚至连林若梅都没出现,只有谢清清一个人,站在门口对着与她相反的方向张望。 谢如婳用力咳了两声,也不说话。 谢清清转过头来,似乎是才瞧见谢如婳似的,惊讶道:“原来 是姐姐,姐姐怎么回来了?” 特意提前这么长时间给谢家递了帖子,确切说过自己几时到府,谢家人不可能不知谢如婳会回来,谢清清还这么问,,是想给她个下马威吗? 呵,雕虫小技。 谢如婳似笑非笑:“谢家怎么也是我的娘家,我当然要回来看看了,妹妹这是在等我?” 肯定不是在等她,看样子还可能是在等别人,态度如此轻慢,可见谢家这一家子都没把她的回门放在眼里。 果然,谢清清接着就白了她一眼:“妹妹不知姐姐今日回来,倒是有失远迎了,不过今日不光姐姐回府,一会儿太子殿下也要过来,母亲让我在这儿等着,姐姐也要在这儿一起迎接吗?” 说罢,又兀自一笑:“姐姐也很久没见到太子了吧?果然嫁了人了就是不一样,前段时日姐姐还嚷嚷着今生非太子不嫁呢,这转眼就成了江夏王妃,不知姐姐这心里可还惦记殿下?” 这话可谓十分无礼了,谢如婳已经嫁了别人,这人还是太子的十七皇叔,谢清清到现在了还将她和太子强行搅和在一起,是怕没人说谢如婳水性杨花吗? 谢如婳意味深长道:“我如今已是他人之妇,过去那些小孩子玩闹妹妹就别提了,不过是些玩笑话而已,我都忘了,妹妹最 好也忘了吧,免得图惹是非,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说到太子,我是没机会了,妹妹要是实在仰慕倒是可以争取一下,毕竟你是妹妹嘛,捡姐姐剩下的也没什么不好。” “你!” 谢清清顿时羞恼,什么叫捡她剩下的,太子是她剩下的? 奈何顾忌太子身份尊贵,谈论多了不好,如今他人不在,自己也没必要借题发挥,想到神什么似的,谢清清又换了副脸色:“你也别跟我贫,这世间的姻缘都是上天注定的,若我没记错,姐姐今日回来算是回门之礼吧,怎么,王爷没陪你一起?” 丈夫若连妻子的回门礼都不陪着,就说明这个妻子在丈夫眼里已经被厌弃了。 谢清清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谢如婳下不来台的样子,可惜她还是打错了算盘。 “对哦,王爷还在车上呢,王爷,谢家已经到了,您能下车了吗?” 谢清清眼睁睁看着谢如婳问完后,百里溟便掀了帘子下车,顿时面色一紧。 他们是料定了百里溟不会跟谢如婳回府,才敢这样慢待她,故意给她难堪的,可百里溟来了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亲王,还是个风头正盛的亲王,谢家再嚣张也不敢不给他面子。 谢清清是小心眼,却也没傻,见状赶紧给 小丫头使眼色,让她去通知父母。 不过百里溟是怎么回事,传闻不是说他喜怒无常,为人残暴变态吗?她还以为谢如婳嫁到这样的人身边,肯定被他折磨得半死不活不人不鬼呢,为什么谢如婳还好好的在这儿,百里溟甚至还愿意陪她回门! 谢清清愤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自顾站在那儿满心不爽。 谢如婳淡笑:“妹妹似乎忘了什么?” “什么?” “行礼啊,王爷乃皇上胞兄,皇亲国戚,妹妹不应该行礼吗?” 这……谢清清确实是忘了,让她对江夏王行礼她没什么好说,可让他对谢如婳的夫君行礼,她立刻就不愿意了。 “这不都是一家人嘛,想来王爷大人有大量,是不会介意的,王爷位高权重,就不要在意这些小节了。” 连行礼都不愿意,果然这些人因为不待见自己,连百里溟的面子也不给了。 谢如婳立刻沉下了脸:“妹妹此言差矣,皇上和王爷还是一家人呢,见了面谁敢不行礼?这可是关乎礼教尊卑的大事,怎么能如此轻易省略,若是这般,岂不天下都乱了套了。” 抬出皇上,谢清清无可辩驳,不甘的咬了咬牙看向百里溟。 方才那番对话,百里溟自然都听在了耳中,也知晓了谢家对他这个王妃的态度 ,怎么说也是关乎自己的颜面大事,百里溟当然寸步不让。 只需站在那儿,散发一点威严的气场,以百里溟平日的威严,谢清清就心生惧意了,毕竟这位可是人人闻风丧胆的鬼、畜王爷。 “臣女……臣女谢清清,参见王爷。” 说话间,听到小丫头传话的谢慎也到了,谢慎匆匆赶来,行礼时语气还有些慌张:“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是真不知本王会来还是假不知?王妃没给相府递帖子吗?让本王等候这么久,连个会说话的人都没有,谢丞相好大的架子!” 自知理亏又惧怕百里溟乖张行事的谢慎,赶紧认错:“是微臣的不是,王爷恕罪。” 百里溟哼了声,谢慎已经不自觉的抖了三抖。 谢如婳见状,冷笑了声,谢家的人还真是会看碟下菜,今儿若是百里溟没在这,只怕自己这个王妃真的要在娘家人面前丢尽脸面了。 明日若是传出王妃回门被娘家拒亲的传言,对她可是很大的不利。 当然不能吃着哑巴亏了,谢如婳适时的站出来,柔声道:“王爷就别见怪了,想来爹爹是真不知王爷会亲自陪妾身回门,若是爹爹知道的话肯定会早早出来迎接的,爹爹绝没有怠慢王爷的意思,王爷您千万别多想。” 第四十二章 交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听在在场的人耳中,这几句怎么听怎么都有中嘲讽的意思在里头。 谢慎黑着脸斥了声:“闭嘴,婳儿,王爷面前休得胡言乱语。” 百里溟却道:“我看王妃并没有说错,毕竟本王已经亲自见识到丞相府的待客之道了,本王王妃门槛没有你的丞相府高,日后怕是不敢再轻易踏进这里了。” 被百里溟这么明里暗里的嘲讽,谢慎的面上顿时青白交替,白了拆台的谢如婳一眼,到底顾忌这会儿是在百里溟面前,不敢直接训斥她。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臣瞻仰王爷都来不及,如何敢慢待,王爷请里面坐。” 谢慎说完,将百里溟让进去,恰在此时另一辆马车缓缓靠近,谢清清眼前一亮,立刻就奔了上去。 “太子殿下来了!” 帘子被挑起,露出里头百里越那张傲慢的脸,外头的人皆在此时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百里越“嗯”了声,淡淡挥手扫了一眼,见百里溟也在这儿,拱手道:“皇叔也来了。” 百里溟不咸不淡的嗯了声,率先入府去了。 谢慎只得赶紧跟上。 如此,谢清清,谢如婳和百里越三人就落在了后头。 谢清清见这是个 机会,立刻搓了搓眼睛,将眼底弄得有些红了,才踩着小碎步跟在百里越身边,小声说道:“殿下可来了,要不清清今日就下不来台了。” 百里越一向自诩怜香惜玉,闻言温声道:“怎么了?” 谢清清看了在前头走着的谢如婳一眼,扁了扁嘴:“我也不是故意要说姐姐的坏话,只是她今日实在太过分了,您是不知她如今做了江夏王妃有多嚣张,方才还逼着我给她行礼,教育我,您说这像话吗?” 谢如婳就知道谢清清一定会见缝插针的污蔑她,冷不丁的停下脚步,环着手臂好整以暇:“妹妹这话好笑,如今你我身份有别,让你行个礼,认清尊卑有什么不对?” 没想到她会突然反驳,谢清清立刻看向太子,委屈道:“殿下您瞧……” 百里越对这个愚蠢无知的谢如婳一向没什么好印象,闻言立刻下意识的将谢清清护在身后,对谢如婳神态恶劣道:“闭嘴,你一向跋扈自私惯了,是分不清好歹了是吧,清清总归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殿下是要帮我这妹妹出头了?” “是又怎样!你这个毒妇,无知,残暴……” “殿下”谢如婳猛的打断他:“ 要维护一个人麻烦您也带点脑子吧,我为什么要这么说谢清清您知道?您了解过事实的真相吗?您怎知一定是我的错而不错的不是她呢?” “什,什么?” “你什么都不了解,就不要胡乱做主我们的事,如果今天谢清清不是我妹妹,我还不乐意说呢,她见着我不行礼就算了,见着王爷也不行礼,这传出去成什么了?” “知道的,说咱们是一家人不必拘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在给我难堪,给王爷难堪,给皇家难堪呢,到时候追究起来,别人是谁妹妹自个儿的教养不好,还是说咱们谢家的家教不好?” “女子失德乃是大事,我为了她好才提点两句,没想到却被这般记恨,真是狗咬吕洞宾。” 百里越卡顿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谢如婳身为姐姐,特意跟妹妹提点这点小事绝不是私心显摆,反而是一大善意。 反观谢清清,这点小事都要拿自己面前告状,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还有自己,维护谢清清心切,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她,凭白丢了风度不说,作为太子连这点小事非都分不清楚,也是羞愧。 百里越尴尬的咳了声, 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谢清清的声音就尖锐的传来:“你竟敢说殿下不带脑子!” 谢如婳呵了声,她是这个意思吗? 谢清清果然是绿茶中的战斗机,这么随便一一句话,就将炮火引向她和太子,自己躲在太子背后不废一兵一卒教训她,多好的算盘。 可惜,她谢如婳从来不是个怕事的。 “我就说了,怎样,是他自己眼瞎,识人不清我还不能说说了?” 这话自然又引发了太子的不悦。 谢清清抓住百里越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指着谢如婳借题发挥:“你,谢如婳这是以下犯上知道吗,你就不怕殿下知道了会治罪吗?” “闭嘴吧你,论犯上,殿下还得尊我一声皇婶,长辈指点晚辈一句都叫犯上的话,这个罪妹妹你早该受几百回了,妹妹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你,我,呜呜……” 谢清清说不过她,干脆哭起来,泪眼朦胧的看着百里越,瞧着可怜得很。 “好了!”百里越有些不耐道:“一家子姐妹,何必老想着东风压倒西风,谢如婳你身为姐姐,就不能让着清清一些吗?真是没风度。” “哪条律法规定姐姐非得让着妹妹了?” “这!好男 不跟女斗,哼!” 百里越气的说不出话,干脆一甩袖子往前快步走开,连给谢清清出头都忘了。 谢如婳看着谢清清不甘的跺脚,却一秒就收回的眼泪的模样,啧啧了声,心下暗道谢清清这演技,要放到现代拿个奥斯卡小金人也不在话下吧。 这么一兜转,总算进入正常的回门程序,一行人入了花厅之后,林若梅作为丞相府主母,这才出来给他们行礼问安。 “妾身林氏拜见王爷,王妃,太子殿下。” 谢如婳哼了声,林若梅倒是学聪明了,没有在她的称呼上缺斤少两,还实打实的行礼了。 当然。这当中固然有两位贵人的面子,也有林若梅自己的智慧。 道了免礼落座之后,谢如婳也能屈能伸的给两位长辈行了礼:“如婳拜见爹爹,大夫人。” 谢慎点点头,林若梅则温和道:“好孩子,快,快坐。” 林若梅一向会做戏,谢如婳倒不担心她不给自己面子,她的手段都在后头呢,等着吧,一会儿就有苗头了。 几人在花厅聊了一会儿,喝罢两盏茶之后,外头便有小厮来请示今日贵人的留宿事宜了。 林若梅笑着对太子道:“殿下今夜还是同往常一样,住清辉阁如何?” 第四十三章 其人之道 百里越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有劳夫人安排。” 林若梅便笑眯眯的打发人下去准备了。 谢如婳听到“清辉阁”三个字,面上的笑容顿了顿。 有些事从前看着没什么,现在想想就能从里面剥离出很多东西出来,就比如这清辉阁,是离谢清清所住的“荷香园”最近的院子。 原主出生之时,原主的娘就曾与皇后娘娘有过口头婚约,所以原主从小就把太子殿下当成未来夫君,才会对他百般付出真心,这件事谢家的人其实是知道的,按当时算起来,原主算一句太子的未婚妻也不为过。 从前原主还在的时候,太子也常留宿,可每每这天,林若梅都会把他安排在离谢清清最近的清辉阁,反而原主这个未婚妻被踢得远远的,这当中打的什么算盘,不言而喻。 正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太子也从来对谢清清比原主亲厚些,加之谢清清又是那样一副白莲花挑事的样子,也难怪百里越对原主的态度越来越差。 如今瞧着太子对住清辉阁一副理所应当甚至隐隐期待的模样,谢如婳几乎可以肯定,早在她知道,甚至更早之前,只怕谢清清和百里越就有了某种不清不楚的关 系了吧? 现在她这个未婚妻已经嫁人了,他们男未娶女未嫁,倒是愈发肆无忌惮了。 转脸间见林若梅招来了贴身婆子,小声在婆子耳边交代,什么“陪侍的人必须可靠”什么“绝不允许有贼心的丫鬟靠近”这种话,谢如婳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连素香都小声的呸了句,喃喃了声不要脸,这两个人这么明目张胆,她若不送份大礼给这两奸夫淫妇,岂不惋惜? 聊了这半日,也到午膳时分了,因为百里溟的缘故,谢慎和林若梅对谢如婳一改嫌恶,态度都带着虚假的客套。 谢如婳却不客套,原主身为丞相府嫡小姐,这些都是她应有的,她为什么要为了那个面子委屈自己? 所以每每两人一句敬重的“王妃”她都谦虚的受了,甚至林若梅招呼用饭的时候,谢如婳首先移步膳堂。 贵客光临,自是满桌珍馐美酒,谢如婳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在不失教养的情况下,她愉快的吃起来,心道早早吃点,不然一会儿可就没心思吃了。 果然,才开席不过半刻钟,有人就出来煞风景。 瞧着面前你侬我侬,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有私情的二人,谢如婳突然觉得满桌 的酒菜瞬间失去了诱惑力。 偏偏始作俑者犹不自知,谢青青夹了一筷子桂花鱼放到百里越碗里,甜腻腻的说:“这个时节的鱼最是肥美,殿下快尝尝好不好吃?” 百里越眉心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却温声道:“清清有心了,多谢。” 得了感谢,谢清清更来劲儿了,又夹了一筷子酱香肘子,笑道:“这个也不错,厨子下的料很足,肘子肥而不腻,酱料口齿留香,殿下多吃点。” 百里越抽了抽嘴角,对着这么多人啃肘子,不会有损他身为太子的面子吗? 这幅想拒绝又不好拒绝的摸样,让谢如婳觉得好笑得很,不由得扁扁嘴摇了摇头。 谢清清看她莫名摇头,不悦道:“姐姐怎么不吃啊?也对,姐姐以往一贯喜欢素菜,今日确是厨房思虑不周,上的都是山珍野味,姐姐当然没胃口了。” 是没胃口,不过不是她配不上这些珍馐,而是眼前这两人实在令人倒胃口。 谢如婳道:“这鲟鱼,从买到上桌须得二两银子一盘,落叶琵琶虾,三两银子,还有这佛跳墙,扳指干丝,须得四两,熊掌更是不可多得,几乎有市无价,这么一桌子饭菜加起来起码得花费上百两 ,一想到外头受恶挨冻的难民,我的确吃不下,妹妹喜欢,不妨多吃点。” 一句话,就将丞相府钉上奢靡浪费的标签,几人顿时觉得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皇上崇尚节俭,加之北边刚刚有过战乱,连后宫都缩减用度来支持北方难民的家园建设,他一个丞相府光一顿饭就花费百两,传出去御史不得参上一本? 谢慎尴尬道:“这不是王爷和殿下都在吗?不拿点珍贵的招待,怎能显示我丞相府对二位的敬意,婳儿你莫要无事生非。” 林若梅也赶紧接口:“老爷说的是,王爷和太子难得过来一遭,我们便是倾尽绵力也不能失了礼数,再说平日为了响应皇上的政令,大家都是粗茶淡饭的,像这样的饭菜也是难得,上都上了,就不要吹毛求疵了吧?” 这话说的,反倒变成谢如婳无事生非非挑事了。 谢如婳笑笑:“所以我让妹妹多吃点啊,她不是喜欢吗?喜欢就趁着这会儿多吃点,不然明日府里又做回粗茶淡饭,妹妹怕是吃不惯。” 呵,想说她配不上这些饭菜,就让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如婳!” 谢清清面色羞恼,却是被林若梅按着胳膊, 林若梅浅笑得体:“没想到婳儿成了王妃之后,还有这番见识,这要是以前,你肯定说不出这么识大体的话,婳儿果然长大了。” 现在识大体,岂不是说以前刁蛮无礼? 谢如婳不动声色的和她打交锋。 “谢大夫人夸奖,江夏王府的风水的确比较养人,如婳嫁过去之后,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这还得多谢大夫人和爹爹为如婳努的争取,若非如此,如婳怎会成长得这么快,可以说,这门亲事是如婳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面色立刻精彩纷呈,惊愕者有之,气愤者有之,不悦者有之,懊悔者有之。 林若梅像吞了只苍蝇似的,却不得不维持着面色:“如此福分,的确值得高兴,不过嫁作人妇之后,还是须得恪守本分才好,从前在府里,我与老爷一向不大管束你,让你闹了不少笑话,日后可得收敛些,好好伺候你夫君才是。” 好好伺候夫君,切不可像从前一样丢人现眼,更不能纠缠太子! 话说到这份上,听不懂的也是傻子,林若梅占着自己是长辈,一副教育晚辈的口吻,却对她横加训斥,谢如婳本就是来拆台的,当然忍不下这口气。 第四十四章 孽女 “大夫人说的是,不过说到伺候夫君,只要王爷对我没意见就够了,倒是妹妹也得多学学才好,连我都看出来殿下不喜这桂花鱼,酱香肘了,妹妹还一个劲儿的招呼人家吃,这让殿下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众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到百里越面前堆积成小山似的食物上,一时都有些尴尬。 太子轻咳了声:“皇婶误会了,本宫也没有不喜欢吃。” 都到这份上了,谢如婳当然不会让他多事。 “殿下是天潢贵胄,不喜欢的东西大可拒绝,完全不必为了我们丞相府的面子勉强自己,不然您这次不说,下次我这傻妹妹还以为殿下喜欢,又逼着殿下吃,让殿下为难岂不更失礼?” 这…… “还有妹妹你也是,就算你仰慕殿下也不该自作主张替殿下选择啊,这饭菜你若喜欢自己吃就好,不要强加给殿下,不然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吗?” 谢清清才注意到百里越不喜欢这些,面上自是清白交替,赶紧请罪:“对不起,殿下,我不知道……” 百里越摆摆手:“也怪本宫没有及时与你说清楚,你也是好心,本宫心领,又怎会责怪你的心意。” “殿下……” 谢清清轻轻、咬唇,眼中波光流转,竟然是 当真所有人的面眉目传情来了。 谢如婳却在这时冷冷打断她:“妹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若与殿下有话说,大可像从前一样打着我的名义私下约见,女儿家家的,还是矜娇一些为好。” 谢清清瞬间黑了脸:“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妹妹一个清白女子,这一没媒妁二没名分的,却对一个外男如此主动,哪怕这个外男是太子殿下,传出去也会让人觉得咱们谢家女而没有廉耻,时时愁嫁吧。” 愁嫁,上赶着伺候人。 虽然谢清清是这么做的,但就这么被谢如婳拆穿,面子当然挂不住,立刻寻求外援:“殿下,你瞧姐姐这话说的,清清冤枉!” 百里越也觉得谢如婳这话过分了,他和谢清清又没做什么越出规矩的事,怎么就不顾廉耻了? 他立刻给了谢清清一个安抚的眼神:“只要行事无愧于天,不必管别人说什么,那些闲言闲语是说给多事的人听的,清清不必在意。” 谢清清柔声道:“多谢殿下,清清知道了。” 百里越点点头,转头对上谢如婳,面色立刻像笼罩了一层寒霜,低声斥道:“谢如婳!清清怎么说也是你妹妹,这般污蔑她的声誉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如 婳道:“殿下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好心好意提醒她注意男女之防,是为了她自己的名声,也是为了我们谢氏一族姑娘家的名声,我这可都是为了她好。” “再说我这么说也是有依据的,以往妹妹总爱以我的名义约见殿下,害我被人误会痴缠殿下,可事实上呢?每次与殿下见面的都是妹妹,我又做了什么?” “妹妹这般不知分寸的行事,已经连累自家姐妹了,就外头那些人对我的评价,还好王爷不弃,待我宽容有加,若是其他个不那么幸运的,岂不被妹妹连累得嫁不出去?” 这话竟然让百里越无从反驳。 “以往我都不爱说这些,正是顾忌我们姐妹之情,可妹妹却得寸进尺,时至今日还不知错,为了不让其他姐妹被牵连,指出她的错误也是我身为姐姐该做的事,常言道爱之深责之切,我不过是想让妹妹警醒一些,殿下就觉得我错了?” 百里越面色僵硬,第一次觉得这么咄咄逼人的谢如婳并不如从前他看到的那样无脑,也第一次正式审视了一番从前他和谢清清约见的细节,他对谢如婳的厌恶都是从谢清清的话开始的。 从前不觉有什么蹊跷,现在想想,似乎每次他被谢如婳惹怒,谢 清清确实都曾在一旁煽风点火,不然以他的风度教养,绝不会在一个女子面前如此失控。 难道真的是自己偏听偏信了? 接到太子淡淡怀疑的一眼,谢清清心头一凉,面上不由得隐隐着急,赶紧给谢慎和林若梅使了个眼色。 为了拆散太子和谢如婳,她努力了这么久,可不能让太子坏了对她的好感啊! 谢慎一向宠爱她,接到女儿的求救当然立刻站出来斥责:“荒唐,若非是你自己德行不修,旁人怎会那般说你,你还在这儿言之凿凿的污蔑你妹妹,这又是什么说法!” 就知道谢慎一向偏宠谢清清,可这样踩一个女儿捧一个女儿的做法,还是让谢如婳为原主身在这样的家庭感到心寒。 谢如婳委屈道:“女儿不敢污蔑妹妹,是清清她自己太过分了,女儿从未做过对不起谢家门楣的事,明明是妹妹利用女儿的名号任性行事,给女儿泼脏水的。” “你还说!反了天了,连我这爹的话也不听了,这就是你的孝道吗?” “爹!”谢如婳红了眼眶,哽咽道:“女儿没有错,爹爹为何从来都不听女儿一句辩解,您,大夫人,殿下,你们一个个的都只愿意听谢清清说话,却连一个开口的机会都不 给我,这不公平!” 谢慎差点没被不识眼色的谢如婳气死,又觉得在两位贵人面前丢尽脸面,立刻恼羞成怒:“闭嘴,要我请家法是吗?” 谢如婳咬着唇,寸步不让:“爹又要拿鞭子是吗?您只会用鞭子打我,我早早没了娘亲,也没得到爹的一点关爱,甚至连一声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每次谢清清做了什么诬赖到我头上,您就打我,您打吧,反正我在您眼里,早就不是个好女儿了。” 一声声的控诉,让谢慎一惊,身形一晃,差点就要手软。 林若梅见势不好,赶紧道:“老爷,不要冲动啊,婳儿她不是故意对您不敬的,是妾身做的不够好,才让婳儿心生怨怼,您不要怪她。” 说罢,又转过脸劝谢如婳:“婳儿你快跟你爹认个错,只要你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父女哪有隔夜仇,你爹不会怪你的。” 认错,又是认错,以往原主被林若梅这一通污蔑,哪一次不是没有错都变成了有错? 谢如婳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冷笑:“大夫人倒是说说,我哪儿错了?是身为姐姐教育妹妹错了,还是陈述了自己以前背的黑锅错了,我爹不分青红的打我,难道不是事实吗?” “你,你这个孽女!” 第四十五章 护妻 死要面子的谢丞相,终于按捺不住的拿出鞭子指着谢如婳,怒道:“你心思狭隘,污蔑妹妹,行事乖张,丢我门楣,认不认错!” “不认!” 都这个时候了,谢如婳的态度还如此坚决,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谢清清都要被她的愚蠢弄笑了,和林若梅对视一眼后,就退至一旁环着胳膊准备看好戏。 谢慎也在这时举起了鞭子。 鞭子下,是谢如婳麻木的脸,那平静的眼神,恍若已经对谢慎的偏心失望到无话可说,也像对于被谢慎责打一事早已习惯,不再反抗。 众人紧盯着这场闹剧,却无人阻止,好像这一幕早已上演过一样。 闭眼,扬鞭起,却在那鞭子将要落到谢如婳身上的时候,被人截住。 百里溟的声音冰冷传来:“想不到谢丞相平日里是个这么独裁霸道的人啊,本王的王妃说打就打,丞相可有将本王放在眼里?” 谢慎一惊,被谢如婳气糊涂了,连她已经嫁人做了王妃的事都忘了。 “微臣,微臣失仪了。” “呵,失仪,这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是丞相大人一惯的为人处世吗?也难怪王妃控诉她在丞相府的诸多不公,若非眼见为实,本王 还以为是她自己眼里揉不得沙子,小心眼呢,没想到事实更甚啊,亏得王妃耐心好,这要是本王……” 此话一出,气氛骤冷,百里越蹙了蹙眉,似乎终于对谢如婳之前控诉他们对她的不公有所触动,谢清清母女则一阵紧张。 谢慎更是被这话弄得下不来台。 谢如婳已嫁做人妇,便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想指教也不该当着女婿的面,更何况她嫁的是天家之人,身份贵重,他们之间除了一遭父女关系外,还有君臣关系。 可以说,他今日这番作为已经是暨越失礼,是非常严重的逾矩和冒犯了,就算这会儿百里溟想将他治罪也无不可。 谢慎这回算是栽在自己手上了。 林若梅见势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王爷恕罪,我家老爷也是气糊涂了,才一时失了分寸,他绝对不是故意的,您是王爷,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计较了吧……” “夫人错了,本王小气得很。”百里溟冷冷的说:“若打人都叫失了分寸,不如本王失个分寸给你瞧瞧?” 此话一出,所有人一时怔住。 百里溟淡淡环视一圈,用自己外头传言的那种“疯子”的气场,薄唇轻启。 “本王这人, 一向孤僻独行,本王的东西便是本王自己不喜欢,也不许他人染指,更何况本王喜欢的东西。” “丞相大人在朝堂位高权重,行事如何本王没有资格置喙,不过就方才这些事来看,丞相似乎对王妃误会颇多啊,看来本王的王妃从前在丞相府过得并不好,这点让本王十分痛心。” “如今王妃如今既已嫁入江夏王府,便是本王的人了,本王不妨放句话在这儿,王妃再如何行事乖张也是本王惯的,谁若看不惯大可直接找本王来理论,但是!” 百里溟冷漠的顿了顿,银色的面具如同他整个人的气场一样散发着寒光,声音冷淡如利刃出鞘:“日后在这天启国内,谁若敢对她不敬,就是对本王的不敬!本王心眼小,到时候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就难说了。” 谁都没料到百里溟会突然这么说,就连谢如婳也没料到百里溟会这么强势的维护自己,一时顿住。 百里溟这是什么意思,是想为谢如婳出头,还是想借机为谢如婳从前遭遇的不公报仇? 谢慎一时拿不定主意,面色有些灰败。 这位可是喜怒无常且手腕残暴位高权重的王爷,谁敢惹他! 倒是谢如婳 率先反应过来,看着这些人又惊又惧的摸样心里乐开了花,几乎要大叫一句神助攻了,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只有眼波出隐隐笑意说明她心情不错。 见这一家三口被恐吓得差不多了,她才站出来拉了拉百里溟的衣摆,小声道:“王爷息怒,爹爹他不是故意的,都是一家人,还请王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们。” 有了台阶,谢慎赶紧道:“是是是,是微臣失察了,微臣向王妃道歉,多谢王妃体恤。” 呵,还真是能屈能伸。 瞧见谢慎给自己拱手作揖,谢如婳也不推却,等他行完了礼才说:“爹快快请起,如婳愧不敢当。” 愧不敢当,却在谢慎端端正正行完礼之后才说,连侧身避让都不曾,谢慎满脸不悦。 谢如婳当然也看到了他的敢怒而不敢言,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这个礼是原主应得的,她就算代原主受了,一条命才换一个认错,算起来还是谢慎赚了呢。 不过这种扯虎皮做大旗的感觉还真不错。 太子这时出来做和事老:“好了,事情既已说开,这事就算过去了,都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对不对。” “殿下说的是。”谢如婳端起酒 杯:“我敬妹妹一杯,喝完这杯酒咱们这事就算过去了,一笑泯恩仇,妹妹说可好?” 谢清清暗骂了声“惺惺作态”满脸写着不乐意。 谢如婳对她这幅态度也不恼,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众目睽睽之下递到她手里,意味深长道:“妹妹不喝这杯酒,可是还在怪罪姐姐方才言语不当,伤了姐妹情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谢清清心下一咯噔,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从前想道德绑架谢如婳妥协的时候说的话吗? 喝下一杯酒,一笑泯恩仇,就当既往不咎了。 谢如婳倒是每次都愿意给她面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如婳受那么多委屈都能放下,她若不接受,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谢清清不愿意自己被她比下去,只能接过酒杯。 哼,不过是仗势欺人而已,若没有百里溟,她谢如婳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逼她喝酒?等她成了太子妃,甚至未来皇后,看她还敢怎么嚣张,到时候,就是她随意惩治谢如婳了。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谢清清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谢如婳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淡淡一笑。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为自己今日的跋扈付出代价。 第四十六章 警告 喝了寓意过往不咎的酒,自然也不能再胶着着了,谢慎行招呼大家继续坐下吃饭,这顿饭再次被扯回刻意营造的和睦氛围里。 只可惜发生了这么些事,除了谢如婳外没人再有吃东西的心情,任谁被人恐吓一通之后,也没法咽下憋屈,再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倒是谢如婳,好似出了口恶气似的吃得欢乐,边吃还不忘招呼百里溟一起,不时做出一副新婚燕尔的甜蜜模样,让人看着只想冷笑,又惧于百里溟的威严不敢造次。 这顿饭吃得及其别扭,吃完后谢如婳总算提出告辞。 自是要送的,方才没出门去迎人已经失了礼数,这会儿便是再不愿意,谢慎也只能带着妻女送别两人。 丞相府外,谢慎还在垂死挣扎的讨好百里溟,只求方才的事百里溟莫要迁怒丞相府。 谢如婳站在马车前,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两母女,谢清清一脸愤恨的盯着她,恨不得立刻上前掐死她,而林若梅袖中的手死死拉着她,面上依旧温婉。 “我也没想到才成亲几日,王爷对我就如此上心,这多亏了夫人和父亲替婳儿谋划的姻缘,妹妹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对不对?” 明知这话在两人耳中是戳心窝子 ,谢如婳说起来依旧毫不客气。 林若梅虽然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当然,这也是婳儿你自己的福分。” 谢如婳满足的点头,突然转脸对谢清清说:“看妹妹与太子殿下的感情似乎不错,姐姐这儿有一件事事关殿下,需要提点你。” “什么事?” “瞧妹妹这戒备的,姐姐还能吃了你不成,妹妹不妨过来一些,姐姐悄悄与你说?” 林若梅闻言立刻警觉道:“清儿,别去!” 谢清清却在一听到“事关太子殿下”的时候,虽有犹疑,但还是下意识的挪了过去,毕竟谢如婳曾是太子的未婚妻,她不能保证她手上有没有当年有关他们婚约的信物。 谢如婳见她真的过来,凑到她耳边笑道:“骗你的,我这儿哪有什么关于太子的消息,看来妹妹果真是对太子情深意重。” “你!”被戏弄的谢清清立刻恼羞成怒的扬起巴掌,就要打人。 却在她抬手的瞬间,手腕已经被谢如婳眼疾手快的握住,谢如婳看着她的巴掌里的银针,眸光一厉。 “说,是谁让你在我身上下毒的,又是谁教你使的这套银针!” 谢清清面上的慌乱一闪而过,狡辩道:“你,你胡说什么?” “听不懂是 吗?”谢如婳冷笑:“我从未见府里有请过大夫教授你医术,妹妹这随手带着银针的习惯又是打哪儿来的?” “我……” “别跟我说你是随身喜欢带着银针研究医术,谢清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不管你受谁挑唆学的这歪门邪道,我警告你,想要活命最好将这些东西藏起来,再也不要拿出来使用!” “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必须得听!这银针用不好是要惹出大事的,万一人家一靠近你就中了毒或者闹出人命,你以为到时候谁还能保得住你?” 手腕被谢如婳抓着,谢清清又急又痛,差点惊呼出。 挣扎间,林若梅见势不对,吼了一声:“谢如婳你干什么!”就赶紧过来相帮,恰好谢慎也在此时看过来。 才刚刚和百里溟的关系缓和些,谢慎不想再惹他不快,皱眉道:“怎么回事?” 百里溟也看了过来,谢如婳笑笑:“没什么,只是告诫妹妹好好跟着夫子学东西而已,妹妹已经答应我学艺不精的时候不出来卖弄了,妹妹你说对不对啊?” 面对这么多人的注视,谢清清不得不点头。 谢如婳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又客套了一番,二人终于上了马车, 离丞相府远去。 虽然谢清清做的事足以让她自作自受,但谢如婳还是看着他们与原主的血脉上给了她一个提醒,谢清清害她中毒固然可恶,可她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罗罗,背后之人更是可恨,此中毒一事错综复杂,谢如婳还不想谢清清这么快就被当做炮灰。 当然,以后她要是再作死的话,她不会再帮她了,这是最后一次,没有要她偿命已经是恩赐。 兀自想着这些,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戏虐的轻笑:“你倒是很会狐假虎威,故意激怒谢慎,利用本王来敲打他,这么会算计,何不用自己的手段解决他们?” 谢如婳扁嘴:“王爷何必这么小气,左右护着妾身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而已,可对我确实意义大不相同,有王爷这样的夫君护着,妾身高兴得很,给王爷营造一个宠妻的形象,不也洗刷了一些王爷在外的那些污名吗?” 百里溟哼了声,不可置否。 这个女人还真是能言善辩,颠倒是非,说一句她能有十句等着,心思还转得这么快,便是百里溟刻意想营造自己“阴晴不定”这个人设,在她面前也是无力辩解。 罢了,懒得跟她多说。 马车往前行驶了一段,正巧走到京 城最热闹的地界。 听着外头的吆喝声,叫卖声,还有各陆飘来的阵阵香气,有酒楼的米香,饭菜香,又酒肆的酒香,路边的茶点香,药香,香料香。 难得出来这熙熙攘攘的大街,到处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烟火气,谢如婳不觉有些兴奋,掀了帘子一直往外看。 反正自己期待的那场戏还有些时间,一会儿也是要折返的,谢如婳干脆叫停了车夫,然后跳下马车。 “王爷也下来啊?” 百里溟没想到谢如婳会叫他,蹙眉看着她从马车外伸进来的手。 这是,邀他下马车游玩? 百里溟摇摇头,正想拒绝,谢如婳却一步蹬上脚蹬,干脆壮着胆子将他拉扯下来。 “放手,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是我夫君,我与夫君拉扯要什么体统。” 谢如婳理所应当的说,正好马车停下的地方有个卖汤圆的小摊,看着冒着热气的一碗碗小丸子,谢如婳咽了咽口水,吆喝了声:“小二,来两碗汤圆,芝麻馅的。” 小二应了声,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个位置,看谢如婳衣着华贵,还特意用巾布擦了擦凳子。 谢如婳也不嫌弃,大方的一屁股坐在这路边摊的木凳上,等着小二麻利的上汤圆。 第四十七章 小惩 百里溟站在她身边,看向周遭乱糟糟的环境和来往三教九流的人,皱了皱眉,眼中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嫌恶。 他虽然不讲究吃什么,可怎么也是天潢贵胄,从小到大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精致,这种条件下如何吃得下去? 谢如婳却不理会这些,汤圆上来后,就着小二给的汤勺就舀一颗到嘴里吃了起来,甜蜜软糯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芝麻香融化在嘴里,她满足的眯了眯眼。 一下三颗下肚,谢如婳才发现百里溟还站在那儿,便起身将他拉过来,为了感谢他今日的维护,她特意替他舀了一汤勺,眼睛亮晶晶道:“喏,这是妾身给王爷的谢礼,快尝尝吧,很好吃的。” 百里溟下意识的往后一仰,眼中写着抗拒。 谢如婳端着汤勺的手一僵,反应过来他是嫌弃这儿条件简陋后,嗤笑:“我当王爷是个英雄,没想到也这般穷讲究,你们这些自诩高官贵族的实在太不懂欣赏,真以为那些精致的糕点就最好吗?错,就是这种路边小摊的东西,味道才是最正的呢!” 百里溟抽了抽嘴角:“你不讲究,就自个儿多吃点吧。” 不用说,谢如婳也不想错过这一碗好汤圆,又几颗下肚后,她见百里溟真 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怀疑道:“你真不来点?很好吃的!” 百里溟看到汤圆中流出的那黑黑粘稠的东西就嫌恶,哪还下得去口。 谢如婳啧啧了声,将他的那一碗也倒到自己碗里,惋惜道:“人啊,还是得心怀希望才可爱,切莫因为一点小事,比如毁容啊,不快啊的,就放弃美食,放弃希望。不然活着岂不无趣?” 他什么时候放弃希望了?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陪这个蠢女人莫名其妙的待在这儿! 百里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在浪费时间,当即起身,转身就走。 “诶,别走啊!”谢如婳赶紧起来抓住他的衣摆,口中含着两个汤圆,说话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非常可爱,她一边示意素香去付钱,一边拉着百里溟,努力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 百里溟怕自己走快了摔着她,到底放慢脚步。 谢如婳吞下汤圆后,拉着他往回,边走边说:“王爷,妾身请你看一出好戏。” 好戏?还有什么好戏? 谢如婳拉着百里溟,也不多说,径直原路返回,百里溟一看,这不是回丞相府的路吗? “你的好戏在丞相府?” 谢如婳点点头,到丞相府附近却不往大门走,而是拉着他走到一 个偏僻的地方,然后仰着头道:“抱我上去。” 百里溟怀疑的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抱你?” 谢如婳道:“是啊,妾身不会武功,只好劳烦王爷亲自将妾身带到那边那棵树上看好戏了。” 百里溟又是一抽,直到抱着谢如婳站到了谢清清的院子窗前的那棵槐树上,他还没能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被谢如婳说动,做出这么肤浅的事。 这棵槐树枝繁叶茂,又恰栽在谢清清的窗前,站在这里旁人很难发现不说,还能将屋里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掩在茂密的树叶之中,屋子里的说话声也传了出来。 谢清清依偎在百里越的怀里,瓮声瓮气道:“今日都怪姐姐,好好的一餐饭被她扰了兴致,害大家都没心思吃了,她还忤逆父亲,实在是不孝。” 今日之事,太子也在现场,闻言中肯道:“今日谢如婳虽然表现得乖张些,倒也不全然是她的错,莫约是以往将她打压狠了,才会这般咄咄逼人。” 太子竟然会帮谢如婳说话,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殿下。”谢清清娇嗔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姐姐以往是如何牵累殿下名声的,殿下难道忘了吗?殿下是因为谁屡次被皇后娘娘 说教,又是因为谁才被人耻笑,沦为谈资的,您可不能因为姐姐今日的三言两语,就忘了以往遭遇的一切呀。” 说起过往那些丢脸的事,百里越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顿觉一阵烦躁,连着刚浮现的那点对谢如婳的怜悯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谢清清觑了他一眼,就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笑着伸出手主动揽住百里越的腰身,毫不羞涩的躲到他怀里。 “殿下,您好不容易才来留宿一次,咱们就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去烦心了,清清盼了殿下这么久,不如咱们……” 温香软玉在怀,又说着绵绵情话,百里越本就是个自制力差的,当即勾唇一笑,伸手将谢清清拦腰一抱,就往床榻而去。 眼看就要上演一出少儿不宜,百里溟见谢如婳还在饶有兴致的盯着,不免皱了皱眉。 正想着没什么好看,是否该撤离的时候,里头传来一番动静。 先是谢清清惊慌的惨叫声传来:“好痛,肚子好痛,我的肚子!” 百里越赶紧放开她,着急道:“清清,清清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接着,里头传来一连串的放屁声,那“噗嗤噗嗤”的声音,连窗外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谢如婳忍着大笑的冲动, 憋着不停的耸肩,幸灾乐祸道:“臭死你,臭死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 百里溟哭笑不得间,就见太子已经狼狈的从里间直奔门口,靠在门框上不停的呕吐了,那架势,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 “殿下……” 谢清清还在无措的呼唤,百里越却已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慌张道:“本宫,本宫下次再来看你。”就逃也似的走了。 等谢清清追出来,百里越早就不知跑到哪儿了,谢清清捂着肚子又一阵痛意,找茅厕都来不及,当然也没时间去追百里越。 谢如婳在树上看得爽快,笑道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 百里溟看着笑得停不下来的谢如婳,皱眉道:“这是你干的?” 谢如婳边笑边道:“是啊,就在方才谢清清与我喝酒的时候,我在她的酒里下了点泻药,这下当着太子的面丢这么大脸面,我看下回太子对着她还有没有兴致。” “无聊。” 百里越带着她从树上跃出后院,将她放到地上之后转身就走。 “王爷等等我啊!”谢如婳也知道自己这种恶趣味的报复,百里溟这样的人一定看不上,她赶紧追着他的脚步解释:“是他们先为难我的,我不过是略施小惩罢了,王爷何苦这么生气?” 第四十八章 交易 “唐唐一个王妃,竟用如此下作手段捉弄人,本王不该生气吗?” “王爷。”谢如婳猛然停下来,定定看向百里溟,说道:“也许对王爷来说,看一个人不爽就要手刃仇人或者除之后快才显得手段磊落,如婳这种小伎俩王爷当然看不上,不过对如婳来说,每个人做的坏事都有一个衡量,所为之事和惩罚是等量的。” 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百里溟终于停下来。 谢如婳接着道:“没有人会一直被欺负而不反击,也没有人就因为犯点错就该死,谢清清和太子对如婳的所作所为,如婳心里都记着,方才略施小惩是他们今日所作所为的一点利息,下回,我必全价讨还!” 这样恩怨分明的谢如婳是百里溟没见过的模样,百里溟看着她,一时无话。 谢如婳快走几步跟上他,压低了声音道:“难道王爷您,就甘心一辈子屈于人下吗?如果我猜的没错,王爷这脸,并非毒发于意外吧?” 此话一出,百里溟的脸猛地一沉,若非此时是在大街上,他极有可能一把捏死谢如婳。 “胆大包天,敢窥探本王内心的人,你是第一个,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百里溟语气冰冷,眼中的杀意一闪而 过。 谢如婳无惧的迎上他,被百里溟压制这么久,她必须要与他谈谈了,若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江夏王妃的身份无疑是她最好的掩护,而她也要让百里溟看到自己的价值,这位王爷才会庇佑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各自传递着自己话外的意思,恰在此时,风扬随车夫前来,百里溟最终转过头去,率先上了马车。 谢如婳紧随其后,在马车内坐定。 斟酌了一番,还是谢如婳先开口:“妾身方才的意思,想来王爷已经听明白了,妾身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王爷敬我一分,我自会敬王爷三分,丞相府的态度王爷也看到了,妾身没法指望他们帮我什么,所以我想和王爷做个交易。” 百里溟捏了捏手指,并不说话。 谢如婳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坦白来说庇护她对百里溟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同样,她对百里溟的价值也并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这个交易她的筹码并不多。 但是,她必须,也一定得得到百里溟的承诺! 谢如婳加重了语气:“如婳知道自己一介女流,比之许多人来说或许不如一个侍卫对王爷可靠,可是王爷,您若想对付谁,谋算什么,甚至问鼎高位,如 婳都可以帮忙,哪怕您如今还没看出如婳的价值,但如婳不会令您失望的!” “如婳知道许多超过王爷认知的事,对医毒之事也颇有研究,这些假以时日王爷有一定都能派上用场,最重要的是如婳对王爷的忠心,我们是唇亡齿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如婳绝不会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而王爷您,只需在如婳需要的时候,无条件站在如婳这边,做如婳最稳妥的靠山就够了,这个交易于你我二人来说都是互利互惠的事,希望王爷慎重考虑。” “当然,以目前来说,王爷不相信如婳也情有可原,请王爷给如婳一点时间,如婳会让您知道,如婳值得一个王妃之位!” 一口气说完这些,谢如婳紧盯着百里溟的眼睛,对于旁人来说,这些话可谓越矩失礼,甚至离经叛道,可谢如婳相信百里溟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他的眼界,不会因为她是一个女子就轻视她。 当然,谢如婳也没指望他能立马答应这件事,或许这事还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百里溟会突然将她赶下马车。 是的,赶下,毫不留情的那种。 被扔在大马路上,谢如婳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 百里溟,不就是说了些张扬的话吗?你至于把老娘一个人扔在外头!你这个小气鬼,神经病,变态!” 素香跟在她身后,敬畏的缩了缩脖子,王妃口中这个神经病可是人人敬畏的江夏王,当街这么骂人真的没事吗? 这回谢如婳倒是真误会百里溟了,他在刚上马车之时就发现自己身体隐隐有些不对,之后就在极力克制这种难受,根本没听到谢如婳说的那些话,等她说完他已经控制不住,知道自己即将毒发,所以才将她赶下马车。 他不愿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愿谢如婳看到他毒发的样子,所以将她赶下马车之后,百里溟就遣了风扬,令车夫赶紧将马车赶到夜尊府再离开。 谢如婳骂了一通,犹不解气,素香怕她太随性惹出麻烦,上前道:“王妃,咱们现在去哪儿?” 这话让谢如婳稍稍回神,她哼了声:“百里溟这么对我,我才不想这么快回去看他的脸色,素香,走,咱们就在这街上好好逛逛,吃点好的,再买两身衣裳。” 素香立刻点头,跟在谢如婳身后,二人逛街去了。 这古代的街道谢如婳还是第一次认真瞧着,果然是车水马龙繁华似锦,如今正值繁荣盛世,天启国 皇上有勤于朝政治国有方,所以天下也算太平。 许多古代的新鲜玩意儿是谢如婳没见过的,她逛得目不暇接,口中不时惊叹着,正欲抬脚跨入一个布庒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衣摆。 她低下头,瞧见一个衣着褴褛的小乞丐蹲在她脚边,大眼睛纯澈的看着她,见她回神,小声道:“姐姐,有人给你递了个口信。” 口信?谢如婳在这世上除了素香与她亲近,谁会给她递口信,这小乞丐怕是个骗子吧。 谢如婳笑笑:“小弟弟要是没钱吃饭,姐姐请你一餐就是了,何苦骗我什么递口信,这世上还有谁可能在意我吗?” “是真的!”小乞丐怕谢如婳不信,红着脸小声说:“我小猴子从不骗人,方才有人让我给姐姐带句话,说夜尊找你,请姐姐到老地方相见。” 夜尊? 夜尊找她干嘛,难不成是上次她拿走龙血草,他准备秋后算账了? 谢如婳直觉没好事,赶紧拉着素香就欲往回走。 小乞丐追着她道:“姐姐,那人说了,姐姐若是不去,就要找上门将姐姐绑去呢,姐姐若不想事情闹大,在自己身上说不清楚,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谢如婳满心烦躁,这个夜尊竟敢威胁她? 第四十九章 良药难寻 “姐姐!” 小乞丐还在喊,谢如婳越走越快,几乎用跑的,直到跑至江夏王府的门前,她才稍稍安定些。 素香担忧道:“王妃,你没事吧?” “我没事。” 谢如婳摆着手,喘着粗气歇了会儿,见小乞丐没追上来,总算松了口气,刚想走入王府的大门,脚步一顿间却猛然想到什么。 这个夜尊行事不定,瞧着也是个颇具手腕的,若被他盯上只怕不好,而且他还是那阴市的首领,势力庞大不说,还不遵律法,万一他做出什么威胁自己安全的事…… 方才他还放话说自己若是不往就找上门来,如果他真的言出必行,被人知道她一个王妃竟然和黑暗组织的头目有牵扯,那麻烦就大了。 如此看来,这一趟自己还真不能推脱? 谢如婳烦躁的甩了甩头,这个世上就没一个人对她友好些吗,百里溟是,丞相府那些人是,皇后娘娘也是,如今连个毫不相干的夜尊都能威胁她,她这个医毒天才还能不能有点尊严? 抱怨归抱怨,谢如婳不能冒险,只能丧气的交代了声:“素香,你先回府,一会儿王爷若是问起来,帮我应付着点,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王妃,王,王妃!” 见她 扭头就走,素香担忧不已,进府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眼瞧着谢如婳三两下就不见了身形,她只能先回府再说。 谢如婳一边腹谤着夜尊的阴险,一边迅速的往夜尊府的方向跑去。 今日不是阴市开市的日子,所以小乞丐所说的地方,只能是上次差点被夜尊抓住的夜尊府。 才刚到地方,里头的黑鹰就急急迎了出来,草草拱了拱手就将她连拖带拽的带进去,边走边道:“大小姐快一些,尊上毒发,急需大小姐的帮忙。” 所以夜尊找自己,并非为了算账,而是毒发? 谢如婳心头的不爽转瞬即逝,虽然夜尊请她的方式让她不敢恭维,但是在这个肉弱强食的地方,有势力的就是大爷,她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不过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见夜尊整个人躺在那儿浑身抽、搐,暂时奈何不得她,少不得嘴里不饶人。 “你不是大魔头很有能耐吗?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这会儿倒是想起我了,威胁我的时候倒是利索的很呐。” 黑鹰怕谢如婳故意不救人,赶紧拱手:“大小姐勿怪,尊上也是怕大小姐不来,一时情急才拿那些话相请,待大小姐救了尊上,尊上自会奉上相应的报酬。 ” 谢如话撇了他一眼,哼了声不再多说。 夜尊此次的毒发,比上次还严重,放血缓毒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谢如婳迅速拿出备着的银针,一边快如闪电的在他身上插针走穴,封住各大血脉,一边沉声吩咐写方取药。 黑鹰很快将她吩咐的药方将药找齐了,谢如婳命他将药煮上一锅,用汗蒸之法将百里溟体内的毒给逼出来。 做完后,她有条不紊的收了银针,虚弱的夜尊也被放入一个大木桶中,煮好的药汤不断送进来,很快他的身子就没入药汤之中,慢慢烫出一层薄汗。 这个汗蒸要持续一个时辰再看结果,趁着这个时间,谢如婳让人找来纸笔,又开了一剂药方。 只是这回,黑鹰盯着上头的字却直皱眉。 倒不是谢如婳的字丑的惨不忍睹,相反,她的一手簪花小楷写得赏心悦目,让人见之不忘,这方子也没有同其他大夫一样鬼画符的用草体代替,而是一笔一划,让人一看便知她要的是什么。 好一会儿,黑鹰才踟蹰着开口:“尊上的毒一定要这些东西才可以吗?” 谢如婳当然明白他的为难之处,笑笑“怎么,唐唐一个阴市,难道连一点药材都找不齐?” 黑鹰不 敢妄自夸大,为难道:“这川穹,防风和赤芍倒是好找,白术茯苓也不难,可这紫丹参,延胡索,千年健……还有这天仙藤,白虎鼻,血冰蟾,在下实在是……” 这些药随便一味拿出来都是千金难求,有市无价,便是阴市也不能轻易找到,如此稀有之物一下哪能凑得齐全? 谢如婳道:“这些药材很难找是吧?” 黑鹰为难的点了点头。 谢如婳摊手:“那就没办法了,你这尊上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想要解毒已是难上加难,下次毒发若想缓解,就需得这些药材,你若找不齐,你家尊上只好继续受苦了。” “大小姐,你就不能……” “抱歉,我无能为力,你们尊上中毒这么久,想必也看过不少名医隐士,你若觉得我这方子有问题,大可请别人来看看,我保证这世间绝没有比这更适合你尊上的药方。” 黑鹰当然相信,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让谢如婳来替主子治疗。 “那,那这些缺失的药材能用其他替代吗?” “不能,若是可以,我就直接写上了,何须多此一举让你去找,我所开的药方在这世上虽然稀少,却并非没有,我相信以你们夜尊府的势力,一定会找得到吧。” 话都这么说了,黑鹰只好再次认真记下这个药方,只是眉宇间仍然化不开纠结。 谢如婳说的不错,这些东西若是世上只有一个地方能找到,那一定是在阴市。 可有些东西不是光靠势力能人力就能办成的,白虎鼻骨或许还有机会能得,另一味却…… “不是在下不愿尽力,传闻中这血冰蟾乃当年医毒双绝叶云裳所培育,叶云裳早已仙去多年,她死后血冰蟾也不见踪影,便是夜尊府也毫无消息,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黑鹰……” 被困在浴桶中的夜尊总算幽幽转醒,声音虚弱的叫唤他,黑鹰赶忙迎上去。 “你们在说什么?” 夜尊一问,黑鹰自是不会遮掩,将谢如婳给的药方以及她所说的这些全数叙述给夜尊听。 夜尊微微吃惊,没想到谢如婳竟然也知道血冰蟾,旋即想起什么,他意有所指的插了一句。 “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听闻当今皇后与叶云裳乃是同门师姐妹,或许她有些许线索也说不准,咱们可以试试从这个方向追踪。” 黑鹰道了声是。 夜尊又道:“话说回来,这叶云裳不就是谢大小姐的生母吗?不知令堂可有与大小姐提过,与这血冰蟾有关的消息?” 第五十章 戏弄 什么?原主竟然有个毒医双绝的母亲,此人还是这个世界大名鼎鼎的人物? 谢如婳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当然是立刻查找原主的记忆,可搜索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位亲娘的蛛丝马迹,更别说什么血冰蟾了。 谢如婳摇摇头,茫然道:“很遗憾,母亲去时我尚且年幼,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夜尊审视着她面上的神色,见她似乎也对这血冰蟾感兴趣,却的确不知血冰蟾的消息的神态,不似作假,顿时有些失望。 本以为找到这个线索能为他带来希望,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谢如婳当然也想找到这传说中的血冰蟾,抛却此事与这具身体的渊源不算,这血冰蟾是世上最好的解毒圣品,传说得之便可解百毒,她还没研究过这种东西呢,当然有自己的私心。 不过这次毒发并没有上次那种痛到极致的痛苦,夜尊对谢如婳的医术还算满意。 瞧见她视线缥缈的样子,夜尊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上次自己碎裂的衣裳,心头顿时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皱了皱眉,突然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 给他亲自用药的谢如婳立刻紧张起来,面带疑惑的赶紧走 过去查看。 夜尊却在她过来将手伸进药汤的时候,突然将她一扯,谢如婳的整个人就被他从背后控制在怀里。 耳边,他的声音凉凉传来:“上次无端弄碎了本尊的衣裳,这次又将本尊脱光了放在这蒸汗,谢大小姐对本尊还真是挺随意啊,难道你每次都是这样替人治病的?” 来了,迟到的秋后算账。 不过夜尊以为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能奈何得了她吗?要知道他体内的这个毒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比谢如婳更清楚了。 虽然药浴能将贪欢的毒逼出来一些,平缓毒发的凶性,可夜尊刚刚经历一场毒发,身体早就虚弱得很,他能钳制自己也不过仗着巧劲以及她的大意,只怕如今他的力气,还不如外头一个大门不出的小姐。 谢如婳只是在他腕上随意的扎了一针,方才气势汹汹的夜尊便软绵了下去。 “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惹怒一个大夫吗?”谢如婳笑得张扬快活,从他怀里轻松的出来后,面向他,用十分轻佻的手势捏着他的下巴。 “尊上,算上这次我可是救你两次的救命恩人了,早前是你自己偷了我的龙血草,我才回击的,如今你却屡次要挟你的救命恩人 ,甚至对她下手,是否太不够意思了些?” 夜尊被银针扎穴,正绵软无力着,氤氲的药汤雾气中,谢如婳的神色看起来比平日多了几分妩媚的风情,加上这轻佻的动作和话语,无端让夜尊不自在的加深了眸色,想侧过脸去。 谢如婳却捏着他的下巴不让他回避,左右端详了一阵,轻笑:“尊上这下巴倒是勾人得很,不知面具中的脸又是怎样的风姿,好在我并无窥探别人面目的爱好,不过就尊上这身材,也够让人神往的了。” 坦白说,不管是百里溟还是夜尊,这个身材都保持得非常完美,宽肩窄腰,线条流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少有的腹肌分明,这要是在现代,也是个妥妥的型男啊。 可惜了那张面具覆盖着脸,不然不知这个样貌得勾走多少少男少女的心。 谢如婳啧啧了声,下意识的从他完美的锁骨往上看。 果真尤物,不过……他脖子上的这颗小红点,似乎有些眼熟? 谢如婳一下就想到了今早回门,她与百里溟同乘一辆马车,结果马车颠簸她摔在百里溟怀里的那一刹那,抬眼间瞧见的正巧是百里溟脖间的这个红点。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特征,心头 的那个猜测猛的被证实,谢如婳的心跳猛然加快。 夜尊见她盯着自己,目光毫不掩饰是侵略性,顿时觉得羞窘。 便是天启国民风开放,可女子多数还是以矜娇羞涩为主的,就没见过一个女人会这般直白的对着男子的躯体,还看的这般坦荡,这般……不可言说。 几乎是咬牙切齿,夜尊低吼道:“看够了没有!” 谢如婳猛然回神,有些茫然的“啊?”了声,反应过来夜尊是在生气后,大笑道:“我当尊上英雄盖世,没想到连一个女子区区的目光都忍受不了,这种事我一个女人没害臊,你害臊什么?” “闭嘴!” 已经是第二次在谢如婳面前这般“坦诚相见”了,饶是夜尊不拘小节,也会觉得自己被冒犯吧。 谢如婳又啧啧了声,既然确定夜尊就是那个人,她也没什么好发脾气的,他既不愿让人撞破身份,她也只当自己不知。 拍了拍手站起来,谢如婳朝一边满脸尴尬难言的黑鹰笑了笑。 “我走了,这药浴再泡一个时辰,你家主子估计也能恢复了,那些药材你尽量去寻吧,我还是那句话,如果能尽早解毒是最好的,毕竟此毒凶悍,身体底子再好也不是这么 消耗的。” 黑鹰拱手,道了声:“多谢大小姐。” 谢如婳一笑:“不谢,毕竟我出手也是要诊金的,那日我见多宝格上有几株上好的百年人参,还有天山雪莲,琼崖血燕,不如送些与我做诊金好了。” 黑鹰的脸顿时一抽,这些可都是夜尊千方百计寻来的上好药材。 谢如婳朝夜尊笑道:“尊上不会小气不给吧,毕竟尊上说了,我若不来尊上就得找到我府上去,尊上的威严小女子如何承受得住啊,这小心肝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着呢,若不给点东西安抚一下,下次尊上若再叫我,如婳可就真不敢来了。” 这不就是耍流氓吗?还不如直接说夜尊若不给,下次谢如婳就不治他。 罢了,都是些身外之物,药材难寻,可谢如婳对他的用处更大。 夜尊咬牙,忍着肉痛道:“黑鹰,将她所说的那些,打包给她。” 黑鹰道了声是,倒是利落的去准备。 谢如婳嘿嘿笑了声,然后诚心诚意的道了声谢,就拿着东西心情颇好的回府去了。 只有夜尊,看着谢如婳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眼中掠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老虎头上拔毛,很好,那就随时准备好接受老虎的反攻吧! 第五十一章 玉观音 因为自己的私自离开让素香一阵担忧,谢如婳回到江夏王府后,废了好一阵功夫,才安抚好素香,安心的睡去。 翌日,谢如婳还未睡醒,叶如月又来了。 沉寂多日的叶如月,这回不知抽的什么风,一早就到菱香园说要给谢如婳请安,顺便还送来一个玉观音,说是昨儿去普渡寺求的,一定要请王妃亲自收下。 她一不拜佛二不求神的,送个玉观音给她,这个叶如月在想什么? 谢如婳当即让素香去回了她,可叶如月十分坚持,说一定要见上谢如婳一面,她有要事要通禀,谢如婳被她吵嚷得有些烦,只好起身洗漱了去见她。 “说吧,找我何事?” 谢如婳一来花厅,就自顾坐在上首的位置,睨了她一眼,语气中有隐隐的不耐烦。 叶如月笑得很温柔,恍若前些时日两人之间的龌蹉不存在一样:“听闻这段时日王妃睡不安枕,如月特意到普渡寺捐了不少香油钱,为王妃求了个玉观音,普渡寺的方丈说,只要将此观音放在房中日日参拜,保管王妃夜夜安睡心想事成。” 看着她递上玉观音,谢如婳还未接过就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那是一种佛寺专用的檀香不错,可以谢如婳的修为 ,一下就闻到了其中掺杂的少量麝香。 麝香,呵。 谢如婳一嗅就明白了她的目的,嘴角不觉涌上一丝冷笑。 她和百里溟还没怎么呢,这位就打上她子嗣的主意了,是否太心急了些? “你听谁说的,本妃睡不安枕?” 叶如月本以为谢如婳不识药理,才故意送这玩意儿来的,显然没料到谢如婳会突兀的问这个,正常人人家送了礼物,不是即便不喜欢也该客气的接过放起来吗? 心虚之余,叶如月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的“啊?”了声。 谢如婳冷着脸道:“如果你要与本妃说的要事是指这个,本妃没兴趣听,你请回吧。” “王妃。”叶如月咬了咬唇,做出一副委屈的摸样:“妾身是真心为了王妃着想,还请王妃看在妾身一片心意的份上……” “看在你的心意上,如何?将这玉观音供起来日日侍奉?” 谢如婳嘴角噙着淡淡的嘲讽:“叶氏,你也是个聪明人,咱们之间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院子与我十万八千里,我与你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称兄道弟这种事咱们就免说了,我与你没什么好说,作为王妃,我只要求一点,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叶如月总觉得这话 意有所指,不由得着急:“王妃何以这么说,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咱们之间立场不同,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对王爷有意,用你自己的手段去拉拢他,你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但万不该,你不该将主意打在我头上。” “这玉观音你自己拿回去吧,我可以当做今日的事没发生,我也不是那种非要拿乔的人,日后晨昏定省你都可以免了,以后别来烦我。” “王妃……” 好不容易弄了这么个掩人耳目的玉观音来,就这么带回去岂非功亏一篑? 叶如月还欲再说,谢如婳已经别过脸不去看她了,送客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幅傲慢的态度让叶如月十分不爽,凭什么,明明她入府的时间比她长这么多,却还是要看她的脸色,好心好意给她送个观音还被这么一通冷嘲热讽,谢如婳也不过是个名声狼藉不受宠的罢了,凭什么在她面前高高在上! 叶如月气愤的上前一步,不管不顾道:“既是给王妃求的,妾身断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说着,竟是硬要塞给谢如婳。 谢如婳避让不过,只能将东西推回去,这一来二去间,哪成想她根本没用什么力气,还 没来看清怎么回事呢,叶如月就突然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了。 不会吧,这就晕了,这么脆弱? 谢如婳直觉她在做戏,不知这个叶如月又在想什么法子栽赃自己,所以她用脚踢着她,叫唤:“别演了,我与你真没什么好说的,喂,喂?” 脚下的人半天没反应,谢如婳又踢了两下还是毫无动静,她才终于察觉出点不对劲来,赶忙扣住她的手腕诊脉。 脉象紊乱而无力,时而虚浮时而迅猛,如此汹涌不定,是中毒之兆啊! 谢如婳面色一变,赶紧捏着她的下颚瞧了瞧,果然见舌苔发白,唇色偏于青紫,眼中似有隐隐充血之症,的确是中了毒了。 不会吧?叶如月不过是江夏王府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妾而已,人微言轻的根本阻碍不到任何人,谁会那么无趣的对她下毒? 最重要的是,她中了毒却晕倒在自己的院子,这让她怎么跟别人解释? 来不及多想,谢如婳招呼了在外头伺候的素香,二人合力将叶如月扶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赶紧拿出银针给她解毒。 好在她中毒不深,几根银针下去,叶如月已经幽幽转醒了。 可她醒来后好像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见谢如婳拿着银针对着她 ,立刻紧张的大叫:“啊,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想谋杀我好独自霸占王爷的宠爱是不是?” 谢如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你中毒了,我这是为你解毒呢,好心当成驴肝肺,再大喊大叫你就自求多福吧。” 叶如月压根不信。 “你会好心的替我解毒?别搞笑了,我知道你早就恨不得杀了我了,谢如婳,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虚伪的人,还解毒,我看这毒就是你下的吧!” 此话一出,素香立刻抱不平:“说什么呢你,王妃好心好意救了你,你不感恩就算了,还恩将仇报,你有没有良心!” “良心?”叶如月嗤笑:“你跟我讲良心,你觉得这良心二字可信吗?世上谁不知道我是王爷身边侍奉最久的人,王妃与我是天敌,她不害我就好了,还会反过来救我?别把别人当傻子。”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废话少说,谢如婳意图谋害于我,她手里的这些银针就是罪证,咱们现在就到王爷跟前说理去!” 就没见过如此恶人先告状还如此没脑子的人,可笑的是,叶如月竟然还想拉谢如婳到百里溟面前说理,谢如婳凭什么听她的,又凭什么为了她这么个东西惹上善妒谋害妾侍的罪名? 第五十二章 立威 谢如婳甩开了她的钳制,冷笑道:“我劝你最好别激动,这个毒在你体内已非一朝一夕,若强行牵动情绪只会加快毒发,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 叶如月面色一骇,一股害怕突然涌遍全身,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真的中毒,还中毒已久这种话。 “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在这王府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可能莫名其妙中毒,我看你是不敢与我到王爷跟前对峙,才说这些来故意扰乱我的心神的,你才是居心叵测。” 叶如月越想越觉得谢如婳就是心虚,立刻又补上一句:“别以为你是王妃我就会怕你,我叶如月才不会这么轻易就上、你的当!” 谢如婳无语得很,连话都懒得跟这个恩将仇报的说。 见她沉默,叶如月想当然的以为她无话可说,当即心一横,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又哭又闹的嚷嚷着要让百里溟过来为她做主。 谢如婳被她吵嚷得实在脑壳疼,只好让素香去将百里溟叫过来。 “王爷!”一见到百里溟来了,叶如月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柔弱”的扑过去,恶人先告状。 “王爷,还请王爷替妾身做主啊,王妃意图谋杀妾身呢!” 谋杀? 百里溟皱眉道:“怎么回事?” 谢如 婳也知越描越黑的道理,不等叶如月说话就主动开口:“是这样的,叶氏一早过来,说要给妾身送一座玉观音,妾身不收,推脱间她就晕倒了,妾身为她施针的时候发现她是被人下毒才导致的昏迷,可叶氏非说这毒乃妾身所下,要找王爷评理。” 百里溟淡淡瞥了一眼一旁的玉观音,眸中闪过一丝暗沉。 叶氏见着,心头一阵发紧,赶紧哭着掩盖情绪。 “王爷明鉴,如月在府里这么多年,一心一意侍奉王爷,不敢有半分懈怠,妾身……” “好了。”百里溟不耐烦的打断她:“本王相信你的忠心,只是此事看着的确事有蹊跷,王妃你怎么说?” 谢如婳嗤笑道:“妾身再小心眼,还不屑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做这种阴私之事,只是叶氏既然认定此事为妾身所为,妾身也不能白受了这冤枉,还请王爷查明真相,还妾身一个清白。” 查明真相,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最说服人心的办法。 “叶氏,你怎么说?” 叶如月巴不得早点找到这个人,当然赶紧应下:“妾身听王爷的安排。” 一目了然的事情,没什么好纠结的,百里溟抬了抬手,刚要下令让风扬彻查此事,谢如婳突然道 :“慢着,此事既然牵涉到妾身,还请王爷准许,让妾身亲自调查。” 百里溟眸光幽幽,以他这段时日对谢如婳的观察,他相信谢如婳会说这话,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谢如婳下一句面向叶如月开口了。 “我说过,我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也不想被别人当成傻子,叶氏屡屡冒犯我的尊严,污蔑我的人格,加上这别有用心的玉观音,如果谁都能随便给我泼脏水,我这个江夏王妃岂不很没脸面,让人人以为我软弱可欺?” 百里溟深知谢如婳这是再给自己立威,坐在那儿懒洋洋道:“王妃想要如何?” “不想要如何,只想要个公道罢了,身为江夏王妃,我可以没有面子,但不能让王爷没面子,这赏罚一事也该推行下去了,王爷以为呢?” “内宅一事,自有王妃做主。” 叶如月闻言,见百里溟并没有偏帮自己的意思,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得沉声道:“妾身若冤枉了王妃,自是妾身的不是,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如婳等的就是这句,当即道:“好,如果最后证明我并没有给你下毒,到时候还请叶氏你遵守承诺,给我磕个响头来为今日之事道歉!” 磕头?叶如 月当然不愿,但在百里溟面前,只能咬着牙放厥词:“好!莫说一个,如果我今日当真冤枉了王妃,我就给王妃磕三个,不,十个响头!” “这可是你说的。” “我叶如月说话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谢如婳笑了笑,如此送上门的机会,她不用白不用。 叶如月既然已经做了承诺,她也没什么好再纠结的,立刻着手开始调查此事。 这种慢性毒药,若非长年累月不能达到,叶如月中毒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所以能够下毒的方向除了她的饮食,就是惯用的某些东西了。 谢如婳决定先从叶如月的饮食下手。 “不知叶氏你最近吃的什么,可否交代一番?” 叶如月直觉被冒犯,脸色沉得厉害,让人一眼就看出她秋后算账的打算,却还是老实道:“也没吃什么,府里小厨房准备什么我便用什么,外头的吃食我也很少带进府里,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吃法,想必这吃食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如此避重就轻的回答,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是吗?”谢如婳回想了一番她中毒的反应,淡淡道:“你最喜欢的点心是什么?平时有那些吃东西的小习惯?进补之类的药材,你多选哪一种?” 毕竟事关自己的性命,叶如月也不敢撒谎,认真想了想才说:“我惯爱桃仁酥,杏仁酥这两种点心,几乎每日都会吃一点,至于进补之类的药材……” 叶如月觑了百里溟一眼,才小声说:“因为王爷喜欢皮肤细嫩的美人,我便想着多吃些有助于养颜的,所以最常用的便是血燕窝了,这也有问题?” “血燕窝,一份不下二两银子吧?看不出来你还挺舍得的啊。” 猛然来一句这话,叶如月的脸白了白,却是低着头不再说话。 谢如婳一时也理不清头绪,敲着脑袋道:“让人将你平日吃的桃仁酥杏仁酥还有燕窝各送上一份,我瞧瞧。” 叶如月叫唤了声:“采荷,你去办吧。” 中毒这种事,越是身边的人嫌疑越大,谢如婳让人将贴身伺候叶如月的人都叫到花厅,这会儿叶如月指名,就下头侍立着的一个小丫鬟抖了抖,道了声是,然后颤颤的下去了。 谢如婳眯了眯眼。 那三样东西很快被放在一个盘子端上来,谢如婳只看了一眼就说:“尝尝,可是平日的味道?” 叶如月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情愿,虽然这些都是平日吃的东西,但一想到这当中可能有毒,她还如何下得去口? 第五十三章 报复 不过还是必须吃的,否则如何查出这幕后祸害自己的人? 她拿起桃仁酥尝了尝,是平日的味道,又端起那碗红色的血燕窝看了百里溟一眼,心下暗暗念叨了声王爷千万不要怪罪妾身奢侈,这才小心的抿了一口,吧唧了下嘴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最后拿起那块杏仁酥,谢如婳盯着她的嘴巴,实际上是盯着给她拿过来东西的采荷,这么大阵仗,她似乎有些紧张。 叶如月尝了尝,道:“奇怪,品香阁的杏仁酥一向有种淡苦的回甘,今日怎么没有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刻提高警惕,谢如婳直接指着采荷厉声道:“拿下!” 采荷很快被谢如婳院里的嬷嬷大力的制服,押跪在众人面前。 叶如月顿时大惊:“采荷,怎么是你?” 采荷慌张的摇头:“夫人,不是,不是我啊,我是冤枉的,还请夫人为我做主!” 看她的神色也不像作假,叶如月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该相信她。 谢如婳冷冷开口:“不用狡辩了,就是你,方才我故意让叶氏使人去端吃食,就是为了让下毒之人自己露出马脚,因为心虚之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做手脚。” 叶如月虽然震惊,但更想弄清楚 事实的真相,连忙道:“何以见得?” 谢如婳道:“这事其实就是个简单的障眼法,我让人端上这几样平日你爱吃的东西,按照心虚之人的想法,我的下一步定是寻到这些东西的出处,再买一份一样的来比较,这样一来,所端上来的点心一定与出处相同,且是无毒的食物。” “本来这个设想成立的话,这些食物是没毒的,自然也就查不到是谁做了手脚,可对方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样,那就是压根没料到我在明知这些食物可能会引发你中毒的情况下,还让你亲自试吃。” “如此一吃,对方的自作聪明反而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危及性命的情况下,你尝得万分仔细,自然就会发现细微的差别,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杏仁酥就是慢性毒药的来源,而那毒,就是掺杂在其中的苦杏仁吧?” 只有苦杏仁,长期食用会引发慢性中毒,并且符合叶如月所说的淡苦的回甘,还能藏在本就是杏仁所制的杏仁酥中不被发现。 说的这么清楚,便是叶如月不想相信也相信了。 她震惊又心痛的看着采荷,扬起手就打了她一巴掌,接着就要上前撕扯,愤怒道:“采荷,你是我最贴身 的婢女啊,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怎么可以要害我,怎么能这么做!” 事到如今证据确凿,采荷也没什么好再狡辩的了。 她用豁出去的表情,瞪着眼恨恨的看着发疯的叶如月,满含仇恨。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月夫人,这么多年,奴婢如何待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叶如月一怔,似乎被这话钉在了原处。 采荷愤怒的控诉:“你嚣张跋扈,你蛮不讲理,你从未关心过我们,我虽在你闺中就伺候着你到现在,可这么多年你有当我是个人吗?” “攀上王爷这根高枝,你得意了,高兴的时候拿我们当狗一样的取乐,一不高兴就对我非打即骂,我身上新伤旧患那么多,哪一条不是你的功劳?” “去年,就在去年,我的弟弟身患绝症马上就要咽气了,我求你让我回去看一眼,你都不愿,最终他没能熬过,我的母亲也因为觉得人生了无希望而选择了自焚,可怜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你有考虑过我们这些下人的处境吗?” 叶如月也疯了:“你闭嘴,你不过是我买来的丫鬟罢了,命都在我手里,我还打骂你不得了?你算什么东西!” “我的确只是个下贱的奴婢 ,可是奴婢也是有尊严的!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给你下点苦杏仁算是便宜你了,你有今日,完全是你自己找的!” “啊啊啊!你敢下毒害我,我要杀了你!” 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主仆,谢如婳有些膛目结舌,原来叶如月自以为只是一时任性的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大的仇恨。 百里溟当然不能任由这场闹剧发酵,一声令下,自有人将采荷拖下去处置了。 采荷一走,叶如月怔怔的滑下、身子,发丝凌乱,眼神呆滞,似乎很后怕很颓废。 可没过一会儿,似才想起什么,她又立刻打起精神,抓着百里溟的衣摆着急道:“王爷,都是一派胡言,采荷说的都不是真的,妾身没有苛待下人,没有!” 能让人家不惜豁出性命下毒了,还说没有苛待,这句狡辩可以说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百里溟当然不予理会。 叶如月又继续哭,不停的诉说着自己的冤枉,还大骂采荷狼子野心。 谢如婳终于听不下去了,凉凉道:“事情既已了解,叶氏,如今采荷供认不讳,你是不是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百里溟的态度让叶如月着急,猛然见谢如婳还惦记着这件让他丢脸的事,当即又羞 又恼的瞪着她:“王妃,妾身绝没有赖账的意思,王妃就不能缓缓吗?妾身此番中毒伤了身子……” “不能。” 谢如婳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就算荷香的报复太过尖锐,可也是叶如月自己作死在前,方才她还不遗余力的污蔑自己来着,若非真相大白,她会轻易对自己让步? 既是要立威,当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谢如婳端坐在上首,沉声道:“就请月夫人履行承诺,磕头吧,十个,你说的。” 叶如月气的眼眶都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谢如婳磕头,不就是诚心让她难堪吗?日后她还有何面目在府里待下去,还有何面具觉得自己能争得过这个王妃? 可话是自己说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叶如月又不能不认,她只好做出最委屈的姿态看向百里溟,祈求道:“王爷,恳请王爷体谅一二,妾身这身子……” 百里溟冷淡道:“你这身子自有王妃为你调理,一码归一码,该你履行的你就做了吧。” 叶如月的面上皆是委屈,一听这话倒是有些讶异,百里溟竟然让谢如婳为她调理身子? 能让一个王妃侍奉,自己还算赚了呢,这么一想她心里终于平衡了些,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下了。 第五十四章 生日宴 而谢如婳,听到这话则气恼的瞪大了眼,百里溟这个疯子,是他自己允诺了叶如月向她磕头的,可转脸却要她给叶如月解毒,这算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是她! 连看叶如月磕头都没心情了,谢如婳咬牙道:“王爷真是太看得起妾身了,府里又不是穷到连个大夫都请不起,何必劳动妾身来做这种事。” 百里溟道:“王妃生为当家主母,连这点小事都处置不好,还要本王亲自出手,难道不该自行请罪?” 该死的百里溟,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谢如婳咬得银牙都要断了,看向百里溟的目光几欲喷火,却只能看着百里溟大笑离开。 他一走,头也磕完了,按说这场闹剧也该散场了才是。 可谢如婳还是低估了叶如月的厚脸皮,她磕完头后,竟然装虚弱的摊在椅子里,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就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这是想做什么? 谢如婳烦躁道:“你有完没完,不过让你磕几个头而已,没要你的命,至于这样要死要活的吗?” 叶如月得意的昂了昂下巴:“瞧您这话说的,没听见方才王爷说要王妃亲自为妾身解毒吗?怎么,王妃这么不情愿,难道想违抗王爷的指令? ” 这个蠢女人该不会是以为百里溟要她为她解毒,是指望她伺候她吧? “不就是解毒吗?” 谢如婳冷笑一声,让素香准备好纸笔,刷刷两下就写了一张药方,丢在叶如月面前:“药方给你了,自己按时吃药,半个月毒就差不多能解了。” “可是……王爷的意思,似乎是想王爷亲自照料妾身到痊愈呢。” 这么好一个磋磨谢如婳的机会,叶如月可不想白白错过。 “是么?”谢如婳的眼神幽幽看过来:“月夫人所说的照料,难不成是想让本妃给你端茶倒水,伺候着你煎药喝药的意思?” 叶如月的确是这么想来着,便昂了昂头,没有说话。 谢如婳大笑了句:“笑话,这世上,还没人敢指使本妃做这些,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大言不惭的敢将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这样张狂的谢如婳是叶如月所没见过的,一时有些发怯:“王妃也别怪罪,这都是王爷的意思……” 百里溟可没让她拿着鸡毛当令箭。 “行啊,王爷的意思,本妃领了,不过本妃煎的药,你敢喝吗?” 只这一句轻飘飘的,加上谢如婳刻意流露的意味深长,叶如月想起她的银针,立刻如赘冰窖。 “不,不,不用 劳烦王妃了,妾身得罪了,这就走,就走。” 说完,也不管自己姿态如何狼狈,连告退都来不及,就忙不迭的带着药方走了。 呵,贪生怕死。 谢如婳冷哼了声,捏了捏眉心,被这乌七八糟的事弄得心情郁郁。 好在叶如月似乎因为中毒一事被吓得神经紧张,加之谢如婳已经明晃晃表明她精通医理,想也知道那玉观音的玄机已经瞒不住了,怕谢如婳来个秋后算账,她倒也不敢再凑上前来找不自在。 如此,也让谢如婳也安生了好几天。 天气逐渐转凉,秋天到了。 林若梅的生辰便是在秋天金秋九月,她是个喜欢热闹爱慕虚荣的人,年年都会操办,今年也不例外。 江夏王府也算一门高亲了,所以一早,丞相府就派人送来了帖子,邀请谢如婳和百里溟一同前去为林若梅庆贺生辰。 这种小事,谢如婳还不想落个嫁了高门不尽孝道的话柄,稍稍收拾一番,就坐着马车前往了。 当然,她也觉得这点事没必要劳动百里溟,便也没通知他。 丞相府高朋满座。 因为前段时间谢如婳无意间提到的铺张奢侈一事,林若梅这次的生辰宴便是有心做大一些,也不敢落人口实,所以刻意打点得低 调了不少。 以往从门口起一路张扬的名贵花草,丝绸彩绘被换成了低调的暗红地毯,以及一盆盆珍贵又朴实的君子兰,只用几棵火树银花在大门口点缀,林若梅穿着端庄的织锦,亲自站在门口迎客。 谢如婳到的时候,宾客已经来了不少,皆在前院坐着,有的喝茶品茗,有的吟诗作赋,有的品鉴花草,好不热闹。 谢府怎么说也位极丞相,再低调也少不得应酬,谢慎一向喜欢附庸风雅的做派,他又是个广袖善舞的,这会儿与宾客们你来我往,倒也其乐融融。 谢如婳随意扫了一眼,看到好几个眼熟的面孔,有朝堂上一言九鼎的风云大臣,也有各世家派出的年轻小辈,而太子殿下、身在其中,尤显突兀。 也是,太子一向与谢慎交好,这样的场合不管是不是做给别人看,他都是要来的。 谢如婳只扫了一眼,就合着衣裳去了内院,这种乱糟糟的场合非她所喜,而且百里溟没来,她一个已嫁之女在外头走动多有不便。 却不想她刚转走近内院,还没来得及到可以歇脚的地方,就碰上了谢清清。 谢清清一向爱出风头,这么重要的场合她当然非常看重,一身水粉色的广袖烟笼沙裙,腰间用 一个宽大的蓝色腰带束着,头上戴着八宝挑心翠玉簪,耳中别着两颗圆润的珍珠,看着华贵又灵动,整个人年轻娇俏且轻盈美丽。 一番打扮将她的优点都凸显了出来,可见也是足下了一番功夫。 看到谢如婳,谢清清立刻就联想到上次,自己在太子面前不停放屁这种丢脸的事,直觉这事与谢如婳脱不了干系,对她也没什么好脸。 “你还有脸来?上次我丢了那么大脸面,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儿倒是主动送上门了。” 谢如婳笑了笑,不卑不亢的迎上她。 “妹妹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不是大夫人送了帖子让我前来的吗?怎么,我来了,妹妹反倒不高兴?” 谢清清当然不能说不高兴,便是二人之间有龌蹉,在外面也得装出一副姐妹和睦的摸样。 谢清清凑近她的耳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敬我的酒被你下了泻药,既然今天你敢来,想必也不怕我的报复,你就等着吧!” 谢如婳笑道:“妹妹只管放马过来,不过姐姐可得提醒你,我如今已是王妃之尊,小打小闹的我可以不跟妹妹计较,可要是出什么事,只怕不止是妹妹,便是父亲也不好向皇家交代呢。” “你敢威胁我!” 第五十五章 站得高 “不敢,妹妹好自为之。” 谢如婳笑笑,就与她擦身而过了。 离开了谢清清的视线,谢如婳的神色悠然一冷,她在谢清清身上问到了淡淡的魅香,是那种勾人情欲的春、药,不知她今日想做什么,又要将这魅香用在谁的身上。 不过,这对自己肯定不是好事。 谢如婳刚刚将这个怀疑按下,休息了一会儿,便有小厮来传话,说准备开宴了。 既然到了开宴时间,大家也都移步大堂,成群结队的上桌准备开席,谢如婳姗姗来迟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看着周边的人跟谢慎和林若梅敬酒寒暄,酒桌上一时觥筹交错。 男席那边谢如婳不大关心,左右没有她在意的人,女席这边倒是一刻都不得消停。 似乎是要给宾客们营造一副好印象,谢清清上桌后对谢如婳就离奇的热络,先是怕她凳子太硬不舒服,特意吩咐了丫鬟搬上一个软垫来,又对她各种嘘寒问暖,贴心贴肺的问候,那熟络的样子,就好像二人中间从无嫌隙,这个妹妹有多敬爱姐姐一样。 谢如婳起先还疑惑着,见她表演得那般卖力,身边的人似乎也很买账后,突然就回过味来。 以往有外人在的时候, 谢清清不就是这样一副心机表的摸样吗?人前姐姐姐姐的叫唤,有多敬爱姐姐,人后对原主就有多残忍多无情。 常言道笑得越得意的人,往往最后手腕越厉害,难不成谢清清是准备放大招了? 想到那魅香,再联想此刻她反常的态度,看来谢清清的目标是自己啊! 看穿谢清清打算的谢如婳,嘴角不觉闪过一丝冷笑,果真是“好姐妹”刻意营造这幅姐妹和睦的模样,就是为了摆脱事败后的嫌疑,好用一个“大义灭亲”的形象,顺利讨伐谢如婳,甚至毁了她。 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谢清清为了这个好妹妹的人设,也是煞费苦心了。 既然如此,她怎好不领情? 于是画风就变成了:“姐姐,尝尝这个,你以往最爱吃了,看好不好吃?” “你记错了,我根本不喜欢吃这个。” “这样啊,或许妹妹记岔了,要不尝尝这个,这个一定是你喜欢的吧?” “不必,你自个儿留着吧。” “这个……” “谢谢,我自己会来,不劳烦妹妹。” 每一次的拒绝,都让谢清清多一重火气,可为了心中的那个计划,她还是强颜欢笑的忍了下来。 谢如婳,很好,既然你 这么不给我面子,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而谢如婳,每看到她下沉一分的面色就暗爽一分,谢清清想算计她?那好,就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看看憋出内伤的究竟是谁! 终于,在谢清清说:“姐姐,要不喝点酒吧,这可是上好的梨花白,上次你不还说很喜欢吗?”这句话,结果还是被谢如婳轻慢的拒绝后,谢清清差点没绷住。 其他人看不下去了,终于有人为她打抱不平。 “王妃,二小姐既然诚心相请,你就小喝一点吧,也不枉费了她对你的一片拳拳之心啊。” “是啊王妃,二小姐全心全意在照料你,有这样的妹妹是多么开心的幸事,你就莫要辜负了她一番心意了,要是我家的妹妹这样待我,我只恨不得感恩戴德了。”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 “这个谢如婳当真不知好歹,真以为做了王妃就高人一等了吗?在自己妹妹面前耀武扬威算什么本事,真是不识抬举,就会欺负妹妹。” “是啊,不就是做了个王妃吗?尾巴就翘到了天上,如此目中无人,实在让人不齿。” 对于旁人的冷言冷语,谢如婳一概无视,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清清,也不说话 。 倒是谢清清,红着脸含羞带怯的解释:“你们莫要这么说我姐姐,姐姐平日对我很好的,今日她只是心情不好,你们不要误会了她。” 可想而知她这么一说的后果,只会是越描越黑的让旁人看不上谢如婳。 谢如婳也不恼,转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玉镯子,淡笑:“妹妹这般贴心,不如帮我个忙,这个玉镯是我送给大夫人的礼物,可这会儿大夫人正忙着,不如你代我送去给她?” 谢清清疑惑:“你为何不亲自给母亲送去?” 谢如婳笑而不答,谢清清便自作主张的脑补了一番谢如婳不待见林若梅的戏码,如此倒是又给了她一个在谢慎面前奚落谢如婳的理由,便也没多想,就将东西拿过来放进了怀里。 宴会继续,谢清清无孔不入的营造自己好妹妹的形象,谢如婳也一如既往的表现得爱理不理,如此更抬高了谢清清温婉大度的形象,让她在人群里一下提高了不少口碑。 宴会后,谢清清已然成为“温柔贤淑”“贞静大方”的有力代表。 谢如婳哼了声,浑然不在意。 站得更高才能摔得更惨,不是吗? 饭局散场,接下来就是各位宾客自主游玩的时间了,女 眷们赏花的赏花,看戏的看戏,本就是奔着联络感情来的,各位贵女命妇们之间倒也各有情趣。 谢如婳刚找了个角落正想喝口茶,一个脸生的丫鬟便走过来,朝她福了福,道:“禀王妃,侍郎夫人有几句话想与王妃私下说。” 侍郎夫人,听说是林若梅的闺中密友,想来对谢清清这个女儿也是很看重的吧? 谢如婳心知谢清清这是已经开始行动了,面上却不显,抬眼跟不远处的侍郎夫人点点头。 小丫鬟见状,悄悄松了口气,小声道:“请王妃随我去偏院,奴婢带您去见夫人。” 谢如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跟在小丫鬟身后离开。 小丫鬟领着谢如婳在内院七拐八拐,直到一座偏远的小院前才停下脚步,恭敬道:“王妃稍等,夫人马上过来。” 谢如婳嗯了声,也不着急,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找了个凳子坐下信自等着。 小丫鬟告退后,还频频回头看了她几眼,又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看她面前桌子上的茶杯,谢如婳朝她笑了笑,她才忌惮的一溜烟跑远了。 直到院子里再也不见其他人,谢如婳才压低了声音,对身后道:“素香,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第五十六章 算计 素香一直尾随着谢如婳,闻言立刻闪身出现,从随身小包中拿出一套薄薄的纱裙,给谢如婳递过去,也压低了声音道:“王妃,我看到二小姐也离席了,就在你离开的那一会儿,是不是她的阴谋要开始了?” 谢如婳笑笑,方才开宴之前,她已经回了一趟从前住的地方,写好一张纸条,这会儿她将纸条从袖中掏出,淡淡道:“放心吧,这点小伎俩我还应付得了,你将这纸条收好,两柱香之后,寻个机会将之送到谢清清手上,将她引到西厢房去。” 这是方才主仆二人早就商量好的事,素香心中已有章法,如今除了害怕之外,面上还有跃跃欲试的激动。 “王妃放心,奴婢一定将事情办好。” 谢如婳点点头:“如果事情顺利,你就让那个暗香日后跟着我们做事吧,丞相府的事情这么多,少不得一双眼睛盯着。” 素香眼前一亮:“奴婢知道了,奴婢替暗香谢过王妃。” 谢如婳没再多说,挥挥手让她下去办事了。 这位暗香,是素香的同乡,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二人就非常交好,发生了这么多事,谢如婳正好想培养个丞相府的内应,如今倒是个时机。 素香又郑重的道了声:“王 妃小心!”这才猫着腰先走。 她走之后,谢如婳换上了那条薄纱裙,纱裙质地轻盈柔软,行走间飘逸灵动,轻纱薄而神秘,穿着人的身上犹如笼罩了一层淡淡月光,再以面纱遮面,方才还是个端庄王妃的谢如婳,霎时间立刻变成了一个风情万种的西域美人儿。 装扮好后,谢如婳勾唇一潇,像一只蝴蝶似的,朝另一个院子翩然而去。 作为原主从小住到大的地方,区区一个稍微偏远一些的院子怎么可能困得住她,那小丫鬟带着她七拐八拐也只是原地绕圈罢了,只怕根本没有什么侍郎夫人过来,一会儿等待她的是什么虎狼之人才对吧。 临走前,谢如婳特意瞥了一眼那个小丫鬟盯着的茶杯,莫约是年纪小藏不住事,谢如婳不用猜都想得到谢清清一定是将魅香放在那茶杯里了,她一向有喝茶的习惯,显然谢清清是打算以此下手。 可惜,那个茶杯谢如婳碰都没碰。 从小院出来,谢如婳直奔花园。 原主作为不知暗恋过太子多久的小迷妹,对太子的行事显然了如指掌,太子一贯饮酒后,都爱到花园小坐,从前谢清清便是因着他的这个习惯制造了不知道多少偶遇,今日也终于轮到谢如 婳自己用一遭了。 果然,才到花园,谢如婳便见太子靠在一棵树上,蒙蒙的在打盹。 太子是天子骄子,未免酒后失仪有损颜面,他在醉酒后一向不喜欢有人跟着,方才宴会上应该有不少人敬他酒,这会儿又没侍卫跟着,谢如婳很容易就走到了他的跟前。 “殿下,殿下?” 谢如婳叫唤了两声。 太子眯了眯眼,恍然间似乎看见一个美貌女子在自己跟前,温柔的召唤他。 她的眉目犹如九天玄女下凡,她的声音如滚珠落盘般好听,哪怕蒙着面纱,太子也能从她若隐若现的薄纱中看出他的风情。 “仙,仙女姐姐,你是仙女姐姐?” 谢如婳在心里骂了句“仙女个头。”面上确是笑着,用一缕薄纱轻轻拂过太子的脸盘,银铃般的笑声传得很远。 “殿下,来追我啊……” 太子被眼前景象所迷,只觉天地晃动,眼中只剩下美轮美奂的色彩,飘飘袅袅的仙气中,他的仙女姐姐在他身边跳舞,而他扭动着躯壳,也想跟着飘飘欲仙,享受这天上人间的绝佳体验。 实际上,谢如婳只是拿了个瓶子在太子的鼻尖让他闻了闻,太子便露出痴迷的神色,什么也顾不得的跟着她走了。 “殿下 ,跟着我走。” 谢如婳一边指引他往西厢房走去,一边注意四下的动向,见太子行尸走肉般的只奉她的命令行事,心下不由得暗叹此“牵魂散”果然厉害。 到了西厢房,正巧听到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谢如婳功成身退,一个闪身钻到暗处,不一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堪堪前来的谢清清,本还在为太子在这种场合突然约见自己心存疑虑着,见太子果真在西厢房,当即心头一松,迎了上去。 “殿下,外头宾客可都还在呢,您这么着急找我来,就不怕……” 太子却已什么都顾不得了,牵魂散中含有少量的魅香,与谢清清所带的那种魅香味道差不多一致,太子本就不是什么心智坚定的人,闻到这味当然把持不住。 只觉胸腔像燃了一把火,太子烦躁的扯开自己的衣裳,低声喃喃了句:“仙女姐姐,本宫想要你。”就朝谢清清扑了过去。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残存的理智让谢清清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反而引得太子愈发亟不可待的攻城略地,谢清清反抗不过,本也巴不得太子留恋在她的床上,最后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直到房里传来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谢如婳 勾唇一下,终于放心的离开。 回到原来的小院,素香已经将这儿的事情给解决了。 素香见她回来,心有余悸道:“还好王妃警醒,让奴婢早早传信风扬借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过来,方才这院子果真闯进一个大汉,要是王妃一个人待在这儿,肯定解释不清了。” 可不解释不清吗?中了魅香的王妃,和一个大汉孤男寡女的待在院子里,真是一出好戏! 谢如婳冷冷道:“事情解决了吗?” 素香点头:“侍卫已经将那个大汉扔出府去了,奴婢保证丞相府内绝对找不到人,王妃放心吧。” 对方不过是个粗俗的草莽汉子,并没有多厉害,风扬手下的侍卫出马,谢如婳绝对是放心的。 只是如此一来,又欠了百里溟一个人情,她本来不想让他知道的。 “不过,奴婢还是有点想不明白。”素香道:“王妃策划了这么一通是为什么,二小姐不是早已和太子有过首尾了吗?还值得王妃特意在这上面下功夫?” 不一样的。 谢如婳的声音幽幽传来:“单单我们知道怎么够,就是要让整个天启国的人都清楚谢清清的为人,才足够揭开她丑陋的面目,将以往加诸在我身上的那些诽谤,全都还给她!” 第五十七章 得意 素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到从前世人对谢如婳的恶意就一阵难过。 好在如今否极泰来,她的小姐不仅学会了保全自己,还能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一会儿她就能亲眼看到谢清清的自作自受了,素香的心里不觉一阵痛快! 谢如婳也觉得痛快,因为她知道,过了今日,谢清清就会从天堂掉到地狱,她不是一向爱用原主这个姐姐的小心眼来衬托自己的大度和善解人意吗?就让她也尝尝,被人口水淹死的滋味好了! “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也该到了吧?” 谢如婳状似无意的说道。 素香隐隐兴奋道:“是啊,说是申时就会过来,咱们大夫人的面子还真大,不过一个生辰而已,竟然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 确实面子很大,太子为了拉拢谢慎不惜代价,连追带捧的,连皇后娘娘也甘愿对谢家抛出橄榄枝,还真是无上荣耀呢。 如此正好,现在的谢家有多荣耀,一会儿闹起来,就有多丢脸! 有好戏看了。 林若梅办这个生辰宴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替“丞相府”这三个字做门面,也是为了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她当然要尽善尽美的做到主宾尽欢。 这不,为了留住宾客在府里多待 一会儿,让她有颜面,她还特意将宫里会派人过来贺词一事明里暗里的透露出去,宾客们为了一沾荣宠,自然很给面子的没有离去。 申时一刻,宫里果然派了轿子过来,谢慎闻讯,赶紧出来迎接。 因着要避开结党营私的嫌疑,皇后并未亲自前往,只派了个得力的嬷嬷过来,又为了彰显上头的重视,嬷嬷还特意带来了懿旨。 谢家的人出来接懿旨,众人皆跪下以示尊重。 皇后乃天下女子表率,她所下的懿旨当然也和女德有关,这封懿旨的意思大概是说,听闻谢家的女儿贤良恭谨,品行出众,特恩赏她择日入宫接见,以示恩威浩荡的话。 且不说懿旨的意思究竟为何,就单单从这份懿旨来看,足见皇后母子对谢家的看重。 人群中不觉传出窃窃私语,皇后当着这么多命妇的面,特意降下这样别有深意的懿旨,其中的意思实在耐人寻味。 难不成皇后是有意让这位谢清清做太子妃? 这个猜测一出,林若梅听着四下的艳羡声,满脸的笑容稍见得意,欢欢喜喜的接了懿旨,赶紧请传旨嬷嬷入内坐。 传旨嬷嬷姓罗,罗嬷嬷道:“不急,娘娘让奴婢吩咐谢二小姐几句话,不知二小姐 此时身在何处?” 林若梅这才发现谢清清竟然连接旨这么重要的时刻都不在,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赶紧赔笑:“嬷嬷勿怪,这两日因着生辰宴的忙碌,我便有意让清清跟着我学些中馈事宜,这会儿想来是在哪儿忙着,我这就去请她过来。” 听到她说谢清清在学习打理中馈,罗嬷嬷便满意了两分,神色缓和的点了点头。 林若梅赶紧沉着脸吩咐身边的婆子去找谢清清。 自家女儿能让皇后娘娘亲自接见并且派人问话,林若梅当然高兴,只是这份高兴中却隐隐有些担忧,谢清清一向是个知晓分寸的人,迎接懿旨这样出风头的时刻她怎么可能不出现,难不成是有事耽搁了? 担忧归担忧,决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在皇后娘娘面前破坏了形象,林若梅识趣的示意贴身丫鬟去给嬷嬷那个大封红,顺便替谢清清说好话。 “清清这丫头今日也不知怎么的,连听旨这种时刻都能错过,实在是太失礼了,劳烦嬷嬷替我在娘娘面前说说好话,她一向是个稳妥的,想来是有要事耽搁了。” 这是要变着法的收买嬷嬷为谢清清没来接懿旨圆谎了。 本也是件无伤大雅的事,嬷嬷倒也愿意卖丞相府一个面 子,便道:“无妨,二小姐勤奋刻苦,连母亲生辰宴这么重要的时刻都不忘温习功课,因为勤学而错过接旨,娘娘是不会怪罪的。” 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连找的理由都这么滴水不漏。 “那就多谢嬷嬷体恤了。” 罗嬷嬷捏了捏手心里突然出现的荷包,堆笑道:“夫人太客气了,不过是奴婢的分内之事,这……。” “嬷嬷就不要推脱了。”林若梅很和气的说:“我这女儿年轻气盛的,日后少不得仰仗嬷嬷提点,她又是我们丞相府的希望,我这片拳拳爱女之心,还望嬷嬷可不要推迟才好。” 言下之意,只要你愿意一直提点谢清清,日后丞相府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夫人多虑了,清清小姐德才兼备,冰雪聪慧,连娘娘都许以青眼,说提点二字,实在是折煞奴婢。” 虽然没有接受,但好歹接了红包,林若梅暗道宫里的人果然狡猾如泥鳅,闻言倒也稍稍放心。 只要这个嬷嬷能替她周旋今日之事,再在皇后跟前为谢清清美言几句,就足够。 说了这会儿话,派去找谢清清的婆子也回来。 只是她的面色一言难尽,回来的时候甚至顾不上主仆之分,赶紧凑到林若梅耳 边道:“夫人,二小姐那边出事了!” 林若梅面色一变,看了一眼罗嬷嬷,给满堂宾客留下一句:“大家稍坐,我失陪一会儿。”就匆匆走了。 直到走出宴客厅,林若梅的面色才变成焦虑:“怎么回事,二小姐究竟在哪!” 婆子眼神闪躲:“回禀夫人,二小姐在,在西厢房。” 林若梅抬脚就往西厢房走,婆子拦了拦她,为难道:“请夫人恕罪,二小姐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咱们前去打扰,您还是……” 婆子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却传来一阵动静。 原来宴会上有位小姐喝多了,想找个厢房歇脚,结果不知怎么的走错了路,似乎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立刻将不少宾客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方才宴客堂内的一众人已经有人闻讯去看了。 在自己的地方出现意外,于情于理林若梅都不能坐视不理,此时她也顾不得问婆子谢清清的所在了,丢下一句:“你去将清清叫过来。”就匆匆朝那些人聚集的方向而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最先被吓到的那位小姐面色微微发白,在看到有别人来后,指着前面的房门,紧抿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五十八章 摔得惨 她所在的地方,正是丞相府的西厢房,林若梅赶到的时候,甚至能听到里头的动静隐隐传来,混合着女子的娇、喘,和一连串令人耳热的呢喃。 在场的不少女子都已成过婚,自然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堂而皇之的在丞相府的内宅行如此龌蹉之事,还特意选在她生辰宴的这一日,这是不把丞相府,不把她林若梅放在眼里啊! 林若梅面色阴沉,还来不及说什么,谢慎那边竟然也带着不少男宾客匆匆赶到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谢慎一通问话,后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老爷,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林若梅以为里面一定是那个丫鬟和小厮在偷、欢,痛心疾首的说:“请恕妾身管教不严,不知内宅竟发生这样的龌蹉,还请老爷责罚!” 现在哪里是谈论什么责罚的时候,这么多人看着,里头的人要是不解决,丞相府丢脸可就丢大了! 只怕明日,京城里都要流传丞相府的这一通笑话!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谢慎只能硬着头皮面向众人请罪。 “各位,各位,府里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还请各位回避一番,待我处置好了,自会向各位解释清 楚,给各位一个交代。” 不去窥探别人的隐私这点道德众人还是有的,虽然大家对此都十分好奇,但毕竟高门大户的教养还在,众人都忍着没有观望,三三两两准备撤退了。 就在众人都准备抬脚离开之时,里头突然传来了一声高亢呻、吟声,那声音婉转绵长,风情楚楚,紧接着一声男子的呢喃,让外头的所有人都红了脸。 一个小丫鬟惊慌道:“这,这不是二小姐的声音吗?” 此话一出,因为尴尬而噤声的众人顿时一阵惊骇,堂堂谢家二小姐,竟然在自己母亲的生辰上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实在是道德沦丧! 一时间,众人看向谢慎夫妇的目光都充满了意味深长。 谢慎气极之下,吼了一声“胡说八道!”便第一个冲进了房门。 而本该第一时间遣散众人的林若梅,也因为这话一时失了分寸,竟然忘了去关门。 这一疏忽,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一切目光隔绝在外,伴随着谢慎的一声怒吼之后,房间里头的景象也被不少人窥视在眼里。 只见榻上两个人影模模糊糊,男子伟岸女子婉约,只看一个背影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事中,太子有些迷蒙的睁开 眼角,好像还没意识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谢慎早已暴怒起来,本想打他的手变成指着他,厉声道:“百里越,你今天必须给我给解释!” 被谢慎这么一吼,百里越总算稍稍醒神,猛然瞪眼间就见身下躺着个人。 那人还幽怨的说:“殿下,清清还没温存够呢,殿下别走啊。” “轰”的一声,在场的人脸都绿了。 林若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女儿仪态不雅,赶紧关了门,可是也已经晚了,所有人都听到了谢清清的那句“还没温存够。” 而且而且,里头和谢清清苟合的人,竟然是太子! 这两件事的冲击都太大了,外头的议论声如潮水一般的响起来,连教养都止不住。 这就是她们口中的“知书达理”,这就是她们口中的“贤良恭谨”,这就是她们口中的“品貌出众”! 方才对谢清清所有的溢美之词,在这一刻都成了笑柄,都成了打脸的那巴掌。 连罗嬷嬷都忍不住跺脚,说了句:“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然后甩袖走人了。 此时林若梅已经顾不得她了,在这个本该万众瞩目,本该享受所有人的艳羡,本该让她风光无限的时刻,她的女儿,给了她致命一击,让她的理 想都成了空谈,让她的骄傲都成了笑话,将她所有的希望,都踩在泥泞里! “完了,全完了!” 林若梅身子一瘫,所有一切谢幕,只剩下这句膛目结舌的感叹。 半晌之后,太子彻底清醒过来,而谢慎也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毕竟是储君,不该如此胶着着。 今日丢了这么大个脸,谢慎已经无力去指责任何人了,为了二人的颜面,他挥手将所有不相干的人都挥退了去,面色阴沉的抬脚走到花厅,在那等着太子的解释。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终归要有所解决,哪怕太子也疑惑自己怎么就如此轻率的和谢清清在这种场合乱来,但事已至此,身为太子的威严和丞相府的压力都不容许他不认账。 可是这种事被这么多人瞧见,对他身为储君的威仪来说,是多大的污点啊! 太子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一脸的阴沉。 而谢清清,在太子清醒后就被林若梅低调的用斗篷裹了,回到荷香园打点。 知道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后,谢清清也很蒙圈,不过她一心想着能嫁给太子,此番不过是将事情广而告之外加提前了而已,加上方才自己是清醒的,反倒不如太子愤怒。 片刻后,谢慎已经将所有宾客 好言好语的送走了,花厅内只剩下自己家的人。 家丑不可外扬,谈判这种事,不宜与外人多说。 太子整理好衣裳过来之,谢清清也罩了件斗篷堪堪进门,见着太子,她有些羞怯的低了头,行了个礼小声道:“殿下。” 不知为何,明明以往百里越见到谢清清都是欢喜的,可这会儿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却让他觉得惺惺作态,甚至谢清清神态中的那点羞涩都让他恼火。 都是这个女人,他自个儿神志不清,可这女人是清醒的,她怎么能,怎么能在这么多人的大庭广众之下引、诱他呢! 如今东窗事发,他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一想到方才临进门前,那些宾客对他的指指点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毫不留情的嘲讽,还有那或直白隐讳的闪躲,都让他怒火中烧。 这份怒火皆是由眼前这个女人引起的,也自当怪在她头上。 太子鹰鹜的朝谢慎拱拱手:“抱歉了谢丞相,今日之事非本宫本意,害得丞相府颜面扫地却终归是本宫的不是,本宫在这儿给你道歉了。” 谢慎要的可不是一句道歉,虽然太子的态度还算诚恳,可一想到自己宝贝了这么久的女儿却一朝被人如此糟践,他就不舒服。 第五十九章 赖账 但他与太子合作已久,又不能直接犯上的指责百里越,顾及君臣之义,他只好沉着脸转头看向谢清清。 “你怎么说?” 谢清清早就是百里越的人了,这事谢慎就算不清楚也知道一些风声,此时不过是生米煮成熟饭,要一个名义而已,她娇嗔道:“全凭父亲的安排。” 此话一出,百里越却不乐意了,若是之前要他娶谢清清他还没什么意见,此番却是被人算计的,他如何甘心屈服? 百里越沉声道:“清清此言差矣,如何到的西厢房本宫并不知情,如何去的你床、上本宫也记不清楚,本宫只记得去醒酒之后醒来就是这幅样貌,这明显就是有人设计陷害,怎么能不查清楚就下定论呢?” 谢清清脸色一变:“殿下该不会以为这是清清为了嫁入东宫,故意使用的计谋吧?” 百里越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他就是这么想的。 谢清清被百里越这态度气到了,连一贯楚楚可怜的形象也顾不得维护,尖声道:“在殿下眼里清清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清清好歹也是名门出身,何须为了一个名分做如此自甘下、贱的事,若非真心倾慕殿下,又何至于对殿下无条件的信任与委身!” “委 身,确实是够委屈的,以往本宫还相信你的情意,不过今日、你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吗?在自己母亲的生辰宴上,你堂而皇之的勾搭本宫,还让人撞见这种事,你让本宫如何相信,你不是诚心的?” “我,我是不是诚心,殿下自己还不清楚?如果不是殿下你自己约我前去西厢房,我怎会做出这等事!” “本宫没有!” 确实不是百里越约的人,但这个时候他越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谢清清果然气得脸都红了:“殿下这是吃干抹净就想不认账是吗?从前清清还以为殿下是个多么有情意的人,没想到也不过是如同大街上那种薄情寡义之徒罢了,清清、真是看错你了!” “你还有脸说自己看错本宫?明明是本宫看错了你才是! 百里越也是一肚子火气,明明他才是受害的那一个,怎么现在听谢清清的意思,是反过来他成十恶不赦的了? 谢如婳看着狗咬狗的两个人,眼中划过一丝冷意,远远不够,以往他们借着原主名义做的那些苟且,单单吵几句怎么足够? 她故意做出一副和事老的摸样:“好拉,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这样吵吵嚷嚷伤了和气?我看就各退一步好了。” “ 闭嘴,谁和他是一家人了!” 太子不承认,谢清清当然更气:“果然被我说中了是吧?真可笑,先前那些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殿下都忘了吗?那些山盟海誓都是骗我的是吗?还有殿下说的,此生唯我不娶,只爱我一人这种话,都是空谈?” 都这种时候了,谢清清当然顾不得害臊,把二人早有首尾的事就这么抖了出来。 “你闭嘴!” 百里越又怒又窘,先前偷、欢被撞破的尴尬与恼怒在这时达到了顶峰,如果这些都是空话,岂不说明百里越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身为太子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被人这么诋毁,百里越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清清却误以为他想卸磨杀驴,当即愈发暴躁:“不然又是为何,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殿下又何必焦虑,我看殿下就是不想负责,想赖账吧!” 谢如婳伺机插话:“妹妹慎言啊,殿下何等英武,怎么会是那等始乱终弃之人?” 似乎是被“始乱终弃”这四个字刺、激到了,谢清清脱口而出:“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对你不就始乱终弃了吗?” 此话一出,空气霎时凝固。 这只是谢清清怒极之下的口不择言,却彻底点燃了百里越 的怒火“啪”的一巴掌,响亮得让所有人都惊了惊。 太子也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巴掌,还没有想到措辞来缓和自己的冲动,就见谢清清彻底疯了。 只不过她发疯并不是针对打了她的太子,而是引起太子火气的谢如婳,这会儿她竟然扑上去,抓着谢如婳的衣襟又是打又是挠的,那泼妇打架的架势,让她乖乖女的形象彻底毁灭。 边打,边叫嚣道:“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对不对,明明偷情的人是你,该被围观的也是你,今日最该丢脸的人是你才对!这些变故的后面,都是你在背后搞鬼是不是!” 谢如婳暗暗嗤笑谢清清这会儿才有点智商,面上却装作一个无辜的模样,轻巧的躲避谢清清的魔爪。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啊,你与太子这事,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我何德何能能做到这些?今日之事我也始料未及,妹妹怎能冤枉到我身上呢?” “就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谢清清直觉这事与谢如婳脱不了关系,虽然不知她是怎么做到让太子约她去西厢房的,但想到自己的计划,会做以牙还牙这种事的,只有谢如婳一个! 谢如婳继续闪躲:“妹妹真是冤枉我了,你与太子 的情意是心甘情愿的吧,我再有能耐,也不能强制让你去与太子偷、欢啊,啊,殿下救命!” 着急之下,谢如婳一闪身到太子身后,谢清清冷不防的一巴掌过来,太子的脸上立刻浮现了一个五指掌印。 谢清清见打错了人,惊慌道:“殿下,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太子烦躁的大吼:“谢清清,你自己什么居心自己清楚,何苦污蔑到别人身上!” 谢清清被太子这么一吼,愣了愣后终于彻底冷静下来,顾不得恼怒太子对她的态度,她赶紧道:“殿下,是真的,你莫要被她故作纯良的外表给蒙骗了!” “谢如婳就是个蛇蝎的,你忘了从前她是如何算计你的了吗?今日肯定是她自己要在府里偷情,为了掩盖这事才将战火往我们身上扯,不然你们查查看,府里是否有她偷情的罪证!” “对,一定还留有证据,殿下你快派人找找,真的是她贼喊捉贼啊!” “够了!” 百里越虽然不喜欢谢如婳,但如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跟她有关,他也不容许谢清清随意攀咬别人。 谢清清愈发着急:“殿下就是不相信我是吗?娘,娘您相信我吧,今日之错真的不是在女儿!” 第六十章 厚此薄彼 “还有爹,您快派人去搜查,一定能找到谢如婳偷情罪证的,一切都是她在使坏,该仍出去被浸猪笼的是她才对!” 林若梅不相信谢如婳是那样的人,可知女莫若母,她了解谢清清,见她言辞闪烁这般着急,想来是事出有因。 虽然对谢清清的糊涂有些埋怨,但这会儿,她只能顺着她的心意走,于是拉了拉谢慎的衣摆道:“老爷,要不派人找找?” 谢慎面色一沉,没有说话。 林若梅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服:“老爷,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容许咱们退缩了,如果真能查出些什么,太子殿下那儿咱们好歹也算有了个交代,不然,您看如今殿下这态度,是料定了今日之事乃清清所为,难道您要让她吞下这个哑巴亏吗?” 谢慎当然舍不得他的宝贝女儿受委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林若梅再下一剂猛药:“老爷,您快下决定吧,如果让殿下认定这事是清清为了嫁入东宫的计谋,那清清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为今之计,只有找到证据说明这事事有蹊跷,才能洗清清清的嫌疑,日后才好做打算啊!” 谢慎听到“好做打算”几个字后,眼神闪了闪,到底点了头。 林 若梅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就让人下去搜查了。 谢如婳看到林若梅的笑就知道他们什么心思,他们是想将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好让今日之事有个被冤枉的说法,这样谢清清就是清白的,他们既能拿她做筏子保全谢清清的名声,还能以被害人的身份和皇家谈判。 甚至,谢清清如果嫁入东宫就是太子妃的身份,他们当然得为了这个身份有所权衡。 如此做法,倒也不能说他们想错,只是为了一个女儿而去毁另一个女儿的人生,这样的父母当真叫人心寒。 她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谢慎派了人去搜府,好像真想搜出一个她的奸夫他就脸上有光似的,结果因为谢如婳早有准备,自然什么也没搜着。 看到下人们一个个无功而返,谢清清的面色慢慢变成了灰白,神色却愈发暴躁。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谢如婳,你老实交代,究竟把人藏哪儿了!” 谢如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本就没有这么个人,你让父亲上哪儿去找?再说了,这里可是谢家的地盘,这儿的人都听妹妹的,我要真藏了个人,还能找不着?” 那倒是,别的地方谢清清不敢说,但 丞相府绝没有人会包庇谢如婳。 可她犹不甘心:“不要狡辩了,你以为将人藏起来就能掩盖你是一个荡、妇的事实吗?等着,早晚我会揭穿你的面目!” 谢如婳摊摊手,似乎不想与这样蛮不讲理的谢清清计较。 “够了!” 太子一声怒吼,这一出又一出的,像唱大戏似的把他当傻子耍弄,谢清清难道真的以为,将脏水往谢如婳身上泼就能掩盖今日的事? 百里越正不耐烦的想说话,外头就响起另一个声音。 “我当谢丞相治国有方,是个正人君子呢,没想到在教女一事上却如此糊涂,质疑自己的女儿偷情是件很光彩的事不成?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去抓奸夫,你将本王的威严放在何处,又将皇家的脸面放在何处!” 如此掷地有声的质问,让所有人都抖了抖,而随后出现的百里溟那张如面具般冰寒的脸,更是让谢慎入赘冰窖。 他们敢这么欺凌如婳,也是奔着百里溟不在,没想到他这会儿却出现了。 谢慎不得不弯腰行礼:“微臣拜见王爷,微臣在府里处置一些家务事,让王爷见笑了。” “是很可笑。”百里溟冷冷道:“一个父亲,质疑女儿偷情,还派了人 大肆去抓奸夫,如此丢人现眼的举动,丞相是否该给本王一个交代啊?” 说完,百里溟的眸光同样扫了太子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明晃晃的“丢人现眼”四个字,还是让百里越浑身一颤。 这种被看笑话的感觉太难受了,虽然年纪相差不大,百里越却在这位皇叔身上感受到了连皇上那儿都没有的鄙视和威严。 “十七皇叔。”百里越喏喏了声。 谢慎还未开口,谢清清已经愚蠢的叫嚣起来:“别以为找了个撑腰的我就会怕你,谢如婳,不管你今天怎么狡辩,你做过的事我总会找到证据!” “是吗?那就等你找到证据再来朝我问罪吧。” 谢如婳说完,朝百里溟笑了笑,不管他这会儿特意赶来的原因是什么,但这会儿,她很感激他在这里。 谢清清因为这话中的轻视愈发愤怒,尖锐道:“你别得意!做了个王妃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而已,早晚把你折磨死,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嚣张!” 此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啪”的一声,谢清清更是挨了谢如婳一巴掌。 谢如婳冷冷道:“王爷再如何,也不是你可以随意评判的,你再藐 视皇家威仪,诋毁我夫君的尊严,我就撕烂你的嘴!” 百里溟看着护犊子的谢如婳,面色一顿。 自知爱女惹祸的谢慎赶紧道:“王爷恕罪,清清也是一时失智才会口不择言,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她吧!” 林若梅虽然很气愤,但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孰轻孰重,只能硬着头皮接口:“是啊,都是一家人,就不要闹到两两难看的地步了,我代清清向王爷陪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 “你说错了,我没有大量。”百里溟幽幽拧了拧手心,看了谢如婳一眼,又道:“至于这一家人嘛,就看丞相当不当王妃是自己的女儿了。” 谢慎哪敢造次,赶紧点头:“婳儿自是我的女儿,王爷放心,今日这种事日后不会再发生了。” 百里溟哼了声,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说话。 就这么僵持了莫约一刻钟,连太子都不自在得有种遁逃的冲动了,百里溟总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茶。 谢如婳见势撇了撇嘴,果然是有些人的威压是天生的啊,只要百里溟往这儿一坐,他所带来的忌惮就是自己哪怕千方百计也达不到的高度。 不过过犹不及,威慑够了,也该她出来当好人了。 第六十一章 侧妃而已 她笑道:“既然都是一家人,今日之事我就不与妹妹计较了,作为姐姐,我也想关心一句,现下这些宾客们怕是都已经知晓妹妹失、身殿下,这事,殿下打算如何收场?” 太子那样优柔寡断的个性,未免夜长梦多,这个定论当然是越早下越好。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件事不止谢如婳关心,大家都暗提着心眼,或紧张或小心的看着太子,他的一句话,几乎决定谢清清下半生的命运。 受到这么多人的瞩目,太子有些紧张。 老实说,今日这么多事都是谢清清的自以为是惹出来的,若非是她,太子也不至于丢这么大个脸面,被逼到进退维谷的地步,现在说要娶谢清清为妃,太子当然有些不愿。 但在这么多人的威压之下,他也不能表现出自己有半分嫌弃,不然岂不真成了那始乱终弃之人? 纠结片刻,太子叹道:“事已至此,本宫自当负起本宫的责任,明日册封清清为侧妃的金册就会送来丞相府,丞相大人等着吧。” 什么,侧妃?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今日皇后娘娘还特意派了嬷嬷过来宣懿旨,不就是属意谢清清为太子妃的吗?为什么变成侧妃了? 特别是 谢清清,瞪大着眼不敢置信道:“殿下,您先前不是这么说的啊,您说……” “难道要让本宫将今日所有的屈辱都咽下不谈吗?” 太子冷冷的打断她:“清清,如今除了本宫谁还敢要你,一个侧妃之位,你也该知足了,不是吗?”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让丞相府的人都清醒过来。 是啊,如今除了嫁入东宫,谢清清还有别的选择吗?莫说让她做个侧妃,便是做个侍妾,良娣,她也得谢恩前往,不然她的一辈子就毁了。 可是到手的太子妃之位,就这么变成了侧妃,丞相府的人怎能不郁闷! 谢慎几乎僵硬的祈求:“殿下,您不能,不能……” 不能因为今日之事就轻慢谢清清啊! 可是这话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太子在丞相府出这么大意外,身为太子的从臣,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太子在朝堂上的威严有多大影响,所以哪怕受害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他都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要求太子做更多。 太子冷笑:“丞相大人该不会以为如今的清清还能做太子妃吧?私德不修,不孝不义,这样的女子本宫愿意抬为侧妃已是恩赐,丞相若是执意不允,咱们只能 到父皇面前说理了!” 这种笑话,当然不能闹到皇上跟前去,否则丞相府丢脸事小,只怕为了天家威仪,可能连谢清清的命都保不住! 谢慎深知这一点,又被太子这或警告或不悦的语气震慑,一双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 百里溟见状,意味不明的笑了声:“那就恭贺丞相与皇家喜结良缘了,想来有本王和太子这么两个女婿,丞相大人的门脸在天启朝堂还是很有派头的。” 十几年的筹谋一朝落空,谢慎只剩苦笑:“王爷说笑了。” “可不是在说笑吗?”百里溟话锋一转,神色也冷了下来:“若非方才本王来的及时,只怕本王的王妃这会儿也带不回去了吧?真不知谢丞相您是怎么想的,同样是女儿,你这做法是否厚此薄彼太多?” 谢慎无言以对,方才他权衡之下,牺牲谢如婳的名誉就是为了挽回谢清清,结果却捡芝麻丢西瓜,这就算了,如今连芝麻和西瓜都丢了,可真是得不偿失。 所以这会儿面对百里溟的问责,他实在辩无可辩。 偏偏百里溟还得理不饶人,嘲讽道:“罢了,十指尚有长短,更何况人心,丞相大人的偏心也不是一两日了,本王早有见识, 还能指望你一朝幡然醒悟不成?” “只是谢丞相,如婳毕竟是本王的王妃,你就是不喜这个女儿,也该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善待她才是,怎可如此轻慢,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本王这个王爷还有何威严?” “好好警醒吧,下一次,若再让本王撞见你们轻慢王妃,就不是一顿警醒这么简单能了的了,毕竟你们也说了,本王是个疯子。” 最后一句,其他人都听得抖了一抖,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顿连敲代打的威胁和震慑,外加耿耿于怀的发了一通火之后,百里溟总算带着谢如婳扬长而去。 至于谢清清和百里越的后续,谢如婳已经没兴趣知道了,左右今日闹了这么一通,谢清清就算真的嫁入东宫,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心情颇好的谢如婳一路上都挂着笑容,甚至在回府的马车上还有心情调、戏百里溟。 “王爷怎么会突然过来,是怕妾身在丞相府吃亏吗?” 百里溟别过头,淡淡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本王不过是险以为自己被绿,过来收拾收拾战场,顺便敲打谢丞相几句而已,此事事关本王的面子,并非为你。” 谢如婳扁嘴:“啧啧,想料想王爷也不是那么 好心的人,真是世道现实啊!” 百里溟哼了声,算是作答了。 谢如婳顿觉无趣的很,百里溟这个人,不知道的人都当他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真相处下来才知道,实际上他就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油瓶,还是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累了一天了,也不想跟百里溟打嘴仗,谢如婳干脆坐着闭目养神。 马车摇摇晃晃,她放下紧绷的神经,许是百里溟身上的龙涎香让她安心,一不小心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百里溟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的撑着脑袋已经枕在他肩上的人,无奈叹了口气:“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直到回到王府,谢如婳还是没醒,百里溟也没惊动她,只是叫人来遣素香过来,叫了两个婆子将谢如婳弄回去。 回到清风苑,百里溟还来不及稍稍放松,就听到一个清雅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虐传来:“王爷总算回来了,您如此急匆匆的跑去相府为王妃撑腰,该不会是真的看上那个女人了吧?” 百里溟嗤笑了声:“无稽之谈。”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起方才谢如婳睡着时的憨态来。 穆尧轻笑:“我可是有证据的,听闻王妃最近时常出入夜尊府?” 第六十二章 问责 百里溟皱眉:“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穆尧终于从窗外翻进来,轻巧落地,声音里带着或真或假的调侃:“就是觉得堂堂一个江夏王府的王妃,竟然频繁出现在一个江湖组织的大本营里,实在不妥,听说那夜尊也是个身形俊朗,手腕出众的,王妃又非平常之人,万一……” 百里溟一顿,本还疑惑穆尧为何突然提起夜尊,听到这个“万一”倒是神色一滞,而后唇边便漾起一个笑意。 他该不会以为谢如婳看上夜尊,自己会吃醋吧? 百里溟不禁莞尔:“放心吧,王妃就算和夜尊走得再近,本王也不担心。” 穆尧见他说得斩钉截铁,难免疑惑:“这是为何?” 因为夜尊就是本王自己啊! 当然,这句话百里溟自是不会说的,也没有跟穆尧说清的打算,朝堂局势日益复杂,阴市又是那样一个特殊存在,便是穆尧,百里溟也不方便多透露。 他笑而不语,只做一副高深莫测的摸样。 穆尧本意也不过是在提醒他一番,注意一下谢如婳的动态,莫让她做出有损江夏王府颜面的事而已,见百里溟不欲多说又如此笃定,便也不多纠结了。 话风一转,穆尧道 :“对了,此番前来是有一件要事要与你商谈,我接到密报,说北齐谋士顾行殊已经在京城蛰伏多日,目前就下榻在城北的迎来客栈之中。” “顾行殊?” “是,此人乃北齐第一能人,咱们要不要趁机将之……” 穆尧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虽然没有明说,但百里溟明白他的意思,顾行殊作为敌国的能臣,如今落入我方境内,当然是乘其不备的将之斩草除根,让他彻底威胁不到天启国的内政为好。 可是百里溟却摇了摇头,清冷且严肃的说:“未免打草惊蛇,这事你不必再跟了,此事 到此为止,其他的本王自有打算。“ “可是那顾行殊足智多谋,他来天启必定有所图谋,咱们若不乘机出之后快,等他回到北齐后就是放虎归山啊!” 百里溟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依旧摇头:“顾行殊不是池中之物,你杀不了他的,此番本王还需好好谋算。” 百里溟说他杀不了的人,穆尧当然相信,但他还是着急:“那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这样一个能人低调隐忍的躲在一个小客栈,没有亮明身份也没有前呼后拥的侍卫,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可就再没 有了! 百里溟眯了眯眼,目色有些迷离的说:“快了,这些人,很快就能一起解决了!” 见百里溟心中有数,穆尧最终吞下口中的劝解,没有再说。 次日。 一整晚好眠的谢如婳总算在日上三竿的时候幽幽转醒。 察觉到有人热切的盯着自己,谢如婳睁眼时还吓了一跳,她惊道:“素香,你干什么,这么盯着你家小姐,是不认识了吗?” 素香笑眯、眯道:“小姐就是化成灰素香也认识啊,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话让谢如婳有些心虚,她早已不是原主了,如今只不过是占着原主躯壳的一缕幽魂而已,好在素香是个迷糊的性子,这么久了也没发现她的异常。 她敛了敛神,自己坐起来穿衣服,状似无意道:“那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因为是两个人之间的悄悄话,素香也不称她为王妃了,端来舆洗用具替她洗脸后,又为她梳妆,暧、昧道:“小姐昨夜如何回来的,可还记得?” 回来?对哦,她在马车里睡着了,是怎么回来的? 素香就知道谢如婳全无印象,揶揄道:“昨日啊,小姐睡得太沉了,王爷不忍将小姐吵醒,特命人叫了奴婢 ,奴婢过去的时候,还是王爷亲自抱小姐下的马车呢,如何,你们昨日在马车里,可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啊?” 百里溟当着众人的面抱了她?真的假的? 一想到那个画面,谢如婳就忍不住恶寒,赶紧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儿我不是在宴会上喝了些酒吗?喝了酒自然容易犯困,王爷是怕我着凉,又要连累他名号,才会好心照顾。” “哦?” 素香应得意味深长。 这种话越描越黑,谢如婳也懒得解释太多,督促道:“赶紧梳妆吧,今儿挽个庄重一点的发髻,一会儿少不得还得进宫一趟。” “进宫?” 素香疑惑,今日一不是什么特殊节日,二没有宫中宣召,小姐如何就认定她今日要进宫了? 谢如婳眯了眯眼,道:“你只管装扮好就是,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怎么还扯上打仗了? 素香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一向唯谢如婳的命令是从,干脆不多问了,直接给她上大妆。 谢如婳看着铜镜中芙蓉出众的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太子娶亲乃是大事,更何况之前他属意谢清清的时候,皇上和皇后不可能没一点风声,在帝后都默许的 情况下,这正妃突然变成侧妃,加之昨日那么多命妇撞见二人的丑事,帝后怎么着都会关心一番的。 而谢慎是什么人?是一个利欲熏心并且惯会审时度势的人,皇上一问责,他必定找个人出来最替罪羊,虽然昨日百里溟明敲暗打的让他顾忌自己,但必要的时候,谢如婳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谢慎会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最大的可能,当然是将昨日之事一股脑儿推到她头上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昨日之事,还是为了过问有关这“侧妃”的决策,皇上或者皇后,今日一定会宣召她入宫一趟,并且绝不是什么好事。 帝后宣召,即便明知前路凶险未卜,谢如婳却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做好准备,严正以待。 她所料不差,谢慎果然一早就进宫告状去了。 好好的一个太子妃变成了侧妃,谢慎当然不高兴,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他也终于反应过来,此事并非全然没有回旋的余地,毕竟帝后早有属意谢清清做太子妃,如果能保全谢清清的名声,那这太子妃一事是否还有希望? 只要皇上还愿意让谢清清做太子妃,那么就算太子亲口说纳侧妃,这是也还是以皇上的旨意为准。 第六十三章 差点淹死 谁都知道太子妃和太子侧妃的差异有多大,特别是太子这等储君的身份,日后若能顺利君临天下,那他后宫的身份之差更是天壤之别,谢慎当然不愿就此认命,为此不惜以身犯险,做这最后的奋力一搏。 所以一早,他就入宫告状去了,并且如谢如婳所料的那般,将所有的罪责都推脱到她和百里溟的头上,加之昨夜谢清清已经将自己的筹谋老实说了,谢如婳自然变成主导这场闹剧最大的嫌疑人,谢慎为此大为恼火。 他不去责备谢清清算计亲姐,却怨恨谢如婳许以其人之道,还恼怒于是她让谢清清丢了太子妃的位置,这会儿几乎将她当做仇人,毫不顾忌的给她泼脏水,这样的父亲也是没谁了。 经过谢慎一番潸然泪下的动情演绎,将谢清清的被冤枉以及谢如婳和百里溟的居心叵测形容得惟妙惟肖,皇上当即动了怒,立刻宣人将谢如婳和百里溟带入宫中问话。 恰在此时,小太监又来报,说太子自知犯错,跪在殿外负荆请罪,皇上听后更是震怒,如此丢皇家脸面的事,现在闹的满城风雨,始作俑者岂不更可恶! 于是在谢如婳不知道的时候,皇上已经将这次事件所有 的怒火都迁怒到了她身上。 前往江夏王府传旨的人很快就到了,谢如婳因为早有准备并不匆忙,只让人通知了百里溟,就在前院等着。 二人一同坐马车入宫,期间因为知晓此行并无好事,所以也没心思多说。 过了正阳门时,按例该下马车坐轿了,就在这时,有个小太监前来禀告,说皇后娘娘有请江夏王去一趟,谢如婳想着或许皇后是想先探百里溟的口风,便没多想的让他坐轿先行。 如此一来,她只能走着去太极殿。 好在自己到底是个王妃之尊,入宫还有小太监陪侍着,这一路进来倒也没有迷路。 与上次入宫时对皇宫的敬畏不同,谢如婳这次已经收敛了自己作为现代灵魂的少见多怪,如今只是好奇皇宫的景致而已,加上身边没什么重要人物在一旁规范她的言行,她便也大着胆子多观察了一番。 不愧为天子所住的地方,这儿雕栏画栋,青瓦飞檐,比之她在现代看到的故宫,演视城之气势有过之而不及,加之四下行色匆匆的宫女太监,严谨的禁卫军等,将这幅皇宫的宏图添上许多烟火气,让整个画面都鲜活了起来。 谢如婳正匆匆看着,心里默默感叹,也 没注意自己已经走到一条冷僻的道上,冷不防脚下一个趔跌,她竟一头朝前栽了过去。 好巧不巧,前面正巧是一个池塘。 秋日的池水虽算不得冰寒刺骨,但也绝不舒服,池塘边上有棵银杏,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整个池塘面,银杏树顶着孤零零的树干,在冷风中有种萧索的味道。 谢如婳就这么一头栽进了水里,直到眼角最后的余光撇到那带路的太监在朝她冷笑,她才回过神来。 该死的,大意了! 明知此行入宫必定不太平,她就不该轻易放松警惕,这宫里头人人都有算计,上次皇后娘娘还给她们的吃食下毒,要她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就是不知幕后之人故意将她带到池塘边上,是想单纯的让她出丑,还是想……谋杀? 脑海中的快速划过什么,她还没来的缕清,“噗通”一声,接着池水就四面八方的涌了过来。 这要是一般闺秀,没被吓傻只怕也被池水呛死,不过谢如婳从前最喜欢的运动便是游泳,对这突然涌出的池水并无半分惊慌,她奋力的划动手脚,很快浮出水面,只要再用些力气就能划到岸上了。 奈何她再次次低估了人性的阴险。 就在她奋力划向 岸边的时候,谢如婳突然发现脚踝一沉,接着整个人就被人从水底往下拉,还被死死钳制,竟是一时挣脱不得。 池水迅速蔓延过来,淹没她的七窍感官,也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 果然这些人是奔着要她的命来的! 瞬间的缺氧让她心肺镇痛,谢如婳使劲蹬着双腿,凭借着如鱼得水的泳技奋力往上游,水中一时扑腾出许多的泡泡,却无人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 好在水下拖着她的似乎只有一人,谢如婳再次奋力挣扎,终于让她得到喘口气的功夫,趁着这个间隙,她赶紧大吸了一口气,然后憋着,手脚并用的朝水下的人攻击去。 那人似乎没料到都这么久了,谢如婳还有力气与他对打,一时动作凝滞,加之水中的浮力拖得人行动不灵敏,一来二去间终于被谢如婳挣脱了去。 她吐了口气,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游到岸上,从死亡边缘回来后,心有余悸的看着池面。 此事,池子里又响起一阵阵的咕嘟声,似乎有人在水底奋力的挣扎,会游泳的人都知道,这怕是有人溺水的前兆。 想到那个比自己待在池塘底时间还要久的歹徒,在这个年代估计也没有普及什么游泳 憋气的知识,谢如婳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又一次冒险下到池塘里,将那个人救了出来。 方才挣扎的时候就觉得此人臂力惊人,如今一看果然是个太监,男子的力气比女子大得多,这会儿太监呛了水,已经陷入昏迷了。 秉承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谢如婳将人放平了,给他做最基础的心肺复苏。 人工呼吸是不可能的,谢如婳再无私也没有理由在这儿搭上自己的名声,去救这个要杀自己的人,如今这太监能不能醒来,就看天意了。 一下,两下,太监还不见转醒,倒是谢如婳,逐渐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同寻常。 按说这幅身体就算呛了点水,也不该如此虚弱才是,可这会儿,她却越动越觉得没力气,甚至胸口还有隐隐作痛之感,难道又被人下毒了? 手中的动作没停,谢如婳愈发吃力,等看到这太监终于从口中吐出一口池水来,她心神一松,已经体力不支的歪倒到了一边。 实在是没力气了,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的提不起劲,谢如婳以为自己一定会摔倒在地上,却在这时,突然一个清俊的身影逼近,接着她就跌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你怎么样?” 第六十四章 忌惮身份 耳边传来百里溟略带担忧的声音,谢如婳抬眼见是他,虚弱的笑了笑,终于放任自己瘫软下来。 百里溟看着她身边溺水的太监皱了皱眉,使人叫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就这么抱着谢如婳去换衣服。 王爷在出宫之前都有自己的一处居所,若是在朝中处置公务晚了,有时候皇上也会赐恩留宿,百里溟带谢如婳去的正是他惯常住的那处院落, 既然还在皇宫之中,自有宫女待命,谢如婳将湿衣服换下,又喝了些姜汤后,总算缓和了些,期间她偷偷给自己把了脉,发现自己的虚弱只是因为那贪欢之毒凶狠,解毒之后又没好好调理,因而损了心脉的缘故,并非因为再次中毒。 悄悄松了口气,直到身上的力气又恢复了些许,她赶紧出去找百里溟。 二人是奉旨入宫面圣的,自当应该尽早出现在皇上面前,眼下已经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谢如婳不敢再胡乱修养,怕皇上降罪。 百里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两人就直奔太极殿。 使了眼神让太监通禀,没一会儿,里头便响起皇上不悦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滚进来,是等着朕请你们吃午膳吗?” 谢如婳和百里溟只得赶紧微低 着头走入大殿。 才跪下行完礼,皇上连一声免礼都没说,就劈头盖脸的问罪过来。 “怎么回事,入个宫需要这么一早上吗?朕在这儿等了你们两个时辰,一个个的当朕很闲不成?” 谢如婳心知皇上心里不痛快,自是逮着什么骂什么的,加上旁边还站着谢慎,另一头皇后娘娘高高在上的坐着,这两个可都不好相与。 几乎不假思索,她就先发制人的说:“皇上恕罪,臣妇不是故意来迟的,实在是方才出了点意外,臣妇差点没命过来面圣了,还请皇上明察。” 没命?皇宫治下,还能出这么严重的事? 于情于理,这时候皇上都应该像问候一下这个弟媳的人身安全,再责备不迟,于是皇上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是。”谢如婳稍稍扫了皇后一眼,才道:“方才臣妇入宫之时,有人将王爷临时叫走了,臣妇以为对方有要事便没有阻止,自己跟着领路的太监进宫来,结果在路上,那居心叵测的太监竟然将臣妇带到池塘边,还将臣妇推下池塘去。” 皇上面色一敛,竟然有这种事? “更过分的是,那水底还藏了人,意图将臣妇拖下去淹死,幸亏臣妇命大,早年贪玩识些水 性,与之在水里争斗一番,才能免于灾难。” “那个掩藏在水里意图谋害臣妇的太监,因为水性不好差点溺亡,臣妇为了保全证据,已经将之救活了,这会儿就在太医院养伤,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宣他来说明。” 这还了得,堂堂一个亲王妃,竟然在入宫的路上差点被人暗杀? 此事若传出去,皇家威严何在,作为传旨令谢如婳的皇上,岂不成了间接凶手? 最重要的事,皇宫的守卫已经松懈到一个小太监就敢对亲王妃下手而无人发觉了吗? 面上面色阴沉,当然不能相信谁有那么大胆子,堂而皇之的敢在宫里下手,但此事毕竟事关皇宫的守卫安全,他还是召来了太监,轻声吩咐让人去太医院看看。 谢如婳就知道牵涉到皇宫护卫的安全,一定会引起皇上的重视,这会儿垂眉顺眼的跪在那儿,眼角却瞥见皇后娘娘面上极快的闪过一丝不自然。 果真是她,真是好得很! 只是谢如婳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与皇后谈不上冤仇,她为何要三番两次害自己的性命! 派出去问话的太监很快回来了,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上前回禀:“禀皇上,太医院中确实有个差点溺水的太监在接受诊治,据 他交代,似乎却为王妃所救。” 听到这话,谢如婳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是百里溟亲自送过去的人,这个太监就不可能还能做到守口如瓶,只要他愿意承认是自己救了他,就等于合盘托出这次事件有关的一切,只要皇上下令彻查,就能将幕后之人有关的人证物证的端出来。 只是没想到,皇上的重点却不再这个太监的身份上,反而,他形容古怪的看着谢如婳,似乎有所顾虑似的皱眉道:“你会医术?” 谢如婳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点点头:“略通一二。” 皇上的面色更古怪了,还追着问:“你从何处习得的医术?又是何时所习?师承何人,医术如何?” 谢如婳这才想到一个问题,原主似乎在此事上一窍不通,并且从未展现过自己有什么医术天分,只怕连谢慎都不知她是否会医术,那她如何解释这一身医术的由来? 可如果不能解释,皇上就有可能不相信自己的话,那今日这事岂不变成了欺君!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想起百里溟提起血冰蟾的时候说过,当今世上医毒双绝的叶云裳,是原主早逝的母亲,用这个来掩盖她的身份再合适不过了。 谢如婳平和的回答:“回皇上 话,家母曾在医术一事上颇有研究,又与皇后娘娘同为师姐妹,臣妇自小耳濡目染,自然略懂一些。” “这么说,你的医术都是你母亲教的了?” “是。” 这就是了,叶云裳那么有名,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一点家传都没学到。 只是,如此一来…… 皇上似有担忧,戒备的看了百里溟一眼,尔后突兀一笑:“王妃竟然是医毒双绝的传人?哈哈,好事,好事啊,这样日后朕就不用再担忧有人会谋害十七弟了,来人呐,端好酒来!” 谢如婳不知皇上这突然的笑意从何而来,虽然面色放松,心里却一阵戒备。 皇上似乎很忌惮自己会医术一事,难不成这当中还有什么隐情? 不及她多想,就见一个小太监端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已经上来了。 皇上亲自倒了杯酒,递到百里溟手里,笑道:“十七弟为朝廷鞠躬尽瘁,朕一直不曾上赏赐过你什么,不如今日我们兄弟二人共饮一杯,为兄庆贺你觅得良缘吧。” 谢如婳直觉有异,谢慎站在这儿,她肯定皇上此番定是召他们过来是为了问罪的,好端端的为何要庆贺,还要当庭饮酒? 对了,百里溟身上还带着毒呢,长年累月,年份已久的毒! 第六十五章 抢酒替毒 谢如婳眸光一闪,几乎在电石火光间,忽然明白过来,那酒一定有问题! 皇上不可能不知百里溟中毒一事,而此时又特意问及自己是否会医术,看来他是怕自己为百里溟解毒啊,那这酒的作用…… 谢如婳紧盯着酒杯,如果这杯中酒与他的毒有关,那必定是能使他立刻毙命的东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如今所有的生存保障都必须基于百里溟还活着,未免意外,决不能让百里溟喝下这酒。 谢如婳一脸紧张,倒是百里溟,眉目淡然,只是平静无波的看了一眼那就杯酒就接过了,漆黑的眼眸像浩海之星,掩藏在面具之下的面色看不清表情,只淡淡道:“多谢皇兄。” 说罢,酒杯就已经被端到了唇边。 谢如婳瞳孔一缩,来不及细想,就在百里溟将要将酒喝下去的瞬间,她眼疾手快的将酒杯抢过,然后一饮而尽。 喝完,面上露出一个无暇的笑容道:“皇上恕罪,臣妇方才在池塘里泡着太冷了,这会儿还在打哆嗦,听闻喝酒能够暖身,一时半会儿没忍住,失礼了。” 上次公宴上谢如婳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向皇后讨要罗浮春,可见她是个嗜酒的,有了这层铺垫,这会儿她来抢 酒杯倒也算合理。 先机已失,再敬只怕惹人生疑,皇上意味不明的看了谢如婳一眼,最终没说什么,摆摆手就让太监将酒撤下去了。 谢如婳一直保持着行礼致歉的姿势,虽然面色不显,喝酒喝得痛快,可这会儿心里却叫苦不迭。 那酒果然有异,就是不知是怎样的毒药罢了。 可怜她三番两次历险,小命被人颠来倒去,不知还有没有命活到下一次被害。 谢如婳兀自想着,头顶总算传来皇上低沉的声音。 “平身吧。” 谢如婳起身,见皇上面色不虞,想来是责怪她破坏他谋划一事,赶紧道:“皇上,谋害臣妾的那个太监还在太医院待着,是否即刻带过来问话?” 是要问话,毕竟谋害亲王妃不是小事,皇上最是重视皇宫内院的安全,闻言倒是没有责备谢如婳的自作主张,还令禁卫军统领去将小太监押过来。 如果这太监能顺利认罪,咬出幕后之人,那么皇上对他二人的责备会气弱许多,毕竟是因为皇宫的不安全才害了谢如婳,皇上怎么着也得安抚着点百里溟。 这是谢如婳的打算,只不过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种被人抓住把柄而不动作,不符合皇 后这样心思深沉之人的风格。 果然,没一会儿,禁卫军统领就面色冷峻的回来了。 他站在殿上拱手,凝声道:“启禀皇上,微臣奉命前去太医院捉拿罪犯,却被告知那小太监溺水过重,伤了心肺,已经不治身亡了。” 不治身亡?那不就等于不能再拿此事做文章了? 谢如婳一听这话,面色震惊,心里却止不住的冷笑,不愧为六宫之首,这么快的手笔,连太医院都愿意为她遮掩此事,看来她又一次失算了。 她只能故作惊讶:“不会吧,方才我救他上来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心肺受损了,难不成是有人杀人灭口?” “荒唐!”谢慎的声音不悦的传来:“皇宫内院,谁敢胡乱做手脚!许是你自个儿学艺不精判断失误呢?难道满堂国手还会为歹人做伪证不成?” “那可不一定。”谢如婳扁扁嘴,心直口快道:“毕竟皇宫内院连我这王妃都敢想杀就杀,弄死一个区区太监有什么了不得的?” 此话一出,空气霎时凝固。 谢慎免不了气恼的呵斥:“闭嘴!这里是太极殿,妇人无知休要胡言!” 谢如婳看了训斥自己的的父亲一眼,缩了缩脖子,做出一副欲言 又止又惧于对方的威严不敢多说的摸样。 她这样没有心机的两句话,在外人眼里就是找死。 这傻子一心只顾着为自己讨公道,连得罪了皇上都不知道,这儿可是皇宫,皇上会喜欢人三番两次提起里头有人杀人,而他什么也不知?这让皇上的颜面往哪搁? 果然,皇上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却不再针对这件事,而是挑起方才谢慎所提的那件,召见二人问罪的事。 “今日王妃受惊了,那太监之死以及王妃所受到的伤害,朕自会派人查明真相,如果真如王妃所言,宫里自当给王妃一个交代,这莫须有的事尔等就不要妄加揣测了。” 谢如婳还来不及谢恩,就听皇上话锋一转:“但是,一码归一码,今早谢丞相来朕这儿诉苦,说你居心叵测,试图破坏太子与谢家二小姐的姻缘,甚至蓄意陷害他们,让二人之事被他人诟病,可有此事?” 能将事情说成这种结果,谢慎这歪曲事实之力,可见一斑! 谢如婳扁扁嘴,委屈道:“皇上明鉴,臣妇绝没有做过这种事,清清是臣妇的妹妹,她能嫁入东宫,对我和我们谢家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臣妇为何要去破坏她啊!” 说的也是,皇上 稍稍冷静了些,但还是气愤:“那昨日之事,满朝文武贵妇皆已知晓太子与谢二小姐有染,幕后也似乎也发现了王妃的手笔,这些你又作何解释?” “敢问皇上,这似乎,是没有,还是确切呢?” “这……”皇上看向谢慎,示意他自己说。 谢慎站出来,义正言辞道:“当然是确切了!你虽为我女儿,但你设计太子,陷害皇嗣,居心叵测,我便不能容你,谢如婳,你还不乖乖认罪!” “父亲,您平日一心偏向二妹就算了,如今怎能在皇上面前还如此诬赖女儿啊?” 谢如婳痛心疾首道:“自小您便偏爱妹妹,不爱女儿,什么好的美的都紧着妹妹的先,正是这份偏爱让妹妹养成了一副要风得风的性子,您若对妹妹也稍稍管束些,何至于让她做出这等有辱门楣,还带累皇家丢脸的事?” 说她陷害皇嗣,好啊,那就让谢清清背负个带累皇家丢脸的罪名好了! 谢慎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儿的巧辩竟然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差没像往常一样拿鞭子抽打她了。 谢如婳仗着此时正在皇上面前,谢慎不敢造次,也睁着眼睛说谎,把早已想好的应对之策试出来。 第六十六章 成人之美 “皇上,请皇上为臣妇做主啊,臣妇身为谢家女儿,这么多年本本分分,从未做过什么姐妹不睦,有辱门楣之事,而今父亲却在皇上面前公然污蔑臣妇,作为女儿,子不言父之过,臣妇不敢说父亲有错,但臣妇如今是皇家儿媳,怎敢不为皇家体面着想!” 这,这确实是个问题,谢如婳身为王妃,谢慎却蓄意毁坏她的名声,这不是不将皇家放在眼里吗? 便是胸有成竹如谢慎,也被这冷不丁的一句威胁吓得面如土色,赶紧道:“皇上明鉴,臣绝没有藐视皇威的意思。” 皇后在此时插话,笑眯、眯道:“谢丞相的忠心,本宫自是信任的,倒是江夏王妃,你一口一个皇威,却绝口不提昨日之事,莫不是忘了太子也是皇家之人,你让他在那么多命妇面前丢尽脸面,可又想过皇威二字?” 果然是皇后,一句话就将局面扭转过来。 谢如婳不得不佩服皇后的反应能力,更加沉着应对:“这臣妇就更冤枉了,不怕娘娘笑话,昨儿大夫人生辰,用的是陈年桃花酿,臣妇最爱此酒,便贪杯了几许,醉了被下人送到偏院休息,等臣妇醒的时候事情就已经那样了,根本不知这当中发生了何 事。” “方才皇上说此事之中发现臣妇的手笔,臣妇还纳闷着,太子是我们天启国的储君,他何等英姿果决,若非出自自己的意愿,怎会听从臣妇的摆布?臣妇不知此事为臣妇所为这等荒谬的结论从何而来,这根本就是污蔑嘛。” “再说了,臣妇那妹妹与他早就情投意合许久,是我们谢家都知晓的事,若非如此,妹妹怎么可能同意与太子那般,如今来说他们受人陷害,臣妇怎么觉着此事乃二人情难自禁居多?” 这……竟然很有道理! 皇上的面色明显缓和了,谢慎和皇后却双双变脸,没想到这个蠢货蠢归蠢,短短几句浅显的话却让谢慎苦心编织了一早上的告状变成了笑话。 更可恶的是,皇上居然转头问谢慎:“谢爱卿,对于王妃的这番言辞,你有何可说?” “臣……” 谢慎当然无话可说,太子和谢清清的交往是所有人默许的事实,二人情难自禁也不是没有可能,加之此事蹊跷,两人都细细查过,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有关阴谋的线索,结果当然一无所获。 难不成真的是两人自己情难自禁闹出来的乌龙? 谢慎辩驳不得,谢如婳却有话说。 “父亲,昨儿太子 殿下不是说过他会为此事负责的吗?殿下还允诺今日就会禀明皇上,将清清封为侧妃的金册送到咱们谢家,您忘了?” “侧妃?”皇上将信将疑道:“此事当真,太子真的这么说过?” 谢如婳点头:“太子殿下亲口对我们说的,不少人都听见了,清清虽然做了错事,但终归是我们谢家的女儿,为了女儿家的声誉只能这么做,而且父亲当时也答应了的,难不成这事您没跟皇上说起?” 如果谢慎当真允诺了太子,同意让谢清清做他的侧妃,今日却特意到御前又来告状此事内有猫腻,这么做就有无事生非之嫌了。 皇上目光犀利的看过来,沉声道:“是这样的吗?谢爱卿?” 谢慎霎时觉得一股威压扑面而来,心里少不得有苦难言,自己苦心算计这么多,为的就是推翻这个侧妃的言论,没想到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将谢如婳带来大殿问罪却反被她的三两句话一锤定音。 而这话他当然是反驳不得的,否则就是明目张胆的欺君了。 也罢,侧妃就侧妃吧,总比欺君外加惹怒皇上强。 权衡片刻,谢慎只得弯腰拱手:“殿下确实是说过这话,只是老臣怕事有内情,故而特 意告知皇上,也好彻查清楚。” 皇上何其精明,到现在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事有内情是假,谢慎私心作祟才是真吧。 而谢如婳等的就是这一句,立刻笑道:“这就对了嘛,事已至此,总该有个结果,臣妇认为既然妹妹和太子殿下郎有情妾有意,我等何不成人之美,将婚事早点定下来? 皇上略作沉吟,责备的看了谢慎一眼,片刻后竟然点了头。 谢慎眼见大势已去,最终只能,也不得不跪地谢恩。 至此,谢清清的婚事成了板上钉钉,这件事的危机也总算过去了。 而谢慎偷鸡不成蚀把米,污蔑了谢如婳一通,反而惹了皇上不高兴,此时苦着脸直接将谢如婳恨到了心里,却不敢轻易告退。 皇后在这时又挤出端庄的笑容:“好了,此事就此定下,我们皇家也算和谢家再次结亲了,加上王妃之母与本宫竟然是师姐妹,本宫才知道,今日真是三喜临门了。” 对于皇后莫名的卖好,谢如婳可不会以为她会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关爱晚辈,只怕这句话的背后还有什么阴谋等着呢。 果然,皇后下一句就变了味。 “不过,王妃的医术这么好,本宫怎么从未听过呢?本宫要是 早知道师姐后继有人,早早就去拜会了,王妃你也藏得太深了些。” 这是在提醒众人,谢如婳故意藏拙,是居心可疑吗? 谢如婳笑了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嘲讽。 “娘娘见笑了,如婳这点医术在母亲的名号面前,不过是学得皮毛而已,天启国有娘娘您这样的国手在,如婳不敢卖弄,便是父亲也是最近才知晓如婳略通医理之事,外人不知也没什么奇怪。” 连谢慎这个亲爹都不知道的事,你皇后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被谢如婳这么暗里的一噎,皇后面上的笑容僵了僵。 不过她到底是阴谋诡计里摸爬滚打上来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不甚在意道:“也是,倒是本宫肤浅了,既然王妃医术如今厉害,本宫这儿倒是有个事,想请王妃帮帮忙。” 皇后会有好事请她帮忙? 谢如婳直觉这是个圈套,可一口回绝又显得自己不知好歹,左右她在这些人面前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包形象,倒不如将这形象贯彻得更彻底一些。 她立刻没头脑的拍着胸、脯保证:“娘娘放心,只要臣妇能办得到的事,娘娘既然开了口,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的,臣妇也当竭力而为!” 第六十七章 遮掩 皇后一边嗤笑她大言不惭,一边抿嘴笑道:“也不是多难的事,这不五皇子久居深宫,得病已久吗?本宫想着王妃既有这一手妙手回春之术,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不如就由你去给五皇子看看如何?” 五皇子,百里珩? 未免这个王妃做得尴尬,前段时日她特意对天启国的这些皇室做了个粗略研究,谢如婳快速在脑海中搜索关于这位五皇子的蛛丝马迹,终于想起来皇后为何将这个人丢给她了。 因为这五皇子百里珩,除了是个病秧子,还是皇上最不喜的人。 皇后用让她治病的名义,将一个皇上不喜的人塞到她这儿,说没有阴谋只怕都无人相信,这个百里珩在朝中就是个烫手山芋的存在,现在被踢到她手上,不就是给她找麻烦吗? 谢如婳不想惹事,正要回绝,皇后清冷的命令就丢了下来。 “既然王妃没有拒绝,那珩儿的平安就交给王妃了,五皇子久病多年,王妃可得好好使劲,莫要辜负了令堂的名号才好啊。” 原主的娘叶云裳可是有名的医毒双绝,谢如婳又自称是个传承人,如果连个病秧子都治不好,不止有损叶云裳名声,谢如婳自己也会落得个夸大虚伪之名。 况且这 是谢如婳第一次展现自己的医术,如果都不敢迎接挑战,日后岂不被人耻笑? 谢如婳暗道皇后狠毒,却不得不应下此事。 明里暗里的又刁难了他们几句,皇上总算摆手示意他们跪安。 从太极殿退出来,谢如婳顾不得四下的眼线,长长舒了口气,作为一个现代灵魂来说,要应对这种绝对权力之下的威压实在太难受了,这儿不讲究人人平等,所有的律法罪责很多都是上面那位的一句话,她可不想随便将小命交出去。 可她这一口气还没吐完,就觉腹中突然一阵绞痛,脚步虚浮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百里溟自她喝下那酒之后,虽然什么也没说,却时时在暗地里观察她的情况,见她突然不适,赶紧一手将她托起,而后直接抱起来。 “你……” 来不及说什么,百里溟做了个嘘的口型,然后快步往外走。 谢如婳心里明白,如果她在这时候不小心毒发,皇上难保不会为了掩盖他给弟媳下毒一事而对她杀人灭口,进而毁尸灭迹。 所以这会儿的腹痛不论是不是因为那杯毒酒的缘故,此刻都不宜在宫中露出破绽,赶紧出宫解毒才是上上之策。 奈何他们想走,有人却不愿意。 皇上 派来陪侍二人出宫的小太监一见谢如婳面露异常,赶紧关切道:“王妃可是身体不适?” 谢如婳连忙摆手:“没有,本妃就是脚崴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方才皇上特意交代了奴才,说王妃落水还没休息好,之后又喝了酒,若是不适只管到凌云殿去歇着,凌云殿内备着姜茶呢,喝了也好暖暖身子,王妃不如现在移步随奴才过去吧?” 凌云殿就是百里溟在皇宫里的歇处,不过谢如婳直觉皇上绝不会这么好心,好好的,将她弄到凌云殿做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哪怕什么也没说,皆意识到这小太监无缘无故这么说,当中有定然别有目的。 既然是那杯酒是皇上下的毒,皇上必定知晓毒发的时间,如今特意做下这么个交代,只怕真的是存了将谢如婳软jin起来,掩盖毒发一事的心思。 对于皇上来说,谢如婳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王妃罢了,这样的女子他要几个有几个,哪怕她就这么死在宫里,皇上要想再给百里溟赐婚,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可对于谢如婳来说这事就严重了,虽说如今小命跩在别人手里,但是哪怕多活一天也是好的,皇上可以给百里溟很多听话的王妃,她 却只有一条命,不能轻易冒险。 谢如婳赶紧合计对策。 这个太监必然是皇上的眼线,一旦察觉自己身上不对,只怕立刻就会发难,谢如婳不仅不能当着他的面给自己解毒,还得早早摆tuo他,让皇上也不知自己身上的毒是什么情况才好。 只是,不知百里溟愿不愿意配合…… 现下也容不得她多想,谢如婳羞涩一笑:“公公说什么呢,王爷待我好,舍不得我受累,就这几步都愿意抱着我,本妃好好的,为何要住在宫里?” 说着,朝百里溟眨眨眼。 百里溟会意,冷淡道:“怎么,本王对自己的王妃照顾一些,公公也要指教不成?” 小太监尴尬一笑:“奴才不敢。” “你也说了,王妃方才又是落水又是喝酒的,本王心疼她身子不便,这就抱着她回了,如果没什么事,公公就回吧,本王还认得出宫的路。” 被人这么落面子,小太监的面上自然十分不好看,可百里溟素来阴晴不定,他也只能讪讪道:“王爷见谅,皇上的命令是让奴才送二位出宫呢,奴才断断是不敢懒怠半路先行的。” 百里溟冷哼了声,如果执意让这个太监回去,只怕皇上也不能放心,他用眼神询问了 谢如婳一番,见谢如婳点点头,便也不再多说,抱着她转身就走。 谢如婳忍着腹中越来越mi集的绞痛,额上渗出点点虚汗,面色却崩于泰山不改,终于忍到出了正阳门。 “现在,公公可放心回去复命了?” 小太监拿不到谢如婳中毒的罪证,又实在没有权利困守一个亲王,到底不敢再说什么,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直到看着他走远,再也没法分辨这边的情形,百里溟赶紧将谢如婳放到江夏王府的马车里,旋即自己也坐了上来。 可不等他坐稳,当着他的面,谢如婳“呕”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百里溟正巧在她的面前,未曾预料会有这样的意外,来不及躲闪,那血立刻就喷洒到了他的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随之扑面而来,让他少不得皱了皱眉。 罢了,既然是为他受的罪,这份污秽他忍了。 而谢如婳,喷出这么一大口鲜血虽然觉得堵在胸口终于松泛了,却也彻底没了力气,只能倚在软垫上轻声道:“劳烦王爷,将妾身袖中的解毒丹取出来……” 百里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现下见谢如婳虚弱成这样,也顾不得二人之前的龌蹉,赶紧抬起谢如婳一只手,在她袖中翻找。 第六十八章 谋算 为了将琵琶袖撑起来,百里溟必须托着她的手心,只觉一种细腻的柔滑从掌心传来,谢如婳的手修、长莹润,纤细匀称,却比常人冰寒一些,百里溟微微悸动。 不过他很快调整思绪,将她袖中的一个小药瓶取出,拔了顶塞,倒出两粒药丸。 当着他的面,谢如婳伸出两指将药丸捏起,放入隐隐可见殷红的口中。 马车中随时准备着茶水,百里溟赶紧倒了一杯递给他。 谢如婳咽下药丸后,因为实在疲累,也顾不得跟百里溟寒暄了,直接闭眼休息。 百里溟见她似乎缓和了不少,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下令让车夫驱车往江夏王府而去。 此时的谢如婳退却了平日的张牙舞爪,难得露出一丝疲态来,长长的睫毛遮盖了平日灵动狡黠的双眼,柳眉微蹙,因为中毒唇色也比平日更红一些,两颊像染了胭脂似的,红云初上,百里溟鲜少看到她这幅摸样,一时竟有些意动。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才嫁给自己几日的人,除了不似旁人那般怕自己,愿意替自己解毒以外,竟然会毫不犹豫的替自己喝下毒酒,她不少一向惜命吗?今日这番动作,是为了取信他,还是真的害怕皇上对不利? 或是,她 对自己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心思? 百里溟想不出什么头绪,他一向在情爱之事上鲜少思考,这会儿只知道方才他是感动的,不管谢如婳出于何种目的替他喝的毒酒,这世上能有一个人愿意为他抵命,都是很值得开心的事。 谢如婳微微睁眼,看到的就是百里溟紧盯着自己的模样,似乎对她是否解毒也十分关切,谢如婳笑了笑:“王爷这么盯着妾身作甚?” 百里溟轻咳了声,脸上略微掠过一丝不自在。 谢如婳却误以为他盯自己被抓包害臊了,笑道:“妾身今日可是代王爷受过,王爷可不能辜负妾身啊,这份恩情日后是要王爷偿还的。” 一句话,就将百里溟莫名而来的感动灭得个烟消云散。 百里溟恢复一贯的冷漠,淡道:“本王以为王妃愿意替本王挡酒,是心悦本王呢,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挟恩求报。” “谁心悦你了。”为了找回面子,谢如婳恶狠狠说:“妾身的命贵着呢,可不能随便浪费了,王爷只消记得妾身今日救了你一命就好。” 百里溟抽了抽嘴角,暗道果然人心不古,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厢,二人平平安安出府,那厢,有人又坐不住了。 从太极殿出来后,皇 后才回凤藻宫就有宫女禀报,说太子殿下过来了,皇后当即宣了人入殿。 方才之事百里越虽然一直跪在外头,名曰请罪,实际上太极殿内的事还是一字不差的传到他的耳中。 这会儿,他连行礼都顾不得了,一进门就匆匆道:“母后,您为何要让谢如婳去给百里珩治病,他若治好了,百里溟多了个稳固的助力不说,我们岂不又多一大劲敌?” 皇后笑道:“傻孩子,你还不明白吗?百里珩不得圣心,本宫这是丢了个难题给谢如婳呢,百里珩的都病了这么多年了,真有这么容易治好就好了。” 太子不解其意:“这话怎么说?” 皇后道:“皇儿以为,百里珩是什么人?” 什么人,是个病弱皇子啊,皇后又不是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皇后示意宫女上茶,见太子还未反应过来,慢吞吞的说:“百里珩是皇子不错,但皇上不喜他是满朝皆知的事,这样一个人,跟百里溟两口子扯到一处,便是因为治病,你以为皇上会高兴?” 太子摇摇头。 “这不就是了,皇上不喜百里珩,连带着与他攀上关系的人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不管百里珩这病治不治得好,谢如婳都已经得罪了皇上, 更何况这病治好了还好说,要是治不好……” “治不好,治谢如婳一个失察之罪都是轻的,到时候便是说她谋害皇子,威胁皇嗣都使得,看她还如何tuo身!” 百里越终于明白过来,阴测测道:“是儿臣愚钝了,母后这招高明啊。” 皇后笑了笑:“你年纪尚轻,没想这么周全也是正常的,日后跟着母后好好学着就是,现在你与谢家的姻亲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说起来这事能这么快谈下来也是谢如婳的愚蠢带来的便利,那谢清清虽为侧妃,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娶进府里为好。” 母子两现在还需要谢慎的助力,皇后督促太子尽早娶亲也没有错。 不过一想到谢清清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进府的,太子就一阵不悦。 皇后看了他一眼,道:“说起来,谢家的门第配东宫还是高攀了些,以往你钟情那谢清清,母后就不说什么了,如今出了这事也好,她既做了侧妃,母后自当是要为你再选个得力的太子妃。” 要是从前,太子一定会说自己与谢清清情深意切,非她不娶,可惜如今谢清清害他在天下人面前丢尽脸面,太子对她的喜爱也就全都变成了厌恶,听了这话倒是没说什么。 皇 后见他微低着头没有立刻否决,心知这事有戏,又接着开口:“依母后看,那蒋国公家嫡女就不错,蒋大人身为三朝元老,门生遍布朝堂,若能娶到他家的女儿做太子妃,那么谢家和蒋家就都是皇儿的助力了。” 太子刚因为这事被摆了一道,实在没什么心情,闻言闷闷道:“全凭母后安排……” 皇后微微一笑,又与太子说起那蒋家小姐的好来。 而打定主意要让百里溟报恩的谢如婳也很不客气,回去的当口便说自己腿软走不动,要求软轿将自己送回院子,百里溟怜她劳苦功高,也就允了。 这一允,可不得了,接下来的一连几天,谢如婳都以自己替百里溟受过为由,在家各种耀武扬威的要伺、候,一言不合就拿自己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说事,百里溟顾忌她确实救了自己,倒也让着她。 谁知谢如婳越来越过分,从之前的要补品,要人,要伺、候到后面胃口渐渐变大,竟然得寸进尺的使唤起百里溟院子里的人来,还将库房里皇上送给百里溟的不少好药都收刮了去。 终于,在风扬说谢如婳又让他去二门支取银子的时候,百里溟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跑到菱香园,狠狠教训了谢如婳一顿。 第六十九章 百里珩 “本王受了你的恩惠,本王承情,但你也太过分了,先是跟本王要人要赏赐,接着根本王要药材要库房钥匙,现在竟然连王府的银子都打起了主意,本王是亏了你还是不给你饭吃了?越来越没个章法! “别生气呀。”谢如婳笑嘻嘻的说:“妾身要这些自然是有用处的,也亏不了王爷,到时候王爷就知道了。” “本王不想知道,本王只知道你贪得无厌,实在违背女子应有的恭谨!” 见百里溟真的生气了,谢如婳眨巴了下眼睛,突然歪到一旁,虚弱道:“哎哟,我这心口好痛啊,莫约又是毒发了,可怜妾身为王爷以身挡毒,王爷竟连一些身外之物都不给我,妾身实在太委屈了。” 百里溟见她歪倒本还有一瞬间的紧张,可看向她狡黠的眉眼,眼中还含着狐狸般的笑意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甩袖:“谢如婳!别给我装,本王不吃你那一套!” 软的行不通,只能来硬的。 谢如婳“霍”的起身,怒道:“比声音大是吗?信不信我将你的秘mi捅出去,我谢如婳可是医毒双绝的传人,王爷就不怕不注意的时候,被妾身拿来试毒吗?” “你有那个本事再说吧 。”百里溟道:“没本事的时候,少给本王惹事,本王可不想一个内宅都管理不好,被天下耻笑!” “你你你,就会跟我耍威风!” “本王便是耍威风又如何?来人,王妃崇尚节俭,为了传扬这份美德,将菱香园里有关吃穿用度的全撤了去,留些基础的家具就是。” 立刻有百里溟的亲卫出来,道了声是就利落的开始搬东西了。 谢如婳傻眼的看着自己院中的东西一样样被搬走,气得直跺脚,指着百里溟大骂:“百里溟,你来真的啊!” 百里溟横了她一眼:“王妃也该学学别人宗妇贵女的矜娇端庄才是,本王看王妃如此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中毒的样子,看来是这几日伙食太好了,既然如此,今日就不必摆饭了。” 什么,连饭都不给她吃? 谢如婳嚎了声:“百里溟,你混、蛋!” 百里溟见她跳脚,心里异样的痛快,摇着折扇心情颇好的走了。 谢如婳又骂了两句,可惜无人理会,这儿终归是百里溟的府邸,所有人都听他这个王爷的,眼瞧着连床、上的被子都被百里溟的人搬走了,到了夜里谢如婳又困又饿,差点将百里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 了个遍。 奈何再气愤,该过的日子也得过。 好在百里溟也不算全无良心,她的体己银子倒是没有收走,所以天一亮,谢如婳立刻和素香出去买了两床绒被,又饱餐一顿,才将一晚上受到的委屈押下来。 看来开医馆的事得抓紧步伐才行,不然自个儿手里没个进项,下次百里溟再这样欺负自己,岂不是无家可归 不错,谢如婳并非没远见的人,自己在这个世界毫无根基,她当然得为将来打算,这个江夏王妃的身份是好,可她身无分文又无人脉,光凭王妃那点月例根本不能成事。 于是谢如婳打量着先用王府的银两作为本钱,先将医馆开起来,等日后有了盈利,不管是给百里溟分红也好干股也好,也是共赢的事,但是她怕百里溟嗤笑她不自量力,又恰巧撞上替他尝毒一事,谢如婳就打起了“挟恩求报,趁火打劫”的主意。 哪知百里溟如此冥顽,竟然不由分说的将她训了一顿。 谢如婳心里憋着气,也懒得往百里溟的院子凑,吃过早饭后就遵照皇后的话,去五皇子府上给他治病去了。 五皇子因为不受皇上宠爱,早早就分府搬到了外头,皇子府虽然都坐落 在朱雀街,可他的府邸却在最末的街尾,占地最小不说,同为皇子府,他的府邸甚至谈不上大气庄重,因为僻静反而还多了许多苍凉内敛之感。 加上这个时节天气渐冷,皇子府内也尤见萧索,几个婆子在院子里清扫落叶,神情麻木,几盆稀疏的花草摆在主院窗下,窗外的树木也落光了枯叶,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就连去年刚满十岁就分府而居的十皇子都比五皇子这皇子府尊贵奢华,可见百里珩与其他皇子的地位悬差,堂堂皇子府甚至不如寻常的清贵府邸有门面,足以说明五皇子不受圣宠这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谢如婳轻叹了声,为自己被皇后坑害,也为五皇子的境遇唏嘘,好一会儿才整理心境,抬脚应对这个麻烦。 因为有皇后娘娘的口谕在前,素香递了帖子之后,里头的人早有准备,不一会儿就小厮请她们入门。 谢如婳被带到百里珩所住的青松居,才堪堪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那咳声响震肺腑,似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谢如婳停步听了一会儿,抬步往里走去。 就见一个青年倚在病榻上,青年眉目清俊,模样与百里溟有三 分相似,面色却异样的苍白,,他的身边侍立着一个青衣女子,女子温婉柔和,正端着一晚汤药侍奉他喝下。 因着现在不在朝上,谢如婳也没有太多讲究,互相见了家礼之后,百里珩便道:“珩腿脚不便,就不与王妃客套了,王妃请坐。” 谢如婳看向他毛毯盖着的双腿,目光顿了顿。 没想到这百里珩不止久居病榻,竟然连腿也不行了? 百里珩喝完了药,见她盯着自己的腿,笑道:“王妃见笑了,珩是久病之身,常年懒于走动,这腿自从发了腿疾之后没能妥善处置,也就渐渐不行了。” 想到百里珩这糟糕的环境和不受宠的传言,世人多的是捧搞踩低之辈,想必宫里的御医就算过来给他看病也肯定不上心,没得将这腿给耽搁了,谢如婳不由得一阵惋惜和同情。 不过百里珩面对这样的情况还能乐观处之,倒是难得,谢如婳对这位心智坚韧的五皇子,也有了些别的看法。 自己既然奉皇后之命来给百里珩医治,这腿自然也在医治之列,谢如婳便也不多客套了,直奔主题:“殿下应该也听说了,皇后娘娘让我过来为殿下瞧看一二,不知殿下如今方便否?” 第七十章 隐情 百里珩因为接到宫里的命令,自然知晓谢如婳此行的目的,也猜测到了皇后特意给这位王妃扔下难题的用意,这对任何人来说绝不是好差事。 闻言欠了欠身,道:“那就有劳王妃了,都是珩的不是,带累了王妃。” 谢如婳听到这话,对他的温润又添了一层好感,于是决定先从腿开始,示意百里珩身边那个清秀的姑娘揭开百里珩的裤管。 百里珩点点头,宋宁歌会意,蹲下、身子将毛毯皆开,然后小心将百里溟的鞋袜tuo了,卷起裤管给谢如婳看。 病患面前不分男女,谢如婳倒是很自然的凑上前就开始研究了,这儿悄悄那儿捏捏的,不时问百里溟有没有感觉,那模样就是一个正常的外科医生问诊。 百里珩却不自在多了,哪怕谢如婳此时的身份是大夫,可一般大夫都是先望闻问切一番才开始诊断病情的,谢如婳又毫不避讳此处,男女有别,他的腿就算没了知觉,被她这么动来动去的也不jin闹了个大红脸。 好容易谢如婳诊完了,又上了一套银针走穴,宋宁歌也觉得尴尬,赶紧将百里珩整理好。 看得差不多了,谢如婳没有别人那种斟酌再三的习惯,直接开口:“这腿并非无药可救,不过是受 了伤之后的血管堵塞,从而引发一系列的静脉曲张而已,现在还没到萎缩的程度,只要细心调理还是可以挽回的。” 饶是百里珩博览群书,对这生僻的名词也是一头雾水:“静脉曲张,是何物?” 谢如婳一僵,一不小心将平日的习惯说出来了,立刻道:“没事,就是里头淤血造成神经麻木了,只要用活血化瘀的药日日泡着,再佐以一系列的针灸,按、摩,加上锻炼,不消时日就能慢慢恢复了。” 闻言,百里珩的眼中涌起一丝微微神采。 “不过……”谢如婳还有地方有些疑惑,又自然的捏着他的手诊脉,半晌,若有所思:“瞧殿下这面色,似乎已经中毒多年?” 此话一出,百里珩的面色立刻变了变,与侍立的宋宁歌互看一眼,里头的杀意一闪而过。 宫里来了多少御医都诊断不出,这个女人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谢如婳瞬间明白他们是不大愿意自己知晓此事的,也是,百里珩身为皇子,就算再落魄也不可能全无谋算,这百里家的人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 她立刻道:“不过殿下也不必忧心,这毒说容易解也容易,说难也难,端看殿下自己怎么想了。” 这话可谓艺术,想来谢如婳想必也是看 出了当中的猫腻,这毒虽然刁钻却并非难解,百里珩却在满宫御医的眼皮子底下愣是病了这么多年,可见并非医不好,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罢了。 宫里人心复杂,多的是各种巧算心计,谢如婳不是傻子,初来乍到自知不该管太多,便丢了句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出来。 只怕这中毒一事,也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百里珩自知瞒不过谢如婳,面上严谨了几分,敛了敛衣裳,这才道:“王妃果然不愧为医毒双绝的传人,一眼就瞧出了珩久医不好之病乃是中毒,珩也就不瞒着了。” 谢如婳玲珑心思,赶紧坐正了保证、:“殿下不是不爱惜身子之人,既然中毒多年,想必早已心中有数,我无意参与这些,更不会将殿下今日之事传出去,殿下不必介意。” 百里珩紧盯着谢如婳,见她目光澄澈,眼中没有半点算计,这才点了点头。 此番事关重大,他冒不起任何的风险。 不过谢如婳能被皇后针对,想来在她面前也不讨喜,百里溟在朝中又有不少分量,不到万不得已,百里珩还不想随便动这么个比自己有身份的皇婶,便朝宋宁歌使了个眼色。 宋宁歌道:“请王妃入mi室一谈。” mi室?谢如婳一阵警觉 。 百里珩不会是看到自己戳破了他的话,想找地方秘mi解决自己吧?瞧着也不太像啊,她毕竟是百里溟的王妃,谁都知道他今日会来皇子府看病,此时无缘无故的失踪,五皇子府肯定tuo不了关系。 转念一想谢如婳突然明白了,百里珩或许是有事不方便外头说,向自己示好呢。 她赶紧道:“有劳姑娘带路。” 百里珩就知谢如婳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能省事很多,他虽然久病多年,但皇后既然派了人来给他治病,就一定会派人盯着这个诊断结果,借着这个病蛰伏了这么久,他不能因为一着不慎就前功尽弃。 何况他也看出来了,谢如婳的确是有些真本事的,又这么识时务,这样的人就算不做朋友也最好别做敌人。 借口要查些典籍,众人移步书房,百里珩轻车熟的将轮椅滚到书案后的一个花瓶处,扭转花瓶,那排书柜便全番转动,露出里头的mi室来。 谢如婳暗暗心惊,幸亏自己没有小看百里家的人,这个百里珩,绝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众人入内,谢如婳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就扑面而来,百里珩常年生病,屋内药香萦绕也不算稀奇,但谢如婳何等清明,她对草药的把握比常 人精准得多,一闻这味便知这不是今日新鲜的药味,而是多日沉淀,且分散四周的刻意安排。 她四下扫了一眼,目光在窗台几盆墨菊上稍作停顿,便开口:“想来,宫里不是没派人过来送药,只是殿下将药全数倒入这墨菊盆里了。” 百里珩又是一阵心惊,暗叹谢如婳心思缜mi,更不敢轻视了她。 令谢如婳没想到的是,百里珩竟会在此时郑重的朝自己行礼,且诚心诚意。 “殿下这是做什么?”谢如婳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扶起来。 百里珩道:“此番劳动王妃,是有一事相求,王妃聪慧,想必也猜出来我这毒为何久不能好了,便是那些药的缘故。” 谢如婳一想就明白了,只怕百里溟这病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谋害他的,而此人直指皇宫,百里珩久病不好,就是因为这日日送来的汤药里含着慢性毒药,是有人想将他置于死地。 此人的阴谋被百里珩发现了,可他如今没有一敌之力,所以只能将这些有毒的汤药倒到这mi室的花盆里,并且身上的毒也不敢去解,因为他无权无势,还没有实力对上那个害他之人。 而有理由对百里珩下毒又能够做到此事的…… 谢如婳暗自心惊,哑声道:“是,皇后?” 第七十一章 绑架 百里珩眸光一黯,半晌后缓缓点了头。 谢如婳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真是皇后。 百里珩是皇上的亲子啊,她怎么敢,怎么敢! 瞧见谢如婳面上的怒意,百里珩自嘲一笑:“皇家素来无情,我只是她的继子罢了,还是个威胁到她儿子地位的继子,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做点腌臜事算什么。” 看了那么多宫斗剧,谢如婳也能理解二人算是亲人,但也是血脉之仇的事实,闻言倒有些无言以对的感觉。 “王妃不必介怀,珩的命是天家的,注定了此生不会太平,珩不求能够平平安安的走完这一生,只求此生无愧于心,报完要报的仇,解决完要解决的事就已足够。” 说完,百里珩突然郑重道:“珩想拜托王妃,莫要将珩中毒一事告知他人,并且还希望王妃帮个忙,日后过来为珩瞧病的时候,最好让珩看起来愈发病重,这样才能让那位放松警惕。” “珩知道此举必然对王妃的医名不利,之只是如今事态紧急,珩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完成,还请王妃成全。” 谢如婳稍作思考就明白了百里珩的顾虑。 隐忍多年,他当然不愿因为自己的插手就破坏谋算,这个病的好坏也得他自己首肯了才能 决定,在此之前,为了避开锋芒他还要混淆那位的视听,最好让她以为自己的阴谋即将得逞,他才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谢如婳明白皇后让她给百里珩治病,就是给她下套子,如今既然知道了下毒之人就是皇后,她若治好百里珩就等同得罪皇后,治不好又是一个谋害皇嗣之责…… 既然怎么做都不对,比起让已经死了的叶云裳丢次脸,能有一个一同扳倒皇后的强大同盟显然更值得选择。 她当即应承下来:“我答应你。” 违背皇后命令的事,谢如婳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百里珩不jin有些意外:“你都不问问,我让你欺上瞒下是为了什么,王妃就如此信任我?” 谢如婳笑了笑:“这重要吗?皇后看我不顺眼,她想耍阴谋我当然要反抗了。” 她不欲给百里珩留下一个洞悉一切的映像,只将事情往自己要和皇后作对上推月兑,让百里珩明白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目标一致就够了。 能被皇后委派这样要命的差事,百里珩相信谢如婳的话。 两人算是就此达成默契。 既然百里珩的病是他自己要拖着,谢如婳也没什么好治疗的,教了宋宁歌一套舒经活络的针法,又开了张方子让 百里珩放心照着药浴,也就从皇子府告退了。 如今她已经表明了立场,还愿意助他隐瞒病情,谢如婳相信百里珩是个聪明人,不会为了那点猜忌就对付她这样一个比他强大的盟友。 心中放下此事,回府后谢如婳便开始着手开医馆一事。 既是早有打算的事,趁着前段时间方便,谢如婳已经看好了地点,加上这两日从王府里收刮的金银药材,准备得也差不多了。 她出手阔绰,铺面也很快就谈了下来,接连忙活几日后,她手上的第一个医馆“百草堂”总算正式纳吉开张。 如今她在京中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人,加之不欲张扬,开张这日并没有邀请什么隆重身份的人坐镇,只让明面上的掌柜和药童放了好几串鞭炮开个响,热闹热闹也就算开门红了。 其实谢如婳开这个医馆也有另一层打算,如今她既已猜到夜尊就是百里溟,那他身上的毒自己便不能坐视不理,有个医馆在,不管联系阴市还是寻找药材,都要比她以王妃之神抛头露面要名正言顺得多。 偏生百里溟这个不懂事的,辜负她一腔好心不说,还责备她无理取闹,一想到自己院子里那一贫如洗的模样,百里溟还不将那些搬走的 东西归位,谢如婳就来气。 不过医馆开张这样的好日子,谢如婳可不想因为这些破事影响心情,所以今日她特意在医馆待了一日,带着个帷帽在后堂坐诊,争取为百草堂挣个妙手回春的好彩头。 天启民风开放,女子之身做大夫也不在少数,谢如婳出手,往往三两句话就能诊到病灶,这日百草堂的名号还是很好的。 哪成想,待到夜幕降临,谢如婳让人关门准备打烊的时候,出事了。 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莫名其妙闯入内堂,不由分说的就抓了正欲往外走的谢如婳。 瞧着面前这个一身血污,眸色却如鹰隼般犀利的男人,和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的这把映着寒光的刀刃,谢如婳惊得动弹不得,身后的素香更是刹那间苍白了脸。 “啊!来人呐,救命!救……” 素香还来不及叫人,就被此人一个眼神过去,吓得瘫软在原地。 百草堂内雇了四名小医童,还有三位坐堂大夫,如今大夫已经下堂休息了,所以四名小童闻言率先冲了出来。 不过见谢如婳还在歹人手里,他们又不敢乱动。 顾行殊眼神冷冽的扫过这些人,冷冷道:“让他们都退下,否则我要你小命!” 谢如婳还算镇定,不知 此人意欲何为,只得伏小:“退下,你们都先退下!” 小童们自知不是此人的对手,倒也退开了几步。 谢如婳赶紧道:“壮士留情,不知壮士想要什么,要银子的话小女子马上让人去取,多少都行,只求壮士不要误伤性命。” 素香也慌了神,跪地祈求:“还请壮士手下留情啊,要多少钱我们都给,都给!” 瞧谢如婳这穿着也不像平常人,难保她派人去取银子时趁机搬来救兵。 顾行殊不会这么傻,给他们这个机会,再说,他可不是市井上那种绑架勒索之徒。 顾行殊冷声道:“在下对夫人的性命并无兴趣,这儿不是医馆吗?在下来此只为疗伤,若在下愿意给夫人行方便,还请夫人也给在下行个方便。” 什么,这个人绑架了她,还说是为了疗伤? 谢如婳还未从意外中回过神来,脖子上那把要命的刀就已经撤走了,一同撤走的还有那要人命的气场。 谢如婳刚刚镇定下来,就见那人朝自己拱拱手:“方才情非得已,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望夫人恕罪。” 谢如婳僵硬的点点头,将信将疑。 虽然暂时月兑离了危险,她可不认为自己就算暂时保住性命,这个男人会善罢甘休。 第七十二章 救治 倒是顾行殊,说完这话之后仿佛彻底抽干了力气,竟然一口血喷出,就这么直直倒在了地上。 就这么晕了? “小,小姐,怎么办?” 素香还在害怕,忌惮的指了指这个男人,小心的往谢如婳身边靠去。 此人方才还威胁自己的性命,谢如婳当然巴不得立刻将人扔出去,反正现在他已经晕了,自己就算要报仇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今日医馆才开张,若就此将这么一个病重的人扔在大街上,未免落下个见死不救的名声,这对开医馆之人来说是大忌,谢如婳的医德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罢了,先将人抬入内院,处理伤口。” “小姐……”素香顾虑的叫了她一声,她可没忘记这个人方才的凶神恶煞。 “莫慌,他杀不了我。” 谢如婳安抚的拍了拍素香的手,就跟着抬人的小医童到内堂去了。 她已经看出来了,此人伤得不轻,其中最致命的一刀正在胸口之上,伤处涌出的血皆为黑色,可见害他之人的兵器上是带了毒的,他如今的状况说是千钧一发也不为过,方才那拼劲全力的威胁,只怕也是为了吓她,让她听话。 医者仁心,谢如婳不会放任 这个人不管,但这人竟敢威胁自己的性命,这口恶气她也是要出的。 如今老大夫都下了堂,这个人的医治只能自己上场,谢如婳先给他止了血,让小童处理好伤口之后,故意开了封药性猛烈的方子,让小童将药熬上。 此方见效奇快,但也因为用药大胆而反噬倍增,一剂药灌下去后,顾行殊果然痛苦至极。 他先是忽寒忽暖,腹痛不止,接着冷汗涔涔,辗转难安,之后竟是疼得在榻上打滚嘶吼,动作激烈得连四个小童都按不住,最后在绞痛痛至顶峰之时,犹如万蚁啃食,痛到他崩溃,差点下手杀人。 谢如婳将银针快速扎在他的伤口附近,咬牙道:“撑住,撑下去你就活过来了!” 顾行殊虽然痛苦难忍,但理智犹在,这话犹如一道定身符咒,他果然不动了,直挺挺的躺在榻上,任由那一波、波的痛意,蚀骨之痒和已经扭曲的绞抽感跟意志较劲。 如此折腾了两个时辰,顾行殊一股毒血喷出,药效过去,他终于熬了过来。 谢如婳松了口气 这方子虽然从未在别人身上试用过,但谢如婳知道其药效的猛烈性,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就要哭着闹着说熬 不下去了,眼前这个人可谓意志坚定,连这么强烈的药性都能挺过来,连她都不由得有些佩服。 “好了,今夜只要照料着不发热就没事了。” 谢如婳一边收拾银针,一边吩咐小药童一些发热的应对之法。 素香见状忧虑道:“小姐,您这是要把此人留在医馆吗?要我说将他丢出去得了,也省得给小姐招来麻烦。这人一看就是个危险人物,方才他还想杀您,咱们救了他的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方才满身血污不觉得,这会儿换上干净的衣裳,素香一看这人就气度不凡,还有那一身摄人的气场,只怕身份不一般呢。 也不知被何人追杀成这样,惹上了八成不是好事。 谢如婳也看出来了,但还是免不了恻隐之心,不管是带毒威胁他人,还是抗毒隐忍自持,能有这份意志力的人实在不多见。 “外头更深露重的,又这么晚了,咱们若此时将人丢出去,他肯定必死无疑。罢了,救人就到底,不管他是谁,明日等人清醒过来,将他赶走就是了。” 素香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多说。 谢如婳又转身吩咐了药童几句,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虽然百里溟 并不过问的去处,她也该回去了。 此事暂且搁置不提。 回府之后,谢如婳才知东宫派人送来喜帖,说太子即将迎娶谢清清为侧妃,还请她这个皇婶和百里溟届时准时莅临。 呵,这桩婚事可是自己一手促成的,谢如婳当然要去凑凑这个热闹。 不过见帖子上娶亲的时间竟然就在明日,谢如婳又止不住冷笑。 太子和谢慎也太心急了些,这事才过去几天呢,就火急火燎的将人抬进门,也是够丢人现眼的。 其实他们的心思她大概也能明白,太子娶的不过是个侧妃而已,没有正妃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为了抱紧谢慎这棵大树,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快快将人抬进府里,他也能安心。 而谢慎呢,谢清清已经败了身子和名声,他自然巴不得百里越赶紧将人抬走,就算是个侧妃也好,他好歹也算太子的岳父,若是太子不娶,谢清清一辈子毁了不说,他的如意算盘也空了。 反正不管正妃侧妃,能进东宫才是最要紧的,日后太子若顺利登了大统,以谢慎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愁谢清清挣不来一个贵妃之位吗? 于是这各有算计的二人一合计,谢清清就被匆匆嫁 出去了,反正她这个侧妃在皇上那儿也是过了明路的,为了让两家结亲的面子好看,便是侧妃也得好好宴请,所以才有了东宫给江夏王府下喜帖这么一出。 明日么?这两人这么张扬,想来这份亲事堵心的感觉他们已经忘了吧? 谢如婳心中暗自计较,想着这些,迷迷糊糊睡了。 翌日,谢如婳早早就被素香拉起来穿衣打扮。 院中还有两个脸生的丫头,两人人手端着一个托盘,说是王爷派过来的人,要求见王妃,谢如婳自然不能不见。 宣了人进入内室,谢如婳正在净面,含糊道:“说吧,百里溟让你们过来做什么?” 二人没想到王妃会直呼王爷名讳,一时都有些怔怔,对视了一眼才双双跪下道:“奴婢春花(奴婢秋月)拜见王妃。” 谢如婳洗好脸,坐到铜镜之前梳妆,这才抬头看她们一眼。 两个丫鬟十三四岁的年纪,都是一样的娇俏秀丽,那个叫春花的敦厚些,瞧着是个不多事且老实的,秋月则温婉大气些,眉宇间皆是从容,瞧着应当是见过些场面的。 谢如婳不知百里溟为何差这两人来,温声道:“免礼,说吧,王爷叫你们过来做什么?” 第七十三章 情侣装 春花和秋月将手中的托盘举过头顶,规矩道:“王爷命我二人给王妃送今日要穿的宫装过来,王爷说这是王妃第一次以命妇的身份参加宴会,仪态装扮须得严谨些才好。” 百里溟会这么好心?只怕他是担忧自己会不会因为与谢清清的那点龌蹉,故意在宴会上做出什么,丢他江夏王的脸吧。 看着托盘里那大红的王妃一等诰命服,和另一边托盘里繁复贵重的头面,谢如婳淡淡一笑:“有劳王爷惦记,本妃收下了。” 春花秋月松了口气,却依旧跪着不动。 “还有什么事吗?” 春花看了一眼秋月,秋月开口:“是这样的,王爷怕王妃院子里不够人使唤,王妃的内室又只有素香姑娘一人,特命我们二人过来协助王妃料理府中事宜,所以我们以后,就是王妃的人了。” 谢如婳不免讶异。 这两丫头一看就是精心调、教过的,便是她不通武功也看出来,这位叫春花的有点拳脚功夫,而那位秋月,一看就是按照管事丫头的规格教养,内宅中馈之事应该不在话下。 百里溟这次竟然这么好心给她送人?是要监视她吗?还是怕自己给他丢脸? “他真这么说的?” “是,王爷亲口所言 ,以后奴婢们就是王妃的人,只供王妃差遣。” 扫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谢如婳就明白过来,太子大婚非同小可,朝臣命妇们的关系又错综复杂,谢如婳在做姑娘的时候,毕竟不常被林若梅带着理事,素香又是这样一幅懵懂的性子,百里溟是担忧她在宴会上不清楚怎么应对也是正常。 经过昨日差点被绑架一事,谢如婳的确很需要一个拳脚丫头,现在送来这么两个能干的,正是瞌睡送枕头,正巧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看来百里溟还算有点良心。 百里溟选的人就算有监视她之嫌,也比外头的人好得多,看在他这么替自己周全的份上,她就原谅这几日百里溟对她的刁难了。 谢如婳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过来给本妃梳妆吧,一会儿你们与我同到东宫参加宴会。” 二人行了礼起来,秋月主动过来替谢如婳打点。 不愧是百里溟调、教过的人,秋月做出的妆容比素香不止高级了一星半点,不仅保留了谢如婳原本的貌美如花,几个头面恰到好处的装点,还凸显出她属于王妃之尊特有的端庄大气。 只一眼,谢如婳就看出镜中之人与平日已经大不相同。 素香见了,亦是惊、艳道: “王妃真是太好看了!” 谢如婳勾唇一笑,不管百里溟是不是怕她丢他的脸,送这两个人过来她还是很满意的。 妆点好后,春花过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谢如婳主动将手搭在秋月的胳膊上,端出王妃的威仪,缓缓起身前去赴宴。 走出王府大门,上了马车之后,谢如婳一眼看见端坐在马车里等她的百里溟,愣了愣,突然明白了他为何会想到要给自己送衣裳。 他今日的穿着与自己所穿的,竟是同款同色系,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情侣款! 百里溟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突然开窍玩起浪漫了? 不可能,他又不是那种恋爱脑的小奶狗,喜欢这种幼稚彰显感情的打扮,而且他对自己明明不感兴趣,以他的名号也没必要屈尊跟自己演什么夫妻和睦的戏码。 难不成,这人脑子坏掉了? 百里溟就知以谢如婳的容貌,穿上这身宫装必定十分惊、艳,结果果然不负他所望,她的狡黠里透着雍容,加上这一身大气的宫装,生生穿出一阵属于她的风度和气派。 只是这份惊、艳还没品匝出什么,谢如婳这怀疑的眼神愣是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真是可气,自己又给她送衣裳送头面,又是给她送 人的,连句道谢都没有? 于是谢如婳觉得他有病,百里溟则生着闷气,两人在马车里竟然难得的一路无言。 到了东宫。 他们来得晚些,许多宾客都已经到了,太子也已经从丞相府接了新娘子过来,正在拜堂。 为了给谢慎这个面子,太子的一应礼数倒是做得很全,虽然只是侧妃之位,但所有事务礼节还是给了谢清清应有的体面。 可惜无论他们面上做得多么情深意重,内里也回不去了,太子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应酬起来也有些心不在焉。 这会儿堪堪拜堂,还停在“夫妻对拜”这一环节上,太子与谢清清齐齐拜下去的时候,抬眼就扫到了谢如婳和百里溟双双进门观礼的场景。 谢如婳的这身红衣宫装惊、艳四座,繁复的大红遍地织金云锦加上同色严谨端庄的织金马面,外罩一条流光溢彩的烟笼沙裙,裙摆用暗红丝线绣着朵朵红梅,行走间朵朵绽放。 那套与红衣相衬的红宝石头面更是耀眼,不仅采用的是质地精良的西域贡品红宝石作为原料,做工也是出奇的新颖精致,用到攒珠,缠丝,镶嵌工艺,那上头的红宝石也是朵朵梅花样式。 作为王妃,这样的打扮并没有什么 过错,除了彰显出她身为皇家儿媳的尊贵外,也衬得她新婚燕尔的喜庆。 不过因着今日的新娘只是侧妃,着的嫁衣也是偏粉的颜色,她的这身大红反而显得打眼了许多。 自然,这样的打扮也容易引人遐思。 宾客们可有不少知晓从前谢如婳对太子死缠烂打一事的,今日太子大婚,娶的还是谢如婳的妹妹,不管大家猜测谢如婳是因为显摆嫁了太子的皇叔为正妃,还是想压谢清清一头,这身太过隆重的打扮都有种喧宾夺主之嫌。 谢如婳自己却不在意,如今她已经成了王妃,而谢清清费尽心机却只得个侧妃之位,并且还失去了太子的偏宠,日后的日子比自己肯定是难过许多,原主憋屈了这么久,她当然要为她出口恶气了。 她不在意,凭她王妃的身份以及秋月的指点在人群中游刃有余,有人却不能不在意。 今日这身打扮,太子除了惊、艳,还有一种别样的熟悉之感,那日稀里糊涂的上了谢清清的床,丢尽脸面一直是他心头的隐痛,虽然对如何去的谢清清的床、上不清楚,但梦中那个仙女般的声影却犹在脑海。 如今谢如婳又做这样一幅红衣打扮,很容易就勾起了太子有关那日的回忆。 第七十四章 失态 哪怕梦中那个仙女蒙着面,只露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但这身形,这样貌,这眼神,几乎在看到谢如婳的瞬间,太子就感觉这两个声影已经严丝合缝的重叠在了一起。 这个认知让太子的心砰砰直跳,如果,如果那个身影真的是谢如婳,那…… 一想到自己大婚,谢如婳却身穿预示新婚的红装,加上那日她竟然朝自己做那么勾魂的动作,太子的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理清这是什么,喜婆已经唱完了“送入洞房”。 众宾客见太子迟迟没有动作,竟然还目光热烈的盯着谢如婳,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一时间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一个蓝衣公子道:“怎么回事,这大喜的日子,太子不看自己的新娘子,反而盯着人家姨姐一直看,不合适吧?” 他旁边的青衣公子神秘的接口:“嘘,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从前这谢大小姐未嫁的时候,可是与太子有过口头婚约的,为了追求太子她还闹过不少笑话呢,不过如今瞧着,自从成了江夏王妃,她倒是与从前判若两人了。” 蓝衣公子满是惊讶:“这么说,太子今日看到王妃,是想起过往,旧情 难忘后悔了?” “极有可能,如今的王妃与从前那个谢家长女已经大不相同了,光看这身打扮,哪还有那个谢大小姐莽撞肤浅的声影?都说女大十八变,太子还未等谢大小姐变美就退婚了,凭白错过了这么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如花美眷,反而让江夏王成了好事。” “啧啧,那倒是可惜了,江夏王妃这般人物,要错过了肯定谁都追悔莫及。” “谁说不是呢,听说谢大小姐嫁人后,太子就与二小姐走得很近,更是闹出个情难自jin的笑话来,我瞧着太子如此急匆匆的将人娶进府里,只怕也是另有原因。” 议论声直指太子错过佳人,如今悔不当初,只能退娶佳人之妹,惋惜声不绝于耳。 谢清清耳朵不聋,红盖头下的脸当即绷不住了。 更让她恼怒的是,太子竟然任由这些人议论纷纷竟然一句辩白的话都不说,难不成他也觉得后悔了? 众宾客面前,她只能强压理智,拉了拉太子的衣摆,道:“殿下可是也觉得姐姐这身红妆分外好看?” 太子只听到“红妆”二字,下意识道:“确实,恍若九天谪仙,尊贵出尘。” 没想到自己都被人欺负到这份上了, 太子还有心情夸赞谢如婳,谢清清更是妒恨:“殿下!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么说王妃,皇叔该不高兴了。” 百里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清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凑到谢清清身边小声问:“咱们进行到哪一环节了?” 此话一出,谢清清又是气极,太子竟然连与她拜堂的时候都不专心,这还是从前那个与她你侬我侬的百里越吗? 谢清清没好气道:“殿下该将妾身送入洞房了。” 百里越“哦”了声,心里记挂着是否该向谢如婳求证那日之事,竟然没有动作。 谢清清等了又等,忍了又忍,终于,在听到青衣公子说:“要我说,殿下会娶二小姐指不定也是因为佳人不得,旧情难忘,这才娶个相似的放在府里。”这种话之后,谢清清再也忍不了了,妒恨之下一把掀了盖头。 “你说谁求而不得呢,你一个旁观者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 青衣公子缩了缩脖子,本也就是捕风捉影的空口一说,如今被谢清清质问,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涨红了脸,半晌他才憋出一句:“侧妃娘娘心眼也太小了,在下并没有说错什么啊……” 谢清清差点没被这话气死,撸起裙摆就要做出打人的动作。 喜婆大慌,新娘子的盖头若不是新郎所揭视为不吉,现在谢清清还如此失态,她受了谢家的红包,不得不为谢清清周旋一二,赶紧捡起盖头劝道:“侧妃娘娘快快盖上吧,这大喜的日子可万万得仔细着些,莫要留下不详之兆才好。” 谢清清却不领情:“已经出现了个瘟神让我不详了,我还在乎这点虚名吗?” 说罢,指着青衣公子对太子道:“此人污蔑殿下和妾身的名声,殿下就不管管吗?” 这才刚成婚呢,就摆出一副悍妇形象,如此咄咄逼人,宾客们的面色一时都有些难以名状。 太子只觉丢脸极了,冷着脸道:“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谢清清被训斥,又恼又委屈,以往太子何曾对她这样疾言厉色过? 她哭道:“殿下果然后悔了是不是?我与殿下青梅竹马长大,殿下亲口对我说喜欢的人在我不是姐姐,现在又要后悔,那殿下从前对清清的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吗?” “哄”的一声,这话可是彻底将二人早就暗同款曲一事抖了出来。 霎时,大家看太子的目光都变了。 太子恼羞成 怒:“谢清清!如今你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是吗!” 谢清清满脸不服,还欲再说,却被太子一眼瞪得心口发凉,只得背过身耍起脾气,到底不敢再多言。 倒是谢如婳看不下去了,拿出一副长姐的姿态,道:“胡闹,王公子不过玩笑两句罢了,妹妹何必紧揪着不放,大喜的日子,还不赶紧盖上盖头好好做你的新娘子。”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谢清清立刻调转矛头怒指着谢如婳:“你还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殿下怎么会与我吵架,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儿,又凭什么教训我!” 这就是有些蛮不讲理了。 谢如婳一顿,似乎是被谢清清的态度刺伤,苦笑:“妹妹怎么忘了,姐姐如今是江夏王妃,是你的皇婶,我会来东宫,自然是太子殿下请的。” 谢清清此时已经气的失去理智,又最不耐烦谢如婳这故作委屈的姿态,哪还记得出嫁前林若梅对她的耳提面命。 她tuo口而出:“殿下糊涂,姐姐也该避避嫌才是,没听到周遭的人都如何议论你吗?我要是姐姐,就不会在这讨人嫌了,赶紧龟缩到角落里,再也不要出现才好。” 此话一出,所有宾客都震惊的看着谢清清。 第七十五章 刺杀 她不是一向被称赞知书达理的吗?竟然在自己的婚宴上这么跟姐姐说话,还完全不顾谢如婳的面子和太子的颜面,间接去得罪百里溟。 这个新娘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谢如婳暗暗嘲讽谢清清的因小失大,故意做出一副大受委屈的摸样,红着眼道:“妹妹既然不想看见我,我以后少见你就是了,只是王爷终归是殿下的皇叔,你这般针对我,不是让殿下和王爷难做吗?” 百里溟适时嘲讽:“本王的这位侄媳妇,还真是别具一格啊,一来就想离间本王与太子的关系。” 谢清清一噎,只是说这话的人是百里溟,她无可奈何,从前她尚且能仗着爹爹和娘亲的喜爱在谢如婳头上作威作福,如今她们的身份却反了过来,谢如婳的王妃之位怎么都比她一个区区侧妃要尊贵。 想到自己这因为谢如婳而丢的太子妃之位,害得自己如今处处低人一等,再看太子竟然都不为维护自己,耳边又是那些事实而非的议论声,谢清清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了。 偏偏此时太子不知想到什么,竟然朝谢如婳走近一步:“本宫替清清给王妃道个歉,丞相夫人生辰那日……” 听他突然提及此事,谢如婳的 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警觉:“殿下请自重,如今你与我妹妹的大礼还未完成,还请殿下莫要做出有违规矩的事来!” “本宫没有……” “殿下既然娶了清清,就该好好对她才是,今日是谢家与殿下的秦晋之好,还请殿下维护谢家颜面!” 谢如婳色厉内荏的模样,就像一个为了维护妹妹体面豁出去的长姐,与谢清清的绝情成鲜明对比,竟让旁观的人无端生出一种不畏强权,坚守门楣的贞烈形象。 却也惹得谢清清更气。 “你少拿腔作势了,你要是真为我好,今日就不该来赴这个宴!” 谢如婳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好心被辜负的受伤,接着黯然道:“既然妹妹这么不待见我,我走就是了。” 说罢,真的转身走出人群。 所有人都看出了谢如婳的隐忍,当即心生同情。 太子怎会让她轻易离开,好不容易自己和谢清清的荒唐能够沉冤昭雪,他赶紧上前追人:“谢如婳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丞相府生辰那日、你究竟做了什么!” 谢如婳不欲与他纠、缠,知他起疑更是懒得再待,直接道:“我不知殿下是什么意思,还请殿下注意身份!” 太子哪还顾得上这个,见她执意要走,竟然 不顾廉耻的直接上前,拉着谢如婳的衣摆将人拦下。 谢如婳也没想到太子会如此执着,这么多人看着,若被太子抖出那日之事势必对自己的名声不好。 情急之下心一横,袖中的银针陡然划到指尖,在太子再次攀上她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她快速手起装作躲避太子,银针却已经几不可查的扎到他的胳膊肘中。 只觉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太子下意识放开了谢如婳,却犹不死心:“你给我说清楚……” “我看太子是喝酒喝糊涂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吧。” 百里溟严厉的声音适时响起,暗含嘲讽,接着就见他用手暗托着百里越那只扎了针的胳膊,稍稍一用力,那些细如雨丝的银针就被他捏在了手里。 旁人尚且察觉不到什么,谢如婳却看的分明,暗叹百里溟的眼力见的同时,也对他的—功力深感惊叹。 用此银针虽然能解一时之急,却也留下隐患,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她本打算一会儿冒险将银针取回,没想到百里溟却替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这一步。 百里溟半扶着太子,冷淡道:“虽然王妃和侧妃是亲姐妹,不过太子今日要娶的可是王妃的妹妹,太子别搞错了。” 寥寥几个字, 其中的威胁与霸道之意却如此明显。 太子见他误会赶紧道:“皇叔勿怪,是本宫失言了,不过本宫实在是因为有件至关重要的事要请教王妃,还请皇叔行个方便,让本宫问王妃几句话。” 谢如婳都被逼到给太子下银针了,这话自是万万问不得的。 她蹙眉看了百里溟一眼,就怕百里溟一个冲动默许了太子这件事。 百里溟回之以意味不明的一眼,坚定又不失强势道:“恐怕不行,本王不管从前王妃与太子是什么关系,但如今她既然是你的皇婶,太子就该自重身份才是。” 一个自重身份,将太子所有的话都堵在嘴边,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对谢如婳的维护,任太子再旧情难忘,再想纠、缠谢如婳,也得先过他这一关。 太子无言以对,最终只能任由百里溟带着人离开。 这件事的后续究竟如何,谢如婳已经已经懒得再探查了,推翻原主的糊涂形象,和将太子与谢清清二人早就暗通款曲一事昭告天下,以及揭露谢清清、真面目这三件事,她已经完成得很漂亮了,再无所求。 只不过她不想谈,有人确是要与她一谈的。 回府的马车上,百里溟拿出银针,意味不明的开口:“太子不是 不知轻重的人,这样的场合,他却屡次提及那日丞相府生辰宴一事,王妃是不是该跟本王解释一下,生辰那日,王妃究竟做了什么?” 谢如婳就知道百里溟没那么好糊弄,如今秋后算账来了。 她呵呵一笑,眼咕噜一转,正准备说点什么来搪塞,百里溟冷冽的眼神便瞟了过来:“别跟本王打哈哈,你知道的,本王要查的事,没有查不到的,到时候……” 到时候要是知道谢如婳在骗他,肯定更没好果子吃。 谢如婳也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只是此事终究是她缺德在先,又用了那样的法子勾、引百里越,也不知百里溟听了会不会生气。 正斟酌着怎么才能缓解百里溟的误会,谢如婳才刚张嘴,马车就猛然一震,接着外头便响起风扬变调的声音。 “王爷,有埋伏!” 百里溟神色一冷,立刻一把拉起谢如婳,两人一起跳下马车。 谢如婳只觉一阵疾风吹过,方才还安稳舒适的马车立刻就炸开了来,成为一片废渣。 神魂未定间,谢如婳还来不及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四下突然窜出好多个黑衣人,这些人背着大刀,神情冷素,一看就是某家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 第七十六章 受伤 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人? 百里溟还算镇定,看着这些人冷声道:“各位应该知晓本王是什么样的人吧,还敢接这单买卖,想来是无惧本王的手段了?” 十七王爷江夏王,十岁分府,为人喜怒不定杀伐嗜血,天启国无人不知。 杀手头目却回道:“王爷手段再厉害,奈何我等受人钱财替人卖命,只有得罪了!” 说罢,也不多说,就这么提着大刀冲了上来。 风扬早已在百里溟出手前就拔出长剑迎了上去,这些人既然连百里溟的名号都不怕,只怕都是亡命之徒,他当然要全力以赴。 百里溟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长剑,今日是去东宫赴宴,他们没有带多少侍卫,事急从权,带着个不会武功的谢如婳,他也不敢轻视。 刀剑相撞,火花四溅,一时间混战四起,场面乱作一团。 谢如婳还算镇定,虽然她不会武功,但比起这里的闺秀来说多了一份大胆,这些人打架归打架,却没有殃及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百里溟出手狠绝,招式奇特,战况才开始一会儿对方就已经折损了不少杀手,似乎被他惹急了,谢如婳还来不及退出战圈,一 个杀手就提刀朝她冲了过来。 大刀朝着她的脖子挥舞过来,她赶紧蹲下避过,那杀手见一击不成再次卷土重来,谢如婳手中没个趁手的工具,银针又只能就近使用,只得东躲西、藏努力避开。 奈何她武功全无,就算仗着身形灵敏也不是这些专业杀手的对手,被这大刀追得狼狈连连,一个逃跑间脚步一滑,就向地面栽去。 雪上加霜的是,眼前突然飞来一支长箭,正对着她的方向。 “啊!” 眼见那支飞箭穿空而来,谢如婳几乎能感觉到飞箭穿过的风声,饶是她再大胆,也被这要命的场景吓得下意识的大叫了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谢如婳心有余悸的睁眼,就见百里溟挡在了自己面前,那支飞箭正扎在他的背上,可以想象方才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是他用自己的身躯替自己挡下这要命的飞箭。 风扬惊慌道:“王爷!“ 百里溟的脸微微有些发白,颤抖着唇说:“无妨,巡防营一会儿就到了。” 话音刚落,远处果然想起一阵铁甲摩挲的声音,显然是有大部队在靠近。 杀手自知先机已失,一声哨响后很快就隐匿了身形 ,若非百里溟的伤真真切切,众人都要以为方才之事只是一场幻觉。 巡防营来了,百里溟被急急送到江夏王府治伤,谢如婳对百里溟愿意为她豁命一事心头大震,但也没失去理智,赶紧随人回府给百里溟处置伤口。 行针,止血,简单处理好伤口,接到命令的御医也到了。 这一箭可谓射的巧妙万分,只偏一寸就要到心脏了,因为太过危险,御医们都不敢下手治疗,谢如婳却无惧,她虽然不是外科医生,却对人体构造十分清楚。 于是就引发了两波争论。 “此箭太过危险,依老夫看,还是须得保守治疗为好,若冒险将箭取出,恐立刻危及王爷性命。” 谢如婳十分坚持:“若不及时将箭头取出,只怕很快就会引起发炎和破伤风,到时候更是隐患重重,此伤宜早不宜迟,最好尽快手术!” 御医们显然也知道谢如婳的话是对的,但他们一个个怕担责任,不敢拍着胸、脯说什么肯定的话,只会叽叽喳喳的吵着对策,却怎么也得不出个结论来。 救人如救火,谢如婳没时间跟他们耗在这无谓的争吵上,见他们最终也没个定论,当机立断的走到还清醒着的百里溟身边,沉声 道:“王爷相信我吗?” 百里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筹谋多年,他当然不甘如此就死去。 他是见识过她医术的,闻言点了点头:“本王相信你,这幅身躯就交给你了,想怎么做直接开始吧。” 只要百里溟首肯就行了。 虽然谢如婳知道百里溟是因为作为夜尊时对自己医术的信服,但这种信任又鼓励的举动,还是让她心头一软,莫名就动了心弦。 有百里溟的话在,旁人再也置喙不得,谢如婳很快吩咐风扬清理出一个简易的手术室,拿上自己的银针,匕首,以及烈酒伤药什么的,又叫了两名德高望重的御医帮忙,就开始拔箭了。 飞箭伤在要处,御医们怕担责不敢治疗,但谢如婳熟悉人体构造,准备好后就沉着冷静的下了刀,这儿虽然没有趁手的手术室,但胜在御医们都是医术高超之辈,什么汤药,麻沸散,止血散的用着,倒也不算难为。 在御医们惊叹的外科手法下,谢如婳快速下刀止血,从善如流的进行一系列救治,终于从百里溟体内取出了那支要命的箭头,接着快速缝合了伤口。 虽然心中有数,但毕竟担着这么大一个责任,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好在 一切顺利,谢如婳擦了擦面上的冷汗。 还不能彻底放松。 “好了,只要今夜不出现热症就没事了。” 两个时辰后,谢如婳终于从“手术室”出来,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众人松了口气,百里溟的伤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先前忙着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神经一松,后怕和紧张让她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力气,谢如婳坐在位置上休息了好一会儿还回不过神来,不过因为不放心百里溟,她还是撑着疲惫守在他的床前。 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而且愿意为她豁出性命的人,实在不多了…… 谢如婳胡思乱想着,怕伤口出现意外又不敢深睡,一夜迷迷糊糊,连床、上的人已经清醒都没察觉。 百里溟醒来,见她守在床边就知道自己赌赢了,哑声道:“你……一直在这守着?” 谢如婳吓了一跳,一夜的神经紧张外加手术时干站了两个时辰,她的体力已经撑到极限,猛然见百里溟开口说话,激动的说了声:“你醒了!”就欲上前查看他的伤口。 却在凑到百里溟上方的时候,眼前一花,栽在了他的身上。 因为她是往前凑的姿势,这一栽,好巧不巧正巧亲到了他的脸! 第七十七章 旖旎 只觉空气都凝固了,一股异样暧、昧流转在二人之间,谢如婳眨着清澈的大眼睛,甚至该忘了从百里溟的身上起来。 从未与一个男子有过如此亲mi的接触的她,此时砸在百里溟身上,抬眼就能看到他深邃如寒石的眼眸,飞扬入鬓的长眉,还有垂在额角的龙须发,加之百里溟又堪堪替她抵了一命…… 胸口似乎被某种异样的情愫击中,让谢如婳无端的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百里溟被撞到伤口,痛的闷哼了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谢如婳赶紧起身,结果又巧合的按到了百里溟的身上,让他痛得不住的蹙眉。 “你故意的吧!” “对,对不住。” 谢如婳赶紧手忙脚乱的起身,又着急的拉开百里溟的衣裳为他检查伤口,这幅模样,在外人眼里倒像是二人在做什么不可描述之事似的。 恰在此时,听闻百里溟遇刺的穆尧正火急火燎赶来,进门就撞见这幅场景,惊得他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们!” 穆尧赶紧转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听见。” 什么也没看见,但这话明显就让人浮想联翩好吗? 谢如婳见百里溟伤口尚好,还来不 及松口气,偏头就见一个清隽公子用折扇遮着脸,说出这句事实而非的话。 她难得的红了脸,欲盖弥彰的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就赶紧逃也似的走了。 她一走,榻上的人动了动,立刻就收起方才痛到极致的那种表情,淡漠的看着眼前人。 穆尧讪讪一笑:“你这王妃对你还挺上心,听说昨日她亲自为你拔了箭头,还守了你一晚上,倒是个难得的重情义之人,要不,你就假戏真做一回,从了她吧?” 闻言,百里溟的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却是面色淡淡:“看来你最近很闲啊,都开始管上别人府里的闲事了。” “没,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你看,她医术高超,又是世上难得的不惧怕你之人,最重要的是她可是你名正言顺的王妃,放着这么个可人儿在身边你却无动于衷,岂不暴殄天物?” 穆尧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而且你比我更清楚,以她的性子,你与她若能做真夫妻,她必然对你死心塌地,总比如今咱们要处处防着她好得多。” 话是不错,但百里溟一口就拒绝了:“我还不想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做筹码,这事以后再说吧。” “可是……” 穆尧不甘心啊,这么好的机会,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怎么到百里溟这儿就这么死心眼了?不就是收个人的事吗? 收了谢如婳,能为他省去多上麻烦,给他带来多少助益,百里溟不会不清楚,怎么就不能这么做了? 百里溟当然读懂了这未尽之言,警告的撇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说回现下的事。 “说吧,这次的刺杀究竟是何人所为,那箭头的出处你可查清楚了?” 说到正事,穆尧赶紧敛神,严肃道:“那些人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线索,他们撤退之后立刻就销声匿迹了,并且带走了现场所有的尸体,最近外番入京朝贺的人很多,我们的人根本无从查起。” 光天化日之下敢对自己下手的,对方肯定是老手,这点百里溟也不意外。 “不过……”穆尧道:“有件事很稀奇,我们的人查到当时放飞箭的弓箭手应该隐藏在西南方的位置,按说以飞箭的射程,那处应该离你更近才对,可不知那弓箭手怎么想的,竟然临时越过你直接朝王妃射箭,我看这事应该不是巧合。” 故意调转目标,不朝百里溟下手,此人的目的应该不是伤人,而是……警告! 百 里溟眯了眯眼,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北齐。” 穆尧眼前一亮:“说的是,此事极有可能是北齐所为,或许这就是顾行殊对我们的试探,他故意买凶刺杀你,就是为了试探咱们的实力,之后又调转箭头,想来是为了给我们个警告,毕竟杀鸡儆猴这种事……” “咳咳。” “好吧,你不是猴,王妃也不是鸡,我是说他想故意动你的人,这种太岁头上动土的事,咱们可不能随便便宜了他!” “那是自然。”百里溟冷冽道:“他既然出手试探了,我们若是不回敬一二,岂不显得我江夏王府软弱可欺?” 穆尧忙不迭点头。 百里溟冷声道:“令下去,计划提前,让他北齐也看看我们的厉害。” 百里溟被伤,穆尧心里也憋着口气,但是这么突然的命令? 他担忧的看着百里溟:“其实可以再缓缓的,一旦计划开启,势必少不了你的亲自动手,到时候危险重重,你这身子,真的没事吗?” 百里溟道:“无妨,王妃已经在暗地里在替本王解毒,最近都在搜罗解毒的药材,想必不多时日就会有好消息了。” 没想到谢如婳对百里溟竟然尽心到个份上。 穆尧才下去的 小心思又有些蠢蠢欲动,笑道:“王妃果真医术超群,话说你真不考虑与她成就美事?娶这样一个能干的王妃在府里你也不亏啊。” “本王说了,这事休要再提。” “真不知你在犟什么,虽然王妃不得谢家看重,但是凭她的美貌才华,做这江夏王妃也是够了呀,你都不知这会儿外头的人都怎么传她,自你们从东宫回来之后,王妃可是名声大噪呢。” “传她什么?” 没想到一向对传言不感兴趣的百里溟还会打听这事,穆尧嘿嘿一笑:“传什么,当然是传王妃貌若天仙,太子后悔不迭了,听说不少人都在觊觎王妃的美貌,王爷你若再不下手,只怕也只有后悔不迭的份了!” “王妃的性子你也知道,你们现在还没圆房,保不齐来日让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你后悔也没地哭了。” “为了不让你后悔,身为好友的我少不得规劝你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到花落空折枝啊。” “穆尧!” 该说的事已经说完了,穆尧见百里溟真的恼了,赶紧一溜烟逃走。 聒噪的都走了,室内一下安静了许多,百里溟细细咀嚼了一番穆尧那句话,勾唇道:“莫到花落空折枝吗?呵。” 第七十八章 烫伤 谢如婳从百里溟房里离开之后,就回菱香园打算补个眠,可躺下左翻右翻怎么都睡不着,烦躁之余她干脆再度起身,亲自去小厨房给百里溟熬药。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百里溟此次扎扎实实是为她受的伤,谢如婳照顾起来也就尤为仔细。 听说谢如婳要亲自为王爷熬药,三个大丫鬟都没说什么,春花甚至贴心的将炉子生好,将药熬上,只要谢如婳去看着火就行。 王妃愿意屈尊照顾王爷,这是她们喜闻乐见的事,所以在熬药的时候,三个人都偷笑着回避了,自然,这看药炉的事也就落到了谢如婳一个人的身上。 一夜未睡,谢如婳有些昏沉,看火又是件非常枯燥的事,她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摇扇,一边扇着火,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月余,从开始的格格不入各种抗争,到如今的现世安稳站稳脚跟,谢如婳不可谓做了不少努力,虽然这个世界依旧危险重重,有不少人对她虎视眈眈,但她有信心,也有底气,能在现在的基础上为原主好好活下去。 想到“底气”两个字,难免想到百里溟,想到百里溟,自然牵扯到早上那个意料之外的亲 吻,而想到亲吻…… 谢如婳“啊!”的一声,在她心猿意马的想象中,猛然被溅出来的药汁烫到,她惊得一下跳起来,下意识的将烫伤的手一掀,动作快得差点没把药罐子给砸了。 眼见药罐子被自己碰歪,里头的汤药都倾倒了,谢如婳惦记着药,着急之下竟然忘了垫巾帕,直接用手去捏药罐。 “呲”的倒吸一口凉气,谢如婳又被烫伤一次。 而且这次更严重,为了稳住药罐她不得不捏着罐耳,着急间洒出来的汤药直接滴在了她的胳膊上。 这一撒,汤药只剩一半了,谢如婳怕药凉了药效减弱,赶紧拿过巾帕将所剩不多的药倒出来,放在托盘上给百里溟端去。 这会儿她一心记挂着让百里溟准时服药,反而将自己的伤给忘了,将药匆匆送到清风苑后,见百里溟醒着,谢如婳直接端到内室。 “这药要趁热喝才好得快,怕太苦妾身还准备了些蜜饯,王爷快喝吧。” 百里溟看着如同小媳妇般忙活的谢如婳,见她脸上因为看火不小心留下的黑灰,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想到穆尧所说的太子的后悔,不由得勾了勾唇。 谢如婳将药端到百里溟跟前,见他一动不动的盯着 自己,神使鬼差的就想到早上那个意外的亲吻,面色一红,极不自然的督促了句:“王爷快喝吧,要是觉得无力的话妾身喂你?” 说完,谢如婳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话中的歧义,又是一阵脸红。 百里溟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低头就要拿过药碗,猛然瞧见谢如婳两只手甚至胳膊都红了一片,有些地方甚至起泡了。 他赶紧将药碗放到一边,拿过她的手蹙眉责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搞的?” 见他竟然毫无顾忌的握住自己的手,谢如婳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讪讪道:“没,没什么,不过是小小烫伤,一会儿擦点药就好了。” “都这么严重了,哪能算小小。” 百里溟说着,就要起身给谢如婳找烫伤药。 谢如婳赶紧将他按在床、上,道:“不必劳动王爷,不过一点烫伤而已,真的没什么的,从前我被师傅扔到蛇窝,身上多少伤口不也活过来了吗?” 这话本是为了宽慰百里溟,却听得百里溟眼神一瞪:“你竟然还被扔过蛇窝?你、娘对你这么狠心的?” 谢如婳知他误会,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师傅狠心,你也知道的,要解毒就得通晓毒性,师傅也是为了锻炼 我辨析毒药的能力。” 没想到谢如婳如今的医毒超群竟是这样练出来的。 百里溟无言以对,只是心口处涌起细细mi\mi的心疼,一时看向谢如婳的目光都宽容了许多。 谢如婳极少从别人身上看到这种心疼中带着宠溺的眼神,不由得一怔,怕再谈这个话题会牵扯到她解释不清的东西,赶紧道:“王爷喝药吧。” 此时,外头响起一个甜腻妖娆的声音:“王爷,听说王爷受了重伤,您这是怎么了?” 接着,一个绰绰约约的身影便入了内室,一阵脂粉扑鼻之后就扑到百里溟身上,夸张道:“王爷,妾身来迟了,不知王爷身受重伤,恨不能代王爷受苦,是妾身的不是!” 谢如婳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旖旎,因为叶如月的出现立刻消散得一干二净,眉头一皱便有些抗拒这样的场景。 也是,这里可不是现代,百里溟还有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妾室在呢,她方才怎么就生出百里溟或许对她有意思的错觉? 将药碗放下,谢如婳莫名有些心堵,不想呆在这儿。 “既然王爷有佳人相伴,妾身就先告退了。” 百里溟本来看她要给自己喂药,心里正高兴着,这会儿怎么会 让她离开,当即道:“站住,本王这伤是因为王妃来的,王妃怎么着也有责任照顾一二吧?” 就这一句话,让谢如婳顿住了脚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叶如月一心想在百里溟面前表现,见谢如婳放下药碗,赶紧自告奋勇:“王爷,您如今是病人,须得好好养着,就让妾身给喂您喝药可好?” 百里溟不耐烦应付他,张嘴喝药,目光却一直看着谢如婳。 谢如婳背对着他们,并不知百里溟看的是她,只知道百里溟喝了药,还是别人喂的。 看来这两人是故意在自己面前你侬我侬的秀恩爱呢,这种恶趣味实在无聊至极,偏偏两人还乐在其中的恶心别人。 以往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甚至百里溟还拉着叶如月故意在自己面前上演活春宫,谢如婳还能淡然的上前指教,用看笑话的姿态看他们表扬。 只是,为什么这次这么烦躁呢? 百里溟不让走,谢如婳又不耐烦看着他们秀恩爱,正巧一晚上水米未尽肚子也饿了,谢如婳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吩咐摆饭。 饭菜上桌,谢如婳看到满桌美食,倒是暂时忘了生气,一心扑在好吃的上面。 有人却见不得她气定神闲。 第七十九章 规矩 “不知是不是妾身孤陋寡闻了,没见过女子不尊夫婿的例子,这会儿王爷还没吃饭呢,王妃倒先吃起来了,这就是丞相府的规矩吗?” 嘲讽她没规矩?谢如婳可不是软柿子。 谢如婳从善如流道:“巧了,我也没见过妾室教主母做人的例子,要说这尊卑二字,也该月夫人你先学习,我在这吃饭王爷都没说什么,你又起哄个什么劲儿?” “你!”叶如月一噎,转而向百里溟撒娇:“王爷你看,王妃都不将您放在眼里,在您的房里这么理所应当的吃东西,你就不管管吗?” “是该管管。”百里溟扫了一眼饭桌上那些红灿灿的食物,冷声吩咐:“来人,王妃受伤不宜食辛辣,将这些辣菜鱼肉都给撤了,给王妃上些清淡小食来。” 这是百里溟的院子,自然所有人都听百里溟的。 谢如婳还没吃好,眼见那些美味的菜肴一个个被撤下去,换上的都是清粥小菜,她不jin怒极:“百里溟,你故意的吧!” 本以为百里溟愿意为自己豁命是转了性了,没想到还是这样以折腾自己为乐! 百里溟看她这气哄哄的样子就心情颇好,笑道:“本王就是故意的,王妃也知道本王近日因伤吃不得油腻 ,既然这伤是因为王妃而来,就有劳王妃与本王同甘共苦一段时间了。” 要她忌口不吃本也没什么,但让她在叶如月面前丢这么大脸面就是不对! 谢如婳筷子一摔:“同甘共苦是吧,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 百里溟不方便起身,一个眼色,亲自来送饭菜的管家便上前拦人,管家道:“王妃且慢,王爷说了,他因王妃而受伤,日后王爷的伤势皆由王妃照料,还请王妃多多费心。” 谢如婳一噎,百里溟这是赖上她了不成?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被人抓住小辫子让谢如婳十分暴躁,她咬牙:“如果我不答应呢?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凭什么使唤我!” 管家不卑不亢的弯腰:“王妃也知王爷不喜生人靠近,还请王妃见谅。” 见谅个屁!不喜生人靠近,那叶如月都快粘到他身上了,又算怎么回事! 谢如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百里溟的刻意刁难,不管不顾的转身就走。 这幅场景百里溟自然都瞧见了,见谢如婳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似的发脾气,他也不恼,反而勾唇,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倒是叶如月,见谢如婳这般任意妄为正中她的下怀,立刻柔声 道:“王爷,既然王妃不愿意照料王爷,不如就由妾身代劳好了,妾身一定尽心尽力,让王爷什么也不愁的安心养伤。” 没想到百里溟会直接吐出两个字。 “不必。” 叶如月面色一变:“为什么呀,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吗?王妃能做的,妾身也能,而且妾身对王爷的心意,王爷……” “滚!” 都说百里溟阴晴不定,在叶如月这儿尤其深刻,上一秒这个男人还很给面子的与她秀恩爱,下一刻他就能绝情的狠心将人赶走,并且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留下。 瞧见百里溟眼中的冷淡,叶如月深知自己犯了他的忌讳,便是再生气,再不愿也只能施施然退下了。 回到菱香园,谢如婳再不想管百里溟那边的闲事,吩咐素香给她提了热水好好沐浴一番,又吃了顿好的就安心歇下了。 这一觉一夜好眠,早起的时候谢如婳已经恢复了充沛的精力,连去百里溟那边给他换药也也没那么堵心了。 换好药后就回来了,谢如婳可没心情跟百里溟一道忌口,况且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饭,换了身轻便的行头,戴上帷帽她就出了王府。 虽然医馆的事逐渐上了轨道,但万事开头难, 开张前几日的生意事关以后的声誉,加之昨儿因为去东宫参加婚宴耽搁了一天,谢如婳有些不放心,便打算回去看看。 到了百草堂,谢如婳先同三位坐诊大夫一一问好,之后才与掌柜聊起药材事宜和营业情况。 掌柜将这两日的账目与大小事宜与她说了,没想到药铺经营的情况倒是比谢如婳预料得还要好。 掌柜是谢如婳从外头招来的新人,名唤张三,原先是个小摊的摊主,谢如婳见他经营有道,便将人请过来替她管理药铺,这份看中对张三来说也是知遇之恩,所以他做事分外认真,干劲十足。 报告完大小事后,张三信心满满道:“按照这两日的势头,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百草堂就会有盈利了,诊堂的事有三位老大夫在倒是好说,不过后堂……” “后堂怎么了?” 张三欲言又止了一番,才道:“是这样的,那日东家不是救了个人在后堂养伤吗?那人第二日就醒了,却是顽强得很,咱们给的药也不喝,替他施针也拒绝,他又不肯离开,小的怕他再赖在这儿,对咱们百草堂的招牌不利啊。” 谢如婳明白张三的顾虑,百草堂才刚刚起步,最好是多做声名远播的好事,万一在里头 弄出个事关人命的事来,就是自砸饭碗了。 不过那人瞧着也不像出不起医药费,他会拒绝治疗,想来是因为不信任百草堂的医药吧。 谢如婳交代了句:“甭管这人,他死不了,以后不必再给他治伤了,没得浪费了咱们自个儿的药材。”就往内堂去了。 张三自知谢如婳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多说。 顾行殊果然还躺在那日救他的床、上,瞧见谢如婳进来,他眼前一亮。 那日谢如婳一身已婚打扮,他便将人叫做夫人,加之天黑情急,根本没看清谢如婳是个什么摸样,如今瞧着,他虽一眼认出谢如婳就救他的人,却还是意外于她的年轻。 谢如婳没有tuo下帷帽,就这么透过轻纱看着他:“听闻先生不接受大夫们的救治?” 顾行殊点头:“行殊身子尚好,就不劳累各位大夫了,承蒙照料让行殊捡回一条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那日情非得已得罪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谢如婳摆摆手:“先生非池中之人,若是觉得伤好了只管离开,救你一命也不过机缘,不必放在心上,若真要回报,百草堂庙小,请先生日后留情一二就够了。” 对方是聪明人,谢如婳相信顾行殊能明白她的意思。 第八十章 一伙的? 顾行殊一看就身份不凡,那日的伤只怕也是被人追杀所致,自己救了他已经是多事了,只盼着不要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才好,谢如婳不求此人能够感恩,只希望百草堂不会因此而受牵连。 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蕙质兰心,顾行殊点点头:“那是自然,行殊不是恩将仇报之人,夫人只管放心。” 这样最好,送佛送到西,谢如婳在圆肚凳上坐下,道:“不知先生吃的什么药,那日伤上有毒,未免修养不好,我再写个方子给先生调理,就当我们结缘一场的有始有终了。” 顾行殊有些意外:“你明知,我不吃百草堂的药,何故还……” “先生不吃,是你的是,但写不写方子,是我的事,我只要做到我自己认为该做的就行了。” 说着,谢如婳已经写好了药方,递给顾行殊。 顾行殊正因为这话心中震撼着,乍见谢如婳的胳膊上竟然缠满了纱布,他下意识道:“你这手……” 手上的烫伤谢如婳已经做过处理了,所以顾行殊看着才缠满纱布,不过这种小事谢如婳不欲与外人说道,便没有多说。 方子已经给了人,又交代两句注意事项后,谢如婳身为大夫的职责已经完成,也就 离开了。 她不说,顾行殊却没法装作不在意,那日知道了救自己的人是百里溟的王妃后,他就刻意设计了那么一出刺杀,虽然绝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毕竟牵连了人家,如今瞧着谢如婳这么为她着想,倒有些让他心虚了。 心里记挂着这件事,顾行殊随后秘mi离开了百草堂,在东市的街上左拐右拐,直到一个隐秘的巷子前停下,闪身近了一座宅子。 这儿是北齐在天启的临时联络点,那日参与刺杀百里溟一事后销声匿迹的杀手都藏在这不起眼的宅院中。 见顾行殊出现,众人立刻起身行礼:“拜见先生。” 顾行殊摆摆手,沉声道:“那日行刺江夏王,你们之中可有谁曾误伤王妃?” 众杀手面面相觑,不知顾行殊为何突然提前江夏王妃,不过因着他智谋超群的形象,大家还是仔细回想了一番,然后摇了头。 顾行殊不信,怕当中有人违背命令怕被自己问责而隐瞒真相,又让亲卫排查了一番,才确认谢如婳的伤真的不关他们的事。 亲卫回禀完此事,无比惋惜道:“此次行动失败,是我等失职,没想到百里溟掩藏如此之深,连事关性命的时候都没能探到他的功底,天启 有这么个人在,对咱们北齐的大业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 顾行殊哼道:“若这么容易就能查探到百里溟的底细,他就不是百里溟了,传令下去,三日后行动。” 三日?这么着急? 亲卫顾虑道:“先生是否要将此事告知二皇子一声?毕竟当初二皇子可是下了死令,咱们的行动都得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提及北齐二皇子,顾行殊的眉间掠过一丝阴霾。 一个婆婆妈妈,凡事拖沓的皇子竟然是皇上最倚重的人,这事若是等着他那边回复,只怕先机已失,黄花菜都凉了。 顾行殊冷淡道:“不必,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咱们身在天启,一切以我的命令为准。” “可是……” “放心,若是此事出现意外,一切后果由我顾行殊担着。” 瞧见顾行殊眼中的决绝,亲卫最终咽下口中未尽的话。 而谢如婳到过医馆的事,也被人转身上报到了百里溟跟前。 因着才刚遇刺,百里溟怕对方犹不死心,也怕谢如婳会再有危险,所以暗地里给她派了个暗卫暗中保护她,暗卫跟着谢如婳去了医馆后,谢如婳并未察觉,故而她所做的事和所说的话也全数落到了暗卫眼里。 听 完暗卫的陈词,一旁待命的风扬面色一变:“你可看清楚了?那人确实是顾行殊?” 暗卫道:“王爷才刚遇刺,属下不敢掉以轻心,那人的确就是前段时日我们查到的北齐人顾行殊,他似乎受了伤被王妃所救,目前尚在百草堂养伤。” 暗卫不会撒谎,况且这么大的事只要随意考证一下就会知道真假,也没必要说这话来搪塞别人。 可,王妃竟然和一个北齐人搅和在一起,这个人还是北齐有名的智多星,是他们最大的威胁,这事实在无法让人不多想。 风扬敛神道:“王爷,王妃不会是与这顾行殊早有合谋,故意接近你吧?” 故意?听暗卫的意思,应该不是这么回事,怕是谢如婳自个儿也不知顾行殊的身份,或许救人只是巧合而已。 不过毕竟事关重大,百里溟也不能妄下定夺,如果谢如婳真的和北齐人有关,那她这个王妃嫁入江夏王府的目的就真的非常有必要推敲了。 百里溟讳莫如深,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的看法,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差,但是谢如婳身上发生的种种又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毕竟先前十几年都不出挑还稀里糊涂的人,一夜之间突然无比清明 ,任谁都会多想。 看来,是时候探探这位连谢慎都不甚清楚的王妃的底细了。 暮色降临,谢如婳刚吃完一顿美美的晚餐,正差使素香给自己按、摩捶腿,舒舒服服的做个古代贵妇,就听得清风苑那边传话,说王爷召见。 一想到他也叶如月做过的那些事,谢如婳实在不想往百里溟那儿凑,但毕竟他是因为自己而受的伤,而且确实是无惧生死的替自己挡下那一箭,她就没法再说出拒绝的话了。 算了,就当是还这救命之恩了。 这么想着,谢如婳才慢吞吞的起身,往清风苑而去。 到清风苑的时候,百里溟已经用过晚膳了,这会儿他正倚在窗下看书。 烛火的亮光给整个空间镀上一层暖色,百里溟半靠着软枕,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一本杂记,因为告了病假无需会客,他并未束发,这会儿青丝长垂,眉目如画,瞧着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和。 谢如婳本还因为无端被传来心里不悦着,乍见这幅柔和的画面竟然一时无言。 坦白来说,除却脸上那恐怖狰狞的伤口之外,百里溟的模样真的是没得挑,修、长俊朗的身材,弧度完美的下巴,灿若浩海的星眸,便是戴个面具也难掩出众。 第八十一章 帮个忙 而且因为那个面具,他还平添了许多神秘感,比谢如婳在任何化妆舞会上看到的王子装扮都好看。 这样的人,退去平日的锐利,光坐在那儿就足够让人赏心悦目了,偏他还有个如此尊贵的身份,和出众的能力。 百里溟抬眼见她站在门口,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迟迟不入内,淡道:“你来了。” 谢如婳暗骂自己的花痴,赶紧回神,进门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难为她还记得行礼,以往她可是都很随意的,百里溟点点头,将手中的杂记放置一旁,就抬眼看向谢如婳。 佳人如斯,眉眼如画,谢如婳不是那种一眼让人惊、艳的美人,却越看越好看,便是阅人无数加上阴市上的那些烟花女流,百里溟也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将清纯与端庄,狡黠与聪慧,娇憨与活力结合得这么好的女子。 她美得很有特点,且自带一种魅力,只要与她接触便会发现,世间竟有这样一个人,她的体内似乎蕴含着无数宝藏,蕴含着你所不知道的许多新鲜事物,你挖掘得越多越惊喜,越想与她待在一处。 不过,这样一个可人儿,竟然跟北齐的人有关系…… 百里溟立刻清明,按下心头那点不合时 宜的悸动,坐起身道:“此番叫王妃过来,是有一事要麻烦王妃。” 难得看到示弱的百里溟,谢如婳心头一软,tuo口而出:“王爷请说,只要妾身能做的,妾身一定尽力。” 说罢,好似才察觉自己有些热情过头了,又挠了挠头补上一句:“我是说,王爷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妾身愿意代劳。” 这话好像更有歧义,百里溟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有什么要她代劳的? 真是的,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在百里溟面前变得如此不自然了? 看她不住懊恼的样子,百里溟不觉勾起了唇角:“确实有件事需要王妃代劳,王妃也知本王素爱干净,以往都是每日沐浴更衣的,而今受了这么个伤,已经三日不曾好好整理了,实在难以忍受,不如王妃帮本王梳洗一番如何?” 什,什么? 百里溟有轻微洁癖谢如婳知道,上次在路边摊吃汤圆他都嫌弃,他想沐浴谢如婳也能理解,可,为什么是她?府里那么多丫鬟小厮做不到吗?叶如月做不到吗?实在不行风扬也行啊。 而且听他这意思,还要她伺、候着? 瞧着她呆愣,百里溟道:“怎么,不是王妃说的任何事都愿意代劳吗?这点小 事王妃却要推却?” 谢如婳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这这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百里溟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裳,意味不明:“还是,王妃一向是这样翻脸不认帐的性子,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转眼就忘了?” 谢如婳可不承认自己出尔反尔。 百里溟见她装死不说话,嗤笑道:“王妃可以当做忘了,本王的记性却好得很,是王妃亲口所言为本王代劳的,身为本王名正言顺的王妃,让你伺、候本王沐浴而已,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谢如婳的脸红了又窘,窘了又红,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还是百里溟忍不住先开口:“罢了,本王不是那等强人所难之人,王妃既然不愿,那便算了吧。” 谢如婳还不及松口气,又听百里溟在那自怨自艾:“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本王不过受点小伤而已,王妃就如此敬而远之,来日若真有大难,王妃可不得早早离本王而去?如此看来,本王还真是个可怜人呢。” “我才没有!”谢如婳终于反驳:“我才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你也太小看我了。” “这么说,王妃是愿意了?” 谢如婳 一怔,看向百里溟似笑非笑的摸样,才知自己上当了! 该死的百里溟,竟然敢套路自己。 谢如婳懊恼不已,可又如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荒唐也得照着做。 眼见百里溟移步净房,谢如婳不得不跟着进去伺、候。 只是,心里过得去是一回事,身体却不听使唤,也不知心中默念了多少次色即是空色即是空,外加看在百里溟是为她受伤的份上,这样不停的心里暗示,她才没有当场落荒而逃。 可她的眼睛依旧不敢看向百里溟,虽然百里溟的身材她早就见识过了,但那是在他昏迷的情况下,眼下这样的状况,让她盯着一个男子,她实在没法装作全然不在意。 所以。 在百里溟示意谢如婳替他宽衣的时候,谢如婳的脸简直红到了脖子根,她目光躲闪的摸上百里溟的衣裳,磨磨蹭蹭的替他去解绑带。 但因为她的眼神根本不在地方,一个绑带解了很久还不得要领,反而越弄缠得越乱,谢如婳瞧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头顶传来百里溟的叹息:“王妃这样,很难让本王相信你的诚意啊。” 谢如婳差点没被这话咬到舌、头。 “我……” 罢了,她心一横,干脆 瞪大个眼睛,三下五除二的直接粗鲁的将百里溟的衣裳给扒了,那架势就像一个流氓对上自己的压寨夫人似的。 而她这么做方便是方便了,这事的后果却实在难以启齿。 也不知哪儿出了问题,她刚扒完衣服不知怎么的就脚下一滑,直接朝前扑了过去,百里溟亦是没想到突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堪堪被她扑了个正着。 两人以及其狼狈的姿势躺在地上,动静大得外头的暗卫差点冲上来,在房外问道:“主子,发生了何事?” 百里溟忍着被谢如婳撞到的伤处的痛意,闷声道:“没什么,不必惊慌。” 外头很快没了声响,谢如婳却郁闷得不行。 “我,我不是故意的。” “本王知道。” “看来妾身确实笨手笨脚伺、候不好王爷,那,王爷还是换人来吧,妾身先告退了。” “不必,还是王妃来做比较合适。” “啊?”都这样了,百里溟还不让她走? 百里溟蹙眉道:“你觉得我们这幅摸样,外人瞧着好看吗?” 谢如婳一想也是,百里溟平日多么伟岸多么风度翩翩的一个人啊,若让人瞧见他竟然被扑在地上,还与自己以这样的方式,两人的清名可就彻底洗不清了。 第八十二章 闹事 谢如婳只得忍着尴尬将百里溟扶起来,草草给他沐浴完,然后上药。 终于药也上好,衣服也穿好了,谢如婳狠狠松了口气,哪知这份尴尬还没彻底退却,百里溟突然又道:“说起来,成婚月余,本王还没有与王妃共度良宵过呢,如此良辰美景……” 谢如婳马上警惕道:“你又想干什么。” 百里溟邪笑道:“王妃不觉得空闺寂、寞吗?既然如此,本王就勉为其难的陪王妃一夜好了。” 疯了疯了,谢如婳觉得百里溟今天一定是魔怔了,要不就是脑子不清楚,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来? 直到百里溟真的进了她的菱香园,堂而皇之的躺在她的床、上,十分坦然的接受三个丫鬟若有若无的笑意,谢如婳才反应过来,他真的没在开玩笑! 但这算怎么回事?虽说女子伺、候丈夫安寝乃是天经地义,可他们会不会太快了?不对,他们已经成婚了,可还是…… 谢如婳说不出的别扭,就算她的灵魂再现代,在百里溟如此无赖且强势的动作面前,任何的推tuo皆显得无力且毫无用处。 倒是百里溟,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淡淡勾唇,倒是没有再为难她,笑道:“好了,本 王这伤还没好全,就算王妃想与本王共度良宵只怕也不是时候,王妃再着急,也得等本王伤好了再说。” 谢如婳一口老血梗在喉间,差点没有当场吐出来。 心里大骂了好几句不要脸,她才把这被戏弄的火气压下去。 最终的结果是,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锋到半夜,最后大家都累了,谢如婳因为王妃的身份只能妥协出一半的床榻给百里溟睡,而百里溟也承诺了他真的只是睡在这儿之后,两人总算找到各自的地盘凑合一晚。 瞧着谢如婳的睡颜,黑暗中视物无碍的百里溟弯了弯嘴角,心头一片清明,朝那股馨香靠近了些后,总算安心合了眼帘。 翌日,谢如婳醒来的时候百里溟已经不在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床边只有素香意味深长的笑脸。 “王妃,昨夜睡得可好?” 此话一出,昨夜种种一下就涌入脑海,谢如婳只觉自己脑子一下就短路了,不自觉的红了脸:“瞎说什么,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做。” 说完之后,又猛然察觉这句话竟然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窘得她赶紧转移话题:“今日要去医馆坐诊,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快给我更衣洗漱。” 素香笑而不语,遵令伺、 候谢如婳起身了。 谢如婳呼了口气,拍了拍发热的脸颊,赶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着重眼下的事。 吃过早膳后她直接出门往医馆而去了。 昨儿帮百里溟换药的时候发现他的伤处似乎因为体内有毒的关系,恢复得并不理想,所以在路上,谢如婳还在盘算着是否给他换一贴药使用。 猛然间马车一停,接着就传来素香有些气恼的声音:“王妃,竟然有人在咱们铺子里闹事!” 闹事? 谢如婳一听,立刻掀了帘子跳下马车朝百草堂走去,还没进门就看到四下围了一大帮看热闹的人。 她拨开人群往里看,就见一个光膀子的汉子正怒指着百草堂的李大夫,咒骂道:“就是这个庸医,就是他医死了我的父亲,可怜我父亲只是染个风寒,他这一剂药下去,却将人治得一命呜呼,庸医误人啊,今日百草堂必须给我个说法!” 而在他身后,则是一个草席裹着的尸体,尸体草草用白布盖着,想来就是汉子口中被医死的父亲了。 李大夫根本没见过这个人,更没给他治过病,自然据理力争:“壮士想必是搞错了,老夫手底下并未接诊过什么姓刘的老丈,敝堂开馆才几日,老夫不会 弄错,这事实在冤枉!” “还说不是你,这药方上可清清楚楚写着你的大名,我看你就是闹出人命不敢认账吧!为人之子,老父身亡我势必要为他讨个公道,你若再不承认,我只有用我的方式解决了。” “老夫从未做过,从何认账?” 眼见李大夫就是死咬着与他无关,这汉子也恼了,大手一拍,竟然直接从腿上拔出一把匕首来,大叫:“百草堂欺人太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跟你拼了!” 看到这儿,谢如婳哪还忍得住,赶紧冲上前意图将人规劝开来。 医馆医死人可是大事,更重要的是如今有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若闹出人命,百草堂还怎么经营下去? 那汉子也不知收了人家多少好处,竟然当真握着匕首就这么朝李大夫冲了过去,就这么到人家跟前,匕首抬起之时,谢如婳因为门口堵着很多人,速度没那么快,根本来不及救人,只得大喊:“住手,李大夫快跑!” 而那李大夫早已被这疯狂的一幕吓傻了,哪还记得逃跑一事。 眼见那匕首就要扎到人身上了,谢如婳吓得瞪大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折扇从内堂飞出来,正巧打在那只握着匕首的手 上,那汉子吃痛一声,反手握拳犹不死心的朝人攻击,又被那个从内堂飞出的身影制止,直接三两招将人钳制下来。 谢如婳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最后有惊无险,顾行殊已经顺利将人制服了。 她这才挤到人前,先朝前来救场的顾宁殊施了一礼,道:“多谢先生相救。”又查看了李大夫的身体,确定他无碍之后,这才面向那个被顾宁殊踩在手掌,打趴在地的汉子。 “我是百草堂的掌柜,有什么冤屈你可以跟我说。” 那汉子见一个女子出来做头,很不屑的哼了声,别过头。 谢如婳也不在意他的无礼,沉声道:“方才我在外头听了一耳朵,也大概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你说我百草堂的李大夫将你的父亲给治死了,可有证据?” 汉子还不说话,谢如婳却等不了了,她必须趁着这么多人见证的时候,为百草堂挽回名声。 眼下这个人被顾行殊制服着,倒是个好机会。 她随手将汉子先前用作发难百草堂的药方拿出来,扫了一眼,笑道:“若我没说错的话,这张方子上的药材皆是治疗痢疾,而并非什么风寒吧?而上头签名的这位李仁李大夫,可不是我们百草堂的李清仁大夫。” 第八十三章 攀咬 此话一出,外头的看客们自有议论。 竟然拿一张假的药方,来威胁人家,这汉子怕是失心疯犯了吧,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百草堂了吗? 坏事被拆穿,又听旁人议论纷纷,汉子面上挂不住,支支吾吾道:“许,许是我搞错了?” “搞错?”谢如婳冷哼了声:“这痢疾之方和风寒之方,但凡懂些医理的一看便知,壮士拿这般浅显的药方就敢上来闹事,难道不是刻意为之,欺我百草堂无人吗?” “我百草堂才开馆几日,不知何时得罪了壮士这样的人物,要令你不惜行凶杀人来坏我名声,壮士的这番恶意,又岂是一句搞错能抹去的?” “今日亏得有人相助,不然若被壮士得逞,我百草堂岂非名誉扫,惹上人命官司?这可不是小事,壮士若不交代清楚你的目的,只怕这事没法善了!” 当然要计较到底,谢如婳深知人善被人欺的道理,若这么大事她都放任不理,她何以服人,何以护得住百草堂,到时候岂不人人都以为百草堂软弱可欺踩上一脚! 汉子见谢如婳如此寸步不让,面上掠过一丝凶狠,却惧于顾行殊的威胁不得不让步。 “我,我是搞错了药方,但你们百草堂害死人 也是事实,昨儿我的确带着老父来求药,可你们拒不接诊见死不救,才害我老父今早死去,我父亲的死你们百草堂有推tuo不了的责任!” 谢如婳用眼神询问几位大夫,是否有这事。 李大夫道:“昨儿的确有个小乞丐来求治疗痢疾的方子,不过老夫没见到病人,便没给开药,这痢疾之症症状可大可小,老夫曾千万交代了将人送到百草堂诊治,可是最后下堂了也没见人来,老夫还当此人已经去别处看过了呢。”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这人莫名其妙就赖上李大夫。 不过李大夫的做法谢如婳也能理解,没亲眼见到病人不胡乱开方是一个大夫基本的素养和责任,这个做法并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反而揪着这事不放的汉子,完全是无理取闹强行迁怒。 汉子见李大夫承认,大叫道:“我就说是吧,你们百草堂一贴药都不给开,就是见死不救,大家伙看啊!这家医馆见死不救害得我父亲不治身亡,他们就是凶手,凶手!” 看来这人今日是非要死咬着败坏百草堂名声了! 百草堂的人皆气愤不已,这明明不是百草堂的过错,此人怎么能将自己的不负责任怪罪到百草堂头上,简 直无中生有! 谢如婳也知百草堂无错,但看客们的风评却变了,不管怎么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事终归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百草堂的大夫没有及时跟着小乞丐出诊,已经成了他们抨击百草堂的理由。 形势急转直下,便是百草堂有理也被汉子嚷嚷得歪曲了风评,如果继续被这恶意鼓动,只怕百草堂的经营也将毁于一旦!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谢如婳凝眉想办法,面上的神情还算冷静。 如今唯一能证明百草堂无辜的只有那具尸首,只要确认此人的确是痢疾发作而亡,起码能证明此事与百草堂无关,百草堂顶多担个没有及时出手的罪名。 谢如婳下意识的朝尸首扫了一眼,却从没被白布彻底遮盖上的脚趾头上看出端倪。 这是…… 谢如婳面色一松,突然扬声道:“壮士说你这老父是因为百草堂而亡,可他真的亡了吗?” 汉子一惊,却极快的掩饰了那种心虚,梗着脖子道:“你什么意思,我还能拿老父亲的生死开玩笑不成?死者为大,若非为了讨这么个公道,我早就让老父入土为安了,还会带累老父的尸首被人观瞻,不得安宁吗?” “是吗?” 谢如婳可 不管什么死者为大那一套,这汉子都敢欺诈到她头上了,还想以这四个字压榨她,她何必还给别人留颜面! 她一转身,突然将盖在那死者身上的白布一把掀了,然后趁人不备眼疾手快的给“尸首”扎了几针,“尸首”立刻一挺,接着爆出一阵杀猪般的大喊。 怎么回事,“尸首”竟然是活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连汉子也目瞪口呆。 谢如婳冷冷道:“我不管你是受人之托也好,还是自己想讹诈我们百草堂也罢,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的咄咄相逼,我们只有京兆府说理,让官老爷来给我们见真章了!” 汉子见事情彻底败露,面上立刻闪过一丝凶狠,突然另一只手迅速的捡起方才掉落的匕首,就往顾行殊的腿上扎来。 顾行殊不得不先撤了腿,再与此人对抗。 就在这一瞬间,汉子恢复自由,却不跟他打了,丢下一句:“百草堂无情无义,他日我必报今日之仇!”就逃走了。 热闹已经看完,人群也逐渐散开,谢如婳却盯着那汉子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素香紧张道:“小姐,你没事吧?” 谢如婳收回目光摇摇头,先去问候了一声受到惊吓的李大夫,给他放了半 日休沐,又郑重谢过顾行殊。 “方才若非先生及时出手,只怕百草堂要惹上不少麻烦,多谢先生相助。” 顾行殊摆摆手,道:“夫人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百草堂救了在下性命,在下替百草堂出个头也没什么,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谢如婳星眸点点:“先生明知我的意思,方才那人只怕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他这番攀咬怕背后必然有人指使,他既放了话会回来报复,想来不是假话。” “看先生身手敏捷,想来伤也养得差不多了,未免连累先生,先生还是赶紧离开吧。” 谢如婳会为了他的安全让他离开? 顾行殊意外之余竟然有些许感动。 “夫人言重了,今日教训了那流氓的人是在下,他要寻仇,自然也是找在下,在下岂有独自逃命的道理,再说在下伤情甚重,还未好全,离了医馆万一伤情又复发了怎么办?” 谢如婳有些无语,他的伤好没好能瞒得过她吗? 不过既然他执意不走,到也算有些义气,谢如婳也就不多说了。 差人打听了一番,那药方上的李仁大夫名号,听说他是对门医馆济世堂的掌柜之后,谢如婳便明白,今日这事铁定与济世堂tuo不了关系。 第八十四章 拔苗 果真同行犹如仇敌,没想到医馆面对的第一个敌人不是什么难解的病患,而是同行的私心! 谢如婳自嘲一笑,自顾行业竞争搞出互相陷害的事不胜枚举,她还以为在民风淳朴的古代应该会好些,没想到才开业几天,就让她碰上了。 解决完医馆的事,谢如婳只觉疲累得很,刚回王府休息,在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将要外出的百里溟。 一看到他,未免想到昨日的尴尬,谢如婳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竟然连行礼都忘了,就直接钻入内院,逃似的离开了他的视线。 却有人不识眼色。 见她躲着百里溟,穆尧轻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妃这是怎么了,我们江夏王爷又不是凶神恶煞,何故吓得王妃连招呼都不敢打就落荒而逃了?” 谢如婳还未走远,闻言面色一僵,一时竟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素香听不下去了,不悦道:“这位公子好生无礼,我们王妃如何,用得着公子操心吗?你既是王府的客人,还是谨守客人的自觉为好。” 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教训,穆尧饶有兴致道:“你这丫头好生牙尖嘴利,叫我谨守客人的自觉,你又可曾守 了丫鬟的本分?” 素香一向不善言辞,方才大着胆子说话不过是想替谢如婳抱不平,这会儿被人这么一怼,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穆尧笑了声:“一个小丫鬟,竟然胆敢越过主子发话,倒是难得忠心,瞧这小模样也长得不错,莫非你故意说这话,是为了引起本公子的注意?” 被人如此调、戏,素香立刻涨红了脸,恼道:“你,你臭不要脸!” “呵,本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还从未有人说过我不要脸,看来我说的是真的了。” 什么是真的,自然是素香故意引起他注意的这件事。 素香瞪大了眼睛,屈辱和羞愤让她连骂人都忘了。 谢如婳冷冷道:“穆公子怕是自信过了头,我劝你不妨找个镜子照照,看看是素香想引起你的注意,还是你自个儿想吃天鹅肉。” 说罢,也不管这两个男人怎么看,拉着素香转身就走。 穆尧被怼,摸了摸鼻子:“你这王妃,性子还挺烈啊。” 百里溟给了他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点点头没说话。 不过……看谢如婳一副巴不得躲开自己的样子,看来昨日真的被自己吓狠了,这可不是好事。 百里溟暗自计较,看来他得 安抚安抚这只小猫,将她的毛捋顺才行。 翌日,谢如婳便收到了百里溟送来的几筐好药材。 看着奉命往她院子里抬东西的小厮,谢如婳满脸意外,好端端的,百里溟给她送这些好药,是准备向她赔罪不成? 连素香也惊讶道:“王妃,王爷这是干什么,这么多药材得花多少钱啊。” “甭管多少钱,他既然给了咱们,只管收着就是。” 不管百里溟的目的是什么,送上门的好东西断没有不收的道理,谢如婳心安理得的指使人家将东西往库房搬去了。 素想忙不迭上前帮忙,她抬着一笸子新鲜的紫苏道:“这紫苏还是鲜嫩的呢,要是久存就得晒干研磨,还得废一番功夫,不过这东西不能久存,又常常要用到,若是能种起来随时取用就好了。” 种起来?对啊! 谢如婳犹如醍醐灌顶,瞧着这几筐药材里果真不少都是新鲜采摘的,如果就此种下去完全可以存活,这些药材年份越久功效越好,若是能在府里开发一片药田,岂不就能随取随用了? 谢如婳笑道:“素香,你真是太聪明了!” 说干就干,将已经晒干好的药材进行分类归纳保存,一部分命人送往百草堂后,剩下 可种植的,谢如婳就命人拿上工具,准备在后院开一块地出来就地种植。 心中有了主意,谢如婳干得欢快,这事传到别人耳边,却使得有人不高兴了。 叶如月在自己的院子里正烦躁着,听闻前日王爷竟然夜宿在王妃院子里之后,她就再也无法沉眠,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她感到深深的危机感。 以往几个王妃进府,百里溟是看也不看,更不会理会,不消几天就让人彻底消失了,叶如月虽不是这府里唯一的女人,但她的地位一向稳稳当当。 可这谢如婳已经进府月余,王爷非但没有半分要对她下手的意思,有不少次还护着她,而宿在哪位女子院子里这种事以往更是从未有过,难不成百里溟真的转了性子,要爱上这位王妃了? 这可不是好事,她叶如月不过是个侍妾,连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都没有,与百里溟更无夫妻之实,如果百里溟真的对谢如婳有意,她拿什么跟人家争,争不过她,在王府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方才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又来禀告说王爷送了一大堆药材给王妃,似乎对王妃非常看重。 听到这个消息她再也坐不住了。 好好打扮了一番,将自己所有贵重 的首饰都戴上身后,看着铜镜中那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叶如月总算满意的扭着腰肢,往王妃的院子去了。 她是去向谢如婳示、威的,更是因为心里头百里溟被谢如婳抢走的酸意,这一趟就是奔着刁难谢如婳去的。 可是没想到,自己刁难人家不成,还被人家给刁难了。 跟菱香园的管事禀告了自己求见之后,管事竟然回她说,王妃正忙着种药材,没空招呼她,让她自便。 叶如月本来一肚子火,此举无疑让她一下感觉自己被轻视,所以不管谢如婳的拒绝,她已经怒气冲冲的朝她所在的地方去了。 到了后院,果然见谢如婳挽着袖子,正如一个普通农妇似的,指使小厮们挖土下苗,她穿着轻便的麻布短裳,退却满身珠翠,瞧着是那样的普通,又那样有活力。 叶如月见着,又是嫉妒又是不服,凭什么自己花容月貌,却比不上一个如此粗鄙的女人,身为王妃,她却如乡野村妇一样下地劳作,一点儿也不矜娇,怎么就她是王妃而自己是个侍妾! 嫉妒之火一下点燃,叶如月便有些疯狂,见后头一块翻好的地上已经种上了不少药材,她竟然冲到前头,不管不顾的将之全拔了! 第八十五章 打架! 谢如婳正在这里,当然不能任由她将自己的辛苦毁坏,见她拔苗立刻厉声道:“你干什么!停下,快停下!” “干什么?”叶如月恶狠狠道:“妾身还想问问王妃干什么呢,这儿可是王府,不是乡下的庄子,这儿的一草一木可都是传承!王妃想挖土就挖土,种树就种树,当我们王府成什么地方?” “这些苗子是百里溟亲自给的,我想种就种,再说我挖的只是不起眼的后院而已,碍不着王府的声誉,你管得着吗?” “我偏要管,就要管,王府的一草一木都是有我的份,维护王府的传承也是我的义务,由不得别人破坏,总之,我不许王妃在这儿种任何东西!” “你!”谢如婳也恼了,这个女人真的是不可理喻! 眼见她又要发疯的拔自己刚种的药材,谢如婳气愤道:“今日、你是非要找我麻烦了是吧!” 叶如月以为自己的威慑起了作用,得意道:“是,所以王妃识相些,将这儿恢复原样吧。” “我去你奶奶!” 大夫最看重医药,这些药材对她来说可是她精心呵护的小生命,这个叶如月竟然不知死活的上赶着触霉头,她当然忍不了。 工具一扔,她两手一 推,就将叶如月推倒在地里,按着她的脑袋。 “你吃的,用的,多少东西是地里长出来的,你还嫌地脏吗?” 叶如月没想到她如此粗鄙,吓得大叫:“你敢这么对我,敢这么对我,啊!” “我就这么对你怎么了!” “啪”的一巴掌,也不知谁打了谁,总之场面一下就混乱了。 谁也没想到,府里的两个女主子竟然不顾脸面的就这么打起来了。 此时,百里溟还在他的清风苑听风扬报告,说经过查证,已经确认了王妃与任何一派都毫无关系的事。 百里溟心里有数,如今只是确认了这件事而已,闻言只点点头,就让风扬下去了。 穆尧没想到他还特意去调查这种事,少不得调侃:“没想到我们的江夏王也是个痴情种啊,将王妃从小到大的蛛丝马迹都挖得这么透,如何,是准备考虑我先前的提议,要与她修好了?” 百里溟道:“本王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调查她只是为了免去麻烦而已,你别多想了。” “啧啧,哪是我多想,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你对她的在意好吗?不然何至于她从小见过什么人,跟谁要好,某年某月换牙来葵水这种事都了解得这么透彻 ?我看你根本就是对人家有意思。” 百里溟不喜欢有人对他的事指指点点,更何况穆尧这种嘴边没个把门的,说话简直能把人噎死。 什么叫把她来葵水也调查清楚,真当他是变、态不成? 百里溟沉着脸道:“不会说话就把嘴闭紧,不该说的别说,要实在闲得慌,不如本王派你去北境看看?” “别,我可不愿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穆尧虽然拒绝着,但他一向是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性子,见百里溟变脸只觉得好玩,哪还记得自己的话是不是得罪人。 “要我说,你调查也调查了,干脆从了人家吧,听闻你前儿还睡人家院子里了,怎么就没发生点什么?” 百里溟一记警告的眼神,眉宇间已经隐有发怒之兆。 偏偏穆尧就喜欢在他的底线边缘试探,不怕死的来了句:“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此话一出,百里溟忽然拔剑,只见一道亮光闪过,穆尧的一只袖摆就已经飞在半空中了。 “喂喂,我不就开个玩笑吗?要不要这么狠心!” “有些玩笑开不得,这便是给你的警告,下次若敢再说,这个衣袖就是你的下场,本王不介意与你来个割袍断义!” 识时 务者为俊杰,穆尧不敢再惹百里溟,赶紧提着那截袖摆开溜了。 他一走,百里溟稍微平复了心绪,还来不及捋完谢如婳那些奇葩经历,就听风扬禀告说两个女人打起来了! 这种内宅丑闻,竟然发生在他江夏王府? 百里溟面色一沉,只能前往看看怎么回事。 自然,等他赶到“战斗”已经结束了,谢如婳不过是想给叶如月一个教训,让她不要对自己的事唧唧歪歪而已,所以她的下手很有分寸,叶如月除了受了那一巴掌和被按在地里恐吓以外,并没有受什么伤。 而她那些又抓有挠的小伎俩根本伤不到谢如婳,她倒是毫发无损的继续指挥着人将药材种完了。 瞧见百里溟来了,叶如月立刻上前哭诉:“王爷,你可来了,你若再不来,妾身就要被王妃打死了!” 百里溟上下扫了她一眼,见她不过是狼狈了些,身上沾了些泥土而已,离“打死”二字实在差个十万八千里,不由得皱了皱眉。 叶如月见他没反应,又哭道:“王爷,您要替妾身主持公道啊,王妃要在王府里种药材,于是拔光了去年刚种的这些金边牡丹,那些牡丹可是王爷特意去南方带回来的,妾身不肯 让步,她就,她就打我……” 谢如婳这才知道自己拔得杂草是什么金边牡丹,听着像是很珍贵的品种似的,也不知百里溟会不会怪罪? 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并不知什么金边牡丹,不是故意的。” “还说不是故意,方才妾身已经言辞犀利的阻止王妃了,是王妃自己不听,执意要这么做的,可惜了这些金边牡丹,不知花了王爷多少心血……” 还真会恶人先告状,被她这么一说,不就成了谢如婳不听人劝,不给百里溟面子,任性妄为的将这些珍贵品种都拔了,自私的给自己种药材吗? 谢如婳正想反驳,没想到百里溟会说:“这些药材是本王交代王妃亲自盯着种的,有什么问题?” “什,什么?” 叶如月的眼泪还来不及收,就听百里溟竟然霸道的维护谢如婳。 “听不懂吗?这些药材是本王要种的,你不支持本王的命令就算了,还打扰王妃做事,该当何罪?” 叶如月这回听懂了,对百里溟长期累积的敬畏让她一下就跪了下来,支支吾吾道:“妾身,妾身不知……” “无规矩不成方圆,身为一个妾,你连王妃都敢得罪岂非暨越?来人呐,罚叶氏……” 第八十六章 被抓 百里溟为了维护她要罚叶氏,按说谢如婳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以往百里溟对叶如月的看重仿佛犹在眼前,他突然这么翻脸无情,只会让谢如婳觉得别扭。 她忍不住出声:“算了,不过是件小事,不知者无罪,惩罚什么的就免了吧。” 没想到谢如婳会突然替自己说话,叶如月满是不服气:“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感激你!” “我在乎你的感激吗?”谢如婳嗤笑:“你走吧,本妃不想看见你。” 百里名溟亦是讶异的看向谢如婳,见她的确没有纠、缠到底的意思,淡道:“既然王妃求情,你还不快下去!” 叶如月再不忿也知这时候百里溟不待见她,上赶着触霉头被厌弃的事她可不会做,赶紧识相的行礼走了。 她一走,谢如婳也草草行了个礼,说了句:“多谢王爷赠药。”便也带着人离开。 百里溟摸了摸鼻子,一头雾水,心下暗叹一句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自己这是又哪儿做错了? 谢如婳只是觉得如今对着百里溟有股莫名的别扭而已,倒没有想那么多。 从后院回菱香园之后,她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又出门去了。 昨日百草堂闹事的人虽然已经被揭穿,但闹 出是非了终归还是有些影响,既然已经猜到是同行竞争搞出的阴谋,谢如婳当然得提高警惕防着些。 不过今日倒是难得的顺遂,谢如婳在四下溜达一圈,见一切都井然有序,病患和大夫们和和睦睦,她也稍稍安心,细细询问了些情况就转步后院了。 现下重症病患不多,后院里只住着顾行殊一个,哪怕他并不相信百草堂的医药,但作为自己收容的病患,谢如婳免不了前去查看一番。 顾行殊见她来了,起身拱手:“见过夫人。” 谢如婳点点头,很有职业操守的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红润,步履矫健,想来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便道:“看先生这模样,已经不需要住在医馆这小地方了。” 她这是,又想赶人了? 顾行殊还是那句话:“夫人见谅,在下觉得这幅身子尚且需要休养,夫人若是担忧在下付不起诊金,在下多加一些便是。” 说罢,竟还真的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来,放在桌上,笑盈盈的看着谢如婳。 谢如婳哭笑不得:“先生当知,我不是在意这些诊金,只是先生身份不凡,而我也实在不想徒惹麻烦,这百草堂庙小,哪容得了先生的金躯呢,先生若无事还 是早些离开为好。” 顾行殊沉眉,似有些委屈:“夫人何必着急赶人呢,左右在下在这儿也消耗不了夫人什么,还是,夫人觉得在下是个麻烦想快点甩开?” “先生言重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不就是了,在下既然不是麻烦,这后院宽敞,多住一个人也影响不了夫人什么,夫人就容在下多住些时日吧。” 谢如婳有些无语,之前她以为顾行殊是因为贪恋百草堂的安宁,舍不得离开,如今她屡屡表示有送客之意,他还不走,这…… 顾行殊瞧着也不是个没有眼色的人,却三番两次厚着脸皮也要留下,这份动机,已经容不得她不多想。 他为何执意待在百草堂,是为了隐藏他的身份,还是为了借百草堂的掩护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个风度不凡的人居然甘心一直蜗居在区区一个小药堂,真的不是有所图谋吗? 他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谢如婳没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将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放在身边,将来还不知会不会被人拿来做文章,未免牵连自己,最好的办法还是早早送走为好。 打定主意,谢如婳正想直言,勒令顾行殊自己离开,可还未等她开口,外头突然 响起一阵喧嚣声。 接着,便有人便直接朝后堂冲了进来,对她喝道:“就是她,大人,快点将她拿下!” 谢如婳一怔,就见昨日闹事的汉子竟然恶人先告状的领了人来逮捕她,而且这些人还是正规府衙的衙役。 瞧着陆续涌入院中对她虎视眈眈的衙役,谢如婳再不懂也知道这些人怕是不怀好意来的,但她还算镇定,只冷冷的问:“各位大人是否对小女子有些误会,这么大阵仗是做什么?” 衙役中为首的统领出来,朝她随意瞥了一眼:“你就是百草堂的大掌柜?” 谢如婳点头。 他突然冷肃道:“逮的就是你,来人,拿下!” 接着,他身后的衙役们就不由分说的冲上来,驾着她就往外走,丝毫不顾忌她一个女子之身的娇弱,那粗鄙的模样,当真是将她当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顾行殊冷着脸上前拦人:“慢着,无缘无故的,你们凭什么将人带走!” 衙役统领不屑的上前推了他一把,嚣张道:“官府办案,用得着跟你说这么清楚吗?难不成,你也是同伙?” 说着,就要向那个无、耻汉子求证。 谢如婳怕牵连到别人,赶紧道:“什么同伙,他只是我的一个 病人而已,你们不问缘由就胡乱抓人,就是我也要问一句,官府定罪尚且有文书有罪名,你们凭什么抓我!” 许是忌惮顾行殊的气度,那汉子倒也没拆穿她的话,只缩了缩脖子点了头。 衙役首领也就不在意这么个路人了,一脸痞相道:“既然抓你,自然有你抓你的理由,我问你,四日前,是不是你亲手接诊了一位姓王的公子?” 王公子?似乎有这么个人来着。 当时百草堂开张,自己正好手头无事,外头的大夫们又都忙着,她便让药童放了些人进来给她诊断,药方上的确有个姓王的公子哥,好似贪恋花街柳巷的时候多了,得了些肾虚之症。 “他怎么了?” “你草菅人命,还有脸问人家怎么了?此番就是王家状告的你!王公子已经命悬一线,马上就要死了!” 怎么会,谢如婳就算医药不精也不可能诊错病灶,开错药方,这事一定是弄错了! 谢如婳下意识道:“我开的方子没有问题,依照王公子的病情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威胁生命啊,此中一定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我看你就是心虚吧,还挂什么悬壶济世的匾额,我看你这百草堂也不必再办下去了。” “你!” 第八十七章 公堂 这绝对是对谢如婳一手医毒本事最大的侮辱! 她气场全开的怒瞪着衙役首领,一时间竟让他生出一种俯首跪地的错觉,也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立刻声音就弱了下去:“算了,我不与你掰扯,此案证据确凿,你有什么话直接到官老爷面前去说!” 说罢,衙役首领喊了一句,示意手底下的人将谢如婳带走。 谢如婳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此事疑点重重,她不可能任由别人这么污蔑她的医术,污蔑她的名声,所以即便一肚子火,她还是没有反抗的跟着走了。 顾行殊也想帮忙,但一想到自己北齐人的身份,为了这点小事对上官府实在不明智,便也只能歇了心思,转换个方式帮谢如婳。 王家吗?不若就由他去探探此间的猫腻好了! 暮色降临,谢如婳已经在牢里待了一个下午了,这位府尹大人也是奇葩,抓了她之后既不问罪也不开审,就这么将她丢在牢里,不给水喝也不给饭吃,好像故意要磨着她似的。 牢里昏暗得不知白天黑夜,就这么莫名被抓进来,连谢如婳自个儿也心里没底此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如今还不知对方要关她到何时,这种感觉实在消磨人。 更令她烦躁的是,牢里乌糟的环境,因为从小与毒物在一起的经历,谢如 婳没少被师傅试药,内心里她对那些蟑螂老鼠都很抗拒,而牢房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又是这样一个mi闭的空间,一切都不免让她想到以前那段恐惧灰暗的日子。 所以在顾行殊买通了牢头进来看她的时候,就看到平日一向自信满满,眉眼熠熠生辉的谢如婳,这会儿正缩在角落里,面色苍白,眼神毫无焦距抱着自己发抖。 “都说医毒同宗,没想到你竟然怕老鼠,这样还怎么做个好大夫?” 话语中暗含调侃,是想让谢如婳放松一些,却没想到谢如婳白了他一眼,会说出一句令他内心一疼的话。 “如果你自小跟这些东西关在一起,被迫与她们抢食,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谢家竟然是这样苛待谢如婳的? 顾行殊面色一顿,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什么。” 谢如婳不欲在别人面前丢脸,强迫自己抬起头来,抖着胳膊从怀中取出一个药包洒在地上,然后那些蟑螂老鼠就彻底不敢靠近了。 这儿毕竟是官府大牢,她不敢用毒死这些东西的毒药,不然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顾行殊正想问她有这种药为何不早些用,但见她苍白的面色又说不出话来。 谢如婳这么害怕这些东西,便是知道有药,她也 害怕去撒,自己又何必将她的害怕再放大一次? 略过心头莫名的涩意,顾行殊长话短说:“我来是要让你宽心,王家那边我已经去过了,他们答应明日会与你当庭验证,明日升堂,你只管据实相告就好。” 没想到顾行殊会为她奔走,谢如婳意外之余又有些感动。 听说那王家公子是家里的独苗,一向得王家老太君娇惯,不然也不至于得那个病,要说服他们摁下对她的敌意,且不发作的照实答话,想来得废不少功夫。 亏得自己之前还想着撕破脸面让顾行殊离开,没想到出了事,他却不计前嫌的这么帮自己。 谢如婳心头涌起一丝愧意,垂眸道:“谢谢你。” “不要客气。”顾行殊明白她所想,笑了笑:“就当我报达夫人的救命之恩了。” 谢如婳轻叹了声,她并没有要挟恩求报的意思,如今却不得不变成这样。 牢房不宜久待,顾行殊虽使了银子,但牢头怕里头的人与外人里应外合,时间到了还是进来赶人了。 “我要走了。”顾行殊担忧的看了谢如婳一眼:“你,不要害怕,相信我。” 能帮她到这样,谢如婳已经很感激了,闻言点了点头。 人影逐渐消失,牢房又恢复了先前的昏暗,也不知是不是顾行殊的安慰有了作用, 谢如婳心里有了些许暖意,竟然不那么害怕了。 她闭上眼,继续缩在角落里枕着胳膊沉沉睡去。 而谢如婳一夜未归,素香急疯了,百里溟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翌日,对簿公堂。 谢如婳被押上来的时候,被告人和证人什么还有各位看客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像每一场官司所带来的话题一样,总有些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 谢如婳一来,府尹大人就一拍惊堂木:“大胆谢氏,关于谋害王家公子王之林一事罪证确凿,你草菅人命在前,意图逃罪,拒捕在后,你可认罪?” 什么叫罪证确凿,罪证确凿了还需要公堂审理吗? 而且,她什么时候意图逃罪拒捕了? 谢如婳昂首挺胸,满身自有一番风骨,声音洪亮道:“禀大人,此事非我所为,小女子是受人冤枉的,自然谈不上认罪一词,也从未拒捕,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大胆!”又是一声震动人心的惊堂木,上首那位明镜高悬匾额之下的府尹大人,没有丝毫身为父母官的公正和和蔼,反而凶狠着脸直接指着谢如婳。 “五日前,王之林上、你百草堂就诊,回府之后便腹痛不止,他喝过你的药后就难受到了现在,直至昨日已经吐血数次,气若游丝,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谢如 婳道:“我百草堂既敢开医馆,就不会做对不起祖师爷的事,按大人所言,王公子是因为喝了我家的药才腹痛,请问大人,这药只是开从百草堂,可熬药,送药,吃药之中谁都能够做手脚,大人又如何断定一定是我们百草堂的问题?” 谢如婳问得犀利且条理清楚,一时竟让府尹大人无言以对。 还是师爷提点了一句,府尹大人才重新恢复威严,冷声说:“这意思,你是拒不认罪了?” 谢如婳道:“小女子并未犯错,何须认罪,倒是大人,三番两次指认我是罪犯,不知是口误呢,还是不想给小女子一个公道?” “大胆!”府尹大人羞恼道:“黄口小儿,口出狂言,你敢质疑本官的决策!” “不敢,我不过是要求个公道而已。” 谢如婳笑笑,昨儿刚被抓进牢里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一种可能,百草堂屡番被人找麻烦,说不准背后都是一人所为,若王公子的病是为了嫁祸百草堂,为了彻底打压她,这位府尹背后肯定也会有人使银子。 而今府尹大人一副恨不得给她强加罪责的模样,让她确认了自己所料不差,看来这位大人已经被人收买了。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一味服软,而是要用坚持到底的气势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所受的冤枉! 第八十八章 说服 府尹大人最看重面子,向来顾虑看客的风评,因为谢如婳的气场,此时四下竟然响起不少不合时宜的议论声。 为了维护自己公正严明的形象,他赶紧道:“那你究竟要如何才肯认罪?” 谢如婳等的就是这句,当即一勾唇:“我只求此案能够有个真相,让真正心怀歹毒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府尹大人,我请求与王家公子对峙,查验王之林的伤势!” 伤势一查,岂不露馅了? 府尹大人明显是知道些苗头的,立刻肃声道:“荒唐!王家公子如今命悬一线,就剩一口气吊着,你要叫他来上堂,不是其他催其性命吗?” 谢如婳神色一冷:“那就让王家来个能主事的人,大人不能催其丢命,我亦不能莫名问罪,王家家大业大,相信家主也是个明事理之辈,请大人宣召王家吧!” 府尹还未说话,那师爷已经忍不住尖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大人何须用你教他做事!” 谢如婳冷笑:“身为受害者,难道我没有资格替自己辩白吗?还是说,你们中有人不许我辩白,想屈打成招?” 师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当即一捂嘴,竟是不敢再说。 谢如婳淡笑一声,傲然的站在那儿。 气氛 竟然一下冷峻了,谁也没想到一个女子,面对如此情况竟然还保存着如此强大的气场和清晰的理智。 一场堂审的节奏,竟然被谢如婳一个犯人带着走,这是多大的丢脸,府尹大人自是不甘心的,可他也明白谢如婳的要求不无道理,就是不想遂她的意。 正僵持着,外头突然有衙役禀告,说王家的人求见。 王家的人自己来了,府尹大人当然不能不宣,于是将人放了进来。 来的是王家管事,似乎颇得脸面的样子,一进府衙就跪倒大声道:“草民王二拜见青天大老爷,请大老爷为我家公子主持公道,一定要严惩伤害他的凶手啊!” 府尹大人以为这王二是来替他们说话的,立刻笑吟吟道:“王二免礼,本官身为府尹,平天下难平之冤是本官的责任,本官自会替令公子讨回公道。” “多谢大老爷!” 王二行完礼起来后,却是面向谢如婳道:“我家少爷确实是因为吃了百草堂的药,才导致病情加重腹痛难忍的,如今已经命悬一线,这位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谢如婳因为昨日顾行殊的提示,对王家人的出现并不反感,这会儿听了这话先是觉得有些冤枉,转念往深了一想,却恍然明 白了什么。 她淡道:“生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王家公子既然命悬一线,想来也请了不少大夫来看过,既然如此,我若许诺可以救王公子一命,王家是否也能许我查清此事的便利?” 王二受家主所托,只是来陈述事实而已,但毕竟是王家人,王之林受伤他难免心里有气,所以说话便用了些技巧,没想到谢如婳一眼就看出来了,还做如此许诺。 王之林正是命悬一线,确实看过不少大夫,大家都束手无策,所以王家对谢如婳的敌意才会这么强烈,如今谢如婳竟然许诺还有希望能够救活公子,王二岂有不愿? 他赶紧道:“若夫人能救活我家公子,便是我们王家的贵人,王家自当协助夫人洗清冤屈。” 谢如婳点点头,看向府尹道:“大人以为如何?” 府尹大人再不甘,王家人都说话了,他总不能拦着谢如婳救人。 府尹大人只能先应承下来,不过为了审讯的公正性,他并没有让谢如婳去王家,而是命人将王家公子带上堂来。 谢如婳也无惧,只要人来了,她就有把握能洗刷百草堂的冤枉。 王公子一被人抬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出对方面色青紫,两眼翻白,怕是有中毒 之症,经过把脉之后,果然确认了此事。 可他什么时候中毒的? 那日是自己亲自诊的人,谢如婳相信自己不会发现不了王公子身上中毒的痕迹,看来是之后的事了。 再一联想,对方一口咬定是喝了百草堂的药之后才发作的,指不定那药真的有问题,但绝不是百草堂的问题,而是被人做了手脚! 谢如婳道:“不知王管家是否方便,将公子这两日所喝的药渣给我看看?” 王之林被抬上公堂,王家老爷夫人自然也跟来了,昨儿受到顾林殊点拨,两人对这个要求皆没有拒绝,还督促王二赶紧去。 王家人也不傻,王之林的病一发,药渣便成了关键证据,赶紧早早的让人将之存放妥当了,背后之人根本没来得及销毁,倒是给了谢如婳一项重要线索。 药渣很快被端了上来,与此同时谢如婳已经在王公子身上重要穴位下了几针,昏迷中的王公子口吐一口黑血后就晕了过去,谢如婳又下几针,算是暂时稳固了他的脉象。 王老爷虽然满心焦急,但见谢如婳胸有成竹,倒还沉得住气。 针扎完了,谢如婳将人放平,嘱咐王二将人看好,就开始查探药渣。 她先是闻了闻,眉头一皱,然后 捏起一些尝了尝,最终道:“是蓖麻,王公子是中了蓖麻之毒。” 王夫人一慌:“怎么回事,中毒?为什么其他大夫诊断不出来,这毒严重吗?能解吗?” “夫人稍安勿躁。”谢如婳道:“蓖麻之毒源于蓖麻所含的一种物质,名为蓖麻碱,只要加热使其蒸发,毒也就解了,王夫人若还信得过我,我开一方子给公子汗蒸,不消三个时辰公子便能醒过来。” 王夫人有喜又忧。喜的是好多大夫看过的儿子旁人都说没救了,结果这个女子一看竟然准确说出中毒,还可以解,忧的是不知该不该再相信谢如婳,毕竟王之林也是吃了她开的药材成这样的。 倒是王老爷,见谢如婳如此笃定,大气的说了声:“那就有劳女大夫了!” 谢如婳点点头,直接往当堂主薄那儿拿了纸笔,写了药方递给王夫人,然后道:“夫人若是不相信百草堂,大可找几位大夫看看此方,确保无事了再给王公子使用。” 王夫人见谢如婳如此坦然,哪还有疑,点点头就抹着泪就让人将王之林带下去解毒了。 谁也没料到形势会如此逆转,府尹大人甚至还在愣神,命悬一线的王公子居然有救,那他还给谢如婳治什么罪? 第八十九章 反击 倒是谢如婳,神色一敛,对方竟然给她冠下这么大一顶人命大帽,该是她反击的时候了! 王家人一走,谢如婳便扬声道:“请大人明察,百草堂给王公子写的药方绝没有蓖麻这味药,并且因为蓖麻的毒性,百草堂中并无储存,也就是说这味造成王公子中毒的药根本不是出自百草堂,而是有人偷换了药方,还请大人查明真相,还百草堂一个公道!” 查出蓖麻这个毒药,确实也算洗清了百草堂的嫌疑,但彻查到底,这…… 府尹大人的眼中掠过一丝犹豫,就见谢如婳言语铿锵道:“大人,小女子无辜受冤,在牢中待了一夜,大人就准备这么息事宁人吗?那我的冤屈,陷害王公子的幕后黑手,还有真正策划这场嫁祸的歹人,岂不逍遥法外?” “还请大人明察!” 被逼到这份上,便是府尹大人也阻止不了谢如婳往下盘问了。 府尹不停的朝师爷使眼色,师爷会意下去了,他才道:“罢罢罢,将近身伺、候王之林的人都给本官带上来,本官决定彻查此案!” 有了王老爷的配合,王之林的贴身小厮和丫鬟们很快被带了上来。 王家是商贾之家,家境殷实,身为王家独苗,伺、候 王之林的丫鬟小厮更是不少,这些人被一窝蜂带上来的时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神魂未定。 府尹大人开始问话:“你们之中,五日前曾接手过王公子药的,都向前站一步。” 作为众星捧月的对象,王之林病了是大事,这药经手的人自然也不少。 见大家都向前站了一步,没一人落下,府尹有些头疼的说:“既然如此,大家都说说是何时经手的药,上一个是谁,传到谁手里吧。” 丫鬟们一通回忆,从煎药,端药到喂药的整个过程,竟然都滴水不漏的接上了。 府尹稍稍松了口气,扬声道:“如此一来,说明从煎药到药喝进王公子的肚子里,这个过程是没问题的的,那么你们以为,这药有问题的是哪里?” 这回,丫鬟小厮们无比统一将矛头指向谢如婳,有的大声指责,有的闪躲,有的默许,还有的直接不说话,但他们无疑都默认了一个态度,这事跟谢如婳tuo不了干系! 被这么多人质疑,看热闹的人风评又变了变。 谢如婳一下成了众矢之的,她便知这些人怕是在来之间就已经被人收买了,想到那突然早退的师爷,她似笑非笑:“大人,举头三尺有神明呐, 你们随意说谎污蔑我,就不怕遭天谴吗?” 此话一出,不少人敬畏的缩了缩脖子。 “既然你们皆觉得这毒是我下的,那我请教三个问题,如果你们回答得上来,我就认罪伏法,反之,大人便放了我,便当众给我道歉,如何?” 府尹大人正寻不着机会制服这个野性难驯的女人,闻言当即拍案:“好!本官就不信这么多人的指认下,你还能巧舌如簧的替自己开tuo!” “巧舌如簧?说的好,第一,请你们慎重回答,我与王公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自毁名誉的去害他?” 光是这一个问题,这些人就回答不出,连府尹大人也找不到二人恶交的理由,大堂内一片沉默。 谢如婳接着道:“第二,我说了王公子所中之毒乃是蓖麻,这药我们百草堂没有,那我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药材,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法子下在王公子的药中呢?” “第三,我们谁都知道做生意诚信最重要的道理,王公子的病百草堂医治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自毁前程要去陷害他,害他的人还是我这大掌柜,故意毁了百草堂,你们觉得我疯了还是傻了?” 就是这三条,没有一条能有站的着脚的说辞,可见这些 人的陷害也太搞笑了些。 这个一味只会陷害却不知周全的做派,这手法,倒有些像…… 谢如婳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冷然道:“倒是大人,王公子是不是中的蓖麻之毒,一会儿他清醒自能验证,这事我没说错吧!” 如果王之林确实能够清醒,就说明谢如婳的推测是正确的。 府尹大人不知她突然说起这个为何,下意识的点头。 谢如婳接着道:“众大夫皆知,这蓖麻之毒对肾虚者伤害尤其重,其他大夫诊断不出此毒,就是因为令公子本身就是肾虚之症,这就好比墨入水中难以分辨,可见这下毒之人,也是通晓医理的!” “以我之见,大人若想查证究竟谁是下毒之人,不妨查一查王公子之前看诊的是哪位大夫,再看看那家大夫所在的医馆是否入有蓖麻,就真相大白了!” 没想到谢如婳心思如此缜mi,一来二去就将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府尹大人脸都白了。 这要是让上头的人查到他和别人狼狈为奸,想陷害谢如婳陷害百草堂,那他头上这顶乌纱帽,岂不保不住了? 一心慌,府尹大人也顾不得什么风评不风评的,当即狂拍惊堂木,大叫:“荒唐,荒唐,你 有几斤几两就敢妄加揣测事实的真相,来人呐,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给我押下去,判,斩立决!” 斩立决?这是十恶不赦之人才用的刑罚啊,看来这位府尹大人为了掩盖自己与人勾结的事实,是想对她赶尽杀绝了! 谢如婳怒道:“你们不能杀我,我没罪!” “嘴硬,我看你还嘴硬!”府尹大人恼得很,大叫:“先别斩立决了,让她受受罪,给她写个罪状签字画押,本官手底下从未有过冤案,不能被她破了例!” 还说从未有过冤案,瞧这糊涂的摸样,只怕他手底下经手的起码一半都是冤案才对! 堂堂天子脚下,还是京兆府重要机关,府尹大人却是个如此糊涂的,实在悲矣! 瞧着那些衙役拿出绞手夹朝自己靠近,看来是想来真的了! 谢如婳不是没有从电视上看到过这玩意的残忍,不由得大叫:“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会后悔的!” 那些人又哪会手软,依旧狰狞的朝她靠近。 谢如婳被吓得节节后退,不由得在心里呐喊:可恶,百里溟,你怎么还不出现!你的王妃要被这群刁民冤枉死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祷告起了作用,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府尹大人且慢!” 第九十章 昭雪 府尹的判决牌子还没扔,谢如婳就见王府的管家带着一个太医终于赶来了。 呼呼,管家,你来的太及时了! 谢如婳差点喜极而泣。 管家先给谢如婳行了个礼:“见过王妃。” 之后,才对上首的府尹大人道:“见过大人,我家王爷听说王妃在京兆府受了些委屈,特命小的过来瞧瞧,这位是宫里的宋御医,他能证明我家王妃是清白的。” 什么,王妃?谢如婳的身份不止是百草堂的大掌柜,还是江夏王府的王妃? 府尹大人和姗姗赶回来的师爷面上一事都有些精彩,这可真是十年训狗今儿被狗咬了,天启国谁不知道百里溟喜怒无常外加手握重权的名号,摊上这么个冷面罗刹王爷,他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管家自恃王府门第,说完后也不等府尹大人同意,就同太医齐去查探那药渣了。 “确实是蓖麻,蓖麻含毒,若是肾脏不好之人服用后,轻则令其昏迷,重则要其性命,看来对方为了嫁祸王妃,是打算草菅人命了。” 府尹大人目瞪口呆,御医诊断出来的结论,他敢说他是错的? 本以为谢如婳一介女流没什么权势,他们才敢联合起来坑害她,如今知道了她是江夏王妃 ,哪里还敢造次。 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谢如婳看他这幅欺软怕硬的样子就想冷笑,身为父母官,什么时候这世间的公道竟由权势和钱财说了算了? 倘若她今日不是江夏王妃,岂不枉送一条性命? 她故意道:“大人不去派人查探蓖麻的所在处,可是质疑宋御医的诊断?” 已经得罪江夏王府,可不能再去得罪御医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府尹大人赶紧拱手:“是下官糊涂,来人呐,还不按王妃的话去查!” 自有衙役去往谢如婳所指的,王公子以往就诊的药堂前去收集证据了。 谢如婳看着冷汗淋淋的府尹,嘴角挂着淡淡的轻蔑。 片刻后,衙役回来了,说在济世堂找到了下在王公子药里的蓖麻! 府尹大人擦着冷汗道:“王妃果然蕙质兰心,抽丝剥茧总算将这事的真相深挖出来了,下官深感佩服。” 管家替谢如婳道:“既然如此,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是是是,王妃安心,敢陷害你的人,本官绝不放过!” 瞧着府尹大人这幅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摸样,谢如婳只想冷笑。 很快,那个三番两次在背后兴风作浪的济世堂掌柜,终于被抓收押。 到了这 会儿,谢如婳才算彻底松了口气,这事总算彻底告一段落了。 当初为了不被江夏王府的名号所累,也为了让百草堂悬壶济世的目的更纯粹一些,她便没想过将自己王妃的身份告知于众,没想到却因别人的私心引来一场如此浩劫,看来无论什么年代,权势和名头依旧是个好用的东西啊! 接下来就不用他操心了,管家既然能来,这事百里溟想必也知道了,有了江夏王府的参与,被冤枉的人还是王妃,无论是顾虑江夏王府的面子,还是那些御史大人的职权,这事明日都会被上报到金銮殿上。 到时候,这个糊涂府尹的仕途也到头了,而心怀歹心的济世堂掌柜也必将受到严惩。 不过,这后面的事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些…… 回府的路上,谢如婳还是没能解开疑团,干脆令管家先回去复命,自己则让车夫调转马头,回一趟百草堂。 一回百草堂,顾行殊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见她回来,他笑盈盈道:“就知道王妃能够逢凶化吉,恭喜王妃了。” “济世堂会有蓖麻,是你的主意。” 谢如婳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顾行殊便也笑着承认了:“是,既然对方三番两次陷 害百草堂,也该给他个教训,想来经此一事,不会再有什么不长眼的再敢打招惹百草堂的主意了。” 就说嘛,济世堂和京兆府既然早有勾结,怎么可能没有提前收到风声?就算医馆内真的有蓖麻,只怕那掌柜怕事情败露也会藏得紧紧的,怎么可能被轻易找到? 既然是顾行殊的手笔,倒也解释之后的事为何会那么顺利。 只是,他连济世堂都能随便安插人,在济世堂那么多药童大夫的眼皮子底下给他们放这么要命的东西,他的实力究竟有多大? 谢如婳看他的目光下意识充满了审视:“你究竟是谁?”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迎来谢如婳的质问,顾行殊无奈道:“这个,在下暂时不方便据实相告,夫人只要明白在下绝不会做危害百草堂的事就够了。” 谢如婳满带怀疑,她可不确定,如今还能不能相信顾行殊。 顾行殊也能理解她的顾虑,苦笑一声却不能多说,只能故作放松道:“话说回来,在下这回可是救了夫人一次,夫人可否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一码归一码,谢如婳的确没有在享受了人家的帮助后立刻翻脸的理由,于是点头:“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顾行 殊定定看着谢如婳,突然轻笑:“本还想仗着这救命之恩让夫人以身相许呢,毕竟夫人救我一次,我也救了夫人一次,这可不是一般的缘分,便是以身相许也够了。” 谢如婳拧眉:“你明知我……”是已嫁之身。 “但没想到夫人竟然是江夏王的王妃,倒是在下眼拙了,如此便也只能换个要求,在下还得在医馆住几日,要不,这几日的衣食住行就由夫人负责,夫人看可好?” 知道了她是王妃还敢堂而皇之的提这种要求,还毫无敬畏之心,看来这位顾行殊的身份,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复杂,也更尊贵许多。 谢如婳不jin沉了声音:“以先生这样的风采,必定有大把的人赶着上前伺、候,我谢如婳又何德何能得先生的青眼呢,既然先生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日后还是顾着些男女之防为好。” 啧啧,真是个凶悍的小豹子,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顾行殊扁扁嘴:“不是说好了,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本妃自会想法子报答,本妃还是那句话,本妃不想招惹是非,先生还是早日离开百草堂为好,下次若让我再见先生依旧住这儿,只怕王爷也不许本妃顾念旧情了。” 第九十一章 醋了 为了拒绝他,竟然连本妃的身份,还有百里溟都搬出来了。 顾行殊哭笑不得:“在下并没有轻慢王妃的意思。” “无论你什么意思,我言尽于此,先生应该明白江夏王府在天启的势力,为了你我、日后相见不至于闹出不愉快,君子之交淡如水,相信先生会懂我的意思。“ 看着她就这么转身离开,顾行殊的心头莫名涌起一股酸意。 好一个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惜了,这样一个洒月兑肆意的女子,竟然是百里溟的王妃。 谢如婳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百草堂离开之后她就回了王府。 而她不知,王府里这会儿也是鸡飞狗跳。 原因很简单,百里溟自以为替谢如婳解决了一大、麻烦,关键时刻将她解救于水火,理所应当的认为谢如婳应该对她感激涕零,铭感五内才是,所以巴巴的在院子里等着她回来给自己道谢。 结果管家都回来回话了,他才知道谢如婳没有第一时间回来,而是找顾行殊去了! 他当然知道顾行殊为她找过王家,为了给她出气还故意给济世堂放蓖麻的事,但在最后关头为谢如婳挽回局面,并且力挺她,让她全身而退的人是他百里溟不是吗? 这 个谢如婳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连感谢错了人都不知道,竟然放着自己的夫君不理先去见别的男子,她知不知道什么叫遵守妇道! 这一生气,白里溟直接将一身火气迁怒到赶来的穆尧身上,上来就质问上次任务失败的事,似乎对当时为什么没能将顾宁殊赶出天启非常不满。 偏生穆尧一向是个作死的,就爱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顾行殊都在百草堂住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你着急啊,怎么一下就要赶人,他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惹着你了?” 是十恶不赦,可百里溟总不能说他似乎对他的王妃格外注意吧。 百里溟郁气难纾,穆尧还不怕死的说:“对哦,我听说那百草堂是王妃所开的医馆,她日日都要前去查看顾行殊的伤势,看来他们之间已经衍生交情了。” “听说昨儿王妃被人抓,还是顾行殊使得法子说服王家的人,最终查明真相。看来两人果真交情不浅呢,不过顾行殊这身份,和王妃走得近了,也难怪你难做。” “王爷,你之前不是说顾行殊是个难得的能人吗?咱们要不试试王妃这条线,策反他为咱们天启效力,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这个想法 很,不,怎,么,样! 百里溟的脸都黑成了锅底灰,偏偏穆尧对自己的想法还感到非常自信,不停地喋喋说着策反顾行殊的好处,三两句不离他对谢如婳的看重,惹得百里溟终于忍不住恼了声:“够了!” 穆尧被吼得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这是,醋了?” 醋?他百里溟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么可能因为谢如婳跟顾行殊走得近一些就吃醋! 但是…… “也难怪你吃醋,这顾行殊可不是一般人啊,他长得俊朗,脾气又好,能力还一流,有这样的对手也是可敬啊,看来日后王爷要不得安枕了。” “这事不是我说你,你心也太大了,那顾行殊是谁?是北齐皇最倚重的重臣,虽然目前没有官职,日后却必然是要封侯拜相的,你怎么能这么放心让王妃跟这样的一个人多做交往?” “王妃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子,都还未明白心慕谁这种事,那顾行殊又是个出众的,万一王妃……” 王妃如何,穆尧却是再也说不出了,因为他已经因为嘴欠,被百里溟按在地上狠狠的教训了一通。 穆尧一边喊着冤枉一边求饶,最后自知打不过百里溟的他干脆逃也似的遁了 。 谢如婳回到王府,进来百里的清风苑时,看到的就是百里溟一个人坐在那儿生闷气。 似乎因为意识到自己确实对谢如婳和顾行殊走得近一事感到抗拒,百里溟也不知这是不是吃醋,反正他这会儿心里非常不高兴,非常不爽快! 谢如婳这时候撞上来,无疑是往枪口上添堵。 面具下的脸气压低沉,谢如婳并不是百里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生气,今日他特意派了管家来替她解围,又令御医来给她洗清嫌疑,谢如婳能安全回来,百里溟功不可没,所以这会儿她是特意过来感谢他的。 不过因为她这嘴硬心软的性子,谢如婳也没有直接说自己的目的,而是行了礼温声道:“这两日妾身因为身陷囹圄,都没能给王爷看看伤口,也不知王爷恢复得如何了?” 说到伤口,百里溟更气,自己因为替她挨这一箭差点连命都丢了,她却忙不迭去关心射箭的阴险小人,这难道不是恩将仇报? 百里溟没好气道:“死不了,王妃既然不耐烦伺候本王,日后大可不必过来。” 这男人又抽的哪门子风?敢给自己甩脸子! 谢如婳微微不悦:“王爷说什么呢,伺候王爷是妾身的本分,妾 身如何会不来,妾身带来了新研制的药粉,不如这就给王爷试试?” “不必,王妃身子尊贵,本王如何敢劳动王妃替本王治伤,这药粉,怕也不止是给本王一个人做的吧。” 他可没忘记,顾行殊当时中的也是外伤。 谢如婳笑容一僵,但想着自己的目的,还是咬着牙,耐着性子道:“王爷,试试吧,这药方很灵的。” 哪知百里溟依旧半点面子也不给的拒绝,甚至除了“不必”二字,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三番两次被拒绝,说话还如此阴阳怪气,谢如婳也恼了:“百里溟,你不要不知好歹,我苦思冥想多少天才研制出这瓶药,给你用是看得起你!” 闻言,百里溟有瞬间的心虚,想到谢如婳的确没做什么有失王妃体面的事,反倒是那顾行殊一味纠、缠,他也不好在揪着这点小心眼不放。 正想说些软话来缓和气氛,外头叶如月便施施然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叶如月黄莺般的声音先传来:“王妃这是怎么了,何须这么大火气呢?这儿可是王爷的房里,让外头的人听见妃对王爷这样大呼小叫,知道的说你们小两口在调、情,不知道,还当王妃是个悍妇,王爷惧内呢。” 第九十二章 恶趣味 听到“惧内”二字,百里溟又一次沉了脸,也想杀杀谢如婳的锐气,便没好气道:“惧内?本王何曾是这样的人,倒是王妃这母老虎似的脾气一点就着,实在不让人讨喜。” “呵,说的好像谁稀罕讨你的喜似的。” “你!” 叶如月轻笑着进门,就见二人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她的嘴角不觉扬起一丝淡笑。 “这都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王妃,王爷,你们都是江夏王府的中流砥柱,可不能因为些小事,生分了感情呀。” 百里溟哼道:“还是月儿可爱,温柔可人,柔顺体贴,本王心里熨贴得很,不像某些人,刚起来比一个爷么还刚,哪里有半分身为女子的温婉。” 竟敢说她不温婉! 谢如婳心里正憋着气,又见这两个粘到了一处,顿觉这个画面刺眼万分,干脆别过脸去。 她这么做,在百里溟眼中更像一副懒得与他多说的摸样,再想到她对顾宁殊的亲厚,这一对比,百里溟心里那头小狮子更暴躁了,怎么都抑制不住。 他狠狠将叶如月拖近身边,咬牙切齿道:“本王最喜欢识眼色的女子,月儿深得本王的心。” 叶如月因为这话倍感高兴,故 意柔情万种的贴,近百里溟,笑道:“王爷这么说,月儿哪当得起呢,要说识眼色,还是王妃更胜一筹才对,王妃平日是随性了些,这不也正说明了王妃的真性情吗?” “她?”百里溟嗤笑:“真性情是真性情,却也太烈了些,无法无天的性子,哪有月儿这么贴心。” “王爷,王妃平日一向端庄,您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瞧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差没对谢如婳品头论足了。 最初的恼怒之后,谢如婳算是看明白,百里溟不知又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再度玩起在她面前跟叶如月秀恩爱,好刺激她的戏码。 难道百里溟不知一样的招式,用过一遍之后第二遍就不灵了吗?他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一定会因此生气? 谢如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干脆搬了个凳子,环起胳膊坐着看好戏,她倒到看看,百里溟这么爱演,究竟谁尴尬。 百里溟见她不仅丝毫不见生气,反而还有心情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那做派像是在看戏台子上的丑角唱戏似的,让他心里一堵,更是生气! 这一生气,也没了心思,立刻又神情冷肃的打发叶如月下去。 叶如月满 心不甘却无可奈何,百里溟对她总是这样忽冷忽热,让她摸不着头脑,她都已经快要习惯他的喜怒无常了。 虽然不悦,但到底不敢说什么,就冲着百里溟方才给的那句温柔懂事,她也只能行礼告退。 碍事的人走了,百里溟见谢如婳还用那种看丑角的眼神看他,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不是要上药吗,还不赶紧的!” 谢如婳扁扁嘴,呢喃了声:“死傲娇”倒是没有拒绝。 几天过去,伤口处已经慢慢结痂,看起来愈合得不错,但因为伤在要处,还是得好好休养,换药。 饶是如此,谢如婳在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箭伤时还是心头一跳,莫名就滋生出一股愧意,百里溟都为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怎么就不能让着他一些,还跟他置气呢? 因着这点愧疚,随后百里溟让她伺候吃饭,伺候喝药,汤汤水水什么的,谢如婳也都忍了下来。 可惜百里溟从来都不是个适可而止的人,见她无端对自己心软,他就起了恶趣味的心思,连吃饭喂药这种事谢如婳都跟着照做了,是不是说明仗着这伤,他可以更加为所欲为? 百里溟得寸进尺道:“本王坐累了,想去书房那边 看会儿书,不如王妃背着本王过去吧。” 什么,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去背人高马大的百里溟? 好吧,虽然百里溟算不上人高马大,但男子的体重怎么都比女子更重,百里溟又不是没有护卫,非要谢如婳做这种事不就是刻意刁难她吗? 谢如婳因为被百里溟支使了一下午,正疲劳着,劳累加上恼怒,她一把摔了方才百里溟令她擦桌子的抹布,不悦道:“你是没丫鬟还是没小厮,要本王妃给你指派几个是吧?行啊,王爷要几个,妾身随后就送来。” “非也,这么隐私的事,自然要贴身的人做了,王妃做就很好。” “百里溟,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王妃,你就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百里溟挑眉:“是你说要报答本王的,本王为王妃受了这么重的伤,吃了这么痛的苦,王妃连这点要求都要拒绝本王吗?” 得,谢如婳以为上次自己替百里溟喝毒酒之后,那种挟恩求报手段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百里溟也不遑多让啊。 这磨人的手段一出出,干脆让谢如婳别做这个王妃,改行做她的粗使丫鬟得了! 谢如婳咬牙道:“好,我背,只不过妾身力 气小,下手又没个准头,到时候弄疼了王爷,王爷可勿要怪罪!” 百里溟一听这话就莫名怵了怵,但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他还是霸道的趴到谢如婳的背上。 谢如婳冷笑一声,百里溟让她背人,可没说要怎么背。 这不,下人们看着他们的王妃背着王爷东一步西一步,仿佛马上就要将王爷摔下来的样子,皆提心吊胆,王爷身上还有伤呢,可千万别伤着了。 百里溟亦是不舒服的很,他就知道谢如婳没那么好心,但也没想到她能这么故意,脚步虚浮得如同喝醉酒一样就算了,一会儿给他撞到墙边上,一会儿给他掉地上,甚至差点将他扔池子里,这就是她所谓的照顾? 所以等走到书房,两人都已经大汗淋漓了,倒不是累的,而是作死作的。 百里溟有心报复,未等谢如婳歇口气,就继续指使她给自己磨墨。 “还有完没完了,使唤我你高兴得很是吗?” 背了这么个重家伙,腰都直不起来了,谢如婳已经处在耐心耗尽的边缘。 百里溟撇嘴:“王妃不是说要报恩吗?连这点事都不做,也太不诚心了。” 得,百里溟这是想仗着“报恩”两个字讹上自己了。 第九十三章 绑架 一想到这一招竟然是自己用过的,谢如婳就堵心,这个百里溟还真是小心眼,一针一毫都要报复。 磨墨是吧?既然他非要与自己杠上,自己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这墨她倒是动手磨了,却因为动作弧度太大,墨汁溅得到处都是,百里溟本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衫,在她的“不小心”之下,白衣很快成了泼墨点点。 “谢如婳!”百里溟终于忍不了气恼的吼了句。 “在呢,王爷还有何吩咐?” 谢如婳俏皮的说。 百里溟凉凉一笑,突然眼疾手快的舞动手中的狼毫,眨眼间谢如婳的面上就多了许多黑墨笔画。 看着花猫似的谢如婳,百里溟心里的郁气总算平衡了许多,忍不住笑出声来。 “百里溟!”谢如婳发现他的恶作剧,怒上心头,正要抢笔报复,百里溟却一闪身躲开了。 那速度快得,哪里是需要人背来书房的摸样,谢如婳自知上当,愈发气愤。 两人你追我赶的玩闹了好一阵,谢如婳实在没力气了,便停下来趴在书案上休息。 百里溟见她累了,也不打扰,随手拿过一本书,自顾看了起来。 气氛渐渐和睦,等百里溟再抬眼的时候,就见谢如婳已经趴在案 上睡着了。 “你啊你,若能早点服个软,我还能真的磋磨你不成?这个倔强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百里溟叹了一句,面色分外的柔和,哪还有方才和谢如婳犟到底的气势,他慢慢走过去,将人抱起来,往谢如婳所住的菱香园而去。 书房离菱香园还有些距离,百里溟抱着人步履稳重,对他来说谢如婳的重量根本不算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将她弄去院子。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睡着的谢如婳是如此的不老实,先是梦游般的往他怀里钻着,百里溟以为她醒了,问了一句,结果发现她仍旧闭着眼睛。 那就让她钻吧,可没一会儿,谢如婳又在他身上这儿动一下,那儿戳一下的,轻浮得比他还像个登徒浪子,百里溟的面色渐渐就变了。 特别是,风扬和暗卫都在跟着他的情况下,被谢如婳这么堂而皇之的动手动脚,衣裳都乱了,百里溟只觉莫名窘迫。 等他抱着人回到菱香园后,又迎来素香惊愕中还带着点欣喜的目光,加上春花秋月以为他要宿在这儿,殷切的给他铺被子,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随后一想,这儿可是他的王府,怀里的人可是他名正言顺的 妻,连下人都理所应当的觉得他会在这儿睡,他为什么不能住在这? 于是不同于上次的半威胁半强迫,这一晚,百里溟心安理得的在菱香园宿了。 这一次,谢如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睡得早了些所以也起得早,百里溟还没来得及去上朝,可想而知一觉醒来见自己床、上躺着个大活人,她会有多震惊! “啊,你为什么会睡在我房里!” 这么大的声音,以百里溟的警觉自然被惊醒了,他懒懒抬了抬眼,见谢如婳戒备的缩在床角,嗤笑道:“不是王妃你亲自相邀,请本王到你的榻上与你同枕而眠的吗?王妃忘了?” 怎么可能!谢如婳对此完全没有记忆!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 “本王何必骗你,昨天夜里,王妃对本王可是热情得很呢,不少人都瞧见了。” 谢如婳又羞又窘,她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但是怎么会? 看她这幅蒙圈的摸样,百里溟意味不明的勾唇,朝外看了一眼时辰,见也差不多该起来练功了,便慢腾腾的坐起来。 “身为本王的王妃,本王宿在此处有何不对,王妃又何须大惊小怪。” “可是,可是……” 谢如婳抓紧衣襟,还好 自己的衣裳依旧穿的好好的。 瞧她这动作,百里溟戏虐道:“放心,本王还没饥不择食到那个地步,若是真想与王妃有什么,也会提前告知王妃的。” 谢如婳忍不住开口骂人:“你有病吧!我什么时候要与你有什么了!” 百里溟呵了声,凑到谢如婳耳边:“你说呢,王妃。” 这暧昧的话语,温热的气息,谢如婳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还没想到反驳的话,就听百里溟已经神色如常:“既然王妃也醒了,就过来替本王更衣,本王有事要出去一趟。” 更衣,她才不干,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睡在她这,谢如婳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哪有心思做这个。 百里溟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倒也没有强求,自己起了穿衣服后,就唤人进来伺候了。 素香跟在风扬的身后进入内室,风扬已经在替百里溟打点了,她就不停地朝谢如婳挤眉弄眼,那揶揄的摸样,让谢如婳一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她的一世英名都要被百里溟这厮的任性给毁了! 百里溟走后,谢如婳也起床了。 让素香传了早膳后,春花秋月跟进来伺候,两人虽然没有多说,但都表现出一副心照不宣 的模样,甚至暗地里示意她尽早怀上子嗣就能稳固地位什么,让谢如婳心虚不已。 误会啊,都是误会! 可是谢如婳却解释不清,特别是听素香描述完她昨夜被百里溟抱进来的场景后,她更觉今日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满含深意,这种别扭的感觉,让她恨不得早早离开此地。 所以用过早膳之后,她还是决定去外头串串,缓缓这种尴尬的空气。 出了王府,谢如婳就在朱雀街慢慢走着,昨儿和顾行殊说了那么绝情的话,她还不想面对人家,便也没去医馆。 也不知是她今日运气背还是怎么的,走着走着就越走越偏僻了,谢如婳一心想着和百里溟的尴尬也没注意,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我怎么走这儿来了?” 谢如婳自言自语的喃喃了句,正想回头,猛然就见巷子突然冲出几个人朝她直面而来,还来不及反应,她的背后就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视线顿时陷入黑暗。 谢如婳出事了! 顾行殊第一个得到消息,因为对谢如婳的关心,他一直在留意她的行踪,没想到她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绑架,而且根据他所掌握的线索,绑架她的还是北齐人! 第九十四章 逃跑 顾行殊直觉这事必然是北齐二皇子干的,上次因为自己不遵军令的事让二皇子很不满,顾行殊便没有刻意掩藏自己最近的动向,想来二皇子是知道了他为解救谢如婳而动用北齐势力一事,想给他一点警告了。 皇家无情,只怕他是以为谢如婳阻碍了自己的心性大计,加上她和百里溟的特殊关系,想来个杀鸡儆猴! 但是,谢如婳绝不是他可以动的那只鸡! 顾行殊震怒不已,立刻下令寻人。 同样震怒的,还有随后接到消息的百里溟。 那个负责谢如婳安危的暗卫始终在暗处保护着她,但因为不想让她发现,暗卫所跟踪的距离便有些远,直到谢如婳走到巷子已经过了一刻钟却没出来后,暗卫发现不同寻常,这才发觉她不见了。 “查,给本王彻查到底!就算将这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王妃找出来!” 百里溟刚吼完这句,又发觉不妥,毕竟谢如婳的身份是江夏王妃,如果此事被大肆宣扬,不仅对她自己的名誉有损,对江夏王府来说,更是给了别人一场可乘之机。 看来这事非但不能明着查,还得藏着掖着的装作若无其事,否则江夏王妃被绑架这种丑闻,明日就会在朝堂上被人大肆 宣传。 百里溟只能再次下令撤销这个命令,而后,换了身衣裳暗暗去了一趟夜尊府。 有些事江夏王府不方便出面,但夜尊府可以。 两方人马都在马不停蹄的寻找谢如婳的下落,殊不知此时,被绑架的她正被人捆着手脚,扔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还在前行,似乎是怕她逃走,车上除了她以外,还有个带着刀的蒙面人和一个驾车的车夫。 摇摇晃晃的过了了两柱香,谢如婳才醒过来,她动了动酸痛的后颈,睁眼就被蒙面人的大刀吓了一跳,接着被绑架前的景象涌入脑海,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些是谁的人,为什么要绑架她?他们要将她带到哪去,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来不及思考,谢如婳暗暗挣扎了一下,结果却纹丝不动,看来这些人的手法很专业,根本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 好在来人似乎对她并无恶意,没有去堵她的嘴巴,只是那大刀的锋芒太冷冽,谢如婳又不能确定外头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敢乱叫,况且人家都敢放她说话了,想来是不怕她呼救的,可见他们已经不在闹市之上了。 要是远离了京城,她岂不是更加回去无望? 这可如何是好,她在京城又没什么靠得住 的人能来救她,要是被人贩子拐卖到哪里,岂不是等着自生自灭? 以她目前的经营,在哪都不如京城有利,谢如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思考对策。 自己不会武功,有这么个绑匪跟着,跑怕是没有成算,为今之计只能先想法子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再做决策才是第一选择。 她试探的开口:“这位……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儿?” 蒙面人淡淡抬眼瞥了她一眼,不耐烦道:“已经过了京郊,再过三里就能离开京城的地界。” 什么,那京城的人岂不是追踪不到她了? 谢如婳暗自着急,见这人愿意回答她的话又多问一句:“那,咱们的目的地是哪儿?还要走多久?” 蒙面人道:“再有两个时辰便有驿站,到时候可以让你喝口水,怎么,谢大小姐似乎对这个很关心?” 谢如婳讪笑:“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出来,总得问候一下日后的去处吧,还未请教好汉大名,这么老远将我从京城弄出来,也是辛苦。” “不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说完,蒙面人就闭眼小憩,似乎并不想理会谢如婳。 这怎么可以,离京城两个时辰之远的驿站到处都是,这人说的话跟没说一样,根本摸不 清底细,谢如婳有意在探,又道:“大哥先别睡,方才我似乎问道一股竹叶青的味道,这附近有酒肆吗?” 蒙面人盯了她一眼,冷声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在我这儿打探不到什么的,识相的就安分点,我不会动你,否则,以你谢家的实力,想找到我们可不容易。” 他似乎,对谢家颇为不屑? 等等。 谢如婳惊讶道:“你知道我是谁?” 蒙面人嗤笑:“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们绑架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谢如婳不知道,但明知她的身份还敢如此行事的,对方肯定实力不低,而且绝不是一般的人贩子会做的事。 这就难办了,对方连她的身份都清楚,可见根本不怕会惹上百里溟,可谢如婳实在想不出自己何曾得罪过什么位高权重的人,这人看着又不像皇后派系,到底是谁的人? 那人轻蔑的看了一眼谢如婳,倒不怕她耍花招,这种情况下还敢跟自己套话的女人,倒是有几分胆量。 不过此人心性坚定,不得不防,为了不让她坏事,多做些稳妥的安排总是好的。 绑匪一挥手,空气中立刻浮出一股迷、魂、药的香味。 竟然对自己使用迷、魂、药? 谢如婳下意识的屏 住呼吸,做出一副震惊摸样抬了抬手,接着就像真中了迷魂散似的,身体软软的就趴下去了。 见她晕倒,蒙面人用刀鞘捅了捅她,看她果真毫无反应之后,倒也放心的掀了帘子到外头与车夫一起坐着。 而本该晕过去的谢如婳,却在他出去的一瞬间猛然睁开眼睛,费力的移动脑袋,将头上的发簪蹭下来,然后用发簪在自己手心划了一道口子。 车内还弥漫着迷、魂、药的味道,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她不得不这么做。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那两人似乎看到了茶肆,其中一人跳下车,准备买点干粮,另一个则坐在车辕上等着。 似乎笃定谢如婳已经晕了,留下的那个车夫也不大尽心,拿着些小食慢悠悠的在吃,谢如婳小心的探头看了看,就知道这是她唯一逃跑的时机。 她赶紧握紧手中的发簪,瞅准时机慢慢朝车辕靠近,然后在车夫防守最薄弱的时候,一个利落的翻滚,就从车上滚到了车后。 车夫并未发现她已经逃走,谢如婳等了一会儿,慢慢猫着腰往后退去。 只要远离这辆马车,她就多了一线生机,这儿客旅往来,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回京城的办法。 但是。 第九十五章 获救 也不知是她时运不济还是命中注定,她好不容易从马车逃出来,正跑上官道,身后突然就传来方才那绑匪的大喝声:“她跑了,还不快追!” 车夫也是有功夫的,三两下就翻到了她的面前,谢如婳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二人围在了中间。 “谢大小姐,你跑不了的,识相的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谢如婳万分不甘,却无可奈何,眼下被这么围攻,除非她突然身怀绝技,如有神助,否则便是插翅也难飞。 可她深知,被抓入马车再逃跑的机会,比在外头奋力一搏更难得,于是便僵持着不上车,讪道:“两位大哥,你看咱们离京城这么远了,我这坐了一日马车也难受的紧,再说人有三急,我没想着逃跑,我这不是,不,不方便么……” 车夫和绑匪对视一眼,绑匪冷冷说:“大小姐不要再无谓的拖延时间了,没用的,还是乖乖在马车里呆着吧,等到了目的地,我们自会放你自由。” “可是我真的是很急啊!” “急也没用,这荒郊野外的,你一个人更不安全,还是忍着等到了驿站再解决吧。” 谢如婳差点没被这话气死,这些人还有没有人性,连茅厕都不让她上! 眼 瞧着对方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谢如婳没办法,只能磨磨蹭蹭的往马车那边挪去。 之前昏迷的时候,她身上的药包已经被人搜走了,若非如此,她也不用这般受制于人,现在硬拼拼不过人家,用智谋人家又根本不理会,真是毫无办法。 难道只能这样等着被送到未知的地方,然后面对未知的险境吗? 谢如婳心焦不已,捏着簪子的手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她紧盯着两人,正想寻着机会逃走,手脚还被人束着,这做法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万一成功了呢? 就奔着这万分之一的机会,谢如婳在心中默数三,二,一……她努力回想当年学跆拳道时师傅教的要领,腿、间微微弯曲,整个人蓄势待发。 “走!” “咻”的一声,她像离弦的箭一般迅速冲了出去,速度快的比百米赛跑还拼命,马上就冲出了好几十米的地方。 可惜没用,对方只用轻功足尖轻点的翻转了几下,就飞到了她的跟前。 见她竟然还敢逃跑,绑匪也是恼怒,此时更是直接一掌拍到她的胸腔,震得她猛吐一口鲜血,再也没了力气,然后如同老鹰捉小鸡似的,拎着她, 将她扔到马车里。 “得罪了。” 谢如婳浑身痛得想骂娘,她心知这回真的是走到绝境,除非有人来救,不然她再没力气也没机会再逃了。 不知为何,此时她的脑海中突地就闪过一个念头,当年她无论是看剧还是看书,里边的女主遇难的时候男主都会化作神明出现,也不知她有没有那个机遇,能得到那样的眷顾。 但凡这个时候能有个人来救她,她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远处射来一只长箭,霎时隔开了那个绑匪与她的距离,谢如婳正惊诧着自己的想法竟然显灵了,就见林子里冲出一人,骑着白马身着白衣,气势凛然的朝他们飞奔而来。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从天而降,踏着七彩祥云救人于水火的盖世英雄? 谢如婳震惊的长大了嘴,就见来人已经飞奔至跟前,用长剑怒指着绑匪说:“把她给我放了!” 如此霸气侧漏的一句话,对此时的谢如婳来说,这无疑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了! 虽然之后的对话她再也没听清,并且受马车中迷、魂、药的影响,脑袋昏昏沉沉的像要炸开,但再度晕过去之前,她相信顾行殊一定会将自己救走! 真好,总算 不用被人当做肉票,有惊无险。 等她再度醒来,果然已经脱离了危险。 顾行殊正在河边洗果子,而她则躺在岸边上,身上还盖着他的外裳,旁边生了一堆火,上头架着一只鸡。 看到烤鸡,谢如婳肚子就配合的“咕噜”了一下,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发现手脚已经解绑了,立刻坐起来,将烤鸡端过来闻了闻,看熟了没。 顾行殊听到动静,将洗好的果子包在荷叶里,走过来笑道:“可是饿了?” 谢如婳点头,从早上到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一路的水米未尽她早就饿了。 顾行殊便将果子放到她跟前,伸手取了她手里的烤鸡,熟练的将上头的肉削下来,放到她跟前的另一张荷叶上。 “外头没有什么食物,将就吃些先垫垫肚子吧。” 谢如婳哪会挑剔,何况这可是武侠剧中那种纯天然的烤鸡,便是没有调料,光闻着也是美味无比啊。 她点头,也不在意那些俗讲究,直接用手捏了鸡肉就吃起来。 一口下去,唇齿留香,果然这土生土长的野山鸡味道就是好。 顾行殊见她吃得开心,笑了笑,将鸡肉都削给她。 吃饱喝足,谢如婳才发现他将食物都给自己,反而自己 没得吃了,不免尴尬:“不好有意思,我……我竟然都吃光了。” 顾行殊道:“无妨,一会儿我再去抓一只便好。” 谢如婳挠挠头,又反应过来顾行殊这意思,是不打算回去了? “咱们这是在哪,赶得及在宵禁前回京城吗?” 顾行殊驾了匹良驹,真要回城匆忙一些倒也来得及,可不知怎么,在看到谢如婳对自己毫不戒备吃东西的样子,顾行殊就舍不得错过这一丝丝与她一同相处的机会。 他低头,敛去眼中的情绪,如常道:“今日不会去了,那两绑匪已经从我手下逃脱,我怕他们犹不死心,会在京城布下天罗地网等你去钻,所以今夜我们就先睡外面吧。” 谢如婳正想说明天回去就没有天罗地网了吗,但一想自己失踪,江夏王府必定提高警惕,绑匪也就不敢明目张胆了,到底没将这话说出来。 可是……要和顾行殊共度一夜,怎么瞧着都是怪怪的。 谢如婳还没缕清这股怪怪的感觉源于何处,顾行殊已经拍拍手站起来,道:“我记得离此处三里外似乎有个客栈,咱们出发吧,或许天黑之前还能找到地方投宿。” 这么睡在野外确实不好,谢如婳点点头就站起了身。 第九十六章 自作多情 不过马匹只有一辆,他们又要赶着投宿,该怎么坐? 谢如婳正纠结,就听顾行殊道:“事宜从权,只好委屈夫人跟我同乘一骑了。” 同乘? 这的确是目前最适合的办法,但是…… 谢如婳总觉得莫名尴尬,正想拒绝,又听顾行殊道:“天色渐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总不能为了那点虚礼一个骑马一个走路吧,不说那样多浪费时间,就是天黑了也不安全。” 心里头那点不自在被戳破,谢如婳莫名就窘了窘。 顾行殊笑笑,倒是坦荡得很:“夫人放心,此番在这荒郊野外,沿途都是草木丛林,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在下也不是那等乘人之危之辈,此举虽然有些冒犯,但在下绝无他想。” “再说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相信夫人也不是那等迂腐之辈,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出发吧。” 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若再纠结这种小事,反倒显得扭捏了。 谢如婳点点头,率先翻上了良驹,顾行殊见她动作飒飒,行云流水颇为赏心悦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也跟着翻身坐到她身后。 这是顾行殊靠谢如婳最近的一次,虽然里头不乏他的小心思,但这是他从未有 过的体验,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拥抱到谢如婳,若非她坚持自己策马,他还能离她更近。 不过,迎着风还能闻到她的发香,这样的惬意已是难得,顾行殊无比满足。 倒是谢如婳,表现得坦坦荡荡,只专心着策马赶路。 两人终于找到顾行殊口中的客栈前去投宿,此乃后话。 且说百里溟那边。 夜尊府派出不少人暗地里调查谢如婳的下落,最后终于让百里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顺着这点线索,他一路追踪,最终找到了被顾行殊刻意放走的两个人。 “说,你们把人藏哪儿了!” 此刻,这两人已经回到大本营,也就是北齐二皇子在天启的据点,所以百里溟的人面对的根本不止是他二人,而是一个势力团伙。 敢在一个团伙面前这样堂而皇之的拔刀,这些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先前那绑匪冷冷的说:“阴市夜尊,谢家大小姐好大脸面,竟然能劳动夜尊大人亲自出手。” 面戴夜尊面具的百里溟冷笑:“北齐二皇子的人也不遑多让啊,不过是区区谢如婳,就能劳动二皇子在天启动人,你们北齐的胳膊腿,可伸得够长的啊!” “那没办法,谁让那谢氏是我们主子 要的人呢,我若早知这个女人在天启如此重要,也就不会大意到以为只派一两个人,就以为能将她送到北齐了。” “少废话,人在哪里!” 人在哪儿,这些人自是不会说,不管是因为没能完成二皇子的任务,还是为了顾行殊和北齐,他们的态度很明显,皆不约而同的举起手中的大刀,做出一副备战姿态。 看来是没得谈了? 百里溟眯了眯眼,沉声道:“以为你们不说,本尊就找不了吗?来人,将这儿处理了,谢如婳的下落,本尊亲自去寻!” 伴随着一阵喊杀,背后燃起一阵漫天火光,夜尊提着他的那把玄天剑,冷冽的面具离那火光越来越远。 他找了谢如婳一夜。 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获得谢如婳入住客栈的消息,他心急火燎赶到客栈的时候,看到的竟然会是谢如婳语笑宴宴,和顾行殊共进早膳的场景。 看着两人若无其事的吃早饭,谢如婳的面上甚至丝毫没有被绑架后的惊险和后怕,反而因为与顾行殊在一起十分放松似的,连早膳都吃得比平日多一些,期间还不时与顾行殊轻聊几句,二人之间看起来非常融洽。 百里溟突然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周遭 气场冷冽得可怕,连黑鹰都感觉到了不自在。 黑鹰硬着头皮请示:“主子,是否即刻将谢大小姐带回京城?” 带什么呢,她若是想走,又何至于一夜无影无踪,夜尊府的人可是将京城方圆十里的地方都搜遍了,却根本没找到她想回京城的痕迹。 亏得他还以她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才一夜未睡马不停蹄的找人,却原来,是因为有顾行殊在,她不想回去罢了。 呵呵,可笑,他为她劳心劳力这么多,一切竟然都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百里溟冷冷丢下一个字,转身就走。 “走。” 他们一走,坐在板凳上跟谢如婳一起吃饭的顾行殊,嘴角就噙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谢如婳已经吃完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放下筷子拧眉道:“先生,我真的得回去了,我这一夜未归的,还不知王府里的人会如何担忧呢,如今天已经大亮,想来那些绑匪是不敢再胡乱行凶了,我们启程吧。” 顾行殊点点头,这回倒是没有再劝。 谢如婳便有些奇怪,方才她着急走,顾行殊还千方百计要留她吃早饭来着,她还以为他不想走呢,这会儿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倒不是他突然好说话,只是 他的目的达到了而已。 客栈内可以租用马匹,所以回城的路上两人不用共乘一骑,谢如婳自在不少,人也轻快许多。 两人回到京城后,顾行殊坚持目送她进江夏王府,谢如婳怕半路会有变数,便也没有拒绝。 哪知回到王府之后,所有人看她的面色依旧淡淡的,该行礼的行礼,一句多余的问候也没有,就像她昨夜根本没出过门似的,平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除了听闻她回来赶来的素香紧张的奔出来,关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之外,竟无一人在意她的死活,这个事实让谢如婳感到无比心寒。 果然,哪怕做了这一个月的江夏王妃,这王府的人依旧对她没有半点感情,倘若她昨日不是有幸遇上顾行殊,得他相救,是不是死在外头也无人在意? 这种感觉让谢如婳堵心得很,她在这个世界有如无根的浮萍似的,本来已经够可怜了,如今连个关心她的人都没有,岂不可悲可叹? 正心情低落的想着,关心她的人倒是来了,却不是谢如婳想要的那种。 叶如月听闻王妃平安回来后,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心神一震,好不容易逮到这样可以奚落她的机会,她可不想放过。 第九十七章 奚落 这不,她故意穿得花枝招展的,在谢如婳刚回院子时就打着请安的名义进了菱香园,行礼完就得意道:“妾身不是有意打搅王妃休息的,实在是有些东西想献给王妃,所以一早就来了。” 谢如婳正不爽快着,懒得跟她打机关,冷淡道:“有话快说。” 叶如月面色一僵,王妃如今对她,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不过她可不会轻易被这势头压倒,片刻后就恢复笑容,道:“是这样的,王爷知我嗜好甜食,昨儿特意赏了我一坛桂花蜜,我让人做了些桂花糕,这不,做得多了些,便想着送些给王妃尝尝。” 看着那个精致的食盒,谢如婳瞬间明白,叶如月这回是来向自己炫耀来了。 谢如婳道:“多谢月夫人的心意了,可惜本妃与你相反,最不喜甜食,这桂花糕怕是无福消受,不过你既将东西带来,也不能浪费,素香,将月夫人的东西带去东厢房给彩月他们几个分了吧。” 什么,竟然将她的一番心意送给下人? 叶如月面上的笑容一下就挂不住了,讪笑道:“这样不太好吧,我听闻那桂花蜜可是江浙之地今年特意上供的,王爷才得这么一坛子,自是珍贵无比 ,就这么赏给下人……” “做都做了,总不能存放着让它腐烂吧,桂花蜜再珍贵,还不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本妃自己不爱吃,还不能赏给下人们吃了?” “妾身,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觉得,那是妾身特意给王妃做的……” 瞧着她扭捏的神情,加上她似乎非常在意这东西并没有吃到自己嘴里,谢如婳面上闪过一丝讶异,突然就福至心灵。 难不成,这桂花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竟敢到她面前耍弄这种小心思,谢如婳嗤了声:“本妃不爱吃,又不欲浪费月夫人的心意,这才赏给下人,并非有意辜负你。” “话说回来,月夫人这么舍不得,非要将东西留给本妃,该不会是这盘桂花糕里,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此话一出,叶如月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慌,猛然拔高音量:“王妃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妾身与王妃无冤无仇,何必去害王妃!” 无冤无仇?她们之间的冤仇大着呢。 “是吗?” 谢如婳就问这两字,却紧盯着叶如月的眼睛,她的目光淳澈干净,仿佛世间所有的污浊在当中都无所遁形。 片刻后叶如月就败下阵了,似乎为 了掩盖某种心虚,她又开始垂眸装柔弱。 “王妃怎能怀疑妾身的用心呢?妾身是人微言轻,可也不是随便就能被别人轻贱的,王妃将我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说不要就不要,妾身见了,心中怎能不难过。” “就算实在不喜,王妃也该等妾身走后再吩咐才是,何须当面,就这么急着给妾身难堪呢,妾身瞧着,这心里实在是委屈得紧呐。” “王妃竟然还说这话来伤妾身的心,呜呜……妾身实在太冤枉了。” 合着,拒绝一个不喜欢的东西,倒成了谢如婳的错了? 谢如婳冷眼看着她自己在那儿表演,全程不置一词,她倒要看看为了那盒桂花糕,这个女人还能做出什么给她泼脏水的事来! 叶如月见她不配合,只能继续哭:“王妃不理会妾身的心意便罢,怎能连王爷的脸面也不顾。” “妾身听闻昨日王妃离府一夜未归,王爷虽不曾怪罪,但某些嚼舌根的总是少不了的,王爷和王妃这才成婚多久,咱们天启可没有已婚女子随意宿在外头,一夜不归的规矩,王妃此举,不是让王爷难做,给王爷脸上抹黑吗?” “妾身便是冒着被王妃怪罪的风险,对这事也得说上 一句,还望王妃多多警醒,虽然王爷不喜王妃,也不在乎王妃是否也不归宿,但不管怎么说,王妃在外头代表的也是咱们江夏王府的脸面,下次可不能做这种随性的事了。”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自己? 等等,这么说,全府上下,甚至百里溟都是知道她昨日遇险的事的了? 谢如婳的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可恶,她九死一生的回来,这些人不关心她就算了,还忙不迭的奚落她,她这王妃做的究竟有多窝囊! 心头霎时凝起一团火气,面上却笑得愈发灿烂,谢如婳道:“瞧你这话说的,月夫人的心意,本妃怎敢浪费,当然要一个不剩的吃下去了。” 叶如月以为她终于被自己震慑到,肯吃东西了,面色立刻一松, 可她还来不及高兴,就惊恐的发现谢如婳捏着那桂花糕,竟是朝自己直直走来。 “王妃这是,做什么?” “你说呢?月夫人不是说自己喜欢甜食吗?那你就自个儿吃个够吧,毕竟你也说了,这是王爷亲自赐给你的桂花蜜,可不能浪费了!” 说完,谢如婳猛的朝她靠近,捏着她的下巴就恶狠狠的将东西往里头灌。 “不要!唔……” 叶如月 拼命扑腾着,却因为力气没有谢如婳的大,被她制服得死死的。 桂花糕就这样一个个的塞进叶如月的嘴里,她差点没被噎死,谢如婳又让素香端来茶壶,就这么拿壶嘴对着她直接猛灌,那些卡在喉咙的桂花糕也霎时被灌了下去。 灌完后,谢如婳将水壶一扔,还笑盈盈道:“桂花糕好吃吗?” “咳咳咳!” 叶如月想将这些加了料的桂花糕吐出来,却怎么也不得其法,惊慌之下她干脆将手伸到喉咙里抠,可那些茶水灌下去之后,哪还抠得出东西。 而她这些又抠又跳脚,还不停咒骂的摸样,也是出尽洋相了。 谢如婳冷笑:“来人呐,月夫人身子不舒服,还不将她扶下去好生伺候!” 叶如月见吐不出东西,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哪还抵抗得过婆子们来掐她,于是这么半推半拒的被推下去了。 谢如婳轻蔑的撇了她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敢给她下毒,也不看看这府里医毒之术玩得最顺溜的是谁,这回自作自受了吧? 叶如月是自作自受了,她不敢给谢如婳下毒,所以只给她下了些泻药,毕竟吃坏肚子这种事稀疏平常得很,任谁也怪罪不到她身上。 第九十八章 病重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如婳会如此跋扈且霸道的强迫她自己吃下这些东西,明知里头含着泻药,又是自己亲手所制,就是她想置气想污蔑也找不到理由。 这回不,被迫拉了半日肚子,叶如月脸都拉青了,不停的在房里咒骂谢如婳,她又不敢真的指名道姓,只能将气全撒在丫鬟身上,责备她们当时为何不拦着谢如婳灌东西。 无巧不成书的是,百里溟才从夜尊府换装回来,刚进内院,就被他撞见叶如月随意打骂下人。 可想而知他有多不悦。 忙活了一晚上,结果看到谢如婳却好端端的和顾行殊在一起,百里溟正不爽着,如今这口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缺口,他当即不由分说的将叶如月训斥了一通,然后将她关了禁足。 于是本想奚落别人的叶如月,成了今日最惨,不仅自己的那点小算计泡了汤,还被百里溟教训,而她自个儿跑茅厕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哭诉,这倒霉事就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百里溟发了一通火后,回到清风苑,风扬便上前禀告,说谢如婳已经回府了。 还舍得回府? 百里溟不悦道:“去将她叫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 毕竟事关北齐,自己又刚将那北齐 二皇子留下的人给清理了,未免留下什么把柄牵扯到两国内政,有些细节,百里溟的确该向谢如婳问清楚,最好还得统一口径。 风扬很快就去传话了。 哪知道以往就算再生气,也会看在百里溟是自己金主靠山的份上,随传随到的谢如婳,今日竟然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的传唤。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王爷到这会儿倒是记起有我这个王妃了?昨儿我差点死在外头,怎么不见府里有半个人过问?不去,我又不是他养得一条狗,凭什么对他的召唤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风扬听了这话尴尬不已,又不能明着勉强谢如婳,只好如实将这事禀告给百里溟。 百里溟一听这话,毛豆气炸了,他甚至什么都没说,就直接铁青着脸冲到菱香园来。 还敢嫌他将她当狗,那她做的那些事又算怎么回事! 含着这股怒气,百里溟一进门就气势汹汹道:“你给我说清楚,本王何时将你当一只狗了,昨儿本王找了你一夜,这会儿才刚刚回府,你不先来问候本王报个平安也就算了,还敢拒绝本王的传唤?” 他说什么,找了自己一夜? 谢如婳的心头掠过刹那的心虚,都是她大意了,昨夜就算事出有因的要 住在外头,也该让顾行殊给王府传个话才是,以顾行殊的手段,他一定能将这话带到的,结果自己稀里糊涂的什么都没交代,害得百里溟找这么久,他一定很担心吧…… 谢如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这些人对自己的失踪熟视无睹才是正常的,如果人人都关心她昨夜去了哪儿,她这个王妃岂不名誉扫地?由此可见,他们一定是听了百里溟的吩咐,才故意这么做的。 这可都是为了她好。 该死,自己怎么就信了叶如月的挑唆,认为百里溟不在乎,还故意气她呢? 谢如婳自知自己想岔了,如今真相明朗,足以证明百里溟对她的看重,这让她心虚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一些愧意,于是小声道:“对不起,是妾身误会王爷了,妾身还以为……” “还以为本王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是吗?” 百里溟被气笑了,冷哼一声就坐在那儿生闷气。 谢如婳是该说对不起,浪费他出动那么多人力物力找她一晚上,结果自己和顾行殊躲在客栈风花雪月,简直可恶 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接受她这毫无诚意的道歉。 简言骇意的说完那伙人的身份,以及日后若有人问起这事,谢如婳该如何置身事外的 答话之后,百里溟转身就走。 这是,在跟自己置气? 谢如婳面色讪讪,这男人也太小气了,不就一点误会,至于这么巴着不放吗? 两人都没再交流,不过晚膳的时候,谢如婳见小厨房做的桂花鱼不错,特地命人给百里溟也送一份,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一早,江夏王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开,管家将来人引进前厅,那人直言要找王妃。 谢如婳听到禀告,说好像是五皇子府的人,心知事态有变,赶紧出来见客。 谢如婳替五皇子治病是皇后娘娘亲下的命令,皇子府的人便也没有避着百里溟,简单说明来意之后,倒是没想到百里溟竟然会要求亲自同往,连谢如婳都微微讶异。 身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没听谁与百里珩走得近过,以往百里溟对他的态度与别人并无二致,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皇叔并未偏袒谁,这会儿竟要和他一起同往皇子府? 百里溟淡淡睨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救人如救火,我与你同去。”便没有再说。 谢如婳也就不纠结了,她和百里珩约定的行诊时间是固定的,百里珩突然差人上门请他过去,必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且情形不大好,不然他不可能冒险破坏 计划。 事态紧急,两人一同赶往五皇子府。 才刚到,宋宁歌便急急迎了出来,虽然面上还算平静,眉宇间却隐隐有着急之意。 草草行了个礼,宋宁歌道:“王爷,王妃里面请,殿下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有劳王妃了。” 谢如婳知道她这话是说给四下耳目听的,只点了点头,便带着诊箱随他进了内室。 才到内室,一股浓烈的药味便扑面而来,谢如婳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榻上,面色青紫,已经陷入昏迷的百里珩。 “怎么会这样!” 上次相见的时候,百里溟虽然中毒已久,但身体状态和精神都很好,之后为了帮他,自己虽然答应对外宣称他病情加重,但暗地里却留了药给他调理,按说身体只会越来越好才是。 瞧他这昏迷的,显然是病情加重,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之症啊! 谢如婳急忙上前,捏着百里珩的手腕就开始诊脉,百里溟看了一眼,对百里珩的病情也隐隐有些担心。 宋宁歌在她诊脉的时候小声道:“早上那位又派人过来送药了,说是新寻的太医特意给殿下熬得新方子,非得盯着殿下喝完了才肯走,殿下无法,只能将药喝了,等人走后吐了一口血,之后就成这样了。” 第九十九章 动心没 “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 谢如婳眉头紧蹙,显然百里珩如今这个情况颇为棘手。 宋宁歌难得见她这般疾言厉色,心头微紧的捏着帕子,喉咙有些干涩的问:“他,他会没事的吧?” “不好说,目前我还不知他中的什么毒。” 谢如婳一边说着,一边拿银针快速的在百里珩身上插针走穴,动作快如闪电,让人目不暇接,她的出现给人一种心里头安定的同时,对百里珩的病情也更是揪心。 “殿下说,他相信王妃,所以在喝药之前,他就嘱咐了我先派人去寻王妃过来,从送药的人走到如今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已,难道这回的毒药,真的严重到连王妃也无法可解了吗?” 谢如婳紧拧着眉毛摇头。 “目前还难以下定论,我只能诊出他这毒的性质,具体的解毒之法还得研究,既然他喝药的时间不长,或许我们可以先将那药催吐出来,先看看成分。” 说做就做,谢如婳快速的在百里珩的合谷穴,胃上三寸,心口处扎了几针,然后示意宋宁歌招来痰盂,将百里珩背向下一俯,他刚喝下去的那碗药便吐出了一大半。 吐出毒药虽然可以缓轻药性,却不能彻底解毒,谢如婳在看到那 药汁的时候就隐隐猜到百里珩的毒因了,再用银针在那药渣里叫了搅了一下,果然沾到药汁的那一段都成了黑色。 “是犀角。” 谢如婳面色不大好的说道:“我先前给殿下的药里曾有加川乌,草乌,用以缓解殿下之前那味毒的药性,而这川乌和草乌若是碰上犀角,便是水火不容的相克,难怪殿下会中毒昏迷。” 此话一出,宋宁歌和百里溟的面上皆是一寒。 如果川乌和草乌是用来缓解之前那位毒药的,那么那位如今送来这味犀角的用意可就太值得推敲了。 她是在试探谢如婳是否与百里珩结盟,还是在试探百里珩的毒性究竟是不是同看到的那般严重,甚至于,这味犀角与之前的毒药若为同宗,那她是否因为什么心焦了,想提前结束百里珩的命? 三人的面色皆十分凝重,不管怎么说皇后已经对百里珩下手,这绝不是好事,说明皇后已经耐不住了,百里珩日后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 而他的未来,也只会越来越难走。 眼下还是救人要紧,谢如婳移步桌边快速写下另一张方子,让宋宁歌寻了可靠的人去百草堂抓药,自己又再次折回床边给百里珩施针。 忙活了好一会儿,终 于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入囊中,谢如婳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那边的药也熬好了。 一剂药灌下,呛得百里珩连咳了好几口,吐出一口黑血后,他总算幽幽转醒。 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百里珩咧嘴一笑:“王妃,你来了。”然后发现百里溟竟然也在,立刻绷紧脸点了点头:“皇叔也来了,有劳皇叔了。” 百里溟意味不明的嗯了声,没有说什么。 直到这会儿,见他终于捡回一条命,谢如婳才真正松了口气。 闻言忍不住训起人来:“你也太大胆了,明知皇后送来的是毒药,怎么能说喝酒喝呢,万一我有事耽搁了没能及时赶来,或者发现不了这药里加了犀角,你就这么枉死,岂不哭都没地方哭?” 按说这话对礼教森严的皇家人来说,被这么指着鼻子教训可谓一点礼数也没有,百里珩却从这毫不客气的数落中听出真心实意的关心,不禁有些暖心。 “并非大胆,而是珩相信王妃,相信王妃医术高超,一定能够及时救回珩的性命,所以才敢义无反顾喝药的,王妃恕罪。” “你啊!” 这话都让谢如婳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再相信我,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我如此千辛万苦替 你保下这条命,可不是为了给你随便糟蹋的!” 话虽如此,但是。 百里珩的眸光一黯:“珩知错了,只是王妃也知这药珩不可能不喝,俗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么多年珩都‘病‘过来了,不可能半途而废,事已至此,为了继续迷惑她,便是立刻毙命的毒药,珩也只能装作蜜糖喝下去。” 谢如婳又一次无语了,这回就是她再想教训,闻言也实实在在的无话可说。 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拿自己的性命赌来赌去?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感觉,不是自己这个局外人三两句就能扭转的,皇后一心想要百里珩的性命,而他为了活命,只能拿命去赌。 “算了,小五也是不得不这么做。” 百里溟适时的插了句话,却直接惹得谢如婳一个白眼:“你当我是那种丝毫没有同情心的人吗?作为一个大夫,我只是惋惜他这具残躯罢了,本来就折腾得够呛,一不小心就要出大事了,你们还折腾,别怪我没提醒,医生人却不能医命,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谢如婳竟然赌气般的,面色及其不好的走了。 剩下的人莫名其妙,百里珩的情况她又不是不知,何故发这么大火气,甚至还迁怒到百里溟头上? 被自己的王妃训斥,百里溟呵呵了声,干笑着解释道:“王妃这两日自己也受了惊吓,可能心情不大好,说话便冲了谢,你们莫要见怪。” “惊吓?怎么了?” 这事,百里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先前一伙北齐人绑架了她,害她在外头躲了一夜,所以她才会说万一她有什么意外或者赶不回这种话,她是真的担心赶不上救你的命,所以小五你知道吧,她对你还是很看重的。” 如此说来,谢如婳是真的是因为关心他,才没克制住别扭的,自己今日确实任性了,也难怪她着急上火,更难得的是她对自己的病竟然如此认真。 不过……看向百里溟剑眉微蹙的模样,百里珩的心中却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脱口而出:“皇叔与王妃还好吗?” 百里溟不知这话何意,淡淡抬眸:“什么还好?” “咳。”虽然自己和皇叔的距离不似外边人传言的那么寡淡,但这么私密的问题,百里珩略有些不自在,但依旧认真问道:“侄儿的意思是说,王妃是一个难得至情至性的女子,皇叔与她成婚已经近两个月了,难道就没有,对她动心?” 动心?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百里溟身上! 第一百章 手抄 百里溟正想否认,可话到嘴边,那些因为顾行殊的出现而吃的飞醋,那些因为谢如婳的不解风情而生的闷气,还有她可爱时的,酣睡时的,生气时的脸,竟然一个个的蹦到了眼前。 他不得不承认,动心……也许是有一点的吧。 这边两厢说话,那边,谢如婳莫名其妙冲百里溟发了火之后,又不能独自回府,只好在皇子府里闲逛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百里溟莫名其妙不理自己,还是气他滥情,老是和叶如月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甚至气他不懂自己的示弱? 哎,自己的确不应该在他的晚辈面前胡乱呛他,落他面子,也不知百里珩日后会怎么看她…… 正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藏书阁。 她就直觉五皇子这个人不简单,如今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五皇子府的面积不过一个四进小院,这藏书阁竟然占了大半,如若不是真的爱书或者心怀大志,怎会收集如此多的藏书? 左右百里珩的病还得观察一两个时辰,谢如婳干脆在藏书阁休息一会儿,拿些医书慢慢翻看。 与藏书阁相邻的书房,她自是不便进去的,所以她便直接坐这儿,从书架上归类“医书”的那一处随意 抽了一本,翻几页就当学习了。 也不知是她是运气太好还是怎么,她这随手的一拿,手中的这本《毒经手抄》里头竟然大有文章! 谢如婳本来只是想研究一下关于那些毒药的解毒之法,没想到这《毒经手抄》不止讲述了各种奇毒的症状与研究,在她不小心掉落了书本再捡起来看之后,竟让她发现,这手抄中似乎含着一种特殊的暗示! 《毒经手抄》的第一章便是,天下奇毒,个行其道,百家其名,谁与争锋,累至今辈,汇聚毒王。 毒王,是什么东西? 谢如婳赶紧往下看,才知道原来毒王是一个地名,一个名叫毒王谷的地方,大意是说虽然百家毒术各有所长,但唯有毒王谷能够在这一辈人之中独领风、骚,并且毒王谷以医药不分家的理念成为百家之首,亦成为研习医药的各位圣手们切磋向往的地方。 这么说,这个地方汇集了许多高手,且很厉害了? 身为一个医痴,谢如婳一下就对这个毒王谷产生了拜访一番的心思,可见这本《毒经手抄》的出处,正是毒王谷流出。 她正细细品磨手抄里每一页所描述的奇毒以及奇怪的解毒方法,暗暗记在心里,不知不觉就翻到了最后一 页。 最后一页并未说什么特殊的毒,只有短短两行字。 “手抄经卷,免受乱用,故分上下,毒药之性,识自心源,谨慎处之,心不系天下苍生,亦不能结业,心术不正,慎勿再矣,以免害人害己!” 落款人,叶云裳。 叶云裳?这不就是原主的娘吗?这么说,这本手抄竟是原主娘亲手所写? 谢如婳心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赶紧再翻一遍,细细研读其中每一个字留下的蛛丝马迹,发现叶云裳不亏为当代的医毒传人,这里头所叙述的任何医毒都很详尽,书中除了讲述叶云裳本人对那些毒药的看法,和未曾探索出的问题之外,还有不少有关毒王谷的讯息。 还有,这手抄中似乎含着几句别有深意的藏头字谜,像是想要告诉世人什么,又不能明说,只能通过这种隐晦的法子暗示世人似的。 只是她到底想说什么,谢如婳看得也是一知半解,也许是因为只有半册的缘故,她再想推敲也不得其法。 越不知道越想知道,谢如婳看完后,立刻拿着手抄本去找百里珩。 “这手抄,殿下是从哪儿得来的?” 谢如婳问得很直白,表现得如同发现母亲留下的孤稿时该有的激动和欣喜。 百 里珩扫了一眼书名,微微惊异,而后面色如常道:“这个,是我十年前在宫内时,无聊偷溜进皇宫的藏书阁抄的,怎么了?” 十年前,百里珩不过几岁,便也如此清隽的笔力,委实难得。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说这是你的抄录本,那原本呢?” “自然依旧收藏在藏书阁。” 那就好,只要找得到原本,谢如婳就能更清晰的知道有关叶云裳想表达的想法,这上册所叙述的内容十分有限,如果能结合下册,说不定就能挖掘出有关原主母亲留下的所有线索了。 谢如婳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策划着有朝一日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去找找这两册的孤本,看叶云裳所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百里珩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谢如婳和百里溟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便都双双告辞回了江夏王府。 谢如婳有心和百里溟和好,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开口打破僵局,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见百里溟一副面色郁郁,不想多谈的模样,她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小气的男人,该不会还在介怀自己误会他的事吧? 心里憋着一股气,一下马车,谢如婳也不等他了,直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本是等着百里溟主动叫住她,与她说话的,可恼人的是,百里溟根本没叫她,不仅如此,更像是看都没看到她似的,下了马车后就这么匆匆往清风苑去了,全程都没说一句话。 “小气鬼!”谢如婳一跺脚,气恼极了,干脆也甩袖回了菱香园。 其实,百里溟并非故意不理她,而是因为边关出了大事,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天启的北境与羌人一向友好,就算偶有摩擦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回不知怎么,羌人那边突然主动发动进攻,就在他们二人去往五皇子府的时候,朝堂上接到急报,说羌人已经连破三城,要往天启腹地来了! 这还了得! 朝臣们当即乱作一团,天启多年无战事,他们都已经养成了安逸的性格,这乍然的凶兵来犯,大家都乱了阵脚,皇上立刻召了六部尚书还有各位老臣前去议事,这当中虽然没有百里溟,但北境的战报还是第一时间送到了百里溟的跟前。 百里溟紧盯着那张战报,那是北境原来守将霍家军首领,霍楠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霍家军世代镇守北境,不可能连连、战败,而信中说明的,也是朝中、出了奸细,与羌人联合破城,以及北齐恐有参与的事实。 第一百零一章 战事起 朝中有人卖国求荣,北齐在背后坐收渔利,这些对天启国运都是致命的大事,偏偏天启皇刚愎自用,这么多年因为一时的安逸屡屡在朝堂重文轻武,造成霍家军失利后,天启竟然面临无兵可挡强敌,无帅能领兵作战的窘境。 而且都这个时候了,皇上还不打算再次启用百里溟,甚至在朝堂议事的时候,故意将他排除在外,表明了他忌惮这个皇兄的立场。 百里溟是天启唯一一个上过战场,且凯旋多次的亲王,这也是皇上忌惮他的主要原因,皇上这般只顾着自己的争斗,却将北境百姓置于水火的做法,朝堂上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犯不着为了一个王爷去得罪皇上,而百里溟就算再有本事,皇上不给机会也是枉然。 百里溟将自己关在府里,霍楠的那封信对他来说犹如千钧之重,皇上可以小心眼的打压他,不给他机会出头,他却不能不置天下将士,百姓于不顾,让那些胆小平庸的将领去领兵抗敌,只会徒增伤亡罢了,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而不是几个数字啊! 在府里待了一夜,听说霍家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时候,百里溟终于忍不住了。 他 找来了管家,匆匆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就和风扬骑马,秘密离开了江夏王府。 本想跟谢如婳说一声的,但这两日两人的别扭已经让百里溟无暇应付,加之事态紧急,百里溟来不及多说就匆匆走了。 翌日,谢如婳只听说百里溟病重,且不让任何人进他院子的消息。 病重,怎么会突然病重?那箭伤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 谢如婳直觉有异,虽然对百里溟还感到别扭,却依旧决定去看看她。 她往百里溟的院子走去,还未到清风苑,就见叶如月已经到了,她在门口吵吵嚷嚷的说要进去服侍王爷,却被人拦在了外头。 谢如婳蹙眉听着叶如月在那边叫唤。 “你们怎么回事,不知道我是谁吗?王爷病重,身边怎么能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还不快放我进去!” 守在清风苑的侍卫面无表情道:“抱歉了夫人,王爷的命令是不放任何人进去,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夫人不要为难我们。” “任何人,我是任何人吗?” “抱歉,王爷没说允许您进去。” “我……你这个迂腐的侍卫,等王爷病好了,我跟王爷说说,看他怎么惩罚你!” 叶如月都快气死了,她在这儿 跟侍卫理论了半天,这个侍卫就是不通情理,死活不让她进门。 这让她感觉自己在王府毫无地位,甚至不被尊重,为了证明自己,她自然更想进去,于是就在这儿跟侍卫理论上了。 而侍卫依旧不让行,气恼之下的叶如月嚷嚷得更是来劲,最后干脆威胁起人来,就差没宣告全世界她是王爷的女人,惹了她就没好果子吃了! 谢如婳在一边看着直皱眉。 素香也嫌恶道:“这个月夫人,是愈发没有风度了,既是王爷的命令,她跟个侍卫吵嚷个什么劲儿?没得让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谢如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既然是百里溟的命令,侍卫当然不能违背,叶如月吵嚷了这么久,以百里溟的耳力根本不可能没听见,侍卫还不放行,个中意思她还不明白吗?还要在这儿无理取闹,简直自取其辱。 话说回来,以百里溟的耳力,他不可能任由叶如月这样发疯卖癫而不教训,难道他真的病重到连这种事都没力气管了? 还是,百里溟根本不在府里,而病重只是一个幌子? 谢如婳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却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藩王无诏不得离京,百里溟却连这种情况都 不出现,说不得他已经不在王府了! 这可是重罪啊! 如果真是这样,叶如月如此嚷嚷,势必引起有心人的窥探,那侍卫又不能明说,这样胶着下去,对王府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谢如婳心头一紧,顾不得旁观了,赶紧理了理衣裳,端庄的走过去,沉声道:“怎么回事,在王爷的院子前这样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侍卫见到她,赶紧行礼:“王妃,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清风苑,但是月夫人……” 叶如月不高兴看到谢如婳,此时也不得不行礼:“王妃,并非妾身擅闯,只是全府的人都说王爷病重,妾身实在担忧,这才与侍卫僵持来的,还请王妃行个方便,让妾身进去看一眼王爷。” 瞧她这坚持的,知道的说她对王爷情深意重,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哪家送来的探子呢! 谢如婳冷淡道:“没听侍卫大哥说,王爷谁也不见吗?” 叶如月以为谢如婳是要去见百里溟,那自己势必是要跟着她一起进去的,没想到竟然连她都不进去? 她面色一僵,有些反应不过来:“王妃你,就不担心王爷的伤势吗?闹出如此大的阵仗,万一王爷有个三长两短……” “啪。”的一声,谢如婳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心也莫名跟着颤了颤。 她沉声道:“王爷绝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再如此胡言乱语,小心本妃撕烂你的嘴!” 被打的叶如月气恼不已,却只能含着泪道:“妾身,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谢如婳严肃道:“本妃知道你担心王爷,但‘担心’二字绝不是你胡作非为的理由,身为王爷的妾侍,却如泼妇一般在这前庭吵吵叫嚷,成何体统,前段时间王爷不是刚禁了你的足吗?没有王爷的命令,又是谁允许你出来的?” “今日之事,你已经犯了七出的‘妇言’本妃姑且念你伺候王爷多年,劳苦功高原谅你一回,下回若敢再这样不分场合不顾身份的发疯,本妃必定替王爷休了你!” “来人,月夫人不遵王爷之令,顽抗禁足,强闯禁院,还不将她带下去,继续禁足严加看管!” “王妃,你不能这样对我,王妃!” 可惜叶如月现在才知道反抗也晚了,谢如婳就这么有理有据的以雷霆之势禁锢了她的自由,让她在这段时间再也没法出来蹦跶。 解决完这个大、麻烦,她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第一时间让人喊来了管家。 第一百零二章 蒙混 管家知道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让叶如月坏事,一进门便有些心虚的行礼:“拜见王妃,王妃吉祥。” 谢如婳懒得与他打哑谜,开门见山的问道:“王爷到底去哪儿了?” 管家立刻惊诧的抬头,但到底见过些世面,很快就神色如常道:“王妃说笑了,王爷自然是在府里了,这不全府都知道王爷病重么,他……” “别跟我打哈哈。”谢如婳打断他:“王妃病重,那是对外人说的,今日叶如月的叫嚷你也听见了,如果你再不与我说实话,藩王无诏不得离京,你该知道后果!” 管家吓了一跳,回想一番百里溟确实没交代过此事不能告诉王妃,眼下府里这种情况也的确需要一个身份镇得住场子的人才能维持,便不再打官腔了。 管家叹了口气,道:“王妃聪慧,老奴也就不隐瞒了,王爷他,的确不在府里。” 谢如婳面色一变,百里溟可真能耐啊,当真做得出如此任性妄为之事! 她立刻沉声道:“那王爷他去哪儿了?” 管家无法,只得据实相告,将百里溟的去向,以及他的交代照实说了,说完诚心道:“王妃勿怪,王爷并非因为一己之私就不顾府里人命之人, 实在是身不由己才不得已这样为之的,北境是王爷的牵挂,霍家又是王爷至交,霍家出事,王爷少不得亲自前往查明真相。” 如此说开了,谢如婳当然也能理解百里溟的苦心,只是她依旧生气。 倒不是气百里溟的任性,而是气他的隐瞒,竟然什么也不跟她说,让她一起分担不好吗?她还能因为要跟他置气,而将王府的安危置于不顾? 管家见她面色不好,始终惴惴。 “王妃,您就原谅王爷这一遭吧,这么多年他一边要顾着国家大事,一边又要尽量掩藏锋芒,不让皇上忌惮,已经够辛苦的了,您若再不理解他,他就真的太可怜了。” 谢如婳哼了声,心道他这臭脾气,就算可怜可是自找的。面上的气却已经消了大半,道:“罢了,他都忍心丢下这么个烂摊子了,我还能不管吗?” “眼下被叶氏这么一闹,势必引来诸多窥探,我相信以王爷的能力,咱们府里口风很紧,倒是不用担心,可外头就不一定了,各方势力的耳目不少,多少只眼睛都盯着咱们,也许用不了两日,王爷不在府里这个消息只怕想瞒也瞒不住了。” 管家正是担忧这一点,点头附和:“王爷说 了,这段时日若有人胡来,只管推脱他病重,到时候他回来了自会处置,反正这么多年刺杀他的人不胜枚举,他这身子就没病好过,不用上朝,皇上更放心。” 谢如婳却摇了摇头:“此法虽然能因对一般人,但有些身份的却推脱不得,万一皇上不信又当如何?” 管家后知后觉的有心紧张:“那,王妃说咱们该怎么办?” 谢如婳道:“做戏做全套,既然病重,自然得做全了病重的样子,我看今日起,王府就闭门谢客,并且全府戒严吧,这样外人瞧着,也看不出端倪。” 管家略一沉吟,便道:“此法可行。” 谢如婳又道:“未免这当中、出现意外,你替我跑个地方,请个人过来。” 管家立刻应下,谢如婳就去着笔墨写信布置了。 一般的访客,光是这个戒严令,大多不会不识趣的再凑上前来讨人嫌,倒是能瞒个一时半会儿,但若是不一般的呢? 如果是宫里来的人,身份尊贵又拒绝不了,他们又当如何应对? 保险起见,谢如婳特意写了封信,让管家带出府,秘密给夜尊府递过去。 果然,才小半天的功夫,叶如月大闹清风苑却被谢如婳教训的事就传遍了 大街小巷,自然也传到了宫里头。 不是说前些日子的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会突然病重,还搞出个什么戒严,这事究竟是真是假? 此事自然也传到了宫里,以往百里溟病重这种消息,皇上听了只会高兴,并不会多理会,这次却不知怎么的,也许是正值北境战乱,皇上格外敏感,竟然派了人过来问候。 宫里来人,谢如婳自然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小心应付着,她一贯是个能做戏的,表现出无比的担忧外加对皇上看重的感激涕零,倒是让人看不出端倪,也就蒙混过去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刚送走一人还来不及喘口气,皇上又转手派了个太医来,竟是非要确认百里溟真的病重才安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谢如婳看着前面笑得无害却万分坚持的太医,心知此人绝对是皇上的心腹,得罪不得也不容易忽悠,不由得有些紧张。 管家更是冷汗涔涔,连擦都不敢擦,多亏他及时醒悟让谢如婳知晓真相,不然宫里贸然派了人,他真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紧张归紧张,二人还是装出面色如常的样子,谢如婳从善如流的将方才的场面话再说了一遍。 “皇上对 王爷的看重,妾身瞧在眼里也是十分感动,还劳动张太医特意过来替王爷看诊,妾身真的是……实在过意不去呢。” 张太医可没有先前那位大人好忽悠,面对谢如婳的客套只客气的笑笑:“皇上恩典,我们皆沐浴皇恩,王爷病重哪有不看顾的道理,听闻王妃也是医中翘楚,想来王爷的病王妃自己是看过了,在下不才,若是能与王妃探讨一二,想来对王爷的病情也有好处。” “张大人谦虚了。” 张太医拱拱手,寸步不让:“不敢不敢,劳烦王妃带路。” “好,张太医请跟我来。” 谢如婳虽笑着,眼底却冰冷一片,看来今日不让这位太医看到一个“百里溟”是没法善了,可恨百里溟一腔赤诚的为国家卖人卖命,皇上竟然如此咄咄相逼。 眼下这情况,他推脱不得,只能领着人往清风苑走去。 百里溟可是“病重”着躺在自己的院子里,眼下他早就不在了,上哪去找个病重的人来给张太医诊治? 谢如婳暗暗提着心,管家在一旁更是头皮发麻,如今这种情况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位能够及时赶来的份上了,否则,藩王无诏离京这条罪责,足以让江夏王府上下喝一壶的! 第一百零三章 拆穿 一行人离清风苑越来越近,谢如婳的眼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愁绪,天知道她并非为百里溟的“病重”而担忧,而是担心一会儿能不能骗过这位精明的张太医! 总算走到百里溟的寝居门口,谢如婳立刻扬声道:“王爷,皇上派了御医来给您治病了,您这会儿方便吗?方便的话,妾身就让御医进来了!” 这做法,有些像刻意提点似的,张太医蹙了蹙眉,正怀疑她的目的,就听到里头“百里溟”的一顿猛咳,然后声音沙哑道:“进来吧。” 谢如婳听到有人回应,神经暗暗松了松,然后对张太医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太医想着皇上的嘱托,自是提着心神暗自留意。 几人进入内室,就见“百里溟”正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看到张太医,他如往常一样只是轻慢一撇,便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惦记本王的病,特意派了倚重的张太医来,本王实在无以为报,还请张太医回去后,替本王谢过皇上。” 张太医还有些疑惑着,见此人确实是百里溟,至少面上看不出端倪,连忙行了礼:“王爷言重了,王爷病重,皇上也十分挂念,这不,特命老臣过来照看一二,还请王爷伸手。” “ 有劳了。” “百里溟”说着,不甚在意的一边将手伸给张太医诊脉,一边咳道:“昨儿夜里贪凉,本王不慎染了风寒,未免皇上挂心,劳烦张太医回去之后,多多宽慰皇上。” 张太医诊脉的时候就已经发现百里溟这受的是内伤,而且还是颇为严重的内伤了,眼下他特意提及风寒,是想让皇上误以为他得的是风寒,还是真的不想让皇上操心? 被百里溟盯着,张太医一惊,不能不回答,稍作停顿后只能道:“老臣一定如实禀告,绝不皇上多操心。” 如实禀告,是拐着弯拒绝他的话了。 百里溟也不甚在意:“罢了,本王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少不得连日向皇兄请假,你就是想瞒也瞒不了多久,就这样吧。” 张太医又是一惊,江夏王这是什么意思?是对他说的“如实禀告”感到不满,暗暗警告他吗? 这一惊,他诊脉的手便带了些许颤意。 百里溟见着,嘴角暗含一个嘲讽,闭眼假寐,便不再理会他了。 见他面色不虞,张太医更是心头惴惴,谁都知道百里溟的脾气阴晴不定,他这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自己该不会无意中得罪了这位罗刹王爷吧? 该诊的脉还 是得诊,他是皇上的人,不该因为忌惮百里溟的报复就做出违背皇上的事,不过百里溟这态度,该如何禀告他的病情,就得慎之又慎的推敲了。 张太医神情紧张,也不敢多说惊扰百里溟,诊脉完就安静的移步写方子了。 他甚至不敢多与谢如婳交流一眼。 此情此景,谢如婳非常满意。 此人的表演完全符合“百里溟”的人设,连谢如婳都不得不佩服他已经将百里溟的性格参悟得很透,并且神韵音调什么的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能让人心头打鼓的同时又起到淡淡的威慑作用,这段表扬堪称完美。 该做的戏已经做全了,谢如婳担忧道:“张太医,我家王爷的情况如何了?” 张太医怕再说什么惹得百里溟不高兴,赶紧道:“王妃放心,王爷只是偶感风寒而已,过几日就能好了,等这风寒过去,微臣再开些温补的方子,只要好生调理,不日就能恢复。” 谢如婳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滴,哽咽道:“还好菩萨保佑,我们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多谢张太医了。” 张太医连道不敢,赶紧心虚的低头写药方去了。 反正百里溟的脉象就那样,确认了他的确是“身受 重伤”且“命在旦夕”之后,张太医写好药方就收了东西,告辞回去复命了。 谢如婳作为王妃,亲自将人好生送到门口,言语礼仪皆让人挑不出错处。 直到张太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她面上的谦和才逐渐凝固成为冷漠。 呵,皇上! 危机解除,所有人也没必要再演戏,谢如婳再次回到清风苑的时候,本该“病重”着的躺在榻上的“百里溟”已经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的目视前方,哪还有方才百里溟半点的霸气和威压。 谢如婳嘴角挂起一个笑意,暗含嘲讽:“没想到你对你主子的研究还蛮透彻的嘛,只覆个假面,连宫里的太医都看不出来,我该庆幸于咱们今日的侥幸,还是该对百里溟的安排感到五体投地?” 易容成百里溟的黑鹰垂头道:“王妃谬赞了。” “哪能是谬赞呢,若非我早知你是黑鹰,只怕也分辨不出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百里溟,,你这易容的功夫如火纯青,让人惊叹,只怕在大楚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黑鹰被这般夸赞,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王妃言重,这些都是平日王爷寻来的法师教的,西域之人最通此道,属下也是机缘巧合之下 ,才从得道子那儿习得的这身本事。” “原来是师从名师啊,难怪了,不过!”谢如婳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对于你一个江湖人来说,却对我这位王爷夫婿如此了如指掌,这件事你不是该为此解释一下?” 黑鹰一个“咯噔”他就知道谢如婳找上自己准没好事,没想到在这儿等着。 此事事关主子的重大秘密,若是平日是绝对不能泄露的,便是死,黑鹰也会根据自己的忠诚将之带到棺材里,但是今日…… 黑鹰苦笑一声:“王妃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吗?” 若非心中有数,怎会给他送那样的信,还特意送到夜尊府,再早有所料的将他带到府里,并且提前给他服下一种神似“重病”的药,逃过张太医的窥探。 谢如婳却道:“我知道啊,但我要听你亲口所说。你的主子不是夜尊吗?我们王爷,和你主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黑鹰紧抿着唇,此事谢如婳知道是一回事,由他口中说出又是另一回事,他黑鹰绝不做叛主之人,便是这点小事,也绝不开口。 不知是不是他这幅视死如归的样子让谢如婳尤为觉得刺眼,她突然冷笑:“黑鹰,你该知道我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吧。” 第一百零四章 承认 黑鹰一惊,下意识道:“王妃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谢如婳似笑非笑道:“你和你的主子三番两次戏弄于我,还各种给我下套,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些我都会不计较吗?” 难道谢如婳想要报复不成? 黑鹰兀自提高警惕:“那么,王妃想要如何呢?” 谢如婳摆弄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把匕首,无害道:“你的命都在我手上了,你说本妃想要如何?” 黑鹰震惊得想要逃跑,可才走几步,就发现四下一片模糊,脚步虚幻,竟是站直也不能了。 谢如婳的声音从他身后冷冷传来:“不是本妃想要如何,而是你,能否据实相告。黑鹰,咱们也算老熟人了,我本不想为难你,但你若执意不说,我也就只好亲自替王爷封口,将你这毒给贯彻到底了。” 说罢,谢如婳猛的拔出匕首,匕首锋利,三两下就将这身属于百里溟的衣裳挑了个破破烂烂。 威胁的意味很明显,显然黑鹰若是不说,谢如婳真的极有可能为了今日之事,对黑鹰杀人灭口。 黑鹰苦笑:“王妃,不带你这么行事的,才将人用完就迫不及待下手,你这过河拆桥的速度是否也太 快了些?” “本妃做为之事,可都是为了王爷和王府着想,黑鹰统领应该能理解才是。” 谢如婳冷冷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日之事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明白,欺君之罪江夏王府冒不起这个风险,我谢如婳同样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杀人灭口这种事,若能用你一人之命换全府上下性命无忧,本妃未必不会做。” 黑鹰道:“可是在下不会做对不起江夏王府的事,若非如此,方才也不必替王妃圆谎了,不是吗?” “是啊,所以本妃这不是给你个机会吗?只要你说出夜尊与王爷的关系,本妃自会相信你的诚意,别忘了方才你可是刚刚服下我给的毒药,这解药嘛,自然也在我的手里,你若不说实话,我不要如何,你这小命只怕也是保不住了。” “他肆意妄为的丢下烂摊子跑了,这债自然也该由你来还的,这毒名为‘千日醉’若是没能及时解毒,你就会如同醉倒一般,我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这对你这位阴市首领的第一护法来说,可绝不是好事。” “你也别想着一死成全大义这种蠢事,如果用这种方式丢命,你觉得你主子会如何看待你?” 百里溟虽然 性子不着调,但最看重属下的性命,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为这种,谢如婳明知道的答案而自尽,只怕也会看不起他。 但黑鹰还是垂死抵抗着。 “王妃明知故问,何必非要咄咄逼人非要属下承认呢,大不了属下以性命承诺,绝不背叛江夏王府就是。” “我不要你的承诺,我要的是此刻你的诚心。” 被百里溟摆了这么一道,害得她提心吊胆的给他收拾烂摊子,谢如婳当然得收点利息。 她并不需要黑鹰亲口承认百里溟就是夜尊的事实,这是她早就知道也验证了的事,她要的只是黑鹰的一个态度罢了,如果此事黑鹰能够认下,就说明她的手里握着他一个把柄,黑鹰这样的人最是重诺,如此就能握住他的半个命脉,有什么不好。 谢如婳深谙驭下之术,适当的给点甜头的时候,也要恩威并施然后将对方逼上自己的贼船,这样就算对方想要下船,也得顾忌两方之间的秘密。 况且今日还事关欺君。 谢如婳盯着黑鹰,笑盈盈道:“黑鹰统领可得快点想清楚,这千日醉的毒性可是马上就要被激发出来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考虑考虑百里溟吧。” 如果百里溟真 的因为这事惹出后果,黑鹰难辞其咎。 最终,他只能叹气:“在下对王妃的行事也是心服口服了,好吧,在下承认,王爷与我家主子的确有不可言说的联系,如果这样就能证明夜尊府帮助江夏王府的决心,在下愿意代夜尊府做出承诺,绝不会做出伤害江夏王府的事。” 谢如婳点点头:“早说不就没事了。” 说完,随手将一粒药丸丢给黑鹰,黑鹰知晓这就是她说的解药,也不怀疑,毫不犹豫的放到嘴里吞了。 毒已解,黑鹰少不得问一句:“王妃可否告知属下,您是什么时候怀疑我主子与王爷有联系的吗?” 谢如婳一笑:“共同生活了这么久,就算傻的,看到两人那么多相似之处,只怕也会起疑了吧。” 黑鹰无言以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还是想法子赶紧将此事报告给王爷知晓吧,毕竟他的秘密,如今已经在王妃这儿揭开了。 不过转念一想,主子中毒这么多年,如今碰上王妃,好不容易有机会解毒,如果每次都要遮遮掩掩的反倒麻烦,倒不如如今说开了,让谢如婳多多照料百里溟的毒也方便。 这么想着,他也就不再介怀今日的事了。 江夏王府平 安度过此劫,张太医也将百里溟的确并重的消息带到了宫里。 张太医是皇上的人,皇上对此自是不疑有他的,虽然从张太医的叙述中,皇上知道百里溟为了宽慰自己甚至想命令张太医把他的病重说成风寒,但若非真的病重,何至于这样掩耳盗铃? 于是,百里溟的病经过张太医这么一叙述,在皇上脑补完后就变了他命不久矣,早晚可以高枕无忧,皇上高兴得当天就多吃了一碗饭,可见他对此事多么满意。 皇上安心了,有人却不安心。 今日恰逢谢清清和百里越入宫的日子,这两人在皇后那儿说话的时候,正巧听内监说起,皇上派了张太医去给百里溟看诊一事。 皇后相信张太医,闻言倒是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就让内监退下了。 倒是谢清清,脸上写着奇怪:“母后觉得,这江夏王是真的病了吗?” 皇后疑惑道:“怎么说?” 谢清清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并非儿媳夸大其词,儿媳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江夏王何许人也?那是上战场能杀敌,下战场会玩权术的能人,他会这么轻易被人钻了空子病重吗?儿媳看,此事八成是假的。” “假的?怎么会。” 第一百零五章 警惕 百里越立刻反驳:“那张太医可是父皇的心腹,他绝不会为了别人去得罪父皇,连他都说皇叔的的确是病了,那肯定就是病了,错不了。” 谢清清自从嫁了人之后,性子倒是沉稳了许多,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太子的话,而是笑道:“殿下想岔了,妾身所说的假的,并非江夏王的病假,而是他病重这件事,有可能整件事都是假的。” 皇后和其精明,闻言立刻提高了警惕:“你是说,百里溟有可能是想借病重告假这件事,做其他的打算?” 谢清清点点头:“母后,儿媳略通医理,知道有种药人吃了以后,外人瞧着也如同真的重伤不治一样,儿媳觉得皇叔这回病得太是时机了,万一那府里的人不是他,岂不坏了母后大计?” “皇叔能力出众,眼下又是北境和羌人大战的关键时刻,谁都知晓他与那驻守北境的霍家情深意重,霍家军如今面临重创,他却在这时候病了,难道不蹊跷吗?” “再者,你们莫要忘了,皇叔身边还有个通晓医理的谢如婳呢,若是谢如婳愿意帮着他隐瞒病情,外行人如何能发现得出真相呢?说不得,连张太医都给她骗了。” 这事 事关重大,任何结果皇后都不得不防,略作权衡后,她就决定,不管百里溟的病重是真是假,她一定要得到一个确切结果来! 百里溟若是真的病重了,固然能够省略她不少麻烦,但若是假的,此事绝对是她们扳倒百里溟最好的筏子! 心中已有计较,皇后道:“还是清清思虑周全,这事母后就交给你了,明日、你和越儿上江夏王府一趟,就说本宫惦记王爷伤势,让你们替本宫前去探望,百里溟不敢不见你们。” 难得得到皇后的赞扬,谢清清的嘴角立刻开出一朵花来,信誓旦旦的保证:“母后放心,儿媳一定找到百里溟离府的石锤,将百里溟彻底打入地狱!” 他们不知,本以为绝对能够抓个现行的现场,当天夜里百里溟就回来了。 百里溟是真的回来了,不过情况很不好,他中了三箭,身受重伤,是被穆尧背着带回来的。 穆尧带着他通过王府的侧门秘密潜入,一到王府就令风扬去将谢如婳找过来。 谢如婳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百里溟这幅真正命悬一线的摸样,惊得她连出什么事都顾不得问了,赶紧准备手术。 取箭头的事,她在百里溟身上 已经实验过来,眼下这三箭看着虽然吓人,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不过并不在要害,比上次只偏离心脏一寸的这种情况,倒是好解决得多。 风扬已经自觉的将她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谢如婳从善如流的消毒,折箭矢,取箭头,包扎伤口,每一个步骤都完成得一丝不苟。 虽然这种手术在心中早已演练过千万次,谢如婳也知道自己不会出错,可是不知怎么的,这回她就莫名有些害怕,或许是百里溟那一身是血的样子给她的冲击力太大,她竟然生出些许怯意来。 百里溟跟她置气,她气恼,百里溟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她也气恼,按说好不容易见着他回来了,谢如婳应该非常生气的朝他撒气才对。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因为看到他命悬一线就如此担忧,害怕,好像不敢想象日后若没了百里溟,她该怎么活下去一样。 谢如婳看着他眉头紧皱的样子,第一次在心里不停祈祷,希望百里溟能好好的,这样,她也就安心了。 这几日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不再计较,只要他好好的。 抖着手做完最后一个缝合,谢如婳终于缓缓将这口浊气吐了出来,好在她的医术还 在,终于又一次让她从死神那儿将百里溟抢了回来。 等忙完这些,已经后半夜了,谢如婳喘口气的功夫,见穆尧也伤着,不由得蹙眉:“你怎么了,伤哪儿了?” 穆尧见百里溟伤成这样,也是吓得半死,他提着一口气待在这儿就是为了亲眼看他度过危险,这回见到谢如婳如此高超的外伤技巧,他也是真心佩服。 见她竟然会关心自己,穆尧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没事,就是胸口处被敌人划了两刀,一会儿回府里上点药就好了。” 划了两刀了还说没事? 谢如婳赶紧道:“等你回府里,伤口都要裂开了,左右我这儿也有伤药,先给你看看。” 说完,谢如婳就如同一个正常大夫似的,就要去查看伤口。 穆尧却立刻缩了回去,好像很害怕她的触碰似的,令谢如婳伸出的手立刻顿在了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她皱了皱眉,自己好心帮人看伤,结果被人拒绝了? 穆尧却没注意到这个,他赶紧站起来,道:“王爷的伤就有劳王妃多照料了,我这就回去上药,告辞。” “别!”谢如婳怕他出门再遇危险,急忙道:“就在这儿上药吧,天色这么晚早 就没大夫了,伤口耽搁久了容易破伤风!” 穆尧却连连摆手后退,自言自语道:“我可不敢劳烦王妃,若是让王爷知道我在王妃跟前脱过衣裳,王爷还不得杀了我……” 谢如婳莫名其妙,还想问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穆尧早就跑了。 什么叫“王爷不得杀了我。”难不成,百里溟对她,也产生了某种占有欲? 谢如婳的心头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和百里溟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对于身上有伤口这类外伤,上药后的第一夜都极为关键,谢如婳怕百里溟半夜发烧感染,就这么在他的床边守了一夜。 翌日,百里溟没醒,倒是听说太子和侧妃娘娘来了。 百里越这时候来江夏王府,谁都知道不是好事,即便百里溟真的回来了,但昨儿皇上才派人诊过他的脉,现在又派人问候,难免给人一种过度关注,想利用他这伤制造点什么的错觉。 但人都来了,也不能不见,谢如婳一夜未睡眼下憔悴得很,可她已经顾不了这些了,百里溟还在修养,这么重的伤实在不宜移动,她不能让人扰了他的休息。 简单披了件薄薄的外裳,谢如婳就起身去迎客了。 第一百零六章 打太极 王府花厅。 两厢见礼后,各自让了座,一夜未睡的谢如婳没心思跟这两碍眼人虚委以蛇,便直接开口:“不知太子和妹妹前来,有失远迎,实在失礼了,两位大驾光临江夏王府,可是有何要事?” 太子本想开口直言,注意到谢如婳眼底淤青两眼发黑的样子,话锋一转便成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切:“你这眼睛怎么了?可是一夜未睡?”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谢清清的一阵嫉妒。 以往太子可从未主动关心过姐姐,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太子的目光已经从自己这里重新回到谢如婳身上,真的是她横刀夺爱的报应要来了吗? 自从被人撞破那日之事后,太子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变得不再温柔体贴,甚至还有隐隐嫌弃之意。 旁人都道她能嫁入东宫,是圆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痴情,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段时日的苦楚,自从做了这个侧妃后,她没有一日安生过,皇后总让太子有意无意的跟蒋家卖好,她不是小孩了,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毕竟东宫的太子妃之位还空缺着,不是吗? 这让她着急,更让她想出头,为今之计除了巩固太子的心之外,她必须得让皇后和太子看到自己的 价值,否则就算她身为侧妃,未来主母一旦进门,便是谢家也护不住她在东宫的地位。 这也正是她急于在百里溟一事上寻求破绽的原因,她不止要做个好侧妃,还要做太子身边不可替代的女人。 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却是薄凉,太子对她冷淡的同时,竟然不知何时的关心起这个以往嫌弃的姐姐来了! 不过须臾,谢清清便已想了这么多,她早已不是以往冲动的谢清清,闻言只是眉眼低垂的掠过一丝阴霾,就很快抬起头来,笑道:“殿下这话问的,王爷病重,姐姐身为王妃自然睡不安寝了。” 谢如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个妹妹,淡笑:“清清说的是,王爷病重,本妃实在担忧得吃不下睡不着,在殿下面前失了仪容,是臣妇的不是。” 太子连忙摆手,喏了喏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于情于理,谢如婳如今的身份都是江夏王妃,是他的皇婶,他也不宜过多关心。 谢如婳挥手让人上茶,然后道:“说到王爷,昨儿宫里派了太医过来问诊,连太医都说我家王爷情况不妙,想来二位也知道这事了,他怕是不能出来迎客的,还请两位见谅。” 这怎么能见谅!他们过来可就是为了 见百里溟! 不知是不是被“我家王爷”这几个字刺激的,百里越突然起身,道:“王妃言重了,我们奉母后之命,特意前来关照皇叔一番,自是要亲自、慰问过才放心的,皇叔在哪儿,不如王妃领我们去探望探望?” 一个个的,都巴巴的想去瞧百里溟的笑话,当他是动物园被围观的猴子不成? 谢如婳笑容不变,面上已经有些冷意:“现在恐怕不大方便,王爷病重,见不得风,殿下又是个身份贵重的,万一过了病气,岂不是我们江夏王府的罪过?” “怎会,本宫身子好得很,轻易过不了病气,让我们亲眼看看皇叔的情况,我们也好安心,王妃说是不是?” “殿下的心意我们心领了,臣妇一定会将殿下的关切之意转达到王爷跟前,不过殿下的身体事关国祚,还请殿下莫要轻易涉险。” 连“事关国祚”都说出来了,饶是百里越再厚脸皮,也没好意思再要求一定要见到百里溟。 “既如此……”他摸了摸鼻子退回位置,话还没说完,就听谢清清猛然插话:“皇叔病重,不止我们关心,天下百姓和皇上皇后也十分关心,姐姐非要拦着,不让我们见王爷,难道王爷根本不在府 里不成?” 谢如婳神色骤冷,沉声道:“妹妹,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什么叫王爷不在府里!空口无凭的,藩王无诏离京这种罪责,我们可不白担!” 太子被谢清清的无礼惊到,立刻道:“清清,不得对王妃无礼!” 谢清清原本只想逼谢如婳让他们见人,听到百里越对她的维护又是一阵嫉妒,语气愈发咄咄逼人:“不是吗?皇叔若是真在府里,何须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相见,我们身为晚辈好心前来拜会,怎么就连见一面也不行?” 谢如婳一甩袖:“只怕妹妹此次前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看望王爷,而是找茬来了吧?” “事无不可对人言,姐姐非要藏着掖着的,很难让人相信,府里的这个人,真的是江夏王呢!” “谢清清!你别太过分了!” “怎么,姐姐这是被我说中,生气了?” “你!”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掐上了似的,太子站在一边为难不已,他是想亲眼看到百里溟,可他也不想谢如婳为难。 胶着片刻,谢清清突然冷笑了声:“姐姐何必跟我在这儿争执呢,其实这事压根没什么可争的,都说王爷病重,我们不过是过来问候一番而已,只要王爷 能出来见我们一面,凡事不都有了结论了吗?” 谢如婳咬牙:“本妃说了,王爷病重不宜见风,你们非要他出来,可真是好大的脸面!万一他因此加重病情或是……有个闪失,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百里越更是两难,他是很想打败百里溟,但绝没想过让他死。 “总之,姐姐今日若是不能让我们见到王爷,我与太子入宫也没法向皇后娘娘交代,怕是只有在这儿叨扰姐姐几日,直到看到王爷为止了。” 这是什么意思,赖上他们了不成? 堂堂一个太子和侧妃,赖在一个王爷府上几日不走,这要是被御史们知道了,成何体统?到时候不止百里溟的病将引来更多人的窥探,只怕无端的揣测就更多了! 北境大战,江夏王府本就最不适合处在风尖浪口,一旦百里溟出城一事若是真的被揭穿,不止自己前两日的心血白费了不说,江夏王府面临的,就是藩王无诏出城以及欺君罔上的双重灭顶之灾! 这个谢清清,委实可恶! 谢如婳恼得很,使劲瞪着谢清清,谢清清则像终于踩到了这个姐姐的尾巴似的,无惧的与她对视,眼中竟有淡淡的得意之色。 气氛再次僵持,谁也不曾让步。 第一百零七章 阴谋 就在此时,堂屋猛然响起一阵咳嗽声,众人齐齐望去。 就见百里溟削瘦的身形,在风扬的扶持下出现在了花厅。 谢如婳面色一软,赶紧前去扶人,娇嗔道:“不是说了不能见风吗?王爷怎么出来了?” 百里溟冷冷的扫了一眼这个好侄儿和好侄媳,哼道:“本王若再不来,就只能看着外人在本王的王府里,欺负本王的王妃了!” 闻言,太子一阵心虚,赶紧低头道:“皇叔恕罪。” “恕罪?”百里溟满是嘲讽:“本王这还活着呢,太子殿下就肆无忌惮的上门凌、辱,本王若是死了,王妃一个妇道人家,岂不被人拆骨剥皮?” “皇叔,侄儿并非有意刁难王妃,实在是……” “实在是殿下担忧您的身体,王妃又拦着不让见人,我们只好出此下策,还请王爷看在殿下对您一片关心的份上,饶恕他今日的莽撞。” 对抢话的谢清清,百里溟尤为不喜,冷冽的眉眼立刻扫过来,冷淡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皇家还轮不到一个妾在本王面前指手画脚!” “妾”这个字已经成了谢清清的禁忌,她面色一白,整个人便钉在那儿一动不动,只剩一脸的不敢置信。 百里 溟他竟敢!天启国上下谁不是看在她爹,看在太子的面上称她一声侧妃娘娘,他怎么敢如此羞辱她的脸面! 谢如婳看了一眼她羞愤仇恨的模样,嘲讽的哼了声,便道:“王爷要休息了,既然二位已经看到了人,想来可以回去交差了,本妃还要伺候王爷,恕不远送。” 好不容易有个台阶下,太子赶紧道:“那是自然,皇叔看起来面色不大好,还是好好休息吧,侄儿改日再来看望皇叔。” 说完,拉了拉谢清清的衣摆,示意她赶紧走。 谢清清一向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哪里肯就这么离开,当即甩开百里越的手,不知死活的凑上来。 “清清自小习过医理,对一些病灶也有所了解,看王爷似乎是受伤血虚之症,清清这儿也有一味好药,只是须得诊过脉之后才能知道王爷适不适用,不如清清给王爷诊个脉如何?” 谢清清是谢如婳的妹妹,作为小姨子,在百里溟面前自称名字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她竟敢厚着脸皮给百里溟诊脉? 谢如婳好笑道:“妹妹那点医术,还是留着在东宫开个义诊什么的,给殿下赚点名声吧,王爷这儿有姐姐在就行了,并且一会儿张太医 还会过来给王爷复诊,看诊这种小事,怕是用不着妹妹出手呢。” 这是在嘲讽谢清清以往总爱用那点浅薄的医术假装义诊,来给自己的名声镀金呢。 谢清清又羞又恼,却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什么,说自己的医术比谢如婳高超,还是比张太医更可靠?那不是得罪皇上又得罪亲自夸过谢如婳的皇后么。 太子见谢清清又一次自作自受的丢人现眼,恼怒的喊了声:“闭嘴,还不快走!” 谢清清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跺脚走了。 谢如婳可没心思关心她卖弄了这么一出,太子会如何看待她,因为这会儿百里溟的面色很不好,为了给她解围,百里溟强撑伤体再次倒下了,她忙着救治,根本无暇顾及别人。 而走出江夏王府的谢清清,还在一脸不忿,太子已经懒得理会她了,若非一会儿还得同回皇后那儿禀告今日的情况,太子连待都不想跟她待在一处。 成亲这么久,他总算看清谢清清是一个多么小肚鸡肠,愚蠢无脑且丢人现眼的东西,反观谢如婳,今日她对百里溟的维护让人看了都嫉妒,如果是他生病,谁能做到像她这样紧守着一夜据理力争的为他争取修养呢? 他当初 怎么就被表象迷了眼,错把沙砾当珍珠,反而让真正的珍珠蒙尘! 百里越后悔不迭,却也为时晚矣。 两人回到宫里,百里越率先开口,一五一十的将百里溟的情况叙述给皇后听,说完了还道:“儿臣觉得皇叔的病不是作假,他是真的病的厉害了,连脸色都是苍白得毫无血色,我看这事是咱们多想了。” 皇后凝眉:“照你这么说,百里溟可能是真的病了,可是好端端的,他也不是一个多没警惕性的人啊,为何会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谢清清道:“母后,其实不管百里溟是真的病还是假的病,对我们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们能利用他的病做什么。” 方才回来的马车上,谢清清心里头憋着一股气,一路都在想怎么扳倒百里溟,终于被她想出了一个对策,此时忙不迭的说出来。 皇后果然感兴趣,淡道:“哦?清清可是有什么想法?” 谢清清凉凉一笑:“既然他这病来得没有缘由,咱们就给他一个缘由好了,眼下北境不是正和羌人大战着吗?江夏王与霍家交好,并且曾在北境领过兵的事是天下皆知的,如果他的病是因为偷溜去北境而受的伤,您说 ……” 皇后的眉眼一片精明:“那么江夏王一个私自出京的罪名是少不了了,藩王无诏离京,那可是犯了皇上的大忌。” “不止如此,如能在这事上稍微运作,说不得最后,咱们还可以给他安个通敌叛国之罪!” 一股极大的阴谋滋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太子百里越静静瞧着,无端打了个寒颤。 即便他不大赞同这种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能一举打败百里溟,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契机和条件。 毕竟夺嫡之争,本就是残酷的,不是吗? 主意敲定,皇后与谢清清又商议了一番,决定以五皇子为突破口,让百里溟和谢如婳进宫,然后借机搞点事,将百里溟的伤往北境一事上引。 商议完,谢清清憋了一日的怨气总算找到了突破口,少不得在心里暗暗得意一番:谢如婳,百里溟,有皇后的支持,我看明日、你们还怎么好过! 果然,翌日,江夏王府就收到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懿旨是直接被呈送到菱香园的,如今百里溟病重,府里的大小事都是谢如婳在处置,宫里这种赏花,宴会的懿旨一般都由女主人处置,管家想当然的就送到菱香园了。 第一百零八章 逼酒 懿旨送到的时候,谢如婳刚用过早膳,昨儿百里溟的伤复发,她忙到大半夜,再也撑不了的睡了,到这个点才醒。 宫里的小太监在江夏王府不敢拿乔,送完懿旨就走了,所以百里溟还不知道此事。 谢如婳展开这比一般人家用的帖子更庄重的绢帛,看完上面的内容“呵呵”笑了声,皇后竟然要给五皇子选妃?有没有搞错,她有那么好心? 谢如婳直觉这是个圈套,且不说皇后与五皇子之间的恩怨,便是这上头写的“请江夏王和王妃届时务必光临”都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一个皇子选妃,皇后这个嫡母自己做主就是了,再不行还有那些后妃做参考团,请他们这些皇叔皇婶去旁观,算什么事? 而且还是在明知百里溟重伤的情况下,这样的懿旨怎么都给人一种有阴谋的感觉。 素香见了,担忧道:“王妃,这个选妃宴咱们要去吗?” “去啊,为何不去。” 谢如婳眯了眯眼,如果皇后是有预谋的让她和百里溟去赴宴,那她就推脱不得,就算明知此事是个陷阱,事关五皇子,谢如婳也不能不往。 素香道:“那,奴婢去通知王爷?” “不必。”谢如婳摆摆手,百里溟的伤虽然性命 无虞,但终归是元气大伤,那伤口尚在修养,实在不适合移动,再说这样明知自讨苦吃的事,自己去就够了,何必再多去一人受皇后的磋磨? 素香虽然对此有些不放心,但谢如婳如今是个有主意的,到底没有多说。 翌日,谢如婳给百里溟看过伤之后,乘着挂着江夏王府徽章的马车,就入宫去了。 五皇子在宫里并不受宠,他的选妃宴自然比不得其他皇子隆重,不过皇后为了显示自己这个嫡母的大方,排场上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请的这些小姐不是门第低就是庶女之类不受宠的,可想而知她存的什么心思。 谢如婳到的时候,许多小姐夫人也已经到了,而谢清清早就坐在皇后的身边,百里越还没有正妃,她也被破格坐在儿媳妇的正位上。 看到来的人只有谢如婳一个,皇后少不得假意关心一句:“十七弟呢,怎么没有来?” 谢如婳徐徐行礼:“娘娘恕罪,王爷身子不舒服,实在出不了门,特托妾身跟娘娘告个罪,今日他失礼了,等五皇子真定了喜事,王爷定会再送上大礼庆贺。” 皇后点点头,如今举朝皆知百里溟病重,虽然他不来有些遗憾,但也正因为他不在,有些事更好 下手,她没什么好揪着不放的。 倒是谢清清,见这么大场合,百里溟都参与不了,以为自己料中了百里溟的重伤,对自己这个姐姐未免轻慢起来。 “姐姐这就不对了,王爷身子再不舒服,五殿下定亲这等大事如何能不看顾呢?听闻前些日子王爷还亲自送姐姐到皇子府给五殿下看诊,我还以为王爷对殿下很关心呢。” 当着五皇子的面,难道谢如婳还能承认百里溟对他不关心吗? 谢如婳笑笑:“侧妃说笑了,殿下是王爷的亲侄子,王爷对侄儿的婚事一向是上心的,他特意交代了我,一会儿如果殿下选中了哪家闺秀,一定要和他说说清楚,他好去保这个媒,求皇上给五殿下一个恩典,这还不算上心的话,如何才算?” 如何才算,谢清清当然不能随意指点百里溟的行事。 她有些讪讪,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这个姐姐是愈发的伶牙俐齿了。 谢如婳可不会任由此事胡乱揭过,她看着谢清清似笑非笑道:“倒是侧妃娘娘这话问得奇怪,王爷为何没能进宫,还不是因为昨日有人惊扰了他的病情,我早就说过王爷不适合见风,结果某些晚辈非要拿乔,王爷只好出来见客了。” “哪 成想这一个不小心,加重了病情,今日不能前来,倒是让某些人揪到了小辫子,也不想想王爷怎么就好端端的无端加重了病情,我还未向始作俑者问罪呢,某些不敬长辈的晚辈,倒是问责起王爷来了!” “可笑,这些晚辈哪来的脸说这话呢!” 三两句,加上谢如婳略带不屑的神态,活脱脱将她的怨气抒发了出来,虽然不曾抬一只手,但谢清清还是觉得满脸像挨了巴掌似的疼。 好个谢如婳,竟敢将百里溟的病都推脱到她头上,他病死病重关她何事? 奈何所有人都知道昨日太子和侧妃亲自去了江夏王府,所以江夏王妃骂的“某些晚辈”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谢如婳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迁怒,自是有百里溟撑腰的,于是大家看向太子和谢清清的目光都变了,竟是让太子白白挨了这顿眼光。 被暗暗指责“不敬长辈”的太子此时心里自是憋着一口气,没想到谢清清如此愚蠢,没事找事就算了,还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实在是愚不可及! 他很想朝谢清清发火,只是如今他们二人是同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不能做拆台的事,只能将火气迁怒在在场唯一的软柿子 身上。 太子举起酒杯,冷淡道:“五弟,今日是你的选妃之宴,兄长也没什么好表达心意的,就略敬你薄酒一杯,祝你觅得良缘,天长地久吧。” 明知他久病缠身,这个“天长地久”的祝福,实在有点可笑。 关键是,谢如婳给五皇子配的解毒药中,有镇定神经之类的药材,是要忌酒的,太子不会不明白久病之人不宜饮酒,他这么做,明显是刻意的刁难。 五皇子一时有些为难:“太子皇兄的酒,按说珩不该拒绝,只是珩刚喝过一盅药,实在喝不得酒,不如皇兄就饶了弟弟这一回,让弟弟以茶代酒敬皇兄一杯吧。” 百里珩拒绝得彬彬有礼,太子若是识相,也不该为难人家才是,可百里越一向是个霸道惯了的,又岂会理会百里珩的示弱? 百里越笑道:“若本宫没记错的话,这是本宫第一次跟五弟你一同喝酒吧,第一次喝酒你都要拒绝,是否对本宫也太没诚意了些?” 百里珩苦笑:“皇兄言重了,珩对皇兄的敬意日月可鉴,只是……” 这个“只是”还没说完,太子就一把打断了他:“既是日月可鉴,区区一杯薄酒又何必拒绝?本宫想让皇弟喝一杯酒,难不成比登天还难吗?” 第一百零九章 劝酒 这便是耍赖似的,非要逼着百里珩喝酒了? 百里珩无法,只得端起酒杯,就在他要饮的时候,身边侍立着做侍女打扮的宋宁歌突然一把抢过,道:“五殿下不宜饮酒,不如就由奴婢代劳吧。” 说完,刚想一饮而尽,却被太子嗤笑:“皇弟,你有如此忠心的婢女是好事,只是若是忠心不分场合可就成了丢脸了,你觉得呢?” 闻言,宋宁歌心下咯噔一阵,百里珩连忙道:“皇兄恕罪,我这婢女她……” 哪知太子竟然突然变脸,猛然拔高了音量打断他:“不过区区婢女,本太子敬的酒,何时轮到一个婢女也可以代喝了,真是好大的脸面!” 宋宁歌手一抖,立刻跪下了:“太子殿下恕罪,奴婢绝没有暨越的意思,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心疼百里珩。 可她一个奴婢,又凭什么心疼百里珩? 这个只是后面,无论是什么样的回答,一个婢女在主子的选妃宴上替主子喝酒都会引来议论,到时候恐怕对百里珩的名声不利。 百里珩身为一个皇子,便是再急好,再不自爱,也不该在没有正妃的时候,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婢女搅和在一起。 宋宁歌正不知所措,就 听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何必动怒,不就是一杯酒么,五殿下、身子不爽,他的婢女担心他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就不要小题大做了吧?” 谢如婳说着,款款起身挪到五皇子身边,作势将宋宁歌扶起来,顺手却将一颗药丸借着宽大衣袖的掩护,放进了百里珩的酒中。 宋宁歌见她终于出手,稍稍安心,便也顺势起身站回了原处。 谢如婳又踱步走到原来的位置,端起酒杯:“婢女不懂事,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一个小女子计较了,今日是五殿下的大好日子,咱们可别因这点小事煞了风景,让满堂宾客看了笑话,殿下觉得呢?” 的确,就算他再看百里珩不爽,面上也该兄友弟恭和和气气才是,实在不该为了一时意气闹到两两难堪,不然传到前朝,只怕他这太子的脸面也不好看。 太子因为被议论的怒意总算因为谢如婳的软话稍稍冷静下来,继而便有些嫉妒。 “你这是,在替老五说话?” 谢如婳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轻率让百里溟被冠上“五皇子党”的标签。 一笑道:“瞧殿下这话说的,我在这儿觍颜也能称一句长辈,你们小辈的小吵小闹我身为 长辈嫣能不管?这事就算殿下给我给薄面,让我敬殿下一杯,替这位侍女给殿下陪个不是,还请殿下消消气,如何?” 谢如婳都这么说了,百里越自是不想让人觉得小气了去,倒也喝了这一杯。 她只是爱护晚辈,身份所在而已,并非偏心百里珩,想到这个,百里越的心里竟然奇异的平衡了许多。 两厢坐下,这事也算过去了。 百里珩却在这时候突然起身,端起酒杯道:“劳动皇婶替侄儿赔罪,是侄儿的不是,侄儿管教下人无方,让不懂事的冲撞了皇兄,理应受罚。太子皇兄,这杯酒理应是珩自己喝才是,珩这便敬你一杯,权当赔罪了。” 百里珩竟然就这么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既然喝了开端,百里珩也不好不回敬一番,他先向皇后敬了一杯,聊表他对皇后此次苦心安排的感谢之意,言辞温润的赞扬了一番皇后的贤良淑德,然后敬酒拜谢。 皇后始终笑得温柔淡然,虽然对太子的借题发挥有些不赞同,可能看到百里珩吃瘪她心里也爽快着,便也毫不违和的配合百里珩上演了一出“母慈子孝”。 百里珩敬完皇后,自是要回敬太子一杯的,便将方才太子吹的彩 虹屁还给了他。 “皇兄方才说,这是皇兄与弟第一次喝酒,弟承蒙皇兄与母后照拂多年,也未曾做什么让皇兄脸上有光之事,倒是因着弟弟这病,少不得劳累皇兄母后操心,弟弟深感惭愧,这薄酒一杯,就代表弟弟对皇兄和母后的感谢吧。” 太子不知方才推三阻四不喝酒的百里珩,为何会这么大方的给自己敬酒,一时看向他的眼神便满是探究。 百里珩无害道:“怎么,皇兄也不肯赏脸喝弟弟这一杯吗?” 一样的话,用来对付自己,百里越果然沉下脸来,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百里珩晃了晃酒杯中比方才颜色略深的美酒,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皇兄不愧为太子,果然大气,弟弟这次也算舍命陪君子了,不如与皇兄多饮一杯?” 百里越更奇怪了,他竟然还学会劝酒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一向懦弱多病的弟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什么也没说的又喝了一杯。 喝完这杯后,百里珩摆摆手:“不行了,本还想陪皇兄喝个尽兴的,可惜珩这身子实在不太出息,这未完成的酒,就留着下次再喝吧,弟弟不胜酒力,这便先歇会儿。” 也确实差不多了,皇后 掌控主场,见状挥了挥手,便有歌舞上来。 百里珩坐在下首,见无人注意,扫了一眼那已经空了的酒杯,没有再说话。 歌舞过后,皇后和命妇们也寒暄得差不多了,有命妇提议让下头的那些闺秀们各自上去献艺表演,也好让大家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闺秀献艺的环节,一直是各种宫宴的主要目的和重头戏。 天启国民风开放,倒是没有女子不得学艺读书的说法,朝中甚至民间,但凡有些家底的都会送家中女儿到学堂私塾上些才艺课,好在这样的场合能大出风采,若有幸被未来婆家相看中,还能为日后的婚事打下基础。 所以在场的闺秀们,不管是不是为了今日这五皇子选妃的大事,大家都表演得非常卖力,不仅是因为这次这个“皇子妃”头衔的吸引力,还为了自己一鸣惊人的名声以及被各位命妇看中的机遇。 丝竹管弦,笙歌漫漫,台上的闺秀们环肥燕瘦,尽显风采,唱歌的,跳舞的,作诗作画的,文武尽出,好一派争相斗艳,牡丹争香。 谢如婳静静看着上面各位闺秀们精彩的表演,内心却毫无波澜的慢慢倒数着那颗药丸发作的时间,瞧着似乎差不多了。 第一百一十章 酒毒 她装作毫不经意的朝对面扫了一眼,就见百里珩一只手暗暗摩挲了一下指腹,想来他已经清楚自己的提示。 谢如婳微微点头。 此时,歌舞过半,皇后就算不是真心要为百里珩筹划,也会做做样子,关切一番。 皇后慈爱道:“珩儿,你觉得这几位小姐的表演如何?” “儿臣,儿臣觉得……”百里珩还没说完,突然,他面色一变,整个人一阵抽、搐,接着就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白得吓人,先是抽、搐着不停的口吐白沫,后喉间竟然涌出一大片鲜血,接着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两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啊!”还在表演的闺秀离他最近,被这景象吓了一跳,立刻跑回自己母亲身边。 皇后见状亦是眉心一跳,大喊:“来人呐,快,快传太医,快啊!” 谁也没料到百里珩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病发,还是以这种万分恐吓人的方式,不少人都看到了他突然瞪眼昏厥的模样,一时间心惊肉跳。 谢如婳做人人尽皆知的百里珩的“主治医师”立刻拨开人群赶到他面前,只看一眼便“紧张”道:“糟了,殿下这是酒精中毒之症啊!” 酒精中毒,难 不成就是因为太子非要让百里珩喝酒,才造成的他突然命悬一线? 众人立刻就想到了方才太子对人家的咄咄相逼,百里珩步步忍让,以及最后百里珩因为自尊不得不在明知自己不能喝酒的情况下,为了兄友弟恭强忍着舍命陪君子的一幕,一时间看向太子的目光都有些责备起来。 谢如婳犹不自知似的,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五殿下因为中毒,身子骨早就如风中浮萍,随时可能丧命,这会儿又饮了酒,隐隐还有催化毒性之兆,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他要是因为这酒而丧命……” 宋宁歌适时哭道:“殿下,你好可怜啊,奴婢早就说了您不能喝酒,您怎么就是不听呢?为了那点面子搭上一条命值得吗?殿下!” 确实,为了争一口气堵上性命不值得。 可这也是百里珩的风骨不是吗?明知喝酒会丧命,他还是这么做了,只因为不想身边的侍女被迁怒,不想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 命妇们家里都是有差不多大孩子的,一时间皆议论纷纷,多好的一个公子哥,便是身体差些,身在皇家好好养着就是了,可惜太子还是容不下人家,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想要人命。 太子 惊慌道:“没有,本宫没有逼他喝酒,是他自己要喝的!” 可惜他此时的解释已经晚了,即便最后是百里珩自己喝了酒,但太子之前的咄咄相逼的确是事实,容不得他狡辩。 太子一脸阴郁,皇后亦是烦躁不已。 没想到最后的矛头竟然会指到太子身上,皇后发现这都是因为谢如婳那几句没心没肺的“实话”引起的,她立刻将怒火迁怒在她身上。 “太医怎么还不来!江夏王妃,你不是医毒双绝的传人吗?珩儿的病也是一直由你再照料,你还不过来给他看看!” 谢如婳自个儿放的药,自己当然心里有数,百里珩这伤只是看着吓人,实则威胁不到性命。 可皇后这话的意思,她还是一瞬间就听明白了,皇后是在想万一百里珩死了,就趁机给她安一个没救回皇子的罪责吧?好让她谢如婳担下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草菅人命,祸害龙嗣。 不愧是后宫里手腕最高超的女人,这种情况下还想得到如此完美的甩锅之策! 不过,她凭什么以为自己会听她的! 谢如婳惊道:“娘娘恕罪,臣妇手艺不精,五殿下这么紧张的情况怕是不敢上手救治,臣妇听说妹妹在民间一向 素有妙手回春的美名,不如由她来看看如何?” 妹妹,谢清清? 这个没脸没皮的,皇后让她去救人,她却直接承认自己技术不行,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想把谢清清也落下水! 谢清清当场就傻眼了,昨儿是谁嘲笑她只会沽名钓誉来着,今日却厚着脸皮说自己不行,她的那点技术哪能应对这样的情况,如果她真的接手,万一百里珩死了,岂不要赖在她身上? 皇后看谢清清这样,也知道她的斤两怕是难以应付,不由得恼羞成怒:“你不是说你是医毒双绝的传人吗?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真是不怕丢你、娘的脸!” 谢如婳好像被吓到口无遮拦似的,紧张道:“我是我娘的传人啊,可您还是我娘的师妹,您的医术不应该比我更好才对吗?皇后娘娘,快救人呀!” 这下,连皇后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不可能像谢如婳一样承认自己医术不好,更不愿意救治本就该死的百里珩! 反倒是谢如婳,将她拖进来,他日人家说起她医术不好一事也只会叹一句“连皇后娘娘都没辙的病王妃有心无力也是正常的。”而绝不会说是她自己不行! 皇后进退两难,当然没有 动作。 谢如婳看五皇子情况越来越糟,着急道:“娘娘,您快救救五殿下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啊,您还在愣什么,赶紧抓紧时间呀!” 皇后真想一巴掌摔在谢如婳脸上,然后大声说她一点儿也不想救百里珩! 可她不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就是不动手,也会留个见死不救的印象,万一动手了又救不活,可想而知那她的风评只会更差。 好在这会儿,紧赶慢赶的太医总算姗姗来迟,解决了她的危机。 太医来了,也就用不着皇后出手了,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号皇后总算侥幸逃脱。 她第一次因为一个如此无脑的女人的几句话陷入焦虑和窘境,交代了太医好好给百里珩诊治后,自是对令她陷入困境的谢如婳更是仇恨恼怒。 若非眼下不是发作的时机,皇后只怕当场就会将谢如婳大卸八块! 众人紧盯着太医,就见太医诊完脉后惊慌道:“不好了,娘娘,五殿下中毒太深,已经失血过多了,如今药石无医,恐命不久矣!” 什么,方才一个俊朗的翩翩公子,这会儿就要丧命了? 众人还来不及对五皇子的境遇感到难过,又听谢如婳的一句话犹如平地炸响惊雷!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阴影 “命不久矣?太医你不会搞错了吧,今日可是五殿下的择妃宴,他若命不久矣,那未来的五皇子妃岂不早早就要成为寡、妇?” 此话一出,方才被皇后暗暗暗示过的几位命妇皆面色大变,她们就算贪慕皇家富贵,也绝不会在明知五皇子都快没命的时候将人送去皇子府受罪,更何况五皇子本就不受宠,如今人都可能不在了,哪还有什么前途? 这些人带自家庶女旁女过来选亲,本就只是奔着搭上皇家这根线,日后就算百里珩做个闲散王爷也能帮衬家里来的,若是人都没了,皇子府又那般破败,没一点油水,何必多送一个人过来做寡、妇? 眼看这些命妇都慌了,不少人面露为难的提出告辞,皇后心知,这场宴会变成如今这般,算是彻底毁了。 她深深蹙眉,只能装出一副遗憾的摸样,道:“今日珩儿也不知冲撞了哪路神仙,突遭灾难,想是上天示警本宫他不宜娶亲,也怪本宫没有提前和钦天监合算好日子,既如此,大家都散了吧。” 命妇们皆如蒙大赦,当即就带着自家闺女走了。 最终,皇后不得不命人将五皇子抬走治疗,这场宴会也因此无疾而终 唯一不好的就是,谢如婳要 走的时候,皇后竟然不顾脸面的将人给留了下来。 谢如婳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平日皇后就已经对她一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样子,如今为了替百里珩推掉这莫名其妙的相亲,又三番两次在她虎须上拔毛,这下还彻底坏了她的宴会,她肯定要秋后算账来了。 好在一切都如他们所策划的那般,平顺的进行了下来,自己就算为此受点皮肉之苦也值了。 谢如婳如此安慰自己,对此倒是没有反抗。 果然,将命妇们彻底遣散出宫之后,皇后立刻使唤了人来,说要召见她。 谢如婳自知不是好事,却躲避不得,理了理衣裳,倒是从容去赴约。 行至翊坤宫,皇后已经面色不虞的在等着她了。 谢如婳从容行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坐在上首,看着她冷笑:“江夏王妃,你可知罪?” 谢如婳表现出一贯的傻愣无脑,懵懂道:“知罪?娘娘,臣妇不知何时,犯了何罪,还请娘娘明示。” “你!” 你毁了本宫的宴会,让太子风评下跌,还在百里珩的事上给了本宫和谢清清难堪,一桩桩哪一件不是罪无可赦! 皇后很想吼出这话,可无论那一件事又好像并非全然是 谢如婳的过错,拿这些给她问罪并不能服人,于是这口气又只能憋在心里。 皇后更为恼火,又找不到给谢如婳治罪的理由,只好道:“你今日主导舆论,扰乱了本宫的宴会,本宫现在要罚你去外头跪两个时辰,可有不服?” 谢如婳当然不服,故作无知道:“可是娘娘,臣妇并未扰乱娘娘的宴会啊,那些命妇们不都是自己提出告辞的吗?与臣妾无关啊!” “大胆,你敢质疑本宫的话?” 伴随着皇后一个凌厉的眼神,她的巴掌就派了过来。 有权势就可以胡乱大人,胡乱给人家安插罪名吗? 谢如婳含着眼泪瞪向皇后,虽然明知自己有可能被她迁怒刁难,可她没想到皇后竟是连理由都懒得找了,直接对她进行掌掴,这一巴掌不可谓不屈辱,长长的护甲划过她的脸颊,甚至带出片血痕,也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疼。 果然宫里的女人都常打人,这一巴掌可真够有劲的。 似乎被她如小豹子般冷冽的眼神瞪得有些心虚,皇后别过脸道:“你瞪着本宫做什么?” 谢如婳勾唇一笑:“娘娘,都说娘娘是天下之母,后宫之主,六宫之首,当为天下女子表率,不过这会儿臣妇瞧着,娘娘也不 过是天下万千女子中的一个罢了。” 她说这话时的神态,这淡淡不屑的眼神,还有这没有半点敬意的话语,都让皇后面色一变,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也是这般,对自己永远是一幅轻蔑的态度,她就是这辈子皇后最仇恨的人,叶云裳! 面前的脸和她记忆中那张令人胆颤窒息的脸逐渐重叠,皇后一下觉得谢如婳的这张脸刺眼极了,想到那个人给自己的阴影,就像一把无形的枷锁套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想叫,想呐喊,却被掐得死死的,到死也没法摆脱这个噩梦。 皇后脸色苍白,坐在凤座上气喘连连,谢如婳正疑惑着,就见谢清清已经代表太子送完人回来禀告了。 皇后立刻指着她:“你,将江夏王妃带去外头的园子里,赏她三十个巴掌,谁让她说话没个把门,教教她怎么做人!” 谢清清微微讶异,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这个人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姐姐。 于是她假意求情:“母后,江夏王妃犯了什么错也终归是儿媳的姐姐,还希望母后看在儿媳的面上,对她网开一面……” 皇后一刻都不想再看到谢如婳的脸,尖锐道:“听不懂本宫的话吗? 本宫让你执行命令!” 谢清清从未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皇后,吓了一跳后,便低眉顺眼的带着人下去了。 谢如婳被两个嬷嬷压着,走到了皇后所说的园子里。 谢清清的面上毫不掩饰的得意,走到谢如婳面前笑道:“姐姐,对不住了,皇后娘娘让我教训你,妹妹可是替你求了情的,可是没用啊,妹妹不能违抗皇后娘娘的旨意,只好得罪了。” 谢如婳冷笑:“谢清清,你一天天的过得这么虚伪,你不累吗?” 谢清清一怔:“什么?” “我说你过得这么虚伪,你不累吗?从前也是,如今也是,从前你早已与太子暗度陈仓,却一次次的给我按上不知检点的帽子,你要见太子却让总是借着我的名号,你不虚伪吗?” “如今也是,你若诚心为我请罪,又何至于连个跪姿都没有,你心里是巴不得我被皇后教训的吧?面上却要装出如此贤良大度的好妹妹形象,也是难为你了。” “可惜我是不会领情的,到此为止吧谢清清,你我都知道以往那些恩怨我们是抹不平的,日后就不要惺惺作态了,你这样,只会让我看着恶心!” 谢清清果然面色一变,发了狠的狠狠一巴掌就朝谢如婳打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护妻 “既然你自己不识抬举,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又是连着的几巴掌 “啪啪啪”谢如婳被打得眼冒金星,脑袋都歪到了一边。 口中涌出一股腥甜,她却笑了起来:“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吧,做个侧妃的感觉如何?听闻皇后娘娘有意让殿下和蒋家联姻呢,那蒋家小姐可有个有名的泼辣,不知到时候你这侧妃的日子,可有如今这般舒坦?” 谢清清的眼中迸出一丝恨意:“我只能做个侧妃,还不都是因为你?谢如婳,凭什么你是嫡女,凭什么从小到大你就占尽一切?你有个能干的娘,又有她给你指认好的最尊贵的亲事,我是哪点不如你了?” 所以,就是因为这点嫉妒,她就抢夺原主的一切,并且给她下毒谋害她? 谢如婳笑容骤冷:“即便我谢如婳天生拥有的比你多,也不是你掠夺害人的理由,毕竟从小到大,我自问从未对不起你,不是吗?” “你是没有对不起我,你唯一对不起我的就是,占了这嫡小姐的位份!” 谢清清的眼中掠过一丝狠意:“姐姐,对不住了,皇后娘娘吩咐的可是三十下,妹妹不敢不遵!” 说完,她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排银光,竟然就这 么朝谢如婳举起手来。 谢如婳眼尖的发现,她手中夹杂着的,竟然是一排银针,如果被她这样扇一巴掌,岂不是鲜血淋漓彻底毁容? 她竟然想毁了自己,好狠毒的心思! 眼瞧着谢清清慢慢逼近,谢如婳下意识的后退,奈何她被两个强壮的嬷嬷钳制着,力气大到让她动弹不得,根本挣脱不开。 此处四下无人,可谓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她,谢清清敢这么做,是因为料定了有皇后的撑腰,她当然有恃无恐。 一想到自己竟然要被毁在这两个女人手里,谢如婳不由得气急败坏:“谢清清,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谢清清说着,一手抓着她的衣领,一手扬起银针,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就这么发狠的朝她细嫩的脸拍了下去。 谢如婳瞳孔猛然放大,里头清晰的倒映着那排银针的逼近,她本能的“啊!”了声,声音中止不住的惊恐和颤抖,如果被毁了容,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眼看那排银针就要扎到谢如婳的脸上了,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暗处飞来一把折扇,折扇如疾风骤雨般,迅速扫过谢清清的手腕,就见她手腕一抖,接着整只手都像断了 骨头似的垂了下来。 变故就在一瞬间,那些银针像是擦着谢如婳的脸颊飞过,接着就听到谢清清断腕的惨叫声。 谢如婳震惊的看向暗处,就见百里溟穿着一身玄色的蟒袍,几乎与暗夜融合在一起,慢慢的走了过来。 他怎么突然进宫了? 谢如婳还来不及说话,百里溟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不由分说的三两下打开钳制着她的嬷嬷,将人抢到了自己的怀里。 嬷嬷们虽然吃痛,但立刻爬起来拦在百里溟的面前。 百里溟冷冷道:“让开!” 嬷嬷们依旧恪尽职守:“王爷,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没有受完这三十掌的刑法,王妃不能离开,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奴婢们。” “是吗?本王的人,什么时候容得他人说罚就罚了!” 百里溟根本不顾这两人的阻拦,抱着谢如婳就往外走去,有人上前,他就一脚将人踹飞,其他人惧于他王爷的身份又不敢真的对他下手,所以他就这么抱着人,畅通无阻的往外走。 毕竟是在翊坤宫的范围里,谢清清的那声惨叫早就引来了注意,很快便有人将这么的情况报告到皇后跟前。 皇后听说百里溟竟敢打伤谢清清,还将谢如婳带出来 宫,气得当即摔了一套瓷器,此举岂不是在她头上动土,当众撼动她身为皇后的威严吗? 她自知一般人的面子只怕没法拦住百里溟,于是火急火燎的召来了步辇,赶紧上座追着百里溟而去。 翊坤宫的侍卫不敢拦百里溟,但也不敢真放他走,皆戒备的跟在他后头。 谢如婳在百里溟怀里,抬眼便是他刚毅俊朗的面容,她明知皇后必定找百里溟问罪,也明知他此举实为不妥甚至冲动,但见他这般义无反顾的带走自己,心里还是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好半晌,她才喉咙干涩的开口:“你,你其实可以放我下来的,我自己能走,她们并没有伤到我。” “给本王好好待着,本王还不至于抱不动自己的王妃。” “可是你的伤……” “既知本王有伤,还不安分些,难道王妃觉得你这肿成猪头的脸让旁人看见,本王的脸上就很有光了?” 谢如婳神色一僵,下意识的就将头埋到百里溟的衣裳里。 他说的是,方才被谢清清打了那么多次,脸上早就火辣辣的了,这会儿只怕也肿得不能见人,反正百里溟自己都撑得住,她又何必为了担忧他的伤让自己丢脸? 谢如婳赌气的 想,任由他抱着走过永巷,走向宫外。 在离宫墙一墙之隔的地方,皇后总算将人追上了。 一看得到前面的人,皇后便让人听了步辇,自己三两步下来厉声道:“站在,江夏王,你想造反吗?” 皇后亲自来了,便是百里溟心里有气,也不得不顾着点君臣面子。 他停下来,微微颔首算是行礼了,面色依旧冷峻:“娘娘这话从何说起,臣不敢苟同。” “你!”皇后恨恨道:“你违抗本宫的命令,私自带走谢氏,你还打伤了太子侧妃,重伤本宫的嬷嬷,你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你又该当何罪!” 百里溟缓缓转过身,面上并没有被皇后指责的敬畏,只是一贯冷肃道:“在娘娘向本王问这些罪责之前,本王倒想问问娘娘,本王的王妃好端端的在宫里参加宫宴,娘娘又何故将人留下来,她又犯了什么罪过要被如此惩罚?” “她……”惩罚她本就是皇后的泄私愤行为,她能说出什么理由? 百里溟勾唇一笑:“王妃平日虽然莽撞些,但绝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眼下已经过了巳时了,皇后娘娘还将人留在宫里,是不是不合适呢?” “你!本宫的决策,何时轮得到你说话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威胁 “本王是没资格说话,但是娘娘您别忘了,太子在京郊私自圈地大兴土木一事,那状告的人可还在本王府上,皇后娘娘若是想跟本王讲道理,不如咱们一块到宗人府,或者大理寺说道说道?” 皇后面色一变:“你竟敢威胁本宫?” “是娘娘在刻意刁难微臣才对,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个儿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是谁允许她被人打,甚至陷害毁容的?” 陷害毁容,谢清清的行为皇后自然是知道的,如果说方才她对这个儿媳的上道还有些赞许,这会儿就是追悔莫及了,要是让人知道她这个皇后滥用职权,纵容儿媳刺伤王妃,便是宗人府那边也不好交代。 这是一件对她的威严和德行及其有损的事,还事关她身为皇后这么多年的声誉。 看着百里溟面上的怒意,皇后竟然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面具下的眼睛如寒石般清冷,百里溟的声音不高,却句句皆是分量。 “娘娘,本王无意你、娘娘为敌,也请娘娘给本王留三分薄面,太子私自圈地一事本王可以暂时当做不知道,但谁敢动王妃的一根头发,本王便是玉石俱焚,也要将对方撕下一块肉来!” “江夏王府的一切容不得他人染指,不 管是东西还是人,娘娘应该也知道本王的性子,本王一贯是个不遵礼法的,万一一不小心生起气赖,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冒犯了娘娘,那就不大好了。” “眼下天色已晚,王妃也累了,臣等就先行告退,不打扰娘娘的休息了,告辞。” 皇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百里溟将人抱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她敢说什么,她能冒着百里溟发疯的风险,为了这点颜面和他一样拼上所有吗? 她不能,她赌不起。 恨恨的站在原地瞪着两人,却没法上前将人抓来问罪这种感觉太憋屈了,因为太子的把柄在百里溟手里,百里溟又是个豁得出去的,万一他真的破釜沉舟来个玉石俱焚,吃亏的又是谁? 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皇后只能暂且忍了这口气。 不过她也不是个隐忍不发的性子,百里溟他们走后,皇后还是发狠的将太子叫进宫里臭骂了一顿,勒令他将那圈地一事处置好了,免得再被人抓住把柄。 后头的事谢如婳已经懒得关心,方才她躲在百里溟怀里将事情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百里溟为了能将她带回去,竟然愿意豁出这么大一个把柄,这份心意,她不能说不感动。 只 是,他为何总板着个脸一脸不高兴,好像救她多为难了他似的? 谢如婳是感激他,但看到这张、万、年寒冰的面色,一张嘴就连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许是刚丢了这么大一个把柄百里溟心里正不高兴着,谁都知道要查到圈地这种大事得废多少功夫和心神,现在却被用在这种小事上,他心里肯定不舒坦,日后再好好跟他赔罪吧。 打定主意,二人都没有再说话,马车徐徐前进,很快就到了江夏王府。 直到下了马车,谢如婳才发现百里溟身上点点血迹,想来是宫里抱她那么久的时候伤口裂开了,她立刻愧疚道:“你这伤……” “不碍事,本王还死不了。” 这个人真是,不说点恼人的话就不行吗? 谢如婳简直无语极了,百里溟看了一眼,又接上一句:“倒是你,赶紧回去上个药吧,被毁了容貌的王妃,本王可带不出去。” 谢如婳差点没被这话噎死,她气鼓鼓的瞪了一眼百里溟,就捂着脸回院子去了。 百里溟呵呵了声,对自己的伤口并不在意,在她走后一脸寒霜道:“风扬,卫一,你们可知罪!” 身后立刻出现两个黑影,风扬和指派保护谢如婳的暗卫卫一跪 在地上,齐声道:“属下失职,但凭主子责罚!” 当然要责罚,谁能想象方才他进宫,看到谢清清竟敢那么对待谢如婳时的愤怒,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晚去一步,谢如婳那张脸如果真的被毁,她又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 女医悦己者容,她们想让谢如婳毁容,就是想要他的命,皇后和谢清清的行为,已经严重踩踏在了他的底线上! 而她们能够得逞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两个护卫看顾不利,即便翊坤宫进不得,但每个宫里都有他们的线人,他们却什么也没做,难道不是这两人的失职? 便是风扬,也从未见过百里溟如此恼怒的样子,他心下暗暗震惊,王妃从什么时候起,在王爷心上已经有这么大分量了? 两人自知失职,也不多说,当即自己领了鞭子,又跪在院中请罪。 菱香园中。 素香看到脸肿成这样的谢如婳,心疼得都哭了,不停的自责自己今日没与她一道入宫,如果她在,一定不会让二小姐对王妃下此狠手云云。 春花秋月亦是自责,不过她们没有向素香这般感性,只是沉默的替谢如婳拿来金疮药,又好生伺候着她上药敷面,众人忙做一团。 百里溟入宫从皇后那儿将谢 如婳带回来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在宫门那儿吵了那么一场,就算当时贵人们站的远并未听到他们所谈的具体内容,但皇后的人赏了巴掌给江夏王妃这个消息,还是第一时间被各家探子送到各家府上。 穆家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即便时值深夜,穆尧还是火急火燎的赶来关心具体情况。 当然,他最先去的肯定是百里溟那一边,进了清风苑的第一眼,便瞧见了是笔直跪在那儿的两人。 穆尧当即上前,问明情况后也不去找百里溟了,而是转道去了王妃的住处。 谢如婳听春花说外房有个男子求见,她还大为意外来着,毕竟夜已深沉,一个外男怎会选在这时候来见她这个王府女眷? 不过听到来的人是穆尧后,她就见怪不怪了,穆尧是王府上唯一一个不用通传的外人,听秋月说他在这儿待的时间比在自己家里都长,又跟百里溟是从小到大的关系,想必他来王府,是不分时候的吧。 他既这个时候来,看来是已经知晓了自己被谢清清掌掴一事了,谢如婳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上好药后,直接将人请进来。 当然,为了避嫌,丫鬟们都在。 一看到她这满头绷带的模样,穆尧没绷住的笑出声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原因 “我还当王妃是何等女中豪杰,没想到也有落难成这样的时候,如何,可是你那妹妹太彪悍,连你都被她收拾了?” 谢如婳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如果你是来幸灾乐祸的,抱歉,本妃没那个功夫陪你,前面右拐直走,慢走不送。” “别呀。”穆尧收敛了笑意,正了正神色:“本公子又不是那等不分轻重之人,这个点来找王妃自是有事,方才回来,你可去过王爷的院子了?” 想到百里溟的伤,谢如婳有些心虚的低头:“还未,我这儿也刚处理好。” 穆尧并没有发现她的不自然,自顾道:“想来你也没来得及过去,你还不知道吧,王爷派了个暗卫给你,可因为今日进宫没能跟你进去,加上风扬又没有及时将你有难的消息传出来,让人去救助,他们两人这会儿都被罚了。 “什么!” 谢如婳有些震惊,连风扬都被牵连了吗?可是今日之事跟他毫无关系啊。 穆尧道:“虽然王府的内政与我毫无关系,王爷行事也没有我指教的余地,但是王妃,若是你能在此时出面替这两人求个情,想必日后对你在王府巩固地位会有好处。” 便是穆尧不说,谢如婳也会去的。 只是,谢 如婳看着穆尧难得真诚的眉眼,少不得疑惑:“多谢穆公子指教,只是你为何要帮我?” 穆尧笑笑:“因为,我想让你做这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啊,你是不知王爷这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清冷,为人也像他的那张脸一样,总是带着面具,难得能够表露真心,难得王妃能够让让他像个人,我就勉为其难替他努努力吧。” 谢如婳哭笑不得,这个穆尧倒也是个妙人儿,一心想着帮兄弟撮合,平日还总说点话来挑战百里溟的底线,她总算有点明白,他说的“努力让百里溟像个人”是什么了。 就凭百里溟那喜怒无常的名声,想必真的很少有事能真正让他在意吧。 两人当即就往清风苑去。 到了清风苑,谢如婳果然看到院子里跪得笔直的二人,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了两位,因为我的私心,带累了你们。” 两人皆有些意外,谢如婳竟然会跟他们致歉? 谢如婳没有再说其他,直接去了百里溟的内室。 百里溟的伤已经重新换药了,这会儿正坐在侧室看文书,听到谢如婳进来,他只淡淡抬了抬眼,便道:“如果你是来道歉的,那就算了,你也知道本王查那样一个圈地案须得多少 功夫,你的道歉太廉价,本王现下还不打算接受。” 谢如婳自知自己此次让百里溟丢了个大好把柄,闻言撇撇嘴:“妾身自知给王爷惹祸了,道歉的话,妾身一定会拿出诚意等王爷原谅了再说,不过这会儿过来妾身并非为了请罪,而是想给院子里那两位求个情。” “求情?” 百里溟微微讶异,看了随在谢如婳身后进门的穆尧一眼,便知是谁的主意了。 穆尧打着哈哈:“这,这可不是我唆使的,是王妃自己要过来。” 百里溟嗤笑了声:“本王又不是傻子,会看不出来吗?这两人今日失职,受罚领罪乃是正常惩罚,并不需要谁的求情。” “可是他们失职是有原因的啊!” 谢如婳上前一步,赶紧道:“我入宫之前,风扬统领确实问过我是否要派人跟进宫里,我怕打草惊蛇,更怕皇后会伺机调虎离山,派人来王府试探,这才不让他们跟着的,暗卫也是,如果我真的联系暗卫,只怕王爷就要着了皇后的道了。” “是这样?” 穆尧表示不解:“王妃这话怎么说?” 谢如婳道:“你们不觉得今日这宴会本就有问题吗?皇后怎么会好心好意的给五皇子张罗婚事,这明显就 是一个幌子,而这幌子的目的是为何?身为嫡母皇后,五皇子的婚事直接由她和嫔妃们做主就是了,何苦还请我和王爷入宫去?” 穆尧恍然大悟:“王妃的意思是,今日这场宴会就是针对你与王爷的一个阴谋?” 谢如婳点点头:“你们想,皇上都派过太医过来给王爷诊治了,皇后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派太子和谢清清前来?说明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王爷是真的病重,甚至他们也怀疑王爷不在府里。” “之前他们假意探病的时候,就咄咄逼人的想要亲眼见到王爷,王爷最后果真出来相见,他们的目的也就算落空了,既然目的落空,以皇后和谢清清的心性,又如何甘心呢?” 百里溟眼神一眯:“她们定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谢如婳道:“对,接着我们便收到了宫里的懿旨,说是给五殿下选妃,皇后是不可能真心替五殿下张罗婚事的,我猜她大概是想给皇子府安插人手,好随时监视五殿下的动态。” “我便同五殿下商议,这个皇子妃绝对不能有,但又不能直面推了皇后的心意,那样就显得太刻意且不符合五殿下平日的作风。” 百里溟神色微冷:“逼退这婚事最好的法 子,就是让这些命妇们自己知难而退,所以你们二人便合演了一出百里珩病重的戏码,那些命妇们明知百里珩病重,肯定不愿自家姑娘再嫁入皇子府做寡、妇!“ 谢如婳赞许道:“王爷所料不差,我与五殿下商议,直接推了皇后是不可能了,只能利用他的病让这些人自己知难而退,为了逼真,我还特意给他服了一颗催血丸,让他看起来像是脉搏虚弱,命悬一线的样子。” “然后命妇们果然被吓到,你们达成目的,彻底毁了皇后的计划,也让她想利用此事对付本王的心思彻底打散,对吗?” 百里溟说着,眼中已经隐隐有些怒意,里头跳跃着一种不知名的危险。 谢如婳犹不自知,继续道:“王爷果然英明,正是如此。如果我们所料不差,皇后想必是想利用此事,给王爷安一个擅自离京,甚至通敌叛国之罪,可皇后手里的罪证不足,她当然要自己制造罪证。” 百里溟咬牙切齿道:“你们已经知道,那些贵女里,一定藏着敌国奸细,一旦被皇后指给五皇子,不日便会爆出她乃是受本王指使,故意嫁入皇子府好渗透天启内政,是不是?” 谢如婳眼前一亮:“王爷连这个都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后怕 百里溟这会儿恨不得掐死谢如婳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怒道:“本王什么都知道,可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当本王是傻子,什么也不说就自作主张的去做了,你们以为这个计划很完美是吗?你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皇后的底线,就真的以为她不会报复?” 谢如婳喏了喏唇:“我,我们这不也是为了顺利推掉这桩莫名的婚事吗,再说最后……” 百里溟吼着打断她:“别跟我说你们最终也达成了目的,这副自作聪明且洋洋得意的样子最为愚蠢,还说什么万全之策,想到了应敌之策却没有全身而退的办法,这与以卵击石又有什么区别?” “你们以为自个儿赢了吗?错,惹怒了皇后,就会引来她无限的报复,百里珩既然病入膏肓,他日又如何能够顺理成章的痊愈?万一那颗催血丸被发现,你又当如何自圆其说!这一出出的破绽,但凡一着不慎你以为如今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还有,今日若非本王及时赶到,你以为你们面对的会是什么!百里珩现在还躺在皇后安排的寝宫里,也许趁机就被人‘命悬一线’了,而你,谢清清方才手里拿的什么,你可看清楚了?” 被百里溟这 样犀利的刨开弊端,谢如婳才发现她和百里珩真的是太自负了,今日之事危险重重,也亏得他们运气好,否则就如百里溟所说的一样,稍有不慎等待他们的就将是万劫不复。 谢如婳有些心虚,方才差点毁容,她已经为此受到教训。 “王爷……是妾身思虑不周,妾身知道错了。” 即便谢如婳这会儿服软,百里溟心里头那股气还是没下去:“一群无知愚蠢的家伙,还以为自己聪明得很,皇后若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你以为这么多年她凭什么还能稳居后宫!” “是,妾身知错了,妾身以后有任何行动,都会第一时间告知王爷,请王爷定夺,王爷就饶恕妾身这一回吧。” “哼,这会儿才知道求饶,晚了!” 见百里溟似乎有些发泄过头了,穆尧赶紧出来做和事老:“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既然王妃诚心认错,王爷,你就大度一些,别揪着不放了。” “是本王揪着不放吗?你们可知,方才我入宫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若非本王的人恰巧赶到,百里珩的那碗‘救命药’只怕真的要成为‘催命符’了!” 谢如婳震惊道:“皇后竟然敢在宫里,堂而皇之的给五殿下下药! ” “她有何不敢的,毕竟这可是你们自己亲手送上的机会,不是吗?命不久矣,呵,当真一个好借口!” 谢如婳猛的后退一步,这才真正深刻意识到,她对人性的阴狠还是太过低估。 百里溟说的对,是他们亲自设计了百里珩的“病重”皇后若是真的暗中做了手脚,将这“病重”贯彻成“病重不治”谁还能说什么! 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博弈。 反应过来的谢如婳,面色霎时一阵惨白,比起她被毁容来说,百里珩若真的因此丢命,她就是最大的罪魁祸首,即便他真的没死,她也难辞其咎。 如此看来,若非百里溟的强硬霸道,将人及时抢下来,他们自以为的聪明计划,实则是一场自以为是的天大笑话。 莫约是她这般大受打击的表情让百里溟心软,他终于放缓了语气。 “这样的蠢事,日后不许再做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下下策,就算你们真的逃过一劫又如何?皇后已经惦记上了你们,你们这般,只会激发她继续发狠而已。” “万一惹急了她,她能想到的手段,远比我们知道的要多的多,后宫之争无情,前朝夺嫡血腥,这些事还 不是你们这般浅显的手段能抵抗的了的。” “吃一堑长一智,做错了,吸取教训就是,莫要重蹈覆辙,下次多想想后果,也算交了束修学一堂课了。” 谢如婳虽然觉得面上无光,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如果做一件事,过程计划得很好,却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那么这件事再成功,也是失败的。 谢如婳虚心道:“王爷,妾身心服口服,下次不会再冲动了。” 百里溟若真有心计较,也就不会特意去宫里,冒着对上皇后的危险将她救出来了。 只是,他一贯冷淡的性子,面对这事却是说不出软话的。 穆尧是最了解好友的,见百里溟已经软了态度,赶紧道:“好了,都过去了,好在一切有惊无险,王妃也平安回来,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确实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但是这份仇恨,不能不报! 百里溟哼了声,别过身不想理会。 穆尧拍了拍他的肩,道:“差不多得了,你可别吓着了王妃。外头那两个?” 百里溟使了个暗号,风扬和卫一很快出现在房里,跪地道:“主子,有何吩咐。” 百里溟道:“我问你们,今日在王府,你们可有拦下什么人?” 风扬立刻道:“是遇到了好几拨意图潜入王府的人,属下发现他们身上皆带着一样东西,似乎想将东西放入王府,被属下拦下了。” 说罢,他呈上方才还没来得及禀告的物件。 百里溟只看一眼,便知谢如婳所料不差,那是一张天启的北境布阵图,想必她们真的是想陷害自己和羌人通敌卖国! 好恶毒的心思,牝鸡司晨,自己这些朝中重臣的性命何时轮到皇后一个妇人翻手指教,设计陷害了! 如此看来,谢如婳也不算全然是傻,至少她的推断十分正确。 沉默片刻,百里溟冷声道:“看在王妃替你们求情的份上,今日的责罚暂且免了,下去吧。” 风扬和暗卫皆诧异的看了谢如婳一眼,而后行礼告退。 总算求情成功,谢如婳悄悄松了口气,道了声:“多谢王爷。” 这个“谢”字,谢如婳自是要说的,不过可别想这么轻易就获得百里溟的谅解。 “谢?你拿什么谢?若非本王,今日只怕你的命都要丢在皇宫里了,一个谢字,够吗?” 百里溟有意给谢如婳一个教训,便冰寒着脸咄咄相逼:“谢如婳,身为本王的王妃,你却一点也不知理,只会给本王添麻烦,你可知错!” 第一百一十六章 肾不好 穆尧意识到百里溟接下来的话,自己可能有些不宜再听了,赶紧抬手:“我,我还是去书房等你吧,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说罢,一溜烟跑了。 谢如婳在心中大骂穆尧没义气,面对百里溟的秋后算账只能节节后退。 百里溟寸步不让,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还倾着上身盯着谢如婳的眼睛,谢如婳被逼无法,气恼道:“事情已经这样了,王爷说教也说教了,骂也骂了,还想怎样!” “本王不想怎样,本王只想给王妃一个教训,免得王妃整日忘了自己的身份。整个江夏王府都是王妃的后盾,王妃却不信任本王,连这种明知是陷阱的事还一意孤行自己去淌,王妃觉得合适吗?” “没告诉你是我的不是,可我这不也是担忧你的身体吗?你流了那么多血,这两日又没有修养好,我如何敢让你再去涉险。” 百里溟一怔:“你说什么?” 谢如婳不知他为何突然停了动作,直言道:“我说,妾身也是因为担忧王爷,才不想让王爷多思涉险,妾身又不是真傻,没做点准备就去跟她们硬拼,实在是她们太狡猾了,也太狠毒了,妾身才险些着了他们的道。” 百里溟的一腔恼意,在 听到谢如婳这句的时候,一下就奇异的烟消云散了,淡淡道:“你说,你是因为担忧本王的身体才不告诉本王此事的,并非不信任本王?” 谢如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品拃出他话中的意思,敢情他以为自己瞒着他行动,是因为不信任他,不愿跟他一道,甚至没把自己当他的王妃? 这家伙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他们都有夫妻之名了,难道还不算一根绳上的蚂蚱吗? 好端端的一腔心意被误会成这样,谢如婳也恼了,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 百里溟自知误解了她的初衷,哪里还会任由她发脾气,赶紧一把抱起她来,就往卧室走去。 谢如婳大惊:“百里溟,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 百里溟一把将人放在床上,自己也矮身撑在她上头。 于是谢如婳看到的就是百里溟放大着俊脸,两手撑在自己身边,双眸紧盯着自己的姿势。 难道这就是小说中描述的“床咚”? 果然暧昧,谢如婳只觉心跳莫名就快了许多。 百里溟也有些意动,这个女人竟然是为了他的身体,才会自作主张去涉险,一想到这件事,他的心就异常柔软,他有多久没有过这种被别人护着的感觉了? 她 的眼睛狡黠灵动,清澈得如同一弯清月,她的眉形很好,就像初春抽条的柳叶,还有她小巧的鼻,嫣红的唇,虽然红肿却依旧吹弹可破的肌肤…… 百里溟不知不觉就俯下、身,毫无防备的亲到她的唇上。 如此举动,两个人都惊呆了,谢如婳更是一把捂着嘴巴,瞪大眼道:“你,你你干嘛?” “干嘛?” 百里溟本正因为自己这下意识的举动感到失礼来着,听见这话戏虐道:“你说本王在干嘛?如果本王没记错,咱们好像还没有圆房吧,今日花好月圆,暮色沉沉,正是好时候,不如咱们就此……” 就此成就好事,一句话还未说完整,谢如婳就已经听不下去了,立刻惊慌推开他,道:“不不不,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怎会,王妃与本王成婚都几个月了,这要是寻常人只怕孩子都有了,本王等到如今,还算快吗?” “可是,可是……” “怎么,难道王妃不愿意?” 谢如婳当然不能说不愿意,可是这种情况下,与她想象中的初次天差地别,她实在没准备好,而且到如今,她还不能全然接受自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人,接受谢如婳这个身份,她真的要这样稀里糊涂的做 他的王妃吗? 谢如婳知道,身为百里溟的王妃她不该拒绝,但身做另一个世界的孤魂,她还没法下决心真心留在这里。 百里溟看她如此抗拒,眼神变幻莫测,自是蹙眉,微微不悦。 他能看出,谢如婳对他的态度在这么长时间后,已经微微发生了变化,而且今日一事他也有些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的那种。 可看她这样,竟是真的不愿意? 百里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自尊心受挫,多少人想往他的身边塞人他都没接受过,他想要自己的王妃,就这么令谢如婳抗拒吗? 谢如婳也知这种情况下拒绝人伤害了他的自尊,慌乱的解释:“妾身不是不愿意,只是如今实在不是时候,而且王爷你这伤还未好全,那一箭又伤在腹部,对肾也不好,这事,还是缓缓,等王爷……” 百里溟嘴角一抽:“你说什么,本王肾不好?” 谢如婳自知失言,立刻举手投降:“妾身绝没有那个意思,王爷的肾好得很,好得很。” “你怎知好得很,你试过了?” “妾身怎么可能试过,妾身……” “既然没试过,不如现在就看看如何?” 谢如婳从没见百里溟这么无赖过,说 的话让她无话可说,做的事也让她无路可退,眼见他真的打算跟自己“试试”了,她只好求饶:“好王爷,妾身说错话了行不行,妾身真的没有鄙视你身体如何的意思,只是为了你的伤着想,这事咱们缓缓?” 百里溟“扑哧”一笑,突然就乐了。 能看到谢如婳如此惊慌失措,看来也是一种乐趣。 他心情颇好的放开了她,自顾起身理了理衣裳,笑道:“本王跟王妃开玩笑的,本王又不是那等孟浪之人,做不出霸王硬上弓的事,既然王妃不愿,本王有的是时间能等。” 谢如婳一怔,虽然气恼于被他戏弄,但还是少不得松了口气。 这个百里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恶趣味!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似乎是秋月在外头,说道:“禀王爷,药已经好了。” 百里溟道了声:“端进来。”秋月便托着个药碗入门了。 秋月揶揄的看了一眼谢如婳,淡笑:“王妃,这是王爷特意吩咐的活血化瘀的良药,对王妃脸上的伤很有好处,奴婢这就伺候王妃喝了?” 才说完,百里溟已经先行一步的将药碗拿过,朝她挥了挥手:“本王来吧,你退下。” 秋月捂嘴一笑,道了声是,就规矩的下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同寝 谢如婳有些不好意思,人走后赶紧道:“还是妾身自己来吧,怎好劳动王爷。”百里溟就已经舀了一汤匙递到她嘴边,温声道:“还跟本王客气?” 谢如婳想到方才已经拒绝了百里溟一次,眼下这种小事却是不好再拒绝的,到底没再矫情,张嘴将药喝了。 喝完药,谢如婳便有些昏昏欲睡,她想起身回菱香园,奈何身体却有些提不起力气,百里溟见状,淡淡道:“这药有安神之效,你就在这儿睡吧,本王今晚有事,不会回来。” 睡在百里溟的床上?这,不大妥当吧? 谢如婳还要挣扎着起身,百里溟看了她一眼:“怎么,本王的床配不上高贵的王妃?” 谢如婳哪敢接这话,赶紧摇头。 “那不就得了。”说完,百里溟已经自觉走出了内室。 谢如婳看着这四下清冷风格的装扮,空气中萦绕着淡淡龙涎香,到处都是百里溟风格的卧室,叹了口气后,终是没再纠结,掀了被子躺进去,闭眼睡了。 实际上百里溟并未走远,一直在暗处看着她的动作,见她总算不再防备的愿意在自己的榻上睡觉,他的嘴角不觉扬起一丝笑意。 等她睡熟后,百里溟才现身出来,在她背后点了 睡穴,让她睡得更深些,不至于半夜抗拒自己的靠近。 之后,他才转道去了书房。 穆尧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见他终于出现,少不得调侃:“这是,终于将王妃哄好了吗?” 百里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穆尧便笑了:“没想到我们清风霁月,杀伐果决的江夏王,终于败在一个小女子手里了,不过也难怪,王妃胆识过人,做事又心细,还有一身独步天下的医术,这样的巾帼女子,要是换成了我,也舍不得放走。” 百里溟白了他一眼,并没有接口他的话,而是自顾做到案前,笔蘸墨汁,三两下就写了一份名单。 名单墨迹未干,穆尧看到上面的字就已经肃了神色。 “你这是……” 百里溟将名单交给他,冷笑:“皇后和太子此次这般坑害江夏王府,我们怎么能光受着而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既然他们自己皮痒,我们就给他们找点事做好了。” “可是……” 这份名单,可事关好几个朝中重臣,即便她们是太子派系,那也不是轻易就能动得的。 “放心,他们的死是太子的失误,不会有人查得到本王的头上。” 百里溟说都得自信又薄凉,让穆尧的反对之词都咽在了 喉间。 他最欣赏的就是百里溟这幅运筹帷幄的样子,有他在,仿佛世间任何的阴谋都能迎刃而解,虽然此次百里溟的行动看着简单粗暴,但谢如婳受了如此委屈,便是他,也准备替她出口恶气,别说百里溟会有多生气了。 穆尧不再多问,道了声“好。”便拿着名单下去安排了。 他一走,百里溟又写了另一份名单,交给潜藏在暗处的黑鹰,让他借用夜尊府的势力,将人全部除掉。 “全部,除掉?” 黑鹰暗暗心惊,夜尊府这么多年韬光养晦,便是在黑市早有名声,也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么大动作的刺杀了。 百里溟点了点头,眯眼道:“不必夜尊府担名,你们去搜罗一些东宫之人的腰牌,将此事嫁祸到太子和皇后身上,自有人找他们算账。” 黑鹰又是一惊,百里溟这回为谢如婳复仇,可谓有些不计代价了。 不过,这才是真正的百里溟不是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让对方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来为自己的愚蠢买单!这样,才能震慑敌人,杨震威名! 黑鹰领命,稍作迟疑后他还是将之前早就写信告诉过百里溟的事重复了一遍:“主子,王妃已经知道您和夜尊 府的关系了,您看……” 谢如婳知道了呢,也算她聪明。 百里溟淡淡道:“无妨,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 黑鹰不再多虑,行礼告退。 这一夜,月黑风高,平静的夜幕下,不知哪个角落又在上演极不平静的一幕。 百里溟知道外头的腥风血雨,以往这个时候他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双手染血,不管他出发的理由是有多少苦衷,他都会下地狱。 但是今夜,他却格外平静,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无条件站在他身后,无论艰难险阻,风雨飘摇,都会与他同在。 回房,上塌,抱着谢如婳的身躯,闻着她发梢的馨香,百里溟闭眼安睡。 一夜过后,所有的阴谋都被掩盖,天幕照旧升起绚烂的太阳。 谢如婳终于睡醒,百里溟也早已起身不在了。 映入眼帘的是与自己的菱香园截然不同的装扮,谢如婳吓了一跳,立刻就弹坐起来,昨夜在百里溟这儿睡的景象才涌入脑海。 素香笑盈盈道:“王妃你终于醒了,王爷吩咐了,说不许吵醒王妃呢。” 说到百里溟,免不了让谢如婳想到昨日的那个“床咚”她的脸莫名便有些发热,揭开被子赶紧下 床。 “昨夜实在太困,就在这儿睡着了,带累你们过来伺候。” 素香道:“王妃不必解释,奴婢懂得,您与王爷是夫妻,就算住在王爷的院子里也是正常的。” 谢如婳有些脸热,见一侧的床果然空荡荡,还以为百里溟没回来,便也不多解释了。 回到菱香园用早膳,春花说管家过来禀告事情,谢如婳立刻宣见。 管家行完礼后笑眯、眯的说:“王爷吩咐了,将王妃的东西都搬到清风苑,即日起王妃就住在清风苑了。” 猛然听到这话,谢如婳惊得一口山药粥差点没喷出来,她艰难的将食物咽下,瞪大眼说:“你说什么,百里溟说了什么?” 管家一脸宽慰的再重复了一遍:“王爷吩咐,即日起王妃移居清风苑,不必住在这菱香园了,稍后老奴就会使人来搬东西,王妃对清风苑那边有什么意见的话,也可以跟老奴说,老奴立马安排人改造。” 谢如婳这回总算听得清清楚楚,百里溟要她搬家跟他一起住! 他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的风! 谢如婳连连早膳都没空吃了,火急火燎的就去找这个家伙问罪。 却被告知。 “皇上召见,王爷一早就入宫去了,王爷没和王妃说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客套 回话的风扬一脸狐疑,这两人同住在一起,王爷都不交代自己去处的? 谢如婳更是莫名其妙,百里溟为什么要与她说这个,风扬这话说的,倒像是两人已经如漆似胶,百里溟事无巨细都会向她商量似的。 两人都为此觉得尴尬,气氛霎时陷入僵凝。 既然人不在,谢如婳没法揪着此事再问,片刻后便回去了。 想来皇上召见百里溟定是因为昨日之事,也不知他这般将人带走,会不会有麻烦。 经此一事,谢如婳也看明白了,百里溟的才智比她想的还要机敏,她倒是不大担心这一趟他能否全身而退,既然敢那么做,他就能给出一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理由。 只是,最后终归还是给他惹了麻烦,谢如婳对此略感歉意。 结果就这么会儿功夫,等她从清风苑再回菱香园的时候,她屋里的东西已经完全被人搬空了。 管家笑眯、眯的请示:“王妃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要不,老奴开库房让王妃挑选几件得心的物件?” 谢如婳看着空空的卧房,直接傻眼,这些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她什么时候同意搬去跟百里溟同住了? 素香还含着笑意凑上来:“真好,王妃入 府几个月,眼下终于是江夏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子了,这回可是王爷名正言顺放话让王妃搬到他的院子的,日后谁再敢嚼舌根轻慢王妃,看王爷不收拾她!” 谢如婳知道素香说的是叶如月,但这种撑腰方式,她真的不需要。 她一头黑线的看着素香指挥人将她最后一点东西搬走,无言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罢了,这里的人都听百里溟的,还是等他回来再好好商议吧。 打定主意,谢如话便将此事放在一边,想起昨夜风扬和暗卫受的伤,他们也是因为自己才领了那顿处罚,谢如婳心里过意不去,便移步后院调制伤药。 伤药制好后,她叫来了风扬,将东西交到他手里,风扬震惊之余亦有些感动,没想到自己小小伤痕却劳王妃惦记,还亲自为他们调制伤药,这份体恤下属的心情,是他们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风扬再三感谢后,才将药收了,那位暗卫卫一也是,他们的谢词反倒让谢如婳不好意思了起来。 而她不知,这一个小举动为她日后赢来多大的忠心和助益,此乃后话。 忙完这些,皇子府派人来传话,说百里珩已经醒了。 自从百里溟说皇后的人趁着百 里珩昏迷,想给他下药好一举毒死他之后,谢如婳就一直暗暗提着心,只是她自己也才脱险,昨日脸又伤成那样,实在不宜出门,只能忍着心思没有立刻去皇子府。 现在收到百里珩清醒的消息,她立刻吩咐备好马车,带上一应补气血的药材灵药,赶紧前去皇子府看人。 倒是没想到,谢如婳准备好东西将要上马车的时候,会看到风扬侍立在她的马车前,似乎是准备与她同往。 谢如婳难免意外:“风统领这是?” 风扬道:“王爷说如今虽然风平浪静,但潜伏在暗处的东西依旧危险重重,特命属下寸步不离的跟着王妃,以保证王妃的安全。” 谢如婳当然不知百里溟昨夜干的“大事”。 百里溟是怕那些人猜测到什么,会对她进行报复,所以不放心她自己出门。 谢如婳却没想那么多,还以为是因为昨日自己入宫受伤之事牵连了风扬,害他被派来保护自己,忙歉意道:“抱歉,带累风统领了。” 风扬微微一怔,也不解释,只拱拱手,尽职尽责的站在马车边护卫。 王爷不想让王妃知道的事,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邀功多嘴。 总算到达皇子府,谢如婳是这 里的熟客,又一心惦记着百里珩的情况,不等人通报就自己走到了里头。 “殿下如何了?” 听她这么问,正伺候百里珩喝药的宋宁割抬起头来,缓缓行礼道:“已经好多了,只是失血过多,还有些虚弱。” 谢如婳点点头,走进床边看了一眼床上面色苍白人,问道:“你感觉如何?” 百里珩挣扎着要起来问安,因为两人十分相熟,都已经忽略了相互问好的环节,谢如婳不知他想做什么,见他动作,赶紧将他按下。 “昨儿吐了那么多血,你这身子还虚着,起来作甚?” 百里珩虽然虚弱,但还是坚持半坐起来,朝谢如婳欠了欠身,才开口:“多谢王妃救命之恩,昨日若非王妃,只怕我早已被太子戏弄到吐血而亡,虽然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可终归是王妃担了风险,珩深感惭愧。” 突然的客套,让谢如婳奇怪的拧了拧眉:“这是我自己同意了的计划,殿下不必自责,左右计划顺利,殿下也安然无恙,就够了。” 百里珩摇摇头:“我都听说了,若非皇叔及时赶到救下王妃,只怕昨日王妃就已经深陷险境差点毁容了,是珩思虑不周,让王妃涉险,珩委实惭 愧。” “那只是意外,你不必介怀,再说我又没怎么着,常言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也没料到他们会那样,还能提前知道谢清清和皇后的狠毒不成?” 谢如婳这么大方,百里珩反倒更惭愧了。 “说到底,都是珩的自负,珩……” “行了。”谢如婳最受不了这种磨磨唧唧的矫情,加之百里珩自己也差点命悬一线,今日又对她这样客套,她只觉受之有愧得很,干脆打断了他。 趁着百里珩闭嘴的功夫,谢如婳迅速的将手按在他的腕上诊脉,百里珩怕影响到她,到底没再打扰她,也就闭嘴歇了会儿。 片刻后,谢如婳笑了笑:“你这也算因祸得福了,昨日的摧血丸激发了你体内毒素的流窜,如今气血逆行,药性相撞,虽然有些冒险,倒是拔除你之前所中之毒的好时机,殿下觉得如何?” 谢如婳可以直接拔毒,但得问过百里珩的意见。 百里珩看向宋宁歌,就听到她犹豫着道:“王妃,恕我直言,殿下中毒多年,又被皇后日日佐以各种毒药,身子早就残破不堪,您真的能将余毒都拔清楚吗?” 谢如婳挑眉:“你是在质疑我的医术?” “那倒不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拔毒 宋宁歌赶紧道:“殿下能够解毒,我比谁都感到开心,只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只是不想殿下最后,除了忍受毒发的痛苦以外,还得忍受绝望的折磨。” “放心吧。” 谢如婳说得自信满满:“我谢如婳打包票的事,从未失手过,我说毒能清除就能清除。” 闻言,宋宁歌和百里珩的面上皆涌起一丝喜意。 宋宁歌还有顾虑:“只是殿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 若是昨日之前,谢如婳就算不认同持续性的示弱,也会尊重百里珩这么多年的谋划,尊重他的选择,继续替他们续命延缓毒素,追随他们隐忍不发,迷惑敌人的战略。 但昨日,百里珩之所以会晕倒,不就是因为他的毒已经深入骨髓,身子虚弱了吗?如果他能保持清醒,又何至于被人钻了空子? 谢如婳严肃道:“恕我直言,我认为,与其拖拖沓沓的让这个毒一直好不了,倒不如先养好身子,再想别的应对之策。” “殿下的身子我们都清楚,这毒潜藏多年终归是损了底子的,如果此时再不治疗,难免日后引发更严重的变故,这毒,早日拔清也好早日康复。” “昨日之事我们都知道,殿 下吃亏就吃亏在没有一副好身体上,他将面临的是一个比我们能想得到的还要危险的险境,眼下形势越来越严峻,迷惑之计必定不能长久使用,未免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再次发生这种事,殿下还是需得早做其他打算为好。” 谢如婳虽然没有直接表明让百里珩康复比他装病好,但也间接分析了目前的形势,以现在看来,让百里珩装病已经不再是上策了。 皇后对他们起了忌惮之心,昨日之事更是彻底激化了两方矛盾,再用病重避其锋芒已经不可能,甚至还会因此受困,束手束脚,为今之计,另谋他路才是正理。 百里珩虽然没说话,但他知道,谢如婳说的是对的。 事到如今,他连示弱都不再可行,没有人会因为他身子骨不好而放过他,也没有人会觉得他不是夺嫡之路的威胁,在这肉弱强食的生存之道上,不是被强者霸凌就是被弱者吞噬,他已经没有退路。 片刻后,百里珩道:“拔吧,这样缩起尾巴过日子的生活我早已过够,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被动的等着被陷害,不如亮出獠牙看看我的强大,前半辈子的日子我都在死里逃生,往后 是该换个活法,有副好身子还会输给如今的手无缚鸡之力吗?” “殿下……” 宋宁歌满是心疼。 一旦百里珩恢复正常的消息传出去,这世间便不再有他的安宁之地,身为皇子,看着身份尊贵,实则危险重重,一旦知道他恢复健康,且不说到时候最大的劲敌皇后和太子届时会如何不遗余力的对付他,便是其他皇子,只怕也不会放过他。 到时候,百里珩就会彻底成为被摆在明面上的靶子,正式搅入夺嫡之争。 而今的平静,亦是再也没有了。 百里珩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劝我,咱们准备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吗?” 说这话的时候,百里珩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那光就像雄狮的觉醒,初升的朝阳,炫目得满带希望。 谢如婳也被这股情绪感染,肃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些事和人不管再怎么避让,最终的结果还是得迎面直上,如今咱们只是将这个过程提前了一些而已,宋姑娘不必忧虑,殿下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强大的多。” 说的是,多年韬光养晦,不是为了东躲西、藏的躲避别人,而是为了在风浪过来的时候, 能够顺利且无畏的迎难而上! “有劳王妃了,没想到王妃不止有过人的医术,还有非凡的才智和远见,珩深感佩服。” 谢如婳被他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后脑勺,赶紧去外头做拔毒的准备,留宋宁歌和百里珩在房里继续说话。 说起来,这位宋姑娘也是个妙人儿,一开始谢如婳以为她必定是王府的什么贵客,毕竟她的打扮和举止都不像一般的王府下人,王府中的人对她也十分礼遇。 后来她发现,百里珩对她的态度也非常不同,而她更是事无巨细的照顾百里珩,大到外头的旁门琐事,小到他身边的衣食住行,都由她照顾。 因此,她又觉得这两人或许是夫妻关系。 可现在,却不尽然了,宋宁歌一直都做未婚女子装扮,可见二人并无夫妻之实,但她却愿意事无巨细的照顾百里珩,甘心在这皇子府做一个大管家的存在,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牺牲和感情? 谢如婳看不懂,但却很羡慕,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人世间除了情爱,还有一种肝胆相照,和难缝知己的至纯至澈之情,这种感情超脱世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却有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两人 小谈一会儿后,谢如婳带了秋月给自己做助手,开始正式给百里珩拔毒。 百里珩中毒年份已久,拔毒的过程也比常人痛苦,但他是个极其能够隐忍的人,这么多年的中毒的痛苦和一碗碗的毒药他都能笑着喝下,解毒过程中这种削皮抽骨之痛,他竟然也能生生受下。 不得不说百里家族的人都意志力强大,他的隐忍和坚韧,让人佩服。 忙活了几个时辰,谢如婳满头大汗,整个人虚脱般的无力,第一次做这样的手术,还打了包票,她的心头万分紧张。 好在结果喜人,拔毒的过程很顺利,第一次便已经去了一半的毒素,只要再拔几次,佐以药浴外加内服,几个月就能痊愈了。 等一切结束,收拾好后,天色也晚了。 谢如婳不便久留,写好药方便交代好注意事项后,便提出了告辞。 宋宁歌出来送她。 想到百里珩今日特别客气的态度,谢如话随口问道:“殿下今儿是怎么了?总觉得他一下生分得很,凡事都要言个恩谢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宁歌道:“没有吧,我没察觉殿下与平日不同,是否王妃多想了?” “我有没有多想,你瞧瞧那些就看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涉党争 她朝外头努努嘴,宋宁歌就看到了门外停的马车上装满了各种礼品,以皇子府这贫瘠的院落来看,这车东西即便不是皇子府全部的家当,也有一半。 殿下真的是……宋宁歌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算要感激王妃,向王妃请罪,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惹王妃生疑才是。 不过她也能明白百里珩的心思,此生百里溟和谢如婳二人对他可谓大恩大德了,百里珩无以为报,这点身外之物又算什么? 宋宁歌能理解,谢如婳就不知该作何想法了。 百里珩突然拿出一半的家当给她做谢礼,怎么都让人觉得很怪异吧? 宋宁歌看着一脸哭笑不得的谢如婳,笑道:“王妃此番算是殿下的救命恩人了,殿下对救命恩人倾其所有也是应当的,王妃不必介怀。” “可是……”谢如婳还是觉得有些头痛,无功不受禄,就算她对百里珩的病做了点贡献那也是出于她自己的仁义和对付皇后的心思,百里珩实在不必如此。 便是谢如婳再不通银钱也看得出,这些东西对江夏王府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如今正处于弱势的皇子府,却极有可能是翻本复盘的根基。 谢如婳道:“这些东西,还是让殿下 收回去吧,我也用不着。” “拿着吧。”宋宁歌眼神一闪,道:“殿下说了,王妃对殿下的病居功至伟,世人早晚会知道殿下已经恢复健康,此番就当向所有人宣告殿下他回来的噱头了。” 这么一说,谢如婳反倒不好再推脱了。 可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殿下为何突然要感谢我,除了此番解毒以外,真的没有别的原因了?” 宋宁歌定定看着她,而后就笑了:“虽然王爷交代了,不可告诉王妃,但宁歌还是觉得王妃有必要知道一下,这件事,的确不是殿下心血来潮。” 这是为何,这当中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吗? 谢如婳面上的疑惑十分明显,宋宁歌笑了笑:“王妃这般品性风姿,确实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女子,也不枉费王爷对王妃的一片爱护之心。” 接着,宋宁歌便将昨夜百里溟来过皇子府,特意找了百里珩,警告他不许再让谢如婳涉险,且日后有关她的行动必须通过他,需得得他首肯才能公布一事给说了出来。 谢如婳惊诧得楞在原地,嘴巴张的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百里溟竟然为了她来警告百里珩? 而且他还要为她出头料理她和皇子府的麻 烦? 他竟然愿意为了她保下百里珩,甚至冒着牵涉党争的危险,支持她的选择? 谢如婳说不清自个儿此刻是什么心思,她只觉得内心翻涌,充盈,整个人都像被一种受人保护的情绪塞得满满的,连早上百里溟擅做主张让她搬家的不悦都忘了,只剩下细细密密的感动。 人世间能有几人,为她抛却安稳富贵,只为成全她的小私心。 上辈子,她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偏爱,这辈子,她好像得到了。 宋宁歌见她怔愣,轻笑:“王妃是个有福气的,王爷又是世间难得的有情之人,王妃必定后福无量。” 谢如婳愣愣的点头,连谢字都忘了说。 直到回到江夏王府,谢如婳整个人还是懵懵的,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百里溟那么严肃又恶趣味的人,会为她做这种看着幼稚实则深沉的事,不管事关谢如婳自己,还是江夏王府的未来,这都是一个重大决定。 坦白来说,以百里溟如今的地位,即便不参与任何党争,他的下半辈子就已经能过的很好了。 而一旦他被划入谁的党派,他不仅需要面对无限的危险和揣测,赢了并不能再如何,输了却是满盘皆输,这也是她宁愿自己和百里珩去策 划推掉皇后那场宫宴的原因之一,她觉得没必要让百里溟涉险。 可现在,他却自己跳到这个坑里来了,还是以这样,直接霸气护着她的方式。 难怪百里珩会心虚到拿出那么多的身外之物来补偿她,也可以说是感谢她,得到百里溟这样一个强大的助益,是多少东西都换不来的。 可是,这真的是百里溟的认真决定吗? 不是谢如婳丧气,以百里珩目前的形势,真的没有人看好,便是他身上的毒能解,还有那种令人佩服的不屈精神,但现实就是现实,他如果踏上这条毫无根基的路,将面对的也是九九八十一难,危险重重,未必会有胜算。 百里溟真的适合将江夏王府赌在他身上? 一晚上,谢如婳都在心事重重,她感谢百里溟对她看重的同时,也对自己无意间将江夏王府卷党争而感到惴惴,至始至终她做的事只代表她自己,从未想过要将王府的前程连带进去。 谢如婳想等百里溟回来,好好跟他分析一番这事的重要性和决策性,实在没必要为了她堵上王府的一切。 她知道百里溟和百里珩一样,这么多年都在韬光养晦,同为皇家人,他们的目的令人不敢不去猜测,百里 溟,他也是想过那个位置的吧? 皇上不仁,他不能不义,谢如婳宁愿百里溟想的初衷是为了天下百姓。 伴随这么多纷乱的想法,谢如婳辗转反侧,菱香园的东西已经在清风苑全部归置好了,等了半夜也没见百里溟回来,不得已,她只好继续躺到百里溟的床上。 说来也怪,一躺到床上,鼻尖伴着淡淡的龙涎香,谢如婳的困意一下就袭来了。 而她不知,在她昏昏沉沉合上眼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床榻里侧,照样点了她的睡穴之后,抱着她睡着。 翌日,谢如婳醒的时候百里溟已经走了,他依旧没有等来与百里溟详谈的机会,却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夏王身受重伤一事在天启之内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百里溟喜怒无常的名头,众人也拿不定他什么心思,并不敢上门来巴结问候。 可总有那么几个,自认为与百里溟交情不同的人,不识眼色的凑上来没事找事。 谢如婳接到诚王府的拜帖时还有些奇怪:“你说,来的人是诚王妃本人?确定没看错?” 门房小厮不敢撒谎,连连点头:“小的特意问了,来的是个年轻女子,她身边侍女都称她王妃,想来错不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喻花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旁人若是和百里溟有过那种关系,这种时候避嫌都来不及,怎么会可能还亲自上门探望? 她沈云初倒好,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百里溟有过婚约似的,身为一个寡、妇也不知道避让,还自己主动找上门来关心曾经的“未婚夫”打的还是探病的幌子,就不怕被别人诟病? 如此昭着的野心,就差路人皆知了。 不过既然她敢来,谢如婳也不能怂了,将人拒之门外更是不妥,想了想,她还是下令将人好生迎接进府,自己过去会客。 为显尊重,谢如婳还让春花亲自前去接人。 春花是江夏王府的家生丫鬟,沈云初从前也见过,见是她出来迎接自己,沈云初以为这是百里溟的安排,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的某个地方也隐隐雀跃。 看来百里溟还是很照顾自己的,不然何必派个脸熟的丫鬟照顾自己进门?从这点小事来看,或许百里溟心里从未忘却过他们之间的情意。 沈云初暗暗得意的想,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起因也不过是件平常的小事,谢如婳如今住在清风苑,沈云初要见她就得从原来的菱香园过来,沈云初本也没想太多,可走过菱香园的一路,见很 多处的景色都与从前不同了,有些地方更是大作改动,让她有种进了陌生之地的局促。 特别是菱香园厢房后的那片药田,那是她从前最心仪的地方,眼下却似乎刚翻过泥土,栽种的皆是她认不出的植物,就好像这儿已经成了别人的地盘了似的。 沈云初心下便有些不舒服,也不知这股不舒服从何而来,就像被人侵占了领地,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她状似无意的问道:“这后院,若我没记错的话,以往种的是江南运过来的珍贵品种,金边牡丹吧,现在种的是什么?” 春花并不知她多想,笑着应道:“回诚王妃的话,原来这儿种的确实是金边牡丹,不过现在种的都是药材。” “药材?” 会有人拿药材当观赏植物? 见春花点头,沈云初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听闻江夏王妃一手医术独步天下,连皇后娘娘都亲自夸赞过,这么说,这药材是王妃种的了?” “是的。” 沈云初更不舒服了,将那千金难求的金边牡丹换成毫无观赏用途的药材就算了,如今还变成这片毫无价值的药田,谢如婳懂不懂这两者之间的品味和差价? 最重要的是,她才做这个王妃多久啊,就将王府的格 局都给换了,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侵占领地,想宣誓主、权吗?。 沈云初心里泛着一股酸意,面上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来,连进花厅的时候,眼角都带着淡淡的傲慢。 看来这个谢如婳,不容小觑。 春花告罪让她稍坐,就去向王妃回话了,沈云初便不客气的自己落坐。 没等一会儿,谢如婳就过来了。 谢如婳人未到,声先至:“不知诚王妃过来,有失远迎,实在失礼了,秋月,快上好茶来,诚王妃可是咱们江夏王府的贵客,需得好好招待。” 秋月领命下去,沈云初微微起身见礼,谢如婳回了一礼就笑道:“早就有心想请诚王妃过来坐坐,却一直不得空,上次本妃在茶楼率先离开,并非不顾王妃颜面,实在是突然发生了要事,还请诚王妃莫要见怪。” 提起上次的不欢而散,沈云初也是不痛快,现下被谢如婳先说了好话,她反倒只能表现得大度点。 “上次的是也是云初唐突了,江夏王妃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谢如婳笑了笑,见秋月上了茶来,便示意两厢喝茶。 沈云初抿了一口,便放下茶碗:“方才我进府来,看院子里都植上药材了,王爷对王妃可还真舍得,那金边 牡丹千金难求,听说栽下去后是不能再移植的,真是可惜了呢,如今一课都见不着了,云初以往最喜欢的就是这牡丹花了。”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谢如婳肯定以为她就是来寻常叙话。 可这“我以往最喜欢”这几个字所表现出的不满和嫉妒,让她一闪神,谢如婳已经不能忽略其中的意味了。 原来是奔着羞辱自己来了。特意提起什么牡丹花,是想暗指自己鸠占鹊巢,拔了该属于她的东西吗? 早已看透沈云初绿茶本质的谢如婳,可不会任由一个外人在她的府里指手画脚,指教她这个正经王妃按她的意思行事。 她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之前诚王妃说的那片金边牡丹一直无人打理,本妃便以为那儿是块荒地,这才起了种药田的心思,也不知那牡丹金贵,就将东西全给拔了。” 她沈云初才是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才对。 沈云初暗暗咬牙,与她较劲:“王妃身为谢家嫡女,应该知晓些花草的基本常识才是呀,怎么能连金边牡丹都没见过?” “哦,我忘了,王妃对花草的研究只限于它的药性,想来不知其价值珍贵吧,那金边牡丹,可是千金难寻呢,听说一个花农穷极一生也培 育不过三四朵,便是宫里也才得了十几棵,你倒好,竟然全拔了。” “还好王爷舍得,这要是在我府上,有人这么糟蹋我养的花儿,只怕早就拉出去打板子了,爱花之人,就得惜花懂花才是,王妃想必没见过那金边牡丹花开的盛景,实在可惜,可惜啊!” 竟然笑话她不怜花草没见识? 谢如婳淡笑:“我是不如诚王妃懂这些,知什么花价值珍贵与否,在我眼里这些皆是草药而已,既是草药,就无高低贵贱之分,那金边牡丹或许在诚王妃眼里品种贵重,但在我这儿还不如一棵平常的紫苏适用呢。” “那金边牡丹好看是好看,可惜花期太短了,还要占着那么一大片地方,花费人力物力去维持,倒不如药材实用,你瞧瞧那些药材长得多好啊,都不知能救多少性命。” “这么一想,拔了便拔了吧,没什么好可惜的对不对,毕竟花儿一过花期就谢,药材却可以造福万民,那块地种药材比种花有价值多了,不是吗?” 呵,甭管你从前是一棵多金贵的牡丹花,如今这府里住着的可是我,就算是棵平常的紫苏,也是正正经经,名正言顺种在那儿,比你有用的多的紫苏! 两人不停的打着交锋。 第一百二十二章 醋意 沈云初当然不认输:“话也不能这么说,牡丹娇贵,王妃若是能好生打理,一定长势喜人,王爷见了也欢喜,我记得从前王爷最喜欢的也是牡丹花,那些金边牡丹还是王爷特意从南边运送回来悉心栽培的,光是那土都废了不少事,就这么没了,实在是……” “诚王妃多虑啦,这事我既然能做,自是经过王爷同意的,王爷都没意见,就说明在他心里已经不再喜欢牡丹了,人都是会变的嘛,你也说了那些牡丹花不能移植,或许它移植一次,就不开花了呢?” 看着谢如婳洞悉一切的眉眼,沈云初心里咯噔一阵。 谢如婳勾唇一笑,接着道:“我看那些草药在那种得挺好的,王府里不缺名贵,最缺的就是这份独特,你说对吗?” 沈云初无言以对,她嫁过人了是事实,百里溟有了新王妃也是事实,便是如今她是守了活寡,可再名贵的花,被摧残后哪有娇花赢弱可人? 而且即便她再不承认,如今坐在江夏王妃的位置上是谢如婳,她一个外人,实在没有什么资格对人家府里的摆设指手画脚。 所以这局,可以说是谢如婳完胜了。 两人正暗流涌动之时,外头的小丫鬟来 报,说王爷回府了。 听到这话,沈云初的脸一下就生动起来,她来这儿就是为了见到百里溟,什么牡丹紫苏的她才不想理会,如果能搞定百里溟,还怕日后后院开不了金边牡丹吗? 沈云初立刻起身,对即将进来的人影翘首以盼。 谢如婳见她这副急不可待的模样,淡淡嗤了声,都说回忆不可追,这位沈大小姐当初自己放弃了做江夏王妃的身份,现在又来搅弄别人的夫妻感情,还以为事到如今谁都会还在等她吗? 百里溟进门,先看到的是谢如婳,见她穿的单薄,他立刻就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她肩头,宠溺道:“怎么不多穿些,外头还是有些冷的。” 谢如婳也没想到他会做此动作,刻意的娇笑了一下:“王爷回来了,妾身不冷,这儿还有外人在呢,王爷可别……” 百里溟才看到僵持在原地的沈云初,淡淡颔首:“诚王妃也在啊。” 沈云初欲行礼的姿势僵了僵,百里溟对谢如婳毫不保留的关心,这个画面实在刺眼极了。 但她毕竟是沈家嫡女,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行完了礼,从善如流道:“见过王爷,听闻王爷近日遇刺身受重伤,云初特来看望。” 百里溟只点了点头:“皇嫂有心了。” 皇嫂?他竟然这么顺理成章的叫自己皇嫂? 沈云初的脸白了白,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才赶紧回神:“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以往王爷都是叫我名字的,没想到……” “皇嫂多虑了,你是诚王之妻,就是本王的皇嫂,本王不能对诚王兄不敬。” 沈云初的心痛涌起一丝酸楚,什么叫对诚王不敬,他都已经只剩一杯黄土了,还要敬爱干什么。 偏偏百里溟对她恪守本分得连他自个儿都挑不出错处,沈云初再气也无可奈何。 她只能换个话题:“也是,咱们之间虽说年纪相差不大,却也是亲戚关系,确实应该遵循辈分,不知王爷前些日子的伤如何了,可还有不适之处?太医诊过了吗?吃的什么药?” 这,问得如此仔细,是否有些太热络了些? 谢如婳正想着怎么才能提点百里溟,这个沈云初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听百里溟冷淡道:“多谢皇嫂挂念,溟已经好很多了。” 一句话又将话给堵了回来,沈云初的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她讪讪道:“那就好,王爷能好,是天启百姓的福气。” 百里溟点点头, 算是认了这话。 气氛便有些奇怪的僵持,大家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谢如婳不开口,沈云初只好没话找话:“对了,方才我正和王妃说着呢,菱香园后头的那些金边牡丹,你们说拔就拔了,王爷知道我喜欢那种花,也不差人送几棵到诚王府来,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百里溟面色无波,只淡淡道:“菱香园之前是王妃的院子,她喜欢种什么就种什么,不必过问旁人,本王也不过问。” 这意思,全由得谢如婳折腾? 沈云初更是嫉妒:“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年咱们婚约在前,听说我喜欢金边牡丹,你才千辛万苦搜罗了来,种到菱香园后头,如今就这么被糟蹋了,我怎能不心疼?” 什么,那金边牡丹竟然是百里溟为了讨好沈云初特意种的? 听到这话,谢如婳莫名就有些不高兴,谁说百里溟喜怒无常不会讨人欢心了,他不也对人家沈云初非常特别吗?竟然连种花博美人的事都会做。 难怪人家连他成婚了,都还敢上门叫嚣,原来是有这样的过往呢,也不怪沈云初敢在她面前做绿茶了。 所以哪怕听到百里溟立刻拧着眉毛斥责沈云初,让她说话自重,谢如婳还是 不高兴。 哼,百里溟,你对别人就那么好,对我就…… 同为女子,沈云初当然看出谢如婳面上的不忿,她得意一勾唇,就将话题往更暧昧了说。 “王爷怎么能不记得这事呢?当年咱们刚定亲的时候,你不还特意问过我的喜好吗?我说我喜欢一种名叫金边牡丹的名贵品种,但是珍贵难寻,之后你就特意寻了一百株种在院子里,整整一百株呢,我可亲自数过的。” “头一年,因为水土不服,死了三株,王爷还特意告知于我,面上皆是惋惜,第二年又发生虫害死了两株,王爷难过了好一阵,后来……” “够了!”百里溟不耐烦的打断她:“本王已经让皇嫂自重了,皇嫂休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的事,过去是本王年纪小不懂事,闹的笑话,如今本王自知年少轻狂误事,若是给皇嫂造成什么误会,本王在此给皇嫂陪个不是,还请皇嫂也忘了吧。” 沈云初的面上立刻闪过一丝受伤:“王爷,那些可都是以往最珍贵的回忆,王爷也不要了吗?” “本王已有王妃,这些还请皇嫂休要再提!” “可是,云初却不能忘怀,那些年的点点滴滴,都是云初最宝贵的财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挑拨 就算接下来的对话,百里溟三句不离维护自己,谢如婳也不想再听了,她明知百里溟并未和沈云初发生过什么,可理智是理智,思想是思想,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男人曾经对一个女人多好。 这会让她显得极其可笑。 谢如话皮笑肉不笑道:“既然王爷和皇嫂这么有话说,妾身就先告退了,你们两慢慢聊。” 说完,转身就走。 百里溟抓着她的胳膊,沉声道:“王妃,不管你信不信,本王从未对别的女人起过什么其他心思。” 谢如婳闻言只想冷笑,从未起过心思,却特意为人家搜罗金边牡丹,还整整一百棵,那是一个花农穷极一生也培育不过三四朵,宫里也才得了十几棵的品种,这难道也算一时兴起闹着玩? 她嫌恶的甩开他的手,只觉心里堵得慌,酸溜溜的一股怨气怎么也挥散不去。 百里溟想去追她,可另一只胳膊却被沈云初拉着。 沈云初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继续表白:“王爷可以当做过往的事都是年少轻狂,一转眼就忘了,可云初忘不了,云初忘不了长这么大以来,只有王爷将云初放在心里,王爷,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百里溟嫌恶的掰开她的手指, 冷冷道:“沈云初,这是最后一次,看在诚王兄的面子上,本王当你是客人,请你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如今你已嫁本王有妻,你跟本王说重新开始?呵!做梦呢吧。” 沈云初如遭电击:“你,你这是嫌弃我了,我其实……” “你如何本王并不关心,本王只知道你我身份悬殊,不适合再私下约见,这江夏王府,你也不必再来了,来人,送客。” “王爷这是要赶我走?” 百里溟哼道:“并无不可。” 并不不可,好一个并无不可! 沈云初恼道:“是不是因为谢如婳,你是不是怕她知道什么才对我这般绝情!王爷,云初对你痴心一片你就看不到吗?那谢如婳根本配不上、你!” “你闭嘴!”百里溟冷冽的说了声。 突然面对他如此冰寒的眉眼,沈云初也是吓了一跳。 百里溟盯着她,拧眉:“请你离开。” 那可不行,如果百里溟已经彻底厌弃了她,日后她还有什么机会! 沈云初从来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赶紧换了脸色服软:“王爷不必多心,今日是我失言了,大不了我、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就是,方才惹了王妃误会,云初理应向王妃赔不是,还请王爷大 人大量,饶是云初的冒失吧。” 态度变得这么快,谁都会狐疑吧? 面对百里溟怀疑的眼神,沈云初心里打鼓,面色却尽量装出自然:“怎么,王爷不信?” 百里溟哼了声,只留下一句冷冽的:“不要打谢如婳的主意!” 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沈云初吓了一跳,她一直知道百里溟是一个气场强大的人,没想到他冷起来的时候,会如此不留情面,竟然一点情义都不顾。 而且,这才短短几个月,他就已经对谢如婳维护至此,对自己不念旧情了? 谢如婳,谢如婳!都是因为她,百里溟才对自己如此冷淡,她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沈云初的面上闪过一丝狰狞,心中满是怨念,从未领略过嫉妒的她,这会儿真的对谢如话嫉妒得发狂! 所以在丫鬟问她是否回府的时候,她面色清冷的反问:“回府?还不到时候呢,王爷不是有名妾室吗?咱们不如去瞧瞧她好了。” 丫鬟看到她这样怪异的面色,莫名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说。 而后,她们转道,去了叶如月的院子。 叶如月的禁足令还没解,即便她再怎么郁闷,因为不能出院子,什么也做不了。 她本就是百里溟从外 头带回来的人,在京城也没什么亲友,所以这会儿,听说有人要来拜访她,还颇为意外来着。 不过在看到来的人是沈云初之后,她就想起来了,认真道:“我认得你,当年我还没进府的时候,就听说王爷有个未婚妻是沈家嫡女,想来你就是当初那位王爷的未婚妻吧?” 沈云初一顿,百里溟的未婚妻,难为事到如今了,还有人这般形容她。 不过说这话的人竟然是百里溟的妾室,这点也够让人意外的。 她上下扫了叶如月一眼,身为百里溟身边,多年地位屹立不倒的妾室,她还当叶如月有什么特殊的可瞧着面前这个装扮艳丽夸赞,言语算不上文雅还举止粗鄙的女子,也不如何嘛。 百里溟喜欢这一款的? 沈云初形态中自有身为天之骄女的矜娇,却非常平和道:“我也认识你,若非当年诚王府横刀夺爱,或许我与你还能成为姐妹,共侍一夫,说起来咱们也算有缘了。” 那是,差点成为姐妹的缘分,不是谁都能有的。 沈云初在观察人家的时候,叶如月也在审视她,此女矜贵虽然矜贵,却有种眼高于顶的自负,这样的人当同盟尚可,但若做主母,自己指不定被她打压得 死死的。 两人心中暗自计较,沈云初笑了笑:“听闻王妃趁着王爷病重的时候,打了月夫人一巴掌,还将月夫人给禁足了?” 叶如月不傻,却也冲动,闻言不屑道:“她啊,也就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真以为王爷喜欢她呢,做梦!” “哦?这话怎么说?” 叶如月是个嘴快的,这口气又在心里憋了几天了,眼下好不容易能找到个人一吐为快, 当即就把这几个月,百里溟对谢如婳的戏弄,和自己所配合的表演对眼前人合盘托出来。 说完,还愤愤道:“这个谢如婳,自以为有王爷撑腰就敢胆大妄为,你说她是不是个泼妇,竟然将我按在泥巴地里毒打,这是一个王妃该有的风度吗?真不是王爷为何还要容忍她。” “是吗?”沈云初眸光微闪,道:“我看王妃也的确骄纵了些,倒是妹妹你,温柔可人,是王爷的良配,你在这儿禁足,只怕还不知道吧,我今日去见王妃,进的竟然是王爷的院子,可见他们已经住在一处了。” “你说什么?” 叶如月一下跳起来,她在这府里,能倚仗的也不过就是百里溟那点虚无缥缈的宠爱而已,如果他们都住在一起了,还有她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归途 沈云初同情的说:“原来月夫人真的不知道这事啊,那还真是可惜了,你在这儿禁足,人家却在外头卿卿我我,今日我见王爷对王妃话语中还颇多维护呢,长此以往,王爷的心里只怕就剩王妃一人了,你说,到时候夫人该怎么办呢?” 叶如月鼓着一张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不停绞着的手帕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沈云初只看一眼,就得意的弯了弯嘴角:“不是我多言,我是觉得月夫人你入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这正妃当不得,也早该升个侧妃之位了才是,可你看看,王妃有升你位份的意思吗?” “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你要是能牢牢抓住王爷的心便也罢了,再过两年,诞下个一儿半女的,后半辈子也有个依靠,不然色衰而爱驰,你这娘家又不牢靠,到时候在这府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我看啊,月夫人还是早做打算得好,王爷如今是愈发偏心王妃了,妹妹若想这安稳的日子长长久久,还是得想想,怎么笼络王爷的心才是。” 叶如月果然恼起来。 “这个谢如婳,不过会点医术罢了,等着,他日我势必不让她好过!” 沈 云初见目的达成,淡淡勾了勾唇。 又说了会儿话,共同“声讨”了一番谢如婳的恶行,她才姗姗从叶如月的院子告辞离开。 回府的途中,沈云初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许多,就算叶如月明知她在挑拨离间又如何?她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只要叶如月不是个傻的就会有危机感,有危机感就一定会行动。 她刻意将叶如月的心思谢如婳身上引,现在,只要等着这颗妒恨的种子生根发芽便好。 人心不古,连晚霞都透着股殷红。 这厢,两个差点成为“姐妹”的女人在同仇敌忾,那边,谢如婳气闷至极。 谁说直男不懂浪漫的?百里溟这样的,不也曾为了一个未婚妻花开满园吗?沈云初貌美端庄,又有个叶如月风情迷人,百里溟可谓享尽齐人之福,而她却得恪守本分,老老实实的做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妃。 谢如婳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这么现在酸意和气闷里烦躁不安,她知道百里溟的任何举动都不关她的事,他要对谁好自己也管不着,可还是忍不住这股妒意。 难道这段时日的相处,自己真的对百里溟产生了中类似占有欲的心思?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谢如 婳还没想明白,自己是不是该接受这个王妃的身份安然留在这儿,这时候突然为这样一个花心萝卜吃醋,将一颗芳心留在这儿日后若发生变故,又当如何自处? 酸溜之中还透着自己也没察觉的彷徨,谢如婳心情低落。 百里溟从花厅离开后,就径直去了后院找她。 却被告知,王妃根本没回来。 这个小女人,该不会是被沈云初的那些话气到了吧?也怪自己,当初没有早早将这些破事料理干净,害得那个女人无的放矢,平白惹了王妃多想。 百里溟心底有些自责,这股自责在找了半圈,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正微红着眼睛数蚂蚁的小女人时,被推到了顶峰。 他有些干涩的叫了声:“王妃。” 谢如婳抬眼,见是他,面上闪过片刻的迷茫,脱口而出:“百里溟,我该留在这儿吗?” 百里溟大感惊骇,赶紧走过去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沉声道:“是本王不对,竟然让你产生这种疑惑,你当然要留在这儿,除了本王身边,你还想去哪。” 可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她的思想,她的灵魂,她渴望的一是一双人,在这个世界都不可能实现,即便她已经 发现了自己对百里溟的心意。 谢如婳愣愣道:“可是我想妈妈了……” 百里溟不知谢如话所指的妈妈是谁,但能让她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一定是她至关重要的人,他不禁一阵心疼:“本王做得不够好,忽略了你的感受,那个沈云初,日后不会再出现了,你想的那个妈妈,他在哪儿,本王替你接回来与你作伴。” 接回来?呵,再也接不回来,再也找不到了。 谢如婳惨然一笑,推开百里溟,一个人往前走去。 她突然觉得心累极了,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她都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好好活下去,可她现在只想睡觉,只想浑浑噩噩。 百里溟看着空空的怀抱若有所失,这样的谢如婳是他所没见过的另一个模样,这段时间,她表现出来的都是狡黠,机警,古灵精怪以及超脱世俗之外的冷静,今儿这是怎么了? 百里溟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总觉得此刻的谢如婳离他很远很远,远到她的身上深藏秘密,是一个他永远进入不了另一个世界。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急忙将人追上,见谢如婳还是两眼无神的继续往前走,他忍不住喊了声:“王妃,不管你信不信 ,在本王心里,其他人都不过是个过客罢了,只有你才是本王的归途,你可明白!” 谢如婳迷茫的转过脸看向他,他说什么?这算不算表白? 百里溟见自己说得如此明白了,谢如婳还怔愣得一点反应也没有,心思一动,突然上前将人一扯,再次将她扯回自己的怀里,双手拥着她,将唇堵上。 晚风卷起一地落叶萧索透着别样的浪漫,树下的两人深情拥着彼此,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温软。 谢如婳的理智如放电影般的迅速回笼,她眼神一瞪,彻底清醒过来,立刻推开了百里溟。 “你干什么!” 说罢,她嫌恶的擦了擦嘴角,这个男人疯了吧,竟然亲她? 关键是,自己也疯了吧,竟然任由他占便宜? 瞧见她的动作,百里溟戏虐道:“怎么,现在才来后悔,王妃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谢如婳莫名想骂人,却也只是恨恨的“呸”了声,就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因为百里溟这厮,也不知是开窍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再一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 谢如婳猛然瞪大了眼,一个巴掌就不经大脑的“啪”的一声,打在了百里溟的脸上。 气氛瞬间凝结,两人都愣住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作画 谢如婳看向百里溟不敢置信的眉眼,有刹那间的心虚,他不过是对自己的王妃做了理所应当的事罢了,自己竟然打了他? 百里溟也郁闷至极,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野性难驯,自己不过是亲了她一下,就引来这么直接且热切的报复。 不过……她还真是柔软得让人上瘾。 看在她难得顺眼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的无理吧。 就在谢如婳以为他一定生气发怒,要惩罚自己的时候,百里溟竟然出乎意料的十分平静,只淡淡转过身,道了声:“本王要去书房练字,还请王妃过来给本王磨墨。” 谢如婳直觉百里溟太不正常了,竟然让她产生了一种被宠溺的错觉,百里溟那样一个连新婚都能将花轿抬到青楼,还有几个红颜知己的人,怎么可能宠溺她? 但是在百里溟再次看过来的时候,她又不敢直接回绝,只好跟在他的后头去了书房。 华灯如昼,书房里静谧又温暖,百里溟坐在案上写字,谢如婳在一旁认真磨墨。 他的字极具风骨,行云流水间又带着特有的沟壑,一笔一划自成一派,瞧着风、流又隽秀,因为只是闲写,散漫间还带着七分的俊逸,便是看着也是一副赏心悦目 。 可惜还没一会儿,谢如婳就坐不住了。 她一向不是个能安静的人,才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捣乱,一会儿这看看那儿摸摸的,一会儿又假装捉苍蝇扑蝴蝶,甚至爬到凳子上去够书架上的摆饰,百里溟看着,渐渐也集中不了精神。 “你这样窜窜跳跳,本王还怎么写字?” 谢如婳一顿,突然掐媚一笑:“王爷,妾身实在无趣的很,王爷要安心写字又少不得有一个安静的环境,不如就放妾身回去休息吧?” 只一眼,百里溟就知道谢如婳打的什么主意,指不定又在哪儿酝酿坏水,等着看他出丑了。 想起这两日,谢如婳都安稳的睡在自己的清风苑,百里溟突然明白,她或许是不想和自己同寝,所以想故意找借口提早开溜。 百里溟无奈一笑,想刻意逗逗她:“王妃既觉得无聊,不如本王教你写字如何?” 谢如婳“啊?”了声,还来不及反应,百里溟就已经将她捉到案前,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狼毫。 百里溟的手轻轻覆上来,粗粝而又温暖,在谢如婳身后道:“都说字如其人,王妃好要好好练上一练。” 谢如婳迷蒙的“恩。”了声,这会儿都被百里溟的举动弄呆 了,哪还顾得上他说什么。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百里溟宽厚的身躯包围着她,谢如婳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后颈,整个人神经紧绷着,只有机械式的任由百里溟捏着她的手写写划划。 “看见了吗?横平竖直,落笔有神,你自己试试。” 谢如婳下意识的点头,覆在她手上的大手撤去,她心一空,一闪神,百里溟如字帖般标准的宣纸上,立刻洒下一大笔浓墨。 谢如婳皱眉:“可惜了,王爷的这张墨宝被我毁了。” 百里溟只扫一眼就道:“无妨,坏了再写就是。” 这话语中的宠溺再一次让谢如婳心头一动,她红着脸别过头,干脆拿开这页,开始在另一页上写写画画。 因为心神不宁,她根本不知自己在写什么,平日里她那几个字也就处在勉强能看的界限上,跟百里溟的一对比,她哪还好意思卖弄,写着写着干脆捣乱起来。 一手好字她是没法和百里溟比了,但是其他的呢? 见百里溟已经在一旁看书了,谢如婳心思一起,干脆照着他画起卡通人物来。 写字她不行,但画画她还可以,前世她爱看漫画,许多人物的形态和写实已经刻印在她脑 子里,萌萌的小孩,夸张的表情,暴躁的表演,都描绘得极其传神。 画着画着,谢如婳就偷偷笑了起来,越画越顺畅,她这画中小人都是以百里溟为原型,创作的一些卡通人物,明明面前是个清隽冷肃,一身俊逸的翩翩公子,在她笔下却成了形态各异,会升天会大笑的怪盗。 因为两人的悬殊太大,谢如婳越笑越开心,便是抖着肩膀,也掩盖不了她的笑意。 百里溟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寻常,下意识的凑过身来,谢如婳立刻就像护食的老母鸡似的,一下把那些画全揽到自己身边。 “不许看!” 百里溟本也没想看来的,可她这么一叫,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危险道:“真的不给本王看吗?” 谢如婳瞪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实在太大意了,怎么能在百里溟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要做也该背着他才是啊。 谢如婳护着,百里溟就偷袭,一来一回间百里溟得逞,终于被他扯出一张来,谢如婳赶紧去护,可也来不及了。 眼瞧着那张纸纷纷扬扬的从她跟前飘落,落在百里溟手里,她的脸霎时凝固。 百里溟看着纸上这个吹胡子瞪眼的“自己”亦是瞪大了眼睛。 谢如婳心 想,完了,这回被百里溟抓住小辫子,不知道他又要借题发挥出什么来,看来自己这条小命,早晚得交代在这上头。 可是一秒,两秒,意料中的暴怒并没有传来,谢如婳惊诧的半睁开眼,就见百里溟竟然在饶有兴致的欣赏她的画作。 他疯了吧?为何谢如婳会在他的脸上看到类似赞赏的表情? 他一定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这是谢如婳得出的结论,因为百里溟这会儿竟然要求她将所有的画作给她看。 谢如婳愣愣的看着他勾起的嘴角,心中挥之不去的怪异,就像意料之外的讶异只下,还潜藏着一点点,被人欣赏的雀跃。 百里溟看完点点头:“不错,惟妙惟肖,将本王刻画得十分生动。” 谢如婳僵着嘴角道:“王爷谬赞了。” “那你再画些来,给本王看看。” 看在百里溟如此纵容的份上,谢如婳有画了几张。 两人画到天色越来越晚,谢如画终于撑不住的想睡了。 可是如今她已经睡在百里溟的床上,难道真的要与他同寝吗? 一想到这个画面,谢如婳就不敢说自己想睡,只能硬撑着,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干脆耍起性子:“王爷,妾身困了,不如回去歇了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药堂闹 百里溟就想看她怎么处置这事,当即笑道:“好啊,本王正好也累了。” 不知为何,谢如婳从他淡笑的眉眼中,竟看出一丝戏弄的感觉。 两人回到寝居门口,谢如婳突然将人一拦:“王爷,妾身睡相不雅,不喜欢与别人同住,恐影响王爷休息,不如王爷到隔壁偏房去委屈一晚?” 没想到谢如婳纠结了半夜,想到的办法却是这个,百里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好,那本王就去偏房歇着了,王妃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 就这么爽快的,走了? 谢如婳张了张嘴,总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顺利才是,可看向百里溟离开的背影,又觉得本该如此。 今日的一切都太奇怪了,百里溟对自己纵容得有些过了头,谢如婳已经被这种宠溺感击中许多次,总觉得不安得很。 而本来困倦不已的她,因为这份不安,居然失眠了! 或许是因为沈云初给的刺激,或许是百里溟无端的表白,又或许是发现自己心意之后的茫然,谢如婳辗转反侧,脑海中被各种情绪萦绕,一回神,才发现天已破晓,她一夜未睡。 一夜未睡的结果就是,谢如婳顶了两个青紫的黑眼圈,将前 来伺候的素香等人吓了一跳。 “王妃,您怎么了,您这是,一夜未睡?” 谢如婳无力的点点头,好困呐,可今日是她约定好去百草堂的日子,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百草堂的大夫们多想。 素香紧张道:“昨儿王爷早早打发了我们去休息,我还以为王爷会睡在这儿呢,到底发生了何事,让王妃一晚上都没睡,该不会是王爷做了什么令王妃不开心吧?” 谢如婳一僵,想到百里溟亲了自己,还被打了一巴掌的事,面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 她赶紧道:“没有的事,王爷能做什么,他在偏房睡,哎呀,别磨蹭,快传早膳,我饿了。” 王爷在偏房睡? 素香一脸莫名,但见谢如婳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伺候她洗漱好后,就去传膳了。 用罢早膳,谢如婳觉得自己的黑眼圈实在太明显,于是难得的扑了些胭脂水粉,让自己看着气色好些,这才出了门。 百里溟一向不大限制谢如婳的活动,她出门还是很自在的,不过多了个暗卫跟着,谢如婳也没在意。 也不知她是不是天生带衰体质,才到百草堂,又听到里头响起一阵争论声。 谢如婳拧了拧眉,这回并没 有凑上去当活靶子,而是让跟来的素香先去打探消息,自己在里等她回话。 素香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将里头两拨人争吵的原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原来里头闹事的,是之前济世堂的伙计,原因是济世堂的掌柜之前因为陷害谢如婳被抓了,虽然掌柜被抓,但伙计们依旧还在,济世堂也还开着,可声誉却大受影响。 这不,原先在济世堂受诊的这些病人因为济世堂没个能坐镇的大夫,看了几次不好之后就想着换一家医馆,于是就找到百草堂来,百草堂的大夫也是秉承着医者父母心的心情,对病患自然不会拒绝。 然后矛盾就来了,济世堂没了病人,那些伙计们自然也生活不下去,他们就以百草堂恶意抢生意为由,找上门来申讨,说要个公道。 其实这种事哪有什么公道可言啊,商场如战场,病人们是自愿到百草堂来就诊的,就算百草堂愿意为了道义放人,那济世堂自己经营不善,倒闭也是迟早的事。 连素香都说:“那些济世堂的伙计也并非一定要闹事,他们只是因为生存受到威胁,愤愤不平外加担心衣食无继而已,瞧着也是可怜呢。” 谢如婳点点头,表示自己 知晓了。 这个问题倒也不难解决,这些伙计既然担忧的是自己的生计,那就给他们一条活路好了。 难的是这条活路该怎么给,他们又能否接受,而自己在这当中又能做什么。 谢如婳一直等到济世堂的伙计们都撤离了,才下马车进去。 她也想看看,对此,百草堂的这些人有什么想法。 同行相争,如果一方突然败势,另一方定然少不了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谢如婳倒是不怕百草堂的人会因此不尽心,不过她更想要的是人心所向的凝聚。 正巧眼下没什么病人,济世堂的人一走,百草堂便有些低迷。 只听李大夫在那唉声叹气:“以往的济世堂多风光啊,在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是京城里最大的药房也不为过,可你们瞧瞧如今?” 黄大夫也不住摇头:“适者生存乃是更替,济世堂如今的窘境咱们也无能为力,他们这样大的药堂要顺利运转,需得不少人力物力,如今没了进项,名声又坏了,也难怪无以为继了。” 李大夫道:“我也不是觉得惋惜,只是同情那些伙计们,他们又有何辜,这掌柜犯了事却牵连他们的生计,咱们又不可能将咱们这儿的病人分 派出去,济世堂一旦解散,就得多少人流离失所啊。” “我倒宁愿多一家对家,起码伙计们不会孤苦无依,那济世堂小二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上有病重老母,下有八岁小二,都指着他那点薪俸过日子,这下济世堂一下倒了,怕是那小二也得丢饭碗了。” “是啊,我看如今济世堂药材也不缺,缺的是找个人手继续经营下去,济世堂经营这么多年,内里早有一派严谨的运营之道,如果能有人将这条道捡起来继续经营,想来也是造福一方的好事。” “我同意李大夫的意见。”谢如婳进门就说:“济世堂缺的并不是经营之道,而是掌舵者,如果有人能将之接手过来,那些伙计也不用流离失所,又能造福人民,可谓一举两得。” 百草堂众人见道谢如婳,都起身行礼:“王妃。” 上次被济世堂弄到京兆府大牢住了一夜,百草堂的众人都知道了她是江夏王妃,谢如婳也不藏着了,抬手道了声免礼,就回归正题。 “济世堂是一家无论进货,坐诊,名声和知名度都很高的药堂,就这么看着其销声匿迹实在惋惜,我同意李大夫的意见,如果有人能将其买下,一定造福一方。”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意经 黄大夫道:“买下济世堂当然是解决这事的好法子,可这济世堂不是一般的小药堂,它垄断京城医药产业这么多年,根本不是咱们一点小打小闹的钱能谈得下来的,里头光是储存的药材价值恐怕就得十几万两,咱们哪有这么多钱呀。” 谢如婳但笑不语。 李大夫道:“钱当然得筹,济世堂也得买,要不咱们合计合计,看看能不能将这事解决?”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他们自己都不过是个小小的大夫,尚且也早温饱线上挣扎,便是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一时也拿不出几十万两来做这个宽济苍生的闲事。 谢如婳见他们叹气,这才笑道:“李大夫有此仁心,我自是要鼎力相助的,便是冲着李大夫的贤名,相信济世堂的在你的操持下,也一定能够起死回生。” “素香,去我的私账上,取十万两先给李大夫送来。” 李大夫大惊:“王妃,这万万不可啊,想要盘下济世堂是李某的私心,王妃不责怪李某多事已是大度,怎还敢劳王妃破费,王妃这是折煞老朽了。” 谢如婳道:“李大夫此言差矣,买下济世堂,不仅能解决眼下济世堂的困境,保住那些伙计们的生计,还能开展一 条生财之道,本妃明知如此,何乐而不为?” 李大夫连连摇头:“王妃大义,老朽谢过了,只是十万两事关重大,济世堂又是咱们的对家,俗话道同行隔层仇,老朽便是有心帮助那些人,也断不敢阻挠王妃的财路。” “若是济世堂交到李大夫手里,说不准就不是隔层仇,而是多层保障了。” 看谢如婳如此笃定,连黄大夫都有些疑惑:“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谢如婳道:“做人需得看长远一些,不能只在意眼前的蝇头小利对不对,济世堂是咱们的对家,但那是以前,如果现在能发展成我们的同盟,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李大夫的人品我信得过,就用这十万两继续讲济世堂运营起来,到时候与百草堂齐头并进岂不正好?” “本妃并非没有容人之量,济世堂的那些药材和伙计本妃也觉得就此解散十分可惜,倒不如尽力挽救一番,就当做好事了。” 此番说辞,黄大夫和李大夫都非常佩服,要知道以一般人的心性,对方生意倒塌,自家就能一枝独秀,这是多少人都想要的结果,当初济世堂的掌柜,不正是因为忌惮百草堂有朝一日会赢过他们,才蓄意陷害,恶意竞 争的么? 谢如婳却能顾全大局,不仅没有因为曾经的恩怨打压济世堂,还宽容大度的容忍他们继续生存,现在甚至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与自己的药堂并存,光是这份心胸和气度,就已经让很多人望尘莫及。 李大夫由衷道:“王妃气度斐然,老朽佩服。” 谢如婳笑了笑:“李大夫可别着急夸我,本妃首先是个生意人,自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十万两可不是白出的,到时候李大夫你,去济世堂做明面上的大掌柜,济世堂一应账目和进项往来皆由你管理,本妃需要五成的利,你看可否?” 李大夫有些难以置信:“五成?” 这么好的机会,便是八成之利,愿意去做的人只怕也趋之若鹜,谢如婳出这么大本钱,竟然只要五成? 谢如婳点点头:“五成足够,剩下的两层,本妃相信李大夫的人品,将之用来安顿那些病重且无钱医治的百姓便好,本妃只要李大夫答应一点,日后无论病患贫穷富贵,都要尽力医治,不放弃每一个病人,就足够了。” 李大夫赶紧拱手:“那是自然,老朽一定不负王妃所托。” 济世堂五成的进项,哪怕拿出两成来医治病患,剩下的也足够让他 衣食无忧了,这对李大夫来说,不止是换一个地方弘扬自己的志向,更是自己境遇的一大跃步,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作为一早就被谢如婳看中,从一个小医馆挖掘过来的他,首先想到的也是谢如婳的知遇之恩,便是这大展宏图的机会近在眼前,他也不能安然接受。 他犹豫道:“一下拿出这么多的银子,对王妃的生活没有影响吗?老朽记得,王妃一直在留意一味非常珍贵的药材,那药材有市无价,到时候也需得不少银子吧?” 难为李大夫首先替她考虑,也不枉费自己对他的看重。 谢如婳笑道:“银钱的事,李大夫就不必挂心了,本妃好歹也是江夏王府的王妃,王爷还能短缺了本妃不成?至于这药材,自是要寻的,本妃还指着李大夫接手济世堂后,利用济世堂的名声和特殊渠道,替本妃周旋呢。” 李大夫这才安心:“也是,那老朽就谢过王妃了,药材一事,老朽一定尽力。” 有才能又有抱负的人,谢如婳一定会给他机会,这一点,就是她想到的解决之策。 李大夫医术精湛,又不乏仁者之心,最重要的事,他是个善于谋划,掌控大局的人,从一开始,谢 如婳在一个小药堂发现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他能将最需要,最平常的草药以显眼的方式摆在外头,平日也会教授病患们自己搭配寻常药方,偶尔还会像教授徒弟似的给病患介绍草药的性质药性。百草堂内的草药封存,往来,账目一应无需谢如婳操心,都是他在细致的整理。 还有如今,百草堂内井然的秩序,不疾不徐的气度,药童们能够各司其职,也是他统筹管理的功劳,谢如婳相信若是换个平台,李大夫也一定能做到更好。 最重要的一点,当初医闹的时候,济世堂就是冲着李大夫来的,李大夫尚且能够以德报怨替济世堂考虑,那些人怎会不服他?就算日后有人说李大夫是为了做这大掌柜,可谁有他的气度和大方? 谢如婳笑盈盈的看着素香将银票交到他手里,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济世堂的未来,济世堂有那样的根骨在,是不可能完全倒闭的,顶多低迷一段时间就会有旁的人来接手,与其到时候又多一个竞争对手,不如就此接下,让自己做这个幕后老板。 这就是谢如婳的生意经,走一步看三步,不要为了一句同行竞争捡芝麻丢西瓜,毕竟真正赚钱的大瓜,是济世堂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哑药 而且,从她百草堂走出去的掌柜,百草堂会输人输阵吗? 又与李大夫商量了一会儿接管济世堂的后续,谢如婳将百草堂的事跟黄大夫交代了,才同往常一样,往后院走一遭,巡视去。 最近接诊了几例重病患者,后院已经住满了人,药童们忙得团团转却井然有序,谢如婳看了一下,伤情皆处理得很好,便也没有再操心。 顾行殊自是搬走了的,上次谢如婳将话说得如此决绝,顾行殊的伤也确实好的差不多了,实在没有再不走的理由,便趁着她不在的这几日离开。 只不过他并未走远,一直留意着谢如婳的动静。 许是听说了她在医馆的事,谢如婳巡视完后院出来后,正准备回府,在门口又遇上了顾行殊。 几日不见,顾行殊发现谢如婳更具风华了,哪怕她如今眼底青黑,也掩盖不了她眉目间的风采。 也是见过她之后,他才发现,一个女子的赏心悦目并不在于对方有怎样的风情,而在于这个人是她,和那些属于她的一举一动。 还在于,只要看到这个人,眼前就会明亮起来的心情,这是顾行殊在再次看到谢如婳时,一下就想到的念头。 “好巧啊,王妃也在。 ” 看到顾行殊,谢如婳少不得白他一眼:“是有点巧过头了,先生也瞧着不像身子不舒服的样子,又来百草堂做什么?” 幌子还没说就被拆穿了,顾行殊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我这不是几日未曾见到王妃了吗?听说王妃过来巡查,便想着来看看王妃好不好。” 谢如婳一拧眉,这可是在药堂里,大夫们都在呢,顾行殊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做什么? “看来顾先生近日太过清闲了,本妃好不好自有该关心的人关心,顾先生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的话日后就莫要再说了,没得让人误会。” “王妃也怕被人误会吗?”顾行殊清隽的眉眼透着愉悦:“若是能与王妃传出一些误会,行殊倒是有些期待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王妃风姿出众,行殊自那日客栈一别后,就非常想念与王妃一起的日子,不知王妃可还挂念行殊分毫?” 什么客栈一别,说的像他们背着外人在外幽会似的。 谢如婳的脸色立刻一沉:“顾先生,说话请注意分寸,本妃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也仅仅只限于感激而已,先生若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本妃不客气了!” 顾行殊那些话只是一时兴 起的脱口而出而已,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可看到谢如婳恼羞成怒的样子,又觉得非常好笑。 他不怕死的再凑上来。 “哦?王妃会对行殊如何不客气呢?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难道你还能堵上我的嘴不成?” 谢如婳哼了声:“未尝不可。” 说完,顾行殊只觉鼻尖一股异味飘过,他想再出言调侃,可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如婳挑衅的看着他:“给先生一个忠告,千万不要去惹怒一个大夫,不然结果可就就不大好看了。” 顾行殊又张嘴,却反驳不出半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如婳就这么带着丫头扬长而去。 该死的,他一向不是一个缺乏戒备心的人,现在怎么连什么时候被下哑药都没注意? 可惜不管他再怎么懊恼,谢如婳已经走了。 顾行殊哭笑不得,只好真的进百草堂拿一份治疗哑疾的药,对上李大夫意味深长的调侃,丢人得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如婳回府之后,她才想起来,关于五皇子那件事,她还没有好好和百里溟谈过呢,这事一直成为搁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可也不知怎么的,一碰到百里溟,被他扰乱一下就全都忘了 。 她决定和百里溟好好谈一下。 随便收拾一下自己,她就去偏房找百里溟了。 偏房自是比不得主卧精致的,因为一般是待客用的地方,这里的卧榻也都是随便装点一下,徒做休息而已,除了桌椅板凳之外,这儿也没什么装饰的物件。 谢如婳一进门就有些后悔了,主卧一切都是按照百里溟的喜好装扮,虽然这几日加了不少她的东西,但大方向依旧是他的卧房风格,如今自己竟然霸占了人家的房间,还把他赶到这偏僻的偏房来,是不是有些不大厚道? 这份心虚,让谢如婳行完礼之后,下意识的开口:“天气渐冷,王爷如果在这儿休息不好的话,还是搬回主卧去住吧。”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百里溟勾唇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王妃当真愿意与本王同住?” 谢如婳一听就知他想岔了,赶紧开口:“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是说那里本就是王爷的房间,其实妾身可以回到菱香园去住,那儿挺好的……” “王妃。”百里溟打断她:“本王的王妃,自是要与本王同寝的,如今咱们成婚已经三四月有余,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旁人若问起你这肚子为何还 没动静,你又当如何应付?” 说的这么直白,谢如婳一下羞窘起来:“这,这不也得看缘分吗?” “是啊,看缘分的事。” 百里溟说完这句,神色便有些迷离,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一般,低沉道:“本王的母妃,便是因为嫁入宫中三年没有子嗣,父皇就迫不及待换人了,族中还派了另外的女人过来给她固宠,可恨本王的到来整整晚了三年,因为这事母妃遭受了多少白眼。” 百里溟的生母容贵妃,谢如婳也有所耳闻,听说也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当初进宫本来是可以当皇后的,却因为性子沉静又不善争宠,最终只得个贵妃之位,在宫中郁郁而终了。 听百里溟这意思,这事好像别有内幕? 谢如婳不自觉的坐过去,关心道:“这话怎么说?” 百里溟转过脸,皮笑肉不笑道:“你听到的,一定是说我母妃性格冷淡,一辈子寡淡不争不抢,安然病逝的传言吧。” 这,难道不是? 谢如婳脸上的疑惑很明显,百里溟自嘲道:“我母妃性子寡淡,不喜争宠是事实,可惜她并非全然因为病死,而是因为被人所害,外加父皇偏激纵容那些人,这才郁郁而终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容贵妃 或许今日气氛正好,或许谢如婳给了百里溟一种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百里溟徐徐将这件往事说出来。 百里溟的生母名叫元容,是元老国公的嫡女,当初忠孝皇帝在时,她以秀女的身份选入宫中,因为姿容出众,一入宫就被忠孝帝看上,以贵嫔的身份留在宫里。 有了恩宠之后,加上元家家世的加持,入宫不过三日,她便晋升为妃,成了宫里荣升最快的女子。 元家人喜忧参半,虽然有皇上的恩宠是好事,元家在前朝的地位也得以加固,但因为元容性子沉静,不爱争抢,虽有一腔才华却原则性极强,元家怕她在宫里会受欺负,只能更加谨言慎行。 结果还是出事了,常言道帝王的恩宠如同催命的毒药,何况元容又是忠孝皇帝许以青眼的第一人,此举在宫里无疑侵犯了很多贵人的利益,明争暗斗至此不死不休。 百里溟上面其实还有个哥哥,可惜因为元容当时不知自己身怀有孕,有一次被人推倒湖里之后就流产了。 之后有人趁着她身子虚弱,向皇上进献谗言,说那个孩子并非龙种,还罗列元容曾经有个青梅竹马一事,忠孝皇帝偏听偏信,对此怒不可恕,当即杀了那个陪伴 元容长大的人。 可想而知这对一个刚没了孩子的女子来说,这样的消息是怎样的打击,加之元容那性子,就此一病不起都是轻的。 这次之事让她元气大伤,整个人也寡淡了许多,皇上自然是心气高的,她不妥协主动找他,他便也就这么晾着。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新人旧替了,忠孝帝有了跟多的新欢,慢慢就将这位曾经山盟海誓的皇妃忘在了脑后,那些看碟下菜的下人们也愈发苛刻,元容可谓过了一段苦日子。 直到三年之后,元家和霍家结亲,霍大将军娶了元容的亲妹妹,这个妹妹自小与元容交好,霍大将军回京叙职的时候特意托他问候元容的事,皇上看在北境战事霍家立功的份上,才想起元容的好来。 就那一次,元容有了百里溟,可元家因为一次不利,家世一下变得风雨飘摇,为了固宠又送来一个美人进来,孕中的元容得知皇上刚得的美人是元家亲自送来的,自是又少不得一番心伤。 不过这回,因为有了孩子,为母则刚的元容并没有就此消沉,她以惊人的毅力在朝中为元家周旋,在后宫千千万万的阴谋中极力保下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在面对当年一次宫变之下,被 当做人质时还能舍身护驾,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因为那次的救驾之功,百里溟生下后,元容就被提升为容贵妃,一时风光无两。 逆境使人坚强,却也磨人意志,元容深陷宫廷斗争,这却并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她的身子也因此日渐消瘦,整日寡淡郁郁。 而当时忠孝帝的皇后又是个极其善妒的女人,她表面上对后宫的嫔妃们非常和善,内里却无所不用其极的陷害,百里溟自小几度死里逃生,容贵妃亦是多次在她手下差点丧命,母子两活的万分小心。 即便如此,皇后还是没歇她恶毒的心思,一次百里溟中毒,需要一味续命之药,而这味药只在皇后宫中才有,容贵妃只能去求人。 忠孝皇后却告诉她,孩子和自己,只能活一个,如果想要求药,就得以自己的命来换,元容明知这是皇后的毒计却无可奈何,她去求皇上,甚至连皇上都没有办法,因为当时的皇后也是毒王谷求医出来的,她的药只有她自己能解。 无奈之下,心灰意冷的元容最终决定服下皇后给的毒药,让她给百里溟解毒,没多久,她也就安然去了。 谢如婳只在书上听说过杀母留子这种事,没想到现实中竟然 也存在这种残忍的事! 看着百里溟隐忍克制的模样,她就莫名的心痛,难怪百里溟如此寡淡,试想一下,他的命是他母妃用自己的命换的,他要一辈子活在这个阴影里,死不起,活不起,该是何等的痛苦! 谢如婳忍不住走过去,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温声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母妃愿意为你而死,想必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王爷你好好活着,王爷,莫要辜负她才是。” 百里溟的眼中有些许猩红,他哼了声:“是,本王当然得好好活着,不光要活着,还得活得长长久久,让那些陷害过她的人,都下地狱!” 谢如婳一阵心惊,猛然想到那位忠孝皇后的娘家,好像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丁了,在朝中也没了影响力,难不成,这事是百里溟干的? 还有毒王谷,这事跟百里溟是否有关系? 她不敢想,不敢问,身在皇家权谋之下的政治牺牲者,谁又能绝对干净呢,百里溟早早失去亲母,一个人摸爬滚打着长大,又背负这样纠结的仇恨,不死不疯已是难得,不报仇,他又如何活下去? 他能背着全世界的人创立阴市,创造无所不做的夜尊府,这个过程一定也很艰辛吧? 谢如婳突然就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比起自己身在异世的这点孤苦无依,与百里溟从小到大的经历来说,又算的了什么? 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他如何创立了夜尊府,这当中又有怎样的艰辛,只得掩下心中的酸涩转移话题。 “听说王爷私下去过五皇子府上?” 这话一会儿,百里溟已经收拾好情绪了,奇怪的看向她:“不过是起交代百里珩几句话而已,怎么了?” 谢如婳扭捏了一下,才说道:“王爷其实大可不必为了妾身,与皇子府扯上关系,以王爷如今的地位和势力,便是不站队,也足够衣食无忧了,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百里溟一顿,反应过来才道:“你以为,本王是想支持五皇子上位?” 被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谢如婳赶紧道:“其实王爷支持谁,妾身都不会反对,这是王爷的私事,以王爷的见识和能力,妾身绝对相信王爷的判断,只是……” “只是不必如此轻率做决定,是吗?”百里溟笑了笑:“王妃多虑了,本王并未与百里珩同盟,本王只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予他一些方便而已,他们都是那个人的儿子,你以为本王会既往不咎的帮他们吗?” 第一百三十章 求子 是哦,当今皇上可是当初忠孝皇帝与皇后的亲子,又对百里溟一向不能容忍,多次陷害他,就算百里珩是百里溟的亲侄儿,这两人也未必能统一战线。 “那王爷还……” “本王说了,仅仅只是因为王妃。” 仅仅只是因为谢如婳需要百里珩的力量,共同对付皇后,百里溟就愿意为她做这些? 谢如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细细密密的麻意扎得她心口生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百里溟对她的好,都在暗处,只怕他不说,她永远都不知道。 罢了,就冲这份好,她就不与他闹别扭了。 好一会儿,谢如婳才小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王爷也想要那个位置的话,我会不遗余力的帮你。” 百里溟挑了挑眉:“王妃在说什么?” 谢如婳也不知这话是自己的冲动之言,还是真的这么想,见百里溟还问,哼了声不愿再说,干脆就这么走了。 百里溟其实是听清楚了的,没想到这个小女人竟然愿意为他说出这样的话,她可知一旦踏上这条夺嫡之路,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将身家性命都交付到他手上了。 如此信任,何尝不是动心,百里溟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嘴角勾起 一丝微笑。 转眼年关将至,各府间的走动也勤快起来,在皇后的示意下,蒋家似乎也逐渐在向太子的阵营靠拢,东宫与蒋家的联姻逐渐展露眉头。 这件事中,最着急的当然是谢清清了。 成婚三月有余,谢清清的肚子还是每月动静,按说他们私通已久,早该有些眉目了才是,可也不知怎么的,越是着急越满怀期待,反倒越是怀不上。 这可急坏了谢清清,东宫在没有太子妃的时候,她尚且能够做主镇得住场子,有谢家的势力在,便是她先怀上孩子,太子和皇后也不敢说什么。如果能借着这个孩子的优势让她坐稳侧妃之位,那么就算太子妃进门,她在东宫也能立于真正的不败之地。 可一旦没怀孕,太子妃进门之后,她就算有谢家庇佑也不顶事了,毕竟主母没怀孕之前,妾室是不能有长子的,便是她出身再高贵,太子妃也决不允许东宫的长子嫡孙位置是别人生下的孩子。 所以谢清清只有在蒋家女儿入门之前怀上孩子,她才能保全如今的一切。 林若梅就多次暗示过此事的重要性,谢清清当然也明白这个孩子对自己的重要,可惜很多事不是想想就能办到的,她每日 都在想着法子让太子多留宿在她院子里,给他炖各种补品,太子虽然恼她,但架不住她花样多,也常常与她温存。 奈何再努力,该来的缘分始终没来,宫中的御医不顶事,每每都说她身体无恙,只要好生调理外加放松心情,自然能有好结果,可谢清清却等不了了,如果一直这么等着,过个十年八年她期盼的结果才来,那还有什么意义? 着急之下,她甚至开始打听民间的方子。 这不,听闻济世堂有位不常出诊的女大夫,对妇女之症极有研究,京中好多生不了孩子的女子在她手下一瞧都顺利怀上了,她也打起了心思。 如果她也能得这个妇科圣手的指点,那怀孩子一事,岂不指日可待了? 其实她听到的不过是个巧合罢了,作为幕后股东,在济世堂刚经手过来的时候,谢如婳当然也要去瞧瞧的,不过她已经是百草堂的大掌柜了,不方便露面,那日便戴了帷帽前往,旁人自然也就不知她才是济世堂真正的主子。 恰巧有个女子因为多年不孕,寻到济世堂就诊,听她说好多大夫都说她天生闭塞,不可能再有孩子,她和丈夫却非常坚持,到处问诊,说相信上天一定会给她 们奇迹。 谢如婳恰巧在一旁见着了,不免多看一眼,见那女子虽然衣着平常,长得也不算貌美,却有个难得体贴的丈夫,一直陪着她,不停给她鼓励。 女子说得心酸又宽慰:“周郎待我极好,这么多年了他与婆婆对我是真没话说,因此我更觉得对不起他们,我没能给周家留下个一儿半女,是我最大的遗憾。” 她那朴实的丈夫憨笑道“哪有什么对不起,生孩子这种事也得看缘分,许是我们缘分未到吧,看了许多医馆都不见好,可三娘始终没放弃希望,说只要我们有诚心,上天一定会送一个孩子到我们身边。” 这样夫妻情深的两人,如果有个小孩,人生确实圆满了许多。 谢如婳听了一耳朵,羡慕了一番她们平凡之下的夫妻情深,不离不弃,就到后院跟新掌柜李大夫商议事情去了。 两人商量完出来的时候,谢如婳又看到了那个叫周郎的男子,不同于人前的憨厚阳光,此时只有他一人,将大夫叫到后院,竟然一把跪下了。 大夫吓了一跳,赶紧道:“使不得,使不得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何故下跪?” 周郎红着眼说:“大夫,你莫要告诉三娘实情,这么多年 她为了要个孩子吃了不少苦,汤药一碗一碗的就没断过,送子观音庙更是拜了一座又一座,我和我娘这辈子已经歇了子孙心思了,只要三娘好好的,什么都好。” “可她就是觉得对不起我们老周家,非要给我留个后,看了这么多大夫,我心里早知这事怕是没希望了,又不忍心她多想,只能陪着她来。” “不怕你们笑话,为了求个孩子,我们已经家财散尽,再也没有余钱治病了,这次也是听闻了济世堂的名号才千里迢迢赶来的,就算三娘的病治不好,你能不能,口下留情的给她个希望?不然她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看诊的大夫一脸为难:“我明白你的心情,可身为大夫,是不该隐瞒病患真实病情的,你为她打算让人感动,可这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我只要瞒着她一时就够了,多瞒一时是一时,或许一世就过去了。” 谢如婳看着男人无奈的泪水和祈求,莫名就被感动了。 都说以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在这个三妻四妾盛行的时代,这个男人除了能对妻子始终如一,从不放弃之外,连她多年不孕也不介意,还要求大夫瞒着病情,这是怎样一种稀有的真情! 第一百三十一章 病因 谢如婳叹了声,见大夫总算在他的哀求下答应撒个善意的谎言,不禁觉得有些惋惜。 果然世事难得圆满,有了有情、人却求子无望,人生也是缺憾。 周郎和大夫谈妥之后就去了大堂,谢如婳站在院子里跟李大夫又说了会儿话,没过一会儿,又见那个三娘拉着大夫进了内院,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大夫,我知道我这身子不争气,怕是要让周郎失望了,周家只有周郎一支独苗,婆母也开明慈爱,我三娘何其有幸能嫁入这样的人家,这辈子也算无怨无悔。” “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就让周家绝后啊,大夫,我答应了周郎,这是最后一次求医了,我求你告诉他,我这辈子再也生不了孩子,让他休了我另娶吧,我都打听好了,邻村的张寡、妇是个好生养的,也不介意他有过妻子。”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就答应我吧,为了周家能够开枝散叶,这么多年我也折腾够了,如果张寡、妇真的能替老周家生下一儿半女,我,我愿意成全他们。” 谢如婳再次被震惊。 这又是何等深情,只因为不想给丈夫留不忠不孝的名头,这个朴实的女人竟然愿意将丈夫让出去,还大方的替 丈夫张罗新媳妇! 谢如婳一时震惊,心情一下就沉重起来,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 在这个时代,女子被休弃意味着什么,这个三娘不会不明白,可她对婆婆对丈夫的感激,却让她勇敢的做下这样的决定,并且独自承担背后的这一切,这样的情深又何尝不是一份大义。 他们夫妻两,虽然日子不算富裕,但这份为对方着想的心思,却比宝石还珍贵。 连李大夫见了,都面露不忍:“此女有情有义,也不枉费她夫君为了她四处求医了,只是这不孕之症病因奇多,我看她也不像不能生养的,怎会求子之路如此艰难呢?” 谢如婳本还感叹世事弄人,被李大夫这么一提醒,观察了一番,果然如此。 可能因为长期劳作的关系,这个女人宽肩阔腿,身形健硕,肤色非常健康,反观她的丈夫,却是瘦小伶仃,眼底淤青,一副疲态的样子。 谢如婳突然灵光一闪:“您是说,这个女子瞧着并非不孕之相,而每次前来就诊的,却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李大夫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惋惜的摇着头:“是啊,只能说子女缘分这类东西,还得讲究机缘,或许他们真的是此生无缘也未可知。” 那 怎么能这么说,一直怀不上孩子,也未必就是女子一人的原因啊! 谢如婳一下就找到了根本,合掌一拍道:“错了,你们全都错了!” 只让三娘就诊,却不管周郎,怎么可能找到病因! 来回走了两步,实在不忍这一对有情夫妻就此分离,谢如婳干脆道:“你去将这两人叫进来,本妃给他们看看。” “王妃要亲自给他们看诊?” 谢如婳点点头,李大夫想起谢如婳的医术比之他们的确更为诰命,还常常另辟蹊径,看病的角度更是刁钻且准确,而且她在百草堂也曾坐诊过,便没再推辞,让人将他们叫了进来。 三娘还有些惴惴,不知为何突然要换大夫,周郎更是不安,以往都是三娘一人看诊,怎的这会儿要将他也叫来? 谢如婳道:“你们二人不必紧张,今早送子观音托梦于我,说将有一对夫妻会来济世堂问诊,让我助他们成事,我一猜,观音娘娘说的或许就是你们,都说要孩子也得讲究机缘,你们的机缘到了,” 两人面上皆是一喜,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却依然高兴道:“当真?” 谢如婳点点头,将事情推往玄学上说,一直是一副百试不爽的灵药,只要是观音娘娘的交 代,这天下的凡人谁敢不遵? 示意他们二人伸出手来,把脉,一番望闻问切的诊断之后,谢如婳总算确信了,就是自己猜想的那样,这两人未能有子,其实是男方的问题。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这个男人后天肾虚,精,子成活率太低的缘故,这个女人的身体根本没有问题,枉费她走了这么多求子的冤枉路。 说来可笑又可悲,一旦女子没能孕育子嗣,人们往往将责任推卸在女人身上,说这个女人是“不下蛋的母鸡”他们焉知,不孕的原因两个人皆有可能,说不准是男子的原因呢? 好在这个周郎也算有所担当,并没有因为不孕就将罪责怪罪在三娘身上,没有被愚昧冲昏了头脑,值得三娘的等待。 谢如婳诊脉完就开始写药方了,她分别写了两张,一张交给三娘,让她好生调理,一张交给周郎,说:“观音大士说你们的孩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不过因为他前生尊贵,所以得看到你们的诚心,你也得陪着你的夫人吃药,他才能顺利降临。” 求子多年,好不容易看到曙光,周郎岂会不愿,抓了药之后就千恩万谢的走了。 谢如婳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不按时吃药,等了这么多年,就算 死马当作活马医,他们也一定会好好遵循医嘱的。 这不,一个月之后,果然传来了好消息,高兴得那周郎大肆叩谢了济世堂一番,周母甚至连夜做了一面锦旗,粗糙却盛满感激之情,大张旗鼓的送到济世堂来,不少人都看到了。 谢如婳将男子也有可能不孕一事在大夫们之间科普开,济世堂和百草堂的大夫们皆觉得有道理,之后但凡接诊此等个例一律男女双方同查,如此一来又顺利治好了几位因男子原因而不能有孕的人家,一时济世堂有位妙医圣手的传言也就流传开来。 谢清清听到的,便是被人传扬之后的事。 这些人把谢如婳的医术传得神乎其神,又有那么多多年求子不成,结果济世堂一接诊就成功的个例,谢清清压根不知这人就是谢如婳,对着传言已经信了七八分。 她决定上门试试,给自己寻条希望之路。 当然,顾及自己的身份,她是不可能随便让别的大夫接诊的,所以过来之前,她一早就派人送了信给济世堂,就说要请他们医术最好的女神医来为她诊治。 济世堂的伙计是个有眼色的,看着信上用的似乎是东宫的标志,不敢擅作决定,当即就派了人将信送到谢如婳手里。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跋扈 东宫?敢用这种语气急迫求子的,大概只有谢清清一人吧。 谢如婳当然知道谢清清在急什么,看到这信的时候都被气笑了:“不给她治好就要掀了济世堂的招牌?呵,还真是好大的脸面!” 素香道:“王妃,二小姐嚣张跋扈惯了,说不得这样的事她真干得出来,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她还怕她不成? 所以到了约定的日子,谢如婳特意找黑鹰做了一张人皮面具,伪装成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人,就去济世堂坐诊了。 自从这妙医圣手女神医的名号传开,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的,谢如婳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候。 她不是一个特别矜持于身份的人,尤其喜欢坐诊,积累各种病例,所以看到这么多人在候诊,当即就拉起珠帘做起大夫来。 谢清清到的时候,谢如婳刚诊断完一波病人,还有一波在等着,所以并未特意招待她,只让小药童过去给谢清清说,让她稍坐,等轮到她了只会让人来请。 谢清清又岂是个愿意稍坐的,特别是自己已经给济世堂递了信说明自己不喜被扰的情况下,他们还让她等着,这不是明晃晃的看不起她 ,轻慢她吗? 一下马车就得到这样的消息,她当即发了火:“济世堂就是这样招待贵客的吗?不知道我出门一趟不容啊,没早早准备好茶水雅间就算了,还敢让我等着,你们掌柜的是谁,叫他出来说话!” 谢如婳一听就知道这是谢清清的声音,她有意给她个教训,便没有说话。 李大夫赶紧出来:“济世堂招待不周,是我们的不是,这位夫人您稍等片刻,如大夫正忙着,一会儿她忙完了,自会有人来请您过去。” 谢清清就是不想等,故意加大了声音:“如大夫这么忙的啊。我这可是提前预约了的,都没个特例,你们济世堂的大夫,架子还挺大?” 李大夫仿佛没听到这话中的嘲讽似的,笑道:“这不是因为如大夫医术精湛,声名远播嘛,您稍等片刻,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谢清清看了身边的丫头一眼,她的贴身丫鬟如意立刻两眼一瞪,怒道:“大胆,我们夫人的时间可是很珍贵的,你们凭什么让我们等着,还不将里头的人都撤了,先给我们夫人看诊!” 如此跋扈,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谢如婳皱眉,哑声道:“夫人何必生气,在大夫眼里,病人并无身 份高低之分,这几位在你之前过来,我自当先给他们看,毕竟先来后到,无规矩不成方圆,不是吗?” 如意恼道:“什么人都有高低贵贱,你们济世堂还想不想做生意了,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竟敢让她等着,万一在你们这儿磕着碰着,便是十几个脑袋,你们也赔不起!” 好一个狐假虎威的丫头,众人看到她这般说话,一下就不爽起来。 不知哪个病患不悦道:“好大的口气,这京城天子脚下,我还没见过这般嚣张跋扈的人,你是哪家府上的啊?这粗鄙的言语,粗俗的教养,我倒要问问,你、娘怎么教你做人的呢。” “你,你哪家府上的,敢对我们不敬!” 那病患也来气了:“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镇国将军府罗明玉是也,怎么,要找我算账?” 如意正要反驳,谢清清却一下制止了她。 “够了,如意,我还不想惹麻烦,这些人姑且忍着。” 如意不服的一跺脚,敬畏镇国将军府的名号,到底不敢多说。 谢如婳也不着急,一个个慢慢细致的诊脉,看到谢清清越来越不耐烦的脸色她就爽快得很,诊到那位罗明玉的时候,她还义气的挥了挥胳膊:“早就听说济 世堂的女大夫有情有义,如今瞧着还是个不畏强权的,本小姐非常欣赏你。” 谢如婳看着这位英姿飒爽的姑娘,哭笑不得:“罗小姐过奖了。” 罗明玉瞥了谢清清一眼,小声道:“你不用怕她,在这药堂的哪一个不是病人,就算她是宫里的娘娘,不也得治病听大夫的吗?” 谢如婳点点头,给她细细诊了脉,开了药之后,才叫下一位。 这位罗明玉倒是义气,因为下一位就是谢清清了,似乎怕谢清清会趁机刁难女大夫,还自己守在门口,提着剑屹立在那儿,惹得谢清清又是一阵膈应。 奔着这神医的名号,谢清清倒是没有再为难人,只是诊脉的时候无意道:“我这身子一向康健,也一直用补药滋养着,却迟迟未能有孕,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谢如婳早已看破一切,此时却装作一本正经:“夫人的身子没有问题,这问题怕是出在夫人的命格上,夫人二月出生,命里一道命门带煞,故而子嗣之缘会来的晚些。” 谢清清早就听说这位女大夫除了看病准确之外,还能掐会算,如今一听果不其然,她连自己二月出生的事都一清二楚。 听闻这话,她便信了七分,赶紧道: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 谢如婳装模作样的掐算了一番,才说:“这个,不好说,按说夫人成婚三月,这孩子早该到来了才是,可因为煞气阻门,这孩子一直被隔绝在阴阳门外,夫人需得好好调理,将这煞气弱化才行,只有这样,你命中的小公子才能顺利出世。” “小公子?”谢清清的眼神亮了亮:“这么说,你已掐算出我怀的第一个孩子将会是男丁了?” 谢如婳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文曲星君降世,将来这孩子还会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这几个字,让谢清清愈发高兴,如果她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就是整个百里家族的长子嫡孙,又为东宫所出,可不就是前途无量吗? 她立刻雀跃:“那你说,我当如何调理,才能不让这煞气阻碍我儿的出生?” 谢如婳慢条斯理的点了点手指:“此事,需得看机缘,煞气因气凝聚,自然也会因为补气而散去,我这儿有个方子,为疏通阻塞之用,夫人可先吃着,等月余之后,便可换一方,很快就能彻底根绝煞气对令公子的影响。” 谢清清不疑有他,心思早就被“公子”“前途无量”这些字眼填满了,哪还顾得上多想。 第一百三十三章 坦白 她当即领了药方,高高兴兴的走了。 还在门口的罗明玉“呸”了声,见谢如婳确实没有危险了,这才拱手告辞。 谢如婳对这个陌生女子的善意有些感激,瞧着这罗明玉也是个性情中人,大大咧咧的性子中藏着难得的细腻,她很欣赏这种为别人着想的人,顿时觉得这个女子颇为洒脱。 她的直觉没错,以后的日子里,这位罗明玉给了她这世上最真挚的友谊,让她在这个异世多了很多的温暖。 而谢清清离开济世堂之后,如意就愤愤的说:“娘娘,奴婢觉得那个济世堂太不可靠了,明知娘娘的身份还敢如此怠慢,想必都是些不怕死的,这样的人都顽固得难以收买,咱们要不要……” 谢清清哼了声,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事成之后,那位女神医也不必留了。” 如意正是这个意思,忙不迭点头,道了声是。 杀人灭口这种事,但凡有些秘密的世家中皆屡见不鲜,谢如婳不知,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又为后来埋下了祸端。 她们一走,谢如婳就想起有关谢清清这事的一样重要东西,百草堂正好前些时日寻到了,于是又回了百草堂一趟。 每每来到百草堂,就必定遇上顾行殊,这 似乎已经成了一道铁律。 果然,谢如婳刚找到所需的东西,出门的时候又见他迎面而来。 “王妃这是去哪儿?” 谢如婳也说不清对顾行殊是个什么感觉,欣赏有之,信任有之,但他总是在自己左右见缝插针的存在,也让人不胜其烦。 她淡淡道:“刚忙完手头的事,这便要回府了,先生如果是来看病的话,请自便,我先告辞了。” 顾行殊笑了笑:“天色尚早,王妃确定要这时候回去吗?” 不回去,还等着跟你喝茶不成? 谢如婳白了他一眼,就听顾行殊意有所指道:“我看王妃近日挺忙的,如何,济世堂那么大产业,不好打理吧?” 闻言,谢如婳的脚步立刻一顿,接手济世堂一事没几个外人知道,他是怎么对此一清二楚的? 她皱了皱眉,看向顾行殊的目光都充满了审视:“你派人监视我?” “怎么能叫监视呢,这叫关心。”顾行殊也不隐瞒,上前两步离谢如婳更近些,才低笑:“在下对王妃的事情很有兴趣,并且知晓方才王妃是从济世堂过来的,还接诊了一位特殊的病人,那位病人,名叫谢清清,是太子府上的侧妃,我说的对吗?” 他竟然连自己易容坐诊 济世堂都知道,还特意提及谢清清,是知晓了自己的打算吗? 谢如婳一下警惕起来:“你想如何?” “不如何啊?行殊告诉王妃这些,只是想告诉王妃,行殊绝不做背后刺伤王妃的事而已,不管王妃是怎么看行殊的,行殊这儿,绝不会伤害王妃,所以还请王妃不必如此忌惮于我,更不必将我避之如蛇蝎。” 这话,谢如婳倒是不怀疑,顾行殊瞧着确实对她没有恶意。 只是上次遇刺之后,她就发现那事似乎是北齐做的,而顾行殊与北齐又有些特殊关联,谢如婳没法当做一无所知,所以不得不防备着些,也就刻意与他疏远了。 心思一下被拆穿,谢如婳便有些心虚。 “我并没有防备先生的意思,我只是……” “我明白。”顾行殊收敛了笑意,叹道:“你我身份有别,王妃始终无法真正信任行殊,这也是正常的,谁让你我相识不仅事关我们二人,还关乎咱们两国内政呢。” 他竟然已经察觉到自己知道他不是天启人了? 也是,顾行殊何等机敏,怎会查不到自己也在调查他身份的事,这种自己怀疑人家结果被人当场戳穿的情境下,谢如婳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她 不是不信任他,不是刻意调查他? 好像怎么说,都会让人觉得虚伪。 倒是顾行殊自己,对此并没有太在意,还大方笑了笑:“王妃既然不信任行殊,要不,咱们上茶楼聊聊吧?” 谢如婳一想,也好,既然顾行殊是北齐的人,如果能从他口中探查到一些有关的事,也算帮了百里溟的忙了。 重新戴上帷帽,谢如婳随顾行殊来到百草堂附近的一个茶楼。 落座后,顾行殊极有风度的叫了壶好茶,又让小二上几样谢如婳爱吃的点心,才开口:“不知王妃爱吃些什么,我便自作主张了,王妃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现下可不是讲究吃什么的时候,谢如婳也没心思吃,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与先生也算相识一场,且患难与共过了,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上次的事,是你们北齐人干的?” 顾行殊无可辩驳,只能道:“是。” 谢如婳呼了口气:“我与北齐无冤无仇,在天启顶多也只算个不受宠的王妃而已,北齐人为什么这么做?” 顾行殊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好一会儿才开口:“王妃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猜到北齐人是想借她,给百里溟一个教训,猜到这当中或许有顾行殊 的原因,让北齐二皇子不惜以她之命做震慑,亦猜到北齐对谢如婳,或许真的存了敌意。 既然猜到,此事便也就略过不提了。 谢如婳叹了口气:“我很欣赏先生的才华,也很敬佩先生的为人,只是以如今的情况来看,我们好像真的不大适合做朋友,我言尽于此,相信先生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意思。” 道不同不相为谋嘛,就冲二人的立场,确实不适合走的太近。 眼看谢如婳起身就要离开,顾行殊赶紧道:“王妃!在下并没有要与王妃为敌的意思,在下是真心渴望能交上王妃这个朋友的,不然也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是,谢如婳每次对他都算不上热络,若非真心欣赏,又何至于主动送上门讨人嫌。 但谢如婳还是摇头道:“先生,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我不!”顾行殊突然冲动的握住谢如婳将走的手,脱口道:“就因为我是北齐人,而你是天启人,就要保持距离吗?如果我说,我愿意为了你,放弃在北齐的一切,你可愿随我离开天启,咱们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新生活?” 此话一出,谢如婳大惊:“先生请自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表白 “自重?”顾行殊的嘴角挂起一丝淡漠:“王妃早该看出,行殊对你的不一般才是,咱们不妨将话摊开了说,行殊心悦王妃,若能得王妃首肯,行殊甘愿放弃一切,与王妃从此归隐江湖,只要王妃愿意。” 这是,突然被表白了? 谢如婳一点准备都没有,虽然她也知道,顾行殊对自己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感情。 “顾行殊,你疯了?” “我没疯,这一个月以来,我每日都在思念王妃,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感觉,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谢如婳,我顾行殊思慕你,真真切切。” 莫约是他眼中的情绪太过诚恳,竟然让谢如婳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抗拒得想遁逃的感觉。 这这这,这是不是太让人惊悚,太意外了? 谢如婳慌乱的摇头:“不可以,不可以,这太荒唐了,我,我是百里溟的王妃啊!” “你不是他的王妃,他那般羞辱于你,且不尊重你,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来珍视,相信我,如果你愿意与我在一起,我会让你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不不不,你说错了,王爷对我极好,我并没有感到被轻视,是你误会了……” “如果 他真的珍视你,就不会新婚之日将花轿抬入青楼,还让一个妾室屡次来羞辱你了,不是吗?” 这一点,谢如婳无可辩驳,但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行殊笃定而又坚持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相信我,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子,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百里溟根本没那么爱你,如果他真喜欢你,何至于你在皇后宫中被掌掴,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替你出头,而是臭骂你一顿?” 这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谢如婳一定臭骂对方一顿,并且力举百里溟对她好的桩桩事实,可顾行殊一向是个清明的人,他说的这句又正中谢如婳的隐痛,令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女子不渴望被无条件的偏爱,百里溟在很多事上做法都太过理智,哪怕他已经跟自己表述过心意,谢如婳还是无法全心信任他,信任自己是被他偏爱的那个。 所以他们彷徨纠结的,不过是觉得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是否有那么重罢了。 顾行殊见她的意志似乎有些动摇,继续强势道:“而且,据我所知,你们根本到现在还没有圆,房不是吗?真爱一个人岂会没有占,有之心,既然百里溟没有,那你 就不算他的王妃,对于这一点我也并不介意。” 长久以来的遮羞布一下被人扯开,谢如婳的脸白了白,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百里溟当真,不是真的爱自己? 她面上的迷惑太过显眼,顾行殊突然就不忍再逼她了。 他终于放缓语气:“这些你慢慢去想把,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只要坚信,我对你的心意就够了。” 谢如婳愣愣点了点头,她的心思还纠结在百里溟是不是真的没有那么爱自己上头,根本没听清顾行殊的话。 顾行殊见状,叹道:“罢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说明一下,上次的事是北齐二皇子做的,我顾行殊绝没有伤害你的心思,虽然我人微言轻,不能替你报仇,但你受的惊吓我都放在心里,等时机到了,我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谢如婳终于回过神来:“北齐二皇子,那不是你的主子吗?你这么做,岂不等于叛主?” “主子?”顾行殊轻蔑道:“没有任何人是我的主子,我只属于我自己。” 谢如婳惊诧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其他的话。 以顾行殊的桀骜不驯,的确很难让他忠心认主,那他在北齐又是怎样一 个存在? 不等她想明白,顾行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恢复一贯的慵懒散漫,笑道:“好了,如今咱们也算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了,如婳你就不必对我再怀戒心了吧。” 怎么可能不怀,被这样一个男人惦记上,谢如婳更戒备了好吗? 看着她慢半拍的模样,顾行殊兀自一笑:“你不用担心,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北齐的事,还有你这王妃的身份,我都会处理好,你只要乖乖等在王府,等着我去接你就够了。” 什么跟什么,她为什么要等着他来接,接了去哪儿? 谢如婳一脸莫名,顾行殊已经转身吩咐近侍亲自将人送往王府了。 直到谢如婳回到清风苑,都没能明白自己究竟跟顾行殊达成了什么协议,她答应他什么了吗?好像没有吧? 那是拒绝了?好像也没有。 这可不是好兆头,顾行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万一他因为对自己的这点期许,脑子一热做出什么伤害百里溟的事,可就不大好了。 可现在,要让她再去找顾行殊也是不可能的,不说男女有别,就是顾行殊终于捅破这层窗户纸后,对自己的态度,谢如婳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心烦意乱间,谢 如婳烦躁的抓着头发,理不清这情绪干脆不去多管,专心回忆起谢清清要用的药来。 五皇子府上那本《毒经手抄》就有提过一章关于假孕的记载,传说有一种药,名曰五味子,服用后能使人脉如走珠,恶心反胃,看起来像身怀有孕一样。 谢如婳回到百草堂,正是去取那五味子去了,百草堂还有一个隐秘功能,就是搜罗天下奇药,前些日子正巧被她寻到这么一棵,当即就秘密的买了回来。 谢如婳将五味子按书上所言,捣碎了做成药丸,不过因为五味子味道辛辣,还有一股呛香,想了想,她又加入不少味苦的黄连,当归,还有土木香来掩盖其中的药味。 因为谢清清本身也通晓些医理,谢如婳需得保证她看不出这药丸中的奥秘,因此她又加了好几味香料,直到再也闻不出这药中的五味子,她才将之捏成药丸,放在一个小盒子里保存。 做完这些,她总算安下心来。 可这一安静,顾行殊那一番不合时宜的剖白又浮现眼前,她努力回想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并未留下什么让人多想的把柄,却依旧感到心里不安。 思来想去,谢如婳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百里溟一声。 第一百三十五章 醋劲 毕竟顾行殊身份特殊,又似乎因为自己的关系正准备对付江夏王府,如果因为这种事让百里溟受到伤害,谢如婳是万万不能心安的。 百里溟依旧住在偏房,谢如婳每过来一次,心里就愧疚一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连占了这副身体都没有这么心虚过,但看到百里溟居住简陋的环境,就觉得莫名的受之有愧。 罢了,总不能又像上次那样,叫他搬到主卧吧。 谢如婳只能强行按下心头这点愧意,换上一个笑容:“这么晚了,王爷还没睡?” 自从那日的落荒而逃之后,谢如婳有事没事都无意识的在躲避自己,百里溟也识趣的没去打扰,近日她也算安分,百里溟也没抄什么心。 可今日,他收到风扬传来的消息,说谢如婳和顾行殊私下约见过,两人还到茶楼聊了一个多时辰,百里溟就不高兴。 孤男寡女的,在茶楼那种地方,什么事能聊一个多时辰? 他心里正不爽着,抬头间又恰巧捕捉到谢如婳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愧意,顿时觉得心底某个地方酸涩得厉害。 她心虚了是吧?觉得对不起他了,还是想和顾行殊远走高飞? 一大堆的猜测涌上心头,百里溟强迫自己拉回神志 不去乱想,虽然心里风起云涌,面上却毫无波澜道:“恩,看会儿书就睡了,怎么?” 谢如婳在门口绞着手子,实在不知“有个男人向我表白,似乎想对付你”这种事该怎么开口,纠结了好一阵,还是没有后话。 百里溟暗地里冷笑了声,看穿她的心虚,内心暗想看她会怎么跟自己坦白。 两人暗自较劲,都在纠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百里溟先憋不住了,冷淡道:“天色已晚,王妃若没什么事的话,就早些歇着吧,本王也要歇着了。” “我有事要说!” 谢如婳立刻喊了声,喊完之后迎上百里溟探寻的目光又觉得尴尬,低头用力咬了咬牙,她才豁出去一般的开口:“我有事要与王爷说,今日顾行殊约了我去茶楼,他,他说对我有意思,我觉得他会对王府不利,所以来告知王爷一声。” 顾行殊!他竟然真的敢将这话说出来! 百里溟危险的一眯眼:“他对王妃有意思,是王妃自己的事,王妃告诉本王做什么?是想来本王这儿炫耀,还是说王妃觉得自己很有魅力,要本王成全你们?” 谢如婳猛然瞪大了眼:“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王爷炫耀这种事。” 百里溟哼道:“不 然呢?王妃是想暗示本王什么,让本王赶紧采取行动吗?” 谢如婳又羞又窘,一时间只觉得被冒犯,一股委屈涌上心头,让她顿时红了眼眶。 “在王爷心里,妾身就是这样的人是吗?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我谢如婳再没人要,也没有王爷想的这么龌龊,今生顶了这个江夏王妃的头衔,你以为我还会做对不起这‘王妃’二字的事吗?” 这么说,顾行殊的表白失败了? 百里溟心头的那股子别扭一下就顺畅了不少,整个人的气场也软和了下来,叹道:“本王没有不相信王妃,本王只是……” 只是忍不住心里头那股子酸意,就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被人觊觎上似的,谢如婳又从未对他直面的表达过心意,他实在没有信心她会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大概就是那些一直生活在失去之中的人,心中普遍的不安吧,即便想要的这个人已经在身边了,却还是会担心她的离开,就好像上天恩赐的礼物再珍贵,也会突然收回一样,如果注定没有结果,还不如不要。 可百里溟已经先动了心了,他实在贪恋这一束的光明,不想放走谢如婳。 这份纠结将他心里的烦躁无限放大,让他忍不 住对谢如婳发了火,虽然他知道自己这股怒火根本没有来由,谢如婳也是无辜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不过没过一会儿,这股无名之火就自己偃旗息鼓了。 只见谢如婳红着眼眶,却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昂着头道:“我虽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却也知道礼义廉耻,这个世上谁不渴望一世一双人,被人惦记上,又不是我招惹的,我也是受害者好吗?凭什么怪我呀!” “那顾行殊又不是一般人,妾身怕他对王爷不利,这才好心好意过来提醒,王爷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能说妾身心思不正呢,妾身要真对他有意思,早早随了他去岂不正好,还要回到府里受人误会,何苦来哉?” “枉费妾身一心为王爷着想,却受如此诽谤,妾身真是太冤枉了。” 见她这般,百里溟的心一下就软了,手忙脚乱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本王绝没有指责你朝秦暮楚,本王只是,只是……” “还说没有怀疑我,那王爷为何说那样的话,你这,可真是太伤妾身的心了。” “哎,你莫要多想,本王只是见不得有别的男人觊觎本王的王妃,顾行殊又是个样样出众的,本王这心里难免有些泛酸,并不关你 的事。” 因为被误解而郁闷了半晌的谢如婳,听到这话总算回过味来:“王爷这是,醋了?” 百里溟别扭的别过脸去没说话,微微发红的耳尖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谢如婳“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搞了半天,两人生气的点都不在一处,怎么可能谈的妥。 也怪自己,都没发现百里溟吃醋,还和他在这儿争论了半天,真是太傻了。 不过,百里溟竟然会吃自己的醋,这个感觉…… 谢如婳有种破涕为笑的冲动,心下一暖,眼神也不自然的随意乱瞟一阵,见不远处放着套茶具,于是便走过去,软和的泡了茶来。 “妾身不知王爷在意的是这个,是妾身的不是,王爷莫要生气了,妾身是绝不会与那什么顾行殊在一起的。” 难得看到她如此温柔小意,百里溟心里的别扭也散了大半,主动道:“也是本王自个儿小心眼,罢了,这事日后休要再提,那顾行殊诡计多端,保不齐这番话也只是逗你玩而已,日后你还是远着他些,不要与他多处为好。” 不用百里溟说,谢如婳也会这么做。 她倒了杯茶,乖巧的给百里溟递上:“王爷若是真放下了,就饮了这杯清茶,咱们一笑泯恩仇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装病 百里溟笑了笑,顺手接过,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很快,他的面色就变了,恼怒的一眼瞪向谢如婳。 而谢如婳早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笑道:“让你跟我胡乱发脾气,喝杯苦茶冷静冷静吧你,还敢指责我,真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百里溟确定,自己这会儿很!冷!静! 这个该死的女人,报复心太强了,他不过是随口抒发了两句不满,她就要报复回来,竟然还敢骗自己喝这么苦的茶,当真是找茬来了! 他一起身,动作迅速的揽过谢如婳,一个旋转飞花就将她按在案上,意味不明道:“看来王妃很享受捉弄本王,嗯?” 这个“嗯?”尾调轻扬,呵气婉转,明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语气词,却被百里溟说出一股抑扬顿挫的暧昧之感。 加之如今两人如此贴近,谢如婳几乎能感应到他的心跳,脸莫名就红了。 “王,王爷,妾身错了。” “错了吗?” “错了错了,王爷不是要练字吗?不如妾身给您磨墨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谢如婳很狗腿的想,这种情况下还是赶紧示弱为妙。 百里溟看着她狡黠的眉眼,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轻 笑一声却没有放开她,而是将带着她转了一圈,另一只手将狼毫递到她手里,道:“今日的墨已经够用了,本王教王妃写字。” 谢如婳一点儿也不想写什么字,一点也不想! 不过被百里溟如此禁锢着,她无可奈何,只能不情不愿的拿着笔,在百里溟的注视下使出十二分的功力好好写字。 几个字在她笔下如同狗爬般的歪歪扭扭,百里溟只看一眼就一脸嫌弃:“王妃这一手大字,当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什么刮目相看,明明是惨不忍睹。 谢如婳尴尬笑道:“这,这,我于此窍不通,自是不能和王爷相比的,让王爷见笑了,见笑……” 百里溟皱着眉,正想“指教”她一番,就被人打破了宁静。 “王爷,求王爷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突然病重,怕是不行了。” 两人抬眼望去,就见一个丫鬟面色着急的跪在地上连连祈求,谢如婳定睛一看,这不是叶如月身边的丫鬟吗?好像叫什么银杏的? 等等,她说的夫人,该不会是叶如月吧? 她不行了? 谢如婳的面色一下凝重起来,百里溟已经先一步道:“月夫人怎么了,什么叫不行了?” 银杏哭道:“月夫人今 日不知怎么的,早晨起来就与奴婢说她身子不爽利,怕打扰王爷也没敢说出来,结果午后突然腹痛不止,直冒冷汗,这会儿已经昏厥过去了,王爷,您快去看看吧!” 叶如月虽然是个小人物,但如今百里溟留着她还有用,还不到她能死的时候,百里溟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抬起脚步想跟随银杏而去。 不过因为还捏着谢如婳的手,他也没忽略放开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便下意识开口:“月夫人突发急症,想来也来不及叫大夫,要不,王妃跟本王过去瞧瞧?” 谢如婳才懒得管叶如月作妖,她要死要活的关她何事? 但百里溟既然愿意邀她同往,就说明他不会避着自己跟叶如月做什么,也算给自己立威了,这是一种信任和宽容,想了想,谢如婳到底没有拒绝。 既然明了了自己对百里溟的心意,叶如月一事她再躲避也没法当做不存在,倒不如直面问题,看看可有解决之法。 而且她也觉得这回,叶如月病得也太是时候了些,他们虽然将她禁足,在吃喝上可从未亏待过她,叶如月是何其爱惜自己的人,便是任何条件之下,一天一碗的血燕窝都没断过,她会因为吃 坏东西而生病? 还说什么不行了。只怕这不行是幌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才是真的。 谢如婳可不会任由她将心机耍到自己头上,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为了显得情况严峻,银杏方才是急急忙忙往外走的,这会儿见王爷虽然跟上来了,但还带着王妃在身边,她的面上不由得一愣。 “王妃这是……” 谢如婳道:“不是说月夫人病了吗?我这做主母的,如何能不关心一二,还不快带我们过去看她。”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本没什么可说的,可银杏却面露为难:“王妃的好意,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感激的,只是王妃金枝玉、体,夫人这病又来势汹汹,怕过了病气给王妃,要不王妃还是等夫人好些了再去探望吧?” 这话好笑,怕过了病气给谢如婳,却不怕过给百里溟? 谢如婳心下了然,却故意道:“无妨,本妃熟知医药,身体一向康健,一般的病过不来,而且我过去,说不得还能替月夫人看诊一二,如果能找到病灶,也好让她早日康复。” 银杏这才想起来,谢如婳是会医术的,脸色不由得又白了几分,讪讪道:“这,这不合适吧,夫人哪能 承得起王妃的恩情呢?” “承不承得,也是本妃说了算,你个小丫头就无需担心了,眼下情况紧急,还是赶紧走吧。” “可是……” 银杏想拦着人,又实在找不到可以说服谢如婳的理由,急得在那抓耳挠腮。 谢如婳心下好笑,这个银杏这么不希望自己去叶如月的院子,想必也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那病,或许病重是假,将百里溟忽悠过去才是真的。 她双手环胸,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丫头好生奇怪,你家夫人不是病重了吗?你不想着赶紧找人治病,反倒阻挠本妃和王爷前去探望,你安的什么心,是想生生耽搁你主子的病不成?” 银杏当然不敢做这种事,当即道:“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王妃前来是大事,奴婢这就前去禀告夫人一声。” 说完,就要走。 谢如婳一眼看穿她是想去通风报信,立刻道:“不必了,事急从权,本妃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况且月夫人病得厉害,你不是说她都昏厥了吗?救人如救火,还是赶紧走吧。” 银杏又一次无话可说,只能白着脸在前头领路。 叶如月住的院子叫柳湘居,离主院不远但也不太近,这是谢如婳第一次主动过来找她。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教训 这儿虽然装点的不如清风苑清冷庄重,也不如菱香园端庄温婉,但该有的都有,且都还精致讲究,随处可见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小玩意儿,可见平日里百里溟对这个妾室的宠爱。 明明没什么可挑剔的,可看到沿途的景色四处都在彰显百里溟对另一个女人的纵容,谢如婳的心里就止不住的多想。 叶如月伺候百里溟多年,他们一定是有感情的吧?看方才百里溟好像很紧张她的样子,或许他叫上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连她都看出来叶如月病得蹊跷,百里溟会不知道吗?那他为何还要装无知的过来? 谢如婳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有关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参和进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中来。 不过来都来了,自是不能露了怯的。 果然,才一进院子,叶如月就婷婷袅袅的迎出来:“是王爷来了吗?王爷……” 谢如婳听着这甜腻腻的声音,差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百里溟嗯了声,就听叶如月撒娇道:“王爷,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本不想打扰王爷的,可这身子近日也不知怎么,站一会儿就犯晕,妾身实在害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没能第一时间见 到王爷,这才觍颜请了王爷过来,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说罢,叶如月正想故作头晕的扑到百里溟身上,谢如婳就在这这时候一下闪出来,托住了她柔弱无骨的胳膊,淡笑道:“月夫人这头晕之症,怕是不好医治啊。” 叶如月吓了一跳,瞧见这人是谢如婳之后更是见鬼般的大叫起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谢如婳好笑道:“王爷的妾室病重,我这做王妃的如何能不来看看?怎的,月夫人不想要我来?” 叶如月当然不能说不想,可此时想要掩饰已经来不及了,她拿病重做借口,本就是为了将百里溟骗过来而已,前几日沈云初的那些话犹在耳边,让她日日忧心自己的处境,这才想了个法子想要留住百里溟。 哪成想,谢如婳也会跟过来,还用的这等无懈可击的理由,她能说自己没病吗? “没,没有的事,王妃能来,妾身感激万分都来不及,又怎会多想。” “是吗?” “当,当然了。” 谢如婳的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盛装打扮的叶如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前这个女人,面色红润,峨眉淡扫,穿着若隐若现的轻纱,还熏着淡淡的芙蓉香,一 看就是精心打扮过,这会儿怕是想等着夫君上门,成就好事呢,哪有半点病态? 既无病态,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猜想得到证实的谢如婳,面露嘲讽,可真行啊,为了让百里溟过来,连装病这种借口都拿出来用了,她若不趁机让她“病”一把,岂不辜负了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借口? “那就好,我以为,月夫人是不希望我过来呢,你是不知,方才听你那丫头说起你病重的事,王爷是何等忧心,把我也吓了一大跳。” 叶如月眼前一亮:“当真?王爷当真担忧妾身?” 谢如婳道“那是自然,月夫人你入府多年,王爷自是在意你的。” 还不等叶如月高兴,她又话锋一转:“这不,一听说你病了,王爷连宣太医都顾不上,急急忙忙的就将我给叫过来了,月夫人也知道我会些医术,为了安王爷的心,要不早点让我给你看看吧?” 叶如月根本没病,这一看岂不漏了馅? 她正要找借口推脱,百里溟却在此时恰巧看过来,淡淡道:“也好,王妃医术精湛,不妨让她给你瞧瞧。” 叶如月一阵心慌,下意识道:“王妃金枝玉叶,妾身怎么敢劳动她……” “无妨的,为了让王爷 宽心,本妃还是给你看看为好。”说着,谢如婳已经不由分说的抓起叶如月的手腕,装模作样的诊起脉来。 叶如月无法,百里溟在这看着她又不能说自己装病,只好任由谢如婳借题发挥。 “啊呀!”诊完脉,谢如婳故作惊讶道:“月夫人这病,病的不轻啊,经脉阻塞,气血不和,内外失调,这严重的,可不能大意呢。” 叶如月的嘴角抽了抽:“王妃多虑了,妾身已经感觉好多了。” “不不不,这是大病,可不能轻视了。”谢如婳煞有介事道:“此症轻则行动不便,言语迟钝,重则累积成偏瘫,日后只能卧床,还是早治早好。幸好现下发现了,本妃这人有一灵方,对此病症十分有效,不妨给月夫人你试试。” “不……” 这个不字之后的你内容还没说完,突然叶如月口中就传出一声尖叫:“啊,好痛!” 当然痛了,谢如婳在这胡说八道的功夫间,趁着叶如月松懈,已经手握几根银针,趁其不备的一下扎到她身上。 叶如月不由得大骂:“你疯了不成?敢这么对我!” 谢如婳一本正经道:“月夫人可不能讳疾忌医啊,这有病就得治,方才你的丫头不还说你无故昏厥 了吗?可见这病是顽疾,本妃今日为你针灸,虽然能解一时之痛,但若想拔出病根,需得再服一个月的药才行。” “什么?还要服用一个月的药?” 谢如婳点头:“不仅如此,这血脉阻塞之症需得好好调理,静卧修养,所以这一个月之内,月夫人最好还是在床上静卧,不要乱走。” 还得静卧一个月? “不错,一会儿我将方子写好,你照着喝就成,一日三次,一次也不能怠慢了,只要坚持喝完这一个月的药,保管你药到病除,再也不会随便犯晕。” 叶如月差点没吐血,扎针,卧床,喝药,她是造了什么孽,要被这般磋磨! 此时她无比后悔,自己为何如此糊涂?什么理由不好找竟然找了个病重的借口,这下好了吧,被人逮着机会趁机发作,可真是自讨苦吃,连辩驳也不能了。 看她脸都气绿了的样子,谢如婳冷笑了声,丢下一句:“月夫人可一定要遵循医嘱才好,有王爷坐镇监督,相信你这病很快就会好了,好好休息吧,一会儿让你那个丫鬟过来取药方便可。”就走了。 叶如月委屈极了,还想留下百里溟,可惜百里溟说了声:“多保重,本王祝你早日康复。”也走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气 见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溜走,偷鸡不成反而还蚀把米,叶如月气得差点没真的晕过去。 谢如婳当然知道自己这般戏弄叶如月,她一定是恨不得立刻掐死自己的,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会儿她更生气。 好个百里溟,想必他一早就知道叶如月想干什么,故意将自己叫过去,就是为了看她和叶如月斗法闹笑话是不是?这种恶趣味的游戏很好玩吗?两女为了争夫,上演唇枪舌战,百里溟一定赚足了存在感吧! 谢如婳咬着牙,恨恨的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百里溟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赶紧追上她,抓着她的手解释:“好了,莫要生气了,本王实在是被这女人的把戏弄得不胜其烦,这才借着王妃的手教训她一番,王妃就当帮了本王一个忙可好?” 谢如婳气恼道:“你终于承认了是吧,借我的手惩治叶如月,让我来做这个恶人,你却在背后做你高尚的王爷,王爷当真是好手段呢,将妾身和另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您可真有本事!” 百里溟哭笑不得:“天地可鉴,本王绝没有戏耍王妃的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可你这么做了!”谢如婳怒道:“让妾身给王爷做挡箭 牌,自己却做着这个老好人,王爷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个,百里溟确实无话可说。 见他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谢如婳不由得冷哼:“可惜了,王爷想怜香惜玉,妾身却不是那样的人,不仅让叶如月长教训了,还让她装病变成真病,这回,王爷再来心疼也晚了。” 百里溟只好道:“本王并没有半分怪罪王妃的意思,相反,叶如月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她自己作的,也该长长教训,王妃想在这段时间对她做什么,本王绝无二话。” 这是什么意思,默许了她在叶如月身上为所欲为? 谢如婳将信将疑道:“我若真在叶如月身上下点什么,出这口恶气,王爷也不会怪罪?” “绝不怪罪。” 这就好玩了,只要百里溟不计较,谢如婳有的是法子让叶如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知为何,听见百里溟居然纵容自己欺负叶如月,谢如婳的心里竟然奇异的平衡了许多。 “不过……” 百里溟话锋一转,立刻让谢如婳提高了警惕:“王爷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哪能呢”百里溟连忙道:“叶如月任由王妃处置,本王绝不对话,不过王妃需得好好练字了,那一手狗爬式的字体 实在难以入目,不如本王给王妃找些字帖来,让王妃日日临摹吧。” 居然要她练字? 谢如婳直觉百里溟是故意的!她欺负了叶如月,百里溟就想从她这儿找存在感,故意搞出什么临摹字帖这种任务来刁难她,真是小心眼至极! 谢如婳一脸不高兴的扭头就走。 百里溟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往叶如月的院子看了一眼,突然冷了声音:“去查一查,叶如月最近与谁往来过!” 若无人指引,她就算能想得到装病骗他的招式,也想不出那些打扮,叶如月入府这么多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实在太清楚了,怎么可能舍了那些艳丽和低俗,装扮成另一个女人的模样? 空气中自有人给了一声淡淡的回应之后,消失不见。 很快,清风苑那边的药方就送到了柳湘居,与此同时,百里溟寻到的字帖也送到了谢如婳手上。 谢如婳一阵气恼,比她更气的当然是叶如月。 “这个谢如婳,坏我好事就算了,竟然敢趁机磋磨我,她以为她是谁啊,会点医术就了不起吗?气死我了!” 银杏也很生气的回道:“王妃这是公报私仇,可恨王爷都被她蒙蔽了,实在可恶!” 叶如月毫不讲理的一巴掌 拍在她脸上:“这还不都怪你,我让你去请王爷,可没让你把谢如婳也请来,来就来吧,也不知道趁机给我传个消息,害得我在王爷面前丢这么大脸面,都是你的错!” 银杏简直冤枉的很,她哪里有特意请谢如婳,分明是她自己跟来的,而且她也不是没试过先给叶如月传信,实在是他们不让啊。 不过这话银杏是不敢说的,伺候了叶如月这么久,她深知叶如月在气恼时越辩解惩罚就越重的道理,只能含泪捂着脸不吭一声。 叶如月更气了:“哑巴了,话都不会说了?那边派你来跟着我,是让你给我出主意的,不是给我拖后腿的!你这样,我要你何用!” 银杏无比憋屈,却只能服软:“是,圣女,奴婢看这事八成是王爷默许的,说不得王爷已经对咱们起了戒心,要不咱们还是想想法子看怎么在王府待下去吧?” 不同于人前的蠢笨愚钝,叶如月一眯眼,面上皆是清明的精光,她冷淡道:“如果百里溟已经开始怀疑我了,那绝不是好事,看来这个叶如月的身份,已经不能用太久了。” 银杏垂着头:“教主交代过,让圣女务必三年之内都留在王府,圣女还是想想办法吧。”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可想,百里溟对她毫不动心,这么多年都忽冷忽热的,连叶如月自己都没能弄明白百里溟对她的心思,她就算有力气也无处使用啊。 叶如月的身份就是代表着一种愚蠢妇人的形象,看来她只能往这方面努力了。 暗夜悄悄,叶如月终于下定狠心,给自己熬了一碗谢如婳开方子的那帖药。 苦药入喉,当夜,她便开始大肆折腾,说谢如婳想谋害她,那药里一定是被下了毒了,不然为何其苦难忍? 谢如婳听到这个消息,都被气笑了,给叶如月下毒,她至于吗? 既然说她的药有毒,谢如婳自是要去看看的,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应付她的心情,火急火燎的走到柳湘居之后,也不说话,就这么对着叶如月的身子一通乱扎。 叶如月没想到她会如此简单粗暴,被她扎的嗷嗷直叫不说,再也忍不住的破口大骂,骂谢如婳别有用心,骂她公报私仇,还说什么善妒小气,只要解决了她,王爷身边就剩她一个人了什么的。 谢如婳一概不予理会,只在扎完针之后冷笑着说了句:“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越折腾本妃越不放过你。”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了。 就这么,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谋害 叶如月当然不干,立刻派了人到百里溟那儿告状,说自己被王妃下毒了,请王爷一定要过去给她主持公道什么的云云。 百里溟头痛不已,厌烦极了叶如月的无理取闹,但为了稳住她身后的人,还是走了这一趟。 这可了不得,叶如月以为百里溟还是在乎她的,见他一来立刻上演了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将自己的憋屈唱和得明明白白,就差没直接讨伐谢如婳想置她于死地的野心了。 百里溟也没想到叶如月如此能折腾,安抚不得又斥责不得,无奈之下只能让人去将谢如婳叫过来。 听到风扬的转告,谢如婳又被气笑了,这个叶如月还真是不死心啊,无理取闹到连百里溟都惊动了。 可笑,她要是真想对她下手,至于用这种粗鄙的法子,让人起疑吗? 还真是长着一张嘴,只会用来信口雌黄,偏生百里溟还纵着她,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要自己出马。 谢如婳一肚子火气,当然也没了好心情。 所以在再次折回柳湘居之后,谢如婳就冷着脸道:“你们有完没完了,大家心里都有数的事情,需要这样小题大做吗?” 都知道叶如月是装病,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这事做垡子来搞 幺蛾子,也真是无聊透顶,就算他们想继续玩,谢如婳也不想奉陪了。 叶如月还坐在地上哭泣,见谢如婳过来,当即哭道:“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事关如月生死的大事,在王妃眼里居然是小题大做?” 不然呢?看着你戏精似的在这自导自演,当个观众还得卖力陪着哭? 谢如婳不悦道:“民间有句俗话,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倒不知自己好心好意的给月夫人看病,什么时候变成下毒毒害月夫人了,我也想知道这当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妾身方才差点连命都丢了,王妃怎么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叶如月似乎十分气恼似的,怒瞪着谢如婳。 这话什么意思,她不就是无病呻、吟,被自己扎了几针吗?何至于仇恨成这样? 谢如婳直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关键,还未等她想明白,叶如月又开始白莲花附体的表演起来。 “王妃,妾身知道王妃对王爷身边有妾身这么个人十分不满,可妾身是真心爱慕王爷的,妾身从不敢妄想从王妃身边将王爷抢走,只要每日能看到王爷就够了,还请王妃饶命啊!” “饶命?”谢如婳嫌恶道:“月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 ,本妃何时要你的性命了?你这三番两次的污蔑我,我没有计较你暨越犯上就算了,还敢给我泼脏水?” “王妃怎么能这么说呢,妾身很感激王妃替妾身看病,可您也不能在药里加毒药啊,您这般,难道不是想在王府里独占鳌头吗?” “胡说,王妃怎么可能给你下毒,你魔怔了吧!” 素香愤愤的维护谢如婳,就听叶如月对百里溟哭诉:“王爷,您也看到了吧,王妃身边的丫鬟如此了得,他们主仆狼狈为奸,是真的想谋害妾身啊!”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成为别人攻击谢如婳的理由,素香立刻就急了,指着叶如月道:“你,你胡说八道,我们何时要谋害你了,说话得讲究证据!” “王爷,王妃身边的丫鬟都敢对如月如此不敬,如月身为您的女人,自己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可她这般轻慢我就是不顾您的脸面,您也不管管吗?” “你,你这是倒打一耙!” 素香气得差点没和叶如月打起来。 “够了!”谢如婳将素香拉至身后,沉声道:“我的丫鬟,我自己会管教,不劳月夫人操心,素香虽然莽撞,但她有句话说得不错,你说我给你下的毒,你可有证据?” 叶如月看 了银杏一眼,银杏会意,立刻道:“证据当然有,晚间的时候奴婢去给夫人抓了药,就是按王妃给的方子抓的,可夫人服用之后就腹痛不止,连大夫都说这药方中的两味药是相冲,王爷若是不信,那药方奴婢还留着呢。” 谢如婳虽然反感叶如月的行事,但这药方她是绝不会乱开的,之前她不过是想给叶如月一个教训罢了,所开的方子也不过是些寻常草药,并不会出什么事。 但见银杏如此笃定,谢如婳也警惕起来,叶如月不可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难道这药方被人换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银杏很快呈上了下午谢如婳开的那张药方,却被谢如婳眼疾手快的接手过去,迅速扫了一眼。 没有问题,的确是自己开的方子。 那怎么会无缘无故引起中毒? 谢如婳不禁皱眉:“你上哪里抓的药,哪个大夫说着方子有问题了?服药之前你们可曾吃过什么,药渣拿过来给我看看。” 明明是一套正常查案的程序,银杏却装出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隐忍着泪道:“王妃何必问得这么清楚,你最懂医药,会不知这方子里的问题吗?您想陷害月夫人,大可使用光明正大的法子 ,这样阴私之事,做起来只怕也亏心吧,何必事后还在这假惺惺。” 好一个护主的丫头,但是! 谢如婳猛然拔高音量:“我什么时候说我要陷害叶如月了,还不快说清楚,究竟是哪个大夫说的这方子有问题!” 银杏被她这态度吓了一跳,叶如月赶忙挡在她身前:“王妃有什么仇怨冲着我来好了!刁难银杏算什么,这方子若真无问题,王妃何至于恼羞成怒,我叶如月虽然人微言轻,却也是有风骨的,容不得王妃在我院子里欺负我的人!” 这不是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了吗?谢如婳何曾有欺负银杏的心思! 她差点被这两个胡搅蛮缠的给气死,只能大口呼吸了几次,才将头转向百里溟:“王爷应该相信,这事不是妾身做的吧?” 百里溟正要作答,叶如月却一下扑了过去,抱着百里溟的腿就开始哭:“王爷,妾身知道王爷一向偏宠王妃,妾身不求王爷在这种情况下能对妾身公平对待,但求王爷追究原委,给妾身一个事实好吗?” “王妃对妾身早有芥蒂,以往又曾多次数落妾身,甚至当众给过妾身难堪,将妾身按在你把地里挨打,她想要妾身的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王爷。” 第一百四十章 隐藏 “妾身自知贱命一条,不值得被人费心,可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呢,妾身真的是害怕,万一有一天突然就这么被害死了,妾身冤枉啊,还请王爷看在妾身伺候多年的份上,庇佑妾身这一次吧。” 这话说的,就好像已经证实了谢如婳的确有害人之心,无时无刻都在想弄死她似的。 谢如婳一股恶气堵在胸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事情僵持到现在,她干脆不顾叶如月的惊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起脉来。 叶如月自是不从,连连尖叫:“你干什么,啊,救命!王爷救命!” 谢如婳气恼道:“想要活命的话就赶紧闭嘴吧!你以为本妃会蠢到当着王爷的面谋害你不成?蠢货!” 叶如月也顾不得她骂她是蠢货了,这会儿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毒还没解呢,就算这毒真的是谢如婳下的,为了洗脱嫌疑,当着百里溟的面,她也不敢不给她治病。 谢如婳给她随意把了把脉,却不想越把神色越凝重,她真的没有给叶如月下毒,但她体内似乎存在着许多种毒药,许是自己那一番无意识的摧针走穴加速了这些毒的运转,她的的确确是真的身中剧毒了! 怎么会! 上次她给叶如月认真把脉的时候,查出的毒还是轻微的寻常之毒,是当时她的贴身丫鬟采荷下的,采荷也亲口承认了她给叶如月下毒只为私愤,那毒立刻就已经解了呀! 可如今叶如月身上的毒明显不止一种,有些还是年份已久保存下的,她为何会中这么多的毒,又是何时中的,是何人所下?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顺势让叶如月“病”一回,给她点教训罢了,却牵引出这样的后招,她没给叶如月下过毒,可叶如月又真的中毒了,这毒从何来? 这事好像已经不是简单的争斗了,似乎在这件事中,除了她和叶如月,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那人似乎很了解她,知道她会针对叶如月的“装病”顺势而为,再给她安一个谋害妾室之罪! 到底是谁,如此费尽心机的要害她! 谢如婳心里存着诸多疑问,没有说话。 倒是百里溟,似乎也在关心这事似的,见她收回手才淡淡道:“如何了?” 谢如婳立刻有种或许百里溟知道些什么,但必须得在她这儿确认,所以才一直隐而不发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只道:“是中毒了,不过不是我下的,王爷若是不信,只管让太医过来查 验药方。” 百里溟道:“本王知道了。”便将药方交给风扬,让他去找太医处置了。 叶如月还想说话,但见百里溟神色冷凝,又不敢多说。 不一会儿,太医就来了,细细看了一遍药方,又让银杏端来药渣研究后,太医终于下了定论:“这药方并没有毒性,的确只是平常不过的补方,并没有什么相冲的药物,王爷多虑了。” 叶如月立刻道:“此话当真?” 太医道:“老夫行医数十载,怎会连一般的补方都看不出来,况且身为太医院院判,老夫人自当对自己的话负责。” 叶如月喏了喏唇,不敢质疑太医的诊断,这才没话说了。 谢如婳道:“那她身上这毒?” “这毒老夫还得研究研究,王妃放心,这毒潜藏多年,一直平衡在夫人体内,想必一时半会不会危及性命。” 谢如婳这才稍稍安心,对叶如月道:“不知哪个药堂告知你这方子是有毒性的,虽然方才你的污蔑让我很不爽,但是做人还是长点脑子为好,免得被人利用了,还乐在其中。” 叶如月只觉落了颜面,当即反驳:“我怎么就不长脑子了?” 谢如婳嗤笑:“你若真长了脑子,就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 说本妃有意陷害你了,没得传出一桩内宅丑闻不说,还让人看了笑话,你也不想想,人家为什么要特意提及这方子,你又为何会恰巧毒发在喝药之后,这事当真与本妃有关吗?” 就算叶如月想强行将此事跟谢如婳扯上关系,有了太医的证明也已经不可能了。 “我……” 她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却无话可说。 谢如婳哼了声:“本妃再看你不顺眼,还不至于小心眼到要谋害你,今日之事算我倒霉,你既受了罪我也就不计较了,顺便提点你一句,多多注意身边人为好,你以为你这长年累月的毒药,是什么时候下在你身上的?” 叶如月脸都白了,只能任由谢如婳离开, 百里溟吩咐了太医给叶如月解毒,也跟着谢如婳从内室出来。 两人从柳湘居往清风苑走,直到离开了叶如月的耳目范围,百里溟才压低声音道:“有什么发现吗?” 谢如婳虽然气恼于百里溟方才的冷眼旁观,但现下就事论事,知道百里溟是因为有所顾忌防着叶如月,便也不着急于生气,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上次我给叶如月诊脉的时候,她并没有这么明显的中毒痕迹,而今却突然发作,只有两 种解释,一种是她是在这段时间中毒的,所以才会累积那么多毒素,一朝发作。” “另一种,则是她本身就已经中毒已久,之前只是被压制得很好,所以我们并未发现而已,如果是这种,那么可以解释的地方就多了。” 百里溟道:“哦?那王妃觉得是哪一种的可能性比较高呢?” “第二种。”谢如婳眯着眼肯定的说:“方才我给她诊脉的时候,因为太过突然,她是十分抗拒的,而且我在说到她中毒已久时。见她竟然毫不意外,由此可见她早就知道自己身中剧毒,且不想让人发觉。” 百里溟点头附和:“这个女人,藏得还真是很深呢。” 谢如婳白了他一眼:“说到藏得深,谁能比得上王爷,好端端的将我叫过去问罪,我还以为自己要被冤枉,心里憋屈死呢,没想到王爷是故意让我去摸她的底细,您可真会算计。” 百里溟道:“过奖过奖,本王这不也是为了王妃日后不至于对叶氏的事耿耿于怀么,如今你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推算出她身份不一般,以后应该不会胡乱多想了吧。” 这意思,他早就知道叶如月身份不同寻常,今日由着她胡闹也是为了安抚自己的心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伪装 原来他早就看出自己对叶如月的介意了吗? 谢如婳的眼中闪过瞬间的尴尬,被百里溟突如其来的好意弄得,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不过片刻后,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叶如月今日会突然毒发,该不是王爷你做的吧!” 百里溟但笑不语,让谢如婳一下抓狂起来,这个该死的男人,为了迂回的给她透露这件事,竟然将这种事嫁祸在她身上,害的她差点就被人冤枉了! 难怪如此了解她的行事,还能如此顺利的给叶如月下毒,谢如婳还当是叶如月身边出了细作,结果根本就是百里溟自己授意的! 谢如婳差点没爆发:“王爷觉得,戏弄我这么好玩是不是?” 百里溟笑道:“不敢不敢,本王这也是为了王妃着想不是吗?叶如月潜藏多年,她那一出装病也是为了迷惑你我,既然她愿意病,本王就让她病得彻底一点好了。” 可是,谢如婳不是已经给了她教训了吗?没想到百里溟比她还腹黑! “还是王爷棋高一着啊,今日也是我太轻敌了,差点着了王爷的道。” 百里溟道:“没有,即便你没有提议让本王请御医过来,本王也有法子证明你的清白。 ” 那是,如果设局的是百里溟,他肯定会将后路明明白白的安排好,这一点谢如婳毫不迟疑,只是她竟然成了这局中人,还被百里溟看了这么大笑话,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绕这么大个圈子,总算解决了两人之间这个大疙瘩,百里溟心情颇好,跟谢如婳一起漫步,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沉默一会儿后,谢如婳才重新打起精神,梳理这件事情:“话说回来,叶如月一向蠢笨无脑的很,王爷是何时得知她别有异心的?” 百里溟淡笑:“你说呢?” 谢如婳一顿,以百里溟的机警,只怕这个女人刚入府的时候,他就已经多方查证她的身份了,以夜尊府的势力加上江夏王府的能力,一个女人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隐瞒身份,无论做得多隐秘只怕也会露出破绽。 毕竟自己刚到江夏王府的时候,百里溟不也千方百计的试探过吗?可见百里溟或许早就发现叶如月的真实面目了,只不过他比自己更擅长演戏,一直隐忍着看人家表演罢了。 竟然陪她演了这么多年,谢如婳也不知该说百里溟心机深沉,还是该说他实在会伪装。 “那,叶如月背后的人是 谁?” “不知。” 这一点,百里溟确实不知,这个女人当初是皇上送给她的,可她既非秀女出生,也不是宫里的谁,更非什么王公家的嫡女侍妾,夜尊府甚至查到她曾在秦楼楚馆待过。 这样一个身世复杂的女人,这么多年在江夏王府装疯卖傻,也没有特意联系过谁,她效忠谁,实在很难推断。 但是可以确认一点,她留在江夏王府,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百里溟无所隐瞒的将这事解释了一番,连谢如婳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她心里还存在着最后一个疙瘩。 “她不是你的侍妾吗?传闻王爷对这个侍妾非常宠爱,她能在府里侍奉多年,地位屹立不倒,想必王爷对她也是用了心的,你们就没有……” “没有什么?”百里溟好笑道“王妃以为本王是什么人,会明知她别有用心还刻意去宠幸她吗?” 心思被拆穿,谢如婳有一瞬间的尴尬,喏喏道:“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不是,而且我看那叶如月是真心喜爱王爷的,如果王爷有心……” “从未。” 谢如婳惊诧的啊了声,就听百里溟重复了一遍:“从未,本王从未与她有过什么,一切不过逢场作戏而已。” 谢如 婳的惊诧更深了,连不知何时被揽到百里溟的怀里都没察觉,只觉脑袋闷闷的。 他们竟然什么也没发生? 这这这……或许是今日超出她认知的事情太多了,她竟一下反应不过来,不过心内的欣喜却是真真切切的。 百里溟又道:“还有,叶如月会装病这件事,或许与沈云初有关,这事本王自会处理,说起来也算本王带累了王妃。” 谢如婳摇摇头,倒也不能全怪百里溟,这两人合谋针对的也只是百里溟而已,如果不是她自己要跟着百里溟去那柳湘居,或许今日之事根本沾染不到她身上。 百里溟见谢如婳不说话,突然停下脚步,将她扳正了,面对着自己认真道:“王妃,本王对你的心意是认真的,希望你仔细考虑本王的话,从今往后,做这个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真正的,女主人吗? 谢如婳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目光便有些闪躲:“我,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烦请王爷给我一些时间。” 百里溟实在不知她在犹豫什么,他身为江夏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如今都为谢如婳做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难道是自己给的安 全感还不够吗?还是,谢如婳的心思不完全在自己这儿?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可能,百里溟一下就生了闷气。 “王妃迟迟不给本王答复,该不会是,舍不得顾行殊吧?” 莫名其妙提起顾行殊做什么,关他何事? 谢如婳面露疑惑,百里溟却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语气不善道:“本王可要提醒你,那顾行殊不是什么好人,王妃莫要被她三言两语给骗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话,你最好一分别信。” 这叫什么话,她谢如婳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没有判断能力。 她没好气道:“多谢王爷关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事,妾身的确深有体会,也不知是谁还戴个面具,用夜尊的身份抢了妾身的救命药材,这个教训,妾身永世难忘呢。” 百里溟哭笑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如婳傲娇离去。 翌日,又到了谢如婳该去医馆的日子,她与谢清清约定了济世堂看诊,所以一早,谢如婳照例让黑鹰做了个人皮面具,带上后就戴了帷帽去往济世堂。 谢如婳来得早,照例先去坐诊,却不想刚到大堂,他接诊的第一个病人会是顾行殊。 顾行殊,他怎么阴魂不散的找到这里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看穿 谢如婳一看到他,就瞪大了眼睛,眼中隐隐恼意:“先生这是做什么,觉得戏弄本妃很好玩是不是?” 顾行殊淡笑:“不敢不敢,实在是王妃近日都极少出府,在下很想见王妃一面,这才使了些法子到济世堂来,还请王妃勿怪。” 谢如婳没忘记济世堂内有北齐细作一事,只怪她近日忙着别的忘了这一茬,没有及早将这细作找出来,如今倒是让顾行殊钻了空子。 她呵呵笑了声:“先生的理由还真是让人无从反驳呢。” 顾行殊拱拱手:“王妃谬赞了,自茶楼一别,王妃就再也没给过行殊一点消息,行殊知道是自己唐突了王妃,但是行殊的心意是真的,不知王妃可考虑好了?” 考虑好什么,跟他回北齐还是跟他隐居去? 谢如婳直接道:“我想先生误会了,我对先生,除了敬重之外并无他想,以先生这样的风华才智,不说北齐,便是放眼天下,仰慕先生的女子也趋之若鹜,先生实在没必要在我这儿耗费心力。” 竟然被这么直白的拒绝了? 顾行殊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整个人立刻黯然下来:“天下女子趋之若鹜又如何,至始至终我要的不过是王妃一人罢了 ,王妃不愿接受行殊,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吗?” 心里有了别人…… 谢如婳一顿,脑海中莫名划过百里溟的脸,她很快回神道:“并非如此,只是觉得先生前途光明,胸有沟壑,实在不宜为了儿女情长浪费满腔志向而已。” “我不觉得浪费啊,如果这个人是王妃,让我放弃任何,都值得。” 如果谢如婳只是谢如婳,是原主十五六岁的年纪,听到一个男子如此动情的表白,只怕早就沦陷,铭感五内了。 可惜她两世为人,身体里这具灵魂早已变得独立又理性,闻言并没有盲目感动,而是笑了笑,洞悉一切的淡淡抬眼。 “先生当真不会后悔吗?” 顾行殊脱口而出:“我当然……” “先生!”谢如婳一下打断他:“人生在世,时间还很长呢,情爱只是一个阶段的一部分,并不是生命的全部,先生如今就说愿意放弃一切,未免太过武断也说得太早了些。” “现在这个时候,或许先生将情爱看做全部,倘若十年八年之后呢,谁能保证自己还能坚持自己的选择?先生口口声声说愿意为我放弃一切,既然是为我,便不是先生自己的意愿,到时候先生若悔 了,如婳又如何当得起先生的一句‘为我’?” “咱们都是理性的人,不如摊开了说吧,先生想要我在百里溟身边为你做什么,直说便是,只要不是损人利己之事,为了两国邦交,该帮的忙如婳自然义不容辞,先生也不必打着牺牲自己情感的感情牌来让如婳动情,实在没必要。” “行殊确实有想借王妃靠近百里溟之心,但恳请王妃相信,行殊对王妃的情义也是真的。” 顾行殊着急解释,却只换来谢如婳一声轻轻的叹气声。 “呵。” 这声“呵”不带任何情绪,却重重敲在顾行殊的心神,让他感觉亵渎了自己感情的同时,在谢如婳洞悉一切的清澈眼眸中,竟然无地自容起来。 比起谢如婳的纯粹,他的私心在她面前是如此的龌龊。 是的,身为北齐最有智谋的军师,身兼北齐丞相要职,顾行殊怎么可能私心的只为情爱放弃一切。 伟大的事业,一展宏图的雄心,功成名就的利益都是身为一个男子的荣耀,特别是顾行殊这样的男子,他有能力,有平台,怎么可能单纯为情爱所累? 他追求谢如婳,固然是因为对她有好感,更多的是因为发现了百里溟对谢如 婳的不同寻常,对付百里溟这样一个身无破绽的对手,既然发现了他的软肋,自是要加以利用。 所以他无孔不入的出现在谢如婳身侧,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伪装出自己非常仰慕她的样子,甚至说出“放弃一切”这种誓言,为的就是让谢如婳沦陷后,成为他安插在百里溟身边的工具。 可也不知哪儿出了问题,一般人面对顾行殊这样细致入微的“追求”只怕早就沦陷自喜了,偏偏谢如婳却冷静得可怕,就像什么都在她眼里似的,反而顾行殊自己成了那个跳梁小丑。 顾行殊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若非北齐二皇子对他不断施压,让他尽早处决百里溟,他也不至于想到这样下作的办法。 他顾行殊从来都是一个理性且算计的人,为了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无论付出什么他都不在乎,可现在在谢如婳清澈的眉眼中,他却觉得自己肮脏极了,跟谢如婳高高在上的坦荡想必,他是那么的不堪,那么的懦弱。 “我……” 顾行殊很想说自己对她的仰慕是真的,不是谢如婳想的那样,他对她并非全然逢场作戏,他甚至可以天花乱坠的说自己有多少的不得已,求谢如婳心疼 他原谅他,可现在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如婳又笑了声:“我早说过,我与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先生完全不必在我这儿白费心机,这话并非一时戏言,事到如今先生也该明白,咱们二人不可能在一条路上了吧。” 顾行殊只觉自己的口中尽是干涸,明明又那么多的词汇可供他狡辩,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干涩的问一句:“王妃心里的那个人,是江夏王百里溟吧。” 这回,谢如婳倒是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是。” 这个“是”字,再次敲击顾行殊的内心,他面色一白,喃喃道:“为,为什么?他不是对你一向冷苛吗?我到底输在哪儿?” 谢如婳道:“你没有输,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在一条线上,百里溟虽然桀骜轻狂,可他坦坦荡荡,而先生,你虽有经世之才,也豁的出去,却负累太多,人生难以洒脱。” 顾行殊又是一怔,他终于知道自己和谢如婳的差距了。 他把她想成一般女子,以为只要许以重利,许以情爱,许以一切虚荣,她就会死心塌地,殊不知谢如婳的格局比他想的大得多,她或许看重情爱,但更看重的事,这个男子的品性。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余毒 即便他不承认,也不得不说,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在小看谢如婳,小看任何人。 顾行殊默默垂头:“我知道了,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王妃了。” 就冲上次他真心实意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不再相见对二人来说,的确是最好的结局。 谢如婳点点头,只留下四个字。 “江湖珍重。” 江湖珍重,这算是正正经经且真心实意的告别了吧,就冲两人的立场,或许下次再见,就是敌人,是对手,是你死我亡了。 顾行殊的心一下沉重起来,就像什么堵在心头似的,动弹不得,还得眼睁睁看着一种叫“情爱”的东西,在他眼前慢慢流逝。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站起身来,扯了扯嘴角:“王妃是这世上我见过最睿智的女人,行殊之前多有冒犯,还请王妃恕罪,另外,如果可能,行殊还想做王妃的朋友,可否?” 谢如婳浅笑盈盈:“如果下次,先生也能够坦坦荡荡的话,本妃不介意多个朋友。” 顾行殊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角却涌起一丝热意。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再可能和谢如婳做朋友了,踏入这个名利场,早就身不由己,哪有几个人,还能做到谢如 婳所言的纯粹和坦荡。 谢如婳的这个回答,真是让他自惭形秽啊! 再聊下去也已经没了意义,顾行殊终于拱手:“王妃,告辞。” 谢如婳点头:“与先生相识一场,也算缘分,祝先生节节高升,得偿所愿。” 这话说的顾行殊又是一阵心酸,他的节节高升他可以努力,可这得偿所愿中的良辰美景,佳人相伴却是再难实现了。 低头,咽下喉间汹涌的酸意,顾行殊抬脚离开。 却在刚走没两步的时候,谢如婳突然一呕,接着整个人就往旁边歪去。 耳边传来素香惊慌失措的喊声:“王妃,您怎么了!” 顾行殊回神的时候,身体已经快过理智一步接住了谢如婳将要歪倒的身子,赶来上诊的李大夫瞧见这一幕,赶紧过来给谢如婳把脉。 “王妃,王妃,你没事吧!” 顾行殊的心悠然缩紧,看到谢如婳突然晕倒他才发现,这段时日的感情也并非全然逢场作戏,他以为他能骗得谢如婳对他死心塌地,实际上却是将自己的心给遗落在她身上了。 李大夫又是扎针又是掐人中的,总算将谢如婳给弄醒了,谢如婳幽幽睁眼,看到的就是担忧坏了的众人。 她咧嘴笑了笑:“我这是怎么了?” 李大夫皱着眉,沉声道:“王妃,老朽斗胆问王妃一句,王妃之前可是中过一种,名为‘贪欢’的毒?” 毒?谢如婳点点头,她一来的时候就被谢清清下了这种毒,后来还是自己吃了龙血草制的药才好的,这么久了她的脉象也没有异常,毒不死已经解了吗? 谢如婳赶紧费力的坐起来,给自己诊了一番脉。 而另一边,顾行殊已经问起话来。 “毒?这毒是存在王妃体内,还是已经发作了,情况很严重吗?” 李大夫摸着胡须道:“严不严重,老夫也不敢确定,但这毒是个厉害的,听说此毒凶悍,解毒需得三个过程,第一步是先解表毒,以龙血草为药引,再佐以其他清热草药为辅便能缓解。” 什么,这毒还得分三次解? 谢如婳也听了过来,赶紧道:“那第二过程和第三过程呢?” 李大夫道:“第二过程,听闻此毒极损心脉,需得用血冰蟾吸食心脉之毒才能清除,不然就有随时晕眩的危险,此第二过程用于一般中毒尚浅之人,而中毒年份久的,就得用到第三过程了。” 自己中毒尚且,已经用过龙血草解了第一过程的毒,看来今日晕眩就是因为这第二过程损了心脉了? 谢如 婳暗恼这毒复杂,想到百里溟中毒颇深,还是克制着问道:“这第三阶段,又为何物?” “第三阶段……”李大夫顿了顿,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大家盯着他惊诧的啊了声,李大夫摆摆手,叹道:“老朽也只在一本毒经上见过此毒的描述,见王妃似乎与此毒症状相似,所以才多问一句,王妃若想了解详情,还是瞧瞧书上原本的叙述吧。” 毒经,又是毒经?难道这之后还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李大夫不敢讲出来? 谢如婳道:“李大夫说的毒经,可是医毒双绝叶云裳所着?” 李大夫眼前一亮:“正是,叶医师对世间毒药皆有研究,她的修为赞一句起死回生也不为过,王妃知道此人?” 原来原主母亲是这样一个天下皆知的人物?那原主是怎么被养成废柴,连谢清清都不如的? 谢如婳叹道:“叶云裳,乃是家母名号。” 李大夫看向她的目光一下崇拜起来,震惊之余高兴道:“我就说嘛,王妃医术了得,自成一派,我们还好奇王妃这么特别的医术是师从何处,原来是叶医师的女儿,难怪,难怪了!” 谢如婳扶额,她对这个名叫“叶云裳”的娘,除了原主继承她的血脉之外其 他一概一无所知,实在跟她的师承没有任何关系啊。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见识不到原主娘的厉害之处,原主竟然对此也是一点印象没有,听闻当初叶云裳死的时候,谢如婳已经七八岁了,七八岁也该记事了才是,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娘毫无印象? 谢如婳还没想明白,就听顾行殊喃喃了句:“贪欢吗,我好像在北齐也见过此毒。” 谢如婳一下警惕起来。 “你说什么?” 顾行殊回神,道:“我说我似乎曾在北齐见过这种毒,不知这毒与北齐有什么关系,回去之后,我会替王妃留意一番。” 如果这毒和北齐都能扯上关系,那百里溟身上所中之毒的来源,可就有很大说法了。 谢如婳赶紧道:“多谢先生,如果先生真能找到有关此毒的来源,可谓帮了我大忙。” 顾行殊嘴角涌起一丝涩意:“王妃客气了,此事行殊一定尽力。” 谢如婳点点头,没有多说。 既然这事已经有了眉目,她就去查医书便好,那本《毒经手抄》的上半卷她已经在五皇子那儿见过了,现在就得想办法看到这下半卷,看里面是否有关于这贪欢之毒的记载。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做局 谢如婳一口气还没叹完,外头的小童就来禀告,说谢清清来了。 谢清清来了,谢如婳自当准备接待,而顾行殊也不再适合待在这儿,于是提出来告辞。 此次告别,有可能后会无期,顾行殊眼中除了非常隐忍的不舍之外,还有淡淡的心疼,谢如婳都已经吐血了,还不忘替百里溟谋划,他的事在她心里,就这么重要吗? 可惜他已经没有立场多说。 片刻后,整理好的谢如婳终于让药童将谢清清领进来。 谢清清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般仗势欺人,一进门就张扬道:“我说你这神医是不是浪得虚名啊,那药做得这么苦,谁能吃得下?这是故意折腾我呢,还是不想给我治病!” 易容后的谢如婳,扮演的是个平民大夫,闻言自当起身行礼:“侧妃娘娘多虑了,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正是因为味道其苦,才更有药效。” 谢清清将信将疑:“是吗?你不是神医吗,就没有办法改善一下这药的苦味?” 谢如婳就是为了让谢清清吃点苦头,在故意弄那么多黄连在里头,怎么可能放弃。 她摇摇头:“抱歉,为了保持药效,这药的苦味并不能完全去除,侧妃娘娘若是嫌 它太苦,服药后准备些蜂蜜水或者蜜饯都是极好的。” 谢清清知道些医理,也明白谢如婳说的是事实,闻言倒是没有再纠结。 不过,这个神医给她的感觉为何如此熟悉?熟悉到就像,是她身边很长久的人,还有宿仇似的。 谢清清拧了拧眉,越想越觉得面前这个女医的出现实在巧合,她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像一个人了,那个人就是……她很不得掐死的谢如婳! 难不成这个女医是谢如婳假扮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谢清清就觉得心惊,她来这儿的事必须保守秘密,万一泄露出去,不仅她如今的美好生活保不住,她自己的声誉和前程也会受到影响,而且如果这个人是谢如婳,那她得落下一个多大的把柄! 谢清清眯了眯眼,此事事关重大,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然后,就在谢如婳以为谢青青终于愿意老老实实吃药的时候,她却突然站起来,以迅速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掀了她的帷帽。 展露眼前的,是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与她怀疑的谢如婳根本毫无关系,这张脸并不出众,甚至放在人群里也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 谢清清一愣,就听谢如婳疑惑道:“侧妃娘娘?” 谢清清立刻回神:“抱歉,神医给我的感觉很像我的一个熟人,我以为就是那个人,这才……冒犯了。” 谢如婳嘴上说着无妨,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早做准备,让黑鹰给她上了套人皮面具,不然方才可就露馅了。 谢清清还是不放心,拿出之前谢如婳派人送去给她的药丸,推了一粒到她跟前,盯着她道:“这药丸实在是苦得很,我吃了一颗之后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这药的问题,要不,神医替我尝尝?” 谢如婳总算明白,她特意提及药苦的目的是什么了,原来不是嫌她的药苦,而是怀疑她在药里动手脚,想让她试药呢! 这药是谢如婳自己做的,她当然知道药效是什么,此时若是推脱,恐怕不能说服谢清清,若是吃了又是三分毒药,吃还是不吃? 谢清清冷锐的眉眼看过来,嘴角挂着淡淡的威胁:“怎么,不敢吃吗?神医,这可是你亲自送往我府上的药,若连你都不敢吃,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侧妃娘娘多虑了。” 谢如婳说完,面不改色的接过药丸,当着她的面就这么放入口中,就像在吃一颗无关的糖果似的,连眉头都不皱一 下。 谢清清一直盯着她,直到确认她毫无保留的确实吞下药丸之后,才安下心来。 “神医勿怪,我这身份特殊,难保会比较在意自身安全,今日试探也是为了保险起见,现在我已经确认这药没问题了,日后自会让神医持续供药。” 谢如婳很想问候一句祖宗,但只能忍着淡笑:“无妨,我可以理解娘娘的顾虑。” 谢清清笑了笑,凑近谢如婳的耳边小声道:“那么,如果我依照神医的嘱托按时服药,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看到效果?” 多久才能怀孕,谢如婳当然不知道。 但这是谢清清送上来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谢如婳眸光一闪,轻声道:“娘娘,恕我直言,您想要尽快怀上子嗣的话,单靠这药是不行的,还得对方配合才能事半功倍,不知娘娘是否有这个打算,让您的夫君配合您尽早成事?” 让太子配合这种事? 谢清清的第一反应是太子肯定不会同意,并且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居然敢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法子怀孕,他还会怪罪自己。 可若是他不知道呢?前程是自己的,只要她敢去搏,就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 瞧见她面上的犹豫,谢如婳继续游说。 “ 我这儿有一种药,服之除了能让女子快速怀上子嗣之外,也会让男子对女子持续恩宠,娘娘若是想恩宠长久,不妨试试。” 恩宠长久?这倒是个极其诱人的条件。 谢清清还有些顾忌:“这药,当真能助我顺利怀上子嗣?” 谢如婳笑道:“当然,娘娘若是不信,也可到其他地方打听打听,不是我夸海口,京城之内,没有哪个药房的药,能比我们这济世堂靠谱。” 那是,济世堂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谢清清彻底安心了,沉声道:“既如此,替我配上吧,下次我亲自过来取,如果这药真如你所言,能助我成事,事成之后,我必重重有赏。” “是,多谢侧妃娘娘。” 谢青青收拾好谢如婳给的药丸,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她一走,谢如婳憋着一口血在胸口总算得以吐出来,吐出之后,她赶紧拿出银针为自己封了几道血脉。 该死的谢清清,警惕性竟然如此之强,还要她亲自试药,好在方才吞下去的时间不长,不然谢如婳肯定找她算账! 吐了两次血,是再没力气折腾了,谢如婳让素香收拾了一番,两人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小心翼翼的回了王府。 第一百四十五章 筹谋 也不知是贪欢之毒的余效,还是方才强行扎针封穴的副作用,回到王府之后,谢如婳的身子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难受了。 她躺在榻上,正想熬些清热解毒的汤药来喝,看看能不能缓解,却被告知,王爷有请。 百里溟有请,谢如婳本该前往,但她实在气虚得厉害,未免百里溟看出破绽担忧,还是让春花去回绝了这事。 可她忘了,春花本就是百里溟的人,见她回府的时候这般虚弱,哪还能瞒而不报,转眼就把王妃似乎身子不舒服这件事转告到了百里溟跟前。 百里溟一阵着急,不等春花回话就已经快步走到主卧这边。 他来的时候,谢如婳正准备喝药,撞见这个场景,百里溟立刻上前,紧张道:“这是怎么了!” 谢如婳刚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被百里溟看穿了心思:“你不必为了让本王宽心而找理由,事实如何本王自会去查证,所以王妃还会照实说吧。” 闻言,谢如婳叹了口气,只能老实道:“谢清清久不怀孕,她心里着急,特意寻到济世堂来看病,我准备借此机会算计她一着,就在给她的药里放了些能造成有孕假象的药,没想到她警惕性非常强,非要 我亲自试药了才愿意吃。” 百里溟面色一变:“所以,你吃了?” 谢如婳点点头,怕百里溟生气,急忙解释道:“我就吃了一颗药丸,她走之后我已经立刻封脉了,想来影响不大,王爷不必挂怀。” 怎能不挂怀,这不都被迫喝上药了吗?为了算计别人以身试法,就没有见过这么傻的人。 百里溟都不知该气谢如婳自负,还是说她愚蠢了。 他也知道事后再来责备无用,顿了顿,才心思复杂的说道:“本王说了,日后你与百里珩的所有行动,都不能瞒着本王,你当本王的话是耳旁风是不是,在王妃心里,本王就那么不可信吗?” “不不不。”谢如婳赶紧摆手:“妾身绝没有不信任王爷的意思,只是这事还没个眉目,妾身想等有机会了再和王爷说,现在这网已经下了,妾身正想跟王爷商议一下可以借由此事做什么呢。” “是吗?” 百里溟将信将疑,他可不信谢如婳做这事的时候真的有把他的想法放在心里,但是她既然愿意跟自己分享这事的后续,也算给他个机会同仇敌忾。 谢如婳赶紧点头:“当然,妾身如今已经成功给谢清清吃下这种能造成假孕的药, 只要再过一个月,药效就会显现,届时这太子长子一事就可以大掀波澜了。” 如果此事是真,的确可以利用这个空档做些筹谋。 “而且。”谢如婳神秘道:“我与谢清清说,这药若想有效,就必须两个人同时接受治疗,谢清清似乎已经信了这话,准备配合我在太子身上动作。” “王爷觉得,趁着这么好的机会,我们该在太子身上种点什么因果为好?” 太子吗?是可以趁此机会给他点教训,但为了计划顺利,下的最好是些慢性之药,谢如婳想针对的又是他的姻缘线,这事可操作的地方多了…… 百里溟神秘一笑,在谢如婳耳边说了两句,惹得谢如婳羞红了脸,最终点了头。 几日之后,一盒含着谢如婳特制的五味子的药丸,和另一盒可以让太子助她有孕的灵药被隐秘的送入东宫。 谢清清对此深信不疑,一拿到东西就自己先吃了一颗,另一盒,她则让如意碾碎了,掺杂在晚间给太子食用的药膳里头。 当夜,太子兴致颇高,就连办事的时候都英武了许多,谢清清以为就是那药的功劳,事后兀自高兴自己得了个宝贝,再被如意那么一恭维,更加对此深信不疑。 药已经下了,接着就等验收成果,对此,谢如婳并不着急。 此时,探子传来线报,说顾行殊已经顺利回到北齐了,百里溟在书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微微一笑,看来他的情敌已经自动退出了。 接下来,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上了趟早朝,据说当日皇上就生了好大一股气,在早朝冷脸了不知多少回。 百里溟倒是无所谓,依旧优哉游哉的做自己的闲散王爷,日日上朝去堵心皇上一回,直气得皇上半个月都没好脸色。 北境与羌人的战事最终因为北齐的突然退出而进行到尾声,据说是因为神农坡一战中,本来处于优势的羌人正准备一举夺城,好大举向难入侵,结果在关键时刻有一神兵突然从天而降,在战场上刀枪不入如有神助,彻底扭转了战场局势。 而后,羌人像突然被抽了精气神似的连连败战,天启军队则因为神兵的鼓舞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将他们赶到了淮河以北之地,两方各据一方,战事得以暂时停歇。 天启皇帝接到消息,难得的龙颜大悦,当即下令犒赏三军,不少将领因为此次之功而封官进爵,武将的地位在朝中大幅提升。 而那位突然从天而降的神兵,他的功绩也被人津津乐道,众人皆说他是天启的福星,是上天派来庇佑天启的功臣,甚至有人还给他立了无名庙宇,点上长明灯为他祈福。 消息传回江夏王府的时候,谢如婳一听就乐了,对在一旁看书的百里溟笑道:“这位人人称颂的神兵,就是王爷吧,没想到王爷如此英明神武,在民间都被传颂成神了。” 百里溟淡笑:“什么神,不过是多方准备之下的厚积薄发罢了,你当真以为赢得一场战役如此容易吗?这次大败羌人,可真真废了本王不少功夫。” 谢如婳对此很有兴趣,支着下巴眨巴着眼道:“妾身也很好奇,王爷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扭转乾坤的,不知王爷可否说道说道,妾身愿闻其详。” 冬日的阳光透过葡萄架的间隙,斑驳的射在石桌上,谢如婳微侧着头,在温暖中留下淡淡的剪影,许是今日暖融融的感觉让人觉得踏实,又许是谢如婳难得的温婉让人赏心悦目,即便那段时间过得刀光剑影,百里溟还是徐徐讲述起来。 原来,当时羌人的进犯根本就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因为有人给他们透露了天启的布阵图,他们才敢大着胆子进攻。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之战 每年入冬,边疆都会爆发小规模的冲突,这些游牧之人为了过冬口粮时常发生的抢夺,羌人多为游牧民族,今年自然灾害又非常之多,他们之所以倾巢而出,也是因为收成不好,想掠夺过冬的粮食。 他们本就是一个好战民族,多年来不断侵扰天启边关,如今有了布阵图,能不对天下粮仓,自来比他们富庶许多的天启起了觊觎之心吗? 恰巧这个时候,一向坐山观虎斗的北齐又有试探之意,也想分一杯羹,于是派人去和羌人谈判,羌人和北齐一拍即合,当即放话,自愿与北齐达成协议,放弃五成的收益来求得北齐的支持,由们则作为主力在前头进攻,北齐则在背后出谋划策。 两厢合作堪称完美,北齐出武器,羌人出人力,他们密谋而起,举旗开始针对天启,爆发这一场大规模的征战。 作为他们第一个障碍的霍家,在北齐细作和天启朝中有心人的运作下,霍家军因为出师不利,被皇上迁怒,之后又因为军中、出了细作导致连连败退,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们顺利解决了天启最大的屏障,就开始大举向南进攻。 如此,战事就到了最严峻之时,羌人连破天启 几城,势头直逼南下,大有想要一举吞并天启之意。 羌人来犯,天启泱泱大国却无还击之力,被野蛮鞑、子打得连连、战败,皇上慌了,重文轻武的各位大人慌了,沉浸纸醉金迷的贵族们也慌了。 在此形势下,百里溟透过现象看破了这次危机的本质,羌人勇武善战,北齐狡诈多端,他们联手,自是势如破竹。 而天启国富民强却无将可用,皇上刚愎自用不敢启用能人,不敢提拔将士,不愿出兵作战,到时候且战且退必定面临国破人亡,天启失去屏障,岂非疆土任人践踏,国人任人宰割? 他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所以坐不住了,在明知皇上不可能让他出战的情况下,只能以重病为借口来个遁逃,悄悄潜到边境,在第一战线作战指挥,以求力挽狂澜。 他去得悄无声息,在北境待得隐匿踪迹,无一人发现。 当然,在行遁逃之法时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除了将王府的一应事宜交代给管家之外,夜尊府也会全权配合王府的一切,如果有人胆敢在此期间对王府不利,夜尊府就会出面,暗地里解决此事。 按说这样的安排虽然不算周全,倒也极具威慑,若是以往一定可以 蒙混过关。 可这次,他显然料错了皇上的绝情和皇后的无耻,谁也没想到这两人会因为不相信他身受重伤而亲自派人查探,若非谢如婳机警在前,早有准备,只怕一个藩王蓄意离京的罪责,那时候江夏王府就已经逃不掉了。 接下来的事谢如婳已经亲身经历,百里溟接到消息,知道王府之内的事由谢如婳坐镇,也稍稍放心。 当时,他接到黑鹰飞鸽传书,说谢如婳已经知晓他夜尊身份一事的时候还非常吃惊,后来想想这事其实有迹可循,谢如婳看着粗枝大叶实则非常机警,他就觉得知道了也好,很多事谢如婳知道真相,掩护起来也就顺理成章了许多,所以并未过多纠结此事。 之后,百里溟就集中精神全力对抗战场一事,为了粉碎两国联盟的阴谋,他决定逐个击破,先是在阵前使了一招离间计,让两方人马为各自的利益起了冲突,之后又制造矛盾,让两方冲突升级,然后再引发战事。 因为百里溟是秘密离开的,阵前作战的又都是他多年培养的心腹,对方怎么也想不到背后竟是百里溟在运作这一切,两方之间的联盟本就不牢靠,这回彻底让百里溟钻了空子。 羌人本 还因为能和北齐合作沾沾自喜着,在北齐的出谋划策之下连夺几座城,士气高昂,心气自然也就高了起来。 之后,又在夺来的城池里烧杀抢掠,纸醉金迷,在见过天启的繁华之后,不平也就随之而来了,凭什么死伤的都是他们羌人,流血流泪的也是羌人,却要被北齐人分去一半的功劳和果实? 而自视清高的北齐,则觉得一切的胜利都是因为他们智谋超群,指挥有方,才让羌人能够顺利夺下那几座城的,他们分走一半成果也理所应当。 这个落差之前还不明显,可随着天启越战越退,他们的分赃越来越大之后,有人动摇了。 一旦有了不忿之心,就容易计较,而一旦计较,就会出现矛盾,百里溟不过利用这分赃不均中的落差,很容易就瓦解了这两方本就脆弱的联盟。 而被人津津乐道的神农坡一战,正是两方矛盾激烈之时,北齐和羌人的矛盾不可调和,闹到深处两方起了冲突,差点内战,百里溟真是趁着他们内战之际,带人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北齐一向爱惜羽毛,见羌人已经不能成为自己手里得力的刀了,反正自己也不过是出了些用不着的铁器,又早已得 到应有的回报,当时便反悔,绝尘而去。 北齐人愤而离去,从战场冲动退出,羌人不过都是一群有勇无谋的莽夫,自然不能成事。 可想而知,当时的羌人既要面对北齐的反水,又要面对天启的反攻,怎能不元气大伤。 果然,后面的结果便如百里溟所料的那般,天启军队开始全面反击,没了北齐支援,犹如丧失首脑的羌人只能节节败退,最终敌不过百里溟在背后始终替天启军队周全的谋划,只能黯然退回淮河以北。 而百里溟,虽然身负重伤不得不回京修养,之后还撞上谢清清和百里越的一通查岗,但他始终没有放过战场上一丁点的线索,始终与夜尊府的人关注操控着战场上的一切,直至扭转乾坤,终于赢得最后胜利。 百里溟说的波澜不惊,谢如婳却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会有多惊险,扭转一个战场的局势,岂是说做就做这么简单,背后需要付出多少心力,为了撇开关联又要敛去多少锋芒,甚至于百里溟身中的那三支箭伤,都是他鞠躬尽瘁的证据。 可恨最后,他劳心劳力,能做的都做了,却什么功劳也不能有,甚至不敢让别人知道他就是那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的神兵。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孕 他的付出没有任何结果,还被皇上如此忌惮,连百姓们都不知道,他们感激的天兵其实近在眼前,他成就千秋之功,却无一人称颂。 这大概就是身为皇家人的悲哀吧,连谢如婳都看不下去,忍不住要为百里溟打抱不平。 “王爷为天启江山付出这么多,差点连命都丢了,皇上却在宫里享着王爷打下的果实,连早朝多看王爷一眼还得满心不爽快,当真是没有一点容人之量,王爷也太冤枉了。” 百里溟对此并不在意,气定神闲的饮了一杯茶后,才淡淡道:“皇兄这样小心算计也不是一两次了,本王都习惯了,他这江山能够安然永固,也多亏了祖宗的福气。” 可不得多亏祖宗吗?若非有百里溟这样一个超然的存在,他那个皇位早就坐不安稳了,就凭皇上那个老不中用还疑心病重的性子,他能守得住江山? 不止是他,在谢如婳看来,他的那些儿子们,也没一个是堪用的,都只会在皇宫那方寸之地尔虞我诈,根本没一人有心怀天下之心。 可惜了百里溟,有经纬之才却无治世身份,只能平白辱没成一个默默无闻,还被传颂喜怒无常的冷面王爷。 世人对百里溟的误解,实在太 深了! 这样一个胸怀大气的男人,怎么不配万人敬仰? 偏偏自己一开始,也以为百里溟是个疯子,对他避之不及,甚至对这桩婚事非常不满,自己也是这万千误会百里溟的俗人中的一个。 想到以往对百里溟的态度,谢如婳不禁有些心虚:“王爷,对不起,是妾身气量狭小,差点误会了王爷。” 百里溟知道,因为自己的私自离去,丢那么大个烂摊子给谢如婳,当时她还颇有意见来的,还以为她是在为此事道歉,便笑了笑:“王妃不必在意,虽说本王的离开情有可原,但当时让王妃独自一人面对种种逼迫也是事实,王妃不必道歉。” 谢如婳便知他误会了,他哪知道当时为他遮掩离京一事,谢如婳并非全然为了百里溟,而是因为自己和他是同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啊。 但这好像也无从解释,谢如婳干脆避过这个话题,转而满是同情道:“妾身突然发现,王爷你好可怜哦!”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百里溟疑惑道:“可怜?王妃为何会觉得本王可怜?” 可不是可怜吗,为这天启天下尽心尽力无人领情就算了,皇上还把他当做眼中钉,他还中了这一身命不久矣的毒药,连婚事 都不能自己做主,若非遇上她,只怕死了都是默默无闻的冤枉,谁会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又是怎样的一个英雄。 谢如婳没有回答,只是觉得有些心疼。 头一次,她觉得百里溟的身影如此伟岸,他的胸怀是世人都企及不到的高处,他的灵魂更是超脱世人之外,不染尘埃。 心中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不过谢如婳并没有忽略眼前的问题,组织了一下语言,便道:“此次天启能够大胜,王爷功不可没,可王爷去过北境,指挥过战场是事实,万一皇上知晓又是一番麻烦,王爷可将后续处置干净了?” 百里溟道:“放心吧,本王既然敢只身前往,就做好万全的准备,军人重诺,本王所见皆是自己多年部下,不会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那就好,就算皇上最后知道了此事与百里溟有关,没有证据,他也不能拿人问罪。 谢如婳还有最后一个顾虑。 “王爷方才提到,此次羌人之所以挑起战争,是因为咱们天启有人私下给了羌人一份布阵图,之后又有人助他们铲除了霍家,可见咱们天启朝堂之上有通敌卖国之人,王爷可查到此人是谁了?” 百里溟摇摇头,他虽然知道有这么 个人,也恨极了此人的所作所为,草菅人命,残害忠良,挑起战争,可他确实不知此人是谁,甚至连夜尊府也查不到一点线索。 他的摇头,让谢如婳也一阵担忧,朝中有这样的人存在,无论何时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此人一日不除,天启就一日不得安宁。 这句话他们谁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个人既然能得到布阵图这么机密的东西,身份肯定不一般,若无绝对证据,很难将人制服,并且敌在暗我在明,实在很难揪出此人的小辫子。 罢了,这样的国之蛀虫,就算一时没能揪出,留着肯定会再有动作,为今之计,只能抓紧提防了。 谢如婳甩甩头,略过此事给自己的阴影,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淡淡勾唇:“晴空万里,也是需要乌云的洗礼啊,王爷,要过年了呢。” “是啊,过年了,这个年,更加风起云涌了。” 两人相视一笑,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是时候处置了。 翌日,宫里就传来了太子侧妃身怀有孕的喜讯。 这个传出喜讯的方式还非常有意思,据说是皇后邀了几位贵女进宫赏梅,其中还包括那位她看好的蒋小姐,结果谢清清在去往梅园的途中突 然崴了脚,接着无缘无故就晕倒了。 贵女们见谢侧妃晕了,自是十分忧心,离她最近的蒋小姐为显大度,还亲自将人送到御医处,然后经过御医的诊脉,谢侧妃晕倒的原因总算弄清楚,原来是身怀有孕了! 这可是个大消息,此事一经传出,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 据说那位蒋小姐一开始的时候,还笑盈盈的对谢清清道了个恭喜,看起来颇为大方得体的样子,可转头出了宫之后却在家里发了好一通脾气。 如今谁都知道皇后有意让蒋家和太子联姻,这个挡口之下,蒋玉如为显大方与谢清清时常有所往来,谁知道她会借着自己的手让御医诊脉,又借自己的势将此事传开,太子侧妃有孕,若她是主母,能高兴? 蒋小姐可不愿自己还没嫁人,就做个后妈,回去之后自是哭闹了一阵,直言自己不嫁了,她接受不了自己孩子就算是个嫡子,也不是长子这个事实。 皇后亦是感到万分阴郁,她已经暗示过只要谢清清乖乖的帮助太子成事,她就会保证她在东宫的地位屹立不倒,结果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谢清清的私心,这个时候让她有了孩子,那她的打算怎么办?太子和蒋家的婚事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安稳 虽然太子有了整个皇室的第一个太孙令人高兴,可这个孩子是从谢清清这个侧妃肚子里爬出来的,就让人高兴不起来了,皇家看重子嗣血脉,长子不是嫡出,这个身份总是尴尬。 谢清清这么做的用意路人皆知,但她不过是一个女人,成婚之后有了丈夫的孩子而已,谁又能说她的不是? 就连皇上,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只是波澜不惊的说了声“好好养着”便再无其他,责备不了也高兴不了,为了安抚谢慎甚至还得赐些补品好生照顾着。 唯一为这事感到高兴的,大概也只有谢家一家了。 林若梅当即就到寺庙,花了好大一笔香油钱还愿去了,据说为了祈求谢清清能顺利怀上子嗣,林若梅在佛祖面前曾许愿斋戒一个月,没想到她才坚持了几天就传来了好消息,怎能不兴奋。 谢慎亦是,谢清清丢失的太子妃之位一直是他心头的一块心病,如今她终于怀上百里越的第一个孩子,也算圆了他的这个缺憾,只要谢清清顺利诞下东宫长子,太子和他的夺嫡之路,就等于又多了一张王牌啊! 如此形势之下,接到消息的谢如婳只是淡淡哼了声,说了句“知道了”就继续与百里溟一起喝茶下棋。 棋盘 已经开局,谢如婳已经将所需要用的棋子放在了合适的地方,接下来只需掌控局势,让这枚棋子发挥他应有的效用,顺利拖垮对方的棋局便可。 谢如婳落下一子,淡淡道:“王爷,蒋家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百里溟复而落子,接口:“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一池子的水,光落这一滴墨怎么够,我们要将池水搅浑,还得多下点染料,让这个池水越混越好,咱们才好浑水摸鱼不是吗?” “看来王爷心中已有章法了。” “自然,你夫君我,从不打没有准备的战。” 不知为何,百里溟最近尤为喜欢在谢如婳面前自称“你夫君”起初谢如婳不自在,还会提点几句,后来被每每提及就被百里溟戏弄,少不得因为这个王妃身份被百里溟占了口头便宜,慢慢的,谢如婳也就懒得再辩解推脱了。 不过“你夫君”这三个字弯弯绕绕,倒有些甜蜜婉转的味道。 谢如婳小心的将这一点不合时宜的悸动藏好,安然落下另一子。 棋盘上如何瞬息万变没人知晓,不过谢清清却是扎扎实实的对此事非常看重,为了确保这个孩子的安全,她还是特意出了东宫一趟,选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非常低 调的再次光临济世堂。 因为谢如婳早就特别交代了济世堂的人,一有谢清清的消息立刻禀告到她这,所以在谢清清去之前,她已经易容好到济世堂应敌了。 顾虑到谢清清可能再使什么幺蛾子,这回谢如婳没有再推脱百里溟的建议,带上谢清清并不熟悉的春花之后,又多带了两个暗卫随身侍奉。 许是怀孕的缘故,谢清清小心了许多,她带着两个嬷嬷和两个丫鬟前来,丫鬟还是如意,但明显比上回更加趾高气昂了。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侧妃娘娘身怀有孕,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不尾巴翘到天上去吗? 这不,谢如婳才来,就听如意已经在她坐诊的地方指手画脚了。 “你们这些人,到底会不会伺候人,我家主子身怀有孕,受不得风寒,还不将这些帘子关上?另外,把这檀香掐灭了,我家主子闻不得,还有这蒲团,太硬了,硌着我家主子尊贵的膝盖,你们担当得起吗?” 谢如婳小声嗤了声“狗仗人势的东西”便不再说话,淡然看着药童们在如意的指挥下忙上忙下。 好在如意虽然自傲,也知道谢清清此次能够顺利怀孕,多亏了谢如婳的调理,对她倒是不敢怡气喝使,只草草 行了礼:“神医来了。” 谢如婳点了点头,故作不知道:“这是?” 如意的脸上立刻扬起一丝得意:“是这样的,承蒙神医指教,我家主子近日果真怀上了,这是主子的第一个孩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当照料得仔细些,如有冒犯之处,还请神医多担待。” 怀个孕都敢指教到她这儿了,还真是金贵。 谢如婳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如意见她并无不悦,又道:“主子说,如今所求有了结果,本不该继续打扰神医,不过神医妙手回春,主子感念在心,这不,特意出来一趟就是为了借神医的玉手把把脉,看主子肚子里这位小公子,可安好着?” 谢如婳但笑不语,抬了抬手,让人将谢清清请进来。 比起上次见到人,谢清清清减了许多,但因为心愿达成的缘故,她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也许是以为自己真的有了孩子,此刻的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母爱的光辉,连走路都小心护着她的肚子。 进来,放下帷帽,谢清清就笑开:“多谢神医,让我终于得偿所愿。” 谢如婳露出一个大夫该有的得体笑容:“是侧妃娘娘自己洪福齐天,这个谢字,在下可当不得。” 谢清清道:“神医谦虚了,这个 孩子得来不易,我自当万分珍惜,只是最近时常觉得疲累,也不知他长得好不好,宫中的御医都说孩子很康健,让我放宽心,可我只相信神医的医术,特来求神医看看。” 谢如婳也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孩子”究竟是个什么脉象,为何会连宫中的太医都诊不出来,于是示意让她伸手。 稍一诊脉,谢如婳就暗自心惊,这个“五味子”果然不同寻常,就此冲这脉象,难怪御医诊断不出破绽,若非自己早知她服用此药,也看不出这脉不是真的怀孕。 谢如婳收回手,道“侧妃娘娘放心,您这肚子非常安全,只要好生调理,必定能生个健健康康的小公子。” “那就好,那就好。” 最近她时常觉得乏力,且精神不济,好不容易得来这孩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她是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现在得神医亲自确认了孩子的安全,谢清清的眼角立刻闪过一丝冷芒,既然顺利怀上孩子,那这位碍事的“神医”也不必再留了。 她款款起身,再次道了谢,而后就在如意的搀扶下慢慢离开。 谢如婳亦是悄悄松了口气,好在谢清清已经全然信了她的话,否则,她实在找不到说辞,保证自己的话天衣无缝。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过招 接下来,网已经布好,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谢如婳相信百里溟的安排,没准此时,宫里已经开始谈论太子和蒋玉如的婚事了。 宫里的确是在谈论百里越和蒋玉如的婚事,不过主事的人并非两位主角,而是皇后和蒋玉如的娘亲蒋夫人。 作为皇后看中的儿媳妇人选,皇后对蒋家可谓十分礼遇,蒋家世代功勋,从天启开国就以从龙之功传承下来,如今历经几辈累积,可谓家底殷实,势力卓着。 蒋夫人也知道皇后的目的,正巧他们蒋家也需要借皇家的势稳固地位,所以这桩婚事一经提出的时候,两家人才会一拍即合,如今不过多了个障碍,倒也没有影响根本。 现在皇后独自召见她,蒋夫人心里清楚,或许皇后并未放弃对蒋家的拉拢,这趟就是冲着两家的亲事去的。 如此档口,皇后还不愿放弃他们,可见也是真存了跟他们和好的心思,不过谢清清先怀上孩子,占了长子的身份一事终究是皇家对不住蒋家在先,若条件得当,利益当先,此事也未必没有缓和之地。 显然,皇后也是这么想的,蒋家这条大鱼她筹谋已久,好不容易经营到现在,当然不能因为 一点小事就放弃,况且皇后刚得了消息,三皇子百里煜已经和罗家在谈论亲事了,她如何能不着急。 罗家乃是镇国将军府,占据大楚半壁江山的兵力,势力不容小觑,三皇子若得了这样的一个靠山,岂非如虎添翼? 加之五皇子百里珩最近动向频频,似乎也有蠢蠢欲动之势,皇后急需一个强大的外戚来稳定军心,也需要人来给百里越的太子之位添砖添瓦,这权衡来权衡去,还是蒋家最合心意。 皇后急匆匆的送了懿旨召见蒋夫人,又派了亲信的嬷嬷亲自给她引路指导,蒋夫人才到翊坤宫个,她就亲自迎了出来,可谓给足了蒋夫人颜面。 “本宫正念叨着蒋夫人上次带进宫里的桂花糕尤为好吃,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吃到呢,蒋夫人此次入宫,本宫可是期盼已久啊!” 因为是皇后有求于人在前,蒋夫人也不是个傻的,故意拿捏着分寸,淡笑:“娘娘若喜欢府上的桂花糕,派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能得娘娘看重是蒋家的福气,臣妇还能小气了不成?” 皇后笑道:“本宫是惦记着蒋家的点心,但更惦记的是太子殿下,自上次太子从夫人这儿吃到那独一份的 桂花糕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着,不时的跟本宫念叨,说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呢。” 蒋夫人心里门清,皇后这哪是惦记什么桂花糕啊,惦记的是做桂花糕的人吧。 她矜娇的笑了笑:“承蒙太子殿下厚爱,我们蒋府的桂花糕,不是臣妇自己夸下海口,这口味绝对是整个京城都找不到的独一份,臣妇说句不怕娘娘笑话的话,这份独一份,不止娘娘喜欢,好几家的公子哥儿在尝过之后,也是对我们家的桂花糕念念不忘呢。” 什么,还有别人也对蒋家有意思? 是谁! 皇后当然知道一家有女百家求的道理,闻言讪讪扯了扯嘴角,心思却非常活泛。就凭蒋家如今的势力,许多人看上他们家嫡女也是应当的,不过蒋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她的目光高着呢,非皇子不考虑,难道还有别的皇子也像蒋家求亲了不成? 是百里煜到处广撒网,还是百里珩狼子野心,或者其他人? 皇后兀自思索着,蒋夫人也不着急,悠然的喝着君山银针,对于谈判策略,他们这些沉浮深宅的妇人可不会没有一点手腕。 只见皇后的眼角果然松动了许多,状似无意道:“那也是,酒深不 怕巷子深嘛,蒋家独一份的东西,自是人人争着求的,不过这桂花糕的秘方只要一份,花落谁家蒋夫人也得好生掂量掂量,你说是不是?” 蒋夫人不疾不徐道:“娘娘说的事,这买卖行情还得讲究货比三家,既是独一份的,当然要慎重了,说实话,这秘方臣妇在是舍不得让人,毕竟这是蒋家目前最值钱的宝贝,除非价格得当,不然臣妇就是留着自己受用,也是极好的。” 这就有些漫天要价的意思了,留着自己受用?可笑,她身为皇后的都开了口,蒋夫人还能将蒋玉如留到老不成? 皇后虽然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夫人这话就不对了,这世间有些东西能卖,有些东西却是不能卖的,太子喜欢吃这桂花糕,是桂花糕的福分,这要换了旁人,或许还瞧不上这独一份呢。” 竟敢说太子看上蒋玉如是她的福分? 蒋夫人面色一垮:“娘娘说笑了,臣妇从未有哄抬市价的意思,这桂花糕,入眼的人是宝贝,便是分文不取臣妇也卖得。但那不入眼不知珍惜的,便是价值万金臣妇也是不舍的。” “所以按夫人的意思,这太子妃的位置,究竟值不值得夫人入眼 呢?” “这个……臣妇一向尊重玉如,还得问过她的意思,才好回娘娘。” 闻言,皇后凤眸一冷,再无周旋的耐心,眼中闪过冷冽的光芒,直直看向蒋夫人。 后宫之主强大的气场,让蒋夫人遁逃不得,虽然都是身居高位,但皇后之尊的强大不是谁都能有的,蒋夫人一下就觉得自己矮了半截。 她怎么忘了,皇后愿意跟她讨价还价是在给她面子,而不是因为求而不得,身在皇家,只要一道圣旨,天下谁敢不从皇命? 偏偏自己恃宠而骄,仗着势头在皇后面前失了臣妇本分,怕是已经惹怒皇后娘娘了。 回味过来的蒋夫人一下就跪了下来,恭谨道:“是臣妇自大了,太子殿下能看得上这道桂花糕,是蒋家的福气,臣妇绝不敢胡乱指教,方才是臣妇口误,还请娘娘勿要怪罪。” 皇后淡淡收敛了气场,站起身来,用睥睨天下的眼神冷冽道:“本宫喜欢听话的人,在本宫这里没有高价不能得的糕点,也没有低价配不上的儿媳妇,一句话,本宫看得上的人,千金万金捧到她的面前也不为过,反之,对于不识相的,本宫能让这张千金难求的方子顷刻变成一堆废纸!” 第一百五十章 报仇 蒋夫人彻底被震慑到了,不敢造次,赶紧以头点地的叩恩,只求皇后不要怪罪。 两个女人的对决,终于以皇后强硬的权势和手腕让蒋夫人低了头,同意将女儿嫁做太子妃。 而此事虽然闹得两方有些不愉快,但最后皇后为了安抚这个误会,又许诺了不少真真切切的金银财宝,蒋夫人满载而归,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既然注定是这个结果,蒋夫人也不好在拿着端着,于是立刻换了副态度,与皇后相谈甚欢,仿佛已经有了儿女亲家的感觉。 而早有扬言,不再嫁给太子的蒋玉如,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利益给卖了。 太子娶妃,自是要昭告天下的,榜书第二日就由内务府亲自拟定,颁布在了各处显眼的地方。 当天夜里,京城北郊的一个农家小院就遭到了一伙劫匪的洗劫。 据目击者说,晚间将近子时的时候,小院前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犬吠,接着一伙蒙面人便冲了出来,踢开小院的门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烧杀,那院子里住着一家二十几口,全部被人刺杀干净,无一活口,整个院落也被烧得干干净净,连根木头都没留下。 消息传到 江夏王府的时候,谢如婳心头一个咯噔,差点没把手里的瓷盏给砸碎了。 那个小院,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就是她预留在济世堂资料里的所住之地,因为是易容而去的,也需要一个平民的身份掩人耳目,所以她才是随便留了个地址。 二十几口人,竟然无一活口,究竟是谁干的! 谢如婳一阵后怕,就算不确定此事一定与自己有关系,她也难免多想,万一,万一那二十几口的人,就是受自己拖累呢? 谢如婳当即让人去请风扬暗地里打听此事,自己则把这事的有关猜想告诉了百里溟,她觉得这不是示弱,而是光明正大的寻求百里溟的帮助,以证明自己和他是统一战线的人。 百里溟一听这种事,当然不能轻视,除了派出风扬关注京兆府那边的后续之外,暗地里也吩咐黑鹰全力调查。 有夜尊府出马,事情很快有了结果,黑鹰肃着脸回来回禀:“主子,属下查到那伙黑衣人来自西域,他们手上皆佩戴弯月匕首,似乎神似最近江湖上刚兴起的一个组织,暗影盟。” “查到他们是受谁的指使了吗?” 区区一个暗影盟,夜尊府还不放在眼里,但是这幕后之人针对的是谢如婳,这事就是 他所不能容忍的了。 百里溟说得冷厉。黑鹰不敢轻视,连忙肃声道:“属下查到,这两日东宫的谢侧妃似乎在打探暗影盟的下落,而那些杀手里,也留下相关证据,直指东宫。” 谢侧妃,谢清清? 百里溟神色骤冷,她胆子大到敢包天了是不是,竟然敢做这种事! 一个用力,百里溟当即捏碎了手中的一个青花瓷杯,若非谢如婳交代了谢清清肚子里的假孩子还有重大作用,百里溟恨不得当即给谢清清找点教训! 不过,明着的来不得,阴的却是可以给谢清清一些教训的。 对于这种事,百里溟一向奉行简单粗暴的原则,这口恶气不能忍,他准备当即就报复回去。 他当即下令,让黑鹰挑选几个不常在京城活动的好手,伪装成那暗影盟的人,给太子殿下一些同等行为的“惊吓”。 随处平静的暗夜下,是无时无刻不再涌动的暗潮,谁也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翌日,因为谢清清怀孕而对她冷了心思,这几日都睡在小妾房里的太子,好不容你被谢清清哄到房里一回,两人浓情蜜意过后睡得正香之时,东宫突然闯进一伙刺客。 倒也不算强行闯入,东宫守卫何等森严,一 般刺客自是不敢靠近的,这伙人也就虚张声势的到处跑了一圈,扬言要刺杀太子之后就溜了。 不过,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弯刀匕首却是扎扎实实的全扔在了太子的寝殿前。 百里越当即就被吓醒了,哪还能睡得着,连着谢清清也被惊扰,差点惊了孕肚,整个东宫人心惶惶。 结果自是很快被查出来的,百里越一听这伙人出自一个叫暗影盟的组织,立刻就让嚷嚷着一定要为民除害,让暗影盟付出代价。 而当时谢清清也在百里越身边,一听“暗影盟”这三个字,便知或许是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晚间这事肯定是因为暗影盟刺杀神医之事被发现,而引来的报复。 她不过下意识的喃喃了句:“不是暗影盟干的”就遭到了百里越的迁怒,百里越对她怒目而视,大骂她不爱惜自己,人都欺压上门了,她还为歹人开脱。 谢清清辩解不得,又不敢将自己让暗影盟的人刺杀神医一事陈情,最终只能咽了这口窝囊气。 太子自是怒气冲冲的走了。 憋着气的谢清清一夜未睡,神志昏聩不清,好不容易在如意的劝说下,为了孩子的健康躺到床上,才刚小歇一会儿,外头天已经亮了。 这时候,又传来 太子将要迎娶太子妃,封蒋家之女蒋玉如为太子妃的消息。 谢清清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 蒋玉如不是扬言誓死不嫁给太子了吗?怎么才几个晚上的时间又反悔了?那自己刻意选择公布孕肚的时间,自己刻意让蒋玉如瞧见她身怀有孕一事的筹谋,岂不都成了笑话? 她费劲心机,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为的就是可能阻止蒋玉如嫁给太子,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现在却功亏一篑,这个结果,不就是将她所有的谋划都化为泡影了吗? 怒急攻心之下,谢清清只觉腹中一阵绞痛,又吓得她尖叫连连,就怕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有个闪失,她不敢晕,只能强掐自己的胳膊保持清醒,才终于撑到太医过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谢清清这边鸡飞狗跳,太子那边却是喜气洋洋。 太子早就知道自己与蒋家的联姻是必然的,他对那蒋家小姐也非常满意,如今得偿所愿,连暗影盟给的阴影都忘了,一心沉浸在又能迎娶美人归的欢喜里。 而另一个主角蒋玉如,则又悲又愤的在府里闹了好一出大戏,她亲口所言不再嫁入东宫,结果母亲三两句就否决了她的决定,将她一生给断送了,她怎能不气!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忿 可惜世事不会因为人生百态就停滞不前,太子和蒋家的联姻已成定局,不管当局的人同不同意,这一步都非走不可。 太子娶亲是大事,除了东宫各种忙碌之外,内务府也非常重视,加之因为谢清清有孕一事,皇后觉得对不起蒋家,对这场婚事更是看重,各种排场赏赐不断赐下,就差把自己这个尊位让出来了。 这样的区别对待,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落差,当然有人不忿。 都是世家嫡女,谢清清出自丞相府,地位也不算太低下,没能做正妃只得了侧妃之位,已经是委屈了她,虽说当时的婚礼也算不得寒酸,但跟如今蒋玉如入府的排场一比,自是小巫见大巫的。 加上现在谢清清身怀有孕,更加容易敏感多想,明明她肚子里怀的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在为皇家做贡献,皇家不重视就算了,还在这个档口给她的夫君迎娶新人,让她独自带着孕肚看新人笑,看自己这个旧人哭,岂能不让她觉得这是对自己的轻慢! 谢清清不爽极了,每日看着内务府又往东宫添东西,脸上的阴郁就又多一层,终于在林若梅前来探望她的时候,忍不住大哭起来。 “娘啊,女儿的命 好苦啊,好不容易嫁入东宫,顺利怀上殿下的子嗣,结果现在只能看着别人风风光光,我谢清清比那蒋玉如又差哪里了,皇后娘娘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呢?” 林若梅正是因为担忧谢清清在这个时候想不开,才特意走这一趟安抚她的,看着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如此难过,她的心里也如同刀割了一样。 不过毕竟年长一轮,林若梅看事情比谢清清要长远得多,闻言忙捂了谢清清的嘴巴,小声道:“嘘,这话你也就在自个儿屋里说说就算了,万一被皇后娘娘的人听见,那就全完了。” 谢清清受了一肚子委屈,见她视作信赖的娘亲在这个时候还要教育她,不由得哭得更厉害了。 “女儿都已经这样了,还怕外人笑话吗?皇后娘娘要怪罪就怪罪吧,我说的是事实,她还能堵着我的嘴不让我说不成?当初是谁跟爹娘说要扶持我做太子妃的,结果现在一转脸,别人就成了香馍馍,皇后娘娘的话又有什么可信的?” 林若梅赶紧道:“这事娘心里有数,当初也是因为你和太子那事闹了误会,才让皇后娘娘恼了咱们谢家,你可万不能再乱说!” “我哪儿乱说了!若非皇后娘娘明 里暗里的跟娘亲透露,想让太子与我成婚,我会那么不顾廉耻的跟太子私相授受吗?现在倒好,她的目的达成,可以将我们一脚踹了,又去巴结蒋家,她怎么就不想想,当初巴结我们谢家的时候,又是什么嘴脸!” “谢清清,慎言!” “娘何必如此谨慎,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就因为她是皇后,咱们就要替她遮掩?她毁的可是我谢清清的一辈子啊娘,就因为她的一句话,全给断送了,全断送了啊!” “你们可还记得她答应了谢家什么?当初她说得有多天花乱坠,现在就有多恶心,要不是她,女儿能抢谢如婳那个傻子的姻缘吗?现在倒好,见蒋家比谢家有价值,又开始见风使舵,巴结起蒋家了,这还不是虚伪!” “瞧见外头那些聘礼了吗?那都是送给蒋家的,蒋家嫡女值这么多聘礼,我怎么就不值了!我真是恨透了她们这嘴脸,当初怎么就信了她的鬼话!” 谢清清倒是一吐为快了,林若梅却因这话变了脸色。 见她还要再说,林若梅慌张之下,“啪”的一声,竟然无端给了谢清清一巴掌。 “你疯了不成?这话是能乱说的吗?那可是皇后娘娘,岂容你背后 造次,万一隔墙有耳,咱们都得小命不保!” 谢清清的注意力却不在林若梅的话上,而是被她这疾言厉色的模样惊得眼中含泪,不敢置信道:“娘,你打我?您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我,如今竟然为了个外人教训我?” 打了谢清清,林若梅自然满是心疼,但她更心疼的是,谢清清因为这满肚子的怨气再说下去,惹出什么祸端来,那遭殃的就是整个谢家! 她沉声道:“娘不舍得打你,那是因为从小到大,你就是个让人省心的姑娘,但是现在,你越来越容易因为得失而迷失自己了!” “你自己听听,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皇后娘娘的行事是咱们能够置喙的吗?不管当初她许诺了什么,如今你只是一个侧妃,你就要认清现实,这个太子妃之位迟早得有人来做,不是蒋家嫡女,也会是柳家,王家!” “为娘培养你数十载,不是为了让你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乱了心性,胡乱生气的,你是咱们谢家的嫡女,娘又何尝不知道你身份尊贵,做这个侧妃委屈了你,可现在一切已成定局,难道不让蒋家嫡女进门,你还能做得了正妃不成?” 谢清清目光怔怔,林若梅也知道自己 语气重了,又缓了缓。 “听娘的话,现在不是埋怨皇后娘娘当初如何许诺的时候,也不是自怨自艾,混乱消极的时候,咱们还是抓紧想想,这个太子妃进门之后,你该如何自处为好!” 说起这个,谢清清更加悲愤,这个太子妃要是个软弱可欺的倒也好了,这样她在东宫的地位也不会被动摇,等有了长子之后她就有了靠山,也就不必再敬畏任何人。 可偏偏,这蒋玉如是个极有主意的,不仅有主意,性子还极为泼赖有原则,若非两家有意结亲,谢清清也不会委曲求全的跟她去打交道,刻意示弱讨好她。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谢清清本就因此憋着一肚子气,觉得自己挺个孕肚迎接主母是委屈了自己,哪还能继续拉的下脸跟蒋玉如做姐妹。 “娘啊,那蒋玉如一看就是个不能收买的,蒋家又不比咱们势弱,你就莫要再让女儿跟她示好虚伪以蛇了,我看那蒋玉如也不是个领情的,咱们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谢清清刻意借着蒋玉如的手揭露有孕,又在主母进门前有了孩子,不管是不是故意,已经得罪蒋玉如了,即便林若梅有意让谢清清与她修好,也知道此事绝不容易。 第一百五十二章 毒计 既然不能修好,避让就是上策,林若梅刚说完:“你以后多躲着人家一些就是了,左右你与太子有多年的感情基础,如今又有了身孕,还是不要与她正面对上为好。” 谢清清就一下暴躁起来:“娘亲说的轻巧,我既然不顾身份先于主母怀上子嗣,就已经成了那蒋玉如的眼中钉,就算我肯避着她,她入了门,有机会管教我了,有岂会甘心与我平分秋色,不借势立威!” 那也不无可能,正妻进门要给自己立威,就会拿夫君最得意的妾室作垡子,这是高门中不成文的规矩,林若梅知道谢清清说的不是假话。 那怎么办,让女儿受委屈她自是不愿的,可一来就让谢家得罪蒋家,也不是明智之举,后宅之地再怎么闹腾,但谢慎在前朝,还得与蒋家门生共事呢。 林若梅一时陷入两难,最后还是谢清清恶狠狠的说:“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她嫁过来之前给她点苦头吃吧,让她入府之后再无立威之力,如何?” 林若梅才惊惧的看向她:“你说什么,让她吃什么苦头?” 谢清清咬牙道:“女儿听闻有一种药,吃完后能让人陷入无认知的情况,轻则昏睡到老, 重则疯疯癫癫,皇后既然执意要给太子娶个正妃,那就让她娶好了,左右她们要的不过都是蒋家的势力而已,至于娶个精明能干的,还是娶个混沌疯狂的,想来都一样。” 林若梅有些震惊的看着谢清清,这还是她认知里那个知书达理,胆小任性的女儿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阴毒了? 谢清清以为林若梅在看她,是因为不信她的话,忙拉着她的袖子祈求:“娘,你就帮帮女儿吧,女儿知道娘一定有办法,把这种药放到蒋玉如的吃食里,娘也不希望女儿一辈子被这么个人压着吧,昂?” 林若梅担忧的看了一眼谢清清的肚子,都说女子在怀孕的时候,是不宜做太多有损阴德之事的,否则会报应到孩子身上,谢清清这满身怨气的模样实在不是好现象。 不过到底疼了她多年,林若梅当然不愿谢清清处境堪忧,想了想过后还是缓缓点了头。 谢清清见状,松了口气,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 这些人不就是仗着身份欺压她吗?那她就让所有都知道,得罪她是没有好下场的! 婚事还在筹备,定礼的大红绸子盖下,是抑制不住的风起云涌。 自从太子“遇刺”之后,他就 警惕了许多,出门都带着一排排的护卫,生怕再来个什么“暗影盟”的杀手,将那弯月匕首仍在他的周围,扬言要他的命。 可他千防万防,这些杀手还是无孔不入的给他制造各种惊吓,有时是大庭广众之下突然飞来的弯月匕首,有时是与太子擦身而过的不经意一句“刺杀太子”的威胁,有时候甚至是突然出现在他餐桌上的弯月印记。 太子害怕极了,总觉得这暗影盟一定是有病,这样时不时的恐吓他,一定是想让他自己吓自己,把他整疯,他当然不干了。 百里越再弱势,也毕竟是太子,他的话还是很有作用的,不过一个命令,京兆府和巡防营的人就立刻开始暗地里展开对暗影盟的追捕,终于让他们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而终于等到太子出手的百里溟,在顺势给京兆府和巡防营无意“泄露”一些有关暗影盟的消息,太子就已经屁颠屁颠的带着人去“捉拿乱党”了。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太子的“误打误撞”正好找到了暗影盟的联络点,暗影盟被巡防营突击,损失惨重,听说被抓了将近上百名杀手,发生冲突当场死了的就有二三十名。 如此,也算借着太子 的手,给那农家小院的二十几口人报仇了。 消息传回江夏王府的时候,谢如婳一听就知道这一定是百里溟的动作,也难为他一心惦记着这事,千方百计的想办法为她报仇,如此一来,那二十多条人命的亡灵也算有个交代了。 加上此事乃是太子刻意为之,连何故捉拿暗影盟的借口都有人找好了,这个仇报得干净漂亮,连谢如婳都不得不佩服百里溟的心思缜密,环环相扣。 百里溟一向是个实干的人,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该做的都做了,只等谢如婳嬷嬷发现之后,再独自一人细细品味被人放在心里的暖意。 他的心意,真的都在这一丝一毫的所作所为里,无端多说就能渗透出来。 当夜,谢如婳特意用现代手法做了一个小蛋糕,差人送到百里溟的房里,内心的雀跃加上一些小悸动,一整晚她都在脸红心跳,兴奋得不行。 蛋糕的来处她已经想好了,虽然她不能说自己来自现代,会许多那个时代无法解释的东西,但她有个传奇不已的娘啊,只要将这个死去的娘亲拿出来做噱头,任何解释不了的事在她身上都成了“难怪”。 谢如婳有时候都怀疑这个奇女子“叶 云裳”是不是也同她一样,是个魂穿过去的现代人了,不然她为何懂得这么多,还什么奇怪的事都知道? 不过这事也只能是想想而已,那半本毒经的奥秘她还没能参透,还是赶紧看到下册的内容之后再做推敲吧。 她坐在那儿,双手撑着下巴兀自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四周不知何时已经静悄悄的,一道暗影缓缓靠近。 直到眼前出现了那个自己做的小蛋糕,谢如婳一下惊喜起来,抬头,就听百里溟笑盈盈道:“本王头一回吃这样的甜点,也不知如何下口,所以拿过来于王妃一同分享,顺便讨教讨教经验。” 谢如婳的嘴角上扬,心下腹谤着百里溟装腔作势,怎么可能不知道吃法,面上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用大勺子挖了一块,品尝自己第一次动手的杰作了。 自己做蛋糕在现代是很常见的事,也算不得多难的才能,因为有烤箱有奶油的装点,做起来再不好看也会好吃,但在古代不通电的时候,只能靠蒸煮烹炸这类基本技能,做一个小蛋糕可谓废了谢如婳不少功夫。 没有微波炉,她只能用蒸笼,没有奶油,她只能靠蛋清打开,没有裱花工具,她只能往上头放些水果。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分食 偏偏如今是在冬季,水果匮乏,只有几样不大适合的,不得已的她突发奇想,干脆用蜜饯蔬菜类雕花点缀,才总算满意了。 这个蛋糕,虽然不如现代的精致美味,但一口下去,谢如婳还是感觉满足极了,这是她魂穿这么久以来,吃到的最熟悉的食物。 百里溟第一次见她吃东西露出这般神情,像是怀念又像感慨,他干脆一整个都推到谢如婳面前,就这么看着她吃。 蛋糕本就不大,吃着吃着不知不觉就已经去了一大半,谢如婳见百里溟丝毫未动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贪吃了,这明明是特意给百里溟做的谢礼,怎么就被自己全吃了? 她赶紧将剩下的一半推到百里溟面前,下意识道:“王爷快尝尝,这是妾身特意为你做的甜点。” 说完这句之后又觉得不妥,谢如婳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犯了一个错误,百里溟不是洁癖,不吃不干净的食物么? 她正心虚犹豫,不知是该将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就见百里溟就着她刚才吃东西的勺子,已经挖了一口放进嘴里。 他吃了?他竟然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用过的勺子,吃了她吃过的蛋糕? “王爷……” 谢如 婳面露尴尬,指了指百里溟所用的勺子,有些难言。 百里溟非常优雅的吃完了口中的食物,放下勺子慢条斯理的说:“还不错,就是口味偏甜了些,本王不喜甜食,王妃下次记得少放些糖。” 还有下次? 谢如婳眼角抽了抽,见百里溟看了一眼她目光所在的勺子,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似的,不自在道:“王妃将东西推过来,本王以为就是给本王吃的,故而没有多想,用了王妃的勺子是本王的不是,秋月,去将勺子洗洗。” 秋月从门外进来,揶揄的看了一眼谢如婳,就笑着将剩下的端下去了。 桌子清理完,百里溟好像也没再留下的必要,但这无端端告辞又显得突兀,只能坐在那儿不动。 谢如婳也很尴尬,这里原本是百里溟的卧房,自己鸠占鹊巢这么久,让他出去好像不大妥当,和与他共处一室又令人不自在,她也没那个脸皮下逐客令,于是也僵持在这里。 “王爷……” “王妃……” 两人同时开口,意识到对方叫的是自己又同时顿住,而后突然笑了起来。 百里溟笑道:“没想到王妃与本王如此心有灵犀,王妃想说什么?” 对上百里溟浅笑的眉眼, 谢如婳莫名有些脸热,客套了句:“还是王爷先说吧,王爷想说什么?” 百里溟也就不客气了,直言:“过几日就到年节了,王府的年节礼本王会让管家全权帮助王妃处事,所以王妃无需担心,只是每年过年,皇上都会在宫里举办一次宴会,到时候少不得王妃与本王同行。” 每次宴会上都得出点事,以至于谢如婳现在听到“宴会”这两个字都觉得排斥,不过过年是非常盛大的活动,不管是为了百里溟的面子,还是自身的身份,身为江夏王妃她的确应该前往。 而且谢如婳还有另一层谋算,她早就想潜入宫中的藏书阁去看看是否有另半本毒经的下落,过年这种盛大时刻,鱼龙混杂的倒是好时机。 谢如婳当即应承下来:“妾身知道了。” 百里溟只看一眼就知道了他的顾虑,沉声道:“王妃果然是个识大体的,放心,这回本王会护着王妃点,不会让王妃再有事了。” 谢如婳暖心的点点头。 百里溟又问:“那王妃方才想说什么?” 提及自己的事,谢如婳敛神,道:“听说近段时日,那位将要成为太子妃的蒋家嫡女病了,还病得非常蹊跷,妾身觉得此事之内怕有文章, 就想去看看。” “可你与蒋家小姐并无交往,甚至你和太子还曾经有过口头婚约,要去看她实在没有合理的理由,想让本王给你出个主意,是吗?” 百里溟真是越来越了解她了,随便三两句就猜出她想说的全部。 不错,她的确怀疑蒋玉如的病蹊跷。 太子与蒋家的婚事才昭告天下,蒋小姐就得了一种随时会晕倒的顽症,眼看婚期都近了,她却总病着不见好。 听说蒋家为此传遍了宫中的太医,又是写告示又是请大夫的,连皇上都惊动得为蒋家写求医皇榜,结果却无一人能治好蒋小姐的病。 病在这个时候,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这要是一直医治不好,是让皇家退婚,还是让太子继续娶这么个随时可能晕倒的太子妃到宫里供着? 谢如婳直觉此时有异,她还没看到谢清清低人一等被人训斥呢,听闻那蒋小姐是个彪悍的,少了这么个对手在东宫给谢清清添堵,岂不是失了很多乐趣? 可她跟蒋小姐无亲无故的,又有当初差点跟太子定亲这么一层尴尬在,实在没有缘由自己主动上门给她看病。 百里溟略一思索,便道:“王妃嫁入江夏王府这么久,还没办过宴会吧,虽然如 今没了花草什么的,办不了赏花宴,但若举行个蹴鞠赛或是跑马狩猎的,一定非常有意思。” 谢如婳眼前一亮,听闻那蒋小姐英姿飒爽,是女子中的蹴鞠好手,每逢比赛必然上场,因着蒋家的身份大家也都会邀请她,如此倒是给了个她顺利过来的理由。 “不过。”谢如婳担忧道:“蒋小姐以往喜欢参加蹴鞠赛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她如今是病体,还是待嫁之身,就算她想来,蒋大人和蒋夫人怕是不放她出门吧?” 女子一旦说了亲,接下来的大半年都得在府里绣嫁衣,整理嫁妆,学着管理中馈,父母都不让其抛头露面了,蒋小姐还能出来吗? “你放心好了。” 百里溟笑笑:“你只需要说,赢了比赛的彩头是一匹汗血宝马和一套骑装,旁的人不会来,蒋玉如是一定会参加的。” 这是为什么,难不成这蒋小姐和其他闺秀不一样,偏好女将之姿,向往飒飒之气? 可是蒋家不也是豪门大户吗?什么样的汗血宝马和骑装没有,单凭这样的彩头,就能让她带病出头? 谢如婳不信:“看来王爷对着蒋小姐颇有几分了解,只是王爷如何确定,蒋小姐一定会为了这两样东西过来比赛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同意 百里溟的面上掠过一丝不自在,顿了顿才说:“她会来的,这两样彩头就由本王为王妃做准备,王妃只管经营好你的宴会,记住自己的目的就好。” 见他如此笃定,谢如婳点点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事情已经说完,百里溟也该告辞了,他起身道:“天色已晚,王妃好好休息,本王还有要务要忙,先走一步。” 谢如婳连忙起身相送,虽然百里溟所住的偏房离主卧只有十几步之遥,可她心里还是觉得怪异的很。 草草行了个礼,说了句:“王爷慢走。”谢如婳目送着百里溟离开的背影。 可他才走两步,就突然一个折返,用力将谢如婳的手一扯,她的整个人就这么跌到了他的怀里。 低低的笑声在耳边传开:“王妃当真无情,都不知道留住本王。” 谢如婳浑身一僵,只觉一股电流从头顶击下,连反抗都忘了,任凭百里溟嗪住双唇。 一吻到底,直教人晕头转向,百里溟才放开了她,道了声:“王妃晚安”然后快步离开。 而被他偷袭中,懵逼的谢如婳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百里溟方才做了什么。 拍了拍自己烧红的脸颊,谢如婳心跳如擂鼓的走回内室,坐到床上, 脑海中一直盘旋的都是这个画面。 百里溟这厮…… 谢如婳都不知该说什么好,羞臊得直接拉过被子捂到被窝里,蒙着头折腾到半夜才渐渐睡去。 百里溟那边亦是,低声浅笑回味,脑海中盘旋着谢如婳羞涩娇憨的模样,他无比满足。 他知道,他的小王妃,很快就会臣服在他手上。 月色朦胧,有种别样的缠绵悱恻之美,照亮世间之人的归路。 谢如婳的办事速度很快,翌日,江夏王妃邀请京城各位贵女进行一场女子蹴鞠赛的邀请函就被送往各家府邸,蒋家也收到了东西。 如同谢如婳所料的那般,蒋夫人和蒋大人并不希望蒋玉如这个时候出去出风头,毕竟婚事在即,嫁的又是天潢贵胄的皇太子,作为准太子妃,蒋玉如理应安安分分待嫁才是。 可蒋玉如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这段时日因为母亲私自给她订下这桩亲事已经闹了好一场,绝食抗、议这类的反抗都做了,奈何蒋夫人以死相逼,她也不能不顾母亲的死活和族人的罪责,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 现在蒋夫人又反对她参加这个蹴鞠比赛,她的心里立刻起了反叛情绪。 江夏王府派来送邀请帖的小厮特意说,这次蹴鞠 赛的头筹,彩头是一匹汗血宝马和一套骑装,蒋夫人不觉这彩头有什么好炫耀的,又不是多珍贵的东西,当即将人打发了。 但话传到蒋玉如耳边的时候,她却眼前一亮,立刻来了兴致。 匆匆来到主院,江夏王府送帖子的人已经走了,蒋玉如面上闪过一丝遗憾,犹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来的当真是江夏王府的小厮,说彩头是这两样东西?” 蒋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方才也在场,笑着答道:“回大小姐的话,方才江夏王府的人是这么说的。” 蒋玉如一下高兴起来,捏着手帕打起了小心思。 蒋夫人见她这般,佯装怒道:“来了也不见你先给母亲行礼,倒是对那什么劳子蹴鞠赛感兴趣,如儿,你如今身份不一般了,可莫要忘了自己的责任。” 蒋玉如才不理会蒋夫人的苦口婆心,拉着她的手就开始撒娇:“娘,这个蹴鞠赛女儿一定要去看看。” 蒋夫人顿时垮下脸来,不是已经派人通知了她,说回绝此事了吗? 她甩开蒋玉如的手,恼道:“娘说了,你如今是待嫁之身,不能随便外出。” “娘啊,您就让我去吧,咱们天启谁都知道女儿是蹴鞠好手,女儿以往也是靠着这技能 才被贵女们熟知,给咱们蒋家的交际添砖添瓦,这样的比赛以往娘都不阻止女儿参加,怎么能让女儿独独错过此次呢?” 蒋家从不限制儿女们的天性,是因为蒋家相信自己有能力护着她们周全,能让她们快活长大,所以蒋家的女儿都不同旁的高门贵女,骑射蹴鞠马球这类,样样精通。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蒋玉如现在是要做太子妃,日后可能更近一层的人,怎能还如此胡闹? 蒋夫人皱眉:“你该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举国上下都盯着你的一言一行,你与太子婚期将近……” “女儿知道,女儿所嫁天家,一应礼数都不能忽视,理应好好在家做个待嫁新娘才是正理,但是娘亲,婚期还有几个月不是吗?女儿只是出去玩一玩,并不影响什么的。” “不行,祖宗的家训在那里,定了亲之后就该安分在家,你爹知道了也会不同意的。” “娘啊,难道真的要关着女儿到出嫁,然后一辈子被那些沉闷繁琐的宫规限制?这只是女儿家们之间小型的一次切磋而已,女儿不想这么快嫁人,已经允了娘亲了,就让女儿再小小任性一回吧。” 做了太子妃之后的身不由己,蒋夫人当然清楚 ,她也心疼自家女儿被束缚,可还是有所顾虑:“可是你这身子,三天两头犯晕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吧,女儿会注意的,女儿答应您,一旦体力不支就立马下场换人,再让御医随时跟着可好?而且这也是江夏王妃第一次举办宴会呢,咱们就算跟江夏王没有交集,也不好闹翻不是。” 蒋夫人正想说,江夏王妃明知蒋玉如正在待嫁,就算去不了她也不会怪罪的,但见蒋玉如如此卖力的说服自己,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比赛,想了想到底没有拂她的意思。 蒋玉如身子久不见好,又被她逼着嫁入皇家,已经很少能看到她舒心了,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比赛罢了,只要她开心,做娘的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规矩再多,也得讲人性不是?就让她再任性一次吧。 蒋夫人最终应下此事,又张罗着好好给蒋玉如做防护,蒋玉如终于得了确定的消息,这才放心回去睡了。 她一走,蒋夫人又心疼得直掉泪,以前多活跃的一个姑娘啊,自从得了这怪病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除了这一身骄傲的性子没变之外,整个人瘦弱得都脱了人形。 长此以往,她还能做这太子妃多久,又能留住这条命多久? 第一百五十五章 蹴鞠(上) 罢了,但愿她喜欢的蹴鞠能让她的精神头好点。 蒋夫人如是想着,连夜吩咐人做了一套簇新的劲装,又让丫鬟小厮们仔细跟着,将自己的得力嬷嬷也派给她伺候,翌日才放她出门。 江夏王为人清淡冷漠,平日鲜少与贵族子弟们同行,江夏王府更是没办过任何宴会,所以那些巴结百里溟,埋汰百里溟,和想拉拢刺探百里溟的,一概找不到机会。 作为天启权势最实在的亲王,百里溟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有着令人无从窥探的容貌,亦有着令人无法企及的尊贵,同样,因为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如疯如魔的名声,以及独树一帜的行事,也让其他人敬畏。 王妃入府的第四个月,江夏王府有了自开府以来,第一次的邀请宴。 因为谢如婳用的是贵女们切切磋蹴鞠的名号,既不同于寻常高门夫人们喝茶品酒的优雅,也不同于贵女们之间的切磋亲戚书画,这样的宴会名目还是非常新颖的,不少女子都非常有兴趣。 而且因为这是江夏王府的第一次做东宴客,收到邀请帖的人都觉得非常荣幸,江夏王虽然不近人情,但王府的实力摆在那儿啊,做客的正愁找不着机会攀关 系,眼下不正是好时机? 所以一大早,不等到请帖上写的时间,好奇的贵女夫人们已经乘着马车纷纷赶到了,蒋玉如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 王府里没有太妃之类的长辈,教养百里溟的太皇太后也已经故去了,故而谢如婳这个王妃,倒成了王府里真正的女主子。 贵女们都是第一次前来王府,不免好奇,加之谢如婳用的名目是蹴鞠赛,大家都穿的清爽利落,也就无关妆容上的争相斗艳,不管平日相争的,还是要好的,今日都难得平和许多。 谢如婳在主院的宴客堂召见她们,这些贵女们有些虽然由母亲姐妹陪着,但她们的品阶都没有谢如婳这个亲王妃的高,作为东道主,她直接坐在主位上。 今日的她衣着华贵,端庄秀美,虽然年纪不大,但往那儿一坐就是身为亲王妃的气场,在这一群或成婚或没成婚的莺莺燕燕中,竟然也丝毫不缺气势。 秋月在一旁小声指点各位贵女的身份,谢如婳笑盈盈的听着,等人来于她见礼了,就不时聊上几句,给人一种非常平和的感觉,与她强大的气场相呼应,竟然丝毫不违和。 座下不乏恭维之声,有人道:“王妃年纪轻 轻,就将王府打理得如此井然有序,实在是蕙质兰心,聪明能干呢。” 有人附和:“那是,要说这皇室之中谁最年轻,非王妃莫属啊,听我夫君说,以往王爷性子清淡冷肃,让人难以靠近,自从成婚之后倒是好相处了不少,这可都是王妃的功劳。” “确实,别看咱们王妃年记不大,却是一个掌家好手,难怪我觉得江夏王府最近都有烟火气了许多,原来是有王妃坐镇,带来的福分呢。” 谢如婳的嘴角挂着淡淡笑意,随意与这几位夫人们寒暄,谁不知道以往谢如婳做姑娘的时候,是个什么名声,不说懦弱可欺,也是个姐妹不合,愚蠢无脑的,这些人突然恭维她聪慧能干,不过是看在“江夏王妃”这四个字的面子上罢了。 谢如婳自然不会当真,但也犯不着跟这些人较劲,就这样淡含笑意的跟她们往来,是应酬这些虚伪恭维百试百灵的膏药。 直到看到面色有些苍白,但一身劲装依旧英姿飒爽的蒋玉如出现,她的眼光才有些变化。 “蒋小姐来了。” 蒋玉如淡淡行礼:“见过王妃。” 谢如婳笑着点了点头:“蒋小姐客气了,那边稍坐,蹴鞠赛一会儿开始。” 蒋玉如淡淡颔首,目光似乎在搜寻什么,谢如婳见她果真前来,猜想或许是因为百里溟提及的那两彩头的缘故,便道:“蒋小姐稍安勿躁,比赛的彩头本妃已经准备好,一会儿自会呈到那个台子上,等下就能看到了。” 蒋玉如点点头,没有多说,目光却隐隐有了期待之意。 谢如婳看了一眼,心下觉得有些疑惑,看她这意思,是冲着这两样东西来的,难不成这汗血宝马和骑装跟她有什么特别的渊源不成? 这种感觉在蒋玉如见到彩头之后,面上一闪而过的激动时得到了确认,谢如婳几乎可以肯定,百里溟或许并不是对这位蒋小姐一无所知,甚至,她们是认识的。 这让谢如婳有些不舒服,如果百里溟真的认识蒋玉如,直接叫她上门看诊就是了,何苦让她绕这么大个圈子邀请人家参加什么蹴鞠赛,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不过事到如今,蹴鞠赛是依旧要举行的,谢如婳稍稍定神,收回这莫名其妙的猜想,听秋月禀告说,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便招呼大家移步赛场。 既然是以游玩的形势请来的众人,也就不拘泥怎么个表现方式了,谢如婳定了两场规则,一场是单人 与单人比赛,一场是团队作战。 似乎是有意设定的,当人比赛的彩头正是那汗血宝马和火红骑装,还有各种珠宝头面的另说,团队赛的彩头亦是价值不菲的头面,不过分成一模一样的许多份额,能让这么多人得到奖品,也算是一大手笔了。 团队赛那边自是少不了贵女们参赛,反正输了没什么损失,赢了却是人手一套的宝石头面,大家都想试试手气。 单人赛这边,参与的人虽然没那么多,但一看都是个中好手,能选这一项的也多是精通之人,她们冲的不是奖品头筹,而是蹴鞠的乐趣。 谢如婳已经笃定蒋玉如会参加单人赛了,因为她要的奖品就在单人赛。 她特意举办这场蹴鞠赛,不仅是因为想借机见到蒋玉如,看她的病究竟从何而来,还想通过她赛场上的反应,看看这位未来太子妃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对手。 自有人安排将比赛规划开,谢如婳有兴趣的是蒋玉如的表演,当即就往她的方向看去。 随着一声锣鼓,比赛开始,团队赛那边已经如火如荼的进展开来,单人赛这边也分成一组组的准备开始,谢如婳选的场地很大,足够让这些女子们挥洒汗水,从容开赛。 第一百五十六章 蹴鞠(下) 谢如婳的目光,始终盯着蒋玉如的一举一动。 都说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蹴鞠才传到蒋玉如脚边,她一个漂亮的“鸳鸯拐”,就把球踢到了对方的界面上。 对方一下子就被她给镇住了,都说蒋玉如是贵女们中最会踢蹴鞠的人,这反应速度之快,这出球方向之准,还有这踢的姿势标准,在天启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得如此如火纯青? 观战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唏嘘声和鼓掌声,连谢如婳自己,也面露赞许。 不过对方也是各中高手,被蒋玉如如此震慑也没有气馁,接过了球之后立刻提高警惕,又回了她一个转乾坤,燕归巢,而后将球重新踢回蒋玉如面前。 蒋玉如轻松接过,使了一个斜插花,风摆荷,那球像有了灵气一样,从她脚下重新飞出。 这时候,对方似乎有些紧张,下意识的抖了抖,连带着接球的动作也略微僵硬。 不过她显然也是个久经沙场的蹴鞠客,片刻后立刻调整状态,又找回了节奏。 一个佛顶珠,那球自发的快速转动着,被她稳稳地顶在头顶上,而后朝蒋玉如磕了过去。 蒋玉如不甘示弱,一个旱地拾鱼,那球在她脚下仿佛掠地以走丸,随着她 的脚步和节奏或上或下的来回穿梭,花样繁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蹴鞠高手,各有各的长处,这场争斗可谓酣畅淋漓,来谢如婳这种对古代足球技术完全不感兴趣的人,看着都觉得津津有味。 两位操控者潇洒自如,那蹴鞠像是有了灵性一样在在二人脚下有如双龙戏珠,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比赛了,而是一场精彩的古代真实蹴鞠表演。 随着比赛的进程逐渐接近尾声,谢如婳看得意犹未尽,她知道蒋玉如赢了,只是还未等到比赛结束的锣鼓响,每个人都在坚持罢了。 突然,蒋玉如的身形猛地一晃,谢如婳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蒋家的那些仆从亦是立马站起身来,蒋玉如自己却并没有做出休战的姿势,而是两手撑着膝盖,继续比赛。 谢如婳有些担忧,她已经明显脸色苍白汗流浃背了,可还在咬牙坚持,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的信念这么强烈,就是因为那两个彩头吗? 未免出现意外,谢如婳少不得高声问一句:“蒋小姐,你没事吧?” 蒋玉如摆摆手,顺便调整姿态,咬着牙还待在赛场上。 上场选手,除非她自己放弃比赛,否则旁人是没有资格让 她离开赛场的。 谢如婳不由得隐隐着急,她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在冒险,明知蒋玉如会有随时昏倒的危险,万一她这病症自个儿也没查出来,而她又出现什么意外,蒋家的人岂不怪罪到她江夏王府头上? 可事到如今,已经后退不得了,谢如婳只能暗提着心,,紧张的盯着赛事。 只见与蒋玉如对战的女子,使出一个完美的金佛推磨,那球立刻在她的手中灵动的快速旋转起来,恍若凌空的圆月。 蒋玉如咬着牙,不甘示弱的回了一个双肩背月,让球直接从她的肩上滚过,滑到背上,最后平稳的转回在她的手心里,这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尽显女子的柔美飘逸,恍若那球已经与她合作一体,能听懂她的召唤。 谢如婳已经被她潇洒的动作折服,因为这是一个很难完成的动作,就算是现代的体操运动员,也不一定有她做的这么顺手,这么赏心悦目。 可蒋玉如却轻易的就做到了,做到了连谢如婳自己也没把握如此轻柔展现的动作。 完成之后,蒋玉如的身子又是一晃,谢如婳高提着一颗心,立刻站起身来。 可她还在坚持,做完双肩背月之后,又顺势做了一个拐子流 星的动作,拐子流星比双肩背月更需要柔韧性,也更注重寻找一个平衡点,稍不注意,不仅这球可能随时掉落,自己的腰还可能随时闪断。 这是蹴鞠白打规则里,里最难的动作之一。 可她居然做到了! 谢如婳震惊的看着蒋玉如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整个人就直直的朝地面倒去,耳边适时响起比赛结束的锣鼓声。 她立刻冲过来,关切道:“蒋小姐,你没事吧?” 蒋玉如笑了笑,虚弱道:“那彩头……” 谢如婳已经被她的坚持所打动,便是她不说,也会给她留着,她坚定道:“你放心,东西我稍后就送到小姐府上。” 蒋玉如这才放心的晕了。 趁着蒋家人还没上前,谢如婳赶紧趁机摸上他的手腕,迅速给她诊了脉之后,又心惊的捏开她的下巴瞧了瞧。 果然如她所料,蒋玉如的病并非突然发作,而是中毒了! 蒋家的人迅速上前,因为带着御医,谢如婳虽然有心帮忙,但却是不好再靠近了,她吩咐了春花让人将蒋小姐送回偏院休息,暗地里则悄无声息的给她取了一滴血,悄悄用帕子抹了,放回衣袖里。 因为比赛已经结束了,奖品自是分发下去的,而蒋玉如何 顾小姐的这一通白打,毫无悬念的是蒋玉如赢得了最终胜利,谢如婳也依照承诺,将奖品送回了蒋家。 好在蒋夫人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将晕倒的蒋玉如送回去之后,她并没有怪罪江夏王府,只将人迎进去就忙着照顾了,就打发了江夏王府的人回来。 谢如婳稍稍安心,心里又存各种疑虑,蒋玉如的坚持明显是因为那两样彩头,可她为何如此坚持?百里溟与她之间,又有何关联? 还有这毒,究竟何人所下,目的为何,自己在这当中又能做什么? 百里溟的那句“记住你自己的目的”又是用什么心态说的? 既然蒋玉如晕倒了,谢如婳也没了办宴的心思,比赛结束后就将各位贵女匆匆遣散,好生送客了。 贵女们除了得到彩头,江夏王府还准备了些伴手礼,大家对此都十分满意,也能理解谢如婳的行事,倒是客客气气的与她告了别。 之后,江夏王府的风评逐渐好了起来,江夏王妃谢如婳,也成了大家刮目相看的对象,虽然是她做主办的宴会,但没有江夏王的首肯,她如何敢动作? 谢如婳总算在之后人们的议论中,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百里溟突然要她办宴会的目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渊源 她可是终于降伏了百里溟这个“恶煞”的大人物,是百里溟的“贤内助”,女子们驭夫的“代表人物”,甚至成为了让人表彰的“折服王爷第一王妃”。 赞美之声来得太突然,她受之有愧啊! 听着这些好无厘头的赞叹,谢如婳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哪是她“驭夫有道”,这明明是百里溟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是他给了她一个抬高自己身份的机会。 不过这些她是不会去解释的,不过一些无关痛痒的虚名而已,解释反倒成了虚伪。 送走蒋玉如,遣散宴会之后,谢如婳心里存着那样的疙瘩肯定睡不着,索性去往百里溟的院子当面问他。 她才到,百里溟就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似乎早知她要来,他对面的位置上已经泡好了茶水,见到她,百里溟淡淡颔首:“王妃来了,请坐。” 谢如婳有种奇怪的感觉,百里溟知道她要问什么。 “王爷可是有话要与妾身说?” 百里溟点点头,在说自己的话之前,先问道:“蒋小姐的病,王妃怎么看?” 谢如婳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妾身今日看蒋小姐踢蹴鞠,她表现得非常出彩,可见蒋家小姐善蹴鞠这件事绝不是传 言,依照她奇特的踢球手法,想来平日也是个好动之人,她的身子根骨应该非常强劲才是,为何突然就如此虚弱了?” “王妃是怀疑,这当中有蹊跷?” 谢如婳点头:“妾身在她晕倒之际趁机摸其脉象,她的脉虽然表面瞧着脉搏虚浮,绵软无力,是体虚之症,但内里却有心脉跳动,悬脉不出之像,妾身以为,她或许是中了一种奇毒,才造成的体虚昏睡之症。” “你说,她这是中毒了?” “是,除了脉象虚弱之外,妾身还发现她舌苔暗黑,口津不济,唇色还有些发白,想必中毒的时日尚浅,毒素还不足以进入五脏六腑,但此毒绝对是绵绵在攻,为慢性之毒。” 原来是这样。 百里溟摸着温热的杯子沿,顿了顿才说:“如此说来,一定是她身边有人出卖了她,给她下了这种连绵的慢性毒药,并且如今极有可能还在继续下毒了?” “是。” 这样的答案,让百里溟几不可查的拧了拧眉。 谢如婳见他如此关心蒋玉如的病情,心里的那股子不自在又涌上了心头,为了唤回百里溟的注意力,她故意大力的轻咳了声。 在百里溟看过来的时候,谢如婳忍不住道 :“王爷似乎,与这蒋小姐十分相熟?” 百里溟点点头:“偶然间救过她一次,不过都是陈年往事罢了,倒也谈不上相熟。” 他们果然早就认识! 谢如婳大胆猜想:“那两样彩头,是王爷与蒋小姐有关回忆的证据?” 百里溟淡淡点头,见谢如婳的面上只有好奇,并无对这件事的抗拒,才敢将事情据实相告。 原来早在三年前,百里溟就已经见过蒋玉娆了。 这事说来也是个巧合,三年之前的蒋家并未如同现在这般势大,虽然几代传承,但主要势力还是在江北颍川一代,蒋大人在京为官,蒋玉如却是在三年前才从颍川到的京城。 那时百里溟刚刚中毒初愈,又一次被皇上派往边关作战,正巧在出京的路上碰上了正被劫匪挟持的蒋家一行人,于是他就出手救了她。 虽然是很俗套的情节,救下她之后百里溟本该立刻赶往边关去的,可当时皇上派给百里溟的监军是个好色之徒,见蒋玉如年纪小又长得美貌,非说不能慢待蒋家小姐,要亲自护送人家回府。 百里溟只好同意,但顾及蒋家的势力,他不想因为这种事与蒋家对上,也不能全然放心,于是干脆卖个人 情,留了个暗卫暗中保护蒋玉如。 结果那个监军果然是个混的,半夜色胆包天竟然想要强迫蒋玉如,暗卫发现不对当场发了求助信号,他及时赶到又将人救了一回。 两次的救命之恩,蒋玉如十分感念,百里溟却并没有想要与她深交的意思,当夜便让人给了她一匹汗血宝马,怕她路上再遇危险,又送了套女子的骑装,派人连夜送她策马回城,这才免了她颠沛流离的意外。 因为并没有打算挟恩求报,百里溟全程也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之后听闻蒋家小姐曾多方打听自己的救命恩人,百里溟觉得这事并不重要,加之当时皇上已经十分忌惮他,不想他再有援助,便没说明此事。 所以今日之前,蒋玉如是不知救了她的人,就是百里溟的。 这事原本在百里溟眼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正好谢如婳想找借口让她出来,百里溟便想着或许蒋玉如没有忘记当初的救命之恩,就用这件小事无作为突破口引她前来。 这就是他们相识的全部真相了,其实不过就是百里溟想起一个旧时人情,顺势将这人情拿出来用用而已。 不知为何,谢如婳听完心里却酸溜溜的,连着说 话也带上了一股酸意。 “王爷还真是英勇神武呢,听闻谢清清有孕的事被公布之后,蒋玉如就扬言,自己绝不再嫁给太子,想来是心中有人了,我当是哪位英雄能入蒋小姐的法眼,没想到是王爷你啊。” 百里溟诧异的挑了挑眉:“王妃想到哪去了,我与那蒋小姐除却这事之外再无关联,她怎会无缘无故看上我,王妃莫要误会了,本王对她也绝没有那个意思。” 百里溟或许没那个意思,但人家蒋玉如就不一定了。 英雄救美这种情节,最容易让一个女子对救命恩人一见倾心了,这样烂俗的梗在任何时候却都非常好用,江夏王府每每都收到蒋玉如似乎不大愿意嫁给太子的消息,这难道都是巧合吗? 谢如婳忍不住低声提醒:“王爷莫要掉以轻心,您从前并不承认自己救过人的事,如今这个却弄出这两个彩头来,明晃晃的告诉蒋小姐自己就是救了她的人,万一蒋小姐对您有了念想,这不是让蒋小姐难做嘛。” “王妃想多了。正因为她与太子已经定了亲,本王如今说出此事才显得心思坦荡,左右本王与她绝无可能,让她过府不过是顺带罢了,哪有王妃想的这般复杂。”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祸首 真的是自己想复杂了吗?可男子与女子在看待这种事上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啊。 谢如婳直觉此事必当后患连连,可见百里溟一副“你多想了”的表情,又不好直说什么女人的第六感,到底没再辩驳。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蒋玉如已经跟太子定亲了,就算她对这两样彩头再看重,知道了百里溟就是曾经救过她的人,一切都已经晚了不是吗? 男已婚女将嫁,谢如婳只能暂时将此事按下,不再多说。 倒是百里溟,见她不说话,有意提点道:“明日,王妃可以派个人以关心的名义上蒋家前去探望,到时候无论是给蒋玉如治病还是提醒她什么,见机行事便可。” 谢如婳沉沉点头:“妾身知道了。” 蒋玉如在她的宴会上晕倒,于情于理她这个王妃派人去关心一番都是理所应当的,不会让人觉得百里溟在攀附蒋家。 谢如婳本想让秋月走这一趟,秋月行事妥帖又进退有度,最适合代表她的脸面,不过因为心里的这点不踏实,她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走一遭。 她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身份。 翌日,由秋月为首的江夏王妃近侍们,代表王妃前去蒋家问候蒋小姐, 一行人莫约五六个,走在最末端的,是易容过,扮作济世堂女神医的谢如婳。 济世堂有位女神医的事人尽皆知,本来蒋家人也有心相请,想让她给蒋玉如看看,可惜她这病不能太张扬,蒋家也不好名正言顺的将人召进府里。 如今江夏王府的王妃亲自请了人过来,说给蒋小姐瞧病,蒋夫人虽然对王妃的过度“关照”有些惴惴,却没有推迟的道理。 于是,谢如婳就用济世堂“女神医”的名号,再次认真的给蒋玉如诊了番脉,终于确认了她所中之毒的名目。 这让她暗自心惊,因为上次发现这个毒的时候,她是在皇宫之中,被一只野猫吓到后到的一处偏殿,那里她亲眼见证了一个宫女被逼着喝下毒药,就成了痴痴傻傻的模样,那毒跟蒋玉如所重之毒竟有七八分神似! 究竟是谁,想让蒋玉如变得痴傻,那些宫里的执行太监背后之人,跟此人是同一人吗? 谢如婳正思索着,就见一个嬷嬷端着药碗进来,恭敬的说:“小姐该喝药了。” 喝药? 谢如婳看向此人的目光立刻意味深长起来。 如果蒋玉如真的是中的能让人变得痴傻的毒,那她如今只是昏睡说明中毒 尚浅,这毒药必然是身边之人源源不断给她下的,听小丫鬟禀告说她的吃食并没有问题,难不成问题出在这日日给她服用的药物上? 谢如婳不免盯着她的药碗扫了一眼,仔细辨别空气中的药味。 嬷嬷举着药碗走过来,正准备喂给蒋玉如,却被谢如婳眼疾手快的一把接过,嬷嬷立刻不悦道:“神医这是做什么?这些可都是宫里御医开的好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了,要让小姐好好服用的。” 意思就是她这神医,不配与宫里的御医相提并论了? 谢如婳似笑非笑道:“嬷嬷误会了,我绝没有阻挠小姐喝药的意思,只是我方才刚刚给小姐施针完,小姐的身子尚在调和之时,这药需得晚半个时辰服用,才不会对小姐的身子造成损伤。” 嬷嬷立刻劝解:“奴婢可不知这样的规矩,以往小姐都是这个时辰喝药的,万一会儿药凉了,失了药性可就不大好了,神医说呢?” “嬷嬷这是不相信我不成?不过是晚半个时辰喝药而已,这药会不会因此失去药性,嬷嬷难道比我清楚?” “你!” 嬷嬷自是不能强硬到跟被称神医的大夫论医药,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还是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蒋玉如,说了句:“嬷嬷还是先退下吧,我与神医还有些病情要商议,这药一会儿再喝。”给了嬷嬷一个台阶,在谢如婳洞悉一切的眼神下,她无可奈何,这才不甘不愿的退下了。 人虽然走了,但谢如婳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刁难了人家的下人,她不好仗势,赶紧道:“抱歉了蒋小姐,我绝没有轻慢你家仆人的意思。” 蒋玉如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无妨,这嬷嬷是太子那边送过来的人,据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让她来照顾我的,所以难免多嘴些,神医不要在意才好。” 太子那边送过来的人? 谢如婳神思一动:“这人是什么时候被送到小姐身边的?” 蒋玉如想了想,道:“莫约一个月之前吧,那会儿宫里才下喜帖,我与太子刚过小定之礼,房嬷嬷就是东宫送过来的教养嬷嬷,说是教我些宫廷规矩的,怎么了?” 谢如婳冷笑一声,突然明白这是谁的手笔了。 除了一向爱暗箭伤人的谢清清,谁能整天干这种背后伤人的阴私之事? 早间她就给原主下了毒,致使她早亡,这副身子至今还没养好,如今又故技重施想给蒋玉如教训,试问 蒋玉如如果身子不安,最后得益的是谁?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谢清清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既然知道了是她在背后搞鬼,不管是为了给她添堵还是不让她的阴谋得逞,谢如婳都不能让蒋玉如有事,并且谢清清那个假孕肚一事,还没了结呢。 她伤原主性命,给自己制造了这么多杀机,光让她做个侧妃,怎么能够! 谢如婳肃声道:“蒋小姐,我有办法能够治好你的病,前提是你必须全权听我的安排,你可愿意?” 蒋玉如的眼里迅速燃起一丝希望,随后变成疑惑。 本来注定嫁给太子,她就对自己的病不抱期待了,反正这副身子好不好,她活着的意义也不过是为了履行身为蒋家女儿的使命而已,可昨日看到那两样彩头,跟三年前一模一样的材质,她知道是那个人送的,心头少不得燃起希望。 她以为错过的缘分,上天既然让她重新遇上,就算是拖着病躯,她也想再见他一面! 这病,连御医们都说听天由命了,神医却说能治好她,蒋玉如岂会拒绝求生渴望! 她立刻道:“如果神医所言当真,玉如必当谨以为遵,什么有什么要求只管提,玉如一定尽力满足!”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三毒 谢如婳点点头,沉声道:“那我的第一个要求是,希望蒋小姐能想法子将方才的药倒掉,最好避着那位房嬷嬷,先别让她知晓。” 蒋玉如自是疑惑:“这是为何,那房嬷嬷是东宫送过来的人,我……” “蒋小姐还不明白吗?你得的并非什么顽固之症,而是中毒了。” “什么!中毒!” 谢如婳点点头:“据我估算,你中毒的时间,恰巧是一个月左右,这一个月你的饮食作息应当都是这位房嬷嬷经手过的吧,你说她一个教养嬷嬷,何必做这伙房的事呢?如果她真是东宫送来的人,更应该恪守本分礼节,不是吗?” 蒋玉如的脸立刻变得惨白,她不是痴傻之人,便是有些顽劣,性子也算通透,以世家嫡女的身份来培养的女子,又有哪一个是真正不知分寸且愚钝的? 谢如婳这一提点,她便明白过来了,自己这毒从何而来,最有可能被谁所下,而这巨大的阴谋之下,对方又为何非要她的性命! 可即便知晓这些,她还是难以置信:“她为何要害我,我从未与她有过争执,她为何要用这样的法子伤我性命?” 谢如婳哼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便是理由。” 是啊,单凭没 了蒋玉如,谢清清就能在东宫一家独大,这就足以成为她千方百计杀人的理由了。 蒋玉如捏着绣帕的手紧了紧:“这事,我要告诉娘亲,我,我不嫁太子了……” “蒋小姐以为,事到如今此事还有回旋之地吗?” 谢如婳叹了口气,略有同情:“圣旨一下,一言九鼎,如今已经不是蒋小姐说不嫁就能不嫁的了,你蒋家满门的性命都握在你手里,我提醒你这个,不是为了让你反抗婚事的,而是要让你明白,你的对手是谁。” 蒋玉如知道谢如婳说的是对的,面色一下就变成死灰。 她还没踏入东宫一步,就已经面临如此生命危险和算计,想到谢清清对自己的巴结和背后的笑里藏刀,如果真的做了这太子妃,岂非进入虎狼之窝? 可她没得选,即使如今差点命丧黄泉,这条路为了蒋家上下,她也必须走下去。 她哀戚道:“世事无常事事休,也罢,只要神医能救我性命,我便听从神医的安排。” 谢如婳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再从瓶子中倒出一粒药丸,递到蒋玉如面前,道:“此乃解毒丹,可暂时压制小姐体内的毒,待我研究出解药,再来向小姐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这段时日委屈小姐了。” “总之,为了小姐自己好,您一定要装出若无其事才行。” 蒋玉如明白她的意思,如今没有十全把握能将谢清清定罪,最好还是维持原状,迷惑他们,等到他们放松警惕之时,赶紧收集证据来个一击而中。 在此期间,为了自己的安危,她确实应该先小心防着房嬷嬷,找到证据再说。 “多谢神医提点,神医算是帮了玉如大忙了,日后神医若有难处,玉如一定毫不推辞。” 谢如婳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郑重的承诺,想到蒋玉如和百里溟的那点过往,竟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当真,任何要求蒋小姐都能办到?” “自然,这不止是我蒋玉如的承诺,也是蒋家一族的承诺。” “如果,终有一日我要让蒋小姐放弃心中所爱呢?蒋小姐也愿意允诺?” “啊?这……” 谢如婳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这话,自知失礼了赶紧打哈哈:“算啦,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蒋小姐都要与太子成婚了,自是能力卓绝什么事都能办到的,这个恩,我承情了。” 蒋玉如点点头:“多谢神医。” 谢如婳没再多说,今日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她背着药箱起身告辞。 不知为何,蒋玉如在看到她的背影时,竟有一种奇怪的熟悉之感,她的那个问题直击她的内心,竟让她有种刹那的心颤,好像在这个女神医面前,她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似的。 从蒋家离开后,谢如婳回了一趟济世堂,与李大夫探讨了一番有关蒋玉如的毒。 令她欣喜也惊颤的是,李大夫对这个毒知之甚详,比她一个人摸索解药可以说是提高了一大倍数。 李大夫说,此毒名为“贪痴”原来是与谢如婳当初所中的“贪欢”同宗而出,一开始皆是从毒王谷流传出的剧毒之物,与另一味致命之毒“贪念”合为三贪剧毒,独步天下。 当年,三贪之毒一经出现就引发了一场天下血战,因为其毒性的猛烈以及手段之残忍,最初的时候曾在一处致使一个村庄全军覆没,几百人无一生还,后来流传于江湖之后又以杀人不见血闻名,曾在当时被称作最厉害的杀伤武器之一。 后来毒王谷被封,三毒的配方也不知所踪,加之其杀伤力已经引发朝廷重视,朝廷下了明令,将三毒皆列在禁药之列,与“神仙散”“巫蛊术”并列,成为宫廷禁忌,外头也就再不流传了。 既然是禁药,为何屡屡被人拿出来 使用? 这三毒已经出现其二,当初的贪欢和现在的贪痴都已经重现人世,难道毒王谷还有幸存的人会配此方吗? 谢如婳心思沉重,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她突然想到那偏殿关着的那么多痴傻宫女,虽然她们都喝过贪痴这味毒药,但情形瞧着并不如李大夫所形容的这么厉害,反而像只是达到一半效果似的。 难不成…… 谢如婳的心中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背后之人知道这三毒的作用,想重启这三毒来控制谁,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那这三毒一定会陆续出现在世间, 目前来看,百里溟中了贪欢之毒是毫无疑问的,且他中毒多年,说明那人已经多贪欢之毒能够熟练运用了,连谢清清这种小人物都能轻易在自己身上下此毒药,可见这贪欢的配方,对方已经非常娴熟。 接下来就是贪痴了,或许那人并不能确认贪痴毒药是如何配制的,他要看效果,就必须找试验品,而宫里偏殿的那些被灌药的痴傻之人,就是那人用来试药的试验品! 而谢清清作用在蒋玉如身上的贪痴,是那人留下的试验品还是成品,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推断,那贪念之毒,是不是也已经在研究重塑之列了? 第一百六十章 担忧 谢如婳一阵心惊,赶紧追问贪念之毒的症状. 听完李大夫的解释之后,她犹如当头一棒,只觉浑身一派寒凉。 这贪念之毒,竟是以人血为引的,中毒之人犹如吸血之鬼,必须以人血为食才能维持性命,中毒者如野兽般残暴嗜血,且一旦他的血液被别人染指,这个毒就会如同瘟疫般被传播开来,简直跟谢如婳看过的现代僵尸片一样。 这样杀伤力大的毒药,万一传播开来,结果可想而知! 谢如婳立刻坐不住了,她仿佛知道了个了不得的秘密,特别是李大夫说,他所知道的三贪之毒的描绘全都来自于那本毒经之后,她几乎可以预见,背后之人一定也看过这本毒经! 此乃关乎国之兴亡的大事,一旦三毒重出人世,整个世界将不再平静,极有可能尸横遍野,所有人将如珍珑棋局上的棋子,被那幕后之人操控。 没想到给蒋玉如诊治一个小小的毒症,会牵扯出这么多的内幕,谢如婳再也坐不住的急忙往江夏王府赶。 一路上,她越想越心惊,万一这毒重现人世,将会引起多大的灾难,背后之人刻意操纵这些毒药的现世,究竟想做什么? 而她一个小小的医毒学者,她又能在这 场抗毒战役中、出多少力气? 此事根本无法可解,谢如婳不知对方已经掌握了这三毒多少的资料,唯一的捷径,还是赶紧提高警惕,让这些致命的毒药早早扼杀在研究阶段为好!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困难重重。 谢如婳提着心一路直接冲往百里溟的卧室,直到看到百里溟,她内心的焦灼才突然冷静下来,稍稍定神。 不,她还不能将三贪之毒一事公诸于世,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她有什么证据能说明一切? 而且她第一次见到贪痴之毒是在皇宫之中,能在宫里封锁偏殿拿活人做实验,说明这幕后之人的身份大有来头,她要是贸然去揭穿这事,会不会给自己招来祸端,被杀人灭口? 最重要的是,她的话有几个人能够相信,到时候会不会因为打草惊蛇而惹上麻烦? 谢如婳的面色一下变得苍白,扶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不,一切只是她的推断,现在还不是揭露这一切,制造天下恐慌的时候。 百里溟见她面色发白的站在那儿,整个人犹如受到什么大打击一样发抖,赶紧走过来,关切道:“怎么了这是?” 谢如婳的手从门框上拿下来,用力抓住百里溟的衣襟,眼 中有万般担忧和欲言又止,到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百里溟看出她的不安,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语气坚定又温柔:“王妃,有什么事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无论大事小事,本王与你同在。” 手背传来百里溟身上的热度,谢如婳总算冷静了些,却还是不安道:“王爷,妾身不知道有件事妾身做的对不对,如果,如果您明知一件事有危险,告知别人会给自己惹麻烦,不告知又怕别人因此遭殃,您会怎么做?” 百里溟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世间之事,唯一句无愧而已,如果可以,当然是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去保全别人,如果不行,那就交给本王来做。” 交,交给百里溟? “可是,这件事危险重重,一旦不慎还有可能殃及性命,王爷就不怕吗?” “本王怕,但如果涉险的人是王妃,本王宁愿替王妃受过,任何的风险,都由本王一人承担就够了,江夏王府虽然不能保证王妃一辈子不经风浪,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一句霸道且坚持的维护,加之话语中无条件的信任,谢如婳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 事情还未到最后关头不是 吗?贪欢再厉害,却不是谁都会中的,贪痴还在实验阶段,贪念更是踪迹都没有,她不该为还没到来的危机感到这么忧心。 还有时间,还有很多时间,她能与幕后之人赛跑,她一定能在这三贪之毒现世之前,研究出这毒的解药,一定能的! 想到这些,谢如婳的面色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在百里溟面前站定。 “抱歉王爷,妾身,妾身方才失态了。” 百里溟见她已经恢复冷静,感到安慰的同时心头也若有所失,因为谢如婳已经放开了依赖他的姿势。 不过能安抚到她,百里溟还是非常宽慰的。 “无妨,虽然本王不知王妃遇到了怎样的难题,但王妃只要记着,一切都有本王在背后撑着,王妃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就行了。” 这算不算一句情话? 谢如婳的莫名有些发热,娇嗔道:“王爷就不怕妾身给王爷惹麻烦吗?还放手去做,万一是杀人放火之事,王爷也不计较的庇佑着?” 百里溟定定看向她:“你会吗?” 谢如婳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她会吗?无缘无故,她又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怎么可能杀人放火。 百里溟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笑意,笃定道:“王妃不会,所以 本王很放心,就算有朝一日王妃真做了杀人放火之事,本王也相信你一定是事出有因,本王的眼光,一向很好。” “而且。”百里溟负手而立,整个人浑身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自信又张扬的说:“在天启之内,本王虽算不得一人之上,但护着自己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如婳瞬间被这一刻百里溟身上的风采所折服,果然能够傲视天下的男人,真的很有魅力。 见她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眼中散发出奇异的光芒,百里溟笑道:“怎的,王妃这是不相信本王的话,还是爱上本王了?” “爱上”二字让谢如婳面色一羞,说了句:“谁要爱上王爷”就赶紧遁逃了。 百里溟含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妃这一羞就走的性子,实在不好,都不敢面对本王了,日后还怎么与本王夫妻情深,鸳鸯交颈?” 听到“鸳鸯交颈”,谢如婳差点羞愤而亡! 狠狠回头瞪了百里溟一眼,她还是傲娇的走了。 百里溟哈哈大笑,只觉羞涩的王妃实在可爱的紧,心头那点热意又在蠢蠢欲动,直教他恨不得赶紧将人拉回来,好好疼惜。 再等等吧,等过了宫宴,危急解除,安全有保障的时候。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失踪 百里溟目送着谢如婳远去,目光逐渐幽深,即将到来的年节宫宴,可又是一场大战呢。 直到谢如婳的身影彻底远去,早就已经待在此处,匿了身形的穆尧终于现身,看了一眼百里溟的神情,戏虐道:“看来王爷已经得到王妃的真心了。” 百里溟不可置否,转身往书房走去。 穆尧一边跟上一边调侃:“我早就说过,王妃非寻常女子,王爷孤寡了这么些年,早该找个佳人相伴在侧了,幸而找个谢家女子与谢清清不一样,不然属下还得为王爷操碎一颗老母亲的心。” 百里溟翻了个白眼:“谁让你操心了?本王需要你操心吗?” “王爷怎么能这么说呢,若非有我给王爷助阵,让你和王妃牵线搭桥,你们的感情怎么可能进步得这么快,你们二人若能修得正果,我可是功不可没。” “是是是,你穆公子流连风月,自是学得一手徒手摘得美人心的绝技,但本王并不需要你的帮忙。” “啧啧,王爷当真翻脸无情,自个儿有了归宿就将我这媒人一脚踹了,也是,方才不知是谁说日后与王妃夫妻情深,鸳鸯什么的,王爷这摘心技,可一点也不比我差呢。” 百里溟突然停下 脚步,面向穆尧;“说到老母亲的操心,你母亲早去,穆统领又是个粗枝大叶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穆尧被这话噎的,一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来。 随后他又端起一贯的不羁,肆意道:“本公子想要成家,还怕找不着女人不成?王爷放心,到时候大把的女人供着本公子挑选,端看本公子愿不愿意而已。” 百里溟看着他,没有说话。 穆尧的眼神闪了闪,又道:“怎么,王爷不相信?虽然本公子很羡慕王爷成家,但也不是谁都能遇上王妃这等女子的,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在这风月间还没流连够呢,如果现在就去找个女人成婚束手束脚,不得辜负多少姑娘的情义?” “穆尧。”百里溟沉默了一阵,突然出声:“你还是忘不了她吧?” 穆尧下意识接口:“谁说的,我早忘了。” “真的忘了吗?可本王都还没说她是谁。” 此话一出,穆尧面色一僵,竟是再也反驳不得了。 那么撕心裂肺的爱过,又如何是想忘就能忘的呢,可她已经嫁给别人了,不忘又能如何? 不知何时,他的嘴角已经挂起一股涩意:“忘一个人 ,好像也没这么难的,王爷见笑了。” 百里溟没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后率先进入书房。 能说什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世家公子心里,究竟藏了多少创伤? 他懂他的苦,他的为难,他的不容易,亦如他懂自己,而兄弟之间的这种默契,是无需多言也能够相通的。 等到穆尧也进入书房的时候,他莺调整好状态了,进门就说起正事。 “王爷,那个痴傻宫女的来处已经确认了,是梅妃娘娘宫里的扫洒宫女,据说之前是皇后宫中做错了事被发配过来的,梅妃娘娘不喜使用皇后宫中的旧人,便让她做个下等的庭院洒扫,之所以失踪多日无人发现,也是梅妃不喜的缘故。” 这个百里溟倒是可以理解,宫里的人最会看碟下菜,只要是主子不喜,旁人为了避免麻烦,一般不会去沾染。 三日前,百里溟入宫回府之时,路过一出偏殿突然闯出一个疯癫的宫女,连连尖叫说宫里有鬼,还大骂那些太监不干人事,非要将人变成活死人,百里溟自觉有异,便躲在暗处观察,亲眼见到她被两个粗壮的太监拉了回去。 本来这事百里溟也没往心里去,宫里替主子做过阴私 事的奴才多了,有那么几个怕鬼的也是正常,但凡做了亏心事,总会心虚到梦见自己所亏心的人,大白天喊有鬼这种举动,也不是个例。 但这宫女被拖走的时候,一直尖叫着:“叶医师会回来的,叶医师一定会回来惩治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混蛋,你们这些恶鬼,终将下地狱。”这种话。 叶医师?整个天启被称作叶医师的人,只有谢如婳的亲娘叶云裳,她为何会说叶云裳会回来的?这事又与叶云裳有什么关系? 百里溟感到此事不同寻常,于是悄悄尾随这些太监,见他们将宫女拖走之后,找个隐蔽的地方就地解决了,还说什么“不会被上头发现”“不过是死个把人,反正天天都在死人”这种话,他立刻提高了警惕。 宫里什么时候天天死人了,还有活死人,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这不,心里存着这个疑虑,他特意让穆尧去查了这事,果然查出点名堂。 此事宫里人做得非常隐秘,几乎可以说无迹可寻,那个逃跑出来的宫女实在是个意外,若非穆尧的爹是禁卫军统领,他们也不可能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那宫女名唤彩月,原先是皇后翊坤宫 中的掌灯姑姑,据说因为有一次灯火不慎,差点烧到前来翊坤宫请安的梅妃娘娘,被皇后当场责罚,杖刑二十。 梅妃娘娘看不过眼,顺嘴说了句情,也不知皇后怎么想的,居然当场就让梅妃将人领回去,梅妃自觉落了面子,又不能拒绝,只好将得罪皇后的原因归咎于彩月,所以领回去后也不愿看到她,随便安排了个洒扫的活计就让她自生自灭了。 彩月到了梅妃这儿,吃了不少苦头,下人们都因为她不得主子欢喜而欺凌她,后来有一日,她就直接不见了踪影,与她同住的宫女们平日没少给她穿小鞋,此事也就瞒着不敢上报。 也就是她失踪后的半个月,被百里溟撞见她疯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她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不过穆尧根据他们特殊的查案手法和宫中内应的帮助,还是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线索直指一处新建的偏殿,连百里溟也不知就在距离昭阳殿不远的地方,何时竟然盖起那样一座宫殿了,听说那新殿时常闹鬼,附近的人还亲自见过鬼的出没,都不敢靠近。 穆尧自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他在禁卫军挂了个闲职,于是一个空挡的时候寻了个由头去那宫殿探寻一番。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阑珊处 没想到早已人去楼空了,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一堆不知是野兽还是疯子留下的痕迹。 深宫中、出现这等离奇之事,已经不同寻常,更不同寻常的事,宫里好像没人知道此事似的,所有人都对此缄口不言,连最靠近那座宫殿的内应对此也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那闹鬼传言从何而来,只是听说那处日日都有非人的尖叫和血迹。 百里溟更觉此事非同小可,凭白出现一座宫殿,帝后二人不可能一无所知,可他们为什么也没说? 这说明此事或许二人是知情的,但不知什么原因一力隐瞒了下来,可见这殿中发生过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是事关以往某段宫廷密辛呢?还是某些人在此做了阴私之事,不能见光,亦或是这里头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百里溟不知道,听穆尧说这宫殿的建造时间好像不长,就更觉得蹊跷了。 他沉声道:“做过的事,必定留下线索,这新殿一事不可不查,你想办法留意着些,不是说殿中还留下不少痕迹吗?我猜如果对方不想被人发现,还会再回去的。” 穆尧点头:“我会派信任的人继续追踪,王爷放心。” 百里溟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穆尧 道:“还有一事,我收到风声,羌人有意和咱们天启修好,派了一个公主过来何谈,我猜他们有和亲之意,就是不知这个条件会怎么谈,这位公主又会落到谁家府上。” “和亲?” 百里溟听到这两字就觉得嘲讽,看来羌人今年的冬天的确不好过,让一向好战的野利王,都逼不得已派出公主想跟天启称臣修好了。 百里溟几乎可以预见,依照天启皇上死要面子的性子,见对方主动跟自己低头,想必早就得意得连对方提出什么条件也不在乎了,他要的只是人家的一句“臣下”称谓而已,又岂会管这句臣下让天启付出多少人力物力,是不是养虎为患。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天启刚与羌人经过这次灾难性的大战,霍家除了在外游学的独女霍昭之外,全数战死沙场,死了将领无数,而先前被羌人夺走的几城也被羌人洗劫一空,羌人更是在战胜之时,在所夺的城池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因为这场战役冤死的百姓,将士这么多人,岂是野利王一句称臣就能抹杀的? 如今他说何谈就何谈了,那天启的损失又从何说起,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那些战中死去的战士,他们的公道又 向谁讨要? 野利王若想着用一个区区公主来和亲,就抹去这一切,让天启心甘情愿的奉上粮食给他们过冬,并且对他们诸多纵容宽厚,怕是打错了主意! 即便皇上同意,他百里溟,天启的所有百姓也不会同意的,国之战事,虽然死的是守城之人,可哪一个不是天启的子民,是天启百里的儿子,是天启的好男儿!他们这些动动嘴皮的上位者,凭什么替这些枉死的战士原谅别人的罪行! 哪怕野利王送出他送出最心爱的公主来和亲,也不行! 百里溟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便是要和亲,他也要将这场战役中天启所失去的这些,讨要回来! 暮色愈沉,就像一层越来越紧绷的大罩幕,随时会被黎明的到来刺裂。 年前,难得的平静之下,是更深的暗流涌动。 临近年关,整个世界的人都忙碌了起来,天启的人尤其重视春分之节,刚好今年的春分在年关附近,于是街上祭祀的祭祀,求神的求神,加上舞狮游龙这种民间活动,京城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过年的红对联红灯笼已经卖上了,街上随处可见各种小点心小玩意儿的兜售,小贩们也想趁着这个年关兜售一笔,加上采买年货的 家仆小姐们,街上空前的车水马龙,大有古代繁华都城的样貌。 暮色来临,这样的盛景并没有冷却,反而在晚上更加清明,满街的灯火如昼,灯火中熙熙攘攘的人潮,都让觉得这烟火气之下的温暖,如此触手可及。 谢如婳坐在茶楼上,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终于见到了《清明上河图》上所描绘的民间盛景,心底里油然而生的一股敬畏。 坐在她对面的百里溟见她神色放松,面色平和,淡笑道:“王妃似乎很喜欢看京城的街景。” 谢如婳点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古人诚不欺我。” 难得听谢如婳吟诗,说的还是如此有意境之诗,百里溟微微讶异,品鉴了一番抚掌:“好词,王妃好文采。” 谢如婳笑容一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里哪里,卖弄了,王爷见笑。” 她哪里敢说,这是别人作的词啊,并且这位词人辛弃疾,在这个年代还没出生呢。 百里溟抚着折扇想了想,又道:“这词意境繁盛,将晚间的京城描述得栩栩如生,不过还少了些情感,可有下阙? ” 谢如婳道:“当然有,‘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好,好!” 百里溟连说了三个好,看向谢如婳的目光也变得热烈了起来。 众里寻他千百、度,是不是说明谢如婳也在寻找她命定的那位才子?而这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不是说的正是自己,她也心悦自己,借着这首词在像自己告白吗? 对上百里溟幽深的眉眼,谢如婳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猛然想到这词中表达的意思,她蓦的脸就红了,忙低下头窘道:“王爷这般看着妾身做什么?” 百里溟淡笑:“王妃的心意,本王、明了了。” 谢如婳更是羞窘得厉害,都怪自己一时虚荣,竟然忘了说这词是别人写的,这下好了吧,被百里溟误会是自己所写,如此情意绵绵的表达,可不就是让人想歪了吗? 该死的,为什么要突然念诗,这回糗大了! 谢如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特别是百里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竟然在此时捏着她的下巴,目光缠绵的盯着自己的时候。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自重 谢如婳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谢如婳只觉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他的脸近了,更近了,他要做什么? 直到唇间感受到柔软的触感,谢如婳才如遭电击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被百里溟轻浮,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了。 她是真的爱上他了吗?那么,她要为了他而留在这里吗? 气氛正好,谢如婳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但是这一刻,她无比肯定,如果百里溟值得,自己是真愿意为他向世间一切努力抗争的。 直到一个的意外闯入,两人被打断,这才各自不自在的敛衣坐好,当做若无其事的模样,实际上眼神却在不时瞟向对方,又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不自觉的转过脸去。 沈云初笑着进入雅间,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暧昧,特别是看到谢如婳面色微红,眼眸含波的时候,眼中立刻燃起一丝妒火。 不过她并未发作,而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笑开:“方才在楼下看到江夏王府的马车,猜想王爷或许也在此处,便上来打个招呼,没想到王爷果然在此。” 是恰巧看见吗?恐怕是时刻关注着百里溟的动态,听 闻他与自己在茶楼,刻意过来偶遇来的吧? 谢如婳的嘴角挂起一丝淡淡嘲讽:“诚王妃与我们还真是有缘呢,这大晚上的,你也出来喝茶?” 大晚上的,一个寡、妇在外抛头露面,约会别的男子,合适吗? 沈云初却恍若听不懂谢如婳话中的意思似的,笑道:“瞧王妃这话说的,你们能来,我如何就不能来了。” 说罢,转向百里溟,柔声道:“这段时日府中庶务繁忙,也没能派个人上府问候,王爷的伤可好些了?” 百里溟淡淡道:“承蒙皇嫂关心,本王已经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王爷这半年屡受重伤,这身子想必亏损得厉害,恰巧诚王府最近新得了一株百年人参,王爷若是不嫌弃,一会儿我便让人送到王爷府上。” 谢如婳就知道沈云初肯定又要趁机献媚,她真是厌恶极了这种绿茶的嘴脸和手段,暗地里吐了吐舌,翻了个白眼干脆坐到另一边,不理会他们了。 方才的旖旎早已荡然无存,沈云初都不把自己这个王妃放在眼里,当着她的面公然勾、引她夫君了,她哪还有心思想那些? 倒是百里溟,见她起身,立刻一手拉着她的袖摆道:“王妃哪里去? ” 谢如婳没好气道:“看王爷与诚王妃相谈甚欢,妾身出去走走。” 沈云初最希望谢如婳离开,当即接口:“也好,方才我从朱雀街过来,见那边有不少兜售小玩意儿的摊贩,还有不少杂耍,想来王妃的性子一定会喜欢。” 究竟谁才是正宫,都学会赶人了? 谢如婳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多谢诚王妃提点,这京城富庶,我自是要去亲眼见证一番的。” 说罢,转身就走,可百里溟却依旧拉着她的衣摆,认真道:“王妃稍候,本王与你同去。” 谢如婳有些讶异,示意的看了沈云初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确定要放着你的白月光不招待,要跟我去逛无聊的夜市? 百里溟回头,对沈云初说了句:“抱歉,皇嫂怕是得自己坐在这喝茶了,本王现在要陪王妃去逛市集,先失陪了,皇嫂自便。” 沈云初一下站起身来,满脸受伤:“可我刚来……” “夜色渐深,没什么事的话皇嫂还是赶紧回府吧,告辞。” 说完,百里溟大手一挥,直接揽着谢如婳的肩膀,大步往外走去。 沈云初自是不甘的,立刻起身道了句:“阿溟,你从前不会这么对我的,你说过,这世间的 一切都比不得我重要,无论你身在何方都会以我为先的,你忘了吗?” 总是要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来离间两人的关系,百里溟也非常恼火,趁着现在都在,倒不如一次性将话说清楚。 百里溟突然停了脚步,然后转过身冷冽道:“我不知皇嫂每每提及过去的事是为何,过去毕竟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你我如今身份有别,还请皇嫂注意些分寸,莫再说些惹人遐思的话,没得落人话柄。” 沈云初从未想过百里溟会对她如此绝情,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与皇嫂除了这层亲戚之外,并无其他关系,皇嫂身为沈家嫡女,想来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之礼,咱们实在没有熟络到那个地步,给本王送人参送汤药这种事,皇嫂大可免了,王妃只会替本王操持这些。” “诚王大哥虽然英年早逝,但你终究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当初皇嫂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应该一路走到底,切莫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否则,一个人若想要的太多,迟早会遭天谴的。” “还有,本王与王妃感情甚笃,那些没用的事就别做了,上次皇嫂煽动叶如月在府里搅 弄风云一事,本王看在诚王大哥的情面上就不予追究了,但我江夏王府的内宅不许他人染指,如果有人胆敢再打什么馊主意,休怪本王不念旧情!” 沈云初一下摇摇欲坠:“百里溟,你当真如此无情!” “错,本王正是因为清楚自己要的是谁,才说这样的话,从前本王少不更事,或许因为那弹指一挥的婚约说过什么浑话让皇嫂误会,本王在此与你道个歉,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本王的心里只有王妃一人,也请皇嫂看清事实,踏实过自己的日子。” 说完,不顾沈云初已经羞窘难堪到极点的脸色,百里溟就这么拉着谢如婳快步离开。 两人走出茶楼,谢如婳几乎可以想象沈云初一会儿暴怒得摔摔打打的样子,虽然心里十分爽快,还是忍不住揶揄了一句:“王爷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诚王妃可是诚心诚意想让王爷早日康复的,您怎么能这么驳了她的好意呢。” “王妃。”百里溟停下脚步,看着她认真道:“本王说的是真的,不管本王以前与谁有过婚约,是不是说过那种惹人误会的话,但如今本王的心里自有王妃一人,还请王妃相信,本王绝没有什么留恋旧情的心思。” 第一百六十四章 庶弟 谢如婳当然知道百里溟是怎么样的人,否则也不会无条件相信他了。 但听他如此郑重的解释,她的心里还是动容了许多,一种类似甜蜜的情愫迅速填满整个心房,她偏过头娇嗔道:“干嘛突然说这些……” “本王是怕王妃误会,也怕王妃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外因,就松开本王的手,你信我,本王此刻心里只认定你一人,无论青岑之浪,还是碧海之沉,都不能阻挠本王向你奔赴的决心。” 谢如婳的耳朵已经烧得通红,在烛火灯光的映照下尤为动人。 她点了点头,终于勇敢的迈出那一步:“妾身……自是相信王爷的。” 这是第一次,谢如婳直面回应他的感情,百里溟不由得一阵惊喜,赶紧拉着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怀里,欣喜道:“本王愿意从此将王妃视作珍宝,永世珍藏,一世一人,生死不弃,王妃呢?” 谢如婳羞涩的回抱:“明月昭昭,君心似我心。” 百里溟更高兴起来,虽然他平日是个极其内敛的人,可这会儿他却抑制不住的兴奋,连行为都像个小孩似的,紧紧抓着谢如婳的手不放。 两人逛遍整个集市,买了好几个花灯,尝了许多样糕点,看过 了捏糖人,捏泥人,一路吃喝玩乐,虽然做的都是些小事,却像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都觉得无比满足。 百里溟终于知道,穆尧为何说他只有和王妃在一起时,才像个人了。平日的他实在太过克制,冷肃,生活里除了任务,大业和谋算就没有别的情感。 可跟谢如婳在一起后,他变得有人味,知道体恤,也知道烟火气了。 他愿意为留住这样的温暖而努力,哪怕倾尽所有。 暮色沉沉,逛累了的两人终于回到王府。 就在谢如婳心跳加速,以为自己已经表态,百里溟一定会趁机提出什么“圆房”一事,成人之好的时候,百里溟将她送回清风苑后,只摸了摸她的头发,就提出告辞。 谢如婳大惑不解,又没好意思直接留人,磨蹭了一会儿见他真准备走了,才慌不择言的开口:“王爷若是在偏房睡不好,就,就搬回来住吧……” 百里溟挑了挑眉,一缕兴奋的芳华在他眼中一闪而过,故意戏弄谢如婳:“王妃这是,邀请本王同床共枕吗?” 谢如婳羞窘的绞着绣帕:“妾身,妾身……” 她还没说完,百里溟轻笑一声:“虽然王妃的邀请本王也很心动,但还不是时候 ,王妃且先忍耐几日,等本王处置好一应事务,再与王妃好好探讨研究。” 谢如婳“啊?”了声红着脸目送百里溟离开,直到他真的走远了,才转身回到屋里。 也不知是期待还是失落,这会儿她只觉空落落的,好像身边突然缺了什么一样,若有所失、 坐下冷静了好一会儿,谢如婳才恢复正常,她突然想起一事,百里溟方才说什么,处置好一应事务? 她这才猛然想到,明日可就是年节宴会了呢,这场宴会可是铺展了好大噱头,相信明日上演的这出戏一定会很精彩,有些事也该在这宴会上有个彻底的了结了。 想到正事,她也顾不得纠结这些小情绪了,抬脚回到内室,寻了所需药材开始捣药。 宫宴定在晚上,白日的时候谢如婳特意易容去了蒋家一趟,与蒋玉如商议了一些揭开她病的细节,一应准备都做了妥当安排之后,她才回府。 午时,百里溟邀她过去一同共进午膳。 因着昨晚的互相坦诚,两人都不自在了许多,谢如婳一改从前大快朵颐的习惯,吃东西也变得细声细气了,百里溟还是一贯的优雅,莫约是看出谢如婳的不自在,刻意给她夹了好几筷子菜, 就开始说话转移注意力。 “晚上的宫宴,本王觉得一定会有大事发生,除了蒋家一事外,你还得注意,有个羌人的公主已经到天启来了,据说是过来何谈的,本王猜测她想在天启选一位夫君和亲,到时候需得王妃促成一番。” 竟有这种事,谢如婳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她抬起头,应道:“公主和亲,想必不会嫁给皇子们,羌人是那样野蛮的民族,战力又如此之强,一旦皇子与公主和亲,就等于多了一条强劲的左膀右臂,皇上不会同意的。” 百里溟点头:“可同样,身为一国公主之尊,随便打发了个人也说不过去,本王猜测皇上或许会从那几位内阁中的小辈们身上入手,以王妃看,这种事哪位公子比较合适?” “我哪知道那几位阁老的小辈究竟是个什么样貌。” 谢如婳脱口而出,回答完见百里溟笑盈盈的看着她,不由得疑惑:“妾身对朝政一事不大了解,这种问题,王爷不该去与幕僚们商议吗?何须过来问妾身的意见。” 百里溟淡笑:“听闻王妃还有个庶弟正值适婚之龄,丞相夫人似乎有意将之过继到自己跟前,不知这一国公主的尊贵,配不配得上谢 家的府门?” 谢如婳一怔,这会儿才想起这个事来。 谢慎虽然只有她和谢清清两个嫡女,这么多年他也没闲着,那妾室是一房一房的往谢府里抬,就差没赶上皇上选妃了。 这么多妾室,林若梅再厉害也管教不过来,这不,不少妾室仗着自己在内宅的手腕也怀了孩子。 其中最厉害的要属三姨娘董氏,她早年看清风向,早早就投奔了林若梅,这么多年没少明里暗里的帮着林若梅料理庶务,也知道了林若梅不少把柄,所以她的肚子林若梅是动不得的,于是就让她生下了庶子中最大的公子,谢如风。 这谢如风倒是个谦谦公子,就是为人有些懦弱木讷,身为庶子他自是不敢与嫡女抢风头,虽然是个男丁却一直恪守本分,这也是林若梅能容着他,且愿意将之过继到自己名下的原因。 之所以这事拖到现在来办,也很好理解,谢慎还在壮年不是吗?林若梅始终相信自己不可能只有谢清清一个女儿,所以这么多年始终没放弃希望,这些可都是嫡子应得的东西,她当然不想随便放手了。 可惜这么多年,因为她的一时疏忽旁的妾室好几个都有了孩子了,她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第一百六十五章 藏拙 这不,谢清清也嫁了人了,林若梅一下清闲了起来,谢慎又偏爱五姨娘所生的那个聪明儿子,听闻还有传家立嫡之意,林若梅感受到了危机,这才火急火燎的找了三姨娘,要过继他的儿子。 三姨娘一听林若梅竟然要让自己的儿子做主母名下的嫡子,这种好事哪会不应,当即以再不接近谢慎,一心一意为儿子谋划的筹码,成全了此事。 这事谢如婳安插在谢家的眼线暗梅早有报告,谢如婳也是知情的。 听百里溟这意思,是准备将这恼人的公主塞到谢家? 谢如婳撇撇嘴:“这怕是不妥吧,我那庶弟为人木讷懦弱,哪里降伏得了一个彪悍的公主,而且他做什么又与王爷无关,王爷何须费这个力气为他筹谋呢?” “木讷懦弱?”百里溟摇摇头:“那可不见得。” 此话一出,谢如婳立刻警醒起来,回想那位庶弟谢如风平日的一举一动,渐渐从肯定变成了怀疑。 林若梅一向善妒小气,要想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可不容易,她这样跋扈的主母,更是容不得庶出的孩子存在,特别是三姨娘刚生下谢如风的时候,府里只有他一个男丁,以林若梅的性子,会由着他平安长 大吗? 诚然,谢如风的顺利成长或许有三姨娘和林若梅交好的原因,但绝不是他能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听闻谢如风小的时候,表现得就不如同龄孩子聪慧,反而有些痴傻呆钝,七八岁了还不会讲话,直到后面才慢慢变好。 正因为他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对林若梅并无威胁,她才容的这个庶子平安长大。 可如果,他并非从小痴傻,而是刻意藏拙呢? 谢如婳一阵心惊,三姨娘并非蠢笨之人,冒着林若梅还未生下嫡子的危险生下长子,她肯定是不会安心的,林若梅的手段她最清楚,断不可能容许一个长子比她儿子先出生, 那,会不会是她为了保全谢如风的性命,刻意便让他从小装疯卖傻? 如果真的如此,想必今日的这一出过继,三姨娘和谢如风母子二人是早有算计了,不然当年三姨娘的风头比林若梅还盛,为何却偏偏唯她这个主母是尊,而自己甘愿做小伏低,屈居人后? 因为林若梅没有儿子,而她若想在丞相府保住永远的地位,就必须得过继一个,府里的庶子那么多,实在不行还有谢氏一族里的优秀男丁,但要让林若梅放心且心甘情愿的,就必 须为她所用! 三姨娘卧薪尝胆这么多年,想必已经深得林若梅器重,这个时候过继儿子,无疑是谢如风最合适,而一旦谢如风得到丞相府嫡子的身份,那这对母子也就苦尽甘来,熬到月明了。 如此一圈想来,谢如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古代宅斗心思深沉,又善于隐忍的人都能赢得最后胜利啊,连谢家内宅以往她从不去看的人,仔细想来也令她刮目相看。 话说回来,百里溟想让谢如风娶羌人公主的用意…… 谢如婳一下回过味来:“王爷想要有朝一日,将谢如风纳为己用?” 百里溟点点头:“这个谢如风,本王试探过了,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谢慎这么多年除了偏宠谢清清以外,最喜欢的就是那位五公子,谢如风在丞相府可以说是透明人的存在,如今他既然能隐忍到做这个嫡子,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这点,谢如婳倒是认同,如果谢如风这么多年的表现都是为了扮猪吃虎的话,他绝对是个中高手,而且他被谢慎冷落多年,二人之间父子感情淡薄,若是能将丞相府的力量拉拢过来,他的确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难怪百里溟说此事要让谢如婳促 成,可不是么,如果百里溟自己出马,两人无缘无故的肯定引起他人揣测,这对谢如风隐忍多年一朝招摇绝不是好事,而自己这个长姐关心庶弟就不一样了,天经地义不是吗? 还有,百里溟的这个考量也有另一层意思,谢如婳再与谢慎不合,也是谢家的嫡女,朝中许多势力盘根错节,没有帮衬的人终归底气不足,如果有朝一日谢如风能掌握丞相府,并且成为谢如婳的后盾,那就再没人能轻视她了。 而将羌人公主嫁给谢如风,就是增进谢如风地位的一大步,日后便是谢慎,也得掂量一番这个庶子的重量。 想了这么多,也不过须臾,说来说去百里溟的出发点还是为了她考量才做这么多部署,谢如婳领了这个请,站起来行礼道:“妾身多谢王爷抬爱,妾身心领了。” 百里溟笑笑:“这个谢字为时尚早,咱们需得好好筹谋才行。” 那是自然,便是此事不能成功,谢如婳也不会因此怪罪百里溟,相反,他能为自己如此着想,她已是感动。 用过午膳,百里溟就先走了,谢如婳才回清风苑,就收到百里溟特意命人送来的一套华丽无比的衣裙。 素香替她梳妆的 时候,只看一眼就被惊艳到了,惊叹:“王妃快看,王爷准备的衣裳好精致,这简直是天上仙娥们才能穿的霓裳羽衣啊!” 谢如婳看了一眼,也是非常满意。 百里溟既然费心为她营造了一个“第一王妃”的名号,自是不能让旁人比下去的,虽然以往她在皇后面前的形象都是一贯的“见识浅薄”“无脑愚蠢”“痴傻娇憨”但该露的锋芒也得露,她不能永远只做原主留下的谢如婳。 这新春年节的第一个宴会,她当然得隆重登场。 酉时刚过,百里溟就已经准备好了,派人去请谢如婳一同入宫赴宴。 谢如婳穿上他送来的这件烟笼纱裙,整个人被衬托得犹如天仙下凡,一出王府,在马车边等她的百里溟就已看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本王就知道这件裙子非常适合王妃,王妃穿上,果然惊艳。” 谢如婳抿嘴一笑:“王爷过奖了。” 百里溟亲自牵着她的手走上马车,嘴角挂上一缕淡淡的笑意,还好他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对世间女子存在偏见,在谢如婳刚嫁入王府的时候将她给杀了。 不然,他如何能看到一个古灵精怪的谢如婳渐渐成长成一个惊艳四座的王妃?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追悔 两人相携入宫,穿着同样的白衣,散发着同样的气场,谢如婳端着属于亲王妃特有的尊贵和骄傲,目视前方,无惧的迎接这座曾经令她恐惧的宫闱的挑战! 年节宫宴作为天启最盛大的宫宴之一,皇上一向十分重视,加之今年天启刚战胜羌人的进攻,收复多片失土,天启皇帝十分高兴,这次的宫宴也大有普天同庆的意思。 雕梁画柱,丝竹作响,众大臣们携着女眷缓步而来,本来空旷的昭阳殿内陆续填满了人潮,大家华衣美服,互相寒暄,欢言谈笑,好不热闹。 谢如婳和百里溟才进大殿,就察觉到四下的目光“嗖”的朝她看了过来,那场蹴鞠赛虽然各位大人们并没有观看,但据说江夏王妃是个很会“来事”的年轻女子,征服得冷肃如百里溟也成了绕指柔,大家未免好奇。 谢如婳不是第一参加宫宴,但她确定,这一定是她最受瞩目的一次。 自打来到这个异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在这么多的目光之下,赞扬和诽谤随之而来,仿佛你的任何大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变成旁人调侃你的把柄,别人的饭后谈资。 谢如婳并不喜欢这种被迫成为焦点的感觉, 但看着身边如同天上星辰般耀眼的百里溟,她又觉得自己能与他并肩坐在一处,是何等幸运。 找到江夏王府的位置,百里溟拉着她从容坐了,跟各位大人同僚颔首致礼。 没过一会儿,太子和谢清清也款款而来。 谢清清被诊有孕,本来是件天大的喜事,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来太子对她冷落的缘故,她看着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即便穿着美轮美奂的华服,也掩饰不住她面上的憔悴和落寞。 谢清清和谢如婳这对姐妹,一向是大家口中拙劣与珍珠的代表,只是没想到才短短一段时日,这拙劣的反倒越来越出彩,而珍珠反而失去了光华。 对比之声萦绕耳际,让谢清清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了,狠狠瞪了谢如婳一眼。 恰巧此时谢如婳也朝她看了过来,与她微微点头,意有所指的朝她努努嘴。 谢清清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自己的夫君百里越,这会儿正痴痴地盯着人家看,那模样,眼珠子都要瞪出了。 谢清清顿时气极,几乎是报复性的掐了一把太子的胳膊。 太子不悦道:“你掐我干什么!” 谢清清不满的咬牙:“殿下还是收敛点吧,人家已经是你的皇婶了, 你再欣赏也晚了,瞧您这眼珠子都粘到她身上的模样,让满朝文武见了,会作何感想?” 太子这才察觉自己的目光是有些放肆了,赶忙回神,摸了摸下巴,又留恋的扫了谢如婳一眼,才与谢清清一同坐到东宫的位置上。 也不知今日是中了什么邪,经过谢清清的提醒,太子已经很克制了,可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朝谢如婳飘去,眼中则是掩饰不住的惋惜和遗憾,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错把鱼目作珍珠,反而让真正的珍珠蒙尘呢? 瞧瞧谢如婳今日的装扮,一身雪白的烟笼纱裙,裙幅宽褶,摆边熠熠生辉,犹如雪月光华流转,三尺逶迤,走动间步步生莲。鸦青色的发丝绾成如意髻,斜插一根蝴蝶墨玉钗,又余一缕青丝垂于胸前,让她的美多了一丝灵动与风情。 再看她眉如远黛,唇如点红,一张脸明明薄施粉黛,却仿佛有了明媚之意,眉宇隐含淡笑,两腮胭脂淡扫,犹如琼花。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顾盼生辉,荡漾着清澈如雪的神韵。 这样的谢如婳,犹如画中仙般的清灵透彻,加之坐在她身边的百里溟,亦是难得的穿了一同款身白衣,衣料华贵,配上他剑眉星目的眉眼 ,半弯的银色面具,让他更添神秘与尊贵。 二人坐在一处。竟像神仙眷侣一般,令人艳羡,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便是投入人潮,也是那样的耀眼,引人注目。 太子心驰神往,说不清妒恨还是羡慕,再看看自己身边,当初以为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不知何时已经瘦成了皮包骨,眼角眉梢皆是戾气,早就变成了蒲柳般的中人之姿,哪还有半分从前的美貌。 这个对比让太子愈发不平,明明从前样样出众的都是谢清清,为什么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他反倒成了笑话? 再想到以往谢如婳对他的殷切,太子简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全身心都被一种追悔莫及的情感占据,还未开宴就已经让人上酒菜,自己一杯杯的喝上了。 谢清清在一旁小声劝告,奈何百里越已经彻底沉浸在嫉妒里,对谢清清的欺骗更是憎恶,哪还听得进去。 谢如婳见着这两人的小动作,心里隐隐一股快意,虽然以美貌来做工具打倒对方令人不齿,但看到太子如此懊恼,她也算是为原主狠狠出了口恶气了。 太子已经来了,三皇子百里煜紧随其后出现,接着便是五皇子百里珩,四皇子百里轩和六皇 子百里邡。 四周不时响起寒暄声和低低的见礼声,谢如婳只在百里珩出现的时候,朝他点了下头,就低头和百里溟交流了。 今日宫宴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她得和百里溟交流一些小细节的默契。 “蒋家一事,王爷觉得什么时候揭露合适?” 这是眼下谢如婳最关心的事,也是今日她来参加宴会主要的目的之一。 她已经和蒋玉如商量好了,让蒋玉如在适当的时候揭露谢清清的丑行,虽然她用的是济世堂女神医的身份你,但这种宫闱间的争斗,她相信只要自然而然的引出一个时机,以蒋玉如的聪慧,不会不知道利用。 百里溟扫了一眼全局,食指微弯的扣了扣桌面,淡淡道:“且先等等,本王还没向皇上好好讨个公道呢。” 讨公道,他想做什么? 谢如婳疑惑:“什么公道,王爷您可悠着点,如今是新年宫宴,文武百官都看着,不要太给皇上下不来台。” “正是因为文武百官都在场,本王才要替霍家讨个公道,不然一会儿那什么劳子公主过来,一切就晚了。” 一听霍家,谢如婳就知道百里溟要做什么了,对此她非常支持百里溟的决定,但还是忧心。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公道 百里溟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淡道:“安心,本王自有分寸。” 谢如婳点点头,抬眼见蒋玉如已经在蒋夫人好蒋大人的陪同下入殿了,面色一肃,便赶紧坐好。 莫约半个时辰过后,大臣和女眷们都到齐了,帝后才缓缓相约入内。 帝后到场,所有人起身拜礼:“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道了声平身,拉着皇后的手坐到丹樨最上头的那把九龙交椅上,二人落座后,群臣和命妇们也都跟着一一落座。 皇上先开始做开场白:“时值如此去旧迎新之际,朕上敏勤政,慰告先祖,去岁国泰民安,人马富强,今朝辞旧迎新,祈愿天启五公丰登,风调雨顺,天下大安,与民同乐。” 众人见皇上举起酒杯,也跟着起身敬酒,高声道:“天下大安,与民同乐!” 谢如婳听着这贺词只觉得嘲讽,去岁羌人来犯,天启将士死伤无数,被人夺了疆土杀了人命,若非百里溟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这群人如今只怕只能在羌人手底下当俘虏过这个年了,还说什么国泰民安? 她冷笑着掩去眼中的嘲讽,同所有自欺欺人的凡夫俗子一样,饮下杯 中之酒,敬上同庆。 所有人饮完这杯再次落座,皇后朝太监总管努了努嘴,太监总管高声道:“娘娘有令,吉时已到,开宴!” 宫女太监们立刻鱼贯而入,他们端着美酒佳肴,珍馐佳酿穿梭在各位贵人之中,恭谨而有礼的给给为大人女眷上菜不菜,井然有序又让人觉得被敬畏。 皇上高声道:“这第一杯酒,朕与爱卿们同饮,助我天启四海升平,无人敢犯!” 各位大人们最有眼色,闻言纷纷举杯奉承,高呼天启什么“鸿运当头”,“洪福齐天”“天佑我朝”的吉利话,跟皇上互拍马屁。 皇上最喜欢别人歌颂他的功绩,闻言含笑着举目望去,好像天下已经真的如他所愿了,四海升平鸿运当头,大家都在歌颂他是一代明君似的。 在这清一色的恭维声中,一个浑厚的声音开口说的话,却在这时候犹如平底炸雷。 “要说‘四海升平’这四个字,可没那么容易实现,咱们天启的四海升平最离不开的是什么?是边疆守军的坚忍守卫,是万众一心的信仰,是众志成城的坚定,你们说对吗?” 众人虚伪的恭维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一时凝滞,突然冒出这一句,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百里溟这话不轻不重,却能传达入每一位大臣的耳中,见大家都停下动作看向他,百里溟端着酒杯,慵懒的朝天启皇帝不甚在意的举了举:“皇上以为方才臣弟的话,对吗?” 天启皇帝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悦,却不能反驳这话,只好道:“十七弟说的不错,天启的国泰民安,少不得每一个天启百姓的支持,这四海升平的功劳,确实是边关守卫拿命博回来的,我们的确应该感念边关战士。” “皇上说的是,正因为边关将士们为咱们天启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我们更不应该忘记他们的功劳,听闻北境霍家被羌人残害,满门忠烈无一生还,如今只剩一个嫡女延续香火,不知皇上对他们可有封赏?” 封赏?百里溟竟然公然在这种场合,如此大言不惭的为霍家讨要封赏? 皇上的脸已经明显一沉,捏着金樽的手也紧了紧。 霍家盘桓北境这么多年,势力早已不可撼动,而他们天高皇帝远的,连政权都有自己的独立体系,早就成了皇帝的一块心病,若非此次被羌人一举端了老窝,皇上就算睡在宫里也不敢安枕,总觉得北境是在养虎为患。 如今,这一群狼子野心的,好不容易 被人残杀干净,皇上高兴得都快举杯庆贺了,哪还记得给他们表功? 百里溟这么一问,直接将皇上的私心揭露了个一干二净,皇上那还能高兴得起来,虽然霍家只有一个女流不足为惧,可他们还有百里溟的撑腰啊! 这个百里溟,一定是故意的吧,在这种时候提什么霍家的事,故意逼迫皇上给霍昭一个交代。 皇上当然不肯,而百里溟也绝不退让,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时谁也没有让步。 谢慎最知道皇上的想法,见皇上面色不虞主动开口:“王爷说笑了,霍家在与羌人一役中连丢几城,致使霍家军全数战死,此乃大过,皇上不计较已是仁慈,王爷这意思,还得为他们表功?” “请问谢丞相,霍家何错之有,霍家军又何错之有?” 他的目光让谢慎觉得压力很大,却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他们连丢我天启城池,致使嘉峪关被破,让天启战场战况陷入被动,差点威胁朝堂安稳,这么多的不是,还不算有过吗?” 可这么多不是的背后,是因为有人背叛了天启,投靠敌军给他们泄露的布阵图消息啊! 此话一出,百里溟虽然姿势未变的依旧慵懒,但冷冽的双目已经向刀子 般的朝谢慎射了过去。 百里溟突然站起身,铿锵有力道:“呵,笑话,天大的笑话,谢丞相一定是没上过战场吧,一群只会舞文弄墨的凡夫俗子,却在这儿指教霍家军的功过,请问你们了解霍家军,了解战场,知道你们能安稳坐在这儿吃喝玩乐,都是谁的功劳吗?” 被驳了面子,谢慎当然不高兴,当即也站起来与百里溟呛声:“王爷说笑了,咱们就事论事,霍家军被覆灭一事,完全是他们自己用兵不济,王爷就算要帮他们请功也得讲点道理,他们或许有功,但也一定有过!” “或许?好,好好好,你们这些仗着人家的军功,在这安养耍嘴皮子的,今日、本王就对着霍家军的这个功字来说教说教,让你们知道知道自己有多浅薄!” 百里溟是真的恼了,霍家几代人为镇守天启北境,做了多少牺牲和努力,这些人不记着他们的功劳便算了,竟然还跟他讲过错,霍家若有错,天启的皇室岂不成了狼心狗肺,过河拆桥之辈? 掩下心头的不忿和悲壮,他肃声道:“霍家军几代驻守边关,替天启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本王就不说了,就说近几年,霍家对天启朝堂,究竟做了多少努力!” 第一百六十八章 悲壮 “天启十年,突厥来犯,芙蓉领一役,霍家长子以五万兵力对抗突厥十二万,虽然兵力悬殊却没让敌人靠近一步,最终保住北境安危,霍家长子霍长英却战死沙场。” “天启十二年,鞑靼大举入侵,霍家军以一军之力抵抗,双方在马鬼坡激战三日三夜,霍家三女霍三娘被俘,为了不拖累三军,自尽于阵前,用自己的忠烈成全国之大义。” “天启四五年,北胡蠢蠢欲动,霍家二字夜探敌情被抓,敌人为了向霍家军示威,将他的尸首倒挂城墙暴晒,霍老将军忍痛坚持作战,直到战事胜利,而霍家三子霍长雄的尸首也被苍狗啃食,早已死无全尸。” “谢丞相如今来跟我谈霍家的功劳,本王本王倒想问问你们,霍家为了天启付出的鲜血,你们又有几人做到?便是我们百里家族给他们逐一跪下一拜也不为过,如今霍家军更是为了抵抗羌人的进攻,全军覆没,你却跟本王说他们无功有过?”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武将们最能境遇相通,听到霍家的遭遇纷纷恻隐,加之如此悲壮的事他们很多人都闻所未闻,一时间整个宴会的气氛都有些冷凝下来。 谢慎自知他再否认霍家的功劳 定会被人迁怒为轻视武将,泯灭人性,以他的精明自是不会为了给皇上传话而惹自己一身骚,赶紧道:“霍家的功勋,皇上自会表彰,今儿可是大年夜,普天同庆的日子,王爷做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众位大人和夫人们在安想太平的时候,可有想过霍家唯一的血脉霍昭,今日又在哪里过着怎样凄苦的一个年!” 有懦弱的闻言叨叨了句:“这这这,霍家的灾难也不是我们造成的啊……” “你说这话不心虚吗?霍家的灾难从何而来,没有谁比我们更清楚,他们守着过门这么多年,图个什么?如今只剩一人孤苦伶仃,本王问你,他们图什么?” “霍家的功勋,值得每个天启人铭记于心!”百里溟突然一个狠意,一下就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冰冷道:“正因为如此佳节,本王更要提醒众位,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已经没有霍家为我们守国门了,下一次战事,你们又打算让谁去给你们抛头颅洒热血?” 众人一阵羞愧,霍家如此惨烈,他们却在宫里大肆饮酒作乐,确实太不应该。 眼见百里溟越说越偏,都快要把这场宴会变成一场霍家陈情会了。皇上只得开口:“好了 ,江夏王,本王知道你与霍家交好,但为他们出头也不是这等出头之法,今日是宫宴,这些政事明日再说,如何?” 竟然想把百里溟的行为归咎于他跟霍家交好,想给霍家出头? 好阴险的心机,不过皇上想四两拨千斤的盖过此事,有这么容易吗? 百里溟浅笑:“皇兄说笑了,本王说的正是宴会之事啊,本王见今日宫门打开,百官争相朝贺,而霍家的位置如今却空空如也,故而有些感慨而已,咱们这些人心安理得的在这饮酒办宴,也不该忘了霍家才是。” 霍家虽亡,但霍家身为异姓王侯,地位还在那儿,皇上却不请人家过来参加宴会,确实有卸磨杀驴之嫌了。 皇上只得笑:“这霍昭不是还在游学吗?朕以为她忙着家中庶务,没空来朝呢,故而疏忽了她,是朕的不是。” 皇上已经是给了台阶了,可仅仅如此,怎么够! 百里溟道:“皇兄说笑了,霍家虽然没了男丁,点霍昭代表的依旧是霍家血脉,霍家该给的尊荣咱们也不能因为她是女子就轻视对不对?听闻皇兄驳回来霍昭袭承爵位的奏章,不知皇兄是想如何?” “百里溟!” 在皇上的春节宴会上,百里溟刻意 使坏搅和宴会就算了,还肆意妄为的干预他处置政事,可想而知皇上会有多恼怒。 他的这一句,已经隐隐有威胁之意了,就差没吼出:“你这么能干,干脆你来做这个皇帝,朕的交椅直接给你继承”这种话了。 皇上的不虞,所有人肉眼可见,有些胆小的已经忍不住跪下了,就连谢如婳都有些紧张。 百里溟却只是朝皇上拱拱手,淡淡道:“皇兄恕罪,臣弟绝没有破坏宫宴的意思,只是此事迫在眉睫,臣弟一定要尽早解决才行。” 皇上咬着牙道:“说!究竟还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干脆一次性说清楚!” 百里溟道:“是,皇上容禀,臣弟之所以特意提及霍昭,是因为臣弟近日收到消息,说霍昭已经回到北境,却被人连夜伏击,多次死里逃生,臣弟担忧,长此以往,如果霍昭性命不保的话,将会对我们天启江山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 “天下人都知道,霍家是咱们天启在北境最大的屏障,哪怕如今霍家军不在了,但只要霍家人在,霍家的魂就在,霍昭的存亡关乎北境百姓的安定,还请皇上引起重视。” “另外,大家不妨想想,这个时候,是何人非要置霍昭于死地,对 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杀一个人这么简单吗?” 皇上差点没被百里溟这一番话气得吐血。 霍昭被人刺杀,这事真假尚且不知,但有百里溟前面的这一番为霍家造势,大家对霍家的境遇想必都充满了同情,这时候他若不管霍昭死活,岂不落人话柄? 还有,他这话问的,不就是让人往羌人对霍家犹不死心,狼子野心的想斩杀唯一的霍家后人,就是为了给他们震慑,像天启示威吗?羌人的公主已经到了,百里溟这一搅和,彻底燃起大家对羌人的敌意,一会儿的何谈还怎么进行? 这这这,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百里溟当然也看到了皇上的怒意,但他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大义凛然的高声道:“这种时候,我等更应该成为霍家的后盾,让霍昭觉得霍家没有白为天启牺牲才是,如果连天启朝堂都不庇佑霍昭了,否会寒了霍家烈士们的心呢!” “皇上,天启开国的时候,元帝就曾有言,只要百里家在的一日,就不会亏待霍家,正因如此,霍家才能忠贞不二的为天启守住过门逾百年,如今霍家唯一的血脉有难,咱们却视而不见,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的遗愿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女王爷 立刻有百里溟交好的官员出来跪拜请、愿:“恳请皇上庇佑霍家,安定民心。” “恳请皇上庇佑霍家,安定民心。” “恳请皇上庇佑霍家,安定民心。” 这样的呼声越来越高,连谢如婳都主动跪到了请、愿之列。 皇上已经完全傻眼了,合着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用朝堂的力量庇佑霍昭? 在呼声高过三响,连女眷们都为之动容的时候,不得已,皇上只能道:“霍昭对天启的意义非比寻常,朕不是泯杀功臣之人,即日起,增派北境一个护卫队前往霍家保卫霍昭的安危。” 不够,这可不够。 百里溟道:“那北境原先霍家军的那些队伍……” 皇上眉心一跳,若将军队继续交给霍家,岂不又成一大祸患? 可若不交给霍家,切不说现下没有合适的人选能管辖镇守北境,便是自己方才这句“绝不泯杀功臣”也成了空口白话。 骑虎难下之下,权衡再三的皇帝,最后只能忍着肉痛,道:“北境乃是军事重地,轻易不可撼动,传朕口谕,北境之军保持原有队伍番号,由原来的守军负责招兵买马,扩充军备,朝廷将派将亲自驻守。” “至于霍昭,霍家既为霍家军之魂…… 先挂个副将之职吧。” 皇上这样的考量,也是认定了霍昭乃一个女流,没有了父兄的扶持肯定翻不出风浪的缘故。 百里溟暗暗勾唇,他如何看不穿皇上的打算,只是对此并不在意,因为如今的军中都是他的人,只要能将霍昭留在军中,他就已经成功一半了,日后霍昭的前程,还不是他想抬举就触手能帮的? 可还不够,还有一样,也是霍家应得的。 “皇上,那霍家镇北王的王爵袭承……” 什么,还敢要王爵? 皇上怒瞪着百里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狼子野心,得寸进尺了! 这要完护卫要兵权,要完兵权了还敢要王爵? 连谢慎都忍不住出声:“王爷,适可而止吧,皇上对霍家已经够宽容的了,您何必咄咄相逼呢?” 百里溟道:“并非本王咄咄相逼,本王这是为我天启朝纲着想,才说这话,霍家的异姓王位是从元帝时就被亲封流传下来的,元帝早就说过霍家与我们百里一族共存亡,如今霍家人丁凋零,百里族自是不能视而不见,否则岂不失信与人?” 说着,百里溟站起身面朝上方,郑重给皇上行了个礼:“皇上,臣弟认为将镇南 王府传承下去有非常深远的意义,告慰先祖乃是其一,震慑北方各族则是其二。” “咱们刚平定了羌人之争,但狄戎,鞑靼,北齐依旧虎视眈眈,如果撤了镇北王府王爵,岂不让这些异族助长野心?万一没了王府震慑,外邦乘虚而入,或者朝中有人拿此作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其三,皇上的圣旨迟迟未下,北境已经陷入混乱,许多事无人决策,原有的秩序全都面临瓦解,这些以往由镇南王府维持的大事,如今都没了主心骨,北境如今已是一盘散沙之境。你们谁也不想这时候被人乘虚而入,再起战争吧。” 谢慎一甩袖:“荒谬,这些只是王爷的猜测而已,实在是危言耸听!” “丞相说错了,此事并非本王猜测,而是有理有据,俗话说乱之必反,北境已经有流寇出现了,万一流寇横行,会给大楚朝堂造成多大的损失我们谁都没法估量,唯有尽早震慑压制,将这些战乱扼杀在最初雏形才是上上之策。” “各位今日能在朝中安然饮宴,是坚信咱们天启已经解决了羌人之患,可北境的危急依旧存在,都说唇亡齿寒,你们也不想北境乱起来了,再去派兵镇压,让我们天 启人自己自相残杀吧。” “综上所述,本王认为镇北王府与霍家对咱们天启意义非常,恢复镇南王府的权威和秩序更是迫在眉睫,北境的安定离不开镇南王府这根定海神针的作用,此乃定国安邦之大事,还请皇上早做决断。” 皇上的恼意渐渐平息下来,虽然百里溟一再得寸进尺,但不得不说,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镇北王府虽然几经变更,但一直实力不减,他们自立为政,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行政体系,每年只需固定向朝廷供奉定量的上供便可,严格说起来只能算半归朝堂管辖,这也是皇上如此忌惮的原因之一。 如今皇上袭承王爵的圣旨迟迟没有颁发,且不说北境已经乱成什么样了,万一这股力量落到别人手里,在出另一个镇南王,或者被霍家的其他旁支夺权呢? 如果被其他有能力的旁支掌管镇北王府,再弄出个什么比霍家还厉害的新政权来,倒不如现在先将政权还给霍昭,她不过是个女流,比其他人人软弱还好控制,先利用她把北境的一切安定下来再说。 霍家在北境还是有一定余威的,等这一盘散沙清理干净了,到时候皇上再派人分化管控镇北王府,再将霍 昭嫁入京城,镇北王府还不是被死死抓在皇上手里? 想通了这一层,皇上已经开始为自己的这个打算而沾沾自喜了。 他面色一缓,突然转口道:“镇北王府一向是霍家传承的,作为霍家正统血脉,霍昭当然有资格传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颇为震惊,谢慎更是惊恐道:“皇上,可霍昭是,是女子之身啊,她如何能够继承王爵?” 不由她继承,又不能收回霍家政权,难道由霍家其他人来白得这个王位吗? 皇上道:“谢爱卿浅薄了,霍昭虽为女流,却是最正统的霍家血脉,由她继承这个王爵再合适不过,朕意已决,即日起封霍昭为镇北王,赐封号‘允’择日颁布旨意,此事毋庸再说。” 谢慎虽然对此还是感到不满,但反应过来皇上的算计之后,倒也不再多说了。 百里溟当然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他们不就是欺负霍昭是个女子,自认为她好拿捏好欺负,想随时掌控她么? 呵,霍昭可不是京城这些弱鸡可比的,到时候剧本会不会照着皇上的如意算盘走,就不一定了。 百里溟这才缓缓拱手:“皇上宅心仁厚,是天启的福报,臣弟替霍昭和霍家的忠烈,谢过皇上了。” 第一百七十章 表演 皇上嗤了声,百里溟有什么资格代表霍家行事,一个女流而已,就算袭承了王爵,能掀起多大风浪?听闻那霍昭也不过是十五六岁,能不能驾驭府里那一群捧高踩低的仆从还难说,她能有能力做好这个女王爷? 皇上安了心,但被百里溟如此算计一道终归不高兴,于是冷着脸也不回应他的话。 百里溟倒是无所谓,他撤回行礼的手,只当是皇上已经免了他的礼了,继续悠哉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瞧他如此气定神闲,谢如婳终于理清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忍不住朝百里溟竖起一个大拇指。 可不是吗?一阵先扬后抑,勾起众人对霍家忠烈的敬佩之心,再利用大家对霍昭的同情,迫使皇上答应庇佑霍昭,接着一句安定人心,让皇上将军队交还霍家军,最后又以北境之危,争得了霍昭的王位。 这一步步,走的又稳又妥,衔接得无缝完美,一切好像本该如此又像推波助澜,虽然屡次在皇上的底线上摩擦,但一句“这全是为了天启江山着想”足以盖过一切,皇上就是想发火,也找不到理由。 百里溟果然有手段,这一场可谓赢得十分漂亮。 接下来,就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宴会进行到现在,大家似乎再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皇后见皇上面色不虞,主动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闹这出做什么,政事还是留着早朝再说吧,以往每年宫宴,各位贵女们都会准备表演,不如今年也让大家各显身手一番,给这个年宴增加点喜气吧。” 皇后的本意是调动大家的注意力,让大家把对这位开国第一位“女王爷”的关注点放在自家女儿的表演上,殊不知此举正合了谢如婳的心意。 谢如婳笑着给了百里溟一个眼神,就见他微微点了下头。 皇后娘娘开口,各位贵女们自是早就准备起来了的,在年节宴会上表演才艺已经成了一套习俗,内务府自有法子安排众人的表演秩序,所以一切也就井然有序的开场了。 在这个争相斗艳的环节,各位贵女们使尽浑身解数,都在卖力的演示自己的才艺,此时虽然不是秀女选妃这种环节,但各位王公大臣,公子皇子们都在,无疑也是大家相看的好时候。 谢如婳对此并无兴趣,虽然贵女们的琴棋书画在这儿已经各种登峰造极,但比之现代的那些交响乐便也不稀奇了,而且她也没有鉴赏什么才艺的天赋,只坐在那儿静 静等待时机。 这期间,能够让她认真看下来的,也唯有那位将军府的大小姐表演的一段舞剑而已。 很快轮到蒋玉如上场,虽然她已经是准太子妃,但未过门的时候,还是可以继续表演的。 蒋玉如展示的是一曲水袖舞,不同于一般闺秀的婉约柔顺,她的舞蹈柔中带刚,自成一派,颇有一番风骨。 听着四下的赞叹声,谢如婳眯了眯眼,就是现在! 只见蒋玉如一个足尖点地的飞起,本该在此时做个天女散花动作的她,正摆出姿势,还没来得及旋转。就一下从半空中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在那高台之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啊!”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尖叫,闺秀们都有些傻眼,这可是年节宴会啊,怎么会出现这样大的纰漏? 蒋夫人赶紧冲上台去,慌张的喊道:“如儿,如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 皇后也非常担忧,大喊:“御医,御医哪儿去了,还不赶紧给蒋小姐看看!” 几位御医赶紧提着药箱过来,在宫女们的帮助下将蒋玉如移到了偏殿检查诊治。 受这么大惊吓,大家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虽然表演还在继续,可所有人都没法当做这事没发生了 。 没过一会儿,蒋夫人就满脸泪痕的闯进大殿,哭诉:“请皇上,皇后娘娘替我们蒋家做主啊,有人要谋害如儿的性命,臣妇,臣妇实在恐慌!” 如此大事,皇上第一个站起来,质问:“给朕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蒋夫人叩首,泪流满面道:“启禀皇上,是,是这样的,前段时间玉如不是身子骨不好吗?承蒙皇上厚爱,还派了太医来过诊,又替我们蒋家颁布求医布告,臣妇感念于心,也终于寻来了一位妙手回春的大夫。” “这位大夫是个神医,玉如的病在她的调理下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臣妇才敢答应她今日在殿上表演,给年节助兴。可方才,方才……” 蒋夫人哽咽了一下,才道:“方才玉如在高台上表演水袖舞,突然从高台坠落,听太医这意思,她是又中毒了。可之前的毒明明已经解了呀,究竟是谁,谁非要害她,屡次三番想置她于死地!” 皇后一下捕捉到了她话中的重点,肃声道:“你说什么,之前蒋小姐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 “是,娘娘,恳请娘娘做主,给如儿一个公道啊,如儿今日入宫前还好好的,方才不过在这儿吃了些东西就中 毒了,可见下毒之人一定就在这大殿之上,此人胆敢当着娘娘和皇上的命给贵女下毒,其心可诛啊娘娘!” 这还了得,都敢在宴会上下毒了,这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不用皇后说,皇上已经恼怒道:“查,封锁整个昭阳殿,一定要给朕查出来,究竟是谁!” 谢如婳勾了勾唇,皇上最是怕死,有人胆敢在大殿上公然下毒,不就等于在老虎头上拔毛吗?触怒了他的逆鳞,这事可就没那么容你善了了。 趁着这个间隙,她飞快的扫了谢清清一眼。 果然,谢清清面色发白的后退了一步,手不自觉的紧紧抓着绣帕,整个人似乎在微微颤抖。 可不得颤抖吗?那毒蒋玉如早就解了几天了,可她收到的消息还是她持续在下毒,本来方才见到蒋玉如好好的就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见她突然晕倒,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计谋得逞,却不想这情况峰回路转,居然又爆出她中毒一事。 怎么回事,她明明只指使房嬷嬷在蒋玉如的药里下毒,并未让她给蒋玉如的其他地方下毒啊,而且今儿可是宫宴,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哪有胆子动作,此事绝对是与她无关的。 那蒋玉如又是为何中毒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怀疑 谢清清紧张万分,如今只能祈祷蒋玉如的毒和她所下的不是同一种了,不然万一查到她头上,她就是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今日、本就是针对她的一场局,又如何会如她所愿。 被蒋夫人这么一提醒,自有太医给蒋玉如的吃食做检查,众目睽睽之下,一切的蛛丝马迹都无所遁形。 很快,蒋玉如中毒的原因就找到了。 她位置上的酒杯里,酒杯已经空了,可见之前蒋玉如是喝过这酒的,杯子里面只残留着一点酒渍,太医用银针进行刺探,骤然就见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 这酒有毒! 蒋夫人当即大喊:“看啊,有人往如儿的酒里下毒了,造孽啊,果真是有人蓄意陷害,皇上,皇后娘娘,你们一定要替如儿讨回公道!” 皇上立刻沉了脸:“查,给朕好好查清楚,究竟是谁,敢如此胆大妄为在朕眼皮子底下害人!” 禁卫军统领领命,很快派兵控制了局面,而京兆府和刑部的大人,还有大理寺的各位立刻组成一个临时调查小组,大家都开始按自己的法子找线索。 不一会儿,御医来报,说已经检验出蒋玉如所中的毒了,正是这酒渍中所含的 一种“百魂草”让蒋玉如身陷昏迷。 谢清清一听到“百魂草”三个字,当即面色一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百魂草,怎么会是百魂草,她根本没在今日给蒋玉如下毒,她为何会中这种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见她如此惊慌,不耐烦道:“你搞什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立刻有人用惊讶的目光看向谢清清,谢如婳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妹妹何必紧张呢,这百魂草又不是妹妹下的,妹妹这样,知道的人说妹妹或许是被惊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心虚呢。” 谢清清的脸更白了些,怒瞪着谢如婳:“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暗指我是陷害蒋小姐之人吗?呵,我为何要这么做,你总得给个理由吧。” 谢如婳夸张的张大了嘴:“妹妹真是冤枉我了,我可没说此事是你做的,你与蒋小姐无冤无仇,马上就要成为一家子姐妹了,这么亲近的关系,我便是怀疑在场的所有人,也不会怀疑你啊!” 此话一出,不仅没能替谢清清洗刷嫌疑,相反的,所有人看向谢清清的目光都变了。 要说在场这么多人,谁最有嫌疑对蒋玉如下手,可不就是谢清清吗? 当初 谢清清与太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亲眼见到了,可见谢清清和太子早就暗度陈仓多时,且是奔着太子妃的位置去了,结果被人撞破了先机,她只能屈居侧妃之位。 现在蒋玉如可是太子妃的准确人选,作为同样嫡女出生的谢清清肯定是不高兴的,如果蒋玉如出了事,那最受益的也是她,况且根据她自己方才的提示,她为什么要陷害蒋玉如,原因岂不已经很明显了? 就连太子,都怀疑的说:“你不会是见不得本太子好,想让本太子娶个病秧子吧?” 谢清清冤枉极了,委屈道:“怎么连殿下也不相信妾身,妾身是那种人吗?” 若是以往,太子相信谢清清是朵莲花,一定是清清白白的,可在她明明清醒的情况下,还与自己做那档子事,让他丢尽脸面,这等心机,可就不一定了。 见太子不说话,谢清清更是怒极,转脸瞪向谢如婳:“你们莫要被她骗了,她就是个妖言惑众血口喷人的,你们没发现吗?她就是见不得我好,胡言乱语,把什么腌臜事都泼在我头上!” 如果说谢如婳只是之前的谢如婳,这话一定会有人相信,谢如婳的荒唐名声许多人都知道,据说她对这位 妹妹也是十分不喜的,还曾经冤枉谢清清想杀她。 但是自从太子与谢清清的事被撞破之后,很多事情已经明朗开来,谢清清看起来反倒不那么单纯了,现在一味地给谢如婳泼脏水,反而更惹人生嫌。 谢如婳淡淡道:“妹妹这话从何说起啊,我可是千万相信此事绝不是妹妹做的,虽说妹妹与这位蒋小姐有些不合之处,但妹妹一向善良,怎会做这种事!” “还有你们大家,也莫要冤枉了侧妃娘娘,她一向宽容大度,上次不还曾邀请蒋小姐同游吗?据说她身怀有孕晕倒还是蒋小姐照料的她,她们可是情同姐妹的关系,怎么可能陷害蒋小姐。” “这事就是个误会,误会啊,我这妹妹一向良善,真的不可能做这种事,大家可要相信她啊!” 什么叫越描越黑! 谢清清都快被谢如婳的蠢话给气死了,当即吼了声:“你给我闭嘴!” 此话一出,犹如再一次揭露了谢清清的心机深沉,在场的都是内宅官场混出的人精,如何听不懂个中意思,谢清清的话,完全不可靠。 再联想以往,谢清清对这位蠢笨的姐姐还诸多嫌弃,谢如婳却全都大度的不计较,还选择在这话万人指责的目光下 维护她,这么一对比,可谓真正打脸以往谢清清对她的所作所为。 当即有人怀疑起来:“可是谢侧妃看着也不无可能啊,如果因为蒋小姐将要成为太子妃让她产生了嫉妒,她完全有可能做点什么,来给蒋小姐一个下马威。” “就是,自古犯案的人不外乎爱恨情仇,谢侧妃可是全占了的,唐唐一个嫡女沦为侧妃,又要迎娶新主母,我要是她,只怕也会敌对蒋家小姐心生怨怼。” “真是看不出来,平日温温柔柔的姑娘,竟然有如此歹毒的心思,这岂不是蛇蝎美人的现世吗?” 听着这些议论声,几乎都要认定谢清清就是这下毒之人了,连皇上和皇后的注意力也朝这边看来。 皇上当即示意刑部尚书来这边看看。 谢清清又气又急,慌张道:“我没有,我没有给蒋玉如下毒,我什么要给她下毒啊,我是冤枉的!” “你还说自己冤枉!”蒋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怒指着她:“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就是你,玉如之前本来好好的,自打你东宫送了个嬷嬷过来伺候她起居之后,她就中毒了,你还说不是!” 谢清清面色一僵,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拆穿这件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篑 她脑袋一“嗡”竟然没法再思考了,四下都是指着她质问的手指头,都是各种谩骂和否定,她只能求助的看向林若梅的方向,想寻求一点力量。 可惜林若梅在这种情况下也是自身难保,她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一旦她参与其中维护谢清清,只会将事态严重化,到时候可就真的有口难言了。 不过,她是决不能让谢清清毁了的,那位房嬷嬷是此事的一大破绽,一旦被揭穿,势必满盘皆输。 她只能装作没看到谢清清的目光,跟身边侍奉的小丫鬟吩咐了句。 在别人目光注意不到的地方,她脸上的狠意一闪而过,谁也没有发现。 蒋夫人还在控诉:“皇上,恳请皇上彻查此事啊,我们如儿命薄,本以为能被皇家看上,做这个太子妃是她的福分,没想到却遭歹人算计,差点命丧黄泉,皇后娘娘,如儿怕是没那个福气嫁入皇家了。” 这哪成啊,好不容易才和蒋家定下亲事,皇后可不想因为这等事情告吹。 她不悦的看向谢清清,沉声道:“谢侧妃,你有什么可说的?” 谢清清惊慌的跪下了,拼命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母后你要相信儿媳,儿媳绝对没有陷害蒋小姐的意 思。” 谢慎也没想到此事竟然会火烧到自家女儿身上,立刻跪下求情:“皇上,小女一向恭谨懂事,平日连只蚂蚁都不忍伤害,这事绝不是小女干的啊,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也很头痛,一边是他仰仗的亲家,一边是自己得意的重臣,好像帮谁都不对。 他只能不帮任何一边的提出质疑:“蒋夫人,你说是太子宫里派出去的嬷嬷让蒋小姐中的毒,那么这位嬷嬷何在啊!” 蒋夫人道:“那嬷嬷还在蒋家府上,如儿的房里伺候,若非今日如儿再次中毒,臣妇是绝计想不到此事与侧妃娘娘有关的,还请皇上明察,召见房嬷嬷上来问话。” 皇上只看一眼,禁卫军首领就去安排拿人了。 谢清清的面色更白了,如果房嬷嬷真的将她供出,那她还有什么希望? 后背的脊梁摇摇欲坠,谢清清几乎要瘫软下来。若不是还撑着一口气,倔强的想证明今日之事非她所为,她肯定要当场晕过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今日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莫名其妙陷入了这种境地? 谢如婳看着她这般,暗暗冷笑,等着吧,做过的事就算掩饰得再完美,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这叫因果 报应,当初她谋害原主,刻意给她泼的各种脏水,很快就要引火烧身了。 谢清清自以为没人知道的阴谋,很快,很快她就将自食恶果。 按谢如婳的计划,此时禁卫军亲自去拿人,房嬷嬷肯定会被震慑,到时候不管是逼供还是问责,她必定咬出谢清清是幕后主谋,那么这事也就告一段落,谢清清也可以被定罪了。 可这事却出了个大纰漏。 禁卫军派去蒋家拿人的人回来了,却只带回一具已经冷却了的尸首,而且根据初步推断,这位房嬷嬷的死被视为是自杀。 什么!最重要的证人竟然自杀了? 谢如婳的面色一下冷峻起来,在场上扫了一圈,目光定格在故作镇定的林若梅脸上。 果然,她还是小瞧了林若梅的阴狠啊。 证人自尽,蒋夫人对谢清清的控告就失去了最有利的证据,这对蒋家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谢如婳担忧的看向蒋夫人,就见她哭道:“我就说吧,就说这个房嬷嬷有问题,如儿的毒若非是她所为,她何至于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在毒被人揭发的时候就搞这么一出,还不是做贼心虚吗?” 不愧为蒋夫人,一句话就将劣势扭转过来,变成房嬷嬷的做贼心虚。 她的怀疑也有道理,房嬷嬷的死太过巧合了,倒不像有什么突然想不开,而是畏罪自杀的样子,那她以自尽为代价要维护的,又会是谁? 众人再次看向谢清清,就要像是她示意的人家自尽似的。 林若梅再也忍不住了,阴阳怪气的开口:“蒋夫人这话就说岔了,这房嬷嬷虽然是东宫送过去的人,可谁能保证就一定是侧妃娘娘的人呢?怎么就不能是别人的心腹,故意在这当中横插一脚,想离间蒋家与谢家的关系?” 这个……似乎也有那么一丝道理。 蒋夫人皱眉:“丞相夫人恕罪,我并没有非说是谢侧妃所为的意思,只是东宫如今一切皆有谢侧妃主持,便是丞相夫人有意替她开脱,也不能阻挠别人怀疑上她吧。” “瞧蒋夫人这话说的,侧妃日后是要与蒋小姐共侍一夫的人,现在闹得这么僵,难道对她就有好处了吗?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俗话说和气生财,您何必为蒋小姐出头到这个地步,让他们两个晚辈日后难做人呢!” “你!”被林若梅这么一说,倒像是蒋夫人无事生非,故意要搅弄两家女儿关系了。 这两女人都是厉害角色,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将事情搅和 得愈发混乱起来。 诚然,两位都是为了自家女儿着想,但明显,林若梅的歪理要比一向正派的蒋夫人来得多得多,连“蒋夫人难不成想让殿下后宅不安”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蒋夫人明显被气到了,作为大世家的当家夫人,她还没见林若梅这种不要脸面,胡诌乱造的女人,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谢如婳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事上本来因为蒋玉如的晕倒,蒋家是占理的,但现在蒋夫人被林若梅刺激,已经有些失去分寸了,这会儿可是宫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两个妇人吵吵嚷嚷终归不大好看。 果然,才一会儿,皇后就不悦道:“够了!两位都是大家夫人,何必因为这等莫须有的事伤了和气,你们这般,让众位小姐们见着,可不大好看。” 蒋夫人一惊,明白过来自己被林若梅影响,已经因小失大,可是已经晚了。 皇上不喜欢看到两家臣子闹得太难看,当即道:“依朕看来,此案诸多疑点,目前还不能定论此事一定与谢侧妃有关,这样吧,将案子移交刑部审理,由刑部彻查之后再下定论,刑部尚书务必早日给出一个真相,还蒋小姐一个公道。” 刑部尚书立刻站出来,说了声是。 第一百七十三章 功亏 蒋夫人本欲再说,可她深知大势已去,皇上绝对不想再看她继续咄咄逼人了,闻言只能垂首流泪:“臣妇和如儿多谢皇上恩典。” 林若梅勾了勾唇角,倒是从从容容的退下了。 谢如婳惋惜不已,这么好的机会,本以为一定能将谢清清拉下马来,最起码让她感受一番从云层跌落泥潭的痛苦,没想到竟然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实在不值当。 她捏了捏指尖,面上一闪而过的懊恼,自己早该提醒蒋玉如注意保护房嬷嬷才是,房嬷嬷能这么顺利的给蒋玉如下毒,可见蒋家一定还有谢清清活着林若梅留下的人,是她大意了,没想到临了他们会来一招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百里溟见她心绪不定,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今日谢如婳已经有些表现过度了,这种时候实在不宜再说,万一惹得皇后和皇上注意过来,只怕不好脱身。 谢如婳很快回神,事已至此她当然不会傻到非要置谢清清于死地,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两人只能静观事态变化。 皇上都这么说了,两方人也只能谢恩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没一会儿蒋夫人推脱要去照顾蒋玉如,先行跟皇后告了罪 ,皇后知道情况也就允了。 谢清清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可因为方才的那一通怀疑,她已经没能淡定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四下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没过一会儿,她也以肚子不舒服为由,告退离开。 主角都走了,这场戏只能不了了之,谢如婳惋惜之下,也没了看戏的心情。 歌舞还在继续,剩下的几位闺秀陆续表演完,众人反响平平,皇后便招呼了宫娥上前敬献歌舞,文武百官自动进入饮宴环节,酒席间觥筹交错,恭维寒暄之声不绝于耳。 谢如婳心里惦记着藏书阁的事,吃了一些点心之后,就跟百里溟说了声,独自走到外头。 宫宴之中喝多了酒出来醒酒的人比比皆是,谢如婳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多的人的注意,除了太子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她的位置,见佳人不在有些微微失落以外,只有百里溟一个人觉得奇怪。 谢如婳一向甚少入宫,怎会突然对说要出去吹风,且看她也不想喝多了的样子,这临场出去,是去做什么? 想到上次,谢如婳不过是去趟茅厕就被百里煜挟持一事,百里溟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又不能引人注目的亲身去寻她,于是召了风扬过 来,附耳交代了几句。 风扬在旁人没注意的时候,很快的隐了身形。 昭阳殿灯火通明,宴会还在继续,皇上本想立刻把那位羌人公主叫出来一同参加宴会的,但方才被百里溟那么一通搅和,霍昭一事留下的祸端还在,大家可都没忘记百里溟那一句句的“定国安邦,威慑四方”所以皇上也只能先按捺此事。 罢了,等晚些时候,大家对外邦的情绪不那么抗拒了再说吧。 那边,宫宴笙歌漫漫,这边的谢如婳,从昭阳殿出去后,则快速寻了个角门,七拐八拐走了出去。 以往看电视剧的时候,她曾注意过皇宫的布局图,知道皇宫多以中轴对称来布局,秉承左祖右社,前朝后寝的原则,大概知晓类似于书房的藏书阁所在何处。 没有藏书阁的御用令牌却想如藏书阁,毕竟是不能光明正大做的事,谢如婳走的很谨慎,她观察了侍卫换班守卫的时间,伺机而动,穿过层层巡逻,总算摸到了藏书阁的大门。 看到“藏书阁”三个字,谢如婳悄悄吐了口气,露出一个兴奋又紧张的笑容,终于到了,只要顺利进入藏书阁,找到那本毒经,解开其中奥秘,说不准自己心头一直担 忧的那三贪之祸,就有了解决方法。 为了不被发现,她只扫一眼这藏书阁的匾额,就又隐入黑暗之中,寻找合适的时机。 也许是因为今日宫宴,所有宫殿的护卫都调派去昭和殿那边,藏书阁这边的守卫松懈了一半的缘故,谢如婳很容易的就浑水摸鱼进入了藏书阁内。 藏书阁中满满都是书籍,除了收集各种珍贵的孤本和典籍之外,还收藏了琴棋书画,人文地理,医药典籍无数,这里的面积比以往谢如婳所见到的图书馆都要大许多,稍不留神,甚至有可能迷路。 好在谢如婳是个谨慎的,一路走进来都是踮着脚尖,,提着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惊动守卫,也没有点灯,就着月光凭着前世逛图书馆的经验开始找书。 人文区,地理志区,没过一会儿谢如婳就发现了藏书规律,她的目光迅速掠过,最后终于找到了医药典籍的那一列。 她赶紧小心的点了个火折子,迅速走到医药典籍的书架前翻阅。 虽然藏书颇多,但现如今管理藏书阁的执事却是个讲究人,除了将各类书籍仔细归类之外,还在每个类目之下撰写了一列类似目录的书籍预览,循着这个书籍预览,谢如婳很 快就找到了毒经之类的藏书书架。 她赶紧在书架上翻找,只是还没找到那本《毒经手抄》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叹息。 没错,是叹息,谢如婳听得真真切切,吓得她一抖,连火折子都拿不稳了,差点被发现。 谢如婳赶回摁灭了火折子,背靠着书架,紧张的对着黑暗凝神细听。 又是一声叹息,谢如婳听到空气中有人清晰的说:“不问自取形同偷盗,这位夫人还是请回吧。” 这是,被发现了? 谢如婳紧张的四下看去,却只有安静如许的空气,和黑暗。 究竟是谁在说话! 谢如婳又动作不动的凝神听了会儿,对方却是不再说了,像在与她较劲似的,四下一点声音都没有,连点风声都听不到,就好像根本没人在这儿似的。 这让谢如婳更为紧张,如果她真的被发现,大不了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凭她江夏王妃的身份,谁还能为难她不成? 可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连点声响都没有,万一是个了不得的高手或者什么地位特殊之人,她还真没法应付。 定了定神,见对方还是没有放松的意思,谢如婳干脆壮着胆子道:“明人不说暗话,兄台身在何处,不妨出来说句亮堂话!” 第一百七十四章 空跑 那声音回道:“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夫人与鄙人并无缘分,自是不必相见的,守卫藏书阁乃是鄙人职责,鄙人不欲与夫人为难,还请速速离去。” 说得这么高深莫测,说到底还是在赶人。 谢如婳敛神道:“前辈恕罪,晚辈并没有擅闯藏书阁的意思,晚辈只是想找一本珍贵的古籍,有人说在藏书阁见过,所以前来求见,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饶恕晚辈的冒犯。” 那声音一阵低沉:“哪本藏书?” 谢如婳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如实道:“家母亲手所着的《毒医手抄》,现在何处,还请前辈指点。” “家母?你说,医毒双绝叶云裳是你的母亲?” “是。” 那声音似乎突然凝滞住了,沉寂了好一阵,才叹息道:“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叶医师的名号了,没想到她还有后人在世。” “你来晚了,这本《毒经手抄》已经不再藏书阁了,若是早知叶医师的后人会来寻找,鄙人自当为你留着,可惜……” “也罢,或许一切都是天意,是上天对这场天下之乱的考验,但愿你能秉承叶医师遗志,让个天下尽早恢复清明,去吧。” 什么意思,这毒经手抄已经落到 别人手里了? 谢如婳赶紧道:“那前辈可否告知,这本书是被谁拿走或者借阅了吗?” 说不得知道这借阅之人,就能查出究竟是谁在幕后操控一切。 可惜这样机密的事,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知晓的。 那声音叹息道:“鄙人答应了那人的条件,绝不将此事泄露出去,这毒经只能夫人自己去寻找了,走罢,看在叶医师的面上,鄙人且当夫人没有来过。” 四下的书架突然快速移动,谢如婳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她明显是进入一个什么八卦阵里面了,这阵复杂且玄幻,上头还交织着点点荧光,如果方才毫无防备的时候出去,她几乎敢肯定,自己一定会被这些机关射成马蜂窝的。 她就说嘛,唐唐藏书阁重地,怎么可能任由她一个弱女子如此轻易进出,原来这里头藏着一个高手,根本无需他人,就能阻拦一切进入此地之人。 还好她说出叶云裳的名号,看来此人不但认识叶云裳,还对她颇为仰慕。 好险,谢如婳正惊叹着,就见那方阵已经重新组合,留出一条道来。 “走吧,莫回头,该是你得到毒经的机缘,东西自会送到你手上。” 这声音说完,凌空突然飞来一本书籍, 谢如婳堪堪抬手抓住,就感觉一道不知名的力量朝她扑过来,那股热浪直接将她甩出藏书阁之外。 “什么人!” 谢如婳堪堪站定,那边禁卫军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全都朝这边奔来。 不好,此乃藏书阁重地,万一被人发现自己在这儿出现过,那位拿走毒经的人一定会杀人灭口,将自己置于死地。 禁卫军的火把已经在逼近,谢如婳还来不及找到地方隐蔽,就听有人说:“那边有人,快,快去看看” 瞧见人影攒动,护卫们的脚步已经近在咫尺了,谢如婳有瞬间的慌张,难道真的要被发现,禀告到帝后面前引起那人的忌惮吗? 就在她六神无主正准备豁出去之时,突然,从她背后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就迅速的捂了她的嘴,将她拉入了一座假山之中。 谢如婳惊恐的回头,就听风扬在她身后小声道:“王妃,是我。” 她这才安下心来,而此时禁卫军的人也大把的朝这边过来,离他们只有一个石头之隔的外面,有人疑惑:“奇怪,方才明明看到这个地方有人的,怎么不见了,给我搜!” 谢如婳又紧张起来,危急并未解除,这些可都是身怀功夫的好手,一旦他们认真搜寻 ,自己和风扬岂不马上就要被发现? 也怪风扬没有思虑周全,就这么将她拖入假山之中,万一他们二人这个样子揭露人前,只怕她和百里溟的名声就要全毁了。 知名王妃与护卫在皇上的年节宴会上,溜到假山里私会,这可真是一出劲爆的大戏。 风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面色窘迫的离谢如婳远些,却差点被外头的火把照到。 谢如婳只能将他拉回来,低声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可是王爷派你过来的?” 风扬点头:“王爷担忧王妃的安全,特命属下跟着王妃,王妃,都是属下不力,害您深陷险境。” 哪里是风扬害的,明明是自己处事不当,连累了风扬才是。 谢如婳提着心,透过假山的风眼,见外头搜寻的禁卫军越来越近,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百里溟既然知道派风扬来寻她,想来是知道她或许是去行危险之事的,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发现不对,前来救她们,或者这些禁卫军眼瞎,刚好没看到她们二人,否则他们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被人误会事小,这儿离藏书阁这么近,万一被察觉什么,杀人灭口就事大了。 来人越来越近,谢如婳闭眼祈祷,眼看那脚 步就要往他们这边走来了,谢如婳在心里默默数数,如果,如果她数三下之前就被发现,那她只能冒险胡诌自己在这儿出现的原因,豁出名声保命。 “三,二……一。” 才刚数到一,谢如婳豁然睁眼,正想主动走出去,却猛然听到外头响起百里溟的声音:“怎么了这是?闹这么大动静,禁卫军很闲吗?” 禁卫军首领赶紧回话:“禀王爷,方才有人发现这边情况可疑,我等怀疑有刺客藏在其中,特过来排查。” “刺客?”百里溟嗤笑了声:“本王一直在这儿,并未看到什么刺客,倒是你们这吵吵嚷嚷的,扰了本王赏花赏月的兴致,该怎么说?” “这……”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百里溟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他说扰了他的兴致,若想借题发挥,谁又敢说没有? 他们也不想得罪这位能文能武的王爷,反正也只是个莫须有的刺客而已,穆统领沉默片刻后,拱手:“许是属下们看错了,末将这就带人到别处去搜寻,打扰王爷了。” 百里溟冷着脸哼了声,负手而立,这事也算就这么过去。 直到禁卫军彻底离开,谢如婳才有些脚步虚软的坐到地上,轻轻道了声:“王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四人戏 百里溟立刻就发现了他们的所在,奔过来赶紧将谢如婳扶起来,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 低沉的嗓音从耳边传来,百里溟闷声道:“王妃去做什么了,也不知道提前告知本王,方才实在太冒险了。” 谢如婳受了这么一大通惊吓,如今只觉后怕不已,就算此刻百里溟的音调里藏着隐隐的责备,她也觉得庆幸,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好在百里溟及时的出现。 她摇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今日之事的出师不利,除了内含很多她不知道的内幕之外,也因为自己太大意了,没有去做充足的准备就匆匆行动,她把这事想的太过简单了,以为只要进入藏书阁就能拿到毒经,却不知差点惹祸上身,给自己招来祸患。 总之,如果要将此事与百里溟商议,就必须全盘告知,这些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还得回府细说。 百里溟见她似乎受了惊吓,一言难尽的模样,倒也没有多问,只说了句:“我们先回宴会再说。”就半撑着她走回昭阳殿。 两人才回来,皇后一眼就看到了,当即阴阳怪气的说了句:“王爷和王妃当真伉俪情深呢,这酒宴正是热闹之时,你们二人倒是知道去外头躲 着了,怎的,是怕本宫和皇上给你们敬酒不成?” 百里溟淡道:“娘娘多虑了,王妃不胜酒力,本王陪她出去醒醒酒而已,这不是就回来了么?” 谢如婳适时地推开了百里溟一些,行礼道:“让皇后娘娘挂心了,臣妇没事。” 皇后才懒得挂心她,当即哼了声,别过脸也就不再理会二人了。 两人重新坐回位置,谢如婳就收到了太子欲言又止的眼神,而在他身边,谢清清似乎已经调整好状态回来了,此刻正坐在那儿兀自出神。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谢如婳突然就想恶心一下谢清清,她故意端起酒杯,与太子遥遥相敬了一杯,再用异常柔媚的姿态,朝太子挑了挑眉眼,方才受到惊吓的柔弱,加上这会儿的欲语还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儿她有多撩人。 太子明显一怔。 呵,看着自己夫君为其他人着迷,谢清清一定气炸了吧。 果然,谢清清下一刻就瞧见了太子的失态,再见他紧盯着对面,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谢如婳,又是谢如婳,她这个愚蠢懦弱的姐姐什么时候变得如今这般狡诈狠辣了,太子都已经是她夫君了,竟然还敢胡乱抛媚眼,与她抢人,实在可恶! 捏着 酒杯的手逐渐缩紧,谢清清怒瞪向谢如婳,就差没冲上来教训她,加上方才谢如婳故意引她被所有人误会一事,新仇旧怨,今日的谢清清可谓恨毒了她。 谢如婳丝毫不在意的迎上她的目光,朝她轻蔑一笑,就转过脸不再看这两个倒胃口的人。 两人既然早晚得对上,她又何必为了这个好姐姐的假面,与她持续虚委以蛇呢。 倒是太子,被她无意间这般轻佻的撩拨了一番,看向谢如婳的眼神就变得痴迷了起来,这会儿只怕还在想着,谢如婳是不是对他旧情难忘呢吧。 百里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此事突然将谢如婳的头掰向自己,宠溺道:“本王就坐在这儿,王妃还想看别人?” 谢如婳娇嗔一笑:“妾身心里,自是只有王爷一人的。” 虽然是在这种情境之下,百里溟也知她这么说或许是在故意气太子百里越,可他还是高兴,这是谢如婳对他说的情话,不是别人。 刻意挑衅的看了百里越一眼,百里溟得意一笑,与谢如婳坐得更近了些,几乎都要挨到了她的脑袋。 两人窝在一起低声呢喃,谢如婳好像被百里溟的笑话逗到,不时传来低笑声,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甜甜蜜蜜,直教 坐在他们对面的百里越气得捏紧了酒杯,面色沉沉。 谢清清亦是恨极,不停的绞着手帕,怨毒的看向他们。 百里溟小声道:“王妃,是否需要本王替你出头,给百里越点苦头吃?” 谢如婳淡笑:“不必,谢清清今日这事,还没完呢。” “哦?王妃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再跌教训不成?” “是啊,她以为躲过了今日这一劫,杀死房嬷嬷让她下毒一事死无对证,她就已经顺利过来这一关了吗?等着吧,她的苦头还在后头。” 百里溟一下起了兴致,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他就知道谢如婳没有这么容易放弃,蒋家这条线她布置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就发挥这点作用? 看来,明日又要有好戏看了。 发生这么多事,时间也不早了,宾客们有不少人都喝得微醺,说话也不再利索,御膳房也上了最后一道甜汤,如果没有意外,这已经算是逐渐进入尾声。 以往这个时候,皇上都会提前离开,让臣子们趁着最后的时间畅饮,然后再宾主皆欢的结束宫宴,就算圆满了。 可今日,皇上却并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他一直静静的坐在那儿,眉头紧锁,似有心事一般,弄得整个宴会的气氛都 有些冷凝,因为皇上在场,大家总是不能肆无忌惮开怀的。 终于到寒暄完,皇后都想宣布散宴了,皇上突然道:“众位爱卿,朕还有一事要宣布。” 百里溟眼神一冷,他知道皇上要做什么,没想到之前铺垫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让皇上意识到羌人的狼子野心,没有让他放下自己的虚荣。 该来的总要来,便是人力阻止也不一定有用,众人停下来看向皇上之际,他终于还是将那些话说出了口。 “今年,天启与羌人发生战乱令人痛心,可追根究底实乃天灾人祸所致,虽然如今两国已经歇战了,人祸可免,天灾却是难消,大家也知道今年天年不好,咱们天启尚且仗着天时地利能够得到温饱,羌人那边却是不行的。” “而今羌人的野利王特意送来拜帖,说愿意臣服我朝,只求天启借粮给他们度过难关,朕听说北边已经是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境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朕既然知晓了此事,焉能置之不理?” “咱们天启是礼仪之邦,最讲仁德,今羌人族有难,特派出公主前来与咱们天启和谈,朕觉得此次为了两国邦交,也为了彰显我天启的大国风范,有必要让公主上殿召见一番。”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野心 羌人派出公主过来与天启何谈? 而且皇上这意思,似乎还想捐助羌人粮食,供他们度过难关? 此话一出,宴会上立刻犹如炸开了锅,虽然此时是在国宴,不适合谈论政事,但皇上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想来也是不怕人家拿这事发表意见的了。 当即有人质疑:“皇上,这羌人公主当真是来和谈的吗?难道不是过来借咱们的粮食,用咱们的粮食养活他们,再来攻打咱们?” 此话说的虽然粗浅,但话糙理不糙,在场的不少人经过这次战役的洗礼,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单纯了,这当中固然有政治考量,可战争的残酷他们也亲眼所见,不得不防。 皇上皱眉:“唐唐野利王七尺男儿,难道还会欺骗朕不成?就算他骗了朕,天启泱泱大国还能怕他?咱们天启兵强马壮,能打败他们第一次,也能打败他们第二次!” 皇上想把话说的气派,可经历过这场战阵和惊吓的人们都明白,皇上这话,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这次大战打的何其艰难,时间又才刚刚过去几个月,大家都没从羌人的残暴和战争的阴影中回过神来,皇上现在就说要和羌人和谈,还要借他们粮食, 这事搁谁身上谁也不乐意啊。 就好比人家打了你左脸一巴掌,没问你痛不痛,你反而还给别人双手奉上糖果,这不是伸出右脸给别人打,自甘下、贱吗? 几位内阁大人纷纷摇头,表示不认同,不过他们都是老油条了,也没有直接表明直接的立场,而是委婉的说:“皇上,虽说羌人如今愿意跟咱们俯首称臣是好事,但这事怎么看怎么像陷阱,还请皇上慎重。” 连皇后也说:“陛下,羌人前来朝贺是大事,此事还是留着,待三日假期过后,早朝之时再与大臣们商议为好,今日是国宴,咱们不如先庆贺咱们的再说?” 意思就是,咱们天启的事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其他外邦的事情等闲了再慢慢谈。 这话本无错处,羌人是战败之国,就算要召见,也得磨磨人家的锐气,让他们知道战败国的立场,便是礼仪轻慢些也是无妨的,相反,还能起到震慑作用,反正现在是他们有求于天启,他们还敢翻天不成? 皇上却不认同了,一挥袖不悦道:“咱们天启泱泱大国,干不出这等小肚鸡肠之事,外朝使臣前来朝贺,咱们却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还关起门来自己饮宴, 将人晾着,成何体统?” “更何况此次野利王是来表诚意,是奔着与咱们天启修好的,这般晾着别人,失了大家气度不说,万一野利王恼了,岂不是错失时机?” 什么时机,上赶着给人家送粮食的时机? 百里溟都被这话气笑了,眼底的嘲讽也已经到了极点。 皇上明明是自己想亲近羌人,还说什么大国风范,就算惹怒野利王又如何,野利王如今都还为了借粮甘心俯首称臣,他还能与天启再有一战之力不成? 皇上这般,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皇后虽然功利却也不糊涂,她的位置不能过多干涉内政,只好换种说法:“可今儿是咱们天启的年节,这,上来一个外番公主,不大合适吧。” “怎么就不合适了,让一个异国公主见识一下咱们天启的富饶强盛不好吗?说不得为了长久的修好,这位公主以后就留在天启生活了,如此一来,正好让她先适应适应。” 皇上这是,一样一孤行的非要召见这位羌人公主了! 可笑,在天启百姓们最重要的年节宴会上,请出一个战败国的公主,这是大国风范吗?这明明是长他人志气! 百里溟目光幽冷的盯着皇上的一意孤行 ,只觉心底一片寒凉,他呕心沥血,将士们奋勇杀敌,霍家全军覆没才换来了这一战场的和平,在皇上眼里,却是如此的云淡风轻! 皇上转脸就忘了这些耻辱和教训,反而装起仁德来了,试问如果当时战败的是天启,羌人会与他们讲仁德,讲大国风尚吗? 好在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也有人不认同这件事。 立刻有将领出列道:“皇上,和谈一事也是国之大事,今日是咱们天启的大日子,与羌人无关,并且国宴意义非凡,非贵宾不可相请,还请皇上慎重。” 可惜皇上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劝告了,这些人越反对,反倒越激起他的固执,就好像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似的,变得愈发不耐了。 “爱卿此言差矣,羌人既然有意俯首称臣,咱们天启岂能失了风度?正是因为今日是咱们天启最盛大的年节,朕才想要让他们感受一番一家人的和气,日后羌人的部落并入天启的版图,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 什么,竟然还做起了将羌人领地并入版图的这种美梦?皇上这,是否太天真了些? 羌人何等英武好战,他们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如今的服软也不过是 缓兵之计罢了,大家并不看好和谈一事,更何况还有百里溟方才为霍家的争辩在前,但凡有些民族荣誉感的人,都不会在这时候原谅羌人对天启的所作所为。 这一点,不止在场的武将们心知肚明,便是文臣们也有考量,都知道羌人狼子野心,不惯着他们就是了,还说什么和谈,称臣,实在异想天开! 所有人都知道这回事,可偏偏皇上不信邪,非要趁着这个机会证明,自己是能够一统天下的君王。 所以,哪怕皇上这话一经说出,大家都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皇上还是一意孤行的高声道:“有请野利公主。” 皇上发了话,总管大监只能高声道:“有请,野利公主觐见!” 野利琉珠早已等候多时,本以为宴会一开始就能被召见,结果都过去这么久,眼看都要结束了,才等来皇上的一句觐见,她便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归不高兴,惦记着野利王的嘱托,她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在给皇上行礼的时候,明明王后千万交代的,一定要行汉人的跪拜之礼变成了羌人的交手礼。 “野利琉珠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迷幻术 即便皇上已经见过这位公主一面了,再次看到她还是流露一缕光华:“野利公主免礼,来人,赐座。” “谢皇上。” 皇后淡淡扫了一眼皇上的神色,意味不明的嗤了声,她终于明白皇上为何非要人家上来说话了,就这位野利公主的容貌,一群火红,容色娇艳,虽然不及本朝贵女们的优雅端庄,却绝对的娇俏可人。 想必皇上是端庄秀丽的贵女们看腻了,想换一匹小野马来驯服吧,果然,男人无论到哪个年纪都离不开一个“色”字,野利王特意选这样一个公主来和亲,不正也是打着这种色令智昏的心机? 可惜野利公主看不看得上皇上这个糟老头子,就难说了。 皇上和善道:“今日是我们天启最盛大的年节宴会,不知你们的皇庭是个什么习俗,朕诚心邀请公主一同来感受一下我们天启的年宴,公主可愿赏脸?” 野利公主又行了个礼,道:“荣幸之至。” 皇上哈哈一笑,整个人犹如被这精灵帮的女子激活了几岁,大气道:“来人,歌舞继续,上酒菜!” 这是一个战胜之君对一个败军之俘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不少朝臣都眉头紧皱,皇上却恍若未闻,给野利 琉珠赐座了之后,还吩咐了人照着各位公主该有的规制,给野利琉珠也布置了一桌美食。 简直是妄宠! 按说皇上看上一个女子,朝臣们是没有权利置喙的,可这野利琉珠毕竟不是一般人,她的存在不仅关乎后宫多了一位嫔妃,还关乎江山社稷和天启与羌人的关系,绝对不是小事。 朝臣们暗自担忧,又不愿在这档口惹皇上不高兴,一时都有些无言。 倒是这位野利琉珠,是个聪明的,谢过了皇上之后,也没有恃宠而骄,而是大大方方的站起来表情。 “早就听父王说过,天启富庶遍地珠宝,皇上住的宫殿是金子做的,墙上的装饰是珍珠做的,地上走的毛毯是金线绣成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琉珠这回可是大长见识了。” 皇上道:“野利王过誉了,羌人的骁勇善战,朕也十分神往。” “那是。”野利琉珠得意一笑,想起这会儿是在天启的国土上,又赶紧敛神:“陛下,野利琉珠代表羌人一族而来,为了表现父王对陛下的敬重,特意送上我们皇庭的薄礼,请陛下笑纳。” 接着,便有识眼色的羌人随从上前,拿出一本长长的礼单开始念,另外的仆从则将念 到的一应物品端上来,一一展示。 礼单很长,逐渐念了小半个时辰,送的礼物也十分华丽,看着派头十足,但稍微内行一些的人一听就知,这些华而不实的礼物,除了装腔作势实在没有别的作用。 皇上却是十分高兴,仿佛野利王的进贡已经证明了他彻底征服羌人一族了似的,念完礼单后还抚掌大笑:“好好好,野利王有心了,稍后朕自有好礼相送,公主初来京城,不妨留在此地多游玩几天。” 野利琉珠道:“多谢陛下,这些都是父王对陛下的敬意,另外,琉珠也有礼物要送给陛下。” “哦?说来听听。” “陛下让琉珠看到了天启的国宴和风土人情,琉珠不胜感激,阿娘从小教育琉珠要礼尚往来,那些金银俗物想来陛下也不缺,琉珠就给陛下献上一支我们羌北的舞蹈吧!” 皇上当然高兴,当即就示意她准备表演了。 谢如婳看着这个场景不自觉的直皱眉,野利琉珠要给皇上表演,当然无可厚非,可这两个一老一少的,就在这大殿之上目中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表演你来我往是否太过了些,皇上的年纪,都要够得上做野利琉珠的爷爷了。 更令人反感的事 ,这种时候这些本该力谏皇上不被美色所迷,本该规劝他保持清醒,本该拥有清晰分辨能力的众位大臣们,竟然也像魔怔了似的,目光痴迷的盯着野利琉珠的表演,实在没眼看。 谢如婳嫌恶的啧啧了两声,对这些人的好色实在不齿,转眼见竟然连百里溟也微微垂下眼睑,她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不对劲,不对劲,就算天下所有男人都被野利琉珠的美貌吸引,百里溟也绝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而且在场还有这么多女流呢,她们也没发出一点声响,难道她们也被美色迷住了吗? 谢如婳四下看了一圈,发现众人的神情逐渐呆滞,已经不是平日那种清明的欣赏了,反而更像陷入某个梦境似的,有的人还开始傻笑起来。 这是……迷幻术! 野利琉珠可真大胆,竟敢在天启的国宴上,对这么多人使用迷幻术! 谢如婳立刻抽出三根银针,一下扎在百里溟的膝盖处,百里溟刺痛惊醒,惊诧道:“怎么了!” “你们都中了这妖女的迷幻术了!”谢如婳沉声道:“王爷请看,这位野利公主手腕上的铃铛和脚上的铃铛,如果妾身没猜错的话,这铃铛有催眠之效,而她身边那 位吹笛子的侍从,则负责将这些催眠的人送入一个人间仙境的美梦。” 难怪百里溟方才梦到跟谢如婳成就美事,正飘飘欲仙,他可疑的脸色一红,赶紧拍了拍脸找回注意力。 谢如婳并未发现他的异常,继续观察在场的情况,要这么大规模的催眠这么多人,光用这两样东西是不够的。 突然,她的眼神凝聚在大殿边角一个不起眼的大铜钟上,她立刻道:“王爷,就是那口钟,像一个信号放大器一样放大了这种催眠,想法子阻断信号!” 话音刚落,百里溟手中的筷子突然化作利刃飞出,一把就朝野利琉珠正甩动的手腕刺去。 好深的功力! 野利琉珠猛然一个后翻,避过了这疾驰而来的筷子,可惜筷子的速度太快,手腕上的铃铛还是被他挑碎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通过那口铜钟的音波,流转在大殿之上,大家这才如梦方醒的回过神来,皆是一脸蒙圈。 谢如婳暗叹百里溟出手准确,提着半颗心却没法全然放下,如果她猜测得没错的话,那铜钟之内势必含着不少的铜片,用来收集各种声波并且放大,虽然野利琉珠的铃铛被毁了,但难保她用其他的东西来控制迷幻术。 第一百七十八章 挑衅 皇上问了句:“公主,这乐声怎么突然停了?” 谢如婳小声嗤了声:“再不停,这大殿之上的众人,只怕都要等着任人宰割了!” 转脸朝百里溟看去,他也是这个心思,这个妖女竟然敢在天启的国宴之上使用迷幻术,说明羌人狼子野心其心可诛,此乃祸及天启整个内政的大事,焉能轻易纵容! 不过,方才并没有多少人发现迷幻术的真谛,他也是经过谢如婳的提醒,才终于醒悟过来,真的要在这种时候揭露野利琉珠的阴谋诡计吗? 如果皇上问起,他能否取信所有人? 百里溟深知人心自私的道理,如果只是一两个人中了这迷幻之术,他一句话就能定些人的罪,但现在所有人都中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情况下,万一大家都质疑是谢如婳自己脑子出现幻觉了,又当如何? 在没有能说服所有人的理由之前,盲目的冒头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两人对视有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皇上如今已经处在魔怔之中,她们还不知这妖女有多大本事,虽然迷幻术只是展露头角,可那口工艺繁复的大钟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铸造,且顺利放在昭阳殿内的,这就说明天启朝堂绝 对有羌人的内应! 内应,又是内应! 总总巧合,两人一下就联想到了羌人之所以发动战争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内应的挑唆,可见此人才是真正操控幕后的主谋,在没有找出这个人之前,一切的其他破绽不过都是小喽啰罢了。 不管基于何种考虑,现在的确不是妄自揭发此事的时候。 既然如此,两人便都没有再说话。 于是大殿上只响起野利琉珠的娇笑声:“抱歉了陛下,许是琉珠学艺不精,方才一下手抖,这曲子怕是不能再继续了。” 皇上和众朝臣们都无比惋惜,他们从未听过这样优美的旋律,这个旋律仿佛能带着他们进入最欢愉的梦境似的,众人都在最想要实现的梦里走过,可惜才堪堪梦到得意之时就被突然打断,不得不堕入现实中来。 所有人面上皆露惋惜之态,谢如婳见着,暗探这个妖女厉害的同时,兀自捏了捏手中的香囊。 因为熟知医药,她一向有随手配些香囊随身带着的习惯,今日她戴的便是清神名目的草药香囊,方才正是这个香囊救了她一命,让她不受迷幻术所惑,保持清醒。 她总感觉,此事,还有下文。 果然,在众人的惋惜之下,野利琉 珠带着大家此间对她的宽容,笑着说道:“说起这歌舞表演,我们北羌的歌舞虽然外放热情,但真正有涵韵的还是天启更胜一筹,听闻天启人才济济,不知琉珠是否有那个荣幸,能够见识一番?” 皇后道:“哪里哪里,野利公主致歉了,天启于北羌歌舞因为地域的不同,只能说各有千秋罢了,实在谈不上高低优劣,公主若是实在想看,本宫让宫廷舞姬们给公主表演一段,也是可行的,来人。” 可惜舞姬们还未上场,就被野利琉珠打断:“皇后娘娘见谅,宫廷舞姬们的表演,我在我父王那儿早就见识过了,父王向往天启宫廷,王宫里也圈养了一对宫廷舞姬,那些舞姬都是善舞之人,想来与此处的相比也不会太差。” 皇后一下皱眉:“那野利公主的意思是?” 野利琉珠道:“娘娘说舞蹈因为地域的不同,并没有高低优劣之分,琉珠觉得那是因为两者根本没有被放在一起比较过,琉珠听闻天启诸多能人,不如咱们今儿就选一个代表,将天启的舞蹈和北羌的舞蹈放在一起比较比较,如何?” 一个战败国的公主,竟然要和战胜之国比舞蹈? 这些羌人可真是“好胜”得可 以啊,在战场上输了战事,就想在其他地方找回颜面不成? 谢如婳实在想唾一声;无耻厚脸皮。不过在这么大的场合,她也不能丢了江夏王妃的体面,只好忍着这句。 哪成想,下一把火就烧到了她的身上。 皇上竟然纵着野利琉珠的胡闹,抚须道:“好好好,朕也许久没见过这等精彩的表演了,就依了琉珠公主的邀约,派一人迎战吧。” 皇后不赞同的低声道:“皇上!此事并非儿戏,还请皇上三思。” 万一比不过这位琉珠公主,天启的英明也就毁于一旦了。 皇上却不耐道:“方才那么多闺秀们,不都跳的挺好的么,让她们陪琉珠公主玩玩便是,不过是件小事,天启泱泱大国,还能畏了不成?” “可是……” “好了,皇后无需担忧,左右不过一场玩闹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为了这场比舞更有可看性,朕也压个彩头,今日比舞,无论是谁胜出,朕都封她一个县主之位。” 此话一出,昭阳殿内立刻喧闹起来,皇上真是糊涂了,为了讨好美人,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这县主之位说送就送,万一野利琉珠德胜,她岂不一跃登仙,立刻做了天启的县主? 可没人敢 去辩解,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足以看出皇上是铁了心要将野利琉珠留在天启了。 皇后便是在不愿意,也只能咬牙顺着皇上的话装大度。 “如何,你们可有人想与野利公主比舞?” 丛话一出,大殿之内鸦雀无声,虽然皇上许诺的县主之位非常动人,可此举的风险实在太大,万一失败,落的不止是自己的面子,丢的更是天启的脸,自诩大国的天启,却连舞蹈都比不过别人,岂不让天下笑话? 责任太重,众人深知棒打出头鸟的道理,自然不敢接这个话。 皇上认为这些贵女们练习了这么久,肯定是想有个机会扬名立万的,哪知全场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敢应战,他的面上顿觉挂不住,沉声道:“众位爱卿这是怎么了?这可是为国争得荣誉的好时机啊!” 战场上的荣耀皇上不给,却在这种完全没必要的事情上浪费心性,有求于人的是羌人,皇上就算不予理会,他们还敢翻天不成? 有老臣委婉的劝道:“皇上,依臣之见,这事就算了吧,野利公主若是实现相看北羌与天启的较量,宫廷舞姬不行,一会儿寻几个能歌善舞的伶人送往公主府上便是,不过是娱乐而已,差不多就行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看上 这话可谓照顾到了两方情绪,既让野利琉珠圆了比试的初衷,也不丢大家的脸面。 可野利琉珠就是冲着找茬来的,又岂会这么容易放弃。 她沉声道:“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本公主只配与教坊上那些伶人比试是吗?” “老臣没有那个意思。” 便是有,你也得受着。 野利琉珠当然也听到了这句话的未尽之意,冷笑道:“没想到天启唐唐大国,竟然连一场小小的比试也不敢应战,倒是我太高看了,如此看来,天启也没什么好令人神往的,皇上,父王的和谈国书明日就会送到,琉珠这就先告辞了。” 谢如婳看到这儿,差点想站起来直呼一句:“慢走不送!”可她还是低估了皇上为了留人的决心。 “别呀,公主,和谈一事朕自会找野利王商议,不过公主得留下来,不就是想看一场舞么,公主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就是了。” 野利琉珠这才高兴起来,雀跃道:“当真?皇上真愿意依着琉珠?太好了,皇上果然是琉珠心里最伟大的君王。” 皇上似乎非常享受野利琉珠的恭维,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不少,宠溺道:“都依你,依你。” 野利琉珠又表现出一个小女孩家心 愿得偿的欣喜,可谢如婳分明在她的眼角看到一丝阴毒的意味。 呵,此女扮猪吃虎的本事,可不比别人差呐。 下一刻,她就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皇上,我要与她比试。” 什么,要和谢如婳比试跳舞? 百里溟的神色一下就冷凝下来,将谢如婳往身后扯了扯,沉声道:“抱歉,内人身子不适,不适合做表演类的节目,还请公主另选他人吧。” 野利琉珠却非常坚持:“就要她,不是说天启人才济济吗?怎么,本公主想让一个人表演,还够不上身份?你们是怕了还是怎么,不敢应战?” 百里溟嗤道:“野利公主也太狂妄了些,本王的王妃岂是你说如何便如何的,只怕公主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们天启一向奉行女子不得干政的政令,野利王就算要和谈,也不是公主说了算吧?” “更何况,如今是你们羌人战败,是你们有求于人,你不拿出点战败之国的自知之明就算了,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天启的国宴上指手画脚?” 所以野利琉珠今日的所作所为,皆为无理要求,按天启的话说就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此话说出许多人的心声,大家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叫好,连谢 如婳也轻轻一笑,百里溟果真冷面无情,半点情面都不给这位娇滴滴的公主,这般霸气的维护,也唯有他能做出来了。 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野利琉珠突然说:“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江夏王吧,琉珠从小就听过你的名号,对你可仰慕了,没想到终于得见,王爷简直比琉珠想象中的还要俊朗丰神啊,你就是琉珠想嫁的这种英雄!” 这是什么操作,当众表白外加主动求婚? 等等,明眼人都看得出今日皇上对此女子诸多维护,想来就是奔着她的美貌去的,现在野利琉珠当众对百里溟表白,不就是打脸皇上,给百里溟拉仇恨吗? 更何况当着谢如婳这个正经王妃的面,就这么直白的勾,搭别人的夫婿,是否太过了些! 谢如婳面色一沉:“公主请自重!” “在我们北羌的习俗里,可没有‘自重’二字,我们的风俗是只要遇上喜欢的人,不管用什么手段,或偷或抢,只要能弄到自己身边就是自己的本事,既然你是江夏王的王妃,我今日更要跟你宣战了。” 朝阳殿内的贵妇们都被这一套理论惊呆了,再加上野利琉珠如此虎视眈眈的样子,一场狗血的两女强争一夫 大戏即将上演,让那些本来因为天色太晚而昏昏欲睡的大臣们,都来了精神。 这这这,这场不讲礼义廉耻的争夺,可谓越来越精彩了。 谢如婳的面色也一下冷凝了起来,睁着清澈的眉眼与野利琉珠隔空对峙。 她并不认为野利琉珠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在明知皇上喜欢她的情况下,还舍弃权势选择百里溟,或许她对百里溟真有欣赏,但这么做最大原因,一定是为了报复他们方才击破她实施迷幻术。 这个女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机可比旁人看到的深沉得多了。 两人暗自较劲吗,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图将这矛盾激化。 皇后当然是最幸灾乐祸的一个,皮笑肉不笑道:“原来野利公主的意中人是江夏王这样的呀,也是,王爷榆树临风,风、流倜傥,在天启可是不少闺秀们的如意郎君人选呢,若非皇上给他赐了王妃,说不得他还能收获更多的粉红知己哦。” 什么叫“皇上给他赐下王妃”是想暗示她什么吗? 甭管这会儿皇后这话是为了挑唆野利琉珠和谢如婳的关系,还是想离间皇上和百里溟,反正效果出奇的好。 野利琉珠果然对百里溟的兴趣更大了。 “是 这样的吗?原来王爷和王妃,是这般成婚的呀,如此说来,本公主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喽?” 百里溟冷冷瞪了她一眼:“并不,本王并不会喜欢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王爷喜不喜欢本公主无所谓,本公主喜欢王爷就好了啊,王爷龙章凤姿,风度翩翩,本公主真是越看越喜欢了。” 众人都被这位公主的直白和大胆惊呆。 皇上满是酸意的说:“那是,十七弟的风姿,在皇家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百里溟皱了皱眉,对这从天而降的祸事感到有些不耐烦,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又不能太不给皇帝面子,只好道:“皇兄谬赞了,皇兄的风姿,放眼天下也是无人能及的。” 如果是年轻的时候听到这话,皇上必定会为此感到高兴,可惜如今他已经进入垂暮,而百里溟却正值壮年,这样的赞扬在他耳边就成了嘲笑和讽刺。 皇上一下冷下脸来:“十七弟谬赞了,野利公主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就让你的王妃与她比个舞吧。” 百里溟却站起身来,拱手道:“请恕臣弟不能答应皇兄的要求,臣弟已有王妃,不管当初她是如何入的江夏王府,如今臣只想与她朝朝暮暮而已。” 第一百八十章 应战 “既然野利公主为的只是一个心愿,天启之内有能力与她比舞的不止王妃一人,随便找个人与她比试一番就是了,他非要王妃与她切磋,又是何居心?” “呵,恕臣弟说句不中听的话,臣弟觉得,此举实在毫无意义。” 此举毫无意义,岂不彻底打脸皇上对野利琉珠的偏帮? 只怕整个天启之内,也唯有百里溟敢这般直白的拒绝皇上的要求,并且明晃晃的表示自己不认同这种观点了。 果然,皇上的面色更冷了下来:“你府上的侧妃之位不都还空着吗?” 百里溟寸步不让:“皇兄多虑了,此乃臣的家事,皇兄该不会是,连臣弟的卧榻之侧都要管着吧。” 皇上已经给他赐了个王妃了,连侧妃都要管的话,就成了老是盯着一个弟弟的房里事的多事之人,他可是是料理天下大事的九五之尊,总去管别人房里事算怎么回事? “百里溟!” 两股暗流在空中交汇,比之谢如婳和野利琉珠的对决更甚,大殿之上的众人也顾不得看笑话了,看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下都紧张起来。 “十七弟当着不给朕这个面子?” “不敢,但是皇兄,臣弟要的不多,不过一个安安稳稳而已,皇兄一定 要让臣弟违背心意吗?” 百里溟目光渐沉,皇上握住交椅的手也已经隐隐发白,气氛一触即发。 谢如婳突然笑道:“不就是比试舞蹈吗?北羌一个弹丸小国而已,就敢在天启的国宴上如此嚣张,本妃若不让公主长长见识,岂非被人笑话天启无人?” “王妃。”百里溟收回目光,不认同的小声说:“你不必……” 谢如婳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道了声:“放心。” 她站起身来,语气铿锵:“咱们天启人才济济,熟知我的人知道,我谢如婳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但是今日,一个战败之国的公主也敢在我天启的国宴上指手画脚,我就算拼着这条命来丢脸,也要让她们看看,什么叫‘庶子何敢!’” 将什么“两女争一夫”的戏码上升到“为了维护国之荣誉,不惜奋力一战”上来,谢如婳的这番化解之法不愧为机智且大气。 而且她提前说了自己“学艺不精”就算最终的结果不尽人意,大家也会为她的气度折服,便是失败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反观野利琉珠的那句“只要遇上喜欢的人,不管用什么手段,或偷或抢,能弄到自己身边就是自己的本事”这种巧取豪夺的态度,二人 的思想高低,立刻形成鲜明对比。 连皇上都被谢如婳突然的迎战弄得呆了呆,冲动过后的冷静一下清晰起来,在野利琉珠一事上,今日自己的确有失妥当。 可惜事已至此,输人不输阵,这场“比舞”只能继续下去。 “王妃好魄力!” 野利琉珠说了声,朝皇上行了一礼,就去换衣裳了。 谢如婳也起身去换舞服,百里溟担忧道:“王妃,如果不行不必逞能,本王便是冒着得罪野利家族的风险,也还护得住你。” 谢如婳笑笑:“王爷且安心吧。” 她可是国标舞的金星一级,练国标是上辈子她干过的少数正经事之一,就算不是殿堂级别,她还能跳不过野利琉珠一个跳民族舞的半吊子水不成? 就是现下有个问题,跳国标的都是穿高跟鞋,在这个物资大不如现代的古代,上哪去找一双高跟鞋去? 有了。 谢如婳灿然一笑,附耳让百里溟替她找一个木工和裁缝过来,她就到偏殿换衣裳去了。 两厢换好衣服,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人也已经换了面貌。 野利琉珠还是一身红衣,不过方才颇具民族特色的套装已经清凉了许多,眼下她不仅连外裳都脱了,还穿上短装,露出小巧的 半截肚子,头上戴着红纱,好一个娇俏美人儿。 虽然宴会进行到现在,已经将近子时,大家都困意连连,但看到这样的一个美人儿,不少人还是直了眼。 而谢如婳这边,那件百里溟亲自送来的雪白烟笼纱她并不舍得改造,于是也让人准备了一套红衣,趁着有限的时间,她让绣娘将红衣的袖摆改成可翻飞的荷叶摆,又在腰部缀上许多琉璃珠,琉璃珠穿着一个细密的小网之,随着她的走到光华流转。 变化最大的是她的鞋子,除了在原来的绣花鞋上加固之外,她让木匠临时做了个高跟鞋鞋跟的模型,再用特殊的法子固定,谢如婳本还想着会不会不牢固呢,没想到匠人心灵手巧,这双临时造出的鞋子竟然意外的好穿。 看到二人都已经准备好,在场的人都眼前一亮,这一道娇俏热情如火的身影,和一道同样红衣却穿出冷艳出尘之感的身影相得益彰,皆有各自的风情和美貌。 很显然,谢如婳的装扮跟符合天启人一贯的审美。 看到各位老臣恩抚着胡须点头的样子,谢如婳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虽然按国标舞的要求,穿成野利琉珠那个装扮更适合施展,但作为传统内敛,注重女德修养的天 启人来说,衣裙的精致显然不在于长短。 野利琉珠张扬道:“既然王妃已经应战了,那便开始吧,不知王妃想要什么样的曲子?” 谢如婳笑笑:“公主是金枝玉叶之躯,本妃又虚长你一些,曲子就由公主来定好了。” 字里行间,皆是照顾弱小的大家风范,那些迂腐的大臣们对谢如婳的行事作风又满意了几分。 野利琉珠神色一冷,只觉谢如婳这是在虚张声势的张扬,暗骂了句:“不知天高地厚”之后,为了故意刁难谢如婳,直接选了一手鼓点奇快的曲子。 两人正式开始进入赛事,野利琉珠跳的灵动欢快,每一个动作都彰显出了民族舞的特色,绚丽的衣摆随着她的舞动犹如天女散花,火红的身影飞旋在高台之上,让人目不暇接。 而谢如婳呢,她端着从容的微笑,淡然的用一种所有人都没见过的舞姿来演绎这一曲鼓点欢快的风格舞种,只见她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一会儿旋转,琉璃珠随着她的动作闪动,荷叶衣摆更是让她犹如绽放一朵红莲,姿态优美,翩若惊鸿。 野利琉珠见她竟然能跟上自己的步伐,一个眼神,那敲鼓的乐手自然变幻鼓点,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反转 火红的身影随之飞扬,翻飞得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谢如婳始终从容的变幻在高台上,衣裙之下,那双临时制造的“高跟鞋”带动她的舞姿,也格外引人注目。 气氛到如今,所有人都被这两种热情洋溢的舞姿调动起来,哪怕皇上将宫宴延迟了这么久,但这两人的对舞,绝对是迄今为止场上最惹人注目的表演。 大家看的目不暇接,场上的二人挥汗如雨,谢如婳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前世她总被师傅逼着去学各种毒,各种医药,她也时常觉得疲乏到苦不堪言,是国标解救了她,让她从束缚中被解放出来,并且张扬到忘记所有的不愉快。 一个华丽的华尔兹旋转,曲子逐渐接近尾声,野利琉珠见她不仅没有被自己比下去,还隐隐有超过之势,不经意间神色一冷,一只手就摸到了腕间。 谢如婳冷笑:“公主是在找这个吗?” 只见她用来施展迷幻术的铃铛,不知何时已经落到谢如婳的手里,她笑着摇了两下,野利琉珠就觉得一阵心头绞痛。 野利琉珠面色一变,谢如婳竟然也知道这个铃铛的奥秘! 刚想来抢,却不想谢如婳一个飞旋,一曲舞曲已经圆满结束,她收了势头 ,站得离她远了些,淡淡道:“公主好像输了呢。” 野利琉珠神色骤冷,袖中的手突然变幻花型,几根尖细的长针就落到了她的指尖。 想要暗箭伤人,呵! 谢如婳已经明白了她的打算,暗地里给人家扎针这种事是谢清清惯用的伎俩,为了防她,谢如婳早就在袖间放了一块小的吸铁石,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也派上了用场。 野利琉珠一出手,她状似无意的将袖子一挥,那些银针就被她袖中的吸铁石全数吸在了荷叶摆的袖子上。 捏起一根银针,谢如婳目光冷凝:“大庭广众之下,公主这暗地伤人的方子也太激进了些,知道的,说公主是在表演,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是在借机挑起两国战争呢。” 野利琉珠眉头一皱,她得野利王嘱托,无论如何要达成这场和谈,挑起两国争端一事是万万做不得的,否则她就成了北羌的罪人。 知道自己失去分寸的野利琉珠只好拱手:“王妃大人有大量,还请饶恕琉珠的冒犯之罪,不过,这东西很重要,还请王妃能够还给琉珠。” “东西?什么东西?” 谢如婳故作无知:“野利公主是在大殿之上落了什么东西吗?可本妃没瞧见啊,在场所 有人都可以作证,我确实没过拿你的东西。” “你!” 这么多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谢如婳还能在跳舞之余顺手牵羊,可见她绝不是表面上上看到的这样,一无是处。 野利琉珠眯了眯眼,东西明明就在谢如婳的身上,她却拒不承认,如果此时非要逼着谢如婳交东西,极有可能犯了众怒,今日她已经任性得够多了,老皇帝再也不会受她挑唆,不能再咄咄逼人了。 可那铃铛,是她毕生所学的身家性命,决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权衡再三,野利琉珠只能压低了声音,靠近谢如婳道:“你要怎样,才肯将铃铛还给我?” 谢如婳勾唇一笑:“看来公主很宝贝这个铃铛嘛,想要铃铛,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喽。” “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谢如婳狡黠的说:“这个铃铛对我无用,我霸占着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对公主却是意义非常的,我想这个交易公主不会吃亏。” 两人的对话都是避着旁人的,大家看到二人交头接耳,都窃窃私语,野利公主在天启国宴上如此一通撒野,已经严重侵犯了天启的尊严,如果她还胆敢轻慢江夏王妃,天启之人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野利琉珠不 是傻子,她也知道再僵持下去对自己不利,只能妥协:“好,你说。” 谢如婳淡笑:“我要你跟所有人说,你想嫁给太子,我就将铃铛还给你。” “什么,你竟然想让本公主嫁给太子?” 野利琉珠一下就恼了,这可是她的终身大事,她在天启的目的还没达成,可不想这么轻易就把自己卖了。 谢如婳随意的摸出铃铛,在袖子里甩了甩,淡淡道:“我只是说说啊,又没让你立刻嫁给他,反正不想嫁给一个人,有的是法子推脱,不是吗?” 野利琉珠又是一阵绞痛,不过听到这儿,她也总算明白过来,谢如婳这是准备将她用在百里溟身上的计谋,用在太子身上。 真是不知该说这两人为对方着想好,还是说两人都是狡猾无比之辈为好。 野利琉珠再也不敢轻慢了这两人,不过是缓兵之计,几句口舌而已,换她的铃铛,的确是比好买卖。 稍作权衡,野利琉珠便点了头:“好,本公主答应你。” 谢如婳已经透了这个铃铛的门道,当即不再扭捏,将东西扔给了她。 野利琉珠收到铃铛,只能依约行事。 她高声道:“江夏王的王妃这般厉害,本公主是甘拜下风了,本公主是 天之骄女,不屑跟这样的女人做姐妹,唯有你们天启的太子殿下才配得上我,太子殿下若觉得我野利琉珠够做你的妃子,就抓紧时间提亲,本公主就回去静候佳音了!” 她说什么,唯有太子配得上她? 这话犹如一颗深水炸弹,在人群中立刻炸出一波浪潮,野利琉珠倒是潇洒离去了,可群臣们却炸开了锅。 有的说,野利公主太嚣张了,不过一个战败国的公主,竟敢在天启挑挑拣拣,又是皇上又是王爷的,现在还看上太子,这成何体统? 也有的说,天启就不该纵容一个疯女人如此放肆,一个小国公主而已,打发出去就是了,她还能怎么着。 还有人细数羌人在北境战场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得就差没将这个公主撵出去。 只有皇上,面色阴沉的看着有些沾沾自喜的太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当然高兴了,如今他已经有了蒋玉如做正妃,又有了谢清清做侧妃,如果还能娶到野利公主为侧妃,征得北羌的援助,那有这三大岳家在,日后何愁不能顺利登上大位? 太好了,这不是上天赐给他的机遇吗?反正这野利公主长得如此漂亮大方,又自带权势,他娶了人家也绝不会吃亏。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初醒 太子在一旁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谢清清则坐在他的身侧怨毒至极,一个蒋玉如,身份家世压她一头,就已经足够让她难受的,再来个性子如此肆意妄为的羌人公主,日后她在东宫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不行,她决不能让野利琉珠进东宫的门! 众人各怀心思,这场空前亢长的宴会终于在野利琉珠离开后,宣布结束。 已经过了之时,因为今夜的特殊情况,皇上免了今日的宵禁,大家从宫里离开之后,方才的注意力一下抽空,都困倦得不行,早早就坐着自家的马车回府休息去了。 马车上,百里溟还在盘算今日之事有哪些地方可以利用,谢如婳就已经困得如同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百里溟看她的脑袋都要低到杌子上了,哭笑不得道:“王妃要是实在困了,就靠着本王歇一会儿,本王不会介意的。” 谢如婳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百里溟既然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了,如今二人互通心意,让他履行男朋友的职责也算天经地义,便没再纠结,靠到了他的肩上。 百里溟的肩膀宽厚,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加上马车摇摇晃晃,没一会儿谢如婳就进入了睡眠。 “你啊 你。”百里溟一脸宠溺的将她的脑袋护在肩头,突然,目光扫到谢如婳袖中掉出的一本东西。 他心下好奇,顺手将这本东西拿起来一看,只见上头写着《江孤影毒经解集》。 江孤影,传说中叶云裳的至交长辈,谢如婳怎么会有他写的毒集? 百里溟顿时觉得奇怪,想到谢如婳今日私自出门一事,直觉她的突然离开与这本毒集脱不了关系,便忍不住上手翻了翻。 可他才翻一页,他的目光就顿住了,因为这毒集的第一章,讲述的就是他所种的贪欢之毒。 从中毒原因,到分解再到讲解解毒,百里溟一个字都不敢错过,三两下看完,终于知道了什么是贪欢之毒的功效。 他继续往下翻,发现这本毒集讲述的都是关于三贪之毒的一些由来和传说,还有中毒特性和解毒特性,百里溟不是傻的,很快就发现了这三毒之间的联系。 他的你面色立刻冷峻起来,也不知谢如婳是否知道这毒集里头的内容,如果知道,她又是一副什么态度? 百里溟沉思了一会儿,又将毒集塞回谢如婳的袖子里,在他不确定这三毒之患会在人间大面积爆发的时候,还是慎重我为好。 没有再说什么,回到 王府之后,百里溟将谢如婳抱回清风苑,就直接钻到书房里去了。 他之所以如此关心这三贪之毒,除了贪欢与他息息相关之外,也因为这本毒集上所写的各种惨不忍睹的内容,如果三贪横行,这个世界将会彻底毁灭。 百里溟明白,江孤影说的绝对是事实。 他派了风扬去查探消息,又暗里让黑鹰赶紧查出三贪之毒有关的线索,直到天亮,终于查到谢如婳去过藏书阁一事。 突然知道了这么大一个威胁,百里溟无暇再睡,又对谢如婳去藏书阁的目的实在好奇,他索性走回清风苑,和衣躺到谢如婳身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睡着了的谢如婳,绝美得像一副山水画,她的眉悠远清朗,口鼻小巧精致,一张脸退却平日的张扬狡黠,平静而又祥和的静静躺在那儿,只单单看着,就已经让人赏心悦目。 百里溟因为知道三毒之害后本有些浮躁的心情,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奇迹的平静了下来。 以往,他从不相信什么情深义重,缠绵恩爱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生来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这个世界也过早的教会了他什么叫做人心丑陋,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自己不受世界的冷眼腐蚀。 直到谢如婳的出现,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顽强,这么坚韧又爱憎分明的人呢?她明明跟从前旁人口中的那个懦弱愚蠢,且又自私的谢如婳别无二致,可他却觉得那个评价仿佛是在针对另一个人。 想到刚刚成婚之时,百里溟让风扬去打听这位未来王妃之事的时候,百里溟听风扬禀告说王妃不想嫁到江夏王府,她喜欢的人是百里越,正计划着以死明志,想为这桩婚事抗争这些种种,百里溟就觉得好笑,这应该不是眼前这个果敢敢做的谢如婳会做的事吧? 她才不会做什么“以死明志”这种蠢事呢,哪怕为了羞辱她在婚前恋上别人,百里溟故意让人将花轿抬到青楼那种地方,她都没生气,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寻死觅活? 想到成婚那日谢如婳“悠然自得”的表现,百里溟一下就笑了起来,他的王妃是世上最可爱的姑娘,一般人在成婚之日被抬到青楼,只怕早就哭哭啼啼了,唯有她,还能笑着与他周旋,反过来调侃他。 这一笑,百里溟的肩膀就忍不住抖了抖,睡着的谢如婳一下就被他惊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百里溟见她醒来,心情颇好的说道: “早安,王妃你醒了。” 谢如婳一副见了鬼的神色,看了看百里溟,又看了看自己,实在搞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百里溟怎么就谁在自己床上了? 而她,又为何允许百里溟睡在自己床上,他们是怎么同榻而眠的,做了什么? 谢如婳姿态憨傻,缓和了大半天才爆红了脸,眨巴着眼睛问道:“王爷怎么在这儿?” 百里溟难得看到她起床间这副心无城府的模样,淡笑:“本王抱王妃回来的,本王不睡在这儿,还能睡哪儿?” 谢如婳的脸更红了,慌张的起身就要招呼素香进来洗漱,可想到百里溟也在这儿又觉得又些不好意思,只好自己先坐到妆台前梳妆打扮。 百里溟躺在床上,半倚着上身看向她。 感觉到背后热切的眼神,谢如婳耳根发红,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没话找话道:“昨晚那么晚回来,辛苦王爷了,王爷今日可要去上朝?” 百里溟懒懒道:“不去,今日在府里陪着王妃。” 谢如婳“啊?”了声,才想起来:“对哦,今日过年,皇上下令赦朝三日,咱们可以在府里好好休息了。” 百里溟点头:“王妃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的话,一会儿本王带你去玩玩。” 第一百八十三章 恃宠 大年初一,大家不都忙着送礼拜年,走串亲戚么,百里溟居然说,要带她去玩? 谢如婳有些犹疑:“今日去玩,当真可以?” 百里溟一点头,就翻身从床上起来了,本来也是和衣睡的,没必要再让谢如婳整理一次,便道:“送礼拜年的事,让管家代表王府去做就可以了,本王去偏院换个衣服,如果王妃没意见的话,一会儿早膳后就出发。” 谢如婳“恩”了声,才回头,就见百里溟就已经迈着长腿往外走了。 “就这么走了?” 谢如婳嘟喃了一句,还没收回表情,又见百里溟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她面前,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笑意:“怎么,王妃舍不得本王?” 谢如婳吓了一跳,娇嗔了句:“王爷,多大的人了您还恶作剧。” 百里溟立刻大笑起来,再次扬长而去。 谢如婳很快就装扮好了,等素香和春花秋月进来伺候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几个丫头都非常意外,守夜的春花知道百里溟早上过来睡在这儿,揶揄的朝谢如婳笑了笑:“王妃,王爷走了?” 一听说王爷睡在这儿,两丫头眼睛都亮了起来,弄得谢如婳也忍不住囧了囧,与她们说笑一阵,就去传膳了 。 今日是大年初一,也是谢如婳成为江夏王妃之后在王府里过的第一个年,虽然百里溟并无交代,她还是将早早准备好的红包让春花给丫鬟小厮们分了,又给每人准备了一件小礼物,也算全了他们这一年的尽心侍奉。 连百里溟院里那些侍卫也有份,侍卫们咧嘴谢过的王妃的时候,谢如婳也跟着高兴了几分。 早膳布好了,百里溟还没过来,谢如婳干脆趁着这一小段时间,分完红包后,做一段简单的年终总结。 “值此辞旧迎新之际,本妃先恭贺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大吉,感谢大家这段时日对王府的贡献,本妃非常满意,而今唯说两点。” “第一点,去岁王府内发生不少事,多亏了大家的齐心协力,王府才能安然度过难关,本妃一向赏罚分明,今日这个红包,便是奖励各位对王府所做贡献的,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照顾好王府,以王爷的一切为己任,本妃不会亏待你们。” “第二,说到赏罚分明,有赏就有罚,本妃平日是个宽容的人,你们在府里这么久也知道,本妃一向好说话,但这不代表本妃就是个好欺负的,一旦踩踏本妃的底线,逐你们出府都是轻的,所以想要 好好在府里待下去的,都给我自省一点!” 因为第一点而放松的众人被这么一提点,一下就肃穆起来,自从谢如婳来了之后,在江夏王府做事就变成了肥差,这儿没有难伺候的主子,也没有复杂的家族关系,王府比之其他贵人之家,可谓非常简单清明了。 这么好的差事,识相的自然不想丢掉。、 大家齐声道:“谨遵王妃指令,奴婢(奴才)等一定好生伺候王爷,以王府的荣辱为己任!” 恩威并施,双管齐下,谢如婳满意的点点头,挥手:“退下吧,好好做事。” 奴婢们退下了,谢如婳见百里溟也走了过来,她眼前一亮,还来不及高兴,却发现叶如月也跟在他身后,随之进了门。 谢如婳面上的笑容一下就垮了下来。 叶如月扭着身躯进门,娇笑道:“哟,好生热闹啊,看来王妃给下人们的赏钱还真不少呢,这一个个的,都喜气洋洋。” 谢如婳不高兴看到她,便没应这话,而是看了秋月一眼。 秋月会意,端着一个托盘走到叶如月跟前,行礼道:“这是王妃特意给月夫人准备的年礼,本来准备一会儿给月夫人送过去的,既然夫人过来了,就省得奴婢空跑了。 ” “我也有份啊,哎呀,王妃果然大方,妾身在此先谢过了。” 谢如婳随意“恩”了声,虽然早知叶如月的身份不简单,但看到她和百里溟站在一处,心里还是不舒服。 见她看都不看自己,只顾着自己坐下吃早饭,百里溟只好先开口:“如月禁足已经有月余,老是不让她出门也不好,今儿是年初一,大过年的,本王不欲落人口舌,就解了她的禁足令,王妃不会怪罪吧。” 怪罪,能有什么怪罪的,就算百里溟不给她解禁足令,她这个做王妃的也得吩咐下去。 不过百里溟亲自去做这事,就和她吩咐的意义不一样了。 虽然是同样的结果,谢如婳也不知自己在堵心什么,就是不想理会这两人,也许是介意叶如月比她入府早,让她有种自己才是第三者的错觉吧。 淡淡点头,就算回应百里溟的话。 叶如月可不是个客气的,不等人招呼就自己坐下来,炫耀般道:“方才王爷亲自去接妾身出来用膳,妾身实在感激万分,这世上,果然是王爷最在意妾身。” “来,王爷,妾身给您呈一碗小米粥。” 百里溟道了声谢,叶如月又开始作:“照顾王爷是妾身的本分,王爷何 须道谢?哎呀,这粥太烫了呢,王爷可得小心些,不如就由妾身伺候王爷喝粥吧?” 谢如婳嘴角一抽,百里溟不拒绝叶如月的矫情已经让她恼火,这抬眼一看,叶如月所谓的“喂”竟然是坐到百里溟身上,用自己的嘴“喂”谢如婳一下就火冒三丈了。 说好的一起出门游玩,谢如婳以为百里溟约她,是只有他们二人,看这情形,却是一场三人行? 谢如婳心里憋着一口气,怒瞪了百里溟一眼,她就不该相信这么个人会对她一心一意,在他心里,对叶如月的所有好都能用来当做工具,那他对自己的呢? 百里溟见她真生气了,也顾不得跟叶如月胡闹了,脸色一冷道:“你该知晓,本王不喜欢不洁的东西。” 叶如月将要“喂”上来的脸上,面色一僵,百里溟有轻微洁癖他是知道的,但这个“不洁”说的是她,还是她口中的食物? 一向知道百里溟喜怒无常的叶如月,百里溟面色不大好,也不敢造次,只好将食物吞了,从他怀中站起身,讪讪道:“是,妾身暨越了。” 百里溟淡淡道:“坐好,今日是过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都给我安分些。” 叶如月只能安分坐着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纠结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吃完这顿早饭,谢如婳最先吃完,起身说道:“妾身吃好了,先行告辞,王爷慢用。” 她就要走,却被百里溟拉住了手腕,百里溟道:“王妃这么着急走,不等等本王?” 谢如婳没好气道:“不然呢?让妾身留在这儿,看王爷与月夫人如何谈情说爱?抱歉,妾身没有这个癖好,也没有这个兴趣,你们慢慢玩吧。” “王妃……” “哟,好大的一股酸味,王妃这是,醋了?”叶如月捂着嘴娇笑:“以往王爷对妾身好,也不见王妃这么大气性啊,这一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知道还以为王妃是容不得府里姬妾,不待见妾身呢。” “本妃就是不待见你。” 没想到谢如婳会非常严肃的说:“在我的人生观里,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个真心实意,相扶到老的伴侣,感情的世界容不得分享,也容不得三心二意,如果一开始就不是全部的话,我宁愿不开始,也不要这种朝秦暮楚的恩宠。” “抱歉,王爷,妾身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说完这句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骇人听闻的话,谢如婳就潇洒的放开百里溟的手,转身离开。 叶如月惊骇道:“王爷 ,您瞧瞧,王妃这说的是什么话,男人哪有几个不三妻四妾的,她这是犯了嫉恨之出啊,一辈子择一人终老,荒唐,太荒唐了!” 百里溟却饶有兴致:“难道你不觉得,王妃这样想法才是正确的吗?她说的很有道理,感情是不能分享的,能分享的,都不是深沉的爱。” “啊?” 百里溟却懒得与叶如月解释更多,优雅的站起身来漱了口,就朝谢如婳离开的方向而去。 叶如月郁闷的绞着手帕,却无可奈何。 谢如婳一个人坐在房里生闷气。 她知道,或许方才的那句话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看起来大逆不道,甚至是自私妒恨的表现,但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一世一双人才是正经的婚姻关系,不是吗? 虽然叶如月是百里溟名义上的妾室,作为一个打入江夏王府的细作,她可以容忍这个人的存在,但她实在不想自己的丈夫被别人分享目光,哪怕做戏也不行。 谢如婳并不后悔说了这句话,反正她在叶如月眼里,已经是个善妒的人,若突然大方了才惹人怀疑呢,她们总是要有争斗的,倒不如一次性将憋着的火气抒发出来。 她懊恼的是,百里溟会如何看待此事,会觉得她异想 天开,阻挠了他的齐人之福?还是真以为她善妒成性,容不下别人?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又该何去何从,这一颗好不容易交出去的真心,真的还能轻易收回来吗? 谢如婳纠结了好一会儿,直到素香说王爷过来了。 她有点不大想在这时候理会百里溟,便闷闷道:“他不是舍不得他的莺莺燕燕吗?不见,就说本妃今日有事要忙,让王爷改日再来吧。” 话音刚落,百里溟的笑声已经从门外传来:“王妃何必这么大气性,本王的院里就王妃一个女人,还是个谈不上是本王真正女人的女人,哪来的莺莺燕燕了。” 什么叫“谈不上本王真正女人的女人?” 谢如婳又羞又窘,赌气道:“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百里溟淡淡走近她,浅浅俯身对上她的眉眼,墨黑的瞳仁中,倒映的是她自己迷茫无措的身影。 “我……” “王妃,本王的心意你该明白才是,那叶氏不过是应付上头的障眼法而已,本王从未对她有过心思,不管本王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过逢场作戏而已。” “今日是因为安抚人心,顺便需要让她带点消息给上头那个,本王才亲自去将她叫 出来,不然,本王眼里只有王妃一人,又岂会多管别的女人的闲事。” 谢如婳疑惑:“王爷要让她带消息?” “是,她总归是他明面上放在本王身边的人,有些暗地里的事本王也可以通过她来传达,有关野利琉珠的婚事本王还有些其他安排,所以特意将她放出来。” 谢如婳实在不知野利琉珠的事跟叶如月有什么关系,不过听着百里溟的解释,心里总算平和了许多,却还是不解气,小声嘟囔了句:“逢场作戏,王爷都能做的如此逼真,谁知道在妾身这儿,王爷是不是也是逢场作戏。” “我是不是,王妃当真不明白?” 说着,不等她反应,就已经跌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龙涎香的味道溢满鼻尖,她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柔软的触感碰撞,谢如婳有刹那的失神,她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耻,也为这么轻易就原谅百里溟而感到无奈。 罢了,纠结于这种小情小爱不是她的作风,这会让她觉得扭捏得很,暂且就这样吧。 一吻缠绵,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此事。 “走吧。” “去哪儿?” “王妃去了就知道了。” 百里溟拉着谢如婳的手,走出王府,谢如婳见王府门 外并没有准备马车,而是两匹毛色油光发亮的骏马,立刻高兴起来。 “咱们是要骑马出城吗?” 百里溟点头,正想动手将人扶上马去,谢如婳已经先行一步,直接跨上马蹬坐上去了。 好俊的动作。 想到当初在北境,谢如婳也是独自骑马而来,百里溟便没有再纠结她的安危,亦是跨马出发,两人相携而去。 街上是热热闹闹的一片火红,大家都沉浸在年节的喜庆之中,穿着红夹袄的玩闹孩子们,点着炮竹嬉闹,在门口笑眯、眯晒太阳的福寿老人,还有穿着斗篷走街串巷百年的青年女子。 两人走马观花,一路看尽京城新春之节的盛景,畅享“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肆意。 直到从城内离开到了郊外之后,才开始纵马奔腾。 谢如婳觉得畅快极了,冷冽的风吹在她的脸上,却并不觉得有多冷,只有些许的清冽,空气中皆是街上各种小吃传来的烟火香,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定。 许是心爱的人在身边的缘故,谢如婳第一次觉得这些生活触手可及,自己真正属于这里,放眼望去,是实实在在的安定。 百里溟看她高兴,也觉得舒畅。两人一路疾驰到出了京城十里之外,才渐渐放慢脚步。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祭母 百里溟带谢如婳到了一个水光潋滟的湖边。 谢如婳从来不知,京郊还有这般风景优美之地,光整如镜的清水湖,绿草茵茵的湖边草地,草地上的杨柳依依,微风吹过,皱了一池春水,温柔了一地风光。 春天,就要来了。 看着湖中倒映的蓝天白云,谢如婳的心情也随之宁静,朝身边人巧笑倩兮。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王爷,这里是……” “此处名为清凉湖,是天然而生的一个清雅之地,但我更愿意叫她清水湖,因为这儿,葬着我的母亲。” 什么,容贵妃葬在这儿? 谢如婳一下就变得庄重起来:“贵妃娘娘葬在哪儿,不知妾身可否前去祭拜一二?” “她啊,就在这片湖里。” 谢如婳惊讶的张了张嘴,就见百里溟神色缥缈的说道:“母妃一生渴望自由,她便是在这年初一故去的,故去之后,我遵照她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撒在这清凉湖边上,让她永远属于天际,活着她喜欢的美景里。” 原来是这样,风华绝代的容贵妃,没有入主皇陵,最后却葬在毫不华丽的山水之间。 谢如婳从百里溟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 低迷,忍不住道:“只要在喜欢的地方,便是安生了,贵妃娘娘是个超脱世俗之人,这样的地方想来更合心意,斯人已去,想必她现在的生活一定会非常自在,她留下这样的遗愿,也是想王爷做个洒脱之人吧。” 百里溟道:“是啊,母妃胸怀沟壑,宫里的生活并不适合她,在这儿,她终于可以安宁了。” 谢如婳才知道,百里溟会在今日带她出来这儿,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打算。 既然是他母亲的祭拜日,谢如婳作为儿媳总要行一套祭礼的,百里溟并没有准备什么祭品俗物,两人就着湖边的草地上跪了,朝天地拜了三拜,就当行礼上敬了。 谢如婳看着身边目光悠远的百里溟,仿佛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卸下铠甲,有些有肉的一个人,不是什么喜怒无常的王爷,也不是皇上忌惮的兄弟。 而且,他特意将她带到这里来,总让谢如婳有一种……臭媳妇见公婆的既视感。 想到“丑媳妇”这三个字,谢如婳无声一笑,百里溟特意让她以儿媳的身份祭拜母亲,不就是肯定了她的身份,带她见家长来的么。 她的心霎时变得柔软,为自己早晨的无理取闹而感到羞愧,也为百里溟这 份细腻的心思而感动。 百里溟似有所感,将头转向她,认真道:“王妃今晨所言,非常之有道理,为了让王妃安心,本王愿意在母妃面前特意为你许下承诺,我,江夏王百里溟,今生只有王妃一个女子,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竟然在这时候等来她想要的心愿,谢如婳眼中差点落泪。 “王爷,妾身何德何能……” “不,没有何德何能,只有你值得。” 谢如婳终于落泪,在这个举目无亲危机四伏的古代,她从不奢望自己能够安然度过所有难关,她要的不过是活下去而已,没想到最后,她不仅找到了一个同盟,还获得了真挚的爱,最后心上人还给了她一个多少人都羡慕的承诺。 她终于打开心门,彻底接受了百里溟。 有这样一个男子全心全意的宠爱,她还犹豫什么? 主动攀上他的肩,仰头与他缠绵,比起那些空话,谢如婳更愿意用她的行动,告诉他她愿意。 百里溟也颇为动容,见自己终于全数获得了她的真心,心头溢满了幸福。 两人深情相拥,他却觉得远远不够。 突然,百里溟蹲下、身子捂着肚子直蹙眉,痛苦道:“王妃,本王心头骤然绞痛,难道是,是毒 发了?” 毒发? 谢如婳一下紧张起来,赶紧扶着他道:“王爷,你没事吧?等着,妾身这就给你扎针!” 她的手刚伸进袖子,还未拿出银针,就被百里溟一把扯过,两人一同跌在草地上。 “王爷你……” “骗你的,本王就想看王妃为我紧张的模样。” 谢如婳真是又无奈又生气,这种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玩好吗?如今二人互通心意,百里溟明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安危,拿这个来开玩笑,太过分了! 正想佯装发怒教训他一番,百里溟却在此时突然在她耳边道:“王妃,咱们圆房吧。” 圆,圆房? 这两个字在谢如婳头顶猝然炸开一道金光,她羞窘得连反应都忘了,只喃喃道:“现,现在?这,这不大好吧……” 这里可是他母亲的埋骨之地,况且这青、天、白、日的,虽然风景很好,但是,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百里溟见她如此呆萌,不由得轻笑:“当然不是在这儿,虽然王妃不介意玩这么刺激的,本王还怕王妃着凉呢,走吧,本王带你去下一处好玩之地。” “又走,去哪儿?” 百里溟对问出这个问题的谢如婳更感觉可爱了,笑道:“怎么,王妃如此迫不 及待?” 自知又出糗的谢如婳不敢再多问了,赶紧捂着嘴巴摇头跟在百里溟身后,她这是怎么了,自己一向不是个愚蠢之人,怎么被百里溟撩拨几句就变得如此语无伦次? 谢如婳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只觉自己进入了一个陷阱,而等百里溟真的将她带到那个他口中的“好玩之地”被吃干抹净之时,她就明白自己完全是被套路了,今日百里溟的所作所为,他全都计划在心里,一切根本就是故意的! 百里溟带她去的是一个温泉山庄,这儿是私人之所,风景比清凉湖更为雅致,且私密。 谢如婳不疑有他,本来饶有兴致的觉得古代建筑非常精致,这儿设计得也很别致,正欣赏风景来着,直到走到雾霭漫漫的温泉便,那句:“这儿就不怕冷着王妃了。”的笑声传到她的耳边,她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冷了,可以“迫不及待”了。 他的气息随之而来,谢如婳虽有羞涩却不抗拒,这是情到浓时的自然规律,是她甘心献上一切的心愿,也是他们为爱落下的烙印,她早就准备好。 百里溟在她耳边温柔道:“本王听说女子初行此事会非常痛,若能在水中便可缓解不少,王妃,可以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补药 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让谢如婳心里又暖了几分,她忍着脸红羞涩的点点头,任由肩头的衣裳慢慢滑落。 雾霭中的身形若隐若现,不时传来低低的嘤咛声,断断续续的让真个温泉山庄都漫上令人脸红的旖旎。 事毕,百里溟亲自抱着她,回到王府之中。 瞧着猫儿一般缩在自己怀里的谢如婳,百里溟低低浅笑出声:“王妃这是,害羞了?” 害羞?怎么可能! 谢如婳立刻想站起来,可刚探出头,就见外头的侍卫们就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似的,站成一排跟在百里溟后头,虽然他们一贯面无表情,但谢如婳却感觉到他们似乎是在暗中偷笑。 难不成这么多人都知道她和百里溟那个了? 一想到这个,谢如婳羞得脸都成了火烧云,哪还顾得上百里溟的打趣,直接把头埋到咯吱窝里,就差没遁地而走了。 罢罢,反正她是江夏王府名正言顺的王妃,跟自己的夫君亲昵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谢如婳正想着百里溟今日不必上朝,倒是刚好可以赖在他怀里,就听他进清风苑之后,转头就对随之而来的素香吩咐:“去给王妃炖些补药来。”差点没当场咬到舌、头。 素香不 明所以:“什么补药,王妃怎么了吗?” 百里溟一怔,正不知该如何形容,随后入门的秋月一听这话福至心灵,赶紧敲了素香一记,笑道:“你傻呀,自然是补气养血的汤药了,这事还是交给奴婢吧,奴婢亲自去看着,保管王妃喝完就‘药到病除’。” 百里溟点点头,眼中流露一丝赞许:“好,秋月你去盯着,做好了,本王有赏。” 秋月喜滋滋的道了声:“谢过王爷”就下去行事了。 百里溟将谢如婳放到了床上,道:“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忙,王妃自己先用晚膳,晚些时候本王再回来与你同寝。” 谢如婳含着羞怯点了点头,百里溟便心情颇好的先行离去。 他一走,素香立刻一脸莫名的凑上来:“王妃,王爷方才在说什么,什么补药?” 谢如婳一窘:“哪里用得着补药了,也是王爷大惊小怪。” 素香还是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补药,王妃身子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了,快给奴婢看看。” 谢如婳简直对这迟钝的素香无语万分,又不能跟她直说这种羞人的事,干脆丢下一句:“你去问秋月吧。”就拉过被子蒙着头,不再理会她了。 素香郁闷得很 ,担忧谢如婳这样闷坏了自己,又担忧她真的哪里不舒服,自己这个奴婢伺候不力,她本来还想再问,但见谢如婳都充耳不闻了,心下担忧间只能赶紧去找秋月。 等从秋月那儿知道谢如婳为何要喝补药之后,素香都快惊呆了,惊诧过后心头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狂喜,她的小姐,终于有人疼爱了,也终于成为江夏王府名正言顺的王妃。 喜大普奔,她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姐,让小姐早点怀上血脉,早点在王府站稳脚跟,安安稳稳的过下去,然后开枝散叶。 当夜,谢如婳的宵夜整整多了几大海碗,素香可谓使劲浑身解数的在招待了,不过谢如婳实在没那么大胃口,便是吃也吃不了那么多,再三劝告无效之后,素香只能带头将东西给分食了去。 王府里其乐融融,外头该运作的事一样也没少下去。 三日后,皇上恢复早朝,谢如婳在府里吃东西的时候,听到一个令她哭笑不得的消息。 据说她那一舞之后,京城中便流行起一种新装扮,那就是她那日所穿的荷叶摆衣裳,和那双特制的“高跟鞋”,据说这股“流行风”一夜之间刮便全京城,几乎成了贵妇少女们流行的标 配。 谢如婳在府里听得惊讶万分,没想到自己一个无意识的举动,还带动了京城风向? 她是个商机非常灵敏的人,脑海中突然就划过一个念头,如果用她现代的眼光来改良这些古代服饰,做出做符合时下流行的衣裳,是不是能赚个盆满钵满? 还有妆容,她会的比这些人多得多,如果将现有的胭脂水粉改良一番,一定能打造独一无二的流行妆容,京城遍地都是贵女贵人,绝对是有钱人最多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做买卖的地方,她完全可以扩充这一种经营模式呀。 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谢如婳干脆拿纸笔写下来,既然她已经决定在这个异世好好过下去,她一定要打造一间属于她梦想中的,改造形象的天堂。 趁着无事,她立刻准备起来。 与此同时,百里溟在朝中为她请命,封她为县主的圣旨也在皇上不情不愿的情况下,最终被敲定颁发。 谢如婳与野利琉珠斗舞,皇上亲自押了彩头,说谁胜出就封谁为县主,当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明显是偏向野利琉珠,想正式给她个身份在天启好好生活下去。 哪成想,比赛的最后竟然是谢如婳胜出,不仅赢得了这 县主之位,还赢得了民族荣誉之下,大家对她的称颂,皇上这回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不,百里溟在朝堂上提出这事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没有护短,而是为了“君无戏言”是为了维护皇上的威严,皇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能说那是自己的玩笑,只好将这便宜县主赏给了谢如婳。 所以圣旨送到江夏王府的时候,谢如婳还一脸莫名,没想到皇上真的会兑现诺言。其他人却已经憋着笑意,说起“恭贺韵惠郡主”的话了。 回过神来,知道这封请封圣旨是百里溟亲自求来的谢如婳,干脆心安理得的受了,还大方的再府里摆了两桌,宴请全府下人,又在街上准备了十几桌的流水席,请路过的商客和百姓食用,说是感念皇上的恩德,普天同庆。 此举无疑又引发了一大、波关注,因为县主并不如王妃尊贵,却是有自己食邑的,以她的王妃之尊,已经没必要为此大肆请客庆贺了,而与天下人同庆这一举动,说明了她为人主子大方的同时,也为她挣了一波平易近人,与民为乐的好评。 自然,也惹得不少人眼红嫉妒,特别是皇上皇后这一派,差点摔了桌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猜想 嚣张,太嚣张了,一个小小的王妃,不过是得了个县主之位,派头竟然做的比皇帝出巡还有面子,在民间还被人人传颂,成为国争光的女英雄,实在可恶! 皇上知晓民间如此称赞江夏王妃的时候,气得当场在御书房摔了个珐琅瓶,伺候的太监们噤若寒蝉,都跪在一旁不敢说话。 百里溟收到这个消息倒是不大担心,他知道皇上此举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一个小小的王妃在民间风评再好,真的能翻起什么风浪? 真正能翻起风浪的,可另有其人。 也不知太子是真傻还是假傻,自从宴会上野利琉珠说了那番“唯有太子才配得上我”的话之后,他还真做起了成为北羌女婿的美梦。 野利琉珠在国宴上公然表白太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太子之后的行事便也不藏着了,先是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打着两国邦交的由头,去了野利公主临时下榻的别苑拜访,第二日又以邀请野利公主感受天启年节为由,送去各种礼物。 年初三的时候,太子更是直接邀请野利琉珠出去游湖,虽然被野利琉珠拒绝了,但太子的意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想趁着野利琉珠在天启的时机一举将人拿下,做这北羌 的乘龙快婿。 这还了得,皇上可以给太子权势和地位,太子却不能自己挣自己抢,此举岂不是在皇上老虎胡须上拔毛,挑战他的权势,恨不得让他早早退位吗? 所以皇上这番火气,其实是不满太子才发的,不过是借着一个发作江夏王妃的由头,掩盖自己对儿子的失望之情罢了。 知晓真相的百里溟微微一笑,谢如婳这步棋走的好啊,只要在皇上心里埋下一颗对太子不满的种子,加上太子种种自己作死的行为,皇上对太子,早晚有一日要清算。 太子只想着自己能从这桩婚事中得到的助益,却忘了北羌和天启刚刚经过战争,百姓们对北羌的抵触情绪,他还越过皇上直接跟北羌公主交往,不止皇上不高兴,全天下的百姓也会不高兴。 等着吧,这事百里越很快就要因此吃到苦头了。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谢如婳知道得晚了些,因为此时她正忙着应付百里溟,应付那本江孤影留下的毒经解集呢。 自从二人圆了房,百里溟像是突然开窍的,日日缠着她胡闹,小丫鬟们在后头伺候着都羞红着脸,直言如此下去,江夏王府很快就要添上小世子小郡主了。 谢如婳倒是不着急,虽说此 事是自然而生,但是现在外头危机重重,在未能保护好自己之前,这种事还是延后时机到了再说吧。 况且,还有个巨大的危机,那三欢之毒不可估量的危害在后头。 看完那本江孤影的毒经解集,谢如婳才知道江孤影的真实身份,难怪他说早知叶医师有后人在,他就不将那本《毒经手抄》给别人了,原来他竟然是叶云裳的同门师兄。 江孤影是叶云裳的师兄,他们二人的关系可谓十分亲近了,既然如此,他一定知晓叶云裳不少事,或许能从他这儿探听到有关毒经的其他情况,也未可知。 谢如婳将这个猜测说给百里溟听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己对三贪之毒的担忧和猜测,还有皇宫之中和藏书阁一事,全部对百里溟和盘托出。 两人既成夫妻,如此大事自是不该隐瞒。 一开始,谢如婳觉得她的这些话在别人眼中必然是危言耸听且不可理喻的,她还以为百里溟一定会反驳她不可能有这样的妄断,没想到里溟听完后虽然觉得非常惊骇,却并不认为她的担忧是无中生有,反而认真思索起这件事的严谨来。 这让谢如婳心中的担忧放下一大半,最起码,有个人在他们能够预见未来糟糕 状况的时候,能与她一同奋战且分担一半。 这种世俗荒谬之言的结论上,百里溟依旧愿意选择相信她,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鼓舞,谢如婳因此更重视起这件事。 其实百里溟也不是一开始就相信这事是真的,就像现在好好的和平年代,突然有个人说再过两三年即将爆发一场生物危机,任谁听到这种骇人听闻的猜想,都会觉得对方是异想天开的玩笑话。 可仔细一推敲,这事是不是谢如婳的臆测,是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就比如他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个,大喊着“活死人,遭天谴”这种话的而被勒死的宫女,先前百里溟并不知晓她所言的“活死人”究竟是什么,如今结合谢如婳所言,在昭阳殿偏殿发现的那处给宫女强行喂药的试验品后,他终于推敲出了其中的奥秘。 如果,如果如谢如婳所言,这些“活死人”皆是对方研究贪痴之毒的试验品,那他让穆尧留意的宫殿,其实就是被转移的实验室了。 还有那些太监们口中所言“反正死人又不是一两个”。 仔细想来,宫中大半年之内如同那个宫女一样失踪的太监宫女不计其数,因为一直有新人填充也没有引起重视,但那些 太监宫女们真的是无缘无故失踪的吗?就不能是又被人做了下一个试验品? 还有帝后对那个宫殿的态度,以及他们最近以炼丹之名在宫外大肆采买药材的举动,如今瞧着这些事远远没有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这里头的水太深,可做文章的地方多了。 百里溟相信谢如婳的医术判断,贪欢之毒早已现世,贪痴已经在蒋玉如的身上得到证实,谁能保证没有一个贪念产生? 所以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百里溟就冷静了下来,默默接受了谢如婳关于这个世纪大灾难的猜想,与她分析起目前的形势。 方才谢如婳说道:“既然江孤影是叶云裳的师兄,他一定知晓叶云裳不少事,妾身准备下次入宫的时候,再去藏书阁一次,去正式拜访一番这位江前辈,看看是否能从他这儿探听到有关毒经的其他情况。” 百里溟对谢如婳直接称呼叶云裳大名的情况虽然有意外,却并不反感。 思考着她这话,沉吟片刻后,他却是摇头:“不妥,听闻当初将老前辈之所以会答应看守藏书阁,是因为故人相托,他推迟不得,才委身的,既然江老前辈应约,就一定不会食言,这种事,他未必会站在我们这边。” 第一百八十八章 密信 “可是……他也未必什么都不愿意说啊,咱们只是向她打探有关叶云裳和毒经的事,又不是其他违背道德之事,再说他不是给了我这本毒经解集吗?说明他有暗中相帮的意思,妾身觉得此行未必不可行。” 话虽如此。 “可是王妃,江老前辈给你毒经解集未必是想帮忙,他或许只是因为不想那本毒经最后为祸人世罢了,这毒经解集上并无最终的解毒之法,有些章节也是晦涩难懂,这是他亲自着写的书籍,难道就没考虑到旁人会看不懂吗?” “不,他一定想到了这个问题,之所以故意这般,只是为了告知你一事,那就是不欲再让你去过问此事,既然如此,他是一定不会多说,咱们再去相问岂不让他为难?” “而且,叶医师是她的师妹,她的遗物按说他应该非常珍惜才是,可那本《毒经手抄》却是他亲自交出去的,这说明对方一定有让他非交出去的理由,他不能直言告知我们究竟是谁拿走的毒经,就算咱们再次前往,也是徒劳。” 谢如婳也知道百里溟说的是对的,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认识叶云裳的人,却什么也不能问,是不是太可惜了? 就这么放过一个如此巨大的线 索,还得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她真的是非常的不甘心啊。 “王爷……” “王妃,咱们得认清现实。” 现实就是,这位江孤影前辈虽然因为谢云裳的缘故,对谢如婳曾经许以青眼,但未必会站在他们这边替他们行事。 这本叶云裳所着的《毒经手抄》还得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去寻找。 罢了,勉强也毫无意义,既然江孤影是遵别人之诺,也说明他是重诺之人,这条路确实行不通,谢如婳只得暂且收了心思。 “那咱们怎么办,三贪之毒一旦现世,对天下来说绝对是一场惨不忍睹的浩劫啊!” 百里溟也想不出具体对策,他倒是有个推测:“既然所有的一切都直指皇宫,说不得幕后之人就在这皇宫之中,此人不仅位高权重,还心思狠辣,咱们一定要小心警惕。” 谢如婳也是这么想的,此事宫中之人嫌疑最大,目前虽然不能确认是谁所为,但此人一定蛰伏在皇宫某一角落。 还有那屡次勾结北羌,对天启江山造成巨大危害的细作,是否也与此事有关? 太多不得其解的事找不到证据,苗头却已狼烟四起,两人都为此十分担忧,可手头知晓的情报又十分有限,此事着急也着急不 得。 气氛陷入困境,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谢如婳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当初原主中毒,是因为谢清清给她暗中扎了毒针,那毒正是贪欢,之后,蒋玉如的毒也确认了是谢清清所下,是为贪痴,三毒中的二毒都与谢清清有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是从何寻得这些毒药,又是怎么得到的? 会不会她也知道些什么有关三贪之毒的线索? 既然这么难得的毒药都与谢清清有关,看来,是时候找她聊一聊了。 不过在此之前,谢如婳还得做些事,让他们畅聊的资本更深厚一些才好。 了这么久的网,也该收手了。 当夜,太子刚离开野利公主所住的府邸,就接到公主的贴身侍女给他的一封信。 太子大喜,还以为是自己的诚心终于感动了公主,让她决心嫁给自己了,毕竟他乃是太子之尊,就算野利琉珠如今做不得正妃,假以时日他登基之后,一个皇妃之位对公主来说也是很好的归宿了。 他认定了野利琉珠对他的印象也不错,百里家的男子皮相都生的很好,他又是个中翘楚,嘴甜口快之余又有太子身份加持,世间几个女子能抵挡得住他的魅力? 兴致勃勃的打开这封信,百里越满心欢喜的以为这是一张野利琉珠写给他的告白情书,却不想,上头完完整整的只叙述一件事。 那就是谢清清陷害蒋玉如的目的和经过,已经房嬷嬷之死的真相,附上各种证据,下头还有神似野利琉珠笔记的批文。 “太子殿下,琉珠本以为贵府府邸厚重,是有大福之地,殿下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在殿下、身边能够后福无量,不想东宫繁华,却图有金玉之表,败絮在其之中,恕本公主识人不清奉陪不起,咱们就此别过吧。” 这是什么意思,他,被野利公主拒绝了? 乘龙快婿之梦一朝破碎,太子看完信如遭电击,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着一脸怒意。 是他太蠢了,以为只要有权势有地位,加点甜言蜜语就能令野利琉珠倾服,殊不知他在给她大献殷勤的时候,她也在暗地里考量他的情况。 这就是了,女子嫁人怎么可能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地位?况且太子目前能给的也只有一个侧妃之位而已,同样是侧妃,野利琉珠怎么可能不对谢清清心怀戒备。 这下好了,一查之下让人查出这么大一个龌龊来,东宫的老底就这么被人揭穿在眼前,一下 就把野利琉珠对他的心思吓得全部收回了,试问跟一个心机如此深沉的人做姐妹,谁能愿意? 便是太子自己,知晓了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竟然是这副样貌,也大为恼火,别说明知东宫是火坑的野利琉珠了。 太子差点没当场气死。 这个谢清清,怎么可以如此恶毒,给他的准王妃下毒就算了,又在宴会上狡辩此事非她所为,这么多的证据面前,她这么做,不就是欺君罔上吗? 这事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她又那么善于演戏,若非这对证据,太子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如此恶毒,谢家为了谢清清,都将手伸得这么长了,长此以往,下一次岂不是要算计到他头上? 黄粱梦碎的太子又气又恼,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当即就怒气冲冲的回到东宫去了。 可以想象,此时的东宫,太子盛怒之下,会做什么。 谢如婳收到消息,当下就易容去了济世堂一趟,给送往东宫的药里添了几味猛药。 东宫。 太子拿着那封信,怒气冲冲的直接冲到谢清清的院子里,进门就劈头盖脸的问责:“谢清清,你好恶毒的心肠,竟然敢草菅人命,本宫要将你送到宗人府,休了你这个毒蝎心肠的恶女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未孕 谢清清一脸莫名,见太子终于愿意踏足她的院子,还非常高兴来的,温柔款款的走上前来,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如此大的火气?” “怎么?” 看着无辜问出这话的女人,太子就觉得可笑,她是如何端着这无害纯良的外表,却做着那些丧尽天良之事的? 一怒之下,太子直接将这些证据摔在谢清清脸上,怒道:“还敢问本宫怎么,看看你干的好事!” 谢清清霎时无比委屈,却不敢在这时候反驳太子,只能将那封信拿起来随意扫了两眼。 这一扫可不得了,她立刻瞪大了眼睛,惊慌道:“不是我,殿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陷害的蒋小姐啊,殿下您要相信我!” “相信?”太子冷笑:“房嬷嬷的供词还淌着鲜血呢,你这么快翻脸不认账了,你对得起她为你不惜自裁来守口如瓶的决心吗?对得起无冤无仇却差点因你而死的蒋玉如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若是有朝一日、本宫阻碍了你的前程,你是不是也想对本宫下手啊!” “没有,殿下,我没有!” “住口,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本宫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认为你是一只纯良的小、白、兔,是本 宫眼瞎,太瞎了!” “殿下,妾身没有啊,您要相信妾身啊,妾身以性命担保,妾身是永远不会伤害殿下的啊,殿下!” 谢清清泪声俱下的祈求,甚至跪在了地上,可惜说什么都晚了,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所有的否认都变成了虚伪的陈词,只会让太子对她更加厌恶而已。 恼火的太子一通撒气,将谢清清院子里的东西全砸了,多宝格上的那些珍贵摆设也被他全都扔在了地上,房间里一时硝烟漫漫,乱七八糟。 还好这事只有他知道,要是被捅到刑部,那些御史会如何弹劾他这个太子,他又将落个怎样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谢清清差点因为自己的私心彻底毁了他的前程,与蒋家的婚事差点因她告吹,现在又害的他被野利琉珠放弃。 这些都是谢清清的错! 一想到自己娶了这么个女人所付出的代价,以及她做的这些事,太子就怒不可恕,砸得乒乓作响,谢清清在一旁跪地求饶,拼命祈求也不能令他心软分毫。 突然,谢清清捂着肚子痛苦的一下弯下了腰,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整个人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她惊恐的指着如意道:“快,快传太医……” 如意 也立刻慌了起来,害怕道:“侧妃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谢清清无力道:“我的孩子,孩子!” 说到孩子,如意更慌张了,见太子还在砸,立刻哭着跪地祈求:“殿下,您别再砸了,奴婢求求您看看侧妃娘娘吧,她的肚子里还怀着您的孩子呐,求求您了!” 太子正在气头上,哪听得到这话,直到一个花瓶砸到如意的额角,她的头上立刻渗出血迹,他才稍稍冷静下来。 如意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痛意了,无力的哭道:“殿下,求您看看侧妃娘娘……” 百里越一看,谢清清已经彻底瘫软在一边,而她的下、身,也流出了些许血迹。 虽然对谢清清诸多怨恨,但她肚子里毕竟怀的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皇家的长孙,他对这个孩子还是抱着很大期望的,当即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抱起谢清清就往外走,口中叫着:“快传太医!” 腹中的绞痛越来越密集,谢清清十分害怕,一直扯着百里越的衣领惊慌道:“殿下,殿下,妾身不能没有这个孩子,还请殿下一定要救救他,救救他!” 太子连连点头,他的孩子,他当然会救。 看到这样的谢清清,他的心头涌起短 暂的自责,他就不该在这时候刺激谢清清,让她失态,毕竟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抱着人直奔床榻,太子的心里也有些没底,这个孩子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不然,他就罪责大了。 太医很快就来了,因为月份尚小,府中还没到准备稳婆什么的时候,所以只有太医围着谢清清诊脉。 只不过一诊完谢清清的脉象,这位太医就面色一变,又细细看了看谢清清,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谢清清痛的几乎昏死过去,但这个孩子对她太过重要,残存的理智还让她留着几分清醒,见太医面露为难,她费力的问道:“太医,我的孩子,没事吧?” “这……”太医一脸纠结,实在不好开口。 太子见状,沉声道:“怎么了,本宫的皇长子有问题?” 闻言,谢清清一下坐起来,逼视着太医厉声道:“快说,我的孩子怎么了?” 太子只觉压力山大,抹着额上不停冒出的冷汗不知该怎么说,可谢清清这突发、情况已经危及她自己的安全,若是再不治疗,威胁的就是她这一条性命啊! 比起得罪太子和谢家,莫名祸害一条性命,被太子怨怼几句显然更容易让人接受,太医只 好迎上太子威逼紧张的目光,磕磕巴巴道:“这,这侧妃娘娘根本就,就没怀孕啊!” “什么!” 此话一出,谢清清都顾不得腹中绞痛了,一下站起身来怒视着太医,大叫:“你个庸医,你胡说什么,我已经有孕三个月了,你竟然说我未曾有孕?” 太子也怒道:“侧妃这身孕,是姜太医,卢太医和张太医都诊过的,确实有孕三月,你怎么能说她没怀孕呢!” 这位年轻的太医不敢撒谎,立刻跪下了,惊慌道:“下官所言千真万确,侧妃娘娘未曾怀孕,殿下若是不信,可请姜太医卢太医再来复诊,娘娘如今突然腹痛只是吃了寒凉之食,引起了胃中痉挛而已,并非流产之像,请殿下明察。” 只有一个太子这么说,太子自是不肯相信的,谢清清保胎了这么久,在今天之前他是绝对想象不到她怀的其实是个假肚子,没怀孕这种话。 可现在,太医竟然说她只是假孕? 太子立刻让人请了姜太医和卢太医过来,心头却随着时间的流失而变得逐渐冷凝,谢清清的心狠手辣他今日才见到,一个连杀了人都能装出云淡风轻的人,难道不会为了恩宠故意做出假孕这种事吗? 第一百九十章 送走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谢清清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太子的心头却越来越冷,因为几个太医各自诊了脉象之后,面色皆不大好看,虽然他们没有直说,但太子看的出,他们脸上除了不解之外,还有深深的震惊。 这是不是太可怕了,明明之前他们诊的脉象皆是喜脉,怎么养着养着,一朝之间就变成没有怀孕了? 这些太医自是不愿承认自己学艺不精的,于是只能推脱到谢清清是因为自己服了什么药物才致使的他们误诊,其中一个突然想起古籍中提到的五味子,立刻让他们恍然大悟的将全部的罪过都推脱到五味子身上。 自然,太子也由此更加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些都是谢清清为了恩宠而想出的狠毒戏码,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竟然连假孕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当初他怎么就以为谢清清是个品性敦厚的纯良女子,从而上了她的当? 想到因为谢清清而错过的谢如婳,与之无缘的野利琉珠,还有这个莫须有的孩子,再想到当初对谢清清的情意绵绵,太子简直如同吞了苍蝇般的觉得恶心极了,这一刻他对谢清清的怨恨也到达了空前的顶峰。 难怪老人都说娶妻当娶贤,看看他娶的什么 玩意儿,竟然把自己坑害到这个地步! 方才因为担忧孩子所衍生出的自责此刻全都化作了怨恨,他真是恨毒了谢清清的阴毒,也恨死了自己当初的愚蠢! 怀着这种心情,百里越哪还会再心疼谢清清,冷冷丢下一句:“本宫不想再看到谢清清这个人。”转身就走。 因为腹痛不止终于晕过去的谢清清,根本不知道事情已经演变成了这样,她隐隐知道自己的孩子出了问题,却不知事情的发展以及远远超出自己的预算。 等她清醒过来,已经被太子放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只有如意一个人跟在身边直抹泪,为主子和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担忧。 谢清清还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撑着身子起来立马就去摸肚子,摸到依旧平平如往昔的肚子,却惊恐道:“孩子,我的孩子呢?如意,我的孩子呢!” 见她醒了,如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委屈哭道:“小姐,您总算醒过来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就不活了!” 不活是什么意思? 等等,她为什么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她不是应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心养胎吗? 谢清清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的扫了 四下一眼,见自己是在马车上,顿时满是奇怪:“如意,咱们这是去哪?我没有要坐马车,是谁擅做主张将我们送出来的?停车,我要回东宫,听到没有,我要回东宫!” 她拍着马车车壁,想让马车停下,却根本无人在意。 马车依旧在前行,并且因为简陋,被路上的石子硌得东倒西歪,谢清清擅自起身,一个不注意,差点被颠簸得一头栽倒。 如意赶紧扶着她,担忧道:“小姐,小心!” 因为身子刚刚受损,谢清清还有些虚弱,颠簸了一阵总算坐稳当的她,终于有些不安起来。 “如意,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如意不想让自家小姐担忧,别过脸苦笑:“小姐,别问了,只要咱们主仆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谢清清岂能不问,主仆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如意这副表现就是逃避的意思,她伸手紧紧抓住如意的双肩,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说,究竟怎么回事!” 同样,伺候了谢清清这么多年,如意也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性,见她真生气了,怕她打人的如意只好如实道:“小姐,小姐您好命苦啊,明明您都坐了三个多月的胎了,太医却诊断您根本没有怀孕,他 们说,他们说您这是假孕呢!” 假孕? 怎么可能,她明明怀了孩子的,还是个男孩,而且嗜睡,孕吐,喜酸这些都跟身怀有孕的现象一模一样,甚至为了腹中这个孩子的健康,每日都在不停的勉强自己喝那些难以下咽的补药,怎么可能是假孕! “谁说的!”谢清清目眦欲裂,竟然说她假孕,这不是说她这三个月的保胎都成笑话了吗? 这绝对是侮辱,是污蔑,是对她巨大的坑害! “太医们说的,他们说小姐您故意食用了一种叫做五味子的药材,目的就是为了假装自己身怀有孕,这样在太子妃进门之前您就能取代她的地位了。” 谢清清是有取代蒋玉如的意思,可她怎么可能用这种愚蠢的办法! 况且她当初的脉象,也是各位太医们合力诊治过,说确实身怀有孕,她才安安心心坐胎的呀,怎么可以,这些太医怎么可以一朝反水,谁她根本没怀过孩子呢? 谢清清气得连身子弱着都不顾了,一下站起来大叫:“这群庸医,我去找他们理论,不会诊脉就不要随便乱诊,我怎么可能假孕,这分明是种谬论!” 眼见谢清清起身就要往马车外钻,如意哭道:“没用的小姐,奴 婢已经求过太子殿下了,殿下根本不相信小姐是冤枉的,他甚至还觉得您为了恩宠能陷害蒋小姐,也一定能做出假孕这种事,小姐,我们完了,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竟然连太子也不相信她? 谢清清顿时觉得憋屈极了,她狠狠咬牙:“不,我不信太子会对我如此绝情,太子应该知晓我的为人才对,他怎么可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我去与他说清楚、” “小姐,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如意已经无力呐喊了,大哭道:“我们为何会在马车上,难道您还不明白吗?正是殿下的意思啊,他已经怨恨了您,不再相信您了,甚至还放话再也不见你,所以他要把我们送走,送到京郊的庄子上自生自灭,咱们完了,完了啊!” 谢清清的脑子猛地一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头炸裂开来,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太子竟然会有对她如此绝情的一日。 山盟海誓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事事休,太子竟然说出不愿再见到她这种话,那她做了这么多,为百里越牺牲了这么多,又找谁偿还? 谢清清颓然的坐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太子不要她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冥顽 这一整日,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谢清清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怎么也不相信最终自己会落到如此地步。 直到夜幕逐渐来临,她终于缓缓回过神来,不,她是被人陷害的,她不能失去自己千辛万苦在东宫经营的一切! 猛然抓住如意的手,谢清清狠狠道:“不行,我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个孩子我确定他真的存在过,我能感应到他在我肚子里安安稳稳的长大,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可是小姐,如今太医们一口咬定您根本没怀孕,就算咱们回去,有理也说不清啊。” “这些庸医,我当初身怀有孕不也是他们诊断出来的吗?如今说我未孕就未孕,合着我就是给他们消遣的玩物了?他们如此玩忽职守,医术不精,还敢如此戏弄于我,有什么资格做御医!我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点如意也颇为认同,若不是这些太医们胡说八道,出尔反尔,她和谢清清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是该教训! 但违抗太子命令的风险太大,如意还是有所担忧:“小姐,殿下不相信咱们,还将咱们送到这儿,如果回去,咱们就是公然违抗殿下,到时候他怪罪起来… …” “不会的,我与殿下相交十几年,就算没有情分也有恩义在,况且他还需要用到我爹,就算看在谢家的份上也会给我个机会解释,不会如此不给面子的。” 是啊,谢清清还是谢家的千金呢,如果被悄无声息的送走,太子要如何跟谢丞相交代? 两人的眼中立刻升腾起希望,只要百里越还需要借助谢慎的力量,她们就有翻盘的时机,谢清清终归是谢慎的亲生女儿,就算再十恶不赦,谁若想惩治她,也得看谢慎的面子。 想到自己那位高权重一心爱护自己的父亲,谢清清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整个人也慢慢平和了下来。 可她们却忘了,自己做下的那些事足以让太子选择是否要交给刑部,给他们定罪,这已经是太子制衡谢慎的把柄了。 今时不同往日,太子怎么可能永远受谢慎掣肘? “可是……” 可是他们已经被送出城这么远了,太子的命令是将他们送到京郊的庄子上,现在还能回去吗? 但见谢清清面上的决绝,如意最终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她们主仆一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当初谢清清刚诊出有孕的时候,日子是何等的风光,如今一朝落魄,她 怎么可能甘心跟谢清清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糟蹋一辈子? 于是,主仆二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趁着夜幕降临,马车夫放松警惕的时候悄悄回城,. 她一定要向太子说明此事,并且要让太子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她根本没有假孕,而是有人蓄意陷害! 就算这个肚子是假的,她也是被人陷害,并不是她的错! 只要能回到从前锦衣玉食的日子,冒多大的风险她们已经顾不得了。 夜色渐浓,主仆二人安静的待在马车里伺机而动,终于等到路过一处驿站,车夫下来给马补充点干草。 眼看车夫去找草料去了,两人赶紧偷摸着从马车上溜下来,甚至连包袱都不敢带,就这么摸着黑往来时的路上跑去。 可惜她们碰上的并不是正经的东宫护卫,而是百里越的管家为了省事,随便找的一个市井莽夫,那莽夫在两人上车的时候就起了心思,本还想趁火打劫一番,如今见二人竟敢趁夜偷跑,当即又打起其他主意来。 上头的人说这两个是主子厌倦了的人,嘱咐他将人送的远远的,还说永远不再相见,那庄子他知道,偏僻又贫瘠,根本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莽夫便以为这两个必然 是贵人府里犯了事的丫鬟,被人惩罚流落在外,他不大清楚时政,也不知东宫究竟发生了什么,眼下荒郊野岭,又见二人颇有几分姿色,如何能不恶从胆边生。 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谢清清和如意在前头走,莽夫在后头跟,走了一段路后两人不知不觉迷了路,陷在一个林子里怎么也走不出去。 如意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姐,奴婢害怕,这林子阴森森的,太黑了,咱们能走出去吗?” 谢清清也很害怕,从小锦衣玉食仆从成堆的她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况,眼下她们不仅没有护卫,连个火折子都没有,走了半圈找不到路不说,林子里不时还传出野兽的咆哮声,光听着就觉得渗人得很。 谢清清只能紧紧抓住如意的手,壮着胆子道:“莫怕,咱们抓紧一点,只要熬过这两个时辰,走出林子,就能回到京城了。” 如意拼命点头,也顾不得主仆之分了,像是为了壮胆,也不管黑暗中的人是不是看得见,就使劲抿唇,主仆二人紧抓着手一步步的挪着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后头突然传来一声狼叫声。 “嗷呜!”的叫唤声响彻森林,主仆两吓得尖声大叫,下意识的 抱做一团,哪里还顾得上逃跑。 一只皮肤黝黑的手趁机慢慢摸向谁的肩头,谢清清吓得瑟瑟发抖,连尖叫都不敢了,黑暗中颤声道:“如意,是不是,是不是有蛇?” “蛇”字在两人心头炸开,让人头顶一片发麻,如意害怕极了,眼中差点憋出泪来。 更令她害怕的是,那“蛇”突然蹿到她的衣裳里,粗糙的摩挲着她,吓得她动也不敢动,生怕这只蛇给她来个“致命一击”到时候小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猥琐的声音:“小美人儿,就让爷好好宠幸你们吧。” 如意惊恐的声音这才传开:“啊,滚开,你个臭流氓,滚开!小姐,救命!” 谢清清终于知道,她们被一个男人盯上了。 感觉到男人在拉扯如意,试图将她拉开自己的身边,谢清清气得大骂:“你是谁,还不滚开,你个登徒浪子,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对我们下手,信不信明日我便让我爹来诛你九族!” “哟呵,小美人性子还挺倔,诛爷九族?你做梦呢吧!”黑暗中的男子粗鄙无礼的说:“等着,等爷先解决了这位小美人,再来收拾你。” “放心,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第一百九十二章 折辱 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多么嚣张又可怕的诅咒。 比先前更可怕的感觉溢满心头,因为谢清清发现,这个男人的力气奇大无比,且比她们要明显强壮许多,无论她怎么拉如意,依旧扯不动分毫,如意还是被他拖走了。 “小姐,救我,救我呀!” “如意,如意!”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谢清清耳边炸开,接着就是如意的拼命挣扎,大叫着救命的绝望声,谢清清惊恐万分,想去救她,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万一这个人是疯子,她不仅没救到人,还把自己搭进去可怎么办? 她只能在一旁大骂:“住手,住手你个混蛋,畜生,你怎么敢这么做,怎么敢这么做,还不快住手,住手啊!” 可惜很明显,她的阻止起不了任何作用,黑暗中的男人还是粗鲁无比的继续自己的动作。 谢清清骂得嗓子都哑了,哭得眼睛也肿了起来,还是没能换回这个人的一点点良知,听着如意绝望的叫声渐渐微弱,她也绝望万分。 突然,男人停下动作看向了她,黑暗之中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可那双眼中的暴虐却如此明显,谢清清惊恐的反应过来,这个男人说一个都不放过,那下一个岂不是就得轮到 自己? 她后知后觉的恢复了一丝理智,自己该趁此机会逃跑才是,要不然等男人腾出手来,她还有命活吗? 心头的神志短暂战胜了恐惧,谢清清已经顾不得挽救如意了,只顾着连滚带爬的往回跑。 跑远一点,再跑远一点,这会儿她心里只剩这一个念头,她要逃离这个男人的魔爪,逃回京城,哪怕做个令人厌恶的侧妃娘娘,也绝不受辱! 抬起虚浮的脚步,谢清清就这么慌不择路的丢下如意跑了。 她跑得鞋子都掉了,脚底被石子刺伤,衣裳也被林子里的荆棘勾破,却不敢停下,因为一停下,那个可恶的男人就会追上来,等待她的也将是无底的深渊。 可惜她的运气实在太差,才跑没多远,天空出现一丝亮光,她还没来得及跑回官道,就被那个男人给追上了。 “小美人儿,落到了爷的手里,你还想跑?” 被男人死死拖着,谢清清的面上满是绝望,为何,上天为何要待她这样,明明就快要天亮了,明明就快要跑到官道了,为何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不给她一丁点时间,还要收走她所有的希望。 谢清清拼命挣扎,奈何力不如人,终于还是被男人一脚踹飞,摔在了地 上。 曙光来临,一晚上的黑暗退却,她终于瞧见男人的真面目,却吓得一把跌坐在地。 这是怎样一个丑陋的男人啊,身上长满脓疮,穿着不堪入目的脏衣服,一张脸坑坑洼洼的,上头还横着一道伤疤,一看就如此狰狞。 如意就是被他…… 一想到这个,谢清清就一阵作呕,那种忍不住的呕,让她不自觉的歪到一边吐了起来。 男人没少看别人这种眼神,见她这般嫌弃自己,更是生气,冷着脸不由分说的上前,就将她扛起来转身走了。 谢清清拼命拍打着男人的肩背,意图挣脱他的钳制,可又有什么用呢,她一个刚刚经历一场病痛又一向身娇肉贵养着的女人,如何是一个莽夫的对手。 就这么被蛮横的拖走,谢清清开始她生不如死的生活。 男人将她关在一个类似猪圈的地方,不许她迈出这里一步,还用铁链锁着她,每日折腾她,像对待畜生似的给她吃猪狗都不吃的食物。 因为怕外头的人来找,男人寻的地方也非常隐蔽,在这荒郊野岭之中,一般人根本寻找不到,加上被限制了自由,谢清清根本逃跑不了。 也不是没有试着反抗过,可一反抗,等待她的就是男人的 拳打脚踢和新一轮的折磨,哪怕她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男人是不会相信她是太子的女人的,并且因为怕事情败露,将她藏得更严实了。 就这样,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她终于慢慢适应了另一种生存方式,靠不停的发誓来麻痹自己,有朝一日若能回到东宫,回到谢家,她一定要让所有坑害她的人都付出比她惨痛千倍万倍的代价! 正是因为这样的意志,她没有如同如意一样当场就疯了,而是蛰伏着,静待时机的活了下来。 而疯了的如意因为抓伤男人几次,最终被男人卖入青楼,她因为听话,男人没舍得将她送走,只是那样关着她,再不许她行动。 她所受的折磨,谢如婳自是不知道的,等她终于意识到时机成熟,可以去找谢清清聊一聊关于她这些毒药的来源之时,却收到了谢清清已经不见踪影的消息。 怎么会,太子不是勒令人将她送到庄子上了吗? 谢如婳的本意,是等谢清清在庄子上吃点苦头,磨磨她的锐气之后,再以回京城为诱饵,逼她说出贪欢和贪痴之毒的内幕,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妥协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料到中途会发生这种事,等谢如婳 派人到庄子上打听谢清清的消息时,却发现她根本就没到过那个庄子。 会不会是中途逃跑了? 谢如婳不得而知,只当谢清清狡猾,自己逃走了,她让人留意了几次也没有半分消息,便将此事放到一边不再理会。 她不知,这次的失误和没有彻底彻查谢清清的去处,给她的未来埋下多大的隐患。 谢清清的失踪,最终被太子以揭穿蒋玉如受伤真相为筹码,加上她假孕一事,太子既往不咎的用流产做了掩饰,保全她最后的名誉,逼得谢慎不得不摁下此事,不再与他计较作为暂时的结束。 林若梅在府里大发脾气,打碎了一地的珍贵瓷器,坐在瓷器碎片中哭个不停。 “我的女儿,你好命苦啊,好端端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这些挨千刀的还敢这样轻视你,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要受如此苦楚!” “没良心呐,这些没良心的,竟然看着你受苦见死不救,现在还把你弄丢了,清清,为娘的心肝,你究竟去哪儿了,你回来看一眼娘亲,回来看看娘亲可好啊!” “清清,呜呜,我的女儿……” 谢慎被她哭得脑壳生疼,并且林若梅明里暗里的讽刺太子对谢清清没良心,也惹得他不厌其烦。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浑话 见林若梅还在哭,说这些撒泼似的混话,谢慎终于忍不住烦躁道:“好了,清清没了就没了,事已至此你还是安分点吧。” 他的本意是想阻止她影射太子,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却不想这话彻底惹怒了林若梅。 她立刻大叫起来:“老爷,清清也是您从小宠爱到大的女儿啊,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她如今失踪,您不派人去寻找便算了,还说什么‘没了就没了’这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吗?” 谢慎皱眉:“清清不见踪影,我这做父亲的也很痛心,夫人又何必这样扎我的心呢。” “是扎心吗?您是觉得反正院里多得是女儿,清清没了正好让你少操这颗心,说不得背地里正松了口气吧!” 林若梅一生气,就口无遮拦。 “我看清清不在,老爷是高兴得很呐,老爷和太子的约定未变,少了清清还能给老爷省去不少麻烦,左右老爷总能做到官运亨通的,清清的存在在您眼里已经没有价值了,所以老爷就可以对她的失踪熟视无睹了是吗?” “呵,也对,反正您在太子那边的地位是不会因为清清就变化的,如今还有个做王妃的女儿,又聪明又漂亮,在外人眼里还是为 国争光的女英雄呢,这么个值得骄傲的女儿,当然比只会惹事惹老爷生气的清清强多了!” “夫人!”谢慎恼道:“你这说的什么浑话!” “浑话,这是浑话吗?那谢如婳如今何等风光,你我都看在眼里,可清清呢?自打嫁了太子以后,哪一日不是如履薄冰,我就不明白了,谢如婳又比清清强在哪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此,谢慎倒是想说那是因为如婳自己争气,可谢如婳过得比谢清清好这事他心里也堵得很,便沉默着懒得回答,脸色却已阴沉得可怕。 林若梅还在喋喋不休:“难怪清清出走,老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您不就是觉得有江夏王这个倚仗在,又怕得罪您那尊贵的太子女婿吗?告诉你,你怕太子,我林若梅可不怕,她弄丢了我的女儿,就是我林若梅的仇人,我一定要那个他付出代价!” “够了!”谢慎怒吼了声:“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清清的事,能全怪太子吗?还不都是你惯的,若非是你对那蒋家一事做的不干净,能连累清清吗?还有清清那个肚子,都三个月了,你们竟然也瞧出她是不是真怀孕,这下好了吧,所有一切都乱套了!” 见 谢慎还敢吼她,林若梅立刻哭了起来:“这事能怪我吗?宫里那么多御医都说确实是身怀有孕,我们才会对外公布的,谁知道这孩子怀着怀着,就变成假孕了呢。” 虽然太子已经答应,为了谢清清的声誉,将这假孕一事改成流产的口风,可这么多御医都确认了,谢清清好端端的肚子变成了假孕,这事又岂能瞒得住消息灵通的那几个? 只怕他们谢家,在别人眼里,早就已经成为与谢清清同流合污的别有用心之人了。 这事不止太子生气,谢慎也是郁闷的很,平白无故闹出如此大的乌龙,这事让天下人如何看待谢家,让皇上怎么看待他谢慎? 偏偏林若梅还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继续抱怨:“我看那太医院的御医们就是庸医,有没有怀孕这么基本的脉他们都能诊错,还说什么清清自己服用过五味子,这不是戏弄人,害我们谢家欺君?” “可笑,我们清清何至于要用假孕来邀宠,谢家的女儿会连这点风骨也没有吗,那些庸俗之人就会用自己狭隘的眼光揣度别人的意图,也不想想没事她给自己作这么大一个麻烦干什么!”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庸医,庸医误人呐 !这么多御医都能诊错一个脉,不是他们自己学艺不精是什么!可怜清清,平白受了如此大的冤枉!” 谢慎更烦躁了,这指责完太子指责御医,林若梅想说谁就说谁,长此以往岂不是京中的权贵都被她得罪干净? 他咬着牙道:“你少说两句,不知道隔墙有耳吗?咱们丞相府如今已经够张扬的了!” 可不是么,全城都在流传丞相府陷害蒋家一事,虽然宫宴那日并无确凿证据,耐不住人言可畏,和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肇事者啊。 谢家已经处在风尖浪口之上,稍有不慎就是摊上大事的风险,谢慎不想惹事,这段时间已经尽量低调了,没想到谢家的事还是层出不穷。 这样的态度,林若梅自是愈发生气。 “你还不让我说,有本事你去找清清回来啊,受了这么大委屈,咱们的女儿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哭呢,我不管,我只要清清平平安安的,太子要将她送走,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谢慎头痛不已,他倒是有心将谢清清光明正大的接回丞相府,可她已经嫁了人了,还是嫁的他得罪不起也违抗不得的皇家,若是找到谢清清,他是将人接回府好,还是勒令太子把人接回去 好? 左右都落不着好,这回又是谢清清自己做错事在前,太子手里还握着她犯事的把柄,谢慎也不敢真去逼迫太子,在这假孕一事的风尖浪口上,谢慎反而觉得谢清清这会儿不出现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这事的风头过后,谁还敢真的轻慢他谢慎的女儿? 偏偏林若梅妇人之见,目光短浅,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谋算,还一心责备他对谢清清的冷漠,谢慎简直被她刺激得差点发飙骂人了。 他不想家宅不宁,只能看向一旁侍奉在侧的庶长子,如今已经记入林若梅名下的谢如风,希望他劝劝林若梅,拧眉道:“你怎么说?” 谢如风一向是个温吞的性子,便是如此情况下突然成为府里唯一的嫡子,有了和父亲对话的机会,也不改一贯的敦厚胆小。 听到谢慎问话,他站出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才一板一眼的说:“禀告父亲,母亲,儿子觉得清清发生这样的事,还是让她在外头暂避风头为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她回来反而不知如何处置,为了咱们和东宫的长久和睦,此时,咱们静观其变乃是上策。” 此话正中谢慎的下怀,她不由得抚须点头。 第一百九十四章 祸水东引 林若梅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爱女之心战胜了理智,她还是有些不悦:“你说得轻巧,你们男人一个个就知道权衡利弊,清清如今流落在外,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她受了委屈或被欺负了,那又该如何?” 谢慎何尝不担心此事,只是如今太子对他的态度一下变得冷淡,这时候去触碰太子的逆鳞实在是有些不明智。 他只能忍痛道:“这事,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林若梅气得要死,站起来烦躁的走来走去。 “过一段时间再说,过一段时间再说,要是清清遭遇不测,别说过一段时间,就是明天再去找她都已经晚了!我不管,我现在就派人去找她,只有确认了她的安全,我才能安心。” “你敢!” 现在去找谢清清,就是公然对抗太子,谢慎的问题不就又绕回原处了? “老爷!” 得罪太子,真的比女儿的安危还要重要吗? 两人对视着,眼中皆是坚持己见,气氛顿时僵持不下。 在这件事上谁也不想让步,谢清清是林若梅唯一的女儿,便是冒着被谢慎怪罪的风险,她也要为女儿争了这口气。 而谢慎呢,又是个一向把权势看得很重的,事已至 此,他怎么会任由林若梅的自作主张打乱自己的计划? 就这么胶着了好一阵,还是谢如风的话,打破这份对峙。 “父亲,母亲,儿子觉得如今是不是该去找妹妹,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们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这话相当于什么也没说,完全是句废话,林若梅默默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名义上的嫡子并无任何好感。 倒是谢慎,并没有因为一句废话而略过这个长子,而是静下心来,沉声道:“怎么说?” 谢如风慢条斯理道:“父亲,太子殿下不是说,妹妹是因为假孕一事害他生气,他才将妹妹送走的吗?可妹妹究竟是不是假孕,我们旁人都看得出来,她那么在意她的肚子,不像作假,我猜只怕她自己也未必知道真相。” “你说,她是被人利用的?” 谢如风拱手:“儿子只是觉得此事尚有蹊跷,有待查证罢了,毕竟妹妹都怀了三个月了,要是一般的假孕早就看得出端倪了,御医们都将他们的误诊归咎为那位五味子,那五味子又从何而来,又是如何下在妹妹身上的呢?” “还有,蒋家一事,为何好巧不巧的太子正好在这个时候掌握了证据,又为何 太子正好会去找妹妹问罪,从而发现妹妹假孕一事?这时机,这火候,这种种关联,都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如果,儿子是说如果,这些都是由人设计,故意针对妹妹的一个局,那妹妹落到这样的结局也就不足为奇了,幕后之人如此步步为营,谋算在侧,这个陷阱又这般严丝缝合,莫说是妹妹,此事换做任何人只怕也难以逃脱。” 谢慎立刻警惕起来,面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深沉。 而林若梅也停止了轻视,思索起这件事的不同寻常。 两人神色冷凝,显然已经因为谢如风的这句“巧合”终于回归了理智,开始怀疑起这件事的始终去脉。 谢如风微微勾唇,突然压低声音道:“儿子听闻,太子殿下最近与那位北羌公主走得很近,在妹妹出事前还曾去过她下榻的别院,会不会是……” 谢慎目光一冷,立刻看向林若梅。 林若梅的眼里也有一闪而过的阴狠,如果此事真的是北羌公主做的,也并无可能。 是野利琉珠自己在国宴上说的,唯有太子才能配得上她,而太子妃的位置不可能给一个外邦公主,所有人都知道,她能争取的唯有侧妃之位而已。 如果她真的 有心入主东宫,她一定会去查有关东宫的事,那么未来的太子妃蒋玉如和谢清清就成了她的重点调查对象。 这不,她一下查到了谢清清陷害蒋玉如的事,心里起了邪念,就利用起蒋玉如的事来对付谢清清,毕竟比起如今病恹恹的蒋玉如,同样岳家强大的谢清清显然更难对付不是吗? 想到这一层,两人几乎可以确认,这事,八成跟那个野利公主脱不了干系! 谢慎立刻叫了近卫进来,在他耳边吩咐:“去查一查,小姐出事之前,太子到北羌公主的别苑究竟做过什么!” 近卫领命而去。 看着面色阴沉的谢慎,点到为止的谢如风慢慢站定,依旧如木头桩子般站在那儿,临风不动,仿佛他说的不过是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只是微微弯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情绪。 谢如婳的这招“祸水冻引”不可谓不精彩,他的这位王妃长姐,果真智谋超群举世无双。 片刻后,谢慎才想起谢如风的存在,对他微微赞许:“风儿说的事,为父自会考虑,此事却有蹊跷,之前倒是为父浅薄了。” 林若梅也冷静下来了,白了他一眼,对这个养子突然的通透心里微酸,她要是有个儿子, 何至于让别人的儿子抢了风头?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里,林若梅冷淡道:“我和你爹还有些事需要商议,风儿你先退下吧。” 对此,谢慎并未反对。 看来,他们还是不肯对自己放权半分呢。 谢如风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面上并无任何不满,依旧恭谨:“是,父亲,母亲,儿子告退了。” 林若梅和谢慎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直接摆摆手就算自己知道了。 如此冷淡薄情的父母,谢如风却并未觉得被轻视,如常的规矩行了礼才退下,周全得仿佛这是他真正奉做神明的亲父母一般,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的眼中划过一道冷芒。 好,好的很,长姐说的不错,他们对他,不过是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听话之狗罢了,无论他做的多出彩,在这两人眼里也只会是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可有可无之人。 但是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他想要的,潜伏了这么多年绝对会得到。 他会慢慢蚕食丞相府的一切,将这些都踩在脚底,告诉这些曾经轻视他的人,他才是丞相府实至名归的继承人,总有一日这两人会为自己对他们母子的所作所为俯首跪地求饶,并且为此付出代价! 第一百九十五章 长姐 从谢慎的房里离开之后,谢如风换了件再普通不过的平民衣裳,低调的去往南街。 在这南街之上,有一排刚刚被租赁的商铺,铺子内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群工匠在做奇怪的装修,他们往墙上涂涂抹抹,来来回、回的忙个不停,整个墙面被他们画成了非常夸张的色彩,谢如风却习以为常。 径直走到中间那个商铺的二楼,直到一个布置雅致的厢房前,谢如风才停下脚步,理了理衣裳,神色庄重的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一个女子清越的声音:“是如风吧,进来。” 谢如风推门而入,就见穿着鹅黄衣裳的娇俏女子,此刻正倚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古籍,另一只手则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此人正是谢如婳,楼下那些夸赞的壁画,也是按照她自己的作品所刷上去的。 而这间铺子,就是她之前打算用来建造形象改造的天堂,这段时间她已经寻好了位置,与牙行商谈妥当,买了铺子正在装修。 见到人,谢如风拱手:“长姐。” 谢如婳咧嘴,脸上挂起一个浅浅的梨涡,让她的气质霎时柔和了许多,比起一向跋扈的谢清清,谢如婳这个姐姐显然更容易让人亲近。 温 柔的声音在室内漾开:“事情办得如何了?” 谢如风恭谨道:“已经按照长姐的吩咐,在他们心里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了,不过我有些不大明白,那野利琉珠与长姐并无过节,您为何要将此事往她身上推呢?” 并无过节吗?那可不见得,除了年节宴上她公然挑衅自己,要与自己斗舞外,她对百里溟的热切眼神谢如婳看在眼里,同为女人,她可不相信那日她所言的,仰慕江夏王已久是句戏言。 为了天启和北羌的形势,野利琉珠是势必要留在天启和亲的,这也算是一个人质的存在,也是两国邦交的有利证明。 那日野利琉珠公然表现出对江夏王的兴趣,惹得皇上不悦,之后虽然改口太子,但皇上心里肯定留下了一丝不快,为了避免皇上给百里溟添堵而乱安排亲事,在他身边塞人,这个烫手山芋当然是早早丢出去为好了。 谢如婳笑笑,并未回答谢如风的话,而是转移话题:“你觉得那野利公主如何?” 野柳琉珠那日那般热情的舞蹈,不少人都亲眼见到了,谢如风作为如今谢家的嫡子,自然也是在场的。 提到那个张扬如火的女子,谢如风莫名红了脸,低 声道:“长姐问这个干嘛,公主就是那天上的星星,与我这样的人自是无关的,也不会有任何交集,问我这话也是白问啊。” 谢如婳只笑:“谁说没有关联呢?就算如今没有,以后也会有的,只要你自己有心,天上的星星你也能自己摘下来。” 这话让谢如风一时愣住。 “长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如婳笑盈盈道:“倘若我让你去与那野利公主打交道,并且争取将她娶到手,你有几成把握?” 谢如风立刻惊骇起来,连忙摆手:“长姐说笑了,虽说弟弟已经到了适婚年纪,但从未想过这事,府里的事情还没解决,我如何敢肖想一个公主,长姐莫要折煞我了,这,这就是个异想天开的玩笑啊!” “我没有开玩笑。”谢如婳突然认真无比的说:“你在谢家的地位确实需要经营,但以你如今的速度想要见效,说句不中听的话,只怕非常的难,非三五年不可达成。” “而若能和北羌联姻,成为北羌的乘龙快婿,那么不止在谢家,甚至在朝中,你的地位也会晋升一大步,到时候谁人还敢轻视于你?” “那野利公主虽然刁蛮了些,但并不愚蠢,她来天启的 目的就是为了和亲,嫁给那些皇子虽然能得荣华富贵,但也只能做个侧妃,侧妃等同妾室,而宁做穷人、妻也不做富人妾的道理她不会明白,你这,未必没有机会。” 的确如此,一个不起眼的丞相公子,若能成为异国女婿,为了两国邦交,谢慎自当保证他这个儿子的地位不受撼动,不然,就是皇上也要过问的。 而且那位野利公主长得芙蓉出众,性子活泼,娶了她也不会吃亏。 这的确是个一飞冲天的好法子,比起这个随时可能被替换的嫡子之位,北羌女婿这个位置显然可靠多了 但是,但是! 谢如风还是连连摇头:“可我一个寻常公子哥,又没拿得出手的才华,又没惊艳出众的样貌,我这……” “这些都不必担心,你有一个做王妃的长姐就够了,我只问你,这桩婚事你愿不愿意?” “我……” “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这事我就当没提过,作为长姐,我不会勉强你,毕竟与她过日子的是你,时政只是姻亲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如果你不喜欢野利琉珠,那么一切的谋算在幸福面前都可以不作数,为了你的终身幸福,我需得先问过你的意见。” 这样熨帖的话,是谢如风从未听过的暖意,他和这位长姐最近才走动起来,虽然以往也曾长在一个府里,却远不如如今亲近。 谢如风犹记得那日,他和嫁人后的谢如婳再次相遇的场景。 红楼斗酒,苦无知音,他在集雅轩醉酒狂诗,却被一个女子轻易击穿心事,轻易对上下半阙诗句,当时的他如此震撼又惊喜,之后见对上诗句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长姐,又是如此的庆幸与欣慰。 畅聊了几句,他发现这个长姐的内秀比他知道的多得多,立刻惊喜,走动之后更发现谢如婳做这个江夏王妃并不容易,所以便时常想帮她一点。 之后,二人畅谈时政,谢如风和谢如婳的共同语言也慢慢多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太忽略这个姐姐了,如今她惊艳卓绝的政论和出众的谋划都让他深深折服。 谢如婳便是这样一点一滴的渗透他的思想中,与他共同利益,他们一起商议谢家的事,一起为对方的利益谋划。 通常她的建议也是这样平白说出来的,问他自己愿不愿意,由着他自己选择要走的路。 她从来不勉强他的意愿,就比如今日这句:“娶野利公主为妻,你愿不愿意?” 第一百九十六章 震动 谢如风清楚,谢如婳扶持他,或许是因为她需要在谢家培养一个后盾,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受益人,这当中有时政的考量,可谁又能说没有那份亲情? 想到让林若梅决心正式收养他为嫡子这事,他是听了谢如婳的建议尝到的甜头,加上今日的那出祸水东引,虽然不能让谢慎和林若梅对他立刻改观,但一定不会再轻视了他的远见,现在又用婚事为他加持,可以说也全然是在为他考虑了。 这份心意,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就算为了成全他们的姐弟之情,谢如风也不会忘记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道理。 他很想立刻应下来,说自己愿意,说自己对野利公主也非常满意。 可长此以往的教养却让他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 从小,他和他娘在一起生活,受到的熏陶只有隐忍,隐忍,静待时机,不然就是装傻,藏拙,莫要做出头之人,他想要的,不仅需要自己去拿,还得看别人的脸色确定能不能要。 现在谢如婳如此直白的将东西捧在他面前,问他自己愿不愿意,这是何等的爱护和支持! 直到憋红了脸,谢如风都没说出自己心里在这一刻对谢如婳的感激和震动。 见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被什么阻碍着说不出话来,谢如婳倒也能够理解,长期处在那样一个压抑环境中,谢如风的思想没有变得偏激已经是难得,她的行事一向直白惯了,倒是吓着人家了。 罢了,此事也急不得,谢如婳正开口说:“如果你不愿意,或者还没想清楚……” “我愿意!”谢如风终于认真且坚定的说:“我很喜欢热情奔放的野利公主,无关时政,如果可以,我愿意娶她为妻。” 谢如婳定定看着他:“如风,虽然你的答案很好,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异乡习俗又与天启大不相同,有朝一日,天启若是再与北羌起战事,你和野利公主都极有可能面临险境,如果你没有想清楚,可以不必着急着回答我。” “长姐不必为此挂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只是喜欢一个女子,并且勇敢追求她而已,这是我自己的幸福,我理应用自己的力量去争取。” “至于她是不是什么公主,对我而言并不那么重要,就算有一天,天启和北羌的战事要将罪责责怪在我们头上,我也甘之如饴。” “从小我就知道,这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既 然享受了身为北羌驸马的待遇,同样也得承担相应的风险,不是吗?” 谢如婳顿了顿,倒是没料到谢如风会有这样一番大义的理论。 接着便笑起来:“我谢如婳的弟弟,理当如此。” 谢如风也笑开了来,这个“弟弟”的称谓如此让人暖心,有谢如婳这样的一个姐姐,感觉似乎非常不错。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十分不解:“长姐既然有意让我去追求那野利公主,又为何要将谢清清的事推脱到她头上呢,如此一来,父亲母亲岂非对她大有意见?” 这事谢如婳当然自有谋算,谢慎和林若梅如此待她,她怎么可能给他们送上门个好媳妇,让他们得这么大助益? 想要牢牢抓住谢如风这个弟弟为自己效力,当然得有所制衡才行,不然有朝一日如果对方倒戈到别人的阵营,谢如婳岂不养虎为患。 恩威并施这种事,谢如婳一向玩得很好,谢如风是个可以培养的栋梁,她当然得在他身上多下点功夫了。 更何况,让强势跋扈惯了的林若梅,对上野利琉珠这样一个娇蛮的公主,这对婆媳的大戏岂不更好看? 当然,这些私心的事自是没必要与谢如风说清楚的,谢 如婳只说了个不是那么重要的原因。 “左右林若梅的真面目,野利公主早晚要知道,与其进门之后被她坑害,倒不如早早揭穿她虚伪的嘴脸,也让野利公主有个防范。” 谢如风不疑有他,点头应了。 谢如婳突然勾了勾唇:“此举倒也不全然是为了野利公主,也是为了你,林若梅已经在丞相府张扬太久了,需要一个人告诉告诉她什么叫天高地厚,并且,如果她的儿媳是一国公主,便是她大有意见又如何?” 谢如风一怔,是啊,他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林若梅为了牵制他,早晚得给他安排亲事,与其到时候安插什么林家的人来掌控他的内宅,全听林若梅的吩咐,倒不如早早自己下手,抬进一个无论身份和家世都比林若梅高的人进府来。 要想腰杆子挺得直,还得靠野利公主那样有权有势又张扬的性子才行! 谢如风顿时觉得谢如婳简直太为他着想了,这样周全又为他设计的女子上哪儿去找,这桩婚事简直是为他定制,且百利无一害啊! 他当即就表示,不管能不能成功,这事他一定尽力,让那位野利公主正式成为自己的夫人,镇住内宅所有的妖魔鬼怪 。 又是扬眉吐气,充满希望的一日。 其实谢如婳的谋算里还有另一层意思,除了这事也是百里溟之前的安排之外,她觉得野利琉珠这样一个幻术超群的人实在太危险了,不管嫁到哪位皇子或者高官府上,都是一大危险因素的存在。 万一她的未来夫君受她蛊惑,做出什么卖国求荣的事来,那岂不是天启的危机? 所以,还是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为好,谢如风虽然是丞相长子,却是有名无实,比别人好平衡得多,加上百里溟之前就提议过这事,她一想竟然觉得颇有道理。 有了谢如风自己的点头,事情就好办多了,作为现代拥有无数浪漫点子,心理年纪又比谢如风年长不少的现代人,她有的是泡妹手段,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京城贵公子众多,各类各样的都有,要让一个并不出彩的谢如风被野利琉珠注意到,不仅要发挥他自己的优点,第一次见面还要给野利琉珠留下深刻的印象。 最好用的,当然是英雄救美这种戏码了,无论在什么时候,这样的场景总是不会过时。 谢如婳侃侃而谈,对谢如风传授各种恋爱技巧,谢如风听得耳红心跳,窘迫的连连点头。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反对 至此,闲来无事的谢如婳一边装修铺面,一边当起了谢如风的情感军师,偶尔到百草堂逛逛,手痒了就易容成女神医到济世堂坐诊,日子过的倒也非常不错。 转眼春暖花开,阳春三月。 在此期间,谢如风的进展不错,一朝出其不意的英雄救美,虽然不能说抱得美人归,起码也算在野利公主面前留下了好印象,两人终于成为朋友,是那种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而谢如婳也终于收到了来自北齐的第一封信。 信,自然是顾行殊托人送来的,谢如婳虽然拒绝了他,但二人也算患难与共过,因此还算半个朋友。 顾行殊在信中主要说明两点,一点自是表述了对谢如婳的思念之情,辞藻一贯的华丽浮夸就不多说了,二是提及有关贪欢之毒一事的线索。 他说北齐宫中也发现过贪欢之毒,当时中毒的正是北齐二皇子的胞兄三皇子,为此北齐宫中的御医全都束手无策,着急之下北齐皇帝还曾向天下广发求医帖,可无人敢接。 那位时运不济的三皇子因为病拖得太久,最终不再愿意医治,还是身陨在这剧毒之中。 听闻这件事对北齐帝后的打击非常大,那位三皇子据说是帝后最喜欢也聪 敏的孩子,他故去之后顾及帝后的心情,此事也成为了北齐的宫闱密辛,虽然不少人知道,所有人却都一致缄口不言,于是也就没有其他消息了。 不过,顾行殊知道谢如婳最关心什么,在信中、特意提到了一点,他用特殊方法,终于从当年曾伺候过三皇子的一个老宫人口中得知,三皇子在中毒之前,似乎秘密来过一趟天启,好像那一趟的结果非常不愉快,北齐皇上也曾查到,这毒是毒王谷所制造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为了两国不起战事吧,这事之后竟就这么不了了之,成了一桩无头案,最终知道些端倪的人也都被杀人灭口了。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涉及北齐密辛的那些内容,顾行殊也不好多做点拨,所以并不能看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看完信,谢如婳沉沉叹了口气。 又是天启皇宫,百里溟的毒亦是在宫中之时就已经被人下在身上,这么多年多亏他自己命大,才能活到如今,看来这宫中存在很大的问题啊。 而且这三番两次被提起的毒王谷,其中一定掩藏着很大密辛,毒王谷既然是制造出这些毒药的产地,要解开这些谜团,或许需 得亲自前行一趟才行。 谢如婳刚将这个想法告诉百里溟,就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 “不行,那毒王谷是什么地方?是能制造出那阴狠三贪之毒的险境,听闻里头还有数不清的机关陷阱,非毒王谷邀请之人不可进,虽然如今已经没落了,可那绝不会是一个随便就能涉足的地方,本王怎么能让王妃以身涉险!” “妾身并不是去涉险,而是去探查有关这三毒的线索,这三毒危害之大,王爷也清楚,就算不是为了王爷自己,咱们也得重视。” “本王当然重视,但是如果本王这毒的解毒之法需要王妃亲自深入险境去探查,本王宁愿一辈子病着,忍受毒发!” “王爷……” 谢如婳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当然知道百里溟的反对是因为顾虑她的安危,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不是能意气用事的事。 偏偏一旦牵涉到谢如婳,百里溟就固执得很,即使她说的有道理,百里溟依旧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冒险。 “本王说不行就不行,这事没得商量,要去也是本王派人先去,王妃不可前往。” “可是王爷,咱们都知道派人前去,能打探到的结果非常有限,如若不然,这么久了我们为 何没有半分有利的消息呢?天下多的是怕死之人,正因为毒王谷是那样危险的存在,我们才更要查探清楚才是。” “本王知道,但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王妃若是实在不放心,执意要探查毒王谷,待本王先派一波人前去探查一番再说,万一当中有什么陷阱机关,也好先替王妃扫清一些障碍。” “王爷,妾身可是医毒双绝叶云裳的后人,若连我都进不得毒王谷了,还有谁能代替我进得去呢?” “这……” 百里溟一时语塞,这世上他所知道的,除了皇后和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孤影之外,还真是唯有谢如婳才有资格,也有那个能力顺利入谷。 谢如婳继续道:“何况,妾身身上也有贪欢的余毒,需要借助那血冰蟾彻底除毒,我娘虽然嫁入丞相府,可她已故去多年,那血冰蟾最有可能放置的地方,唯有毒王谷了,此行飞走不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百里溟如何还能阻止,不过此事毕竟事关人命,他不得不担心。 “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本王自当依着你的意思,只是目前我们知道的情报并不多,那毒王谷又在十几年前的一场浩劫中全军覆没了,眼下那谷里是个什么 情形咱们谁也不清楚,本王要王妃答应一件事。” 谢如婳以为是什么保全性命,好好归来这种话,立刻应道:“放心,妾身刚刚迎来新生,日子正惬意着,自是舍不得轻易死去的。” 百里溟无奈道:“本王当然知道王妃惜命,可有时候光靠时运是不行的,此行还得做好更充足的准备才行,之前王妃不是说,那本叶云裳所着毒经手抄的下半册之内,可能蕴含毒王谷覆灭一事的真相吗?” 是啊,谢如婳怎么将这事给忘了。 百里溟道:“保险起见,王妃得先答应本王,就算真的非要前去毒王谷,也得先将这《毒经手抄》下册找到了,誉抄熟练之后再去。” 谢如婳一顿后立刻就明白了百里溟的意思,毒王谷既称“毒王谷”里头必定毒药无数,虽然谢如婳医术精湛,可架不住毒药众多,叶云裳的那本《毒经手抄》收录的皆是以毒王顾中毒药的方子为基础,有它在手一般的毒药就不能伤到她了。 她不是个冲动之人,对危及性命之事更是不会轻视,而找到《毒经手抄》本也是今后最大的任务之一,谢如婳立刻就应承了下来。 如此,二人总算在这件事上达成协议,商量妥当。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刁蛮 拥着她,百里溟满是无奈:“你为何非要去做这么冒险的事呢,你这样,让本王拿你如何是好!” 难得听到百里溟这样的抱怨,谢如婳狡黠道:“妾身也是为了天下大义啊,这种事,既然知道了就要有所行动,不然你不做,我不做,大家为了安稳全都选择明哲保身,等到天下大乱的一日,岂不为时晚矣?” 这样识大体又敢作敢为的谢如婳,让百里溟实在无言以对。 百里溟只能宠溺道:“是是是,王妃最是胸怀广阔了,常言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王妃虽然不是大丈夫,但在行事格局之上,不输给任何的男子,当得起一句巾帼英雄。” 谢如婳可一点儿也不想做巾帼英雄,相反,她厌倦极了这种打着为天下着想,却必须得牺牲自己的大义,上辈子若非为了研制一种抗病毒的可控药物,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又如何会到这个世界来。 不过,这一趟的异世之行,也算是对她牺牲的奖赏了。 想到上一世并不大好看的结局,谢如婳贪恋的往百里溟的怀里钻了钻,闷声道:“妾身要的不是国家大义,也不是什么天下兴亡,妾身要的,不过是王爷和我自个儿的平平 安安罢了,妾身只想找到解药之后,能够安安稳稳的的和王爷生活在一起,咱们的小日子再不受侵扰就好。” 百里溟似有所感,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背,温声道:“会的,不止我们日后安定,天下百姓们也会在掐灭这次的危机之后,安定生活,这样的日子不会太晚。” 谢如婳用力的点头,有百里溟在身边,她相信自己能够克服所有的困境。 她一定能够找到三贪之毒的解药,瓦解幕后之人的阴谋,然后和他共赏繁华。 一夜安稳。 三月初九,草长莺飞,黄道吉日。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谢如婳那间集合了衣裳改良,鞋子改良以及妆容,饰品,胭脂水粉为一体的铺子,终于开张了。 铺子名为“华妆”,从装修到选样,再到各种入货的挑选,形象风格搭配,零零总总皆是谢如婳自己亲力亲为,加之用现代手腕做的特殊推广,还没开业之前就已经引发京城贵女们的一波谈资,如今好不容易开业,自是引发一大片热潮。 大胆的装修风格,新奇的衣裳样式,精致华美的首饰头面,这里可谓是女子的天堂。 三声鞭炮响后,不少贵女们都慕名儿来,谢如婳站在店铺内剪 彩说些好话,就算正式开始营业了。 因为新奇特别,“华妆”在开张的第一日,就客似云来,门庭若市,这里还兼职形象改造,谢如婳忙得脚不沾地,连着她新请的女掌柜蕴娘也满是笑意。 贵女们买衣裳的买衣裳,挑首饰的挑首饰,谢如婳正忙着招呼人,就听到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 “这衣裳是本小姐先看上的,你抢个什么劲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就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也该跟本小姐抢东西!” 说话的跋扈女子妆容艳丽,一双美眸气势凌人,明明是非常明艳的一张脸,却因为行为嚣张生生长成一幅刻薄相来。 在她对面,一个女子抖着肩暗自小声辩解:“是我先买下的,我都已经付钱了呀。” 那女子不依不饶:“你买下的就是你的吗?本小姐看上的东西,谁敢霸占!来呀,将东西给本小姐拿过来,顺便把这个没眼色的女人扒、光,丢到街上去!” 谢如婳刚注意到这边,就见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干练女子已经先一步过去劝架了。 “今日是人家的开张之喜,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不过一件衣裳而已,互相退让一步就是了,林小姐既然买了 衣裳,你要实在想要大可拿银子易让过来,又何如此必咄咄逼人呢?” 林小姐小声插话:“一,一两银子。” “听到了吧,她买这件衣裳用了一两银子,只要你将钱给人家,人家也愿意将衣裳让给你,这样就公平了。” 先前那位小姐见有人出头,不高兴道:“一两银子也好意思跟本小姐来要,果然是穷鬼想钱想疯了,本小姐要是不想给,又如何?” “这衣裳既然已经被付钱,那就是这位小姐的了,她有权自己带走,所以还请这位小姐高抬贵手,莫要为难人家。” “我偏不,本小姐看上的东西,什么时候由着别人说拿走就拿走,今儿必须将东西留下!” “你,你这是蛮不讲理!” “我就蛮不讲理怎么了,是衣裳的事吗?明明是林新月对本小姐不尊重!” 劲装女子也被这人的蛮不讲理弄得生起气来,若非想着自己是来劝架的,指不定就吵起来了。 不过,她还是忍着脾气咬牙继续讲道理:“她何处不尊重你了,我在一旁看了半晌,只看到你在这儿仗势欺人,并没有她的半分不是,周小姐,虽然你的家世比林小姐的好,但这绝不是你欺负她的理由!” “ 本小姐就欺负她了怎么了,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也敢在本小姐面前顶嘴,今儿她要是不把本小姐的绣花鞋舔干净,本小姐还不放人了。” 劲装女子终于生起气来:“你,你这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怎么,你这是准备替她出头是吗?你要实在看不过眼,有本事你替她来啊?不然,你们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眼看就要剑拔弩张了。 蕴娘赶紧过来,端出大掌柜的广袖善舞,笑道:“两位小姐何必争执呢,这衣裳别致,小姐们眼光相近也是正常的,我这儿还有别的款式,就这个颜色也还有另外两件,要不两位小姐看看其他的?” 女子恼道:“不必,本小姐现在不要衣裳了,就要心里一个痛快。” 蕴娘面色一僵,只能求助的看向谢如婳,对付这种位高权重的刁蛮女子,就不是她一个平头百姓能做得到的事了。 谢如婳在京城待着这么久,多少对官员家眷们也有些了解,眼前这位得理不饶人的女子,可大有来头。 听说她是江太师府上的千金,太师夫人早年在江南游玩的时候,不小心将女儿弄丢了,因此郁郁成疾,最近才将女儿找回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指教 这位周小姐被拐卖后,自小长在市井民间,如今乍然做了太师之女,却依旧一身市井之气,历经小人得志的张狂,能不嚣张吗? 而且,她的姑姑是宫里的梅妃娘娘,表哥又是三皇子百里煜,有这些身份的加持,加之太师夫人好不容易寻回女儿,又娇宠得很,还真别说,如今的京城虽然达官贵人满地,可真没几个敢与她直接对上的。 可惜她的身份再一飞冲天,在德不配位的情况下,谢如婳就是那万人里不会惯着她的其中一个。 谢如婳走过来,温声道:“抱歉,华妆的规定是,衣裳一经售出就没有资格再指教,这位林小姐既然买了这件衣裳,便是这件衣裳的主人,不管她想要如何处置这件衣裳,我们都无权置喙,所以,您可以带着衣裳从大门直接离开,谢谢您的光临。” 这是,为了维护林小姐的权益要得罪这位周千金了? 林小姐有些惶惶:“我,我当真可以先走?” “当然,作为本店的顾客,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你。” 林小姐看了劲装女子一眼,说了句道谢的话,就抱着衣裳走了。 劲装女子谢如婳认识,正是那日谢清清在济世堂找茬时,挺身而出维护她的 镇国将军之女罗明玉,她还是一贯的古道热肠,今日又帮助了一位弱势女子。 在场之中,方才那位林小姐实力最弱,在周莹莹面前,她能欺负到的人也只有她而已,未免造成新店开张不好的影响,谢如婳让人先走,掐灭争议的源头也无可厚非。 可周莹莹寸步不让:“站住,谁允许她可以离开了?” 谢如婳昂首:“本妃允许的,如何,周小姐还有意见?” “本妃”二字总算让周莹莹忌惮了些,朝身边看了一眼,她的贴身丫鬟立刻站出来,向她解释谢如婳的身份。 知道了她是江夏王百里溟的王妃之后,周莹莹倒是收敛了些,没再阻拦林小姐离开,只是依旧有些不服气,便学着市井那些妇人叨叨了两句:“我当是什么达官贵人,一个王妃到这大街上来开铺面,简直是钻钱眼里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啧啧,以往我还当能做王妃的人,会有多尊贵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嘛,为了不丢失一个客人,连区区七品芝麻官的女儿也巴结,看来皇家脸面也不值钱啊。” “好民不与官斗,走了走了,今日真是晦气得很,这什么铺子,再也不来了,还什么华妆,我看干脆叫华 巴结算了,哼!” 那扭捏的姿态,那满脸嫌恶的眼神,那毫不掩饰的刻薄,无一不让人感到难受。 见这一群主仆就怎么迈着步子往外走,谢如婳突然道:“慢着!” 到底是市井出来的,一听贵人叫唤,周莹莹下意识的就抖了肩低下了头,可一想自己如今已经是太师府千金了,在京城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于是又立刻跋扈起来,昂着下巴高声道:“怎么,王妃娘娘叫住本小姐,难不成还想留本小姐在这吃饭?” 谢如婳淡道:“吃饭?只怕本妃这陋室招待不起周小姐的贵体,周小姐也看不上本妃的饭食粗陋吧。” “那是,这里的东西如何能跟太师府的比,太师府的桌子是金丝楠木的,吃的是各地进贡的,连喝水用的茶盏都是黄金锻造,本小姐如今非燕窝鲍鱼不食……” 此话一出,一旁看热闹的小姐们立刻哄堂大笑,连谢如婳也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周莹莹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在贵人满地的京城,自己这话有多没见识,她顿了顿,又使出先前蛮不讲理的伎俩:“总是,本小姐金枝玉叶,不是你们这些粗鄙之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是哦?好一个金枝玉叶 。” 连罗明玉都笑了起来:“周小姐这位金枝玉叶,还真让我们大长见识呢。” 看热闹的小姐们笑得更欢了。 周莹莹红了脸,终于回过味来,这些人都在嘲笑她上不得台面,像个暴发户呢。 她气恼的瞪向谢如婳,毫无教养的指着她:“都是你,你算个哪门子的王妃,胆敢得罪本小姐,信不信本小姐让皇子表哥教训你!” “你去叫啊,最好让百里煜好好教训我,到时候看大家是说他不孝,还是说我这长辈为老不尊。” 旁人又是一阵大笑,周莹莹实在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怒气冲冲道:“你给我等着,我现在马上就让我娘告诉梅妃姑姑,封了这铺子,看你们到时候还怎么笑得出来!” “周小姐。”谢如婳突然肃了神色:“本妃叫住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奉告周小姐一句话而已,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殊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周小姐以往也是苦过来的人,相信不会忘了当初被人欺凌时的痛苦吧?” 周莹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起她的过往,这样会让她觉得那些苦难并未离去,好像如今的生活都是偷来的似的,她立刻道:“闭嘴,我的行事,何须要 你来指教!” “指教倒是算不上,不过是个好心的建议罢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自为之吧。” 周莹莹气死了,又找不到话反驳谢如婳,挥了两下拳头之后,只能忍着心头这口恶气,计划着秋后算账,怒气冲冲的跺脚走了。 “还有,按照辈分,百里煜得称呼我一声皇婶,看你和他这么熟悉,不如你替我向他带个好啊。” 哄笑声四起,周莹莹走的更快了。 各位贵女们哈哈大笑,笑完了对此也并不在意,一个无才无德的暴发户而已,就算再如何掩饰,能变成真小姐不成?碍于身份她们没敢像谢如婳这样明着怼人,但听她毫不留情的批判,这感觉真的抒了好大一口恶气! 特别是罗明玉,笑后爽朗的朝谢如婳拱拱手:“王妃机敏,明玉大开眼界,今日真是爽快,爽快。” 谢如婳笑笑:“恶人还需恶人磨,周小姐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一个人的内涵和风骨摆在那儿,这点就算穿上霓裳羽衣也掩饰不了内里的贫瘠,咱们自己不往心里去便好。” 罗明玉点头:“王妃好见地。” 谢如婳很喜欢这个侠肝义胆的女子,不觉发出邀请:“如果罗小姐不介意,咱们上楼上坐坐?” 第二百章 志同道合 罗明玉眼前一亮,对于这个神思机敏的王妃,她也很是欣赏。 两人移步楼上雅间。 各自落座后,谢如婳先笑开:“早就听闻罗老将军的孙女英姿飒爽,风姿无双,今日得见果然如此,罗小姐古道热肠,锄强扶弱,侠肝义胆令人佩服。” 罗明玉的眼神更亮丽了,立刻兴致高燃:“不过是见不得有人欺凌弱小罢了,哪有那么高尚,不过王妃给我的评价倒是非常对我口味,从小我便立志要做一个锄强扶弱的江湖侠客,可惜……” 可惜身在高门,有太多的不得已。 谢如婳能够理解,她笑道:“只要心在江湖,何处不是锄强扶弱?罗小姐的气度,已经接近自己心目中的女侠客了,只要坚持做好自己,总有一日、你会发现,最大的江湖,就在自己的心里。” “言之有理!”罗明玉大气笑道:“心中有江湖,哪里都是江湖,王妃这话犹如醍醐灌顶,当真让我茅塞顿开啊!” 罗明玉身为世家嫡女,倒是养出一身的豪迈气质,十分难得。 哪个女子心中没有一个武侠梦?两人因此相谈甚欢。 罗明玉是个豪爽的,聊着聊着,没多久就将谢如婳当做了自己人,说到日后有机会,他们可以相约上江湖 体验一番江湖儿女的侠肝义胆时,不知道什么事触动了罗明玉的神经,她突然失落起来。 “为今做姑娘家都不能随心所欲,日后想体验这样无拘无束的日子,怕是更难如登天了。” 谢如婳见她突然笑容冷凝,忍不住关心道:“怎么了?” 罗明玉叹了口气:“我家的事你知道吧,有关我的亲事。” 亲事?谢如婳并未听到什么风声。 她下意识的摇摇头,罗明玉也顾不得羞涩,直言道:“就是,三皇子百里煜,他有意与我们罗家联姻,已经向我爷爷下帖子,跟他们提亲了,可我不喜欢他,也不想嫁入皇家,我……” 百里煜,竟然想娶罗明玉? 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嘛。 不,百里煜也算不得牛粪,身为一个皇子,他已经比一般人优越许多了。 可罗明玉这样一个肆意张扬的女子,怎么可能适应得了当皇子妃的生活?这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嘛。 更何况百里煜野心勃勃心思阴沉,与罗明玉爽朗豪迈的性子简直天壤之别,让一个江湖女侠去嫁给朝堂权贵,这,这不是等同给罗明玉找了个火坑,让她往下跳么? 谢如婳的面色一下就凉了下来,满脸写着不赞同,害得罗明玉见状 ,以为是自己说到不想嫁入皇家而让谢如婳不高兴,连忙道:“抱歉,我不是对皇家有意见,只是我这性子你也知道……” “我知道,百里煜并非你的良人,这桩婚事倒是委屈你了。” 罗明玉一怔,能嫁给皇家,所有人都认为是天大的福分,竟然还有人说委屈的是她? “王妃……” 谢如婳认真道:“百里煜并不适合你,这桩婚事就是一场利益之下的牺牲,如果你们两真走到一起,必定是场悲剧。我知道你为了家族不能抗婚,但婚姻不同儿戏,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幸福,希望你考虑清楚,趁着如今圣旨未下,或许还有旋还之机。” “你,你也这么想对吗?终于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了!” 罗明玉一阵感动,立刻将自己这段时日的憋闷倾吐出来:“虽然嫁入皇家,在外人眼里是无与伦比的荣幸,可我却非常清楚,我并不适合那高墙之内的生活,要我一辈子因为皇子妃这个身份束缚,我宁愿一个人浪迹天涯一生。” “可是爷爷年迈,又一心盼着家族的兴盛传承下去,他为皇上尽忠了一辈子,我不想让他失望,如果皇上真的下旨,我想他一定也不愿违背那个人的意愿吧。” “王妃,我真 的好累啊,为了哄家人放心,每日都得装出乐呵呵的模样,可其实我一点儿也不高兴,一想到要嫁给三皇子,我这心里就无比的沉重,这桩婚事给我的抗拒太大了,我已经许久没有睡好了……” 真是可怜,让这样一个内心坦荡的女子为难成这样。封建制度之下,乱点鸳鸯谱这种事的事的悲剧,也实在令人反感。 这是一个女人的终身幸福啊,岂由得别人三两句话决策。 谢如婳不愿看着一个朝阳般明媚的女子就此走入火坑,虽然这两人与她并无直接的关系。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罗明玉的手背,坚定道:“你爷爷是想尽忠,但他一定更希望你过得幸福,去找他谈谈吧,相信我,罗老将军是个开明之人,他不会迂腐到为了家族繁荣牺牲孙女的,老将军比谁都拎得清,他会站在你这边的。” 罗明玉的心头终于升腾起一丝希望:“当真?” 谢如婳点点头:“婚姻之事,不要将就,选错人对女子来说,是一生的遗憾,希望你能坚守原则,并且日后都康康顺顺。” 罗明玉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是她今日收到的,最好的祝福了。 她诚心道:“那好,我去与他谈谈,谢谢你,王妃。” 谢如婳相信 罗明玉已经从中受到了启发,只希望她的这场安慰,能让这个女子永远这样豪迈下去。 “好了,相识也是一场缘分,既然咱们如此投缘,你就不要王妃王妃的叫着了,怪生分的,要不,还是叫我如婳吧。” 罗明玉惊喜的张了张嘴,她也不是个扭捏的人,当即就叫道:“谢谢你,如婳。” 谢如婳笑道:“那日后,我便叫你明玉了。” 罗明玉抚掌:“好好好,如婳,今后我又多个可以与我一起仗剑江湖的人了。” 两人相视而笑,罗明玉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一事来:“对了,梅妃娘娘已经传话,让我娘明日进宫中说话了,我猜八成是为了这桩婚事,既然决意推掉此事了,要不,如婳,你干脆帮我想个主意,怎样回了梅妃娘娘又不会得罪她?” 谢如婳略作思索,随口问道:“你如此抗拒嫁给百里煜,该不会是心里有人了吧?” “说什么呢。” 罗明玉一阵娇嗔,却是可疑的红了脸。 谢如婳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揶揄一笑,凑到她耳边道:“这不是现成的借口吗,让你的意中人早点上门提亲,那罗老将军推据这桩婚事就什么理由也不用找了。” 罗明玉气恼的说了道:“如婳,你太坏了!” 第二百零一章 毒发 谢如婳笑道:“你看,你都脸红了,这种事哪用得着这么害羞啊,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或许一辈子就那么一次,错过了该多遗憾,何况你这事赶事的,一不小心就得被逼着嫁入皇家,还不得早早为自己打算起来吗?” 罗明玉的脸红了又红,却是带着些许失落:“可他还不知我的心意呢,我怕……” “怕什么。”谢如婳拍着她的肩大气道:“你江湖儿女的气势哪去了,拿出你的豪迈来,表白这种事,不外乎两种结局,他接受了,或者拒绝,你这样惶惶的畏首畏尾,岂不错失良缘?” 到底是受三从四德教养的古代女子,闻言罗明玉瞪大了双眼,面上有些许震惊:“可是,可是我们是女子啊,怎可如此不矜持。” “矜持有什么用,矜持还能让你嫁个如意郎君不成?我们的罗家大小姐不是自诩江湖侠气吗?这会儿反倒扭扭捏捏起来了,先前的气势哪去了?” 罗明玉一怔,也被她这大胆的话激起一股豪迈来,一挥手道:“如婳说的是,扭扭捏捏也不是我的性子,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若不与他说清楚我的心意,只怕我这辈子都会感到遗憾,不管最终我能不能拒绝得了皇家这桩姻 亲,这事,我必须去办!” “这就对了。”谢如婳笑道:“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而能够经受考验的幸福,必定更加难能可贵。” “不然,到时候你倒是顺利拒了皇家姻亲,结果他却因为不明所以娶了别人,如此错过岂不惋惜?” “他敢!如果他娶别人,我就去抢亲!” 谢如婳被她这话逗乐了,总觉得这才是罗明玉该有的模样。 两人玩闹了一阵,谢如婳送了两套符合罗明玉气质的头面,说是见面礼,罗明玉推迟不过,回送了个成色极好的镯子,就当有来有往了。 这一日,谢如婳非常开心,不仅因为华妆的生意很好,还因为终于找到了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姑娘。 连着回到府里的时候,她还满带笑意。 可没一会儿,她就笑不出来了。 百里溟突然毒发,急急打发了管家出来找谢如婳,正巧见她回府,管家赶紧上前说明情况,谢如婳连衣裳都顾不得换的就匆匆回到清风苑。 只见百里溟正躺在床上,浑身不停的抽、搐,他的整个人已经被隐忍的汗水濡湿,整张脸也成了如蒸螃蟹般的红色,虽是躺着,可却不时的翻来覆去还是得显示了他这会儿的挣扎,而口中传 出断断续续的低吟,也说明他正经受一次艰难的折磨。 谢如婳见状,一下就心疼起来,能让隐忍如百里溟,都忍不住痛呼的痛苦,早就非常人能够忍受了。 立刻拿出银针为他缓解,谢如婳顺口问道:“王爷毒发的消息,可有其他人知道?” 管家道:“没有,王爷清醒时便吩咐除了赶紧将王妃找来之外,立刻对外封锁消息。” 那就好,百里溟的毒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这种节骨眼上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给江夏王府招来祸患。 一番插针走穴,谢如婳轻车熟路的为他放了一次血,又用汗蒸之法将毒逼出,忙活了好一阵,百里溟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 将百里溟重新安置在床上,谢如婳高提的心刚刚放下,突然,百里溟又一跃起来,猛然的在床边喷出一口鲜血! “王爷!”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情况,谢如婳一下就慌了神,惊恐的喊了声。 而百里溟吐完这口血之后,仿佛骤然失去重心一般,就这么直直的往后倒去。 “王爷,您没事吧!” 管家亦是惊恐,赶紧扶住百里溟,将他重新扶好躺回床榻,担忧的看向谢如婳。 谢如婳早已拿起百里溟 的手开始诊脉,他的脉象前所未有的紊乱,起伏不定不说,还时快时慢,一会儿又如置身九天寒冬的冰冷,一会儿又如六月骄阳般的喊热。 谢如婳的面色,逐渐变为冷凝,手中的银针飞得更快了,心中的不安也随之越来越浓。 怎么会?之前经过自己的调理,他的毒不是已经逐渐平息了吗?而且以往就算毒发,也从未有过这种冷热交替的危险情况,究竟是哪儿出了状况? “你可知今日王爷去了何处?” 去了何处,管家自是知晓的,想了想道:“王爷,今日前去早朝之后,一直在宫里直到午时才回来,下午并未出门。” 宫里,又是宫里,难道他的毒发加重,与皇宫也有关系? 来不及思索,又是一个时辰之后,谢如婳总算撤了插在百里溟身上所有的银针,缓缓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比起自己的辛苦,她更心疼百里溟遭受的折磨,每毒发一次,他的筋脉就受损一分,长此以往,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那个去往毒王谷探寻真相的想法再次在谢如婳心头盘旋,百里溟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了。 这一夜,谢如婳一直守在百里溟的身边,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惹 得谢如婳担忧不已,对谢云裳所着那本《毒经手抄》的消息也愈发迫切起来。 而唯一确认与毒经有关的人,只有江孤影。 谢如婳决定再探藏书阁,去见江孤影一次,哪怕百里溟并不认同,她也一定要从江孤影口中,套出点有关毒经和叶云裳的消息。 只是,入宫不易,她该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顺利进入皇宫,并且靠近藏书阁而不惹人怀疑? 谢如婳苦思冥想,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但这个宫,她是入定了。 一夜未睡,一早,确认了百里溟已经熬过毒发的谢如婳,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喊了管家让他好好照顾王爷之后,自己先去了一趟五皇子府。 想要顺利入宫,又得名正言顺的进入藏书阁,与自己有关的借口只能是五皇子的病,这事需要五皇子的配合,她需要先与五皇子通气。 自从那日百里溟因为他们自作主张拒婚,让两人都陷入险境之后,百里溟就严令百里珩不许让谢如婳冒险,百里珩对这位皇叔敬重得很,之后对谢如婳都客气了许多。 如今他已经听从谢如婳的建议,不再避着皇后的锋芒了如今此他的处境虽然依旧没能转好,却因为逐渐的对抗而改善不少。 第二百零二章 配合 五皇子府门庭大开,虽不如其他皇子府那般招摇明目,不过因为他近日一改以往的低调,多放了不少仆从在府里,倒也比以往看着热闹了不少。 显然是得了吩咐,新添的门房见谢如婳的马车来了,赶紧入内禀告。 百里珩亲自迎了出来,他的脸色一贯的有些苍白,精神看着却好了很多,估计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错,他的面上还带着笑意,见人便道:“今儿一早,我还看到喜鹊登枝,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来着,猜想今日必有贵客登门,没想到是皇婶来了。” 谢如婳白了他一眼:“收起你那套门面话,若真敬重皇婶,就赶紧将皇婶吩咐的事给办了。” 百里珩笑容一敛:“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婶这是怎么了?” 百里溟还在病着,谢如婳也没心思跟百里珩寒暄,肃着脸说了声:“书房详谈”就率先走在百里珩的前面,往书房而去。 两人到了皇子府的书房,谢如婳知道这儿是百里珩自己经营的,说话比较安全的地方,便也不藏着了,直言道:“你皇叔之前中过毒,这事你知道吧?” 百里珩一下严肃起来:“这是天启皆知的事,听闻皇叔因为中毒而毁了容貌,面目丑陋不堪,所以只能 常年戴着他那银色的面具,怎么了?” 哪怕事到如今,提到外人对百里溟的看法,谢如婳的心头还是有些涩意,顿了顿,她才说道:“这个传言是真的,他中了一种非常奇特,且难解的毒,并且昨晚刚刚毒发了。” “怎会!” 平日的百里溟看着,不是一贯的冷峻康健吗? 谢如婳叹了口气:“我能拿这种事骗你吗?他中毒十几年了,并且身上的毒比你的还厉害,连我都束手无策,这毒我只知道一些线索,并不知如何解决,如今我需要你帮个忙,让我前去调查一番关于此毒的一些线索。” “好,如果有珩能帮上忙的地方,皇婶只管开口。” 谢如婳道:“我需要入宫一次,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演一场戏。” “什么戏?” “我需要你,再病一次。” “好。”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谢如婳幽幽看向他:“你皇叔不是交代了你,不许让我冒险吗?你就不怕我入宫之后有什么事,连累你被你皇叔怪罪?” 百里珩面色一窘:“皇婶的事同样重要,再说这不是为了皇叔吗?既是如此,想必皇叔会谅解的。” 谢如婳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 百里珩这小兔崽子,总算没白疼他 ,不然光听百里溟的话,自己的事却不在意,那这事就难办了。 现在他同意了帮忙,谢如婳当即不再犹豫,拿出一粒递给百里珩,没想到百里珩看也不看的就直接吃了。 谢如婳满是惊诧:“你都不问问我这是什么毒药就吃了,不怕当场毙命?” “皇婶给的东西,会当场毙命吗?” 百里珩笑笑:“既然不会,那又有什么打紧的,从小到大,我这装病都已经成习惯了,不过是再表演一次而已,我懂。” 听着这听天由命又无可奈何的话,谢如婳的心头莫名沉重起来:“对不起,本答应了你日后公开治好你的病,没想到还要兵行此法,委屈你了。” 百里珩摆摆手:“皇婶赶紧去吧,放心,我百里珩以往那么多次的死里逃生都挺过来了,说明上天都舍不得我死,我会好好熬过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并且,你的福报在后头。” 说完这句,谢如婳不再磨蹭,立刻就起身离开。 百里珩的信任对她非常重要,她一定要及时回来为他解毒。 坐上马车匆匆赶到正阳门,谢如婳急忙给宫里递了帖子,说自己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 一等诰命位份的命妇求见, 一般情况下皇后是不会拒绝的,况且她又是皇家之人,说了有急事求见这样的话,便是皇后再不待见她,也还是给了面子宣召。 一得宣召,谢如婳赶紧匆匆往翊坤宫赶去,她需要做的事片刻都耽搁不得,所以连脚步都有些凌乱起来。 到了翊坤宫,谢如婳才停下匆匆的步履,理了理衣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下,在宫门口拜倒,大呼:“皇后娘娘救命,五皇子恐怕是不行了!” 不敢受王妃的大礼,宫女们纷纷四下避让,又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大家都惊诧极了,立刻有机灵的将此事报告到皇后跟前。 皇后在大殿之内饮茶,听到谢如婳求见的消息本还惊诧来着,自己最近因为太子的事,一直没有得空去理会这个江夏王妃,她倒是自己求上门了。 她本还慵懒的坐在那儿,想用皇后的架子消磨消磨谢如婳的锐气,没想到她根本不进门,直接在外头就说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话。 宫女一将谢如婳的话禀告给她,皇后立刻就站了起来,震惊道:“她说什么,百里珩不行了?” 宫女低头,严谨道:“是的,娘娘,王妃确实是说五殿下不好了。” 皇后一震,继而心头涌起的是阵阵狂喜, 百里珩不行了,百里珩那个贱、人之子终于不行了,她汲汲营营这么久,终于熬到他不行了! 谢如婳作为她指定给百里珩治病的大夫,她说的话不会有错,连她都不怕担责的说百里珩不行了,他就一定徘徊在生死边缘。 等一等,谢如婳这个时机入宫…… 皇后一下清醒过来,赶紧道:“这么大事,岂能胡乱传颂,珩儿终归是天启的皇子,还不快让江夏王妃进来说话!” 想将她叫进大殿,确认百里珩是否不行的消息之后,再用别的事封她的口是吗? 宫女过来传话的时候,谢如婳一下就看穿了皇后的意图,她并未进去,而是依旧站在大殿之外惊慌的大喊:“皇后娘娘救命啊,五皇子病危,臣妇不得不冒死入宫求一药方,还请皇后娘娘开恩应允!” 说罢,为了逼真,她还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三个响头磕下去,如果皇后再不出现,这事只怕就要传到皇上跟前去了。 伴随着百里珩病重消息而来的,是谢如婳不识抬举的烦躁,这个谢如婳,非要再殿外如此招摇的说这些话干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有点气度的进门跟自己好好说吗? 烦躁归烦躁,皇后却不得不主动走出殿外见人。 第二百零三章 拖延 走出大殿,皇后被她吵嚷得心烦,本想借机发作她一通的,没想到谢如婳见她出来,一下就如见到救命恩人似的扑上来,抓住她的衣摆开始哭。 “皇后娘娘,五皇子病危,马上就要归天了,臣妇这心里不安得很,是臣妇医术浅薄,没能顺利治好他,还让他深陷险境,臣妇无能啊。” 皇后无语至极的抽了抽嘴角:“你起来再说。” “不,臣妇无颜起来,臣妇有付皇后娘娘的遵遵嘱托,没能治好五皇子,臣妇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娘娘,臣妇就算长跪不起也是应该的。” 她的面上,展现的是突然遇到这种事的难过,自责以及惊惶不安,仿佛真的害怕到了极点,自责到了极点,死命拉着皇后的衣摆,就是不动分毫。 皇后责备的话就这么哽在喉咙,愣是说不出来,如果这种情况下还指责她,岂不被人说自己冷血无情? 加上她死乞白赖的拉着她的衣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蹭在了她的袖子上,皇后嫌恶得就差没当场翻脸发飙了。 她只能端着架子威严道:“身为皇家命妇,冒冒失失毛毛躁躁的不成体统,为了皇家体面,王妃还是克制一些,赶紧整理好仪容吧。” 做戏要 做全,都这地步了,仪容算什么。 谢如婳继续拉着皇后的衣襟哭:“臣妇,臣妇不敢起来啊,五皇子病重,都是臣妇的错,是臣妇没有照看好他,臣妇罪该万死。” 老生常谈的请罪,毫无新意,皇后已经被她弄得彻底没了耐心,烦躁道:“让你起你就起,本宫的旨意你还不听了!” 谢如婳一怔,这才磨磨蹭蹭的顺势起了,瞧见皇后的眼神,又赶紧抹了把泪,把自己的脸整理干净。 行了个正经的礼,她克制着泪意道:“臣妇自知对不起五皇子,如今也不敢求得皇后娘娘的谅解,只是现下五皇子命悬一线,臣妇身负重任自是不敢轻言放弃的,臣妇此时入宫,就是想求皇后娘娘一件事,还请娘娘成全。” 什么,这意思是,百里珩还没断气? 皇后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和戾气,这个百里珩,怎的还如此命大! 她很想发火摔东西,只是身为皇后的威严却让她不得不在这时候收敛脾气,不仅如此,她还得温和的安抚谢如婳。 “江夏王妃,人的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就算珩儿不幸在你手上殒命,也不能说全是你的错,你又何须如此执着?” 什么叫“就算百里珩不 幸在你手上殒命?”皇后这话,好深的套路! 谢如婳只当不知这话中的陷阱,惊慌道:“可,可五殿下还有一口气在啊,臣妇怎能见死不救,臣妇听闻宫中有一本珍贵的医书,上头有套流云针法,可起死回生,救人于黄泉之路,臣妇想临时借阅,还请皇后娘娘恩允。” 是有这么一本古籍,皇后自己都曾阅读过,对其中所描述的奇经八脉深以为然,这是皇后仔细研究过的古籍之一。 谢如婳这话并无破绽,不过,她为何要救百里珩,让他就此死去,岂不更好? “江夏王妃啊。”皇后顿了顿,正想说些场面话来拒绝,就听谢如婳率先说道:“皇后娘娘仁慈心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是吗?五皇子可是皇上的亲血脉,他若有事皇上该有多难过啊。” “臣妇今日过来求借古籍,也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了,为今之计唯有死马当作活马医,祈求五皇子能多撑一段时日而已,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只要将那本古籍借给臣妇,臣妇尽人事听天命,就算最后的结果不仅如人意,臣妇也了无遗憾了,皇后娘娘!” 谢如婳作势又要行礼,暗地里却在小心观察皇后的反应。 被她这 么一打断,皇后果然想起这事的可行性来。 她一边给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派人去调查一番此事的真假,看看百里珩是否真的就剩一口气了,另一方面,思索这谢如婳这话中的意思。 她说的是,百里珩再不受宠也是皇上的血脉,在这个节骨眼上,谢如婳没求到自己面前还好,可她求了,还明目张胆的跪在宫门口让不少人都看见,这些人指不定是哪个宫中的眼线,万一百里珩出现什么意外,她们在皇上耳边吹个枕边风,自己岂不真成了见死不救? 何况她还顶个嫡母的名头,落井下石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得的,为了自己贤德的名声,她还得装出同样的挂心,才能对得起自己母仪天下的气度。 左右一本古籍而已,那刘云针法再厉害,难不成真能起死回生么?如果她真借给了谢如婳,百里珩还是没救的话,那就是谢如婳的错,而无关自己了。 思及此处,皇后安抚道:“王妃莫急,不就一套针法么,只要能救珩儿的性命,本宫岂能小气。” 说着,她转脸问贴身宫女:“杜若,那流云针法的典籍在哪儿?” 杜若最懂皇后的心思,她问的是古籍在哪儿,而不是直接叫她 取来,就说明她并不想让谢如婳轻易找到古籍。 杜若从善如流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各宫借阅后的古籍,都会藏书阁管理,个宫所需书籍也都全由藏书阁收录,所以这流云针法的古籍,只怕也在藏书阁中。” 皇后转头,拉着谢如婳的手,温声道:“你也听到了,流云针法的古籍在藏书阁,藏书阁藏书众多,又没有多少人手,只怕找一本古籍也如大海捞针,不如你就在本宫这休息一会儿,本宫让人去给你找去?” 就知道皇后一定会借口拖延时间,好让百里珩彻底拖死这最后一口气,还美名曰藏书阁藏书众多,实在难以找寻。 等她的人“终于”找到藏书的话,百里珩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谢如婳赶紧道:“皇后娘娘的体贴,臣妇铭感五内,只是五皇子如今危在旦夕,臣妇实在无法心安理得的坐在这儿等消息,还是赶紧找到流云针法再说吧。” 皇后挑眉:“王妃这是,准备自己亲自去寻?” 谢如婳表现出非常的担忧和紧张,用力点头:“多一个人也多分一力量不是,请皇后娘娘体恤臣妇的心情,救人如救火,臣妇实在想快点找到古籍,也好给五皇子多争取一丝机会。” 第二百零四章 现身 谢如婳愿意自己去找,皇后当然更乐意,她就不信藏书阁里满满那么多书,她还能轻易找到那本流云针法,指不定到时候耽搁的时间更长,她就能顺水推舟的将百里珩的死全推脱到她头上。 并且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就算她找着了,也足够让百里珩熬一壶的。 所以稍作考量之后,他就点了头,道:“那就有劳王妃替珩儿操心了,本宫让杜若跟你一起去,珩儿那边,本宫也会派御医去先看着的,王妃放心去找古籍吧。” 谢如婳匆忙跪下,道了声:“多谢娘娘。” 杜若便出来,领着她下去了。 离开了翊坤宫,谢如婳的神色终于慢慢变冷,皇后想拖延时间,倒是正好全了她的心思,她一定想不到吧,自己迂回绕了这么大个圈的目的,就是为了走一趟藏书阁。 不过,这个杜若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后让她跟着自己,明显是不信任她,要她监视自己来的,还有百里珩府上,皇后说了会派御医过去,难保她不会再次产生上次那种趁机弄死百里珩的念头。 可惜今日的谢如婳已经不是往日那个了无心计,思虑不周的江夏王妃,皇后以为区区这样的手段就能拦下她了吗 ? 皇子府的危急,谢如婳并不担心,她和百里珩都是自省之人,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给别人第二次机会得逞,皇后的人或许能看到百里珩的状况,但他喝的药是不是皇后的人给的,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这个杜若,对于一个用毒高手来说,对付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监视者,实在不在话下。 这不,谢如婳摸了摸袖中的瓷瓶,已经有了对付此人的主意。 两人一路往藏书阁而去,有了杜若的存在,谢如婳进藏书阁可谓一路畅通,杜若就是皇后跟前的通行牌,是皇后娘娘特允了她进来,谁能阻拦? 真正进入藏书阁的大门之后,杜若的作用也履行完了,谢如婳便对她说:“这藏书阁真大,也不知那流云针法究竟在哪儿,不如咱们分开寻找吧。” 杜若点头,皇后娘娘的交代,她谨记在心,既然谢如婳主动提出,倒省了她的麻烦。 走向与谢如婳相反的方向,杜若还想着提前一步故意将那书籍目录给拆了,这样谢如婳就只能同一只无头苍蝇似的慢慢找,最好让她从早上找到晚上。 突然的,身后有人拍了她一把,杜若只闻到鼻尖漫起的一道香气,她的身子就随之 软软的倒了下去。 谢如婳将人扶到一边坐好,然后收起手中的一个小瓷瓶。 这里头的迷幻香是上次根据野利琉珠给的启发做出来的,它会让人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觉得自己正在做想做的事,虽然性质和贪痴之毒有些神似,但绝不是将人做成只会听话的活死人。 迷幻香的药效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谢如婳不敢耽搁,将人放好后,就开始对着空气喊道:“江老前辈,我知道您在这儿,请您出来现身一叙!” 青、天、白、日,藏书阁里了无声响,有的只是阳光透过窗柩留下的斑驳和安静。 谢如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室内,却无人应答。 “江老前辈!” 谢如婳不由得有些着急,她的时间非常赶,做了这么多只为见得江孤影一面,如果他都不现身,这一趟岂非又要半途而废? 谢如婳又忍不住叫了几句,可惜还是无人应答,藏书阁的构造谢如婳看得分明,就像是个巨大容器的存在,外头的人不容易听到里头的说话声,但在里面,所有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这也是防着有人进入这样的皇宫重地。 上次来的时候是半夜,又又不能点灯,她也没想到藏书阁 会是这个模样,如今听着耳边的回响,看到藏书阁的全貌,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草率了。 莫说这里头藏着一个绝顶高手,便是这复杂无比的各种八卦阵,也够她破解好一阵的了,何况她们进来的脚步声在耳边听着都如此粗重,如果不是皇后的命令,一般人进来早就被发现了吧。 难怪皇后会如此放心的让她进来,因为一个一窍不通的女流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法随意走动,还有这个杜若想也不想的就答应她分开行动,也是因为她坚信如果当靠她自己,是不可能轻易找到古籍的。 眼看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喊了几声还是无人应答的谢如婳更着急起来,如果还叫不出江孤影,那她只能白算计这一场,空手而归了。 无奈之下,神思一转,她只能拿出叶云裳说话。 “江老前辈,我知道您在这儿,看在我娘的面上,晚辈求您现身一见,晚辈知道为了成全您的为难,本不该继续再来打扰,可晚辈的夫婿如今身中剧毒,命悬一线,还请前辈开解一二!” 安静,还是安静。 “江老前辈!晚辈知道您是关心晚辈的,那本毒经解集晚辈看过了,晚辈深受大益,可也有许多不 解之处,还得请教前辈,晚辈知道前辈想表达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再参与此事,可前辈,我夫君中的就是这贪欢之毒啊!” “夫君中毒多年,昨日毒发,已经到了面色潮红,冷热交替,抽、搐不止的地步了,晚辈实在担忧,也无法可解,救人如救火,只有冒犯前辈了,还请前辈赐教,晚辈诚心拜求!” 说罢,一声脆响,谢如婳就这么跪了下去。 见谢如婳拜倒磕头,空旷的空气中,终于传出一声叹息。 “你这女娃子,怎还如此固执呢?” 谢如婳面色一喜,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仿佛踏着光而来,他拿着一根仙杖,额头宽厚,耳垂下拉,长得一副弥勒佛之相,面上一脸慈悲之意。 终于见到江孤影本人了,谢如婳一阵狂喜,不由得拜倒:“侄女拜见师伯,师伯……” 江孤影摆摆手:“不必多礼,我来只是为了向你确认一件事,你说你的夫婿中毒多年,他可是百里氏人,额间点红,耳后有一颗朱砂?” 谢如婳惊诧的点头:“师伯怎么知道?” 江孤影的面色涌起一丝悲悯,定定看向谢如婳,意味不明道:“难怪,孽缘,孽缘呐。” 孽缘,什么孽缘? 第二百零五章 隐情 江孤影的这声叹息太过意味深长,让谢如婳有种莫名的心慌,她不由得皱起眉来:“师伯,你为何认识我夫君,难不成……你知道有关他所中之毒的线索,对吗?” 江孤影点了点头,面上一贯的悲悯,可谢如婳却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寒凉。 “他的毒,正是我亲手所下。” “什么!” 谢如婳惊得一下站起来,连对长辈的敬重都忘了。 她想起说到江孤影这个人时,百里溟有些难以言喻的表情,和他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再来找他的模样,莫非,他也知道这一点? 那……这当中可衍生的事就多了,比如他明知道自己是叶云裳的女儿,叶云裳又是江孤影的同门师妹,百里溟为何还会与她交好,难道他不会因为这么多年痛苦的中毒经历迁怒她,怨恨她吗? 再比如她在撞见江孤影之后,百里溟究竟作何想法,他是不是想过报仇,还是因为她的关系而想着暂且放过江孤影。 甚至,如果他早就知道江孤影就是致使他毒发之人,那他这么多年的隐忍,又是为了什么?为何不戳穿他的面目,他还要规劝自己尽量远离这里? 谢如婳陷入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里,对这样一个结果, 她有点接受不了。 她私下来见江孤影,已经是违背了之前和百里溟的协议,现在又知道了这种事,万一百里溟觉得她是故意去亲近仇敌,岂不是造成二人之间的嫌隙? 看到谢如婳如此如遭电击的模样,江孤影也有些不忍,却依旧将这事的始末娓娓道来。 十几年前,当年的他还是个江湖豪客,喜欢自命不凡的惩恶扬善,仗着在毒王谷学得一身独步天下的医毒之术,自诩孤影公子,出门仗剑,除暴安良。 后来,他在一次被坏人打败,险些丧命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子。 女子美艳大方,同样也心狠手辣,她从坏人手下救下他之后,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江孤影,因为感念这份恩情,疯狂爱上了她。 而后,知晓女子是准备去毒王谷拜师的,江孤影喜不自胜,以为自己得了机会终于可以预她朝夕相处,便亲自护送陪同,一路伴着她给她保驾护航。 当时的谷主师尊曾说此女子心术不正,不适合学习医毒,可他却偏偏不信,并且极力做保,在他的努力之下,最终师尊碍于他的苦求,终于收下女子为徒。 可他很快发现自己看人的眼光果真不如师尊,那女子行事狠辣,学得的医 毒之术并不用在提升自己,也不用在造福世人,而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随意残害苍生。 明知她做的不对,年轻的江孤影却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她,一次次的规劝,规劝无果之后迎来的就是她的冷漠,最后为了留住女子对他的那一点点爱意,他失败了。 初尝人世情爱滋味的他一心陷入女子的情网,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微笑,很多时候明知是错的事他也会努力为她去做,他不可自拔于她给的一点阳光,最后自然也堕落成一个被女子蛊惑,为她做尽不少违背的道义之事的恶人。 女子要权,他就去争,女子要势,他就去抢,他为她做尽所能之事,为她迷失自己,一路混沌,犯下不少的错。 给百里溟下毒贪欢,便是其中一件。 当时的百里溟还是个幼童,有着一双清澈的眉眼和粉雕玉琢的样貌,江孤影是这样形容他的:“我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孩子,他的眼睛非常干净,皮肤洁白无瑕,小小年纪便有大人一般的沉稳和冷肃,一种介于清冷和纯白的气质在他身上结合得非常完美。” 谢如婳几乎可以想象,年少的百里溟有多么俊朗。 江孤影仿佛陷入回忆:“从见他 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为什么给他下毒,因为这样一个出众的孩子,单凭这份气度,小小年纪已经不同凡响,如果让他平安长大,岂不成为那种翻天覆地的威胁?” “我无法拒绝她的要求,所以我做了,给这个小孩下了世上最难解的三毒之一,贪欢,我下在他喝水的茶盏里,那一晚他应该是非常痛苦的。” “可那孩子却非常平静,平静到发现了我存在也没有大喊大叫,他甚至连一句痛呼也没有,只用一双无波纯澈的眼眸告诉我,我是错的,他一点也不怨恨,他只是在可怜我,觉得我可悲罢了。” 听到这儿,谢如婳的心一下纠在了一起,当年,才几岁的百里溟面对这样一个天外灾难,他是如何做到这样波澜不惊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又是用怎样的毅力熬过之后一次次的毒发和病痛,那一夜,小小年纪的百里溟又该何等的无助和难受! 谢如婳都不禁有些怨恨起江孤影来,对一个小小稚童,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可惜这世上没有怜悯,有的只是肉弱强食和厮杀,百里溟不过是这霸权世界里,被碾压的一粒砂砾罢了。 江孤影继续说。 “那一刻,我看到他那般悲悯 的眼神,突然醒悟过来,自己为爱付出一切,却被当成利用工具的这种方式,真的是正确的吗?我所行之事,当真对得起这一身的才学,对得起师尊的教导,对得起天下苍生?” “那孩子太纯粹了,他的眼神一直留在我的心头,从那之后,这样的场景不停出现在我的梦中,敲打着我的良知与道德,我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灵魂拷问,偷偷给他解了部分之毒,让他虽然中毒,却不足以威胁性命。” 之后的事可想而知,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女子知道了,为了百里溟,两人彻底闹开,江孤影坚持不愿再让她行差踏错,不再助她助纣为虐,而她却一心醉心权势,认为江孤影叛变了她,再不给他半分好脸。 为了证明自己的对她的心意,江孤影自愿在这宫中为她坚守藏书阁十几年,每日用以往的过错来当自省,悔不当初的感觉让他早早白了头发,那个女子却一次也没再来看过他。 哦,不,她来过的,唯一的一次,就是为了那本叶云裳留下的毒经手抄。 听到这儿,谢如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醉心权势的女子如今已经坐上了后宫之主的位份,江孤影确实将她推上了至高无上的荣耀之位。 第二百零六章 三不知 “这么说,那本毒经手抄,最后是让她拿走了?” 江孤影点点头:“我本不愿你参和到这种事之中,但到底是我对不起那孩子在先,既然他是你的夫君,我也算欠了你们一条命,就用这个信息,跟你做个交换吧。” 如果能交换,谢如婳当然希望换得的百里溟健健康康的。 可事到如今,百里溟的毒已成定局,而让江孤影这般说出心头隐秘,已是一大让步。 谢如婳道:“多谢师伯告知,只是晚辈还有一事想向师伯请教,师伯既然能下这贪欢之毒,怕也知晓其药性,究竟如何才能彻底解毒呢?” 江孤影无奈扯了扯嘴角:“说来不怕师侄女笑话,其实我对下毒之道在行,在解毒一事上却远不如你的母亲,医毒双绝叶云裳,当年我们二人同时入谷拜师,她研究解毒之法,我着重下毒之道,所以若想彻底解毒,还得靠你母亲留下的线索才行。” 这意思,这毒他会下,却不会解了? 谢如婳瞠目结舌,一下站起来:“您和我母亲这么熟了,又作三毒解集,您居然不知道解法?” “是,我那本三毒解集其实主要讲述的事如何组成这三毒,解毒之法必须得参考你母亲的毒经手抄,只是 如今那手抄已在别人手上,怕是不好再找了。” 谢如婳立刻深受打击。 这算什么事啊,下毒的人不知如何解毒,反而还得借助另一个人的力量。 半晌,她才认清不能一次性解了百里溟的这个毒的事实,叹道:“那师伯总该知道,我娘那本毒经解集里记载的内容是什么吧?” 没想到江孤影依旧摇了摇头:“师妹的事,我从来不过问。” 谢如婳差点没被这个一问三不知,且看着精明实则糊涂的江孤影给气死。 这毒经手抄在藏书阁待了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连看也不看? 她狂躁的抓了抓头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当年的毒王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夜之间就覆灭了?” 这个问题一经问出,江孤影立刻变了脸色:“此事与我无关,此乃天大的一个秘密,我奉劝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师伯你告诉我吧,这事或许能找到有关解毒之法的线索呢?毒王谷那么多人,知道这三毒的又不止你自己,我娘已经不在了,若找不到一个活着的人手,我该怎么救我的夫君啊!” 江孤影却已是什么都不肯再说了,只丢下一句:“此事事关重大,我奉劝你若想活命,就别瞎打听。 ”就急匆匆的飞走了。 “师伯?师伯!” 谢如婳见他就这么不负责任的离开,气得直跺脚。 可惜她再叫唤,江孤影也已经不再出来。 谢如婳沮丧的很,走了这一趟,最关键的问题一个都没问到答案,她不知道毒经手抄里写了什么,也不知道毒王谷的覆灭真相,更不知道百里溟之毒的具体解法,这不是白费力气么? 现在江孤影走了,她就算再想打听了也不能了,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回话,谢如婳掐算了一下时间,一炷香也快到了,只能暂且作罢。 她还要赶回去给百里珩解毒,还有百里溟,也需要尽早回去照料,她不能在宫里耽搁太久的时间。 罢了,江孤影不说,她还是自己努力去寻找答案吧。 谢如婳思索了一下,到底没再继续找江孤影,而是站起身来,朝外头走去。 只是,才刚起身,她的脚步一顿,突然就想到一件事。 百里溟为何提到江孤影时,会露出那种欲言又止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就在方才这一会儿,她好像已经找到答案了。 这是多纠结的事啊。 为了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百里溟可以选择怨恨,可之后江孤影又救了他,还将自己关在藏书阁 一辈子自省罪过,以百里溟的心性,对这样一个诚心忏悔之人,他如何还下得去决心报仇呢? 所以他干脆不再见江孤影,也不想谢如婳再来找他,为的就是不想让谢如婳知道这些糟心的真相,让她难受。 但这些又岂能阻止,谢如婳最终还是因为心里的迫切知道了。 知道了他的纠结,知道了他承受的痛苦,也知道了这么多年,他默默承受的一切。 说不清这一趟,她来得是对是错,现在,她终于理解了百里溟的为难,心里也更乱了起来。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突然从空中飞来一个瓶子,谢如婳赶紧警觉的接住。 耳边传来江孤影的声音:“看在你、娘的份上,师伯奉劝你别再打听有关毒王谷的事,这颗丹药,可保你夫君十年寿命,好自为之。” 谢如婳大叫:“那十年之后呢,师伯,你总得给我点线索,我才能找到解毒之法吧。” “给你十年的时机,你还不能找到解药,你这等愚钝的资质,还敢自称医毒双绝的后人?” 谢如婳扁扁嘴,谁说医毒后人就得那么出众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蒙瞎的去解这个未知的毒,只怕医术再厉害,也没法研究出结果吧。 拿着那颗药王 ,凌空又飞来一本古籍,谢如婳拿在手里一看,正是她借口要找的那本流云针法。 这个小老头,嘴里嫌弃她资质不够,实际上却很为她着想嘛。 在满室又恢复安静之后,她终于叫醒了杜若。 杜若清醒过来,睁开双眼还有些迷茫:“王妃?奴婢这是怎么了?” 谢如婳扬了扬手中的流云针法,说道:“都是本妃的错,为了拿到这本书,让杜若姑姑被典籍砸中,都晕过去了,你还好吗?” 杜若摇摇头,她好像不记得有这事,可这个场景又似乎出现过在她的脑海,她都分不清这是事实还是梦境了。 谢如婳说:“如果杜若姑姑还撑得住,咱们就先走吧,五殿下还等着救命呢。” 杜若只好匆忙起身,跟在她的后头回了翊坤宫。 不敢直言自己擅离职守的她,回去禀告的时候,只能将话往是谢如婳自己找到了典籍,然后带回来的去说。 有了这话,皇后再不爽快也只能依言放人了,谢如婳顺利带着古籍从宫里出来,就直奔皇子府。 为显逼真,她给五皇子吃的是龟息丸,这个药丸吃下之后他就剩下一丝气息,活着如同死了的没区别,所以五皇子这会儿,是真正的只剩一口气吊着。 第二百零七章 推脱 她给的龟息丸时效只有三小时,未免皇子府的那些人镇不住宫里的太医,谢如婳还得早早赶回去,顺利解开龟息丸的药效,才能不露端倪的让五皇子顺利“复活”过来。 龟息丸是她根据现代手法做出的,短暂类似安眠药外加一点麻痹神经类的药物,并不是古代技术,所以谢如婳并不担心这个药效会被这些太医们发现,这是他们解决不了的毒,唯有她自己可以开解。 果然,才到皇子府,她就见太医们都坐在一旁,束手无策的连连叹息。 而另一边,与太医们位径分明的是一群江湖郎中模样的大夫,他们则四下站着各抒己见,吵吵嚷嚷的在商量对策,有的说当务之急应该给五殿下进食,刺激他的五官,有的说该给他扎针,唤醒神经,还有的甚至说要用些激进之法,才能让五殿下复活过来。 太医们的沉默和江湖郎中的吵嚷形成鲜明对比,好像他们讨论的对象并不是一个皇子,而是一样被他们用来做实验的牲畜似的。 谢如婳匆匆入内,扫了四下一眼,见两方气氛还算和谐,太医们虽然嫌恶江湖郎中的粗鄙,到底还保持着风度,而江湖郎中们虽然看不过眼 太医们的装腔作势,却也没有跟太医硬碰硬,这副谁都没让步的样子倒也奇异的保持了一种平衡。 见情况如同预料中的那般,并无异常之后,谢如婳悄悄松了口气。还好,看来那只幕后的手,还没有机会出击。 她匆匆入门,欣慰道:“有救了,殿下的急症有救了!” 被她这么一叫唤,所有人全都朝她看了过来。 谢如婳故意扬了扬手中的流云针法,不少人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有识货的立刻欣喜道:“这,这可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跟阎王爷抢黄泉路的孙思邈流传古籍,流云针法?” 谢如婳点头:“正是,本妃方才匆匆入宫特意向皇后娘娘求来的,娘娘宅心仁厚,对此寄予厚望,但愿这套针法对五殿下的病有效。” 大家皆松了口气,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殿下的急症终于有救了。” “是啊,咱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谢如婳不等大家感叹完,就双手奉上古籍,沉声道:“既然古籍在此,大家给其他人治病救人的经验都比如婳的多,不知哪位圣手能够出头,替五殿下行针?” 此话一出,所有高声讨论的人突然都停下话头,尴尬的看 向她, 太医们也是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愿救治,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啊。 五殿下病重的就剩一口气在,他们不来则好,还能推脱说自己不知道,这来了,还是这么多个太医同时过来的,万一在别的同僚面前漏了馅,或者一个不好将人给治死了,到时候谁来负这个责任? 连皇后派来绞杀百里珩的那位太医也不敢冒头,众目睽睽之下,他哪敢做什么小动作,一个不好被人眼尖的发现,自己的前程没了不说,谋害皇嗣的罪名就逃不了了,没事谁会会傻到主动去沾染这种要命罪行啊! 他也郁闷的很,皇子府怎么就突然来这么多位江湖郎中?他们仿佛早有约定似的,宫中的太医一到,这些人也随之一拥而入,说是府里人请来给五皇子就诊的,因为他常年吃药,这些大夫就在外头等着传召。 看到这么多抢饭碗的,太医们能说什么?五皇子这样的情况,会请江湖郎中也是正常的,谁不想好好活下去啊,他这又是急症,万一个不好,太医们没能及时赶到,这些人可是能救命的。 没人规定有了太医之后他不能看外头的大夫,府里备些大夫随叫随 到是每个大户人家都会做的事,皇子府身份贵重,不过是多备着几个而已,有什么打紧的? 于是谢如婳将这话问出口之后,情况就变成了太医们看向郎中们,郎中们看着太医们,两方僵持之下,竟然谁也没有冒头说话。 这些江湖郎中是百里珩自己搜罗来的,都是些小有名气的江湖客,太医们有所耳闻也不敢轻视,而他们都在事先得了吩咐,当然不会坏谢如婳的事。 两方之人对峙着,乎气氛一下就冷凝了起来。 等了半晌无人说话,谢如婳不由得有些着急:“没有人愿意为五殿下行针吗?他的情况已经不大好了,救人如救火的道理各位比我清楚,还是莫要浪费时间在这儿干站了,赶紧救治吧。” “这……” 无人敢上前啊! 有人落不下面子,便提议:“王妃,五殿下的病以往一向是王妃在打理,听闻王妃艺术超群,又最熟悉殿下的身体状况,不如就由您亲自执针如何?”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附和,让谢如婳自己行针,不仅可以让他们置身事外,一旦出了事也是她担着,还能不被对方打压下去,出风头,简直再好不过了。 这些人都不是傻的, 如此好的甩锅机会,他们当仁不让,四下立刻响起一片对谢如婳的恭维之声。 谢如婳听了一耳朵,这些人的恭维毫无新意,甚至一点儿也不走心,左右不过那几句,她最熟悉百里珩的身体状况,她最适合行针,她是何等医术超群,等等。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骨子里其实是不大相信她,也看不起女医师的,于是本来想说不施针的话在口中就变成了另一句。 “承蒙大家信任,如婳虽然学艺不精,没能让五殿下避过此次灾祸,但也不忍殿下无辜受死,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如婳愿为此一试。” 太医们连连点头,不少人还发出“王妃大义”“王妃识大体”这种感叹。 能将甩锅说得清醒脱俗也是没谁了,谢如婳终于明白那些宫里的贵人们为什么经常说不好就不好,一个小病都要修养那么了久,因为这些人都是惜命的,各种小心翼翼啊。 她也不露怯,翻开古籍撸起袖子,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一番,就在众位太医的见证下,依照这流云针法,开始给五皇子治疗起来。 一套行云流水的行针,谢如婳出手奇快,且又稳又准,仿佛成竹在胸似的,她每一个表情都极其认真。 第二百零八章 折服 太医们虽然都是各中好手,但从未见过如此麻利的行针手法,让人眼花缭乱的同时,似乎又与古籍之上记载的穴位一模一样。 这样好的记忆里,这样得心应手的下针手法,非行家所不能行,这是一场行针盛宴,大家看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谢如婳对的是哪一个穴位了,所有人都被她拿针的芊芊玉手,以及花式行针效果给看到一愣一愣的。 直到把百里珩扎得跟刺猬似的,谢如婳才淡淡勾唇:“好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细数她究竟扎了多少银针,最先数完的大夫兴奋的报了个数字:“三百四十三针,王妃用了三百四十三根银针!”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从未见过有人在一个人身上同时下过这么多针,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旷世之举了! 之后,有人对照了一下这本流云针法,发现上头所记载的全数穴位,亦是需要扎满三百四十三针。 一针不多,一针不少,并且所下针的穴位,力度,精准皆无可挑剔! 发现这件事之后,没有人再敢轻视了她,谢如婳对人体的研究已经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甚至比在场的人都要在行,她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医学造诣,这些人 没感到自愧不如就不错了,哪还敢说风凉话。 耳边不时传来几句惊叹,谢如婳并未得意,见时间差不多了,又突然说了声:“收!” 只见她手中突然出现一个古朴的檀香木盒子,她用盒子在百里珩的周身掠过,就见刹那间,那些银针就像被施展了魔力似的,全都被她这个盒子给收了去,而且还自动码好了,整整齐齐得就像机器编排过似的。 所有人都被这波操作惊得一愣一愣的,这样不仅免了取针的各种麻烦,还节约了不少时间,简直是下针史上的一大进步啊! 有人直接呼出一怔惊叹的“哇”! 谢如婳微微勾唇,这不过是现代手段的一种障眼法罢了,她受玩具磁力球的启发,在收纳银针的盒子底部放置了磁铁,又在银针两端掺杂了不同属性的磁力磨砂,所以盒子一动,银针自会被主动收入其中。 加上她改良了磁铁的构造之后,银针的银针的正负端同性相吸,异性相斥,当然会整齐的码在一起。 在这个科技技术远远达不上现代人的古代,用这样的方式秀一出技术,无疑唬得这些古代人眼睛直愣愣的,直呼神仙之技。 不知谁谁先开的头鼓起了掌,四下突 然响起一声喝彩,接着便是鼓掌,没一会儿就已经掌声雷动了,谢如婳露的这一手,可谓彻底镇住了这些人。 “王妃好医术啊!” 每每这样的惊叹声,谢如婳都虚心的应了,她这是借用现代人的智慧,可不管胡乱居功。 将东西收好之后,她也没忘了正事,让人将百里珩扶好,又在他的后背轻点数下,就见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生机,不过一刻钟,他的口中猛然吐出一口黑血,之后,百里珩总算清醒了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 听见他的话,立刻有人惊呼:“五殿下醒了,殿下终于醒了!” 百里珩终于清醒,在谢如婳的神技衬托下就有了等同于起死回生的效果,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不管他们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出现在这儿,这一刻,大家都对这个结果有了劫后重生的庆幸。 赞叹之声不绝于耳,这些人都已经被谢如婳的手法折服,连那些太医自诩清高的太医也暗自佩服,勤学一些的还有结交讨论学术之意。 谢如婳却十分低调,将功劳都归咎在早就被她当做实验样本的这本流云针法上,于是大家又掉转风向恭维起这本古籍。 一番推让之后, 时间也差不多了。 既然有她在这儿,这些人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于是纷纷提出了告辞。 谢如婳自主留在这儿观察百里珩的后续,又给众人留下一个医德高尚,为病人负责的名号,今日的她可谓赚足了名声。 人都走完了之后,百里珩才微微坐起来,忍着全身的酸痛,郁闷的扁嘴:“皇婶,你又坑害我。” 他分明都感觉到了,谢如婳的花式炫技对他这昏迷并无半分作用,有作用的不过是最后她拍的那几下穴位而已。 谢如婳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说道:“不耍点技术,让他们知晓知晓天高地厚,谁知道我谢如婳是叶云裳的入室弟子?等着吧,今后有我在,你的病好得十全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百里珩这才明白她是在为自己的病好做铺垫,也不敢再有意见,可这么多针扎在身上的痛意却是实打实的,眼下他只觉自己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穴位都酸胀得厉害。 “受了这么多针,我这身子,确定没事?” 谢如婳一边开药方,一边说:“无妨,舒筋活络之法而已,今日、你会感觉有些酸胀,午夜睡觉的时候这种酸胀会变成痛意,等着痛意过去,再修养个三两天 ,你会觉得宛若重生。” “啊?” 虽然宛若重生这种结果很让人期待,可这前期的难受光听着就吓人,百里珩一点儿也不想体验这种新生。 谢如婳仿佛知他所想,将药方递给他,淡淡道:“你的身子积弱太久,又时常卧坐在榻上,不经历一次从里到外的刺激,是没那么快修养好的,等这流云针法行过三次之后,你就可以开始练武了。” “此话当真?” 这副被毒药侵蚀得残破不堪的身子,走几步不喘气就已经是起色了,如果可以练武,百里珩还真的什么苦都愿意吃! 谢如婳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当我这三百四十三针是随便下的吗?” 百里珩的面上立刻涌起一大片狂喜:“太好了,我可以练武了!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 一向冷静自持有沟壑的百里珩,突然露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当真叫人看着不协调的很。 谢如婳无奈的摇摇头:“好了,有我在,你总有过上正常人生活的一日,记着皇婶的话,没事别总懒在床上,多多起来运动运动才好,方便的话可以找个武学师傅住在家里,早早锻炼起来。” 百里珩立刻掀了被子就想下床。 第二百零九章 不对劲 “我现在就起来锻炼,只要这副身子骨还有救,多难的事我也愿意去做。” 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就是他一动,就牵动全身被扎过的穴位,痛得他根本连再做下一个动作都忍受不了。 谢如婳道:“欲速则不达,先熬过这几日的难受再说吧,三百四十三针的劫难可不好过,这几日多派些人驻守在房里,最好莫要住在自己的卧室,趁你病要你命这种道理,相信五殿下比我清楚。” 百里珩面色一敛:“我知道了,多谢皇婶提醒。” 这回他病得这么厉害,又有这么多太医见证他的死里逃生,难保有人在他虚弱的时候趁机下手,谢如婳让他不要住在自己的房里,以免有人乱动手脚,这样的提醒非常有道理。 见他确实听进去了,谢如婳点点头:“我还要回去照料王爷,就先走了,记着,万事小心。” “好。” 谢字已经不必多说,二人都心照不宣,百里珩为谢如婳遭这一回罪,谢如婳又为他造势解毒,二人也算扯平了。 点点头,谢如婳收拾好东西,不再留恋的转身离开。 早上从王府出来,去了皇子府跟百里珩商谈此事,到宫里与皇后周旋,再到藏书阁和江孤影 谈话,以及方才皇子府里的一通表演,谢如婳已经忙碌了一整日,眼下匆匆回府,哪怕再赶,也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间了。 谢如婳一日都在忙碌奔波,根本水米未进,加之昨夜为了照顾百里溟一夜没睡,只觉整个人都疲累得很。 可她还没空休息,因为担忧百里溟的身体,一回府之后,她就直奔清风苑,赶着去看他。 心中不是没有惴惴,毕竟今天一整天的所行的事,她都没有跟百里溟商量,先前也与他说好在没有找到毒经手抄之前不去打扰江孤影,她也没做到,不知百里溟知道这些之后,会如何看待自己的善做主张。 谢如婳有些担忧,但并不后悔之日的所作所为,她可以被百里溟责备,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毒发而无动于衷。 握了握袖中这个,藏着百里溟十年寿命的丹药,谢如婳深吸一口气,准备好跟百里溟解释的措辞,然后推门而入。 整理好神色,如常的走进卧室。谢如婳脸上挂起笑容“王爷,我回来了。” 没想到整个卧室静悄悄的,连灯都没有点,看起来像没有人在一样。 “王爷,王爷?”谢如婳叫唤了两声,以为百里溟还在睡,便走过去将灯 点起来,端着往床榻上看去。 被子整整齐齐,看来百里溟并不在房里。 谢如婳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牵挂,百里溟这身子才刚刚熬过一次毒发,实在不适合远走,都这个时间了,他还没回来,又去哪儿了? 闻讯赶来伺候的秋月,托着一盏油灯,见谢如婳回来了,立刻高兴道:“王妃可算回来了,太好了,您要再不回来,素香姑娘可就急坏了!” 谢如婳因为知晓今日之事危险,并没有带任何仆从,就怕皇后知道后扣留她身边的人,所以今早她是一个人出门的,现下听闻素香如此担忧,她的面色立刻一软。 “素香这傻丫头惯爱大惊小怪,我没事,就是出门了一趟,你们不必担心,王爷呢?” 提及王爷,秋月一下顿住,脸上浮现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谢如婳不禁疑惑,挑眉道:“怎么了?” 秋月欲言又止了一阵,好一会儿才如同下定决心般的点了点头,凑到谢如婳跟前小声说:“今日王妃一整日都不在府里,王爷似乎很生气,他醒过来之后早早就去外头找王妃去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呢,王爷走的时候状况似乎不大对劲……” “什么,王爷找我去了?你 可知他去哪儿了?” “奴婢,奴婢不知。” 不应该啊,百里溟的去处怎会连府里的人也不知道,他还病着呢,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谢如婳一阵着急,也顾不得休息了,都这个点了还不见百里溟回来,她心下担忧得很,直接道:“快,把管家叫来。” “是。” 秋月匆匆就去找管家,正好半路上春花过来了,她心下记挂着事情,就让春花去找管家,自己又折回来与谢如婳说自己未说完的话。 谢如婳也是打发秋月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关心则乱了,她的行踪并未瞒着别人,以百里溟的消息渠道,不可能不清楚自己去了哪里,那百里溟是去哪里找自己的? 正想找来秋月问清楚,秋月就自己回来了。 “方才你说王爷有些不大对劲?” 秋月点头,进入卧房之后就转身将房门关上了,确定无人偷听才开口:“今日王爷清醒之后,就着急着找王妃,奴婢知道王妃出门有要事要办,便也没瞒着,王爷当时没说什么,之后却说要进宫。” “奴婢怕王爷进宫会坏王妃的事,便劝他晚些时候等王妃回府再说,可当时王爷十分暴躁,猩红着眼眸子大发雷霆,甚至打伤了 两个小厮,发了好一通火气。” “王爷平日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绝不会做这种事,奴婢自觉不同寻常,便与管家商量着决不能让王爷出门,让别人看到王爷这样。” “你说,王爷打伤了人?” “是。” 谢如婳倒吸一口凉气,这绝不是百里溟会做的事,他虽然有个阴晴不定的名头,但绝不是滥杀无辜胡乱发脾气之人,这是怎么了,好像这次中毒之后,他就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人似的。 “后来呢,你们可劝住他了?” 秋月摇摇头:“管家已经极力全说了,可王爷还是非常固执,就像什么也没听进去似的,自顾自往外走,管家又不能真对付王爷,没办法之下,只好让王爷走了。” 可是走了这么久,却都没回来,王府里的所有人都担忧坏了,就怕百里溟再出个什么事,谢如婳又没回来,可如何是好。 谢如婳也焦心起来,平日的百里溟绝不会如此固执,这当中一定有什么她忽略了的地方。 她沉声道:“那风扬呢,他可跟着王爷了?” “风扬统领是跟在王爷身边,但是王爷好像对他非常的有敌意,就像……对,就像一个陌生人似的,那种,冷漠至极的感觉。” 第二百一十章 可怕 怎么可能,百里溟对风扬,那是亦兄亦友,是主仆也是兄弟的存在,他突然敌对风扬? “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种事,谢如婳是绝不会相信的,她在府里这么久,可谓亲眼见过二人的生死之交,百里溟怎么可能对风扬有意见。 “是真的,所以奴婢说今日的王爷非常的不对劲。” 谢如婳实在没办法把平日那个外冷内热的百里溟,和秋月口中的这个冷酷无情的人结合在一起,她不相信百里溟会这么做。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几声扣、扣声,是春花带着管家过来了。 管家一进门,就压低了声音紧张道:“王妃,你快想个法子吧,王爷他……” 谢如婳立刻紧张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边走一边跟管家说:“先别说这么多了,快带我去找他!” 闻言,管家也顾不得再说其他,匆匆与她一起往外走去。 管家自是知道百里溟在哪儿的,江夏王府的消息网都由他统筹管理,他是百里溟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谢如婳对他也并不设防。 王府外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二人匆匆出门直接上了马车,就急急的往城外一个庄子跑去。 管家在马车上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一下方才的情况。 百里溟不知怎么的,突然发起狂来,在府里打伤了小厮之后,就不顾劝阻一意孤行的往外走,因为听到谢如婳在皇后翊坤宫的消息,他本来是要进宫找她的,结果却不知为何,半路上突然转了道。 他收到消息,百里溟他们直接到了城郊的一处庄子上,风扬一直跟着他,也留了讯息给管家,所以管家才知道他们的具体方位。 只是管家收到的最后一条讯息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了,这两个时辰之内的事,风扬并没有再传任何消息回来,百里溟的暗卫也没有跟王府联络,谁都不知道这两个时辰他们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所以管家在府里也等得心焦得很。 管家说,他本欲去找百里溟,又怕自己莫名的出城会引来外人的揣度,所以一直在府里等着,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谢如婳回来,有个主心骨,两人只能先到那处庄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谢如婳听完这些更是担忧,以往百里溟在外再怎么杀伐果决,对着自己人,他一向是威严有余,体恤万分的,怎么今日做出了这么多匪夷所思之事? 不寻常,太不寻常了! 马车紧赶慢赶,终于找到了风扬最后留下的记号的地方。 只是还没找到百里溟,管家才刚下车就愣住了。 “怎么了?” 谢如婳随后下车,看管家面露惊恐,心下一沉,缓缓朝前看去。 血,好多的血,到处都是血淋漓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充斥鼻尖,漫天的红光彰显着这个地方之前经历多大的灾难,除了一片血红之外,已经看不到其他色彩了。 滚滚红烟燃烧在这院子之后,四下皆是火海,这火仿佛燃烧不尽似的,火舌舔着各处院落,似乎要将这满院的罪恶吞噬其中,让一些消贷干净。 饶是老管家见多识广,也被这样血腥残忍的画面镇住,不自觉的瑟瑟发抖。 谢如婳紧紧咬着牙关,双手亦是不停的在颤动,地上皆是残肢断臂,一具具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着,墙上还有一些类似野兽的抓痕,可以想象这个地方之前应该经历了一场非常惨烈的厮杀。 百里溟,王爷! 百里溟两个时辰之前出现过这儿! 这个念头划过,谢如婳一下心慌起来,已经顾不得这恐怖的现场了,她的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心头涌起无限惊恐,口中不停喃喃着:“王爷,王爷!” 管家见她竟然在往前挪动脚步,想到王爷,她一介女流都能如 此勇敢,当即也壮着胆子不敢落后的上前找人。 再加上一个马车夫,三个人一起捂着湿毛巾,冲入火海之中,在这些尸首中间翻找,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谢如婳脚步虚浮,浑身发软,她不想乱想,可脑子里总是不停闪过一个念头,百里溟已经失联两个时辰了,两个时辰,这些尸首的死亡时间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万一,万一…… 她不敢想象,在这个世上,没有百里溟会是怎么样的难过,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像灌了铅似的犹如千斤之重。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能,让谢如婳感到惊慌,也让她确定,她不能没有百里溟,如今的他不仅是自己的爱人,丈夫,还是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唯一信仰。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火势越来越大,谢如婳也越来越心焦。 身上皆是火烤的炙热,脸上却一片寒凉,眼前逐渐模糊,谢如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掉泪,心里的揪痛让她连对尸首和死人的恐惧都忘了,就这么一步步往前翻找尸首来确认。 不,不是百里溟,这也不是,都不是,还好不是。 谢如婳在尸首堆里一具具的翻找着,每每确认一具尸首不属于百里溟,她的 心就如同被丢进大海里,再被捞回岸上,一次次的沉入海底,又一次次的被捞回来,她已经承受不住更艰难的讯息了,一想到百里溟有可能死在这儿,她就已经处在窒息的边缘。 正在这时,正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声。 还有活口! 谢如婳立刻奔到这个人跟前,将之翻过来一看,赫然就是跟在百里溟身后不见讯息的风扬! “风扬,风扬你怎么了?究竟出了何事!” 谢如婳赶紧将人扶起来,拔出银针在他身上行针疾走,封住了他正在流血的血脉,也保存元气。 风扬吐出一口黑血,终于清醒过来,见是谢如婳,费力的说道:“王妃,王爷他,他在废院……” 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谢如婳赶紧把管家叫过来,让他和车夫先将风扬弄到马车上,自己则一刻不停的朝这别院的后院走去。 风扬说,百里溟在废院之内,却没说他的生死,如今这么多人都已经死伤成这样,她不敢肯定他们遇到了什么江湖高手。 连风扬都被伤成这样了,如果只有百里溟一个人在废院之中,那他岂不也危在旦夕? 谢如婳都不敢想百里溟究竟如何了,凌乱着脚步磕磕绊绊的往后院跑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失智 后院里火光漫天,比前院烧得更厉害,谢如婳几乎被浓烟呛得咳嗽连连,炙烤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更何况还要防着那些烧着的火把掉下来,她不得不谨慎又快速的避让四下的障碍物。 好在火光漫天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视物无碍,在这巨大的光亮之下,面前的光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谢如婳捂着口鼻不停往前跑,总算找到了风扬口中的那个废院。 这个别院的确有个半废弃的院子,院门口落了个生满铁锈的锁,门上红漆早已斑驳,看着年代久远且又荒凉。 莫约是这儿年久失修,那些残垣断壁已经不能再燃起来了,这儿的火倒是小了很多,只有一些火星落在各处,谢如婳也因此得以松一口气。 那把锁已经被利刃砍断,她轻易就推开了这扇门,借着火光,可以瞧见里头杂草漫漫,荆棘丛生,虽然已是春天,却因为无人打理而荒芜杂乱得很。 “王爷,王爷?” 谢如婳试探着叫了两句,暂且压下心中的不安,往里头走去。 一道松草丛里,传来一声动静,谢如婳眉头一松,赶紧跑过去,紧张的叫道:“王爷,王爷你在吗!” 里头传来一声百里溟压抑的闷, 哼,谢如婳眼前一亮,确认了百里溟并未遭遇危险,至少还活着,她赶紧拨开松草往里头挤过去。 却怎么也不会料到,松草覆盖之下的那一端,她会看到如此噩梦般的场景。 只见百里溟扑在一具尸首之上,正将头埋在尸首的颈项间贪婪的吸食他的血液,如野兽般的凶狠撕咬,配上他恶修罗般的冷肃,他浑身浴血,整个人如同来自炼狱,瞧着渗人得很。 那具尸首显然也是刚刚才被杀死的,身上还流着新鲜温热的血液,他穿着江夏王府侍卫的制服,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去,他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大有一种死不瞑目的冤枉之气,瞧着分外恐怖。 直到舔干最后一丝血迹,百里溟终于餍足,似乎察觉到听到声响,他仰起头朝谢如婳看了过来,龇牙一笑,森森白齿与他滴血的嘴角成鲜明对比,令人毛骨悚然。 谢如婳只觉一股血液直冲脑门,直接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 百里溟在干什么?他竟然在吸血,在吸血! 而且,他吸的还是江夏王府侍卫,自己人的血液! 这种只有动漫中才出现的吸血鬼情节,竟然真真切切的在她面前上演了 ! 一种寒凉刺骨的感觉从她脚底板爬起,直教她入坠冰窖,动弹不得。 方才那些尸首她看了,除了本身属于这个庄子的仆从之外,剩下的皆是王府跟随百里溟多年的人,他们的脖子间都有一道咬痕,而那些仆从瞧着也不像武功高强的样子。 之前她还觉得奇怪,以为这些人是得罪了谁,被什么武功高强的江湖高手所刺杀来着,如今瞧见百里溟的模样,谢如婳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些人,该不会都是百里溟下的手,并且用这种方式让他们血尽而亡的吧! 那百里溟岂非……成了茹毛饮血的怪物? 比眼前这个情况更可怕的是这个念头,谢如婳只觉浑身血液逆流,汗毛直立,根本无法再直视百里溟。 还来不及将这个想法消化完,就在这时,阴森恐怖的百里溟突然定定朝她看了过来,然后缓缓起身,提起手中血迹未干的长剑。 “王爷,你想干什么,不,不要!” 看着举剑朝她走来的百里溟,谢如婳一脸难以置信,百里溟竟然想要杀她? 她想不通,也不敢想,百里溟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连她都认不出,甚至连她也要杀! 她拼命的摇头 ,摸索着往后退去,眼中盛满惊慌:“王爷,我是王妃,是你的妻子啊,你醒醒,你不能,你不能犯错,你醒过来,你快醒过来!” 百里溟的双目已经彻底变为赤红,又岂能听得见谢如婳的话,他像一个被人控制的木偶,机械式的举着长剑,像只毫无灵识的动物一般,只是在进行本能的动作。 手起,剑起,他的凌霜在空中闪着寒光,眼看就要朝谢如婳砍下来。 “王爷,不要!” 谢如婳被逼到一个角落,退无可退,眼中逐渐染上绝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突然上前抱住了他,大喊:“你不能,不能杀我,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谢如婳紧紧抱着他,精神接近奔溃的直喊:“王爷,王爷你清醒一点,你醒过来啊,我是如婳啊,我是你的王妃,我们一起缔结山盟海誓之约,一起共同进退,你说过我们还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啊,你怎么可以先舍我而去呢!” 手中圈着的身体似乎产生了犹豫,正在逐渐软化,谢如婳感应到他似乎真的在因为自己的话而拉回神志,连忙再接在励的将平日为说出口的肉麻话全都脱口而出。 “王爷,我们有个世纪之约你还记得 吗?你说过终有一日、你会带有游历山川名海,我们一起吃遍天下的美食,一起看遍天下美景,朝阳夕落,你都不想与我错过,你还记得吗?” “王爷,你你一定要清醒过来,妾身还等着与你一同仗剑天涯呢,你说北境的风光奇好,你要带我看大漠孤烟直的壮阔,我说我喜欢江南的婉约,你还说那在江南买个别院去避暑,咱们冬看北境飞雪,夏看江南烟柳,你说过的啊!” “咱们还有这么多时间,还有这么多未完成的计划,你怎么能忘了呢?妾身求求你,求求你清醒过来看看我,你当真舍得离我而去吗?” 说到最后,谢如婳已经哽咽到泣不成声了,也不知究竟哪里出了状况,要让百里溟经历这样的痛苦,如果唤不回他的神智,往后的漫漫长路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泪水滴落在百里溟的胸前,他似乎有所感应,脑袋传来一阵阵的刺痛让他不得不抱着头哀嚎。 “王爷。王爷!”谢如婳看到他这么难受,又是心痛又是着急。 百里溟头痛欲裂,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痛意让他不得不在地上打滚,谢如婳趁机将架在脖子上的长剑拿开了,上前执着的抓起他的手腕诊起脉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唤回 他的脉比之前更乱了,已经不再是一贯的虚浮,而是奇快,快得至少是正常人的三倍。 这种脉象谢如婳只在动物身上见过,那些血液循环奇快的动物一般都比较瘦弱,它们的小心脏承受不了太多的供血,只能用循环速度来维系生命体征,在动物身上这是一种正常现象,可在人身上就变成一种怪病了。 难怪他要不停饮血,这就像走火入魔似的,需要血液的寒凉才能平衡他体内因为脉象过快而引发的干渴之意,百里溟这是,又被人下什么毒了! 谢如婳赶紧拿出银针来为她引血败火,可银针才刺到百里溟身上,他就十分抗拒的甩开了她,这时候的百里溟力气奇大,因为不认人又不知道克制,谢如婳被他一甩,直接摔在那草丛里,半天都起不来。 百里溟的头还在痛着,他抱着脑袋一直在难受的打滚,可以看出这样的他非常痛苦,似乎是理智与本能在较量,他头痛欲裂。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一直让百里溟痛苦下去,那么损伤的绝对是他的身子根本,谢如婳不愿,也不忍看到这样的结局。 她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朝百里溟扑过去,趁着他沉浸在痛苦中没有发觉的间隙,手中的银 针快速的扎在了麻痹神经的几个穴位之上。 百里溟的身躯一下软了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下去。 见自己终于控制住他了,谢如婳悄悄松了口气,想了想,又拿出江孤影给的瓷瓶,倒出里头的药丸,喂给百里溟吃了。 也不知这药丸的成分是什么,但既然江孤影说此药能保百里溟十年寿命,她相信他。 一颗药丸下肚,百里溟死死的握住了双拳,谢如婳将他抱回怀里,拍着他的背轻轻安抚:“王爷,妾身知道你很难受,或许现在还感觉生不如死,但是你一定要撑下来,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撑下来,妾身不能没有你。” 她和百里溟还有很多的事没做,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没过,百里溟绝对能撑过这次危机的,一定能! 谢如婳痛心不已,她的夫君多灾多难,已经不是她能继续袖手旁观下去的了。 回想这一路,百里溟对自己的照拂,和两人相知相爱的过程,谢如婳看到百里溟痛苦,也觉得心如刀绞,她的口中不知不觉便哼起一首歌儿来。 “庭中梨花谢又一年,立清宵,月华洒空阶,梦里笙箫奏旧乐,梦醒泪染胭脂面……” 这首陪伴了她无数次难过时刻的《春庭雪》此刻 不觉沾染上一丝悲凉的气息,她在这个世上,唯有百里溟而已。 “我心匪石不可转,我心匪席不可卷,空凝眸,情字深浅无解。” 唱到这儿,她已止不住的泪流满面,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她好像如此才明白《诗经》中这句情话中想表达的深情,当真叫一个情深意切。 一滴泪滑落在百里溟的眼眸中,眸中的赤红逐渐退却,他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 “王妃……”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谢如婳一怔,看向百里溟,眼泪之中突然就露出一个笑容来:“王爷,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真好,终于唤得你回归清明了。 这样一个笑中带泪,如同一朵出水芙蓉般纯洁,又如朝阳初雪般温暖的笑容,一下治愈了百里溟所有的阴霾,他心疼不已的抬手,擦去谢如婳眼角的泪水,虚弱道:“让王妃担心了。” 谢如婳无声的摇摇头,任凭眼泪在下巴开出一朵朵晶莹的小花,只闷闷道:“妾身没事,王爷只要记得,不要放弃就好,妾身不能没有王爷,也不能失去王爷。” 百里溟无比心酸,同时心头也升腾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愧疚,虽然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但方才那头 痛刺骨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切,谢如婳担忧的眼神也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该死,他怎么就让心爱的女子哭了,她不是一向坚强的吗?究竟是什么,让她说出如此脆弱的话? 百里溟自责的说:“都是我的本王的错,王妃莫哭了,你这一哭,本王的心都要碎了。” “不哭,我不哭,我只是高兴。” 谢如婳擦去眼泪,朝百里溟咧了咧嘴。 见状,他这心里更难受了。 百里溟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支着身子正想坐起好好安慰谢如婳一番,猛然发现他们这会儿,竟然置身在一片火海之后。 “这是……怎么了!” 什么情况,他们为何会在这里,四下还火光冲天的,是谁想自杀不成? “风扬,风扬!” 百里溟下意识的喊了几声,想跟他的亲卫问话,半天却不见有人回应。 谢如婳想到风扬方才的惨状,极力掩藏心头的酸涩,安抚道:“风扬在外面,他受了点伤,情况不大好,既然王爷醒了,咱们回去再说。” “风扬受伤了?怎么回事?” 谢如婳实在没法在这时候说出风扬的伤或许与他有关的事实,只能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道:“无妨,就是 一些小伤,王爷不必担忧,有妾身在还怕他不能安然恢复吗?” “那是,王妃的医术本王若是信不过,还能信谁的。” 谢如婳点点头,没有说话。 扶着百里溟起身,他的身子还不大使得上力气,差点将谢如婳给弄摔了,他忍不住喃喃了句:“奇怪,为何本王觉得浑身疼痛得厉害,这是哪里,我们是如何到这儿来的?” 谢如婳不想在此时说破这些,让百里溟心里有负担,便转移话题道:“这些说来话长,眼下火势这么大,咱们还是先找找有没有出口能够回去吧。” 百里溟倒是还想再问来着,但见眼下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再在此处多聊,便依言靠着谢如婳,两人一起搀扶着往外走去。 可惜火势实在太大了,他们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安全出去的地方。 这么一大会儿的时间,外头已经是烧得火光冲天,一波、波的热浪传来,莫说从来的路出去,便是四下方圆之内,也找不到没有被火光波及之地。 找来找去,竟然还是待在这个废院比较安全一些,虽然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宜多留在这里,但谢如婳观察了一番,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冒险留下来,等这火都灭了之后再走。 第二百一十三章 坦诚 百里溟也是这个意见,为了出去而冒险冲入火海,如果不幸受伤的话得不偿失,这么做并不是明智之举,眼下既来之则安之,二人商议过后,干脆就地找了个火势蔓延不到的地方坐了下来。 四下皆是火光,两人坐在这包围圈中反倒显得静谧,除了不时飘过来的热浪外,竟还有种别样的浪漫。 两人依偎坐在一起,谁都没先提怎么来到此处的事,谢如婳惯性的拉过百里溟的手给他诊脉,在确认了他的确已经恢复了正常之后,她的一颗心总算安稳了下来。 还好,他并没有全然毁了身体底子。 这一安稳,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下来,谢如婳只觉整个人一下就失了力气,连动都不想再动了。 她干脆靠着百里溟的肩,两人聊起天来。 百里溟道:“方才的那首歌王妃唱的很好,不知王妃从哪儿习得的这种歌儿,本王从未听过。” 谢如婳笑笑:“这首歌啊,来自几千年之后的世界,王爷当然不曾听过了。” “几千年后的世界?王妃是在说笑吧,你有通天之能不成,连几千年后的事都知道。” 谢如婳笑容一敛,突然想起这件事,还没有告诉过百里溟。 也许是今夜的连番惊吓 让谢如婳感觉疲惫,也许是方才的险境让谢如婳后怕,她怕下一次百里溟再这样,自己恐怕再没机会继续说这样的话了。 谢如婳突然就有了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冲动。 她眼神迷蒙的看向天空,月色清冷,火光暖和,酝酿了一下,才道:“说来王爷也许不信,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之所以会来到这儿,纯粹是因缘巧合而已。” 什么意思,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百里溟不免大笑:“王妃,你这玩笑开过了就没意思了,什么几千年后的世界,几千年后你我都是一杯黄土了,还能回到现在不成?” “是真的。”谢如婳无比认真的说:“我来自几千年之后的另一个世界,之所以会在这儿,是因为在我的那个世界,我的身体已经因为意外死了,我的灵魂不知怎么的飘到了这个时空,魂穿在了谢家大小姐身上,才会以谢如婳的身份继续生活。” 她的面上,半分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百里溟终于重视起这话来。 这,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么多年的权海沉浮,他以一人之力让江夏王府处在天启江山之外特例的存在,又创建夜尊府,百里溟自恃也算见多识广了。 可他从未听过还 有魂穿这种事。 但这事早有苗头不是吗?联想以往那位真正谢大小姐的名声,再联想之后谢如婳天壤之别的表现,还有她从天而外得来的一身出众的医毒之术,以及府里那些精巧新奇的小玩意儿制造,和她不时蹦出的几句他都听不懂的奇怪之语。 甚至于,她超前的思想和认知,眼界,都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姑娘能够企及的了。 便是百里溟再不愿相信,可事实已经说明了谢如婳并不是在开玩笑,她说的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或许还真的是真的! 巨大的惊诧过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整件事,静听谢如婳的话。 “在我们那个世界,没有皇权,只有律法,人无高低贵贱之分,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宰,没有谁是天生奴隶,也没有谁一生下来就高人一等,大家都在用自己的付出去换取报酬,比这个世界要平等得多。” “我们有很多先进的文明,我们探索除了眼睛能看到之外的所有世界,甚至在人类生存之境以外,太空之中的未知之境,我们发明了很多实用的东西,比如可以千里传音的电话,可以飞在天上载人的飞机,还有潜入深海的潜水艇。” “我们虽然奉行一生只 嫁娶一人的契约,但如果过不下去就可以平和的分手,然后男女各自嫁娶,女子也可以自主工作,她们不需要依附男子才能存活,她们也可以努力向上,为官或从商都好……” 百里溟静静听着谢如婳对现代世界的种种描述,这是他从未探索的领域,也是他从未想过的,另一个神奇的世界。 他终于相信,且清晰的意识到,谢如婳果然不是以往丞相府上的那位谢家大小姐了,她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精灵,是上天送给自己的最好的礼物。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有些感慨:“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本王以往还不相信这种缘分,如今却是彻底折服了,王妃何止跨越千里,甚至是跨越千年而来,本王又岂敢辜负。” 谢如婳笑笑:“是啊,跨越千年的缘分,妾身与王爷之间,当真是几世的修行。” 百里溟珍爱的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叹:“你既从千年之后而来,想来知晓许多本王不知晓的事了,倒是本王愚钝,竟不知自己找了个宝贝,王妃,你不会因为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某一日又回到千年之后吧?” 百里溟竟然如此不自信的发出这种担忧。 谢如婳顿时哭笑不得:“怎会,我 若有法子回去,早就回去了,又何须等到如今,更何况现在,谁说我没有可留恋的东西了?” 百里溟见她定定看着自己,福至心灵,立刻笑起来:“对啊,本王就是王妃最留恋的东西,王妃岂能舍弃本王而去?” 谢如婳意味深长道:“王爷这是,承认自己是个东西?” “本王才不是东西……呸呸呸,你个小机灵鬼,竟敢捉弄本王,怎能用‘东西’这个词来形容本王呢,本王可是你的夫君!” 谢如婳早已笑作一团,连方才的惊吓都忘了。 百里溟也大笑起来,两人一扫阴霾,倒是在这个废弃的院子里品味到了几分放松和肆意。 只不过,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大笑之后是更深的寂寥,谢如婳用眼角余光瞥见身边触手可及的人,她笑意又沾染了几分复杂,今日之事,是一个重大隐患,如果处理不好,极有可能彻底毁了百里溟,将他拉到万劫不复的地狱。 不,她一定要护住百里溟,今日之事,绝不会让之成为被人制衡百里溟的把柄,她一定能用自己的毕生所学将他拉回健康的世界! 只要百里溟好好的,无论他做过什么都不重要,她只要他,就够了。 她一定会做到。 第二百一十四章 踏火归 两个时辰之后,天光微亮,火势终于逐渐熄灭。 谢如婳不知何时已经靠在百里溟的肩头睡着了,她太累,高度紧张之后的松懈,伴着困意席卷而来,实在撑不住,就无意识的合上了眼皮。 而经过两小时的休养,百里溟的身子也恢复了七八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到的这里,但既然谢如婳和他同时被困在这个火海之中,这事的内幕就一定大有文章。 待到火势逐渐稳定之后,百里溟抱起谢如婳,终于踏着火星离开废院,往外头走去。 管家担心坏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只看到谢如婳冲进火海,却不见她出来,几乎要以为她已经遇害了,可惜火势实在太大,他又实在没法冲进去救人,只有在外头干等着。 风扬自是早早就被王府的人带回去了的,管家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敢耽搁,赶紧让车夫将风扬先送走,又嘱咐车夫回府之后叫人来帮忙,自己则在这儿继续守着。 江夏王府的人很快就到了,连素香和春花秋月也被送到这儿,大家对这火海都感到心惊肉跳,好在管家是个有能力的,在他的组织下,这些人井然有序的开始忙活灭火救人事宜,谁都没有放弃。 所以 这会儿,来来回、回在这里提着水桶灭火的人,都来自江夏王府,他们干劲十足,心里因为担忧着主子的安危不敢松懈,只有化悲痛为力量,赶紧马不停蹄的灭火救人。 之后的百里溟能够顺利找到一条平安出来的通道,也得益于王府的这些人及时将通往废院的路给疏通开来,将一条路的火势镇压下去。 与江夏王府极力灭火挽救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边,一堆拿着佩刀穿着官服的人,他们好整以暇的看着火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冷眼旁观,以实际行动演绎一场货真价实隔岸观火。 江夏王爷和王妃身在火海之中或许已经殒命,这件事兹事体大,已经惊动了五城兵马司和巡防营的人,两方人马一起聚集在火场之外,官兵们站成一排,将整个火场围起来,却谁都没有帮忙救火的意思。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百里溟如果真被烧死的后果。 一个王爷和王妃同时遇害,是多大的人间惨剧,以百里溟的才华和谢如婳的医术,就这么消陨在火场实在可惜,他们还没有子嗣,如果二人当真死在这场大火之中,那江夏王府一脉可就就此绝迹了。 可惜啊,两人年纪轻轻,一身本事卓然超 群,还没发挥出他们的最大的能力,没死在阴谋诡计之中,没死在热血战场之内,却死在这样一个小院子里,被一场大火给平白误了性命。 在场的人无不摇头惋惜,都在为二人感到不值,以为两人肯定被这场大火给烧成黑炭了,偏偏江夏王府那些人还在不死心的做无用功,实在是可笑。 可就在大家连连叹息,以为江夏王和王妃必定葬身火海,死无全尸的时候,百里溟却突然出现了! 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俊朗男子,抱着一个纤尘不染的佳人,犹如从地狱之中厮杀上来的恶鬼,带着满身煞气,从火海之中踏火而出,身后的火海渲染得他有种别样的悲壮,这副画面可谓震动人心又无比强悍。 大家都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这么大火势,竟然还有活人能够出来? 只有江夏王府的那些人,看到人大呼老天开眼,简直惊喜万分。 待百里溟走近,见他们的王爷和王妃都毫发无损之后,伺候谢如婳的三个丫头更是直接喜极而泣。 “王爷,王妃,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王爷!”管家也红了眼眶,哽咽道:“老奴以为,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百里溟朝他们点点头:“劳你们 担心了,我和王妃都没事。” 管家抹了把眼睛,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百里溟点头,紧张了一日的阴霾,总算因为这一刻的平安彻底消散放松下来。 方才这些人的态度百里溟可看的分明,这会儿确认了自己已经脱离险境之后,百里溟冷冽的扫了四下一眼,就见五城兵马总督和巡防营的大统领似乎非常震惊,这会儿才慢吞吞的朝这边走过来。 呵,好大的气派,这么大火势都能做到冷眼旁观,看来这两位的官帽子也是戴得太久了。 他需要应付一番,便吩咐了管家把马车赶到这边来,先带谢如婳上车休息。 不过才吩咐完这句,谢如婳就已经醒了。 她一醒来,就惊慌的喊了声:“王爷!” 百里溟心下一软,安抚的拍了拍她,温声道:“本王在这,王妃如果还觉得困倦,可以多睡一会儿,等本王料理完现下的事,咱们就回府。” 谢如婳已经睁开了眼睛,见他们脱离火海了,再见对面过来的两位大人,自是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看来这场火,还得好好解释解释才行。 百里溟想让她先去休息,可她哪放心得下,当即从百里溟怀里站起身来,冷静道:“妾身与王 爷一起吧,这场大火的情况妾身最为清楚,想来总督大人和统领大人也想听我说一句。” 百里溟一想,自己确实是莫名来到这儿的,之后的事他半点都不记得,未免留下破绽。还是少说话为妙,因此也没有拒绝。 此时他也一脸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儿,也不知道这场火是如何放起来的,谢如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证人,由她解释再合适不过。 既然决定了,二人便站定等着。 王爷的地位比一般的大臣要高,所以自是五城兵马总督和巡防营的大统领都得主动走过来,向他们问好。 因着百里溟也曾在军中历练过,两位将军一过来,就单膝跪地,拱手行军中之礼:“末将参见王爷,王妃!” 百里溟道了声:“平身” 冷淡得与平日无异。 两位将军异口同声道:“谢王爷!”便利落起身。 五城兵马总督张大人率先开口:“两个时辰前,兵马司总府接到线报,说有人在城郊这个别院里行凶,末将奉命派人来查,便见这四下已经起了大火,王府的管家说王爷和王妃都在火海之中,索幸二位无碍,不知此事王爷可知详情?” 百里溟看向巡防营大统领,道:“你怎么说?” 第二百一十五章 蠢妇 巡防营统领王大人拱手:“不错,末将也是在两个时辰前接到同样的线报,才特意赶过来的,这场大火来得蹊跷,瞧着好像是谁刻意为之似的,好在王爷天又安康,毫发无损,不然就是天大的不幸了。” 呵,若当真觉得他们的安危是天大的不幸,又岂会冷眼旁观? 还有,究竟是这火烧的蹊跷,还是这两位来得蹊跷,为何两个时辰之前,五城兵马司和巡防营会同时接到线报,又一起赶到这个不起眼的别院? 这样的巧合,要说此事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都不会有人相信。 谢如婳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共识。 耳边是百里溟冷淡的声音:“王统领谬赞了,本王此次能够化险为夷,全靠吉人天相,是上天的荫蔽,也是祖宗的福德,全凭侥幸而已。” 百里溟不接受王统领的恭维,王统领也只能讪讪一笑,将话题往正路上说。 “既然如此,王爷可知这场大火是如何烧起来的呢?” 百里溟道:“这事本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就由王妃代表说吧,本王这会儿疲累的很,先去一边先歇着了。” “这,王爷……” 王统领神色一僵 ,只觉受到了轻视,百里溟这是不屑与他对话,要让一个妇道人家来应付他啊。 可百里溟一个冷冽眼神,王统领即将要出口的抱怨之言就烟消云散了,这可是天启地位超然,权势无限又喜怒无常的冷面王爷! 不敢跟百里溟真对上,王统领只能识时务的选择沉默。 实际上百里溟还真有轻视这两人的意思,连救火这种事这两个人都能冷眼旁观,视人命为儿戏,他凭什么屈尊纡贵的跟他们周旋? 于是乎,谢如婳就顺理成章的站出来解释这件事。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两位将军辛苦了,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一伙歹人闯进王府之中行凶,因为王府守卫森严,歹人行凶失败就遁逃了,这个险象吓坏了本妃,王爷气不过,便一路追踪到了这儿。” “没想到追到这里却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别院,正是歹人们的藏身的大本营,王爷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极有可能威胁京城的安全,便想着派人告知京兆府和巡防营一声,将歹人全数一锅端在老窝里。” “可歹人非常机警,他们发现了王爷的存在,便出口杀了送信的官兵,之后又对王爷的人发起攻击,准备鱼死网破。 这些穷凶极恶之徒皆是不要命的,他们发起狠来杀人,与王府的侍卫们打做一团,所以发生了战乱。” 是这样吗? 王府管家是知情者之一,闻言震惊的看向谢如婳,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王统领也很惊讶,道:“可末将接到的线报是……” “是说这儿窝藏了一个巨大罪犯,并且极有可能是威胁天启安全的叛国之贼是吗?”谢如婳抢话道:“这些话,正是本妃放出去的。” 谢如婳猜测幕后之人为了引来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一定会夸大其词的提及这个,她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思,才掩盖之后的事。 张总督果然震惊:“什么?这么说,传出线报的人是王妃?” “正是。” 这个结果不止两位将军感到奇怪,连百里溟也不明所以的看向谢如婳,王妃一向冷静自持,应该不会做这种夸大其词,且不合常理的事才对。 谢如婳面不改色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眼睁睁看着王爷追着歹人而去,久不回来自是担忧的,可我又没法请得动其他人来帮王爷,只好说个严重的结果,劳动两位将军了。” 那倒是,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在线报上说什么“危害天启内政的贼人 ,错过了后果不堪设想,你们担不起”这种话,这两位将军根本不会大张旗鼓的带人过来。 可如此一来,他们严阵以待,期待着抓住一个“威胁天启安全”的危险之人来立功一事就成了泡影,这般倾巢而出的结果却是江夏王妃自导自演的一场乌龙? 两位将军自是不爽的,面上立刻浮现一种“妇人愚钝误事”和“被人愚弄了”的表情,心里早就不知嫌弃了谢如婳多少回了。 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用一个这么大的谎言,骗他们劳师动众的出来,耍着他们这些朝廷命官玩儿,谢如婳可真是恃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啊! 但是当着百里溟的面,惧于江夏王的威慑力,他们再有意见也不敢表露内心的抱怨,这些郁闷的情绪只能暂时压在心里。 王统领只好忍着气愤,顺着谢如婳的话,道:“那之后呢,歹人可抓住了?王妃又为何出现在这儿?” “之后不就是眼前这个状况了么。”谢如婳扁嘴,理所当然的说:“本妃要是不在这儿,何用劳动两位将军跑来?” “那歹人着实狡猾,一边派人与王爷对战周旋,一边又留了人堵在王府,将本妃抓住,送来这个鸟不拉屎 的别院,真是气煞我也!” “本来歹人的人马正与王爷对峙,两方皆有损伤,王爷英武神勇,马上就能制服他们了,可他们抓了本妃来威胁王爷,王爷怜惜本妃,只好退让一步,然后我二人就都被抓了。” 这这这,谢如婳怎么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说出,王爷为了她缴械投降这种话! 还有这江夏王,怎么说也是个战场骁勇的英雄,竟然因为区区女子就向歹人服输了? 果然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差点没被谢如婳的愚蠢给气死,但凡她聪明一些,何至于连累百里溟,而且还被抓着威胁成这样,果真是蠢妇!最不堪用,关键时刻只会拖后腿的蠢妇! 两位将军都被谢如婳这理所应当的态度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偏偏谢如婳犹如不自知的继续说。 “至于为何放这么大火,歹人明显是想烧死我二人呀,要不是我们命大,如今跟两位大位聊天的可就剩下鬼魂了。” “这伙人实在太可恶,简直就亡命之徒,他们根本就不把人命看在眼里,杀人跟砍萝卜似的,吓死本妃了,对了,还有几个漏网之鱼逃了,你们可千万要注意,一定要赶紧抓住他们!” 第二百一十六章 胡诌 说完,她还义愤填膺的抱怨了句:“他们把我们关在后头一个废弃的院子里,还想放火烧死我们,他们肯定想不到吧,废院里有一口枯井,正好供我和王爷藏身,让我们躲过了这火势,这才能保住这条命顺利活下来。” “哼,活该我们命不该绝,等本妃缓过神来,这些人就等着被清算吧!” 闻言,众人顿时满脸黑线,都被谢如婳的话雷得外焦里嫩,无语至极。 这还是前段时间被人传颂的江夏王妃吗?简直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嘛! 百里溟也被谢如婳突然的表演弄得呆了呆,她故意在给自己遭黑,究竟是想做什么? 演到现在,哪怕明知别人对自己的嫌恶和轻视,谢如婳也停不下来了。 为了保住那个真相不被发现,她继续夸张的演绎。 她“情真意切”“痛心疾首”的说道:“两位将军,如果你们抓到人了,一定要严惩才好,这些人连王爷都敢动手,胆子大的没边儿了,听他们说的话,似乎是想造反来的,万一下次威胁到皇上的安危,可就大不好!” 张总督和王统领面面相觑,造反?不能吧。 也不知谢如婳这话是不是危言耸听,虽然并无明显破绽 ,但听着怎么都有些怪异。 如果歹人当真要造反,为何找的是百里溟而不是其他人,又为何要将百里溟和谢如婳困在此处,放火烧人而不是直接杀了她? “这还不简单吗?”谢如婳仿佛知他们所想似的,补上一句:“如果他们要造反,最大的障碍是谁,当然是王爷啊,天启有多少事得仰仗王爷,他们比你们还清楚,解决了王爷,还有谁能拦得住他们?” 这……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可一细想,造反和刺杀可是差了一大截的,就这么点小事和人,就能构成造反? 谢如婳又像会读心术似的,他们明明什么也没说,她就接下他们的疑问:“本妃与你们说,你们莫要小看这一小小的刺杀,今日他们能成功刺杀王爷,也难保明日不能成功刺杀皇上,一旦皇上被刺杀,那下一步岂不就轮到造反了?” 此话,竟然也没有任何的不合理之处…… 不知是不是被谢如婳侃侃而谈的理由给说服了,两位大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百里溟和她被困在此是事实,那废院里有一口仅容纳二人的枯井也是事实,这大火也确实烧了近乎两个时辰,甚至连线报的 内容都和谢如婳说的一样。 如果说谢如婳根本没参与这件事,仅仅只是为了掩盖什么而扯这样的话,那这机敏的反应能力,和环环相扣的缜密布局,也太让人震惊了! 很多事都是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这二人无言以对,已经分不清谢如婳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是她夸张的表演,还是确实是这回事了。 他们只好看向百里溟,用眼神求证。 听到这里,百里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已经万分确认,谢如婳就是在胡诌乱造。 在两位朝廷命官的面前,说这等胡言乱语之言,如果被戳穿是要被问罪的,谢如婳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依旧这么做,究竟为何? 百里溟眸光深沉,作为夫君的信任他并没有流露半分疑惑,他将心头的种种思绪掩藏得很好。 还未说话,就见谢如婳眼神亮晶晶的问自己:“王爷,在枯井里待那么久好难受啊,妾身腿都麻了,咱们赶紧说完回去歇歇吧,妾身都累坏了。” 百里溟便明白,谢如婳是想赶紧打发了这两人。 也是,既然是扯谎的话,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还是早早撂挑子走人为好。 百里溟点点头,对两人说:“事 情就是王妃说的这样,那伙歹人穷凶极恶,确实有造反之意,二位将军护卫京畿辛苦,为朝廷肃清障碍也是两位的职责,还请两位大人尽心,早日找到线索,本王也好安心。” 不然下一次如果王府再被歹人袭击,就是两位的办事不利了。 明明过来打酱油的,现在却要变成真办事,两位将军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不过,百里溟都这么说了,这是他们分内的职责,他们自是不能推脱的。 “末将领命。” 百里溟点点头:“那,这儿的事就交给两位将军了,本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两位将军齐声说了句:“恭送王爷。” 谢如婳悄悄吐了口浊气,袖中的手早已濡湿,沁出一道冷汗,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几百人的面公然扯谎,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如果不是为了保住百里溟这个信念,只怕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如今好不容易将这个巨大的谎言圆过去,她怎能不如同转了一圈地狱一样,紧张到腿软。 似乎她的话并没有取得两位精明大人的全数信任,身后他们灼灼的目光还在跟着她,谢如婳只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可本能的僵硬还是 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王妃,请留步。” 身后传来王统领的声音,让谢如婳的步子猛地一顿,心跳得更厉害了。 难不成被他发现了?不,不可能这么快吧,知道这院子中所发生之事的人都死了,一把火也将所有的一切烧得干干净净,唯一留下的人证只有风扬而已,而风扬早就重伤昏迷,根本不可能将此事说出去。 不,除了风扬还有一个幕后之人,那个策划了这一切的人,他一定非常清楚百里溟当时的情况。 那,在这二人当中,会有一人是幕后之人吗?还是说,今日之事与他们无关,他们之事纯粹过来履行职责,或者正好被别人利用? 谢如婳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决定先谈谈对方的话再说,这才僵硬的回过头来,笑道:“王统领,还有事吗?” 王统领用他深沉的眼眸,深深的看着谢如婳:“也没有别的事,在下只是还有一事不解罢了,王爷这身上的血迹……” 谢如婳的身子陡然一僵。 百里溟身上,的确沾染了许多血迹,不止衣裳上层层叠叠深浅不一,就连脸上,剑上,都是血迹斑斑,这乍然看着,的确非常不同寻常。 她该怎么解释这些血迹的由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护短 谢如婳握紧了袖中的手,心虚的感觉让她浑身一片冰凉,如果不能解释清楚百里溟身上这么多血迹的由来,只怕方才她所有的铺垫都将成为泡影。 一切,都会变得功亏一篑。 正想着该回应什么样的措辞才能蒙混过关,才能不露一丝破绽,谢如婳就感觉到一双大掌已经从背后伸过来,在袖中暖暖的包住她的不安。 百里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谢如婳身后,用守护者的姿态眼神犀利的回道:“本王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被歹人欺压到头上,自当有所反抗,这与歹人缠斗间流点血,受点伤是理所应当的事,有什么奇怪的?” 这倒是,院里火势稍小的地方已经抬出不少烧焦的尸首了,可见里头确实发生过一场大战。 王统领皱眉:“可是王爷这血……” 百里溟霸道道:“本王是沙场闯过来的人,杀伐难免没有把控分寸,让敌人的血沾染到自己也是有的,难不成王统领觉得,本王还能没事往自个儿身上涂满血迹不成?” 见百里溟语气不好,王统领赶紧道:“末将绝没有那个意思!” “哼,谅你也不敢这么想,本王当年南征北战,杀匈奴赶鞑、子的时候,王统领还不知在哪个石 榴裙下风、流呢,王统领若是实在好奇本王这一身血气,不妨多上战场历练历练,去砍几颗敌军的人头,就知道真正血飙出来是什么感觉了。” 这王统领并未上过战场,他的这些军功以及统领之位,皆是靠祖宗荫蔽以及给皇上溜须拍马换来的,听到百里溟这毫不留情的讽刺,自是觉得羞愧得很。 而且他的年纪比百里溟还大许多,在晚辈建功立业的时候,他却沉迷石榴裙下风、流,这话可谓十分打脸了。 百里溟可不会让着他,此人都胆大到欺负到他女人头上了,他如何舍得谢如婳受这窝囊气? 他百里溟可是最护短之人,谁让谢如婳不痛快,他就让谁不痛快! 王统领此时已经处在无比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的郁闷里了,偏偏百里溟还不放过他。 “本王这身上的血,本王已经给出了解释,本王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王统领,方才王统领问出这话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心思?是觉得本王应该像王统领一样,面对敌人束手就擒吗?还是像王统领一样,对着这烧焦的院落,明知本王面临险境也冷眼旁观?” 这话犹如千斤之重,一锤子一下从天砸下,砸在对方的心上,百里溟给的煞气和 威压太强了,王统领吓得瑟瑟发抖,哪还敢再说其他。 他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以头伏地道:“末将该死,末将不该见死不救,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饶恕末将这一回,末将知错了!” 百里溟嗤了声:“哼,怪不得质疑本王,常言道自己什么心思,看别人就是什么心思,你这样一个毫无风骨之人,难怪总做以己度人之事。” 王统领的面色更不好了,简直可以说是青一阵白一阵,这回可谓真真撞在百里溟的枪口之上,被奚落得体无完肤。 面对这样毫不留情的批判,王统领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顾不得面子,赶紧敛神垂眸:“末将知错。” “既然知错,就给自己一巴掌吧,免得下次不长记性,就你这样的,给本王提鞋都不配,也敢质疑本王的行事?” “这……”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替谢如婳出气的话,方才这些话已经够让人难堪的了,百里溟还要让一个将领当着自己几百下属的面给自己掌嘴,是不是有些过了? 谢如婳不赞同的轻轻摇头,百里溟才刚刚平和心绪,实在不该在这时候给自己招黑树敌。 百里溟却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冷冽的扫了四下一眼,并没有说话 。 此举的意图,谢如婳很明白,她方才表现出那样一副又傻又任性的模样,这些人当中肯定有看不起女流,嘲笑她的,万一这些人对她起了什么歹意或者传她什么不好,对她的名声都无益处。 百里溟惩治王统领,并非因为王统领不知死活的踩在他的痛点之上,他还想通过这招杀鸡儆猴,告诉所有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日若传出他与谢如婳不好的话去,那这个人的嘴巴就得掂量掂量,看看王统领的下场。 既然明白了他是在为自己出头,谢如婳当然不忍心拦着,便由着他去了。 百里溟眼神冰冷的等着王统领履行行动,威压之下,王统领见他如此坚持,被逼的只能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 当着两营将士,几百人的面,这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可谓屈辱至极。 可百里溟却说:“王统领这认错的诚意,似乎有点小啊。” 此话一出,王统领的面上立刻闪现一丝恼意,百里溟还没完没了了不成?他已经给自己扇巴掌了,他还咄咄逼人不肯让步,究竟是想做什么! 但狠狠的咬牙之后,他还是屈服于百里溟的威压,抬起手来,又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 一声,响彻全场,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心头也跟着一抽。 王统领今日,可谓丢尽了颜面了。 与此同时,江夏王对王妃的维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们再也不敢轻视了这位王妃,毕竟有这样一个护妻的王爷夫君,王统领不过质疑了一句他说的话就遭此奚落惩罚,谁还敢再重蹈覆辙? 百里溟见已经达成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这才轻哼了声,满意的带着谢如婳张扬而去。 身后的那群人已经越来越远,谢如婳却感受到一道仇恨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 她不由得有些担忧:“咱们今日这般下王统领的面子,真的没事吗?” 百里溟满不在乎道:“一个小罗罗而已,不足为惧,谁让他今日这般轻慢你的,本王只是给他个小小教训罢了,能这样了事,他就该偷笑了,不然以本王往日的手段,哼!” 这个“哼”让谢如婳的身子陡然一寒,一股寒冷之分扑面而来,不由得想起她刚嫁给百里溟时,挨的那一顿板子,让她足足痛了大半个月。 真是个小气记仇的男人。 不过,这回却是为自己他才这么计较的,谢如婳的这心里是又酸又涩,还有浅浅的甜蜜,简直不知该如何评价百里溟的幼稚才好。 第二百一十八章 劫后 她干脆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抛诸脑后不再去想。 直到上了马车,彻底安全了,谢如婳才全然放松下来,三个丫鬟也是这会儿才有机会凑上前来,叽叽喳喳的关心起她的情况。 素香一开口就带着哭腔:“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奴婢听说你和王爷都在火海的时候有多担心,好在菩萨保佑,小姐平安回来,不然素香只有随小姐而去了。” 谢如婳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说什么傻话,傻丫头,放心,你的小姐吉人天相,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定是都能逢凶化吉的。” 素香用力点头:“以后素香哪儿也不去,小姐也莫要故意将奴婢支开,奴婢就陪着小姐,如果有意外,就让素香死在小姐的前头。”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春花接口:“王妃这回死里逃生,必有后福,也是圣母娘娘保佑,奴婢回去以后,可得好好给圣母娘娘烧一炷高香。” 谢如婳知道,春花的家乡信奉通天圣母娘娘堪比观音菩萨,忙点头领了她的这份心意。 秋月也道:“王妃一定吓坏了,回去可得跨个火盆,好好用菖蒲水沐浴一番,去去晦气,奴婢已经让人备下 了,再吃个肘子,保管日后王妃都平平顺顺,逢凶化吉。” 谢如婳道:“还是秋月周全,那就都听你们安排。” 几个丫头都觉得自己被谢如婳看重,她们在王妃面前各有各自的位置,倒也毫无争锋不平之意,经历此劫反而让她们更团结的决定好好照顾王妃。 马车被四个姑娘家占了,百里溟只得跟管家一起骑马,江夏王府的人都收拾好跟在后头,一行人就这般大张旗鼓的回府而去。 有了谢如婳的措辞和百里溟的绝对维护,今日这场意外自然被定义为,王爷和王妃在京郊别院游玩,突然遭受歹人袭击,结果两方冲突死伤无数,歹人穷凶极恶,挟持了王爷和王妃并意图将他们烧死,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及时赶来,扑灭了火迹,终于解救出二人。 这样一个结果,可谓给足了五城兵马司和巡防营面子,不仅掩盖了他们见死不救的薄情,还莫名给他们扣上一顶营救王爷有功的帽子,甚至百里溟还特意在第二日的早朝时,提及巡防营统领王勇的英勇事迹,让他无端赚了一笔功勋。 怪不得百里溟说无妨,谢如婳就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这边奚落了人家,那边就想法 子补偿,百里溟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冷漠。 只不过,补偿是事实,害人丢脸也是事实,但愿那位王统领能领会百里溟的心意吧。 说回眼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王府,谢如婳就被三个丫鬟簇拥着举行什么去晦气的仪式去了。 百里溟的元气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神志已经回归了正常,回府之后,他立刻就去了书房,调查今日的事。 他下意识的叫到:“风扬,去将穆尧请过来,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谢如婳似乎说起风扬已经身受重伤的事,他顿了顿,有些恍惚的重新唤了句:“管家,进来说话!” 管家推开书房的门,恭谨道:“王爷有何吩咐?” 百里溟道:“派人去请穆公子。” 管家道了声:“是”就下去安排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重新回来待命,风扬不在,百里溟的命令就由他暂时接管。 这个时间,百里溟已经到温泉池沐浴了一番,去除这一身血气,换上整洁干净的衣裳,他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恍若新生。 只不过……看着那堆沾染了无数血腥的衣服,他自己也奇怪,他使用霜华一向是手起刀落,非常利 落的,以他的武功一般人也难以近身,究竟是怎么弄的这一身血迹,竟然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重新走回书房,百里溟又召来了管家。 “今日之事实有蹊跷,本王是如何去的京郊别院,又如何弄的这一身血气,你将这事如实说来。” “是。”管家当然不会隐瞒,从实道:“事情还得从昨日说起,昨日王爷突然毒发,情况比以往严重许多,后来王妃回来为王爷清了毒性,可王爷并不安稳,还吐了口黑血,之后王妃不放心,又照顾了王爷一整夜。” “你说,本王这次毒发,跟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是,以往王爷毒发虽然难以忍受,但熬过去便是重生了,但这次,王爷双目赤红,青筋直现,整个人像失了神志似的,连属下都觉得王爷非常不对劲。” 百里溟及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以往毒发的情况只有少数人知道,管家便是其中之一,管家绝不会骗他,那这次为何如此不同寻常? 最重要的是,从前毒发他或多或少对自己当时的情况有所映像,这次却什么也记得了,这种不在掌控之内的感觉,实在有些让人不安。 “后来呢,本王如何去的别院?” “是这 样的,王妃照顾了王爷一晚上,十分担忧王爷的病情,所以一早就与属下说,要入宫为王爷求药,然后便出门了。” “今早的时候,王爷突然清醒,便嚷嚷着要去找王妃,秋月便奉劝王爷等王妃回来了再看情况,可王爷非常暴躁,当场就发飙打伤了两个小厮,之后就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属下跟不上王爷,又担忧府里无人照料,便没有出门,让风扬统领跟着照料王爷,风扬统领也觉得王爷今日有些不寻常,就与属下约定了一个时辰传回一趟消息,本来之前都好好的,但就在进入京郊别院之后,他突然没了踪迹。” 接下来的事百里溟可以知晓,管家因为担忧自己的安全,王妃一回来之后就与她一同出发到京郊别院去找自己,然后就是之后的情况。 百里溟总感觉自己似乎漏了哪一点,疑惑道:“那你可知,京郊别院之内发生了什么?” 管家摇摇头:“不知,属下与王妃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漫天的血迹和死人,京郊别院之内的人全都死了,不留一个活口,还有随王爷出行的侍卫,暗卫等等,所有人都死了。” 百里溟面色一变:“这么多人,都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想不通 “是,到处都是尸骨,王妃和属下都被吓坏了,就怕王爷也在其中,而且当时火也已经烧起来了,情况非常危急,可王妃不放弃,坚持要在尸首中寻找王爷的线索。” “我们一具一具的翻找尸首,莫约找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让我们找到了风扬统领,当时他已经身受重伤,就剩一口气了,亏得王妃医术超群,及时为他护住心脉,他才得以捡回这条命。” “风扬统领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王妃,王爷在后头废弃的院子里,当时火势漫天,王妃嘱咐了老奴先将风扬统领带回来,自己则冲到废院去找王爷。” 百里溟倒吸一口凉气,一具一具的翻找尸首来寻找自己……当时谢如婳的心里该有多惊慌,多害怕啊!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这种情况之下,生死未卜的人是谢如婳,百里溟几乎不敢想象自己有多奔溃,一想到这种假设,他的心就一阵阵的抽痛,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紧。 难怪谢如婳看着如此疲惫,眼中的红肿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当时的她一定慌乱极了。 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好,他不由得怨恨起自己来,怎么就做出这么让人担心的事,让谢如婳经历这种死去活来 的感觉,怎么可以! 百里溟捂着胸口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从这种懊恼自责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回归眼下的事。 “这么说,之后那废院之内发生的事,你们一概不知了?” 管家摇摇头:“这事,怕是只有王妃一个人知道了。” 百里溟又是一阵堵心,他敢肯定,谢如婳在后院中发现他的时候,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不然她为何要流泪,要呐喊,要唱那样的歌谣。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如此难过! 该死的,他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 忽然的一阵头痛袭来,百里溟下意识的抱住了脑袋,管家见状,立刻紧张道:“王爷,您没事吧!” 百里溟摇摇头,脑海中闪过种种的弑杀片段,好像在梦里,又好像就在眼前,一种暴躁嗜血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莫名的就烦躁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理不清,也不确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不由得回想去毒发之前,他入宫时的那一幕。 那日早朝之后,皇上突然召见,有个小太监将他带入御书房之中。 百里溟直觉有异,便暗暗提高警惕,去往御书房之后他什么不合时宜的事都没做,皇上倒也没为难他,只是闲话 两句,说了些有关今年江南水灾一事就放他回去了。 后来在回来的半路上,有个自称是皇后宫中的宫女,说皇后娘娘有请,他没多想,就随之去了翊坤宫。 不想到了翊坤宫,皇后并没有在,宫女便让他在稍坐一会儿,说是去请娘娘过来,百里溟也没多想,就坐在那儿等了一会儿,结果却越等越困倦,实在忍不住,他就打了个盹。 后来皇后来了,有人将他叫醒,皇后倒也没怪罪他的失礼,只是旁敲侧击的询问有关他对太子的看法,看着应该是想贿赂他,让他为太子开后门。 因为今年江南水患的治灾任务就是太子接的手,这当中的那些猫腻,当官的都明白,皇后许是听说了皇上向他询问有关江南水灾的情况,怕他捅出什么来,便想用自己的身份让他给太子放放水。 这事并无错处,也附和皇后一贯的为人处世,这也是百里溟没有当场起疑的原因。 一切都这么严丝合缝,并没有任何破绽,然后皇后就打发了人给百里溟送来各种外邦进贡的珍品,想收买他,百里溟从善如流的应对了,拒绝了皇后的示好,还暗暗气了她一通,之后,便不软不硬的告退了。 这种谈话 最后的不欢而散也在意料之中,百里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寻常,不过是帝后召见说的些寻常话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当日,回府之后他就毒发了,还是这等不同以往的毒发,比平日严重好几倍,这当中的蹊跷,当真和他入宫这事没有关联吗? 百里溟眯了眯眼,仔细回想那日的种种细节,却没有任何发现。 现在想来,唯一能在他身上做手脚的地方,唯有他迷瞪的那一会儿而已,人在困倦的时候防备意识就会减弱,他当时也确实困倦,又没有闻到任何的迷、幻、药,便安然眯了会儿。 难不成是,有人在那个时候,对他做了什么? 这事难以确认,且当时他身在翊坤宫,按说一般人绝对没有下手的机会才是。 那背后之人,会是皇后吗?还是,他在御书房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给他下套子了? 百里溟不得而知,他唯一敢肯定的就是,自己此次突然的毒发和毒发加重绝不是偶然,他一向是个很有警惕心的人,这次却在不知不觉中中了这样的圈套,可见背后之人对他的了解已经超过了他自己。 这种被人监视在内的感觉实在有些难受,可眼下也实在寻不到证据 ,他只得暂且放下这些纷乱的念头,让管家去给他沏一杯参茶来,闭幕眼神,慢慢继续梳理这事。 令他更不解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今日谢如婳费尽心思扯的这些谎。 废院之中究竟发生过什么,让谢如婳这般忌讳莫深,宁愿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掩盖在那里发生的真相,她口中的歹人是什么人,当真有人刺杀他们吗?又为何他身上有那么一大片的血迹。 还有,他的喉间皆是血腥之味,胸口现在还有阵阵的灼烧感,像是经历过什么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事似的,为何他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就像失忆了一样? 百里溟轻叹了声,坐在那儿眉头紧锁,他一向运筹帷幄惯了,如今突然的失控让他陷入一种什么都把握不住的空旷里,无端多了几分郁气。 其实这些他完全可以直接去问谢如婳,但现在他的王妃刚因为他经历一场生死惊吓,眼中的疲累让他看着都觉得心疼,哪还舍得再让她说她不愿说的话。 罢了,先让她安心休养吧,百里溟相信谢如婳一定不会伤害自己的,她想隐瞒的事定也是为了他好,还是他自己去调查真相最为稳妥。 这么一大会儿功夫,穆尧已经赶来了。 第二百二十章 下阶段 穆尧最近被百里溟委派跟踪那位疯了的宫女一事,如今终于有了些许进展。 一进书房的门,他就匆匆道:“王爷,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百里溟心情不大美丽,但来的人是穆尧,他还是敛了不悦,如常道:“什么秘密?” 穆尧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他的对面,就开始说起自己上次调查到的事来。 “之前你不是让我探查探查那宫女究竟中了什么毒吗?我在宫里潜伏了好几日,一点发现都没有,本还想着是不是被人察觉,抹消所有线索了。” “结果就在前日,手下的人告诉我,在明堂太庙附近,发现一伙不明身份之人,那些人虽做宫女太监打扮,却是鬼鬼祟祟,脚步沉重,手下直觉有异,便将人拦了下来,细问下竟然发现他们对宫中之事一概不知,根本就是假扮的宫女太监。” 百里溟立刻警惕起来:“假扮的?那之后呢,你们可抓住人证了?” 穆尧道:“王爷且听我细说,手下的人发现这伙人假扮宫女太监之后,便以威胁皇宫安全之名要求他们伏法,可这些人却突然暴躁起来,像发了疯似的马上大开杀戒,并且他们眼中赤红毫无神志,根本无法沟通。” “ 两方短兵相接,已经打了两个来回了,结果就在这时,宫中有突然出现一队御林军,不由分说的就用非常强势的手段将这些人全部押走了,并且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既是皇上的意思,禁军当然也不好再过问,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百里溟顿了顿,这个结果看着像是被皇上的强势阻拦了他们的调查,但两人都知道,这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宫中混入了不明身份之人,还假扮成宫女太监在宫中光明正大的行走,这事本来就已经非常不同寻常,加之御林军也不是谁都能够调动的,对方若无什么把柄,怎么能劳得动皇上亲自保人? 更何况,这样一伙人还是非常暴躁,是随时都有可能触发危险之人,这些人留在宫中,岂不是一个巨大的危机吗? 皇上不知道这事吗?不,御林军都出动了,皇上一定知道的比他们多,说不得背后之人,还与皇上有什么不可或缺的关系,不然皇上为何如此强硬的要将人拿走。 这些人的身上,必定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百里溟拧了拧眉:“你可知这些人的来处?” 穆尧道:“自是去查了一番的,这些人武功不弱,并不像寻常侍卫, 而且根据那些手下的描述,我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前段时间听闻江湖中有一个神秘人花重金悬赏一件宝物,不少江湖客慕名而去,我猜这些就是那几位小有名气的侠客。” 这事夜尊府也收到消息,说有一个神秘人花了很大价钱在江湖上寻找一样宝物,但凡能够提供线索之人皆有报酬,因着巨大的钱财诱惑,不少人还亲自下海去找这宝物来着。 江湖悬赏,古来有之,百里溟便也没当一回事,只当某个豪侠对那宝物非常执着而已,没想到这当中竟然大有文章。 一大堆江湖中人借着寻找宝物之名,被秘密带到宫里,还被打扮成宫女太监,成了失去神志的怪物,这事怎么看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安得很。 百里溟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宫中为何会涌入这样一批人,他们的作用是什么,又为何毫无动静,连皇上都要为此遮掩? 如此看来,皇上也是知情者之一,那他在这和当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还是说,幕后主谋根本就是皇上自己? 而且,穆尧发现这些人的时机也大有文章,前日,又是前日,这个时间跟自己突然的毒发有干系吗? 百里溟不得其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这绝不是件好事,不管这后头的人是皇上,还是能够操控皇上,对于一个被控制的统治者来说,一旦他的决策出现偏差,那么被危害的就是天下人了! 他烦躁的甩了甩头发,这件事情没有彻查清楚,他就一日不得安生,他必须得早点找到线索才行。 百里溟下意识的喃喃:“这么多江湖中人都聚集在皇宫,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人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穆尧摇摇头,想了想又道:“能有什么关联,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瞧着许多人互相根本不认识,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宝物传言,想必也不会来到京城个,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是江湖中人,且武功不弱吧。” 此话犹如黑暗曙光,百里溟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就想通了个中关联。 是了,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他们跟皇宫根本毫无关系,唯一能联系在一起的,唯有他们共同的目的,那个价值连城的宝物而已。 如果,那个宝物就在皇宫之中,甚至寻宝这整件事完全就是有人用来搜罗这些江湖人士的幌子呢? 百里溟想到之前那个宫女的呐喊,想到谢如婳所说所闻偏殿事故,再联想她的推算,一个 大胆且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衍生开来。 既然那些个消失的宫女都被做成了试验品,那,万一这些人也是被谁搜罗而来的试验品呢? 假设幕后之人对贪痴之毒的研究已经进入了下一阶段,他已经不满足于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身上看成效了,而是想在武功高强之人身上试试新研制出来的毒药的效果,那么这些人的出现就可以解释得清了。 有人恶意搜罗这些江湖人来,将他们聚集在皇宫之中,秘密给幕后之人炼药,而他们之所以会失智,会变成力大无比的刽子手,就是因为被试药,或者可以说是中了毒的缘故。 而这个人之所以将地点选在太庙,是因为那是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毕竟谁能想到,作为祭祀先祖,敬告上苍这种庄严之地,内里竟会如此的藏污纳垢? 如果这个推算正切,太庙附近一定有留下有关此人试炼过毒药留下的一丝线索! 百里溟已经顾不得联想他身上的不寻常了,这个人试炼毒药的新阶段危险让他更迫切的认识到了巨大的危急既然来临,他立刻起身道:“走,我们去太庙。” 穆尧“啊?”了声,都已经是前日发生的事了,现在去还能找得到线索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金蝉脱壳 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是没资格在平日进入太庙这种庄严之地的。 不过百里溟一个冷眼扫过来,他就什么也不敢再说了,有百里溟在,他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天色早已透亮,谢如婳任由丫鬟们折腾着,举行完这些去晦气的仪式。她早就疲累不堪了,这会儿哪还坚持得住,打发了秋月说王爷和管家在书房议事,一切皆好的时候,她就放心的去睡了。 倒是百里溟放心不下,匆匆回房看了她一眼,见她安然睡着,才安心的带着穆尧往皇宫而去。 太庙这种地方,身为皇家正统子孙,百里溟就是随时想来上一炷香,敬告先祖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可百里溟并非去祭祀拜祖,而是要去调查事情的真相,未免打草惊蛇,此行若能悄无声息的行动当然是最好。 百里溟嘱咐了穆尧一声,让他先去禁卫军等他,就自己则先去了太极殿。 无端入宫,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百里溟先到皇上跟前给他请了个安,然后在太极殿耽搁了一会儿。 皇上正在批阅政务,见是他来了,面上并无不悦,他一向是个表里不一的,即便内心十分反感,表面功夫也从不吝啬去做。 百里溟完:“臣 弟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合上手中的奏章,朝他“亲切”的看了过来。 “十七弟来了,朕正念叨着你的呢,听闻昨夜你和王妃在京郊一处别院,差点葬身火海,形势十分严峻,朕听得这情况就心经头跳的,这会儿还提着心,现在见到十七弟安然无恙,朕心甚慰啊。” 百里溟恭谨道:“劳皇兄挂心了,臣弟幸得祖宗保佑,顺利熬过此劫也算是造化,臣弟知晓皇兄记挂,这才特意进宫,来给皇兄看看,也好让皇兄安心。” 皇上用“怎么没把你烧死”的表情,假惺惺的说:“理应如此,还是皇弟懂事,来人,还不快给江夏王赐座。” 百里溟轻轻勾唇,没有回答这虚伪至极的话。 安然入座后,百里溟也没有说起太庙的任何事,而是不经意的,与皇上闲谈般的将话题牵引到了最近皇上非常关注的江南水灾之事上。 他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早就将皇后的警告和贿赂全都抛之脑后了,并且把太子干的那些事全给掀了起来。 百里溟言辞恳切的说:“皇兄,作为百里家族的后人,臣弟实在不忍看着咱们百里家族的百年基业和名声毁于一旦,太子公 然受贿,在治灾这等大事之中玩忽职守,还扣押赈灾物资,实在不堪为太子所为。” “百里越既为太子,就该肩负起天下百姓之责,以百姓们的安居乐业为己任才是,可他不仅与祖宗的教诲背道而驰,还做出这等辱没皇室尊严,贪赃枉法之事,实乃知法犯法!” “如此大事,臣弟既然知晓,自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两岸百姓正在受苦,赈灾一事的具体政策最终还是没能落到实处,臣弟心中牵挂,只能大义灭亲的请皇兄出来主持公道了。” 这般明晃晃打脸的话,百里溟说的理直气壮,还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态,却让皇上气得差点变了脸色。 他气太子的糊涂行事,也气百里溟多管闲事。 同为皇室后人,百里溟在自己面前为天下百姓出头,百里越身为太子,反倒玩忽职守,受贿贪脏,如此鲜明的对比,不是说明自己这个做皇帝的失败吗? 更何况太子身为百里溟的侄儿,他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就这么直白的批判他,让皇上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悦。 不过再不悦,在国家大义面前,他首先是个皇上,便是因为百里溟的关系更想偏袒自己的儿子,皇上也只能往大了说。 他咬着牙道:“你放心,天下万民乃皇家之根本,太子竟然这般糊涂,待朕查证了这事之后自会秉公处置,十七弟这为国忧民的胸怀让朕非常的欣慰,来人呐,赏!” 是欣慰吗?只怕是气的很呢,自己的儿子如此不争气,还被讨厌的弟弟捅了遮羞布,皇上这个“赏”虽是笑着说的,内心却不知如何百般滋味着吧。 百里溟只做不知,从善如流的应道:“为皇兄分忧是臣弟的本分,这赏臣弟是万万不敢受的。” 皇上皮笑肉不笑道:“本分是本分,但本分也分有所为有所不为,朕一向赏罚分明,太子丢了本分自是该罚,十七弟既然为天启的江山社稷做了贡献,朕也是要赏的。” 百里溟拱手:“那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皇兄了。” 皇上意味不明的哼了声,只怕他这会儿被这“本分”二字刺激得,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汰百里溟呢,还要赏赐他,可真是难为他了。 如此一来,百里溟的入宫就有了缘由,因为此事涉及太子,还能迷惑皇后的视线,加上这莫名而来的赏赐,这趟入宫可谓赚大发了。 可惜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光明正大的去了禁卫军的住 所,找了穆尧。 找了穆尧之后,其实他什么也没做,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穆尧关在禁卫军所在的休息所里,与他下了一下午的棋。 百里溟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下棋,到了禁卫所之后,他就已经指使身边的一个暗卫易容成自己的模样,与同样易容混进宫里的黑鹰去了一趟太庙。 当然,他是用夜尊的模样去的,既然是江湖中人,他便以江湖夜尊府的尊上身份走一趟太庙,如果当真有线索,这个身份可以助他知晓很多事。 两人飞檐走壁,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就离开了禁卫所,往太庙而去。 而穆尧,就陪着这位易容过的“王爷”遮掩他已经离开一事。 皇宫的布局整齐严肃,前后呼应,格局严谨,太庙作为皇上祭祀,敬告先祖之所,亦是非常庄严凝重,这样一个地方,因为身在神坛之上,作为天启国运的象征,非特殊情况一般鲜少人来。 百里溟带着黑鹰一路避开好几个巡逻岗,总算顺利抵达。 太庙的庄严肃穆让它不能沾染世俗,皇上为了体现对先祖的敬重,便在太庙之前筑起一座高墙,阻隔了两边的世界,一边是皇宫的奢华绚烂,一边是祖先们的牌位肃穆。 第二百二十二章 石室 按说这样的场所,唯有盛大节日或者祭祀的时候,才有人涉足才对,可百里溟一入高强墙便察觉这个地方有所不对劲,地上有许多凌乱且深浅不一的脚印,虽然是在大白天不甚明显,却瞒不过他敏捷的观察能力。 百里抿暗暗提高警惕,猫着脚步机警的往前走。 这种地方,他来的时候比一般人多,因为身为百里氏后人的关系,他母亲死后的那一段时间他常常过来这里睹物思人,或是白天,或是晚上。皇上故作大度,怜惜他早年丧母,倒也没有说什么。 来的次数多了,他对太庙之内的结构还算熟悉,整个太庙呈方形,由前,中,后三大殿构成,走过五彩琉璃门,之后便是玉带桥,戟门,前殿,中殿,后殿。 前殿之前的建筑,多为彰显皇家威严而设,中殿为皇上祭祀,开坛,祈福之用,后殿则摆放牌位,作为百里家历代先祖和族人的敬拜之所。 百里溟没有走大门,直接穿过小角门而入,他的听觉非常灵敏,因为潜心修习武功的原因,一点声响都会在他耳中放大几倍,所以在走入重重高墙之后,他的表情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冷峻。 最终,在进入后殿之前,他听到与 祖宗牌位们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 作为供奉祖宗牌位的特殊之地,除了皇陵之外,当初在建造的这里的时候,也预留了个类似于皇陵的石室。 果然不出百里溟所料,既然是在太庙附近发现过那些江湖人的踪迹,那最合适的藏、人之所,正是这石室之中。 听闻创建天启的太祖始皇帝,在皇陵还未建好的时候就已经故去了,他曾经停尸于此,用以天下彰仰,之后才被移到的皇陵安葬。 据说这儿还残留着他的魂魄,一个杀伐嗜血的开国帝王,难免留下一些骇人听闻的传言。 百里溟以往就听人说过,石室中有始皇帝留下的鬼魂,这儿乃是极阴之地,一般人不可靠近,否则就会被凶魂给吞噬,变成不人不鬼的无魂怪物。 不过他从来不信这个邪,能伤人的往往是人的阴谋,而不是一个莫须有的鬼魂,鬼魂既成鬼魂了,身前再骁勇凶悍也是过去式了。 石室的入口在一处不起眼的假山后头,大门打开之后会有一条长长的甬道,许是为了掩盖这儿有人的事实,入口处依旧和以往一样,并未派设人手,百里溟和黑鹰因此得以顺利进入甬道。 这甬道一片漆黑,如果没有来过的人只怕早就被吓得不敢上前了,百里溟却是轻车熟路,未免里头的人察觉,二人也没有点灯,光靠着感觉前行。 走至一炷香的功夫,前头逐渐开阔起来,已经隐隐看到有微弱的火光在晃动了。 果然有人。 百里溟给黑鹰丢去一个精巧的匕首,黑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必要的时候,偷袭为上。 火光靠近,两人用极快的速度冲过去,意图解决守卫在石室门前的两位高手。 既然能被选做看守这么重要之人的人,武功一定不会太弱,石室前火把的光亮下,只看到四个闪动的人影,百里溟以为自己的功夫已经如火纯青,天下难缝几个对手了,没想到这两人真战斗起来,功夫丝毫不落下风。 两拨人战得难分难舍,黑鹰的武功略差一些,被另一个逼得节节后退,百里溟又得顾着他,难免受人肘掣,几番之下,二人竟然都挂了彩。 如此高手,难怪背后之人就是安排区区两人,也能放心将这样重要的地方交给他们。 这对百里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这二人武功高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战胜他们,便是有那个把握,时间也不允 许他们拖延太久,一旦背后的人知道有人偷袭石室,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们既然能找到这儿来,想必守门的这两人也绝不会放任他们离开,将秘密泄露出去,他们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这是一场激烈的对战,你死我活且争分夺秒。 百里溟本来不想用这个法子的,身为习武之人,最大的底线便是光明磊落,他也一向不屑于背后暗箭伤人,那不是君子所为。 但眼下的情况,他们与这两位高手胶着作战绝不是长久之计,百里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从袖中掏出谢如婳闲暇时做给他的防身药粉,百里溟瞅准时机,往前一扔,然后快速的捂住口鼻,退出两丈之外去。 与此同时,他一个海底捞月,也将黑鹰拉退了几丈远。 粉色的药粉在空中弥漫开来,两位高手显然毫无准备,虽然他们最后察觉不对劲,也快速的捂住了口鼻,但在那闪神的间隙,已经吸入不少药粉,两人瞪大了眼睛动作凝滞几秒之后,就软软的倒下了。 百里溟暗叹谢如婳这药粉厉害,赶紧挪开这两人,按下了开启石室的机关。 “轰隆”石块磨动的声音让人的心也跟着像是感受到 了重击似的,百里溟还没看清里头的情况,突然从那石室中飞出数把尖刀,他眼眸一闪,赶紧闪身避过。 黑鹰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根本没想过石室中竟还有机关,加上方才与那高手的对战耗费了不少力气,一个轻视他就中了一把尖刀! 好在最后百里溟眼疾手快,见暗器朝飞鹰逼近,赶紧拔出霜华替他挡了一把,那尖刀只是擦过他的胳膊,倒也没受重伤。 “你没事吧!” 百里溟低沉的声音从前头传来,飞鹰忍着痛意道了声:“属下没事,主子还是赶紧看一下前头的情况吧。” 废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到这里,百里溟当然不舍得放弃。 未免再有暗器,他率先做好对战准备,高提着心再一次慢慢的往前走。 这回倒是没有暗器再飞出来了,可石室中的景象,却让他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原本封闭的石室之内,凭空做出几个牢房,每个牢房里都关着一堆衣着褴褛的江湖人。 这些人状若癫狂,疯狂厮打,见他来了也没反应,他们就像毫无理智的动物似的,这人扯了那人的头发,那人咬了这人的胳膊,甚至于玩命的拳打脚踢,根本不是在切磋,而是在发疯!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惊慌 到处都是血肉横飞,到处都是哀嚎吼叫,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厮杀。 饶是见过战场残酷的百里溟,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忍不住指尖的颤抖。 残忍,太残忍了,将人当做动物一样,驯养在一个牢笼里,任凭他们互相厮杀,搏斗,不管这样的状况有多凶残,就这么任由这些人疯子似的乱咬乱杀。 他们双目赤红,神志全无,将人活活杀死之后,就像嗜血的怪物似的饮其血肉,啃食骸骨,然后又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投入下一轮的厮杀,乱咬,瞧着残忍又可怕。 百里溟双手打颤,突然扶住了脑袋。 头又开始疼了,就像撕裂般的,疼的不能自己,疼的他只想狂躁的撕扯,弑杀! 上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清醒过来百里溟已经在那废院之中,现在又出现这种情况,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极有可能他在废院中断片的那一段时间,就与这石室中的这些人的情况有关。 不能再任由自己在这里待下去,百里溟忍着痛意颤声道:“黑鹰,走,走,回去!” 黑鹰见他面色白的可怕,也非常担忧,闻言赶紧过来扶着他往外走。 可二人才转身,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 一个黑影,真的只有一个黑影,完全看不到实体,瞧着渗人得很。 黑影飘飞在半空,用阴森至极的声音说:“欢迎你回来,本座最成功的试验品,希望你今后的表现,不会再让本座失望。” 什么最成功的试验品,不,不是他,绝不是他! 百里溟用意志强撑着自己,拔出霜华对着此“人”厉声道:“你是谁,你抓了这么多人,究竟想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黑影狂傲无比的说:“这些,都是本座制造出来的傀儡,他们是在活死人基础上试验出的新型工具人,本座要利用他们横扫天下,雄霸宏图,而你……” 黑影突然靠近百里溟,在他耳边吹起一道阴风:“你将会是本座最有力的工具!百里溟,不枉费本座在你身上经营这么多年,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座绝对会让你热血沸腾,实现你所有的抱负!”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百里溟不停摇头,他绝不会是这个人手里的工具,绝不可能! 可这黑影的话却像诅咒一样,不停的盘旋在他的心头,他的脑海,他目所能及的每个角落。 百里溟要疯了,这种从未有过的失控感让他心慌,也让他暴躁。 他感 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痛,越来越痛,心头的那股无名之火随着着头痛一下窜起,整个人的血液都在朝脑袋涌过来,他不受控制的颤抖,龇牙,露出最凶狠的模样。 恍惚间,他似乎挥动了霜华,还砍伤了个人,又似乎被那血腥味吸引,不由自主的走向那些大牢里的人群。 “主子!” 耳边是黑鹰惊恐的声音,百里溟像个木偶一样空洞的转过头来,就听黑鹰更尖锐的呼喊:“主子,小心!” 一片血色从眼前划过,百里溟的瞳孔猛然放大,突然就像临头一棒似的清醒了过来。 他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这牢笼之中,如这些疯狂狗食的人群一般,状若癫狂,成了那般变态乖张的模样。 在他的面前,一个疯了的江湖侠客正朝自己龇牙咧嘴的咬过来,他的一边的胳膊已经被生生扯断了,断臂的地方还在流着鲜红的血液,他身边的人则如丧,尸一般,围着他露出渴慕的样子。 黑鹰这么紧张的叫住自己,想来是为了让自己离开这个可怕的人群的。 偏偏自己,对着那血液,竟然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渴求。 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究竟是中了什么狠毒的东西,心智被人控制 到这样,如果自己的命运连自己都不能主宰,那将会是一件多么可怕且失控的事! 百里溟几乎要被这个认知弄到精神震动,在看看牢门前,那生锈的废锁已经被砍断,上头明显就是霜华的痕迹,可见自己就是这么主动进来的。 究竟什么样的药物,能控人心神,令他如此不由自主! 百里溟赶紧一把甩开了这些人,从牢笼中奔出来,捂着胸口,不停的喘气。 可出了牢笼之后,看到的情况更是让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被一个可怕的念头吓晕过去。 只见黑鹰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地上,他的身子不停的在抽、搐,一只胳膊已经被砍断了,不知是痛的还是被下了什么药,他冷汗直冒,一直在用意志对抗,可是很明显,他的意志不足以让他坚持本能。 黑鹰用另一只完整的手死死捏着自己的胳膊,眼睛却已经对那断臂露出了渴求,因为上头的血液! 在看看他的断臂,平平整整,黑鹰惯用的兵器是匕首,而这大牢之中唯一能致使他身受重伤的,唯有自己的霜华而已。 竟然是自己,砍断了黑鹰的手臂吗…… 百里溟心慌极了,痛苦之下,又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风扬的重伤 。 难不成,难不成风扬的事也是自己干的? 当时那废院之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为何会如此失控,竟然连自己最亲近的手下也下得去手! 除了风扬,他可还伤害过其他人? 百里溟快疯了,他不敢面对这样的情况,看着这些不人不鬼,茹毛饮血的怪物,他不愿,也不敢承认自己方才正想做和她们同样的事,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可再不承认,方才的情景还是实实在在的刻印在他的脑海,让他想忘也无法忽略。 那个黑影的诅咒亦是噩梦般的回响在他的脑海,无所不在的告诉他,他被人下毒了,甚至,他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 眼下这个情况,他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扶起黑鹰,点了他胳膊两边的穴位为他止血,百里溟扶着他往外走去。 长长的甬道让人窒息,百里溟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觉得这个地方真的是个魔窟,这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满了弑杀和邪恶。 每走一步都觉得呼吸畅通一点,心境也开阔一点。 好在并没有人阻止他的离开,等他们终于走出甬道,百里溟只觉自己离开的是一个噩梦般的地方,他浑身发软,整个人都如水里捞起来似的,冷汗淋漓。 第二百二十四章 沉重 此刻的他,无比迫且的想要见到谢如婳,告诉她自己不是怪物,告诉她他舍不得她,他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和她长长久久的看遍世间繁华。 他一刻也等不了。 匆匆将黑鹰放到宫墙外,又忍着惊惧走了一趟禁军所,完成自己一整日都待在禁军所的掩人耳目,等回到江夏王府,百里溟已经满身是汗。 他的面色苍白得可怕,扶着黑鹰的手也剧烈的颤抖,整个人像是受了莫大惊吓似的,神情呆滞,不可言说。 谢如婳已经醒了,听说百里溟去了外头,便感觉不安得很,一直在房里等着。 见他终于回来,她立刻迎出去:“王爷这是去哪了,他……” 一眼看到黑鹰的模样,谢如婳吓了一跳,连下半句问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出去一趟,黑鹰的胳膊居然断了,而且还在涓涓流血,黑鹰的武功说不得出神入化,也是各中翘楚,谁能如此轻易伤得了他? 而且……他的刀口,和风扬身上的不要太像,不,简直一模一样。 想到风扬之伤的推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浮现,谢如婳都连反应都忘了,呆呆的转过头,看向百里溟。 就见他喏了喏唇,却什 么也没有说出来。 一股悲哀的情绪笼罩心头,百里溟面上的表情太过刺眼,谢如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一下就抱紧了百里溟,语气中少有的惊慌:“王爷,不要怕,不要怕,无论发生什,妾身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 百里溟木然的点了点头,感受到了谢如婳的温度,他的眼神才逐渐凝聚起焦距。 他像累极了似的低声喃喃:“王妃,本王不是怪物,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 谢如婳拍着他的肩头,无声安抚。 第一次看到这样脆弱的百里溟,让她心头霎时溢满了心疼,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紧紧抱着他,希望他能看到自己与他同进退的决心,也希望他能就此安定下来,与自己一同面对。 百里溟被恐惧占领的神志终于在她的安抚下慢慢被平静下来,那股冲动之血终于彻底冷却,想起已经疼晕了的黑鹰,连忙道:“你快给他看看,他受了重伤,已经拖不得了。” 谢如婳当然知道黑鹰对百里溟的重要,闻言立刻拿出银针为他止血,稍作处理后,她说出自己的结论:“这伤口非常平整,可以接骨,而且断臂的时间不长,黑鹰是练武之人,身体机能强 健,说不得这个胳膊还有救。” 百里溟的眼里燃起一丝希望:“你是说,他的胳膊还可以接上?” 谢如婳点头:“如今看着,情况尚好,可以一试。” 百里溟虽然没再说什么,但紧盯着谢如婳的手的紧张的神情还是泄露了他的在意。 怎能不在意,黑鹰是他最得力的属下,如果他有什么意外,百里溟是一辈子也不能安心的。 看着谢如婳忙来忙去,好半晌,百里溟才鼓起勇气问出那句盘桓在心头最在意的问题。 “你有几成把握?” 谢如婳随口道:“五成吧,手臂的结构虽然不是多复杂,但毕竟是接上重组,血管太多,须得花费一些时间,加之这些神经太过纤细,稍有不慎就是功亏一篑的结果,所以会慢一点。” 说完,又觉得这话好像对百里溟是个打击,赶紧补了一句:“不过王爷放心,妾身应对过不下数十次这样的情况,早已成竹在胸,他一定会安然无恙的,不知他这断臂,王爷可带回来了?” 百里溟道了声:“自然”便从身后拿出黑鹰那只被他削断的残臂,递给谢如婳。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你一定要救活他,如果……如果他有任何意外,或者 日后残了疯了,本王负责他一辈子。” 谢如婳的心不由得也跟着沉重起来,为了宽慰百里溟,她还是认真道:“安心,黑鹰不会有事,他的胳膊也不会有事,妾身不会让他有事的,等着吧,妾身一定治好他,再过几个月,必然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黑鹰。” 百里溟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咧了咧嘴:“那就有劳王妃了。” 谢如婳用力点头,不管是不是为了百里溟,这个手术她必须成功,也一定要成功! 因为黑鹰的伤迫在眉睫,谢如婳也没再耽搁,只跟百里溟说了声:“王爷,在妾身心里,无论王爷变成什么模样,都用眼是妾身最可信赖的王爷。”就让人扶着黑鹰进她临时搭建的手术室去接胳膊去了。 殊不知,她这一句在百里溟心里,留下多大的震动。 她果然知道了,她果然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难怪她要撒那么大的谎言来掩盖废院中发生过的事,原来一切竟是为了保住自己! 这是否说明,在那在那废院之中,自己也如在石室中那般,疯魔成那般模样? 百里溟不敢想象,谢如婳当时是怎样的心情,看到这样的自己,她又有多震惊多害怕? 甚至事后,她 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对自己笑脸相迎,在她的心里,自己是有多重要啊!让她为了安抚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误解和恶意! 沉重,纠结,愧疚的感觉交织在心头,差点将这一刻的百里溟淹没。 如果当真如此,今后他要如何面对目睹了一切的谢如婳,又如何面对将他奉做主上,鞠躬尽瘁来辅佐的两位得力手下,毕竟是他亲自对他们下的手啊! 而且,疯魔了的他毫无神智,根本不用怀疑,当时他是抱着下死手的念头对付他们的。 如今风扬已经身受重伤了,黑鹰也危在旦夕,下一个又会轮到谁? 百里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他可以不怕苦,不怕累,他可以对敌人千万,可以无惧千军万马,却没法看着自己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的手下。 特别是谢如婳,万一自己何时失去理智,伤害到了她可如何是好! 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吧,明知自己是错,却做不了任何的改变,甚至连挽留后悔的机会也没有。 世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百里溟的心也随之越沉越深,越入海底,黑鹰如何了,他能捡回这条命吗?他活过来之后,可愿继续跟着自己,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离开 还有风扬,自己曾经对他下过如此狠手,他如何对得起他的全心付出! 百里溟心慌极了,突然觉得王府也已经不是他的避风所了,这里头住着的都是他最牵挂,最爱的人,也是他活在这世上最大的意义,他如何忍心自己这样一个随时会发作怪病的怪物再伤害他们? 走回卧室,目所能及皆是他和谢如婳过往的点点滴滴,以及他们圆房之后的恩恩爱、爱,外头,是管家的勤勤恳恳,是风扬和黑鹰的中心不二,是每个敬他爱他之人的面盘。 百里溟痛心无比,眼中不觉憋出一滴英雄泪。 最成功的试验品是吗?不,他不认命。 他不做别人的工具,也绝不做伤害所爱之人的傀儡,如果这一切注定要由他毁灭,那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百里溟突然发起狠来,咬了咬牙,就这么利落的往外走去。 就让他亲自去结束这一切吧!黑影人,他可以操控一切,却独独忘了一个人肯为别人牺牲的决心! 谁也不知道百里溟去了哪里,他甚至连一个暗卫也没带,就这么迅速从王府消失了。 等谢如婳处置好黑鹰的伤势,问起别人王爷去哪儿的时候,百里溟已经离开一整日了, 大家都摇着头说不知道,她就已经知道了大事不好。 百里溟这样一个别扭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定会接受不了吧,他这个人,表面看着冷酷无情,独、裁专制,内里却是温软敏感,为别人着想,如今受了这么大打击,指不定在哪个角落自愈疗伤呢。 这也是谢如婳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这么可怕的事告知他的原因,她怕百里溟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也怕那些人拿他的事做筏子攻击他。 谢如婳以为自己这么做是为百里溟好,却独独忘了下一次百里溟若是发病,而自己又不在他身边,让他自己发现真相时应该如何应对,他又有多崩溃! 想到这,谢如婳的心里更着急了,她很想呐喊,很想告诉百里溟,王爷,王爷,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是那些背后之人的可恶,他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并不关你的事! 可百里溟已经听不到了,他走了,谁也没带的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唯一的线索,只有黑鹰,这一趟他们究竟去了哪儿只有黑鹰知道,而造成百里溟出走的结症,谢如婳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背后之人一定出现过,不然百里溟不会露出那样哀 伤且惶惶无措的眼神。 他一向是个张狂且顶天立地的,不是吗? 可黑鹰如今还昏迷着,谢如婳也没有把握他何时能醒来,如果耽搁个三五天,这个线索怕是等不到她去执行调查了。 着急之下,谢如婳只能去找管家商量对策。 管家自是关心百里溟的,一听王爷可能出走了也非常的着急,派了王府所有的势力前去寻人,却毫无线索。 也是,他若成心躲着别人,只怕没人能够轻易找到。 一夜过去,黑鹰的烧都退了,百里溟还没回来,谢如婳不由得万分着急,若是再没百里溟的消息,她怕是要亲自去寻人了。 好在午时刚到,穆尧就来了,给她带来了百里溟的一封信。 信中说,知道谢如婳会挂念他,百里溟特意写了这封信过来,信中如实交代了他在太庙的遭遇,以及风扬和黑鹰受伤的原因他已经推算到了,因为知晓了这些,他一时无法面对自己亲近的手下,也未免自己的失控祸害到别人,所以他要自己去调查这件事情的真相。 信中还说,让不要谢如婳挂心,这段时日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一旦事情有了结果,他就会回来与她团聚。 谢如婳虽然伤心,知 道百里溟心意已决,倒也没有过多勉强。 既是百里溟决定了的事,她也不愿因为自己的任性让他为难,这封信成功安抚了他的不安,谢如婳决定暂且按照他的话做。 其实这事,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废院一事,百里溟的影响还未全然过去,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那边,虽然他们已经给了解释,但这件事并非全然没有漏洞,万一被人查到蛛丝马迹,反倒惹祸上身。 既然如此,百里溟出门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好在穆尧还有他的消息。 谢如婳本想托穆尧给百里溟送些衣物食物的,想了想又觉得多此一举,到底没有矫情的各种废话,只是说了句:“那,替我转告王爷,我等着他早日回来。” 穆尧点头:“放心吧,王爷很好,便是王妃不交代,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那就多谢穆公子了。” 穆尧定定看着谢如婳一会儿,突然笑开:“我的眼光果然不差,要是一般闺秀,面对这样的情境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哭哭啼啼了,没想到王妃还能如此镇定,并且不问缘由的支持王爷的一切决定,王妃的格局,令人佩服。” 谢如婳呵呵道:“穆公子的夸赞,本妃愧不敢当, 如今王爷突然蒙难,本妃能仰仗的人也只有穆公子一人而已,还望穆公子多多费心。” “那是自然。” 穆尧肃穆的起身拱手:“在下还要回去照料王爷,就先告辞了,王妃多保重。” 这个莫名而来的“保重”二字让谢如婳莫名其妙,不过不等她反应,穆尧就已经走了。 穆尧脚步不顿,背过谢如婳之后却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为了宽王妃的心,王爷也算煞费苦心了。 不错,百里溟要去一个极其危险之地,毒王谷。 这事只要穆尧一人知晓,百里溟从皇宫里出来之后,作为多年好友,穆尧立刻就发现了他的情绪不正常,因着这份担忧,他在百里溟出宫之后,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看到身受重伤的黑鹰,穆尧更警惕起来,之后又见百里溟突然一人从王府出来,他心下觉得有异,便直接跟着他去了外头。 没想到百里溟越走越偏僻,最后到了一处悬崖之地,穆尧越看他越觉得奇怪,刚想出声打招呼,就见他在涯顶站了一会儿之后,竟然纵身一跃,就要跳崖! 穆尧吓坏了,大惊失色的冲出来,正好抓到百里溟的衣襟,百里溟决意求死,还差点挣脱开了他。 第二百二十六章 劝导 穆尧死死的抓着他,以这么多年的至交和从属之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恳求,才让百里溟暂停自裁的念头,决定先和他先聊一聊。 事已至此,百里溟无路可退,他急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兄弟为他打点后事,对于穆尧,百里溟自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三贪之毒,以及自己身患怪病,极有可能威胁到身边人一事给说了。 说完,百里溟沉声道:“本王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最懦弱的抗争,可本王实在不愿身边的人因为本王遭受什么不测,风扬如此,黑鹰亦是如此,他们二人如今都已危在旦夕,下一个又要轮到谁,本王实在不敢确定。” “那黑影说,本王是他多年培育出的,最成功的试验品,由此可见本王就是个随时可能做出祸事的危险人物,本王不愿为人鱼肉,也不愿自己成为为祸苍生的刽子手,唯有在自己还未酿下大祸之前,阻止这场悲剧。” “穆尧,你是本王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本王希望本王走后,你能敬戴王妃,继续我们拯救苍生的宗旨,替我将王府,还有夜尊府扛下去。” 连夜尊府是百里溟所创,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夜尊尊上就是百里溟本人 这件事,穆尧还是刚刚才从百里溟口中知晓。 他还没消化这个信息,没能将眼前冷峻清雅的百里溟,和江湖上那个无买卖不做的魔头联系起来,不敢相信自己跟随多年的主上竟然背着他创建了这样巨大一个江湖组织,现在又被委任如此重大的任务,穆尧怎能不慌。 他连连摆手:“不行的,王爷,我不行的,那是王爷的王府,也是王爷的夜尊府,王爷潜心蛰伏这么多年,多大的困境都熬过来了,如今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呢!” 百里溟也不想半途而废啊,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他比谁都更渴望活下去,他一次次的熬过贪欢之毒的毒发,一次次的跨越生死,哪怕身在战场之上,面对再严苛的条件,他也没有放弃过,他比任何人都珍爱自己这条命,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可不放弃,受伤的人就是自己最亲近之人,风扬和黑鹰的悲剧已经让他不由自主的退却,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也会在神志失常的情况下对谢如婳下手,他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抽痛。 不,他已经让谢如婳承受太多了,决不允许她再因为自己的原因,受到伤害。 但凡有这样的可能,他一丁点都不想冒险! 百里溟只能无奈道:“穆尧,在这世上本王能仰仗的人不多,你绝对是最可靠的一个,本王此行走得匆忙,也没能给你什么,反而还得丢下这么个烂摊子给你收拾,这辈子本王欠你的怕是没法轻易偿还了,下辈子,就换本王来给你做属下,供你差遣吧!” “王爷!”穆尧大惊失色,见他再次起身,他立刻先行一步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叫道“不,王爷,你不能这么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事情还没有到绝境不是吗?” “没有办法了。” 百里溟惨淡一笑,他不知道那黑影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又会失控到何等地步,但凡他能有法子,他何至于走这一步! “不,不”穆尧拼命摇着头:“若是得病,咱们就治病,若是中毒,咱们解毒就是,王爷这般撒手丢下一切,叫我如何应对得了王爷的离去啊!” “王爷,王爷您想想,您以身死来阻挠自己毒发,或许能解一时源头,但长久呢?” 似乎想到了说服百里溟的办法,穆尧紧张道:“您也说了,那黑影说您是他最成功的试验品,既然是试验品,必然不止您一个,如果之后又出现比您更优 秀的,到时候除了王爷,又靠谁来应对?” “如果未来之势真如王爷所言的严峻,三贪之毒现世,那对天下来说将是多大的危机!王爷这一去撒手不管,可危险依旧存在,到时候若有更厉害的人出现,江夏王府就能幸免于难了吗?” “不,没有人会无端放过江夏王府,王爷的死并不能熄灭这场灾难,反而,江夏王府因为失去了王爷的守护,变得更加岌岌可危,到时候,最危险的人就是王妃了!” 是啊,如果失去百里溟,谢如婳一个人就得撑起整个江夏王府,就得以寡、妇的身份,应对世人的恶意,以及今后所有的苦难,到时候没有人再安慰她,也没有人再为她遮风挡雨,百里溟如何忍心! 穆尧见他的神情似乎有所松动,立刻再接再励道:“还有,这么大一场骗局,王爷觉得这世上还有人能阻止吗?连帝后都参与其中,只怕除了王爷,已经没有人能够瓦解这件事的发生了。” “到时候王爷关心的天下苍生会如何,江夏王府会如何,甚至于王妃又会如何,王爷能够想象吗?” “为今之计,咱们要做的并不是去忧虑自己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而是应该用自己 强大的意志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中了毒又如何,这世上既有这般毒药,也必定有同等的解药,咱们想法子解毒就是了!” 说的是,单凭那石室中的武林高手,这些人的破坏性就已经极大了,一旦黑影发疯的将那些人都放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百里溟瞬间犹如醍醐灌顶,彻底放弃了自裁的念头。 他拍着穆尧的肩膀道:“多亏了你,本王才能想开,你说的是,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迎难而上才是正确的态度,本王已经醒悟。” 总算阻止了好友做出傻事,穆尧长长呼了口气。 “这才是我认识的王爷,你一向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绝不是一个只会愚遁躲避的懦弱之人!任何时候都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魄力,答应我,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困境,都绝不放弃。” 这次的错误决策已经让百里溟羞愧,哪还会再多想,就算为了谢如婳,为了穆尧他们,他也一定会坚强的活下去的。 风扬和黑鹰的事,他自会赎罪,但他有更大的责任在后头。 “好,本王答应你。” 百里溟重新抬起脚步,只觉萦绕心头多时的沉重一下拨云见日,整个人瞬间清爽了许多。 第二百二十七章 毒王谷 穆尧见他又准备走,下意识道:“王爷又要上哪里去?” “当然是去解毒了!” 解了这毒,天下太平。 穆尧闻言,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赶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之后,百里溟便写了这样一封宽慰谢如婳的信,等穆尧送信回来,就随他一道去了毒王谷。 穆尧坚持要与他同往,百里溟知道自己因为今日跳崖一事给他留下了心里阴影,便也由着他去了。 毒王谷,传说中聚集天下奇毒,汇聚所有医师,锻造各类典籍,有如医药之尊的地方,虽然最后因为不明原因被覆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毒王谷的弟子遍布世界,依旧有不少人生存在世间的各个角落。 百里溟决定前来此处,不仅因为它的名号,还因为之前谢如婳提到过的,关于毒王谷覆灭的秘密,以及三贪之毒最终的解毒之法,这些线索,都藏在毒王谷中。 谢如婳想要的答案,就让他去为她冒险解答吧! 他已经身中剧毒,唯恐时日无多,连自裁这种事都不怕了,还怕毒王谷传说中的那些毒物吗? 对于百里溟无端不去上朝这种事,皇上已经见怪不怪了,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他巴不得百 里溟早早闲着,少捅出一些类似“太子贪、污受贿,乃皇家耻辱,不堪其位”这种事,所以百里溟一请假,说他要游山玩水两个月,皇上一句废话都没有的就同意了。 皇上如此干脆利落,不愿他多参与朝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百里溟的戒心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也是,有这样一个比自己能干,还更具兼怀天下王者之气的弟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上一定日夜难安吧。 加之这个节骨眼上,太子贪、污受贿一事还没有结论,百里溟一走,皇上想要怎么包庇太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当然巴不得百里溟再不过问,百里溟此时提出游玩,无异于给他送上一个旁观的台阶,皇上自然无有不应。 在给了朝廷一套说辞之后,二人终于起行。 毒王谷坐落在天启西北的一个小城里,据说此城形因为同鬼城,便被命名为鬼城,城中常年不化的瘴气萦绕整个毒王谷四周,要进毒王谷,第一道坎便是这迷障之林。 因为是去等同死亡之境的毒王谷,百里溟便没有带多少人,除了从夜尊府调来几个暗卫,就只有穆尧一直陪着他。 风扬和黑鹰都受了重伤,百 里溟实在不愿再伤害到穆尧,多次劝说他送自己到鬼城之后就可以折返京城,他还有很多的事要穆尧去做,可穆尧说什么也不同意离开,越是险境,他就越要他同在。 拳拳维护之心,令人感动,百里溟领受了他的好意,但他此行等同送死,何须再多一个人为他赔上性命呢? 穆尧家世不错,为人也仗义,这么多年为他奔走皆无怨言,他们之间有从属之义,但更多的是兄弟之谊,百里溟实在不愿他有所损伤,便在距离鬼城最近的一个城镇上,住夜的时候,给他酒里下了蒙汗药。 百里溟说的言辞恳切:“穆尧,此生能拥有你这样一个挚友,本王死而无憾,这今后的路,本王就不与你同行了,惟愿你日后更顺畅一点,平安的好好活着。” 穆尧对他并不设防,早就因为这杯下了蒙汗药的酒醉倒在桌上,他哼哼了两声:“王爷不要丢下我。”就睡熟了。 百里溟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自有暗卫将他送回京城安置。 今后的路,就让他自己一个人走吧,无论生死,无关存亡。 送走穆尧之后,当夜,百里溟便马不停蹄的前往鬼城。 从京城 出来,已经过了三日,这三日百里溟都在马不停蹄的赶路,自然也没给谢如婳再带任何消息,谢如婳待在王府,越想越心焦。 虽然那封信成功安抚了谢如婳,让她不去多想百里溟当时的心境,但穆尧走时的眼神太过意味深长,还有他临走前的那句“保重”中所含的淡淡叹息,无一不令她感到莫名其妙。 她和百里溟之间的感情从未出过问题,穆尧是最清楚的人,他为何要这种悲悯的眼神看待自己? 谢如婳越想越不安,加上百里溟这病的不定性,她心里记挂,研究不出个结果的情况下,她干脆到济世堂,去找李大夫聊聊。 李大夫在济世堂忙前忙后,这段时间谢如婳因为华妆的开业,已经将济世堂的事全权交由他处理,他看着比以前更忙了,身形也消瘦了些,但精神头不错。 谢如婳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忙完来见自己,李大夫不是得势忘本之人,一过来就拜倒:“参见王妃,王妃来了,本该立刻给王妃行礼才是,但方才有个小儿得了急症,老朽忙着救人,这才耽搁了一会儿,还请王妃见谅。” 正是李大夫如此负责任的医者仁心,才让济世堂能够起死 回生,谢如婳只觉得欣慰,哪会责备他。 谢如婳亲自将人扶起来:“救人如救火的道理,本妃明白,李大夫不必感到自责,本妃也个大夫,明白身为一个大夫的使命。” 大夫的使命,便是拯救每一个人。 李大夫最敬佩的就是谢如婳这一点,即便她身在高位可以指手人命,也从未忘记过生为一个大夫的职责和对人命的敬畏。 他赶紧道:“王妃大义。” 谢如婳笑了一下,便将自己的目的给说出来:“本妃在医术上见过一本案例,说是有人因为中了一种特制毒药,会变得残忍嗜血,神志全无,本妃手上并无任何有关这案例的研究,便想来向李大夫你求教一番,李大夫见多识广,可曾听过这种毒?” 讨教学术这种事,二人经常做,李大夫倒也没有怀疑谢如婳所说的事,便与她认真说起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这种毒,老朽知道的就有三种,一种是迷、幻、药,可以迷人心智,这种一般都做市井上那些地痞流氓坑蒙拐骗之用,药效时间不长,就是让人迷瞪那么一会儿,借机行窃而已,倒也谈不上残忍嗜血,只是那么一会儿的神志全无,想必王妃也知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贪念现世 “这第二种,便是类似五石散之类的兴奋之毒了,吸食五石散之人会陷入到一种不可言说的兴奋里,他们的神志抗争不过本能,有些会使些残暴手段。” 这倒是,五石散的功效类似于古代罂粟,谢如婳也有所耳闻。 “而唯一与‘残忍嗜血’这四个字扯上关系的,老朽的印象中,只有……一种毒,那就是贪念。” 什么,贪念! 谢如婳一下警惕起来:“可是本妃所看的,有关贪念的记载并非如此啊。” 江孤影给的那本三毒解集有提到过一些有关贪念的记载,之前李大夫口中也有透露过一些贪念之毒的症状,虽然说的传播性极强,却无具体介绍,并非如百里溟所表现出的,嗜血残暴,神志全无。 怎么会这样! 李大夫不敢轻视,沉声道:“老朽也不能确认这究竟是不是贪念,老朽从未见过此毒,但老朽跟王妃说过,老徐有幸拜读过叶云裳医师留下的毒经手抄,里头确实提过那么一两句。” “世间毒药万般,三贪乃为现世剧毒之首,而贪念更甚,贪欢为痛,贪痴为傻,贪念则为控,中毒者表现不一,有的犹如中风病人,口齿留涎,涎能传病,有的犹如磕了五石散, 振奋异常,疯狗咬人,而最厉害的,就是最后一种。” “这最后一种,须得多年筹谋,早早将蛊毒养在宿主的体内,蛊毒随着宿主的成长而成长,每当月圆之夜,蛊虫新一轮长大,宿主就会毒发,毒发过一次,蛊虫的成长又会进入下一阶段。” “毒发的症状与贪欢之毒极其相似,皆是隐忍苦楚,痛意难捱,所以很多人会将两者混淆,但其实不是。贪欢只痛在表里,贪念则痛在骨髓,心头。” 谢如婳早已面色大变:“您这意思,贪念之毒,其实是一种蛊毒了?” 李大夫道:“正是如此,贪恋之毒极损阴德,因为它须得在人体寄养多年才能看到成效,所以这毒十分厉害,此毒以心头血作为供养,一旦毒发,宿主将会生不如死,疯狂吸食血液,所以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傀儡人。” “蛊虫在宿主体内随之一起成长,等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受下蛊之人召唤,渐渐吞噬寄生之人的神志,控制宿主的行为动作,然后慢慢膨胀。” “所以这毒难下,最终的破坏力也极强,一旦母蛊长长,她就会孵出许多小蛊,到时候这些人蛊虫趁人不备钻入人体,这个人的一辈子也就只能被下 蛊人控制了。” 谢如婳的手已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了,虽然还未失去理智,可她已经不由自主的感到恶寒。 如果百里溟当真中的是这贪念,而不是贪欢,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 究竟是谁,谁如此心机,要与百里溟过不去,是江孤影吗?还是皇后,还是说,根本就是有人借他们的手控制了百里溟! 百里溟在信中提到的黑影,他的真实身份又是谁! 谢如婳已经被这仇恨恼火的情绪战胜了脑袋,谁会如此恶毒,早早在百里溟身上下蛊,如果让她知道,她必与其势不两立! 忍着牙齿的打颤,好一会儿,谢如婳才将这股恨意忍下去,继续问道:“那,万一有人真中了这个毒,这个宿主的结局将会怎样?” 李大夫道:“蛊毒的目的就是为了寄养蛊虫,这个蛊虫以幼体的姿态在宿主身体里慢慢长大,因为吸食心头血,一旦毒发,宿主就会忍受万分的痛意。而蛊虫彻底长大之后,它已经不在满足于只蚕食宿主的血液了,所以,结果可想而知。” 谢如婳也不是对蛊虫一无所知,她知道一旦蛊虫养成之后就意味着什么,她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如今李大夫如此说来,便是她不 想面对,也不得不想起自己对蛊毒的了解了。 蛊虫身为一种很特别的存在,传闻它来自南疆,是一种很阴私且厉害的存在。 很多的蛊虫都需要以血供养,宿主与蛊虫之间密不可分,前期的时候蛊虫几乎蛰伏在宿主的身体里,与宿主共存亡,并且毫无动静。 而等蛊虫慢慢长大,它的凶性也会越来越厉害,它会慢慢蚕食控制寄存者的身体,再到意志,遇上最厉害的控蛊人,甚至能让蛊虫完全听从控蛊人的召唤,彻底夺走宿主身体的控制权,让宿主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到最后,等宿主的身体油尽灯枯,蛊虫也长到了不需要寄存人身份的地步,它将直接冲破寄存者的身体,成为一个个体,为空蛊人所控制。 谢如婳已经被这个真相吓得后退了两步,百里溟,百里溟,她的王爷,真的是中了蛊吗? 几乎失神般的,谢如婳喃喃出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将这个蛊虫从寄存者拔出出来,或者移植到别人身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李大夫摇头:“不行的,贪念之毒不同于其他蛊虫,它是一种基于与宿主共身上共存亡的蛊虫,目前来说,还没有解决之法,除 非宿主生死,或者叶医师本人起死回生,不然这世上,还真无人能做到。” 起死回生,怎么可能! 这不就是说百里溟已经毫无生还希望了吗? 谢如婳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如果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中此蛊毒,她还能冷静的分析这蛊毒形势,努力寻找解决之法。 但这个人是百里溟,是她在这这个世界唯一的信仰,她如何还能冷静的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去评判这一切。 谢如婳几乎要被这个真相打击得晕了过去。 李大夫见她面色发白,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打颤,不免担忧:“王妃,您没事吧,王妃?” 谢如婳摇摇头:“我,我没事,我需要冷静一下。” 李大夫只以为她是被这件事给吓到了,打发了人去给谢如婳端来茶水,等了她一会儿,见她的面色非但没有变好,还越来越白了,忍不住轻声开口:“王妃,请恕老朽冒昧,王妃这个状态十分不好,要不,让老朽给您把个脉如何?” 谢如婳也觉得自己最近精神不济,俗话说医者不能自医,她也没纠结的,就将胳膊伸了出来。 李大夫是经历老练的大夫了,他将一块绢帕搭在谢如婳的手上,就开始尽职尽责的把脉。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有孕 这一把脉,他就蓦然瞪大了双眼,似乎不相信般的,又认真又把了一次。 总算确认了自己并未诊错,李大夫神色变幻莫测,斟酌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王妃这月信,有多久没来了?” 无端被一个男子问起月信,谢如婳愣了愣,并未像一般闺秀般的红脸,而是下意识的想到李大夫为何会问这话,疑惑道:“怎么了,本妃的身子有问题?” 李大夫抚着短须道:“非也,王妃这身子,虽然受过贪欢之毒的影响,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看起来还算康健,您自个儿的身体底子您也明白,以王妃的医术只要好生养着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还是须得多注意着些,平和营养,多吃一些滋补才行。” 什么叫今时不同往日? 看谢如婳的反应如此迟钝,李大夫都忍不住笑起来:“王妃最近可觉得容易困倦,胃口反复,胸口酸胀?” 谢如婳下意识的点头:“本妃近日胃口不大好,也没什么心思吃饭,本妃还以为是肠胃不调所致,您这意思?” 看到李大夫意味深长的微笑,谢如婳突然回味过来他想表达什么,蓦然就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 您是说,我,我……” 李大夫笑吟吟道:“是的,如果老朽没有诊错脉的话,王妃这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了,而且已经月余,王妃没有感觉吗?” 小生命?她,她有孩子了? 谢如婳都惊呆了,心头立刻涌起大片的狂喜,她有孩子了,她有了百里溟的孩子,今后她在这世界不再是一个人了,从今往后,她在这个世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血脉相承的亲人。 也怪她一向大意,竟然连自己月信没来都不知道,作为一个大夫,这么重要的消息却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谢如婳有是自责,又是欣慰,她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能为心爱之人生下子嗣,是多么神圣又有意义的事! 可还来不及高兴太久,狂喜之后的惊慌就像一个沉重的锤子,直接将她从高高的云端,猛然锤落到地面的泥泞里。 她真的准备好迎接这个孩子了吗? 如果是之前,这个孩子的到来必然让她感到欣喜若狂,他们一定会像每对期待子嗣传承的父母一样,让孩子成长在一个满是爱意的环境里,早早就期盼着他的来临。 可一想到百里溟这毒,她就觉得自己浑身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 百里溟如今面临着这么大险境,生命危在旦夕还不知去向,他的心里指不定正怎么煎熬着,这是最需要她,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她怎么能够安心在这个时候远离他身边,任由他一人默默承受贪念之毒的苦楚。 谢如婳本来打算着照顾百里溟的情绪,让他冷静几天,也让黑鹰和风扬的伤势稳定下来,自己再去劝告百里溟回来的,如今看来确是不能了! 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百里溟已经处在一个随时可能爆发危险的阶段,如果多个孩子出来,她再去找他,又能否冒得起这个风险? 想到风扬和黑鹰的境况,再想到当时百里溟那嗜血残暴的恐怖眼神,自己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执意待在百里溟身边,那他们将面临的困境可不止百里溟的毒发,还有这个孩子能否安危。 百里溟是她今生的天地,是她在这世上的信仰,就算他什么时候发病伤害了自己,谢如婳也毫无怨言,可若伤害到的是孩子呢? 哪怕这个孩子还在肚子中并未成型,谢如婳也是满心不忍。 百里溟的贪念之毒尚未侵蚀到他的全部心智,他还有清醒的时候,在知晓自己就是伤害风扬和黑鹰的原 因之后,他尚且连面对他们的伤都如此困难,内疚到要以遁走来逃避,如果无意中知晓了他伤害的是自己的孩子,那他又会何等的奔溃! 谢如婳心里一派寒凉,或许,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迎接这个孩子,她应该先治好百里溟的病,解了他的贪念之蛊,然后和他幸福生活下去之后,在所有人的祝福中迎接一个新生命,这样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是吗? 可这个孩子来了,在这时候来了,无论谢如婳接步接受,有没有准备好,他就这般猝不及防的来到她的世界,不管她此时是如何的兵荒马乱。 看到谢如婳这般如遭电击,丝毫没有半分喜悦的模样,李大夫越看越不对劲,担忧道:“王妃,您没事吧?您如今已是双生之躯,切记不可思虑过重啊!” “双生之躯”四个字吓得谢如婳一下弹跳起来,整张脸的面色一下就白了不少。 李大夫的担忧更重了。 “王妃您这情况不大对劲,要不老朽给您开个安神养胎的方子,回去吃了好好休息吧,或者您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说出来老朽给您出出主意,老朽不才,不能为王妃分忧,但自恃年长王妃几岁,给您一些建议 还是可以的。” 谢如婳终于回过神来,满是希冀的看向李大夫,道:“贪念之毒,一定也有解决之法的吧,此毒既然来自毒王谷,除了叶云裳之外,必然也有知晓此毒之人,如果有人能够冒险闯入毒王谷,说不得是能寻求到半分希望,对不对?” 李大夫不知谢如婳的话题为何又从孩子回到了贪念之毒上,但还是自然而然的接口:“理论上来说,此法可行,世间万物阴阳调和,相生相克乃是伦理常纲,有长必有短,有毒必也有解,这是我们医道祖师留下的珠玑之言。” 谢如婳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也就是说,三贪之毒既然是毒王谷所出,必然也有解毒之法,当年三贪之毒出世的时候,曾经因为其毒性猛烈而贻害一方,它如此祸世,最终却并没有被传开,反而消匿于江湖,这当中肯定有他的道理,对吗?” 李大夫想了想,道:“不错,听闻当年那场三贪之祸,最终是由皇后娘娘的出力,才终于平定此毒,当时她还亲自去了毒区给那些中毒之人解毒了,而且还曾因此伤了根骨,所以皇后娘娘在天下医者心里,也有一定的里程碑地位。” “皇后娘娘?” 第二百三十章 出行 谢如婳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却想不起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在江孤影的口中,皇后不是一向贪恋权势,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的吗?为何会出面做解毒这等小事? 还是说,她仅仅只是为了造势,为了营造自己的名声? 那她为何还要从江孤影那里拿走毒经手抄,这两件事当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来不及抓住心头那股怪异从何而来,李大夫的下一句话就将她的思虑拉回神志。 李大夫说:“不过,老朽听闻叶医师当时也在现场,叶医师生前养过一只血冰蟾,能解世间百毒,我猜她既然也在,想必那血冰蟾也出现过,说不得这血冰蟾就是这三贪之毒最大的解毒之法也有可能。” 血冰蟾可解三毒这种说法,比皇后娘娘曾在之中、出了很大力气这种说法可靠多了,至少谢如婳刚嫁入江夏王府的时候,百里溟就曾多次暗示她想想有关血冰蟾的线索,说明此事也是经过他的验证的。 想通个中关节,谢如婳眼前一亮:“您是说,只要能找到血冰蟾,或许中了贪念之毒的人就有法可解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血冰蟾能解百毒并不是传闻,而是事实,老朽就曾亲眼所见,若能找到此 冰蟾,或许还真有一线生机。” 这血冰蟾,当真有这么神奇! 谢如婳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有办法就好,这世间只要还有希望,什么都不算问题。 “不过……血冰蟾早已不知去向,毒王谷又非寻常之地,一般人如何敢闯,况且为了另一个人,明知死境谁又会豁出性命的去找这一线生机呢?所以这个假设并不成立。” 不,并不是世间所有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至少她谢如婳,就愿意为了百里溟的这一线生机豁出一切! 而且,谁说血冰蟾不知去向了?谢如婳有预感,血冰蟾一定就存在这毒王谷之中,不然,天下还有哪里更适合这种玩意的生存? 谢如婳的整个人,因为这句话终于重现鲜活起来,诚心道:“多谢你,李大夫,本妃知道怎么做了!” 李大夫一脸莫名,他只是交代了谢如婳要好好调理身体,可她所言的知道怎么做,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正想多问一句,谢如婳却已经茅塞顿开的起身走了。 谢如婳早就有前往毒王谷的想法,以往也跟百里溟提过,如今这般不过是将这想法提前了而已,既然有能解决贪念之毒的办法,无论多么困难,她也是愿意为百里溟去做 的。 离孩子的出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吗?只要她能在此前将一切事情解决好,将他父亲的毒给解了,那一切到最后还是圆满的! 想到此处,谢如婳不得不庆幸,百里溟不在王府也好,她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不愿让她冒险,可此事迫在眉睫,就算明知百里溟并不赞同,她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当然,如今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出门自是不能同以往那般随便了,她需要将王府的事好好安置,尽量让这一趟出行平平安安。 这事着急不得,首先黑鹰和风扬的伤就是一道门槛,他二人身受重伤,如今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还在危险期,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更遑论他们这样,从死亡边缘走一遭的大伤势了。 如此重的外伤,谢如婳也不放心交给别人,她知道这两人对百里溟的意义,风扬和黑鹰在百里溟那里就等同是左膀右臂的存在,现在又因为这种事受伤,不管为了百里溟的情谊,还是她自己的医者仁心,她都得负责看护他们到彻底脱离危险为止。 加之此行的许多未知,谢如婳需要筹备的东西很多,毒王谷不同于一般的危险之境,这是一个教考她真正 医术毒术的地方,稍不留神就是小命不保的结局,她此行不仅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孩子的性命,还得保证自己能达成目的,平安归来。 谢如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总算打点好一切。 王府里的事,有管家在操持,谢如婳倒是不担心,谢如风和野利流珠的姻缘,多半靠二人自己经营,谢如婳做了牵线人,后头的事先看看谢如风自己的努力,倒也不急于一时。 如今谢如风渐渐参与谢家的内政中,以他的才智,谢如婳相信他的地位终将越来越稳固,对谢家的筹谋,谢如婳很安心。 还有百草堂和济世堂,华妆的生意早已上了正轨,请的都是谢如婳信任的掌柜,为了笼络这些人为自己所用,谢如婳给大掌柜每人都放权了一部分股份,事关自己的利益,几位掌柜自然卖力。 如此事无巨细的安排下去,已经是半个月之后,黑鹰和风扬都脱离了险境,移交到相对清静的百草堂养伤,谢如婳将胆小些的素香和能干的秋月都留在王府里,自己带着春花出发了。 素香和秋月自是经过一番苦留的,特别是素香,她从未与谢如婳分开过这么长时间,知道她要出远门之后,还哭哭唧唧的恳求谢如婳 一定要带上她,说什么死也要死在她前头这种话。 谢如婳只能百般劝慰,弄得秋月都伤感起来,忍不住叨叨了几句可惜王爷不在府里什么的,搞得谢如婳也觉得酸涩了许多。 百里溟也不知去哪儿了,竟然大半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那穆尧也像失踪了似的,谢如婳的传信她通通都没有回音,谢如婳愈发担忧,这大半个月都没能睡好。 磨磨蹭蹭,总算到了出发的时日。 知道毒王谷一行危险,谢如婳与百里溟是同样的心思,此行生死未卜,若非春花坚持,她也的确需要一个人来照料自己的身子,谢如婳也不想其他人随她丧命,在路上她还反复问了春花,是否需要回去,得到的都是春花肯定的忠心,最后问得人都恼了,她才作罢。 而此时的毒王谷中。 经过半个月的艰难旅途,走过沼泽林,行过迷雾阵,还碰到过不少毒物,百里溟带来的暗卫直接折损了一半,他们才真正进入属于毒王谷的地界。 毒王谷确实是一个山谷,因着气候多雨湿冷,这儿的路异常难走,而且这里的住户善养毒物,非寻常人所能对付,百里溟的人坚持到如今,饶是他自己也挂了不少的彩,状况可谓非常惨烈。 第二百三十一章 险境 一行人刚被一只大蟒蛇追踪,不得不逃到山坡上,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他们。 危险的情况,百里溟一向身先士卒,这次也不例外。 他拿着霜华走在前头,且战且退,这里地势低矮,进退维谷,因为常年多雨地上还非常的湿滑,四下的林子里传来各式各样的鸟叫和野兽的咆哮,让他们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紧张的贴在一起,警惕四周。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刚进入这个林子,一只巨大的蟒蛇就盯上了他们,他们只听到四下的沙沙作响,还没来得及反应,蟒蛇就突然窜出,吓坏了一众暗卫。 那蟒蛇张着血盆大口,足足有二十多尺长,他的速度快得犹如一道闪电,一出手便咬死了好几个暗卫,饶是暗卫们武功高强,在这样突然被袭击的情况下被冲散,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若是在之前,大家见到这样的场景早就被吓晕了头,但进入毒王谷之后,各式各样的毒物已经让他们大开眼界,早已见怪不怪了,再次面临险境,他们想到的,唯有怎么活下去而已。 也算百里溟御下有方,这么多暗卫进来,除了折损的,没有一人退缩,哪怕行至如今,面对那只大蟒蛇的威 胁,短暂的惊慌过后,他们也是同时举起手中的大刀,以互相护卫的姿态靠在一起,并肩作战。 百里溟首当其冲,他喊了一声“长鹰阵”就见以他为首,暗卫们一起提刀摆出一个鹰的形状,在面对蟒蛇的再次袭击时,呈包围之势,一齐将它包如其中。 众人合力朝蟒蛇进攻,长剑大刀轮番而下,蟒蛇被袭击得左摇右摆,发起狂来,一个尾巴甩得天地雷动,风势犹如龙卷,一下就打落了好几个暗卫。 而暗卫们也不甘落后,前赴后继的往蟒蛇身上使劲,让蟒蛇挣脱不得。 几个回合下来,蟒蛇和人都精疲力尽,两厢僵持不下却还在苦苦缠斗,看到暗卫们一个个被蟒蛇打伤,百里溟心下着急,干脆发狠一击,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终于找到了蟒蛇的软肋,斗退了它。 大战之后,所有人都累极了,互相搀扶着往山坡上走,连日的战斗让他们疲惫不堪,加上食物的匮乏,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完整的吃过一顿好饭了。 这山谷之中随处可见的都是各种毒药,看着再鲜艳的果子,下一秒也极有可能变成夺人性命的毒药,在因为这种小事上连连折损了几名暗卫之后,百里溟 便也不敢让他们乱吃东西。 他们走过低谷,慢慢爬上半山腰,发现前面居然有一处亮着灯的木屋。 第一个看到木屋的暗卫非常振奋:“快看,王爷,前头有人,竟然有人!” 百里溟还未说话,其他人已经兴奋起来:“太好了,有人,咱们就能吃顿饱饭,好好休养一下了,这可怕的毒王谷,没吃没喝的熬这么多天,老子都快死了!” 战略上来说,百里溟并不建议在不知敌情的情况下,随便走到未知的地方,毕竟这毒王谷中哪里都透着怪异,这样一个危险的山谷,他们这么多人尚且不能自保,这山中之人是如何住在此间安然无恙的? 不过暗卫们连日的奋战早已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找到一户人家,再阻拦他们前往,未免太不人道了,也许真的有世外高人隐居于此呢? 百里溟没有说话,只是让暗卫们稍安勿躁,保持好自己的教养,就默默跟在他们后头,往木屋走去。 示意暗卫上前敲门,众人在门前依次站定,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也不忘百里溟平日的教诲,没有失去气度。 “谁啊。” 里头传来一个苍老无比的声音,百里溟主动上前道:“老人家,我等是 外头的江湖人,今儿在谷中不幸迷了路,又累又渴,不知能否在贵宝地暂且歇歇脚?”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药香扑面而来,百里溟皱了皱眉,就见里头一个老者抬着浑浊的眉眼,看向他,低声道:“寒舍简陋,各位贵人不要介意。” 哪能介意,他们这几日不是睡在树上,就是轮着站岗,夜里还得防着随时出现的蛇虫鼠蚁,都快神经质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有人气的屋子,只要能安心睡上一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百里溟拱手道了声:“叨扰”就示意暗卫们可以进门。 暗卫们依次进门,站得笔直,这位老人只看了一眼,就说:“我这屋子,已经许久没有活人来过了,你们自便吧,后头的院里还有些吃的,厨房在左边,我老人家腿脚不便,就不给你们做了。” 竟然还有吃的? 大家一下振奋起来,百里溟一个眼神,立刻有懂事的暗卫前去收拾做饭去了。 老者说完这些,似乎是困了,指了指对面两间简陋的屋子,道:“你们就睡在那边吧,我老人家一把骨头,熬不起夜,就不奉陪了,你们自便。” 百里溟朝他拱拱手,目光意味不明的盯 着他,目送他离开。 这个老头可不简单,凭练武之人的直觉,他气沉丹田,步伐轻便,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老人家一把骨头,但他的修为绝没有老到他表现出来的,行动不便的地步。 可除了这一点,百里溟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也许是他多想了,这就是个隐居在此处的低调高手呢? 两个暗卫已经将火升起来了,厨房飘来一阵阵的饭香,这对饥饿了许久的人来说,是极大的诱惑,暗卫们的神经都已经松懈下来,有的随意坐着处理伤口,有的开始闭眼小憩,还有的躺在那儿,调节气息。 大家都有总“终于可以休息”一番的感觉,让百里溟见着都生出些许自责来,虽然他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为他卖命也是应当,但谁又比谁命贱呢? 受谢如婳的影响,百里溟并没有那么大的阶级观念,也没有谁生来就是仆从的思想,这些兄弟是他带他们出来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折损他也很痛心,为今之计唯有尽量护着他们,努力将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去才好。 虽然他也非常饿,但这种时候,也不知厨房的饭食够不够,百里溟怕他在此,暗卫们会拘谨,便迈开脚步四下去走走。 第二百三十二章 树人 日暮渐晚,已经点上油灯了,外头黑漆漆一片,只有这间屋子留下的点点灯光,坐落在这座山的半山腰间,在这泼墨般的世界里,显得静谧而又诡异。 其实也没什么好走的,只是百里溟一向有到一个地方就观察四周环境的习惯,他始终觉得这位老人家的出现太过蹊跷,便想看看他一个人,竟然能在毒王谷这样的地方独自生活,究竟靠的是什么。 此时已然天黑,却并不影响他的视物。 木屋附近倒是打点得非常像一个高人隐居的世外桃源,铺整规则的青石小路,四周打理妥当的菜园子,屋前是一大片类似药田的田地,屋后有两排处理药材的偏院,院前还有未晾干的药材在廊下挂着,门前还有一棵桃树,此时已经芳菲落尽,长出郁郁葱葱的绿叶。 山中微微刮过的风,吹起一片微凉,百里溟本来没有多想什么,毕竟有人生存的地方,有些田园木屋实在太正常了,这位老人既然或许从前也是医家学者,晾晒些药材也没什么。 可这微风中,带着淡淡的异香,就让人觉得可疑了。 这种异香,如果百里溟没有记错的话,就是有迷人心智之用的曼陀罗花香,之所以知晓曼陀罗的香 味,是因为上次在是石室前对付那两位高手时,百里溟拿出的那瓶迷幻散里就曾含有此物,他曾闻到那么一丁点。 谢如婳说过,这是一种特殊的迷、香,提取至曼陀罗之花的汁液,曼陀罗花汁有迷人心智的作用,怎么会这儿也有这种味道? 百里溟觉得奇怪,四下望去,果然找到了一大片的曼陀罗花田。 想来这些香味就是这些花散发出来的,虽然天色不好,百里溟还是看到了这些花草的茁壮,而且循着这些花田望去,似乎还有一条通往远处的小路。 他便沿着小路走去,走着走着,似乎到达一个山洞处,天色太黑了,山洞里更是漆黑一片,百里溟本想着如此黑暗,肯定调查不出什么,不如等天亮了再探查一番,没想到刚准备离开,就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听老翁说今日有好几个活人进入他的小木屋,看来明日咱们又有食物了。” 年老的声音振奋的回应:“是吗?我都已经好久没有尝过新鲜的血液了,再不来一些生人,我都要枯死了。” “就你还枯死,你个千年老树精,外头那些曼陀罗的花吸引的那些动物,还不够你消化的?” “正是因 为需要供养那么多曼陀罗花,我才更需要更多新鲜的血液啊,不然你以为,这些曼陀罗为何能四季开花。” 百里溟面色一变,是啊,曼陀罗都是冬季开花的,已经夏至已过,怎么可能这个季节还有曼陀罗? 这当中果然有诈,他们所说的生人,可是自己那些暗卫? 他急忙转身就走,就怕晚了,他的暗卫们会中这老翁的圈套! 可惜还是晚了,步履匆忙的回到木屋,他的暗卫已经不见踪影,除了贴身出来寻他的卫二卫三,其他人竟然都不见了。 “人呢,怎么回事!” 寻到百里溟,随之回来的卫二卫三也很震惊:“不可能啊,刚才大伙还在这吃饭来着,怎么会一下就不见了?” 百里溟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这些可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才想着将每一个人都一个不少的带回去呢,这一会会,怎么能就让他们再入险境。 几人找了一圈,并不见那个老翁,百里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他们早就中了这位老人家的陷阱了。 这老人家,不知养了些什么怪物在那山洞里,专以人血供养,他为何会在这半山腰盖个小木屋,正是为了迷惑他们这些,山上已经精疲力尽 ,急需要见到同类且需要休养的人。 是他大意了,早察觉到不对,竟然没有阻止暗卫们去吃这免费的食物! 百里溟大叫了声:“卫二,卫三,拿上火折子,提刀!” 两个暗卫立刻敛神,拿起家伙就随百里溟气势汹汹的往那片花田走去。 那山洞中的人说老翁会给他们带去食物,百里溟猜想如果他的暗卫出了问题,必然会被带到山洞之中,他的暗卫警惕性都很强,武功也不弱,一个老翁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他们弄走,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的吃食。 身在这里,吃食自然也是院中随手摘的,暗卫们必然检查过,按说一切都没有问题,但若是这院中的土壤本身就有问题,就如那些曼陀罗花一样呢? 此处到处都透着诡异,百里溟不敢轻视,心中记挂着暗卫们的安危,他脚步匆忙的往山洞疾行。 到了如今这份上,已经没有必要跟老翁讲情面了,百里溟在山洞外燃起火把,捏了手中的霜华,就肃身往里而去。 这一进去,山洞中诡异的景象让他吓一大跳,差点扶着树干吐了起来。 这是什么惊悚的场面啊,山洞中竟然满是“树人”他们似人非人,神似鬼怪,他们的身 躯完全长在树干里,头顶却长出各种枝丫,还开出鲜绿的树叶和大朵的红花,他们也没有脚,脖子以下都是一种畸形的树枝,扭曲的交叉在一块,树根直接蔓延整个土地。 除了这一张脸能做出表情和说话之外,竟然无一处与人有关! 看到这样的“树人”百里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提着霜华冷声道:“你们是什么怪物!” 这些“树人”看到有生人进来,皆兴奋起来:“生人,是生人,太好了,好久没有尝过人血了,再不来点生人喂养,我都枯死了。” “是啊是啊,太好了,有生人进来,我们又可以美餐一顿了。” “大餐,大餐,快让我先尝一口吧!” 听着这诡异的对话,三人都止不住的阵阵恶寒,卫二忍不住拔刀道:“大胆,谁允许你们对我主子不敬的!” 他正要出手,那些树妖却想有了法力似的,不知哪儿甩出一根树藤,一下就圈住了他的胳膊,力气大到足够让卫二手中的大刀应声而落。 对方已然出手,岂有不应战之理。 百里溟眼疾手快,见卫二吃亏,一下就从地上飞起,拔出霜华,以一个绚烂的剑花,寒光四散,刹那间就将那根树藤砍了个四分五裂。 第二百三十三章 是人 只听一声惨叫,那树藤竟然飚出涓涓血液,一下染红了半个山洞,瞧着瘆人得紧。 接着,似乎被那血液召唤,那些树人突然全都兴奋起来,群魔疯叫般的嗷嗷直叫,声音响彻洞里洞外,如果不是他们不能动弹,百里溟确信以这些人如今这个程度的兴奋,必然会又舞又跳,状态癫狂。 诡异的叫声回荡山洞,加之封闭空间内的回想,直教人毛骨悚然。 百里溟只觉头都要炸了,他从未听过这种喧嚣恶心的声音,树人们的怪叫似乎像种吵杂如乱的音符,吵嚷得人心神大乱,头痛欲裂。 不止是他,连卫二卫三亦是,抱着脑袋跪在了地上,面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卫二的嘴角甚至流下一行血迹。 这些怪叫,能引发他们七窍流血不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过五关斩六将的走到这里,绝不是为了被几个树妖弄得七窍流血而亡的! 百里溟看了一眼四周,目光顿在手中的火把上,突然福至心灵。 他将卫二拉至身后,用霜华指着他们吼了声:“闭嘴,不想被一把火烧死的话,就通通给我闭嘴!” 火把在这些人满前挥舞,一不小心就有人被烫的烧焦起来,树人们听着同伴的哀嚎 ,忌惮的看了一眼那火把,终于逐渐歇了声响。 他们不能移动,揍不到百里溟,而百里溟如火纯青的功夫这些人也看在眼里,树藤并不能威胁到他,两厢若是真打起来,他们并不是他的对手。 加之百里溟手里还握着他们最害怕的利器,他们可以春风吹又生的砍不死,却能够被烧到彻底死去。 被人握住致命把柄,这些树人总算识时务的全数安静了下来。 百里溟的头都被这吵嚷的声音得痛极了,耳朵里现在还回响着这些魔音,他忍着烦躁高声道:“你们听着,我无意闯入于此,也并不想伤害你们,只要你们如实说出我的人去了哪里,我们就当没来过此处。” 此话一出,人声又鼎沸起来。 树妖们叽叽喳喳,有的敬畏百里溟的武力不敢造次,有的却被血液的贪欲影响并不安分,有的甚至还叫骂起百里溟的嚣张来。 看来他的威慑力并不足以让这些精怪都闭嘴。 百里溟突然拿出一枝方才从外头折下的曼陀罗,用火把照亮这棵芳香馥郁的神草,冷笑道:“你们常年生在这阴冷的树洞里,想必没办法呼吸的吧?这些曼陀罗的花连接你们的根茎,为你们提供能源,你们则为之提 供养分,好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 “既然你们如此不配合,不如让我们猜猜,我若将外头这些长在你们树根上的曼陀罗全数烧焦,会如何?” 比火烧树根更有威慑力的是百里溟这会儿拿出的这枝曼陀罗,这才是威胁他们性命的真正的东西,一旦没了曼陀罗,他们用什么吸引动物来祭血,又用什么来保证自己的四季常青? 已经有胆小的树人忍不住:“你,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百里溟道:“这个季节是没有曼陀罗开放的,它们如此艳丽,经久不衰必然有不同寻常之法,既然你们以血浇灌,有了灵识,就该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我只不过要求一个答案,你们却要付出性命,值当吗?” 树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他们的确没必要为了一个早晚会让百里溟知道的事,在此时与他杠上,虽然他们很想要人血,但更要命。 一个苍老的声音率先开口:“我们并不知公子的人去了哪里,或许是被老翁放血祭祀,又或者,被做成了我们一样的树人,总之,落在老翁手里的人命,怕是凶多吉少了。” “有啊,老翁有个水晶棺,里面躺着个美人,据说水晶棺中注入源源 不断的血液,可以使得美人永葆青春,或许他们真的被放血了就如同当初的我们一样。” “你什么意思!”百里溟震惊的回过神来:“活人放血祭祀,还有这种事?” “这么说,你们曾经也是个人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到他们是个人了,这话让整个山洞里的树人们,一下安静得比方才的威慑还管用。 百里溟正疑惑着,就听一个年轻的树人小伙难过道:“是啊,我们也曾是人,活生生的人啊,我们也有父母妻儿,如今却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爹,娘,儿子对不起你们!” 他一哭,不少树人也跟着感同身受,他们在这个地方扎根太久,如果不是百里溟活生生的在她们面前提起“人”字,他们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最初的模样了。 见这些人突然的伤感,让百里溟三人面面相觑,难怪他们有这么清晰的灵识,这么完整的表达能力,原来,他们都是人变的吗? 百里溟的神色缓和了些,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莫约是心里存在的那点念想,莫约突然闯入的生人引出了他们为人的思绪,又或者是他们终于记起了自己身为一个人的良知,有人终于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 这些树人也并非一开始就是这个模样的,他们也是江湖中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只因为几十年前仰慕毒王谷独步天下的医术传言,这才来到了此处。 他们都是奔着学医或者求药来的,却没想到因为一个传言,一辈子就被留在了这么可怕的地方。 那时毒王谷的毒物也很多,他们也是经历了精疲力尽的战斗和磨难,才顺利到达这个半山腰,然后就如同百里溟那般,遇上了在此隐居的高人,老翁。 老翁以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坑骗他们放下戒备,在此歇脚小憩,这些人在又累又饿之下,毫无戒心的吃了他给的食物,之后就通通晕了过去。 那人说得懊悔异常:“我们晕了之后,就被封印在这树桩子里,等我们清醒就已经动弹不得了,这树桩里有非常多的利爪,利爪刺进我们的身躯,蚕食我们的血液,身体,然后渐渐将我们和树干融为一体,我们的血液被供给相连的曼陀罗种子,逐渐长成了一个树人。” “同样,曼陀罗之毒已经遍布全身,我们与这树桩再不能分割,曼陀罗用迷幻香吸引人和动物到这里,我们被吸走的养分则通过血液继续滋养,所以才成了如今不人不妖的怪物。” 第二百三十四章 毁灭 “你们能救我们出去吗?”那人满是希冀的看向百里溟:“这种茹毛饮血的日子我们实在过够了!事到如今,我们只想再见见自己的亲人而已,哪怕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的消息也好啊。” 此话一出,他们的眼中都盛满希望,可希望过后,就是深深的落寞。 因为他们都知道,见亲人是再也没可能了,就算他们都还活着,这么多年过去,谁还记得他们的存在?只怕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了吧。 而且,他们该用什么样的面目去见,用这副树人的模样吗?还是说,他们的亲人有那个能力跨过重重危险来与他们团聚,那团聚了之后呢?谁又能接受一棵饮血食骨的树是自己的亲人所化? 现实无比的问题摆在眼前,想起许久不见的亲人,想起这世上种种的遗憾,想起自己了无踪迹的无奈,树人们都伤感起来,有的人甚至嘤嘤哭出声响,他们抗拒成为树人,却为了延续生命又去祸害人类,这与刽子手有何分别? 当初老翁丢给他们的尸首,他们都因为抗拒不了诱惑而受用了,第一次他们尚且觉得反感,但第二次,他们就学会了喝人血,第三次的之后呢? 嘴里沾染了鲜血,就 再也抹不掉了,谁能接受有这样的亲人! 百里溟不知这些人是在哭他们失散的亲人,还是在哭这无端可悲的命运,总之,这会儿山洞里回荡的哭声诡异又恐怖,还有不少的绝望和无奈,让人无端觉得像是进入了什么人间地狱。 意位老者突然出声:“我是最早的树人,我已经在这活的够久拉,唯一的愿望只有不再祸害更多人而已,年轻人,你既能冲破老翁的陷阱发现树人的机密,想必你也有过人之处,老朽能否求你一件事。” 百里溟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反感至极,同样对他们的遭遇也深表同情,便斟酌的说:“你说吧,若是我能做到的要求,可以考虑。” 那老者眼前一亮:“能,能的,这个要求你一定能!” 百里溟直觉不是好事,但还是耐着性子没有立刻拒绝。 就听老者道:“老朽在这山洞里待了一百多年,早就过够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老朽在外头的亲人想来也全都驾鹤西归了,至于晚辈们,让他们以为老朽不在了也好。” “今日、你这年轻人既然出现在这里,也算天意,你的出现让老朽终于想起自己还是个人。” “是人就得干人事,老朽在这世 间了无牵挂,也不愿再贻害一方,所以老朽的要求是,能不能让老朽自己选择一条干净的路,魂归黄土,求个百年清静?” 此话一出,不少树人惊恐的喊起来:“钟爷爷,您不能,不能……” 老者不能摆手,也不能摇头,甚至连眨眼都困难,却是用着平身最坚定的声音说:“孩子们,别拦我,生老病死乃是伦理常纲,我已经妄活了这么久,亲人们早有自己的生活,一切也该放下了,就让钟爷爷我,安安静静的魂归黄土吧。” “这才是我最好的结局,也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我们堕落至此,早就没有了回头路,或许,结束生命才是最好的解脱。” “年轻人,如果你们帮老钟达成此愿,我老钟便是化土为泥,这辈子也会在天上保佑你,不对,我们在这儿作孽太多,怕是入不了天堂了,那我便化鬼守护你吧。” 沉默,一阵沉默。 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谁也不知在这个地方,求死竟然成了最奢侈的愿望。 不知谁起的头,道了声:“也让我魂归尘土吧”四下祈求魂归黄土这种话立刻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有些已经忍不住的恸哭,这些树人全都沉浸在一心求死的氛 围里。 此情此景,千般绚烂残忍皆黄土,百里溟莫名品出一种悲壮的感觉,一时竟让人不知该说什么。 情有可原,法理难容,错不可回,大概就是如此。 最后,这些树人竟然全都要求百里溟结束他们的生命,让他们安安心心从这个世界离开,干干净净的前往另一个世界。 百里溟的心突然就变得沉重起来,他真的要做这种手刃人命的事吗?特别是这些人已经悔悟的时候。 若是以往,百里溟肯定下不去手,但今日,他没法无视他们的请求,这些人的清醒都是暂时的,一旦他们触及到血腥,又会被本能引导,就跟发病的自己一样,到时候新一轮的悲剧又会上演,等他们理智回笼又将追悔莫及。 这种感觉他太能感同身受了,作为一个曾经想用自裁来逃避自己境况的人,没人比百里溟更清楚这种,死亡也是一种解脱的感受。 被做成树人,他们连死都不能够,谁说用这种方式活在世上不是一种折磨呢? 气氛霎时变得庄重,一声声的请求此起彼伏,百里溟因为共情,最终点了头。 有时候,成全也也是一种善良,他明白这种无奈,未免再有无辜之人受伤,是时候 结束这个老翁的阴谋了。 暗卫们的安危刻不容缓,百里溟既然应下,自当执行。 他立刻让卫二卫三返回木屋抱来柴火,又找来半壶酒倒在柴火上,听着这些树人唱起祷告临别的歌谣,心一横,手中的火把应声而落。 这些人走得很安详,甚至在临死前还微笑着向他道谢,百里溟看到这样的境况,心中触动极大,死的价值有几种,有的人轻于鸿毛,有的人重于泰山,不管这些人做个什么,最该怪罪的也是造成他们这般的始作俑者。 他们用一种英勇的方氏为自己抗争,用自我毁灭来成全,在成全自己生而为人最后的良知。 火光将夜色染红了半边天,带着沉寂的肃穆,一条条人命以视死如归的姿态渐渐消散在大火里,百里溟渐渐看着,总觉得今夜的天空格外艳红。 有朝一日,若是他也成为贻害一方的巨大威胁,他可有勇气,这样结束一切? 火光灭,芳菲尽,千亩曼陀罗,一夜枯萎。 终于结束了,大火总能掩盖世间所有的罪恶。 百里溟转过身,默默为消散在这里的人念了一卷经,让他们超度有路。 做完这些,不管心头如何震动,百里溟当然要回归正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被虏 正想四处搜查一番,看有没有暗卫们的线索,转头就见久寻不见的老翁竟然主动出现了。 老翁看到满场大火,又惊又怒,大叫:“是你们杀了这些树人?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八十年,我苦心经营了八十年啊,马上就要成功了,你凭什么这么做!” 百里溟冷冷看向他:“你用别人的人命来堆砌自己的私欲,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你又凭什么这么做!” 老翁状若癫狂:“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我为了延续这些曼陀罗的四季长开花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树人供给的法子,你们却给我全烧了,啊,啊!” 老翁暴躁的走来走去,气急的喃喃:“全毁了,全毁了,现在全毁了,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跟你拼了!” 百里溟咬牙:“拼命可以,我的人在哪,先给我放了。” “没门!” 随着这一声没门,白发苍苍的老翁突然抬掌打了过来,掌风凌厉,气势如虹,其中蕴含的内劲,非百年修为难以达成,百里溟三人还未出手,就别这盛气凌人的掌风震得后退了一大步。 好强的功法,这老翁究竟活了多久! 百里溟心下震动,被逼到这份上只有出手应对,他 闪身避过了老翁这一掌,拔出霜华凝聚内力奋力一击,没想到老翁以更快的速度侧身躲过他的出手,而后迎着他的后背又是一掌。 如此快的速度,非百里溟见过的一般对手能比,百里溟兀自提高警惕,才堪堪避过这一招。 哪知老翁反应敏捷,下一招的功夫紧接着出手,又是速度惊人的一击,百里溟还未缓过神,就避之不及的接了他这一掌,等他想再还手,已经无力应对了。 “噗”的一声,疲劳了这么久的百里溟,被这一掌打在胸口,甩出了三丈之远。 这还了得,见主子被下此狠手,卫二卫三内心不平,见状赶紧提刀补上。 可惜他二人合力,都没有百里溟一个人厉害,又怎么会是老翁的对手? 才过几招,两人就被老翁以同样的姿势打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百里溟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满心不甘,这样一个为祸苍生的老人,他竟然没有办法对付? 老翁拍了拍手,睨视着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嗤了声:“黄口小儿,也敢跟老夫讨教,老夫闯荡江湖的时候,你们的爹娘还在吃奶呢,既然你们这么猖狂,毁了老夫的所有,不如就给老夫做下一批树 人好了,你们杀了我的宝贝,我要让你们偿命!” 三人现在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哪能抵抗得了武功高强的老翁,他们就这么被老翁单手提着,往百里溟先前看到的,晾晒药材的院子走去。 百里溟受了那么一掌,痛得只觉胸口都要裂了,他忍着沉重的眼皮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睁开双眼观察四下的情况。 只见老翁将他们拎小鸡似的,拎到院子里之后,就随手去了一个房间。 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老翁一时没再管他们,百里溟睁眼,见这院子简陋,本想找个工具看看能不能助他们离开,却猛然撞见一个东西,让他蓦然瞪大了双眼。 只见这院子中间的空地上,赫然停着一口棺材! 这是一口透明棺材,棺材前被挖出一条活水流动的小渠,小渠沿着棺材流动,似乎是为了给棺材换水。 棺材里还躺着个妙龄少女,这妙龄少女也不知用什么法子保存的,竟然如活人一般的唇红齿白,皮肤透亮,她躺在棺材里,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静谧得如同睡着了一般,安详又柔和。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下,涌动的皆是涓涓血液! 百里溟吓了一跳,这个地方,为何有这样一 口棺材,那棺材中躺着的人,又是谁? 他蓦然就想到了树人们所言的,血祭。 难不成,这些鲜血都是活人身上弄下来的? 百里溟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一种残忍的描述,说是人血有驻颜之效,只要将新鲜的人血沐浴周身,在佐以延年益寿的药物,就能令人皮肤白皙,永葆光泽。 这水晶棺中情景,倒是与古籍中的描述十分相符,加上外头晾晒的那些药材,说不得这当中的睡美人,正是用这种法子保存至今。 百里溟突然害怕起来,他的那些暗卫,该不会全都被放了血,来供养这位女子的容颜了吧? 可他不能慌乱,因为老翁一会儿就会出来,他必须得趁此机会找到一个可以给他们争得生机的时机。 顾不得惊异这个水晶棺的存在,百里溟赶紧寻找逃生之法。 也许是老翁自负他们没法逃出他的手掌心,既没给百里溟点穴,也没有给他们捆绑,百里溟才得以活动自由,他捂着闷痛的胸口爬起来,四下望去。 暗二和暗三都身受重伤,行动不便,百里溟不忍再劳动他们,他只能自己努力寻去法子了。 此时已经天色透亮,这里四下目光所至皆可一览无余,除了 晒着的药材,诡异无比的水晶棺,门口一览可见的桃树外,这儿并没有什么可遮掩逃脱的地方,也没有可利用的工具。 百里溟扫了一眼,除了这些,还有一间上了锁的屋子,在此显得突兀,因为屋子前特意做了些飘纱,似乎为女子所住。 这山中并未有女子,除了水晶棺中的这位,百里溟直觉不寻常,便往屋子走去。 开锁这种事难不倒他,遑论这只似乎被抚、摸过千万遍,已经光亮平整的锁,他打开之后推了门进入屋子里,入眼一股书卷之气扑面而来。 洁白无瑕的飘窗,一尘不染的书案,上头还有一卷未完成的书稿,墙上挂的事梅兰竹菊的绘图,手法极具风骨,竹席的小杌子上摆着一个墨瓶子,上面斜插一枝梅花,可惜似乎年份已久,梅花早已枯萎,只剩一枝干巴巴的一根树枝孤立在那里。 书案边有个书架,放着很多典籍,百里溟扫了一眼,都是一些研究医药以及人文地理志之类的书,因为时常打扫的缘故,这里并没有什么灰尘。 很明显,这儿是有人整理过的,不过因为不明原因,这里一直保持着原主住时的样子,看起来对方很思念在这儿住过的故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执着 都是些寻常之物,百里溟也没有多翻,他走到案前,拿开案上的镇纸,看着这卷未完成的书稿,轻轻念出上头的诗句。 突然间,一个声音带着尖锐的怒意传来:“你怎么进来的,谁允许你进来这儿的!” 百里溟抬眼,就见老翁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他的手里抱着两个酒坛子,百里溟能从中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可见这酒坛子当真是给他装人血用的。 他沉了脸,并不惊慌,而是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老翁,道:“老先生何必动怒呢,按说你生在这毒王谷,也该见过不少生老病死才对,你却对这生死之道如此执着,当真可笑又可悲。” 老翁面色一变:“你在说什么?” 百里溟哼了声,拿起案上的书稿念起来:“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老翁抬手,只觉一阵清风,那书稿就脱离了百里溟的胳膊,出现在了老翁手里。 “这不是你该动的东西。” 百里溟也不恼,继续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后两句,应该是先生自己添补的吧,可惜啊可惜。” 动了心爱之人的遗物,老翁自然是对百里溟万分恼火 的,他本来想立刻解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但他这句“可惜”的感叹还是让他停下了手势。 他一瞪眼:“有什么可惜的,我与云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这诗纪念我二人的情深义重,有什么不对?” 百里溟兀自摇头,道:“当真两情相悦吗?老先生活了这么久,却是糊涂了,当真觉得令内想表达的是这个?” 老翁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百里溟深知攻人攻其心的道理,缓缓道:“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容。” 老翁皱眉重复了遍:“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百里溟道:“是啊,可怜飞燕倚新妆,这诗原本是想表达,就算再貌美的人儿也要靠妆容打扮才会赏心悦目,老先生偏要牵强扯上只羡鸳鸯不羡仙,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就来讨论一番,您的这位青梅竹马到底真正属心的人是谁。”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何为断肠?思念之人不可得,可谓断肠,按说老先生既然一直与她生活在一起,她又怎需要断肠呢?” “还有下一句‘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 新妆容’老先生对她故然很好,此处也可堪比汉宫,可她却并不高兴,为何?因为可怜,又为何可怜,因为陪伴在侧的,并非心念之人,由此可见,你们二人之间,并不像老先生也以为的是两情相悦呢。” “荒唐,荒唐,你个黄口小儿,满嘴的胡说八道,云妹的心里怎么可能会有别人,她只有我,只有我!”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如你永远没法让一个自己愿意做梦,却并不现实的人接受现实一样,看来老翁一直沉浸在他的妻子只爱他一人的认知里,以至于如此执着。 当真可悲可叹。 百里溟没有再说,老翁却自己囔囔开来:“她心里怎么可以有别人呢,我对她这么好,她说她喜欢曼陀罗的花,我便为她种满长开不败的曼陀罗,她说她喜欢在山野隐居,我便带着她来到这远离尘嚣的山谷,她说她还想长眠此处,我便想尽办法让她永葆青春的长眠,我为她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何她还要惦记着那个混蛋!” “那个混蛋?” “都是那个混蛋的错,他偷走了云妹的心,他让云妹与我从此形同陌路,他还想要云妹与他远走高飞,怎么可以,怎么可 以,云妹是我的,是我的!” 老翁状若癫狂的样子太可怕了,百里溟皱了皱眉,并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也许是这首诗给他的打击太大,也许是已经许久没有生人跟他对话了,他一下就把满心的苦闷全数发泄出来! “我对她那么好,从小就将她认定为我的妻子,可那家伙呢,他们才认识短短一个月,一个月啊,云妹就把我所有的好都忘了,竟然跑过来要与我退亲。” “退亲?怎么可能,我不答应,她就苦苦哀求我,甚至不惜跪下求我,逼得我不得不放她走,让她去找她所谓的幸福。” “可惜她错了,纵使我心软,一时答应了她,又怎会舍得将她拱手让人?” 百里溟一惊:“你去破坏了他们?” “是!”想到往事,老翁有些兴奋:“我把那男人个杀了,做成最初的树人,然后骗云妹说男人抛下她跑了,我给云妹的父母下了毒,让她不得不臣服嫁给我。” “她一定不知道吧,那个男人被我做成一具干尸,就放在我们的新房之中,日日看着我们欢,好,我就是要让他连死都不安生的对着我们,惩罚他对我们的伤害,如果他知道是这个结局,他 一定会后悔认识云妹,怂恿她与我分别。” “可惜最后云妹病了,她说她想离开那个地方,寻一处无人打扰之境,就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我便将她带到了这里。” 听到这儿,百里溟已经无语了,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用尽杀伐手段,还把情敌做成干尸,放在自己的新房,这等歹毒,这等重口味,这个老翁太极端也太可怕了。 而这个女子,由于自己的原因让父母无端受灾,又连累心爱之人殒命在此,她的心里肯定也盛了痛苦! 也难怪她要逃避一切,躲到这里来了,她是再不想面对那么多可怕的事,便带着老翁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这样他就再也不能利用她身边的人来威胁她。 而且这个做法中,还极有可能有种自我了结的意思。 棺材中那少女脖颈间的红痕如此明显,还有那案上满满的医毒书本,都说明了她早就知晓自己心上人被做成干尸一事,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也曾自杀过无数次,却都被老翁救了回来。 到最后,说不得她还存过想杀死老翁的心思,只可惜技不如人,失败了,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用毒逼自己逃离这荒诞可怕的人世。 第二百三十七章 坠崖 然后老翁接受不了她的离去,将她封存在棺材中以血供养,让她容颜永驻。为了她说的一句喜欢曼陀罗,便为害过路之人,将他们放血养棺,又做成树人供给曼陀罗养分。 老翁一直打扫着这间屋子,睹物思人,可惜世间没有起死回生之法,一切都已经晚了。 如此爱恨情仇,不可谓不令人喟叹。 但是,却并不令人同情。 百里溟其实特别能理解女子的心情,会写出这等手稿的,想来也是个婉约有才的女子,只可惜遇人不淑,遇上了老翁这样一个偏执极端的,平白误了一生。 百里溟冷冷道:“情爱不分先来后到,只分心意相通,你如此冥顽的选择强留她在身边,最后只能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实在是你咎由自取。” “闭嘴,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百里溟都被气笑了,嘲讽道:“你可知她为何喜欢曼陀罗?” 老翁迷茫的抬头:“为何?” 百里溟轻叹:“世间情爱,莫过一场毒药,曼陀罗迷人心智,除了它花开的妖冶之外,也能让人上瘾,中此情毒之人,闭眼便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切,或许是现实太让人难过,她喜欢曼陀罗,仅仅只是因为在曼 陀罗之毒给的幻象里,她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已。” 竟,竟然是这样? 老翁如遭电击,不敢置信的后退了大几步,满脸惊慌:“不会的,我对她那么好,云妹怎么可能还留恋别人给的温暖,宁愿留恋幻象也不跟我在一起,她不会是这种想法,不会!” “你真的对她好吗?你以为的好,不过是用你的想法捆绑她罢了,你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根本没想过,你给的,又有多少是她真正想要的。” “你这是自私,自利,狭隘到不可理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云妹最终就是中这曼陀罗之毒安然死去的吧,她宁愿吊死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你还逼迫她,最终她只能选择死在她的美梦之中了。” “呵,做尽让她心寒之事,却口口声声说爱她,你哪来的脸面呢?你还害她成为用他人鲜血供养的怪物,你问过她这是她想要的了吗?以她的善良,知道了你为她残害这么多条人命,可会怪罪!” 一句句的灵魂拷问,直教老翁连连后退,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因为无言以对变得愈发恐怖,他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因为一切的后果都是他自己作死而成的。 “如果当初,你能后退 一步,那你的云妹或许还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好好活着,她会乐呵呵的叫你一声哥哥,你们还是最亲密的关系,如果当初你能成全她一星半点,你们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私心,是你毁了你们所有的可能!” 这话无疑是在老翁的身上锤下重重一击。他面上的从容彻底打破,狠戾的对百里溟吼了声:“不是这样的,你骗我!” 恼羞成怒之下的人,往往喜欢用武力发泄自己的不快,老翁吼完这一句,就发狠的一掌打在了他身上。 百里溟又被重重的打到在地,只觉五脏六腑都扭曲在了一起,疼痛至极。 还没来得及反应,老翁突然一手将他提起来,使出凌波微步,疾行到一个山崖之上。 老翁一手提着百里溟,面上皆是冰冷:“既然你如此清楚云妹的痛苦,不就就送你去血祭她吧!” “慢,慢着。” 百里溟想用力发出声音,可身上扭曲的痛意却让他一阵阵的晕眩,根本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更遑论说,抵抗老翁的残害了。 老翁对着天空又哭又笑的哈哈了一阵,就发狠的将百里溟从山崖之上丢了下去。 缥缈的山峰之下,是迷蒙的雾气,一 个人的身躯太过渺小,在这云雾的遮掩中,百里溟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痛,从里到外都是痛意,百里溟根本没法自救,四周下坠的景色让他时而混沌时而清醒。一切都结束了吧,如果他的人生必须要在这里画上句号,好像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唯一的憾事,只是不能与谢如婳见上一面,告诉他的王妃,他有多爱她。 百里溟遁入黑暗,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时,谢如婳一行人才进入毒王谷,就被迷茫的雾气困在林子里。 这雾气经久不散,她们置身其中根本找不到出路,这儿就像个怪圈似的,无论谢如婳从哪里走,最终总能回到方才出发的地方。 谢如婳不敢与同伴太远,就在方才,她们带的一个侍卫因为迷路已经找不着人了,他们只能尽量缩在一起,慢慢的往前走。 春花在一旁小声道:“王妃,咱们好像又走回来了,这棵树上有奴婢方才留下的记号,咱们这是不是遇上鬼打墙了呀?” 谢如婳也被这个情况弄得有些烦躁,走了这儿多圈,她们带的人和马匹都累了,还是没能从这个迷宫一般的林子走出去,而且好像是在绕圈似的,如果不是确信这当中一定有破解 之法,她都要怀疑这林子有没有路了。 虽然着急,谢如婳还是安慰春花:“没有鬼打墙这种事,咱们或许是进入某位高人设置的阵法里了,这迷雾之中一定有出口,咱们找找看。” 春花倒是想找,可她又不能独自离去,她也心疼王妃辛苦,便道:“王妃,要不咱们在此歇歇脚,补充一下、体力吧。” 谢如婳一想也好,这走来走去的根本没法找得到路,此行所带的护卫武功又不高,连百里溟留下的卫一也没能冲破迷雾用轻功在空中查看,可见此阵法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破的。 她对古代这种复杂繁琐的阵法并没有多少研究,让她破阵只怕有点难度,但也不能永远被困守在这里,天色渐渐黑了,如果再走不出去,林子里多的是野兽虫蛇,在这里扎营可是危险加倍的事情。 谢如婳是真累了,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敢走快,进入毒王谷之后又常常风餐露宿,她都已经瘦了一圈了。 这会儿大家齐齐停下脚步休息,春花找了一棵树让她靠着,怕会影响到孩子,谢如婳正准备拿出银针为自己扎扎酸痛的双脚,缓解一番疲劳,在看到银针的时候她突然顿住了动作,想起一事。 第二百三十八章 蛇窟 古人在沙漠这种不辨方位的地方,为了不会迷路一般都会随身佩戴指南针,那她是不是也可以造成一个指南针来,让自己早早离开此处? 说干就干,正好她的银针中含有磁石,谢如婳赶紧动手,做了一个简易的指南针。 现代人的智慧在此时发挥出巨大作用,谢如婳将指南针做好之后,又用探测器的原理造了个简易磁力放大接收器,春花见她忙个不停,疑惑:“王妃这是做什么?” 谢如婳笑道:“一个小工具而已,咱们很快就能走出这片林子了。” “王妃真厉害。” 一路上,春花都不知道说了几次这句话了,贴身相处下来她才知道,王妃跟这里所有人的人都不一样,她的智慧是无人可比的,但凡她开始做的小东西,都必然有她特殊的用处。 一个小小的指南针和磁力接收器出炉,一行人也歇脚够了,他们再次起行,靠着指南针的指引,果然走出了迷障森林。 可前面,又是更严峻的挑战。 他们的速度比百里溟一行人要快一些,因为百里溟走过的路已经清扫了不少障碍,谢如婳他们要顺畅许多,不过这儿是毒王谷,依旧有各式各样的情况出现。 除了春花和卫 一以外,谢如婳还带了两个侍卫一个丫鬟,一个侍卫在方才的迷障森林中因为雾太大,已经走丢不见了踪影,剩下的人就愈发珍贵,谢如婳再也不敢让她们轻易冒险。 天色渐晚,一行人急于寻找一处安全的所在来歇脚过夜,他们从迷障森林离开之后,就进入了一片沼泽林里,沼泽林潮湿濡软,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被沼泽吞噬再也出不来。 在谢如婳在亲眼看着一匹马陷入沼泽被吞噬之后,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再也不敢让别人冒险乱走,因此他们虽然着急,行动却十分迟缓。 这个沼泽地的范围不大,相当于一个山谷之中的低洼处,因为探路用了些时间,等他们越过沼泽到达对岸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对岸的土地倒是平整,他们找了一块背风的空地,谢如婳亲眼看过还算安全,便让侍卫们开始扎锅煮饭。 眼下去抓什么野兔山鸡的是不行了,天色太暗外头也太过危险,一行人只能拿出饼子,就着火堆烤了,坐在草地上慢慢吃起来。 月色皎皎,篝火袅袅,吃着香喷喷的烤饼子,喝着清冽的天然泉水,这种时候其实特别适合和心爱之人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谢如 婳又不可避免的想到音信全无的百里溟。 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为何忍心放任这么久都不给她消息,按说他这发病的时候过去,也该清醒了,那他为何还这般消失不见? 依照谢如婳对百里溟的了解,她大概能猜出百里溟不愿伤害到她的心思,但这样一走了之真的是解决之法吗?在谢如婳的认知里,有困难就该一起解决,明知危险也有牵手共进,这才是真正的患难与共真夫妻啊! 谢如婳心下难过,更心疼百里溟的境遇,这会儿,他的心里肯定也很煎熬吧,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是否也在默默思念自己? 摸了摸还不明显的肚子,谢如婳在心中默念,孩子,你的父王暂时遇上了困境,现在娘亲要去解救他,你好好待在娘亲的肚子里,乖乖等我们找到解药,让你父亲回归平安好吗? 一行人都对着夜色正默默期许着自己的希望,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慢慢靠近。 春花见谢如婳的水袋空了,站起身来正想说给她添点水,可借着火光,她猛然看到一堆黝黑的物体正在谢如婳身后的树上移动,春花惊得张大了嘴巴,指着谢如婳的身后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谢如婳见状,关心道 :“春花,你没事吧?” 春花这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叫道:“啊,王妃,有蛇,好多的蛇!” 此话一出,大家一下就弹跳起来,谢如婳亦是立刻起身往后看去,果真见后头的树上缠满了一众黑黝黝的蛇,这些蛇一层层包裹在一起,慢慢蠕动,看着瘆人得很。 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在这儿,他们方才怎么没有发现? 谢如婳还来不及疑惑,放眼就见竟然连空地上也涌出一大片蛇来,这些蛇像浪潮一样不断朝他们靠近,数量多得如同暗夜里袭人血肉的怪物,委实恐怖。 她们怎么就忘了,此处距离沼泽不远,常年雨水充沛,最适合蛇这种动物的生存了! 谢如婳赶紧道:“快,快点燃火把!” 其他人显然也看到了涌进来的蛇潮,各个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们还算冷静,赶紧按谢如婳说的去做。 火把是外头生存的必备,现在众人人手两支,这一堆地方一下就明亮了许多,同时,那些蛇的蠕动也被看得更清楚了。 春花惊悚道:“王妃,这么会有这么多蛇,咱们是不是入了蛇窟,要被这些蛇当做盘中餐了?” 谢如婳也很紧张,但还算镇定:“莫怕,只是些蛇而已,不 会有事的。” 她从袖中拿出一把用来预防蛇虫鼠蚁的药粉,洒在他们四周,又让大家将火把围成一圈,总算暂时缓解了蛇潮的进攻。 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柴火这类随处可见又不便携带的东西,都是要用的时候路上临时捡的,他们并未储备许多,药粉的时效也只要那么点长,谢如婳没法源源不断的供给,这些总有用完的时候。 一晚上的时间还长,如果不能解决,他们依旧会面临被群蛇攻击的危险。 眼看着群蛇慢慢靠近,看着火把的光芒逐渐暗淡,大家都紧张极了,就害怕这些蛇突然冲上来,光是看到它们这恶心的模样就已经足够难受了,还怎么对付? 危机越来越刻不容缓,谢如婳手里只剩最后一包药粉了,如果还不能解决这些蛇,他们极有可能就此葬身蛇腹。 谢如婳心下着急,目光所致并没有什么能够帮到她的东西,加上暗夜漫漫,她不能确认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其他的未知,也不敢擅自行动。 “春花,靠我这边来!所有人都拿上兵器靠紧一点!”谢如婳说着,严肃的扬了扬手中的药包,这是最后一包驱蛇粉,如果用完,他们只能使用兵器挥出一条血路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重遇 大家的手里都提着武器,摆出一副随时准备作战的姿态,谢如婳紧张的拔出当初百里溟送给她的匕首,使出作战身姿。 果然,火把逐渐熄灭之后,立刻有蛇蠢蠢欲动的朝他们冲过来。 谢如婳首当其冲的迎难而上,也顾不得害怕了,将百里溟教他的招式全都用在这上头,其他人见她们的王妃如此英勇,除了那个不会武功的小丫鬟冬雪,也纷纷拿起工具纷纷效仿。 大家背靠背一起作战,一起保护身后之人,没有让一只蛇进入她们的圈子,一时间倒也热血沸腾。 可很快情况就急转直下了,人的体力毕竟不能和源源不断的蛇相比,奋战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的胳膊都变得酸痛,行动也就迟缓了下来。 一只蛇通过他们的防卫缝隙,接着是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蛇被她们放入其中,谢如婳刚斩杀完一条,回头就见一只已经窜到了冬雪的面前,冬雪吓得连连尖叫,她顾不得许多,赶紧扑过去帮忙。 可顾及了前面就无法兼顾后背,她才用匕首挑开袭向冬雪的蛇,自己的后背就被树上窜过来的蛇扑了个正着。 “呲”的一声,谢如婳倒吸一口凉气,她被蛇咬 了。 但她顾不得喊疼,只叫了声:“快走!”便挡在他们面前,不断的挥舞着匕首,给身后之人争取一丁点逃跑的时间。 耳边似乎有谁在吵杂,脸上身上也全是血液,不知道是蛇的还是自己的,谢如婳已经麻木了,她机械似的挥舞匕首,却无法阻止这蛇潮对他们的伤害,一下,两下,直到精疲力尽,直到天旋地转。 头晕至极,动作也逐渐变得慢慢沉重,眼皮更是沉得逐渐抬不起来,谢如婳知道蛇毒已经攻上心头,眼看快要撑不住了,解毒丹的作用已经无法缓解这样烈性的蛇毒,她马上就要倒下。 可群蛇依旧如潮水涌来,谢如婳再没力气扯动双手,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恍惚间却听到一阵笛声传来,那笛声犹如源自天际,四周的喧嚣在笛声的洗涤下最终都成了空洞。 一个雪白的身影凌空踏月,谢如婳只看一眼,就彻底遁入了黑暗。 白,四下皆是一片雪白,谢如婳恍若漂浮在半空,有人用力拉扯她的神志,想将她收藏到什么地方,她却在这个空间里迟迟不愿离去。 她的灵魂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看到面目全非的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 上,身边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她的整个人都痛极了,却没法睁开眼睛。 有人在她耳边喊道:“如婳,如婳你快醒醒,你不能就此倒下啊,你是我们最优秀的医毒专家,研究还未完成,你怎么能撒手而去呢。” 有人说:“叶医生的已经没有心跳了,请各位节哀顺变。” 还有人叹息:“谢医生,放心走吧,你为医药界做出的贡献用不泯灭,国家会永远记住你的。” 谢如婳看着她前生的好友,同僚和领导,只觉恍若隔世,她想要去劝慰他们,却说不出话,也安慰不了,她的身子空灵的漂浮在半空,他们根本看不见摸不到。 此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叹息:“前程已了,往事归去,你作为研究出拯救世人千万性命的疫苗功臣,上天怜你劳苦,特赐你一遭异世情缘填补此生遗憾,如今所有事了,功德圆满,你可愿放下尘世,早登乐土?” 这世间当真有因果轮回之说? 谢如婳正想朝那片白飘过去,猛然间就听到百里溟的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呐喊:“如婳,我的王妃,你快醒醒,本王不能没有你,你快醒来,醒过来!” 谢如婳一震 ,记忆瞬间翻涌,想到自己在这异世经历的一切,想到百里溟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赶紧清醒:“不,我要回到我夫君的身边去,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没做,若上苍当真怜我劳苦,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声音道:“对天下有重大福祉之人才有机会登上乐土,每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选择,谢如婳,你可想清楚了,你当真愿意为了在那个世界的生活,放弃这一次机会吗?” 如果是从前,谢如婳还会犹豫,但如今,百里溟就是她生活下去的意义。 谢如婳坚定的点头:“是,我要回去,如果极乐没有使人牵挂的人,就算再令人神往也没有任何意义。” “好。既然这是你的意愿,贫道愿意成全,你是要回到现世,继续为伟大的医学做贡献,救治很多的人,还是愿回到天启,帮助粉碎一场动荡天下的阴谋?” 谢如婳看了一眼昔日跟自己一样优秀的同僚们,毫不犹豫的回道:“我选择回到天启,因为那里有我爱的人。” “你要知道,天启如今的境况非常不好,你回去可能会面临各种困境,且你再也没有起死回神的机会了。” 谢如婳笑了笑:“没有机会又如何 ,便是明日就死,我也惟愿死在所爱身边,这一世的疫苗研究还有各位同僚接着履行,可百里溟只有我了,为了他,无论什么样的困境我都不怕。” 随着一声“好”谢如婳闭眼,轻飘飘的身体好像逐渐有了重量,慢慢的跌落,终归尘世。 浑身的痛意袭来,她艰难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思念至极的声影,用最欣慰的声音说:“王妃,你终于醒了。” “王爷……” 谢如婳惊诧极了,她不是在做梦吧,百里溟怎会在这儿? 百里溟无比珍重的将她揽入怀中,声音里都带着些许颤意:“我以为,我以为我就要失去王妃了,都是我的错,将你一个人放在王府,害你担忧,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这是怎么回事,百里溟连本王的自称都不要了? 不过,能够重新回到这个让人安心的怀抱,还真是让人贪恋。 谢如婳抱回他,笑道:“放心吧,妾身命好,连上天都怜惜,不忍收走妾身性命,以后妾身也不会离开王爷,只要王爷不要一个人偷偷躲起来疗伤。”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失而复得的感觉经历一次就够了,百里溟在也不想体会失去谢如婳的心慌。 第二百四十章 劫后 “本王答应你,本王什么都都答应,本王绝不会再离开王妃身边” 谢如婳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不安:“这就对了,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经此一次,百里溟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便是自己当真伤害到谢如婳,大不了他也以死殉情就是了,这世上连死亡都不能将他们分开,还有什么其他可怕的呢? 两人总算平静下来,就见春花端着一个铜盆进门,莫约是想给谢如婳洗脸的,见她竟然醒了,立刻欣喜道:“王妃您醒了,您终于醒了!您再不醒,奴婢都要想着以死谢罪了。” 谢如婳笑着道了声:“傻丫头,谁要你以死谢罪啊。” 春花一下就哭起来:“王妃,您都已经昏迷整整七日七夜了,奴婢都快吓死,就怕王妃再醒不过来,如果王妃有个三长两短,奴婢能不以死谢罪吗!” 昏迷了七日七夜? 难怪百里溟胡子拉碴的一脸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来他照顾了自己这么久吗? 谢如婳心疼的摸了摸百里溟的手,转向春花:“本妃就是为了我们可爱的春花,也不会舍得死的,怎么舍得死呢。” 百里溟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感 念的回握。 谢如婳笑笑:“对了,其他人怎么样了?” 春花这一声嚷嚷,早就把其他人惊动了,谢如婳这一问,其他人立刻奔上前,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感慨哭泣。 好在除了谢如婳中的蛇毒严重一些,其他人都安好,谢如婳见他们一个个须头须尾的都平安着,大大的松了口气。 吵嚷了好一会儿,这份激动之情才慢慢平息下来,谢如婳突然想起一事,抬首看向四周,却发现这儿的环境,她竟然完全不认识。 “我们这是……” 百里溟知道她想问什么,温声道:“我们依旧在毒王谷之内,这儿是萧公子的住所,是他救了我们,最近几日我们都暂住在这个地方。” 说着,就见外头走进一个翩翩公子,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端的是一派出尘绝世,清风霁月,犹如来自九天。 谢如婳见到此人,只觉莫名眼熟,疑惑道:“这位兄台,我们可曾在哪见过?” 对一个陌生人发出这种疑问,可谓唐突,谢如婳一向不是这样失礼的人,这会儿却非常坚持的看着他。 萧景睿朝她拱了拱手:“在下萧景睿,见过王妃,王妃说笑了,在下与 王妃初次见面,岂会相识,王妃莫约是记错了?” 是吗?谢如婳总觉得自己见过此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脑海中闪过的影像让她有些恍惚,不知究竟是真相还是幻觉。 萧景睿看向她亦是目光深深,他薄唇轻启:“王妃,在下也会一些岐黄之术,王妃身子初愈不便行动,不如在下再给王妃把脉一番?” 如此说来,这几日都是这位萧公子在给自己看病了? 在这毒王谷之中,遇上几个会医术之人并不奇怪,让谢如婳感到不安的事,萧景睿是否已经将自己身怀有孕的事跟百里溟说了,这么私密的事,谢如婳当然希望由自己亲口告诉百里溟为好。 不过,这也不是多不能说的事,谢如婳点点头,就伸出皓腕。 萧景睿倒没有真将手按在她的脉搏上,他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根银色丝线,示意春花将之绑在谢如婳的手腕间,这才端着银色丝线的一端把起脉来。 悬丝诊脉,看来此人不止是会一点医术这么简单,还精于此道。 三两下诊完,萧景睿倒是没说什么,只道:“王妃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再服两贴药就能痊愈了,好好养着即可。” 说完, 他就提出了告辞。 作为此处的暂住客,谢如婳自是不敢多做要求,见他并未提及这个肚子,也不好多问,寒暄一番,就让春花将人客客气气的送出去。 谢如婳才清醒,和百里溟自有很多话说,几个仆从见人无恙了,也就恭恭敬敬的告退了。 两人此番死里逃生,自是有很多的话想问对方,不相干的人一走,谢如婳就一刻不停的问起百里溟为何会到毒王谷中来。 百里溟简略的说了,未免谢如婳担忧,并未提及自己差点自裁一事,只说他自己一心解毒,才想来毒王谷求一副解药,看看能否解了身上这怪毒。 当然,他话语的重点放在自己坠崖之后。 “那老翁将我从悬崖上扔下,本来我已经必死无疑了,哪知这悬崖虽然距离很高,下面却是一条小河,我被河水冲到了下游,幸得萧公子所救。” 谢如婳紧张道:“那那些暗卫们呢?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百里溟道:“我在河岸下游清醒之后,曾尝试着跟暗卫们联络,但收效甚微,后来我便与萧公子一同出门探查暗卫的消息,不知不觉就走到你们被蛇袭击的附近,正好发现了你们,就将你带回来了。 ” 这么说,还是没有暗卫的消息了? 谢如婳不觉有些担忧:“那些暗卫也不知如何了,听着时间应该过去很多天了,该不会真的被那老翁放血做了树人吧?竟然有这残忍的弑杀方式,实在是闻所未闻。” 是啊,哪有一个正常人会想得到,有人能做出用人血供养尸首,且将活人做成树人这种事。 百里溟叹了声:“所以说这毒王谷当真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各种奇葩的人和事都有,这几日若非萧公子收留,本王都不知什么时候又成了哪种剧毒之物的盘中餐。” 谢如婳已经深深领教过了,这个地方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活下去的。 还没来得及吐槽,百里溟就道:“王妃,要不你先回京吧,回到京城,安安稳稳的待在王府里,这毒,本王亲自去寻解药。” 一听这话,谢如婳就急了:“不行王爷,咱们才说好患难与共的,你就要赶我一个人回京,妾身是不会走的,除非王爷带着妾身找到贪念之毒的解药,然后我们一起回京。” “贪念之毒?” “是。” 百里溟还不知自己说中之毒便是贪念,谢如婳便将她和李大夫讨论的结论和自己来毒王谷的事情说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约定 说完,谢如婳沉声道:“血冰蟾还没找到,但我总觉得它就在这毒王谷之中,王爷,妾身一定要为你将这毒解了,永绝后患。” 百里溟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中的毒比贪欢还厉害,竟然是三贪之首的贪念,还是蛊毒,光听这名字便知此毒凶悍,这真要全解,谈何容易。 “王妃……” 即便到如此地步,百里溟还是不想谢如婳跟着自己冒险,他一副残躯不幸在毒王谷殒命便罢,谢如婳本该拥有更好的生活,何苦在这儿与自己同入险境? 她中蛇毒昏迷的这几日,百里溟可吓坏了,若非箫景睿说她尚有生命体征,让他不要轻易放弃,他几乎都要以为谢如婳已经死了。 这种天塌了的感觉,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谢如婳当然知道他的担忧,但她依旧坚持:“王爷,妾身说好与你生死与共并不是说说而已,不知箫公子有没有告诉你,妾身这肚子了,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你的平安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平安和希望,你说这个时候,妾身如何能放任王爷一个人在此跋涉危险,面临困苦呢。” “你说什么,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见谢如婳羞涩的点了一下头,百里 溟的脸上立刻狂喜起来,喜悦得一连在谢如婳面上亲了好几次,一向内敛冰冷的江夏王,此刻竟然幼稚得像个孩子。 谢如婳温柔的看着他,她就知道,百里溟的心思和她是一样的,这是他们的孩子,得来不易,为了他,他们更要齐心协力才是。 果然如同谢如婳一样的心里历程,狂喜之后的百里溟突然想到的自己的毒,面上霎时一白,笑容立刻变成了惊慌:“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本王这毒随时可能要命,本王怎能这时候再让王妃冒险?王妃,这个孩子,咱们不能要。” 谢如婳笑容一变:“王爷,在说什么?” 百里溟知道谢如婳一定难以接受,但想到如果他不在了,她将面对的总总困境,他还是铁了心肠,认真道:“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你的人生还很长,本王不想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如果没有他,你还有很多新的可能,可是带着他,你就……” 百里溟实在无法说出“你就不能再嫁”了这种话,他最爱的妻子,他的光,他怎么舍得将她拱手让人! 谢如婳早已痛心,百里溟想的是这个孩子会是她的拖累,会是她新生活的障碍,可他焉知,她也 甘之如饴呢? 霎时的委屈让她不禁红了眼眶:“王爷,在王爷心中,妾身还会爱上别人吗?妾身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新的可能了,在王爷这儿得到过的,别人再也给不了妾身也不想要,妾身的一颗心已经满满当当,无法再容纳另一人。” “所以求王爷,不要再说起什么新生活这种话好吗?没有了王爷,妾身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了孩子,妾身还有什么生存的希望,你们二者就是妾身的天,是妾身的一切啊!” “中毒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坚持下去的意念,蛊虫又如何,贪欢又如何,王爷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难道还怕一只小小的虫子吗?只要王爷坚持,咱们何愁没有恢复的一日,只要王爷不放弃希望,这毒总有能解的时候,不是吗?” “王妃……” 百里溟感动得无以复加,心头对谢如婳更是惭愧,有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妻子,他怎么舍得说出方才那话让她伤心。 谢如婳抱着他,柔软而又坚定的说:“为了妾身和孩子,王爷一定要答应妾身,要好好活下去,面对任何的困境都不要放弃,我们等着王爷来给我们母子撑起一片天,妾身也会在一旁 帮助王爷的,只要我们心诚,总有跨越困境的时候。” 此番坦诚,百里溟哪还舍得让谢如婳难过,忙沉沉点头:“好,本王答应你,本王一定坚持解毒,不管任何困难都绝不放弃。” 谢如婳温柔的靠在他的肩上,沉声道:“王爷可要说话算数,妾身是王爷的妻子,妾身肚子里是王爷的孩子,王爷的妻子和孩子理应由王爷自己照料,可切莫再说什么托付给别人的话。” “是本王错了,本王就算为了你们也该好好坚持,这种话,本王以后不会再说了。” 谢如婳相信这一点,只要百里溟坚持不懈,他们总有办法,就算那一天真的来临,她也希望他们面临的是了无遗憾。 她实在不敢想象没有百里溟的日子,为了百里溟,她可以不顾一切! 如果他的毒需要上天问药,她就为他上天,如果这毒需要下入地狱,她就为他下地狱,如果他们不幸在这毒王谷殒命了,那么就让他们共赴黄泉,生死相依。 任何一条路,她都和百里溟一起走! 两人商定好这个,谢如婳也累了,她才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百里溟不忍她太过辛苦,他亦是为了照顾她几日几夜都没合眼,疲惫 袭来,便与他和衣躺下休息。 此时谁都没有发现,房门外飘来一缕幽香,一个雪白的身影站在窗前静静看着连睡着也是十指相扣的两个人,微微叹了口气。 谁也不知在谢如婳问出“这位兄台,我们是否在哪见过”这句话时,箫景睿心里的震动,他欣喜于她终于认出了他,又惋惜于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最后连她自己也不能确认时,他的万般心绪纠结心头,最终只能放弃相认。 因为她怀了这个男人的孩子,因为她早该忘记一切。 箫景睿又是痛心,又是无奈,还有不能言说的苦闷,他找了谢如婳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听到这样的对话,看到这样的一幕,这让他多年的情思情何以堪? 暮色下,谪仙般的男子终于露出世俗人的苦闷,拿起酒壶自嘲的饮了一口,晃晃悠悠的再不看这满是爱意的别院。 这一幕,谁也没有发现。 经过几日的修养,谢如婳的身体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毒王谷的吃食很危险,但在箫景睿这儿,更多的是各种补气养血的珍贵草药,谢如婳病了几日倒是圆润了一圈,因为怀着孩子,大家对她照顾得也分外仔细。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仗义 百里溟太过小心了,弄得谢如婳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这不,才刚吃完早膳还没一小时,他又让春花去给谢如婳拿吃的了,谢如婳看着面前这一堆的瓜果蔬菜哭笑不得,她只是怀个孕,不是养猪啊! 偏生百里溟还信誓旦旦道:“那怎能一样,你如今腹中还住着一个,自是得多吃一些的,一个人吃饭需要共给两个人的养分,吃多少都不嫌多。” 谢如婳只好道:“话是如此,但妾身真吃不下了,妾身这嘴就没停过,太过饱腹也会伤着肠胃,消化不良的。” 百里溟又紧张起来:“当真?春花,冬雪,快去弄点消食的甜汤来。” 谢如婳无语翻了个白眼,拉了拉百里溟的衣角:“王爷也太小题大做了,妾身自己就是个大夫,岂会不知自己的身子状况?妾身好着呢,咱们就莫要浪费箫公子的粮食了吧。” 箫景睿正巧进门,回道:“不会,孕妇是该多吃点好的,我这小院虽然简陋,但好药材不少,王妃在此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保管比待在王府里天天滋补还要康健。” 谢如婳笑了笑:“箫公子对我们的好意,如婳心领,这些好药材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箫公子 却倾囊给如婳用上,我们夫妻在此如此叨扰公子,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箫景睿定定看向她,目光中掠过一抹她看不懂的沉思,淡淡道:“相逢便是有缘,本公子也不是拘泥于银钱之人,只要王妃日后康康平安,长命百岁,就是对本公子最好的报答。” 这话,怎么有种让人听不懂的深意在里头? 百里溟轻咳一声,朝箫景睿拱手:“箫兄大义,我们夫妻无以为报,但总住在毒王谷也不是办法,目前内子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我们心中记挂着那些暗卫的安危,明日便要启程上山了,今日既然箫兄在场,我们在此特意向箫兄提前告个别。” “明日就要走了?” “是,这段是时日箫兄对我二人的救命之义和悉心照料,我们感怀在心,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明日便要起行,这恩情只能来日再报了,此行凶险,若有幸能平安归来的话,他日一定请箫兄到府上做客。” 箫景睿点点头,看向谢如婳的目光更深沉了些:“你就顶着这么个肚子,随他一起闯毒王谷?” 他的眸光中,含着一种久别亲人的淡淡关切,让谢如婳尤为奇怪,不自觉的说道:“ 我与王爷既是夫妻,自当在一起共同进退。” 箫景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种既是羡慕,也是落寞的神色,轻叹:“也好,既如此,本公子也去多准备些东西。” 百里溟不禁讶异:“箫兄也要与我们同去?” “不然呢?”箫景睿理所应当的看向他:“这毒王谷是你熟还是我熟?若没有我的带路,只怕你们十天半个月也走不上一程,到时候还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谷里,受了伤更是麻烦,倒不如本公子勉为其难陪你们走上一遭,正好近日无事,就当散散步了。” 说在毒王谷走一遭是散散步的,只怕这世上只有这位箫公子敢这么嚣张吧。 百里溟和谢如婳却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箫景睿的医术和毒术都在他们之上,他又是在毒王谷长大,对此无比熟悉,就算带着他们走一遭也是极其轻松的事。 令他们奇怪的是,这位箫公子为何要帮他们,还帮到这个程度。 按说对一个莫名救回来的陌生人,给点饭食药材,让他们住在这儿几天,就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了,他还不吝任何珍贵药材食物的都给谢如婳用上,现在还要陪他们闯这种险境,箫景睿对他们,是否太友好 了些? 倒不是百里溟多想,他总有一种箫景睿和谢如婳早就相识的感觉,谢如婳对箫景睿的态度尚且找不到痕迹,但箫景睿对谢如婳的上心,绝对不是一个陌生人该有的。 难不成他们以往真的认识? 百里溟又有种珍宝被别人惦记的别扭感觉出现了,不同于顾行殊的筹谋多算,这位箫公子给人的感觉太过润物无声,而谢如婳又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如果他们果真有渊源的话,对自己可是个巨大威胁。 不过谢如婳一向迟钝,倒是没有想到这方面,且她这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百里溟也不愿意再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 箫景睿说的没错,如果只有他自己,闯一趟毒王谷尚且没有什么,但是带着双身子的谢如婳,保险起见还是带上箫景睿为好。 百里溟郑重拱手:“那就,多谢箫兄了。” 箫景睿摆手:“无妨,也并非全然因为你。” 这话本没毛病,但听在百里溟的耳中却成了“也并非全然因为你,只为谢如婳。”让他立刻提高了警觉。 百里溟一怔,还来不及说什么,箫景睿就自己走了,端的一贯的白衣从容,与百里溟的一身黑衣冷肃成鲜明对比 ,让百里溟有种在此人面前无所遁形的错觉。 谢如婳看着他的背影淡笑:“箫公子还真是仗义,这种事也愿陪我们冒险,果然难得。” 百里溟一扁嘴,及其别扭的“嗯”了声。 这个箫景睿,肯定不是他们看到的这么简单,他愿意陪他们此行,究竟意欲何为? 百里溟眯了眯眼。 打点好行装,翌日,箫景睿就带着他们出发了。 有了熟人带路,此行可不止顺畅了一点点,箫景睿随身带着一直玉笛,可驱赶虫摄鼠蚁,加上他配制的各种药粉,各种毒物也不敢靠近,他又熟悉路况,一路上避过了不少陷阱,此行竟然出奇的顺利,只用了短短不过三天时间,就将毒王谷给逛完了。 遗憾的是,走了这么些陆,依旧没有暗卫们的线索,连老翁子在的那个山腰也不见人影,不知那老翁是把他们弄的别的地方去了,还是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不过,偌大一个毒王谷,就这样轻易的,完全走完了? 谢如婳看着前面曾经毒王谷谷主和弟子们做住的居所,如今的一片废墟,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这毒王谷就这么点大?没有其他的人隐居在此,或者其他人留下的居所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祸首 箫景睿摇头:“毒王谷虽然名声在外,但现实中能真正成为毒王谷弟子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谷主他老人家生前就收过三个徒儿,目前皆散落在外,哪还有其他弟子。” 谢如婳震惊道:“当真就只有,三个弟子?” 箫景睿淡淡一笑:“王妃何必奇怪,谷主确实只有三个弟子,除了已经身居后位的姜氏外,还有曾经的江湖侠客江孤影,以及人称医毒双绝的叶云裳。” 这,怎么和谢如婳所知道的不一样啊,如果毒王谷谷主的徒儿只有这三个人,那江湖上的人废这么大气力前来拜师又是为何? 谢如婳嘴角一抽,实在看不出这废弃的几间院子里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连百里溟的面上也写着重重失望。 “箫兄既然久居毒王谷,想来知道毒王谷覆灭一事的真相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此处与江湖传闻中的如此大相庭径,难道传闻也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吗?” “不错。” 箫景睿摇着折扇道:“百年前,毒王谷老谷主因为试毒身染一种怪病,这病极具传染力,为了试炼解药,便迁徙住到这毒王谷中,之所以江湖上传言毒王谷厉害无比,来人有去无回,除了谷主 不想伤及无辜之外,也是因为这谷中确实有不少毒物。” 原来是这样,谢如婳一听便明白过来,老谷主之所以放出这样的传言,一是不想有人被这怪病传染,二也是不想有人误入,得罪了这谷中的毒物吧,毕竟这山谷邪门又冷僻,如果不是那样的传言,难保经常有人冒险,若是碰上那蛇潮和老翁之流,就有来无回了。 为了这么大个噱头,让江湖人草木皆兵,这出空城计唱得也是很成功了。 只是谢如婳还是不解:“既如此,那当初的三贪之毒的危机……” 箫景睿本来还惊异于谢如婳既然知道三贪,但想到百里溟的身子,旋即又了然了,开口道:“这三贪,原本并非贻害祸事的毒药,而是老谷主用来缓解自己所中之毒的解药,事情也远不是外头传言的那个样子。” 什么,这么惨绝人寰,危害巨大的毒药,最早前竟然是解药? “这三贪之毒并非一开始就是剧毒,它是在解药的出生之下衍生出的一种毒药,我们学医的都清楚,有些毒的缓解需要依靠以毒攻毒的力量,当年老谷主中的情花之毒,所需解药正是这三贪。” 这,究竟怎么回事! 他们面上的神 色太过震惊,箫景睿也就不瞒着了,合上折扇娓娓道来:“当年,老谷中因为沉迷于创新,喝下一种被称为当世剧毒的毒药情花,后来他发现情花之毒竟然能够传染,便住到这毒王谷之中,设下结界又放出毒王谷传言,吓退不相干之人远离此处,潜心研究解药。” “他曾经收过三个徒儿,大徒弟江孤影善于下毒,二徒弟叶云裳善于解毒,三徒弟姜离善于用毒,这三徒儿见师尊独自一人避世谷中,皆十分心疼,便各自使出浑身解数,为老谷主研究解药,这便是三贪最初的由来。” “三位徒儿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用上了,终于研究出针对情花的解药,这三味解药最后的命名便是欢,痴,念。用的皆是以毒攻毒的法子,老谷主感念三位徒儿的孝心,又觉得世人不可贪,一贪毁所有,这才各自为其赐名。” 原来这就是三贪的由来,那之后他们为何会成为令人谈之色变的剧毒之物? 箫景睿道:“由于三贪皆是针对情花的解药,老谷主经过制药过程和情况的对比,最终择选只选了一味药服用,这便是叶云裳研究出的贪欢。” “选了一味,其他自然弃之,可另外两 味亦是其他两个徒儿的费心之作,眼看自己的成果不被师尊采纳,还因其制作过程残忍而被批判为残忍下流之法,两位徒儿心中不忿,便生怨念,觉得要让师尊看到自己的价值,要让世人看到自己研究的成果。” “于是他们糊涂之下,竟然兵行险招,去给一个镇子的人民下毒,就是为了证明此解药的厉害。” 谢如婳满是震惊:“难不成,这便是当年,三贪祸世的由来?” 箫景睿点头:“是,为了证明这解药的效用,他们给镇子里的水源都下了毒,因此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三贪祸世。谁知这毒下去的后果要比想象中的可怕得多,到最后几乎成了不可控制的状态,当时许多无辜之人为此丧命,成了史上最大的一次医毒灾祸。” “结果可想而知,两人因此被老谷主臭骂一顿,逐出师门,三贪祸世的后果十分严重,最终依仗叶云裳养出的血冰蟾解毒,才终于度过了这次的祸事,将之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严格来说,毒王谷只剩叶云裳一个是正统弟子。” 原来如此。 可是谢如婳还有疑问:“不对啊,当年三贪祸世,许多人都歌颂皇后娘娘亲自出马解毒 ,还说皇后娘娘因此得到许多医德高尚之人的称颂,怎么按箫公子的意思,是皇后下的毒?” “这话你也信?” 箫景睿嗤笑了声,虽然没有说多刻薄的话,嘴角间含着的却是满满的讥讽。 “酿成这么大祸事,那姜氏会说是自己下的毒吗?至于她为何会去解毒,纯粹是因为良心过不去罢了,没想到你们却因此还感念她做活菩萨,可笑,当真可笑!”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自导自演了? 皇后给小镇下了毒,造成三贪之祸,又因为心中害怕前去解毒,结果看到疫区的惨祸私心一起,觉得这是个抬高声望的机会,于是便恬不知耻的趁机给自己营造了一个活菩萨的假象! 这可怕又阴毒的心思啊! 百里溟和谢如婳面面相觑,被皇后的无耻惊到,也被她最后的神仙操作和现在还蒙在鼓里的世人抱不平。 果真是人无底线则无敌,皇后是如何面对那么多因她而死的人,还把自己的光辉形象建立在他们之死身上的? 连谢如婳都不得不佩服皇后的手腕,能利用身边所有可利用的一切,连自己惹下的祸事也能被用来为声誉添砖添瓦,当真叫一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第二百四十四章 祸首 如此说来,三贪祸世之后,三贪之毒彻底消失于大众视野,想必也跟皇后娘娘的做派有关了。 皇后不得解毒之法,又因为三贪之祸得罪了毒王谷,她当然不敢再冲动行事,不然酿成大祸她又无法可解,最后只能选择用朝廷的办法,彻底杜绝这些毒药的应用。 这也算及时止损吧。 谢如婳突然想起一事来:“江孤影说,王爷身上的毒是他下的,但我猜这事肯定不是他一人所为,依照箫公子方才所言,如果贪欢之毒乃叶云裳所制,那剩下的贪痴和贪念就是江孤影和皇后所制了,既然是江孤影当初下的是贪欢,最后怎么就变成贪念了?” 百里溟也回过味来,沉声道:“本王身上的毒未必是江孤影所下,极有可能是皇后借他的手下在本王身上,好借此控制他,也控制我,由此可见,皇后才是研制出贪念的那一个,是真正幕后主导一切之人!” 因为贪欢和贪念之毒及其相像,一般人察觉不了,这么多年百里溟一直认为自己所中乃是贪欢,也一直用贪欢的法子解毒,皇后正是想利用了这个盲区,将他体内的蛊虫顺利养大。 她成功了,百里溟的毒拖到如今,谁都束手无策,蛊虫在 他身体里也成了影响他神智的最终毒药,如果中毒的这个人不是意志强大的百里溟,只怕早就成了为她杀人的利器。 而这当中,甚至连下毒的江孤影都不知道他所下之毒究竟是贪欢还是贪念,贪欢是叶云裳的手笔,他本就不擅长解毒,当然解不清楚,更遑论根本就不是贪欢的贪念。 回想当初他跟谢如婳的对话,因为曾经的愧意,江孤影肯定潜心研究过贪欢的解毒之法,所以才会编撰那本三贪之毒解集,可最后却发现,他所研究的解药试验在百里溟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他便以为是自己学艺不行,累带了百里溟。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百里溟中的根本就是贪念,不是贪欢! 皇后姜离连江孤影都骗了,让他用着叶云裳的贪欢却给百里溟下贪念,因为他知道江孤影如果不能永远忠诚于她,就一定会去研究解药! 而贪欢的解药对贪念根本毫无作用,百里溟的毒江孤影根本无法可解,皇后就这样暗地里看着百里溟日日受贪念折磨,冷眼瞧着这只随时可能要命的蛊虫在他身上慢慢长大,变成她阴暗的工具。 这是多么可怕的心思! 分析到如今,越来越多的真相逐渐浮 出水面。 那黑影说百里溟是他潜心培养多年的试验品,因为他当日表现出的是男子形象,百里溟便以为他是男子,按如今的推算来看,若给他下毒的人是皇后…… 难怪,难怪此人能够深藏皇宫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难怪百里溟和穆尧每每查到有关贪痴之毒的实验人线索时,就会被无端打断。 难怪宫里消失了那么多宫女太监,做了实验人也无人过问,连皇上也帮着为之遮掩。 无端建起的偏殿,被抓去试药的宫女,莫名出现的御林军,还有石室中那群失去神智的江湖人! 现在想来,能同时做到这些的,除了皇上本人之外,只有皇后一人而已!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背后都是皇后娘娘姜离搞的鬼! 她在江湖秘密流出贪欢之毒,致使谢清清用之害死了原主谢如婳,又因为江孤影的不再配合而独自研究贪痴,抓了一堆太监宫女去给她做实验人,之后,为了提升贪念的威力,故意找一群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前来试炼。 可当初三贪之祸的结束,是她亲手了结的,现在她又刻意挑起三贪的现世,究竟是想干什么! 谢如婳喃喃:“皇后一向是个权势心及其强盛之人,她做 这么多肯定有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呢……” 百里溟想到什么,面色一变:“不好,如今朝堂和三毒皆掌握在皇后娘娘手里,日后这天下岂不由她说了算?” 谢如婳也反应过来:“说的是,三贪之毒可谓是如今江湖之上最厉害的武器,皇后娘娘在朝中又极具分量,她的目的,根本就是整个天下!” “本王听闻太子最近势力大增,南边西南军的军权都落到了他的手里,皇上还在这段时间病了,一切来得如此蹊跷,皇后一定在这其中做了什么。” 谢如婳也抚掌道:“只怕朝堂有变!这段时间皇后趁着咱们不在,一定会大肆利用这三贪之力控制朝中局势,连皇上都病了,这可不是好事。” “咱们必须得马上回去才行。” 百里溟也是这么想,如果这一切的最终真的全是皇后的阴谋,那整个天启的局势就难以想象了,天下大事在皇后这般深沉的手段之下会如何?谁都无法预料。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袭凤冠问鼎天下,所有人都以为雄霸天下这种事只可能存在在一个男子身上,殊不知女子强势起来,谋算丝毫不亚于男子。更何况是平庸无为的皇上,对上野心勃勃的皇后 了。 两人同时担忧起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即刻回去的决心。 “可是……王爷你这毒。” 谢如婳烦恼极了,朝中局势迫在眉睫,他们一定是第一个发现皇后阴谋的人,可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 百里溟中了皇后下的蛊,就等同他的命运掌握在皇后手里,他回去,当真是去帮助匡扶朝堂正义的吗?还是会被利用成助纣为虐的工具? 百里溟也肃了面色,他绝不做皇后掌控之下的工具人,这毒,无论如何也得解了。 可中毒容易,解毒何其艰难,他们在这毒王谷这么久,根本没有丝毫血冰蟾的线索,这血冰蟾究竟是不是谣传他们都不知道,要用什么给他解毒! 谢如婳不禁着急起来,一跺脚下意识的咬牙恼了声:“也不知这血冰蟾究竟身在何处,这么久了我们也没有半分消息,如果不能彻底拔出王爷的蛊毒,回去又有何用!到时候改变不了朝堂,还要被皇后控制,岂不雪上加霜?” 百里溟也很着急,却只能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王妃稍安勿躁,这血冰蟾若是如此容易寻找,早就被皇后掌握在手心里了,如今谁也没找到这东西,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好事。” 第二百四十五章 冰蟾已死 谢如婳叹道:“只能这么想了。” 这血冰蟾没落到皇后手里是好事,但他们遍寻不见,也是坏事啊!没找到血冰蟾,百里溟这毒又如何能解? 两人都陷入苦闷,箫景睿就在这时淡淡插嘴:“你们所说的,可是叶云裳叶医师养的那只能解百毒的血冰蟾?” 谢如婳和百里溟同时讶异的看向箫景睿,难不成,他知道血冰蟾的所在? 二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中的逼问十分明显。 箫景睿吓了一跳,赶紧道:“你们莫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过是比你们知晓多一些有关毒王谷的事罢了。” 谢如婳赶紧道:“这么说,箫公子对这血冰蟾的去处也有所耳闻了?” 箫景睿点头:“有关这血冰蟾的事,我确实知晓一些,听闻早在那三贪祸世的时候,这只血冰蟾,就因为吞下太多的剧毒已经殒命了,你们来此,若也是为了寻那血冰蟾,怕是只能白走一场。” 什么! 谢如婳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血冰蟾已经死了?” “是的,王妃也知道当初三贪祸世的时候,情况有多严重吧,当时不少人都中了三贪之毒,而解毒办法唯有血冰蟾而已,这只小神兽为了替那个镇子的人解毒,拼命 吸食毒药,最后却因化解不过来剧毒当场殒命,连尸首都成了黑紫色。” 怎么会这样,被当做江湖解毒圣物的血冰蟾,就这样轻易就死了? 谢如婳还是不信:“那为何江湖上,人人都在传言血冰蟾能解百毒,却不见踪迹?” 仿佛知她所想,箫景睿补上一句。 “你们听在外头听到有关血冰蟾的传言,一定是说它药效神奇却不知所踪吧?其实这些都是被江湖人渲染过的,血冰蟾能解百毒是真,但也需要时间消解,而一般消解一人之毒,最快就要用上一天的时间。” “那三贪之祸,殃及上千人,所有人又是同时中毒,它一时半会儿能消解得过来吗?很显然,不能,消解不过来的结果就是伤及性命。” “你也也知道,以叶医师的心肠她一定不愿意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命消散,联想当时,她只能忍痛利用爱宠多救上几条性命,结果可想而知,血冰蟾因为吸食的毒药过多,完全超过了它可消解的程度,这么死了,死得其所,也算实现了叶医师养它解救苍生的初衷。” 这这这,竟然让人无从辩驳。 可这血冰蟾是谢如婳一直坚信能够彻底清除百里溟余毒的唯一线索啊,现在这个 线索就这么被掐断了,让人怎能接受! 她下意识的摇头:“不可能,血冰蟾若当时就死了,为何当时不公布它的死讯,这样一只神兽的消亡怎么可能没有办分消息流出,你骗我的吧,血冰蟾一定还活在世间的某个角落对不对,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它,没有找到它而已。” 箫景睿能理解这种信仰坍塌的感受,就如同他见到完全记不起他的谢如婳时,一样的感受。 他的声音中,不觉就带了点安抚的温和:“我又何须欺骗王妃,当时不少人都知道这个情况,只不过江湖中人为了推崇毒王谷的神秘,便把这桩惨闻传成血冰蟾不见踪迹罢了,不然你以为,以姜离的狠毒,她为何从没派人找过血冰蟾?” 是啊,不管江湖之人怎么闹腾,皇后对此却万分淡定,人人都道皇后是叶云裳的师妹,无需用到此神兽,如今看来不过是早知血冰蟾已死,明知所有寻找之人都是徒劳无功。 箫景睿继续说。“加之之前怕血冰蟾的神奇效用引发江湖之人的觊觎,除了毒王谷之人以外,根本没几个人真正见过血冰蟾,因此,此事就成了不得考证的无头案,毕竟谁能确定的说,自己见到的那只一定是真正 的血冰蟾呢。” “之后,随着叶医师自己的驾鹤仙去,这事自然被那些不明真相的传的越来越离谱,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这只神兽的存在,人性都是人云亦云的,这事也就变成如今这般神乎其神了。” “不然你们何以只听说血冰蟾散落在江湖不知踪迹,却没有谁真正有这只神兽的确切消息。” 这倒也是,正因为根本没有这只神兽的消息,他们才对它能解百毒的传言反而愈发确信。 可是怎么会这样,他们千辛万苦跑来毒王谷走这一趟,就是为了寻找有关血冰蟾的蛛丝马迹,结果血冰蟾竟然早就已经死了? 那他们所做的所有努力,岂不全成了徒劳? 百里溟的毒怎么办,如果再次出现三贪祸世怎么办,江湖人赖以信仰的血冰蟾救世,又该怎么办! 二人如遭电击,皆对这个结果惊异万分,谁也没有注意到说完这些的时候,箫景睿眼中一闪而过的邪气。 莫约是两人面上的失望和焦虑太过明显,箫景睿好心道:“不过,王爷的毒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我这儿有一套师尊留下的针法,可以暂且压制贪念之毒的蔓延,你们若是信得过我,我便随你们回京看过王爷一段时日。 ” 谢如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箫景睿笑笑:“自是当真的,但是你们得有心里准备,此针法虽然能抑制贪念之毒,解毒却还得另行它法才行,这解毒之法,我暂时也没有想到更好的,等我慢慢研究出解药再与你们细说吧。” 谢如婳立刻眉目舒展起来。 如果有办法压制百里溟的毒,这事就已经成功一大半,只要百里溟不为人所控,他们就有成算阻拦皇后娘娘的阴谋。 箫景睿的医术,大家都有目共睹,有他在,他们也能安心许多。 不过话说回来,箫景睿对他们是否也太过友好了些,连京城这种危险之地都愿为他们前往,他又不是贪慕权势之人,也没必要借王府的台阶做什么,以他的修为和行事,他要进京,当真只是为了给百里溟解毒吗? 谢如婳一向不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连她都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谢如婳客套道:“按说箫公子的好意,我们该感激涕零才是,箫公子愿意陪我们这一遭,更是一份大义,只是此行对箫公子来说未必是好事,我们也不好因为私心勉强,京城不同别处,到处皆是危机四伏,我和王爷难免有看顾不周之时,到时候……” 第二百四十六章 回京 箫景睿何等玲珑心思,怎会不知谢如婳的顾虑。 他淡笑道:“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我在京城还有些故人,到时候自有我自己的事要做,帮助王爷不过是顺便而已,你们不用放在心上,我的行事,绝不牵连你们江夏王府半分。” 谢如婳和百里溟面面相觑,他们哪是怕被箫景睿牵连,就凭箫景睿救过他们这么多次性命,加上这一路的陪护,便是他真在京城惹出什么事来,两人赔上江夏王府的一切,也必然是要护住他的。 这便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令他们意外的是,箫景睿这么说的态度,他是当真要走这一趟了? 按说他一直生活在这毒王谷中,在京城应该没什么亲人才是啊,但他如此坚持,谢如婳也不好再问其他,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说不得箫景睿的事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呢? 话说到这份上,不管箫景睿的目的是什么,帮了他们也是实实在在的事,他都这么说了,二人若再推脱,反倒显得不知好歹。 百里溟拱手:“那就,在此先谢过箫兄了。” “无妨,王爷和王妃不必跟我客气。” “不,箫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算上这次已经不知救了我们多少回了,这个谢字,你是一定要当的。” 箫景睿摇摇头:“王妃过誉了,难得遇上王爷和王妃这么有趣的人,我如何舍得眼睁睁看着你们出事,正好我近日无事,也仰慕京城繁华许久,趁此机会觍颜陪你们走一遭,你们莫要觉得我唐突才好。” “岂会岂会,我们求之不得。” 两厢客套完,这事也就定下了。 箫景睿朝两人拱拱手,就站到一边去继续带路。 他虽然称呼百里溟为王爷,却并没有身为平民对上位者的敬畏,一身白衣袅袅,超脱世俗之外,面对所有人的不卑不亢,成就了独属于他的特别气质。 当然,百里溟也不是特别喜欢显摆自己身份的人,只是见他这般,难免生出一种:“果真是浊世佳公子,翩翩天上来。”的感慨。 箫景睿带着他们又走回自己的院子,今日他们依旧在此稍作休整,等明日天亮,所有人再一起回京。 翌日天刚亮,所有人整装出发。 此行多了个箫景睿这样医术高强之人来看顾百里溟,本该是件可喜可贺之事,但看到比来时少了接近一半的人的队伍,有人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些随百里 溟出行来毒王谷的暗卫,都是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如今一伙人只剩他一个平安,回去的路上便显得孤零零的,百里溟难免感到落寞。 谢如婳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和他一样担忧那些暗卫的安危,可找了这么久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只怕早就凶多吉少了,他们都在知道这是个令人难过的结果,可谁都不想面对。 见百里溟神色恹恹,谢如婳心下心疼,便捡着好话来逗他。 “王爷,长路漫漫,不如妾身跟你说些趣事来解解闷吧。” 百里溟无有不应,温声道:“好,你说。” 于是谢如婳就捡些自己觉得好玩的事说起来。 “王爷可还记得诚王妃?她上次还到府里看望王爷来的,因为早年丧夫守了活寡,妾身便一直觉得她很可怜,没想到妾身在来时,居然听闻她在院子里养了好几位面首,啧啧,当初王爷都成婚了,她还一副后悔不迭,想与王爷破镜重圆的样子,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人。” 百里溟嗤了声:“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这山望着那山高,沈云初自以为这副面目能瞒得住天下人,实际上早就被人看穿了,不过是个水性杨花之辈而已。” 谢如婳的尴 尬的扯了扯嘴角,原来百里溟早就知道这个沈云初的绿茶体质啊。 看来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她赶紧又说起别的事:“还有啊,咱们不是让如风去追求野利流珠么?这两活宝,一个闷着大方,一个大方着沉闷,我还以为他们没戏了,前段时间如风约了人家去游玩,野利公主也答应了来着,可结果,两人约会之地竟然选在一处乱葬岗附近,你说这两是不是好笑!” 百里溟道:“两个孩童的幼稚游戏而已,当中确实能衍生感情,但与修成正果还差火候。” “听说谢慎又抬了一房姨娘,林若梅气死了。” “为老不尊。” “听说……” 谢如婳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堆,百里溟始终兴致缺缺,弄得她也不开心起来。 她讪讪撇嘴:“看来这些王爷都不感兴趣,那我与你说说,有关二十一世纪的事吧……” 箫景睿听到这话,猛然回头,道:“什么是二十一世纪,二十一世纪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了吗?” 百里溟终于有了这半天以来的第一个反应,他将谢如婳拉到自己怀里,小声道:“嘘,王妃,这是在外头,这样玄幻一事还是回府讲给本王一人听就好, 免得吓坏了别人。” 原来让百里溟吃醋,才是打破他这张面瘫脸的法宝啊。 谢如婳狡黠道:“啊,二十一世纪说的是一个未来世界,箫公子对未来世界也有兴趣吗?不如咱们好好聊聊?” 眼见箫景睿果然凑过来,百里溟不由得沉了声音:“王妃!这事不可胡乱透露,你当真以为每个人都是本王,会相信你说的这些匪夷所思之事,到时候他们将你当做妖怪抓起来怎么办。” 谢如婳吐了吐舌:“这不是想让王爷开心吗?王爷这也不爱听,那也觉得无趣,妾身都要被王爷这张冷脸愁死了,死者如斯,王爷就不要为那些过去的事烦忧了,暗卫们不会白死的,你信我。” 百里溟这才知道,谢如婳一直在迭迭的找话题,是为了让自己放下对暗卫失踪一事的自责,他心下感动:“王妃的心意本王心领,只是那些暗卫随我出生入死多年,如今又因本王困在这毒王谷之内,他们受本王默哀一次也是应该的。” 谢如婳点点头:“既如此,那妾身与王爷一起,为他们默哀超度。” 正准备着,箫景睿已经上前来朝谢如婳打招呼了:“王妃,什么是未来之事,可以与我说说吗?” 第二百四十七章 喜极 自己惹的锅,只能自己背了,谢如婳只好暂且放下安慰百里溟的心思,应付箫景睿各种有关“未来”的猜想与假设。 百里溟看谢如婳说得欢快,各种胡诌信手拈来,箫景睿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两句惊叹,两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竟然分外养眼。 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再想有关默哀的事,一双眼睛就差直接挂在谢如婳身上了。 他的王妃,实在太招人喜欢,脑子里装的都是各种新奇想法,也难怪箫景睿会对她许以青眼,对箫景睿这样一个常年待在深山里,没有接触过外界女子的男人来说,谢如婳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子应该是极具吸引力的吧。 心里的酸泡泡一个个的不停冒出来,百里溟的面色越来越差,回去他一定要好好教训谢如婳,让她知道知道,当着自己夫君的面和别人打情骂俏是什么后果! 虽然并没有打情骂俏,但是百里溟不高兴了,后果非常严重! 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家心情松泛的回到京城,谁也不知这段轻松的日子有多重要,因为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面对的都是京城各种的风起云涌。 江夏王府的人接到王妃和王爷即将回来的消息,都 十分高兴,管家一早就带着府里的仆从在门口迎候了。 连着知晓百里溟平安归来,激动不已的穆尧也早早就收拾了自己,收起一贯的玩世不恭,一脸严肃的站到王府最前面。 这段时间可累坏了他,自从百里溟将他药晕送回京城之后,他一醒来就到了夜尊府内,见到的第一眼就是还病着的黑鹰,黑鹰拿出代表夜尊的玉佩,说主子交代了,日后夜尊府之事由穆公子全权打理。 穆尧叫苦不迭,却无可奈何,百里溟将如此重任交到他手上,还是在那样危及的情况之下,他如何能不接受? 于是这一个月来,他忙着禁卫军之内是庶务,忙着熟悉庞大的夜尊府运作和构造,加上百里溟不在京中,以往他们很多势力的琐事都要他亲自处理,各种事物加起来,直教他脚不沾地,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会儿知道百里溟回来,他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百里溟从前是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啊,为什么同样的事物在他手上,就如此繁琐难忍? 所有人都站在府门口翘首以盼,王爷和王妃回府,可谓喜大普奔。 怕谢如婳怀着孩子骑马太过劳累,从鬼城回来之后百里溟便给她雇了一辆马车 ,这会儿马车的影子才出现,大家就欢快起来:“王爷回来了,王妃回来了!” 百里溟从马上下来,将谢如婳牵出马车,底下便拜倒一大片:“奴才们(奴婢们)拜见王爷,王妃,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这回、回来,可谓跨越生死,每一张脸在此刻看来都格外生动,谢如婳和百里溟同时道了声“免礼。”眼角间就已经起了涩意。 果然是回家的感觉,只有脚步落到根处才是安定。 穆尧上前拍了拍百里溟的肩膀,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却已胜过千言万语,他以为好友这回肯定九死一生,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这样的失而复得,这样的庆幸和感恩,这样的再会面,是旁人体会不到的心酸与感动。 百里溟朝他笑笑,对他的心绪感同身受。 再看向他身后站着的风扬和黑鹰,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修养,两人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依旧行动不便,不过因为身体底子好,已经能在外头自有行走。 百里溟差点伤到他们的性命,眼下见自己的兄弟还能活的好好的,万般思绪在喉间滚动,一句庆幸已经无以表达,好一会儿,他才发出声音。 “黑鹰,风扬,本王回来了。” 两人郑重拜倒:“属下参见王爷!” 没有什么比团圆更令人感动的了,百里溟走过去亲自将他们扶起来,喜极道:“活着就好,好好的就好。” 两个贴身属下亦是感慨万分,不自觉都红了眼眶。 确实,熬到坦然的见这一面,大家都不容易。他们都是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人,除却那些恩怨情仇,再没有比眼前的团聚更重要。 都活着,都还有相聚之日,前程往事无论发生过什么,唯一句心甘情愿而已,不是吗? 大家伙簇拥着两人回到内院,百里溟自有自己的事要解决,安排了管家好生安置箫景睿,就和穆尧还有风扬黑鹰前往书房去了。 谢如婳被自己的几个丫鬟拉着,和箫景睿告别后也先回了内院。 自是一大堆话要说的,特别是谢如婳这边,素香从未与她分开过这么长时间,这次王妃好不容易才回来,她满心都是委屈,自然得拉着她好好诉苦一番。 “王妃下次不管去哪里,可都得带着奴婢,王妃走的这一个月奴婢吃不下睡不着,每天都担忧着王妃,瞧瞧,都瘦了一大圈了呢。” 谢如婳宠溺的点点她的头:“哪儿瘦了,我怎么瞧着素香圆润了不少,都 长成大姑娘了。” 其他人闻言“噗嗤”一笑,秋月接口:“素香姑娘想王妃是真,吃得下睡得好也是真的,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一到王妃面前就爱撒娇邀宠,我看啊,你干脆别做丫鬟,做王妃的妹妹得了。” 素香扁扁嘴:“我素香福气好,跟着王妃就算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做不做妹妹的不打紧,只要能陪着王妃,做什么我都乐意。” 春花娇嗔:“就你嘴甜,也难怪王妃最记挂你,路上回来的时候都记着给你带榛子酥糖和太妃糖,在我房里放着呢,你要不要吃啊?” 素香一听有好吃的,眼前一亮,赶紧邀着春花去拿了,哪还记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谢如婳看着她这憨憨的摸样,抿嘴一笑,这才有功夫得闲一会儿。 素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不计目的对她好的人,谢如婳便是宠着她一些又如何? 剩下秋月,她一向周全,知道谢如婳舟车劳顿,已经准备好了点心和燕窝粥过来,柔声道:“王妃车马辛苦,先喝点燕窝粥垫垫肚子,等一会儿开膳了,咱们再吃点好消化的,奴婢晚膳准备了松子鱼,蘑菇笋片还有竹荪老鸭,王妃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吴念 谢如婳笑道:“你一向周全,府里有你看着我很放心,再加个东坡肉和酱香肘子吧,箫公子在这儿,切莫怠慢了。” “是,一会儿奴婢就去吩咐厨房做上。” 谢如婳点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燕窝喝了,她如今是双身子,对于吃补这类一向不会亏待了自己。 吃完燕窝漱了口,也该回归正事了,谢如婳温声道:“本妃不在的这一个多月,不知府里可有什么大事?” 秋月恭谨道:“咱们府里人口简单,两位主子都去了外头,自然也没什么人不识趣的凑上来,除了诚王妃偶尔会过来与月夫人说说话外,这一个月并无外人来访。不过……” 沈云初会来找叶如月,谢如婳一点也不奇怪,她奇怪的是一向妥帖的秋月所说的不过。 “不过什么?” 秋月凑近谢如婳耳边,道:“奴婢听说,谢家二小姐回来了,她是以北齐三皇子妃的身份回来的,奴婢也不知道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但来者不善,王妃可一定要小心。” 谢清清,她不是天启的太子侧妃吗?怎么就成了北齐的皇子妃了? 谢如婳十分惊异:“你确定,这个人是谢清清?” 秋月点头:“与曾经的谢家二小姐一模一 样,奴婢不会看错,虽然她如今的名字叫吴念,是陪着北齐三皇子一起来的皇子妃,但奴婢总觉得她就是二小姐。” 吴念,无念…… 这就有些奇怪了,如果这个人就是谢清清,她为何会成为北齐的皇子妃?北齐三皇子知道她曾是天启的太子侧妃吗?谢清清和林若梅的母女感情一向极好,难不成为了这个新身份,连林若梅她也不认了? 能让谢清清有如此境遇,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谢如婳总有种谢清清这回是涅盘归来报仇的错觉。 她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丢他们来说不是好事,谢清清一向就把她当做眼中钉,她之所以成为太子侧妃,全因自己一手设计,之后她又因为陷害蒋玉如被太子厌弃,也是自己从中推波助澜,这些她都知道,如果她回来,肯定会带着目的对付自己。 如果谢清清、真想对付自己…… 算一算,从太子定下亲事到如今,也快到他和蒋家成婚的时候了,到时候婚事上,自己这个皇婶是一定要去的,加上太子和蒋玉如,如今也可以算得上都是谢清清的仇敌,这个婚礼倒是个契机。 谢清清在太子即将成婚的时候,以一个与从前全 然无关的身份出现,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谢如婳倒是对此没有多少焦虑,谢清清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与她敌对的人,她和她交锋过这么多次,从未输过,无论谢清清变成什么样的人,什么身份,以她对她的了解,谢如婳都有把握自己能够对付得了。 她担忧的是,谢清清和三毒之间有说不清的联系,从前她便已经牵涉两毒,顾行殊又说北齐皇室也曾发现过贪欢,她的出现,会不会与这三毒也有关系? 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去查证,谢如婳没有再纠结,转而继续问起秋月别的事。 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是小事,谢如婳听了一会儿,没什么特别要紧的,就将目光转向了有关朝堂的大事。 而百里溟那边,谈论的同样是国之大事。 穆尧在一旁侃侃而谈:“王爷也知道,谢丞相一向是最拥护太子之人,按说这次北齐来访,他是一定会为太子拉拢北齐三皇子的,可这回他却没有任何的动静,反而还有意的避着这位三皇子,倒像是心虚似的。” 百里溟淡淡挑眉:“因为这位皇子妃的关系?” 穆尧道:“是,也不是,听闻这位皇子妃自小便出生在北齐,并未来过天启, 只不过是长相与太子侧妃相似而已,其他根本与天启无关,按说是不是谢清清,咱们的丞相谢慎该是最清楚的才是,可他这回却拒不接待,你说怪不怪?” 百里溟摇摇头,谢慎不去接待三皇子,或许跟谢清清有关,但以谢慎权利至上的性子来说,这绝不是主要关系,或许他的做法,是太子授意的也说不准。 北齐的三皇子妃,有可能是谢清清,这位三皇子如果和太子对上,肯定有好戏看吧。 谢慎这只老狐狸,绝不做让人轻易猜中心思的事,不管这个北齐皇子妃是不是谢清清,既然他选择避而不见,就肯定有他的原因,说不得正是因为知道谢清清就是那位吴念皇子妃,所以不想胡乱参与到这种事当中呢。 百里溟暂且将这事放在一边,转而说起别的。 “上次你说西南军的军权落到太子手里,西南军不是和镇北军一样,一向都是由当地的镇守的世家西南侯府管辖的吗?为何突然会扯上太子?” 穆尧正要跟百里溟禀告这件事来着,闻言立刻从实说来。 “这事还得从王爷那日发飙,说太子在江南水患一事中收受贿赂,治下不严说起。” 原来百里溟那次不顾皇后的劝 告和拉拢,在皇上面前毫不留情的批判了一番太子在治理江南水患时的不作为和贪、污受贿,皇后便暗自记仇在心里。 之后百里溟任性请假去了毒王谷,皇后便觉得机会来临,打着监管江南水患的名目,又让太子去了一次江南,并且这回,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去的。 “这不是放虎归山么,皇上不会糊涂到就这样答应了吧?” “皇上还真糊涂了!” 说到这个,穆尧就来气,他们好不容易查到太子在这件事中的猫腻,抓住他私下受贿的把柄,结果皇上转手就派他这个有前科的,再去江南“治灾”,这不等同给他一个销毁自己罪证的机会么? 果然,太子因为之后的监管“治灾”有功,很快就被皇上表彰,而他们之前所收罗的罪证,在太子亲自下阶层的一番运作之下,彻底成了一纸空谈,连上表问罪都不能够,哪还拦得住太子此时的功勋。 于是乎,那段时间太子因为勤勉治灾,还得了个“心怀天下”“关怀民生”的贤名,想想都觉得可笑,一个一边贪了百姓的银子,扣下治灾粮饷,一边又打着治灾名号装装样子,背地里故意抹消罪证之人,居然被称为“心怀天下?”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严峻 这还不是最可笑的,更可笑的是,皇上居然觉得太子最近非常有长进,可堪大用。 正好此时西南方的一队西南军,与突厥爆发了一小众冲突,本来是件平常不过的小战斗,皇上竟然大张旗鼓的让太子去平乱去了。 最后的结果自是水到渠成的,太子大败突厥有功,皇上一个高兴,便将西南侯府世代镇守的西南军赏给了太子,由太子亲自接管。 说到这儿,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完全就是有人给太子平铺的一个机会,说不得所谓的突厥袭击都是一个幌子,为的就是太子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接手西南军。 一切的事物进行得都太过顺利了,而且竟然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增加太子的实力。 太子呢,仿佛以往所犯下的过错全都不存在一般,一夕之间就成了英勇无比,德才兼备的储君人选,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太子的不才不仁似的,变成了听话的传声筒。 这么大的变化,离百里溟离京也才短短不过四十多天而已! 四十多天,西南军的主帅就易了主,四十多天,朝堂的风向就变了天,四十多天,在皇后和太子的神仙操作下,黑的就变成白的了! 连百里溟都不得 不佩服皇后和太子的动作之快,他用了将近四年,才让整个朝堂趋于如今平稳向上的局面,虽然内里依旧龌蹉,可整体还算乐观。 没想到皇后和太子只用了短短四十多天,就彻底打破了朝堂上的一切平衡,让自己的地位起死回生,让群臣因为兵权而不得不彻底偏向他,让自己成为独一无二的储君。 毕竟一个手握兵权的储君,如果还不能顺利继承皇位,又有谁可以与之争锋? 穆尧说完,连连叹气:“一向刚正的王太傅病倒了,六部尚书全都换了人选,连镇国大将军也提出了请辞,太子倒是提拔举荐了好几个年轻官吏,却都是阴狠耍横之辈,并无真才实学,这朝堂的风气,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 “太子之势,如今已然是势如破竹,他们思虑周全,一步登天,咱们的人根本阻拦不得,朝中奸佞之风盛行,越来越多的趋炎附势之人通通偏向太子,长此以往国之危矣。” “加上皇上一直站在太子那边,咱们如何能和皇上的喜好抗争?再这般下去,我看咱们这朝堂是要病态了,若再任由太子如此为所欲为,只怕天启就要完!” 这些话可谓有些大逆不道, 甚至暨越犯上,但百里溟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对,只有真正关心朝政之人,才会不管上位者是谁,只关心谁能为天下真正谋福祉。 也难怪穆尧如此忧国忧民,整个朝堂局势被太子一派弄得如此乌烟瘴气,枉费百里溟这么多年的幕后筹谋,这幅局面,实在是岂气又可笑! 百里溟也被穆尧这话弄得有些浮躁起来,不过他一向冷静,倒是没有这般失态,而是沉声道:“三皇子百里煜呢,百里越这般折腾,他和梅妃娘娘就会坦然接受?” 百里煜当然不会轻易接受,但是没有办法,谁让如今皇后和太子的风头太盛了,连皇上都帮着他们。 梅妃又不是个傻的,这时候与太子对上,无异于给太子送上惩治他们的把柄,他们就是有心在后头搞些小动作,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这种时候得罪太子。 听说最近百里煜在朝堂上的暗桩还被太子的人拔了好几个,百里煜气死了,可梅妃还是劝他忍耐了下来,这般让太子一枝独秀下去,长此以往,难保他的羽翼也会被太子借机剪光。 对于这种局势,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在毒王谷的时候,百里溟就知道朝中的局势不容乐观,但 没想到已经不客观到了这种地步,太子是如何一步登天的?他又是怎样控制朝堂的?为何朝臣们竟然无一人反对? 百里溟总觉得这当中隐隐不对,他终于想起关键问题:“皇上呢?皇上不是一向不喜儿子们过早参与夺嫡的吗?太子这般冒尖,他就没有任何意见?” “最奇怪的便是这个!” 穆尧道:“近日皇上总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连连称病告假,已经一个月没去上朝了,连早上的朝会都交给了太子自己举行,这不是任由太子说了算吗?” “皇上病了,多久的事?” “莫约病了……一个多月吧,对,就是你去了毒王谷的时间,听说皇上就开始发病了,起初只是风寒般的咳嗽,最后都咳出血来,朝臣们万分着急,也不敢扰了皇上养病,所以朝堂上的事,更成了太子说了算。”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他们才走,皇上就生病? 百里溟直觉此事不同寻常,皇上这个人他知道,中庸有余,碌碌无为,比上不足但守国还是有一手的,在位这么多年虽然没有什么出众的建树,可帝王的平衡术却玩得非常绝妙,他是不可能任由一个臣子凌驾在自己的权威之上的 。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将百里溟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根本原因,如果真的有那么多朝臣偏向太子的话,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这是其中一个最大的疑点,另一点就是,皇上一向勤勉,以往再重的病也不会超过三天不上朝,他最讨厌别人诟病他这个帝王不勤奋,这回竟然一个多月不理朝政,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他是被人控制了不成? 被人控制? 百里溟猛然想到什么,一下站起身来,沉声道:“穆尧,走,即刻随本王入宫!” 他怎么就忘了,皇后已经掌握了三毒之术,还捏着他的命脉,如果她将贪痴之毒下在皇上身上,那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而唯有中了贪痴,皇上才会表现得像现在这般,听之任之,并且大为反常。 所以皇上是不是被下了贪痴,他一定要亲自确认一番才能安心! 谢如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百里溟和穆尧一出大门的时候,就见她已经装扮好等在门口了。 百里溟有些讶异:“王妃你……” 谢如婳道:“知道王爷要进宫,妾身特意等在这儿陪你,王爷,我们一起去,如果王爷没能顺利回来,妾身也有法子向宗人府讨要个说法。” 第二百五十章 入宫 百里溟知道谢如婳这是害怕他被皇后控制,毕竟他的身体里还存着皇后下的蛊虫,虽然如今瞧着十分正常,可难保皇后冲动之下会突然催动蛊虫让他发病,带着谢如婳入宫,即便不能阻止皇后,但有她在,皇后不敢轻易得罪宗人府,让他们顺利出宫还是可以的。 他点了点头,就与谢如婳同上马车,二人往皇宫而去。 王妃和王爷游山玩水归来,一来便入宫面圣,这个说法倒也说得过去,加上亲王有宫门不必通禀的特权,两人很容易就进了皇宫之中。 可等百里溟再去太极殿前禀告,说江夏王求见时,却被拒绝了。 守门的太监傲慢道:“抱歉了江夏王,皇上身子不适,早有交代说谁也不见,您这回怕是要白走一趟了,还请等皇子身子好了再来吧。” 百里溟皱了皱眉:“连本王也不见,是吗?” 这太监怕是先调任到这里的,竟然连百里溟的威名也不知道,见他还敢甩脸子,立刻冷着脸道:“皇上说了,是‘任何人’江夏王是没听懂吗?这儿乃是皇宫御前,你还敢撒野不成?皇上说不见就不见,难道你敢抗旨!” 百里溟一下就冷了脸:“本王是不能抗旨,如果这真是皇 兄的御令,本王自会遵守。但现在,你这般态度,本王严重怀疑你们极有可能挟持了皇兄,本王要即刻见到皇兄,确认他的安全,你最好让开,本王这可不是抗旨,而是救驾!” “你你你,来人呐,江夏王闯宫啦,救驾,还不救驾!” 这个太监如此喊来,谢如婳吓了一跳,担忧的拉了拉百里溟的衣摆。 闯宫等同刺客,还扯上救驾,那就是天大的罪责了,如果百里溟被人用这种罪责问罪,岂不冤枉? 百里溟给了她一个“不必担忧”的眼神,突然拔出手中的霜华,将之架在小太监脖子上,邪邪一笑:“本王何时闯的宫,不如你跟我说说?” 脖子上冰冷的长剑让人浑身一寒,小太监吓得霎时连话都不敢说了,将要出口的那句“救驾”就这卡在喉咙里。 百里溟冷笑道:“不要真以为一人得道了就可以鸡犬升天,在本王眼里鸡就是鸡,狗就是狗,本王动不了你的主子,还动不了你们这些阿猫阿狗吗?” 小太监瞳孔猛然一缩,瞧见百里溟眼中的冷冽,这才认清眼下的形势,终于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瑟瑟道:“王,王爷饶命……” “饶命?倒也并无不可,只要你如实回 答本王的话,本王自然犯不着跟你一个小太监计较,说吧,皇上究竟在不在太极殿。” 小太监本想偷奸耍滑,但感觉到脖子间的凉意又进了半分,他赶紧闭着眼睛道:“不在,不在,皇上根本不在太极殿,他一直住在皇后娘娘的翊坤宫里!” 看来,皇上和皇后果然是老来夫妻更恩爱呢,这一个多月,竟然都住在翊坤宫中? 百里溟哼了声,踢了小太监一脚,直教他痛的在地上打滚,才看也不看的转身离开。 翊坤宫,看来得和皇后会上一会了。 两人的神情都十分冷肃,自打知道那三贪之毒皆是出自皇后之手,谢如婳就再也不敢用从前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掌管后宫三宫六院的人,以往皇后的狠毒只在表面,如今是确确实实刻印在了他们的认知里。 特别是她现在还极有可能挟持了皇上,两人更是需要步步小心。 他们夫妻二人在天启的地位再尊崇,也尊崇不过皇上,皇上想要他们的命,就如同随时收回西南军的兵权似的,谁有胆敢轻易的说出一个“不”字? 所以若非必要,百里溟和谢如婳还不想在这个时候,无端与皇后对上。 到了翊坤宫,遵循亲王命妇求见的惯例, 百里溟先让人进前去通禀。 皇后宫中的宫女倒是不敢跟方才那个小太监那般嚣张,她们低垂着眉眼,恭谨的行礼:“江夏王请稍后,奴婢这就去回禀娘娘。” 谢如婳见人入内去通禀了,便将手伸进广袖,握了握百里溟的手,传递一个担忧的眼神,不知如今的百里溟,该如何应对皇后的掌控。 百里溟回握的朝她点点头,似乎在安她的心。 就算他们如今再怎么平步青云,皇后对百里溟依旧是有忌惮的,以百里溟的多年经营和威望,只要他没发病,依旧有随时制衡皇后的筹码。 两人以为为了遮掩皇上的病况,皇后一定会选择拒不接见他们,没想到小宫女才进去没多久,就传来了皇后召见的诏令。 谢如婳不由得紧了紧神,与百里溟一同,迈着庄重的步子走入翊坤宫之内。 大殿之上,光洁如斯的玉石地面照映着他们二人端庄冷肃的模样,本就宽敞的空间因为皇后遣散了所有人而变得更加开阔,这个地方就像高处不胜寒的人间囚笼,空有世上最令人炫目的华丽,却孤寂万分,甚至皇后高声说话的时候,四下还有隐隐的回声。 “你们来了。” 威严且寂寥的声音响彻大殿 四周,谢如婳和百里溟恭谨拜倒:“臣(臣妇)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坐。”皇后淡淡指了指下首的位置,如同此前所有的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如常道:“江夏王和王妃离京已有月余,本宫甚是想念,不知王爷近日过得可好?” 这话要是在以往,谢如婳绝对不会多想,只会当这是后宫之主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用最关心人的语气漫不经心的笼络人心。 但如今,她看了一眼皇后眉眼淡笑的嘴角,总觉得这话是句下马威。 不知王爷中了蛊虫的这么多时日,本宫没有亲自为你催动蛊虫发作,你可还好啊? 百里溟还未答话,谢如婳就抢先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妾身和王爷生活得很好,并且妾身的腹中还有了王爷的骨肉,王爷就是为了我们,也会珍惜之后的每一天。” 什么,谢如婳竟然怀孕了? 皇后的眼中立刻涌现一丝妒意,却是一闪而过,让人看不清端倪。 等谢如婳抬眼之时,她就已经收起了妒意,神色如常道:“原来江夏王妃有喜了啊,那真是本宫的过失,竟然没有差人问候,来人呐,将本宫收藏的那堆金镯子拿来,送给江夏王妃。” 第二百五十一章 往来 “娘娘不必客气。”谢如婳笑吟吟的说:“孩子还小呢,怕是压不住什么金银玉器的,娘娘的心意臣妇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臣妾万万不敢接受娘娘的赏赐。” 竟敢公然搏了自己的赏赐,是怕自己在这赏赐之中做什么手脚不成? 皇后嗤了声:“王妃也太过草木皆兵了些,本宫赏赐孩子一些东西,不过是心中欢喜罢了,咱们皇室已经好久没添过喜事了,你们夫妻二人成婚这么久,此时终于有了好消息,本宫这个做皇伯母的,自是高兴万分的。” 这倒是,自从上次谢清清怀孕一事被查出是假孕之后,这么久了皇家子弟也没传出一件好消息,如今谢如婳怀孕,可谓是这半年来第一个有孕之人。 不过皇后怎么可能真心为他们高兴,这会儿说着最漂亮的话,却是一股威压扑面而来,就差直接责问谢如婳的不知好歹了。 谢如婳依旧笑着,态度不卑不亢:“臣妇替腹中孩子多谢娘娘,按说能得娘娘看重,本该是件求不来的喜事,只是臣妇回府的时候,路上碰到过一个算命先生,先生说这孩子福分太薄,须得贱养着才能平安长大,臣妇也就只能推辞娘娘的好意了。 ” “福薄吗?” 听到这三个字,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终于缓过来:“也是,这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得来不易,小心一些也是应当的,那本宫就不给你们多事了。” 谢如婳有些奇怪皇后的态度,但还是从善如流道:“是,谢娘娘厚爱。” 皇后淡淡哼了声,不再理会她,转头看向百里溟:“本宫听宫女说,王爷一回来,就到太极殿前闹了一通?” 百里溟拱手:“也不知哪个乌糟东西这般胡乱谣传,本王离京这么久,心头思念皇兄得紧,不过是着急见到皇兄的面罢了,那守门的小太监狗眼看人低,本王气不过说了两句嘴,没想到传到皇嫂跟前却成了这番摸样,当真是笑话!” “是吗?” “当然了,皇后娘娘不是一向最清楚本王心里对皇兄的敬重么,本王自小便是由皇兄带着长大,心里对他只有敬仰,这好不容易回京来,自是着急着与他分享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了,结果一番兴冲冲的过去,却被一个腌臜东西坏了心情!” 对于百里溟这幅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谢如婳暗笑了阵,也不戳破,还附和道:“王爷说的千真万确,这宫里的人也不知最近 都中了什么迷魂蛊,连王爷都不认识了,若非知道有皇后娘娘在此间坐镇,我还当是进了别人的皇宫呢。” 这话可谓有些明嘲暗讽了。 皇后面色一变,最近太子协理朝堂事宜,太极殿附近守着的自然也是从东宫带过来的人,如今太子之势如日中天,这些人便也跟着有些飘了,今日若是撞上别人,自是没人敢得罪太子,但这个人是百里溟,他可不会给任何人脸色。 看来她得敲打东宫那些人了,太子还没坐上皇位呢,他们就亟不可待的摆起高人一等的谱,这要是被百里溟揪着小题大做的坏事,岂不因小失大? 皇后皱眉道:“不谨守本分的下人,自是该罚的,太极殿威严重重,岂容一些鼠辈随意亵渎,来人呐,将那不识眼色的太监拉出去,斩首示众。” 谢如婳一惊:“娘娘,不过是一两句冒犯的话罢了,王爷都已经不计较,咱们就别扯上死这个字了吧?” “王妃心慈,本宫能够理解,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连一个太监都敢暨越犯上,得罪亲王,本宫明知此事却不惩治,长此以往如何管理这三宫六院?如何服众!” “但是……” 只是一个傲慢些的太监 ,罪不至死啊! 可惜谢如婳的话还没说完,百里溟就拉了拉她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再说。 谢如婳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哪是真的要杀那个太监,她这是做给他们看呢,她要让他们知道,不相干的人命在她眼里不过像是蝼蚁而已,她想杀谁,要杀便杀,对方绝没有生还的机会。 看来皇后是要在他们面前杀鸡给猴看了。 谢如婳赶紧看向百里溟,略微有些紧张,如果皇后此举是为了警告他们,那她极有可能一个不爽就对百里溟控蛊影响他。 好在百里溟神色如常,并没有被皇后控制的表现,他只是站在那儿没说话,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如婳不禁有些着急,又不敢表现出他们已经知道了贪念乃是皇后所下的事,事到如今虽然三毒一事在他们面前水落石出,可他们依旧没有与皇后正面对上的胜算。 所以最终,因为无人反对,那个太监自然也就这么被处决了。 也不知是不是皇后的故意安排,那太监被处决之后,还有人特意用托盘端着他的人头,就这么送上翊坤宫的大殿,端到他们二人面前。 “回禀娘娘,太监小粽子以下犯上,暨越本分, 被处斩立决,已经伏法,还请娘娘过目。” 谢如婳被那颗临死还瞪大着双眼的脑袋吓了一大跳,胃中顿时一阵翻腾的作呕。 如果要敲打他们,弄死这个太监也够了,为什么还要弄上这么个头颅给他们看?是为了让他们警醒,然后告诉所有人,是他们害死的这个小太监吗? 百里溟倒是习以为常,拍了拍谢如婳的后背,让她顺下这口气,便语气平淡道:“还是娘娘有魄力,娘娘说的是,做错了事就该认罚,这世上无人可以例外。” 谢如婳吐得更厉害了,感觉那颗头颅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就这样死死盯着她看似的,弄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让本就因为怀孕想吐的胃更不舒服。 皇后道:“那是,江夏王是我们天启的国之栋梁,谁跟你过不去便是跟天启江山过不去,不管是谁的人,在本宫这儿,只要得罪了王爷就是该死之人。” 这话可谓让人胆寒,明面上是为维护百里溟的声誉,实际上却将他置于烈火烹油之上。 难怪以往所有人都传百里溟喜怒无常,杀戮不定,原来他这喜怒无常的名号是这么来的,这哪里是他喜怒无常,分明是皇后有意给他拉仇恨好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最尊 不过这样也好,皇后在杀鸡儆猴的同时,也变相提高了百里溟的威慑力,她将这太监的人头无辜算在百里溟头上,其他人也能忌惮一些,想来经此一事,外人只会对他更敬畏。 皇后见谢如婳酸水都吐出来了,终于放过她。 “瞧把王妃给吓的,你们拿这肮脏东西上来干什么,还不快端下去?” 那颗死不瞑目瞪着眼睛的头颅终于被人端了下去,可大殿之中的血腥味却怎么也挥散不了。 谢如婳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应付皇后所有的刁难,可她还是低估了皇后的残暴,也低估了自己在她面前的定力,这么一吐,可谓彻底暴了自己的软弱。 这么重口味的皇后,也是没谁了吧。 吓也吓了,威慑也威慑了,看谢如婳吐成那样,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皇后似乎非常满意,又装出一副关爱晚辈的样子来。 “吓坏王妃了吧?这些奴才也真是办事不利,王妃是有身子的人了,如何见得了这些血腥?他们也太不会看眼色了,回头本宫一定好好教教他们做事。” 谢如婳如何敢说不,不仅不敢,还得强笑着道:“娘娘言重了,他们也不过是依例办事而已,臣妇明白的。 ” 依例,等于奉命。 皇后只当听不懂这意思,温声道:“王妃一向仁善,惯爱为下人着想,当真是十七弟的福分,不过本宫作为六宫之首,又年长你这么多,少不得觍颜居一句长辈提点你一句,王妃仁善归仁善,但这管教下人也要张弛有度才好,切莫让某些个不知好歹的长了歪心思,爬到自己头上。” 谁敢爬到皇后头上? 这番敲打,不知她口中的这个不知好歹之人,说的究竟是谁。 谢如婳赶紧敛神:“娘娘说的是,臣妇受教了。” “你是个聪慧的,本宫就不多说了,有些事不必本宫提点你心里也明白,做人媳妇难,做皇家媳妇更难,如今你有了双身子,也该好好养着才是,府外的事,让他们男的去打拼,府里的事才是咱们女人的天下。” 这又是什么意思,让她不要太管着百里溟?还是让她不要参与太多他的事? 谢如婳眯了眯眼,张弛有度:“娘娘母仪天下,说的话肯定错不了,不过臣妇觉得,世间之事并无男女之分,有的只是能力的高低罢了,女子之事,男子可为,男子之事女子同样可为,夫妻之间除了能者多劳互相关爱之外,也该共同进退, 您说呢?” 皇后本来因为谢如婳的反驳不高兴来的,但是前一句却入了她的心里,她不合时宜的问道:“你当真觉得,世事不分男女,女子也可成就一番事业?” 谢如婳不明所以,又不能打脸自己的话,只好顺着这个话说:“当然,世间之事并没有确定的男女定义,不过是因为男女身体构造不同,力气不同而分工不同罢了。” “女子柔情似水,可做细致耐心之事,但力气不足,男子力大可做粗重耐力之活,却无女子的知微见大,他们并没有孰轻孰重之分,有的只是位置上的对等和分工而已。” “这世上同样有许多优秀的女子,在不同领域贡献自己的作用,很多女子的成就并不亚于任何男子,性别能区分的只有生育能力,而不是自己的一身本事和为人法则,从这一点来说,男子与女子之间,谁也没有比谁更优秀的说法,只要做好自己,就一样值得被尊重。” 这是谢如婳身为现代人,有关女子地位提升的中肯评价,听在皇后耳中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皇后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就像什么东西促使她茅塞顿开一样,她兴奋的喃喃:“说得是啊,本宫既然已 经位及人位了,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培育谁做这个江山的统治者?本宫为何就不能自己来做?” 闻言,谢如婳和百里溟皆面色巨变! 皇后在说什么,她说她要做这个江山的统治者,要做女皇帝? 百里溟一下站起来,肃声道:“休想!你把我皇兄怎么了,还不将皇兄交出来!” 谢如婳怕百里溟惹怒皇后,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们说好的,不在这时候与皇后正面对上。 可百里溟忍不了了,这个江山是百里家的江山,是他们百里家族先祖辛辛苦苦奋斗下来的江山,就算皇上抢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看在同姓百里的份上,他也能够退而求其次只做一个亲王。 但一个外姓人若想觊觎百里家的江山,牝鸡司晨,他绝不同意! 皇后幽幽转向他,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谢如婳的一番女子公正言论的启发,有些失态的说出来心里的想法。 不过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整个天下一大半的势力都掌握在她手中,原来她不过是因为世人看不起女子,才想培养她那废材儿子太子上位罢了,现在,在她看来让太子继位,自己只做个母后集权人根本没有自己做皇上来得舒 坦。 她要自己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之位。 反正早晚有一天这件事要被广告天下的,现在又何必藏着掖着? 皇后淡淡勾起唇角,坐得更笔直了些,从下而上的看她,有种直逼人心的贵气,可惜这份贵气之中,却始终带着淡淡的阴鹜。 她看着谢如婳说道:“没想到王妃小小年纪,就又这番深刻的言论,本宫今日对此很是受教,看在你今日无意中开导了本宫的份上,江夏王的态度,本宫就不与你们计较了。” 谢如婳一点儿也没想到自己平常不过的一句男女平等,竟然会引发皇后滋生出这样的想法。 可后悔已经晚了,她就知道,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法则里,一旦滋生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先进言论,有些法则被打破,注定要引发一场悲剧。 男女平等的言论绝对不会错,错的是皇后把此事当成了她私心泛滥的借口! 眼下,皇后看似对她大方,她却不能接受。 谢如婳沉声道:“娘娘误解了臣妇的意思,臣妇是说女子也能很多事,但绝不是鼓动娘娘做出什么错误决定,娘娘已经是九天翱翔的凤了,又何必为了追求虚妄更上一层呢?您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恼羞 “不,在本宫眼里,没有够多,只有更多,本宫需要更多的随心所欲,本宫需要更多的话语权,本宫需要全天下的人都臣服在本宫脚下!” 疯了,这个皇后当真疯了! 百里溟和谢如婳面面相觑,皇后已经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里,这对天启江山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可他们谁都无法阻止。 皇后突然兴奋的看向谢如婳。 “江夏王妃,本宫今日才发现你的有些想法很对本宫的胃口,既然你有一手好医术,思维又如此机敏,本宫正需要你这样清醒又聪慧的人,不如你也加入本宫的阵营如何?本宫一定给你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这算什么,突然向谢如婳抛出橄榄枝,拉拢她? 可惜,谢如婳根本不想要这样的机会。 她说得很直白:“抱歉了娘娘,臣妇并不想做什么天下第一人,臣妇所求不过夫君和孩子的平安喜乐而已,臣妇与娘娘,并不在一条道上,恐怕只能拒绝娘娘的好意了。” “才说你与众不同,你又犯蠢了!你是属于天下,属于整个医毒界的,夫君和孩子不过是捆绑你脚步的绊脚石罢了,王府的三寸之地,真能困得住你的强大灵魂吗?” 皇后热忱无比的说:“我知道,你是不甘心的,以你的能力和手段,做一个籍籍无名的王妃太屈才了,你该有更广阔的天空,更伟大的建树,你可以流芳百世,名传千古,只要你跟着本宫,你就会有数不清的机会。” “可无论我如何流芳百世,生死还是在你手中,不是吗?”谢如婳好笑的呵了声,无比清醒的说:“皇后娘娘可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臣妇一介俗人,实在当不起流芳百世,也不追求流芳百世,臣妇不需要。” “谢如婳,你冥顽不灵!你可知需要多少权利,你才能在这世上实现自由!” “何谓自由?一个内心丰盈的人,是不会被任何枷锁束缚的,我与娘娘对自由的理解不同,也没有可比性,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夏虫不可以语冰,此事就不要多说了。” 交锋到如今,谢如婳这幅从容坦荡的态度,反倒显得皇后的癫狂和偏执更加明显,就像一个超脱世俗的仙娥,在看凡人执念犯浑似的。 令皇后有种自己在谢如婳面前非常不堪的感觉。 她突然无比羞恼的站起来吼了声:“本宫不是什么夏虫,本宫是天,是天启的天!本宫就 没见过你这般不知好歹的人,要不是看你自尊自强,其他人本宫绝不会给这样的机会,你倒好,竟然胆敢拒绝本宫的盛情!” “娘娘的青眼对别人来说的确是机会,但对我谢如婳不是,无论娘娘怎么说,臣妇都有自己的底线,这个底线也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这便是我谢如婳的铮铮傲骨。” 所以,这事没得商量了? 她这个母仪天下的后宫之首,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王妃瞧不上? 皇后彻底恼了:“荒唐,本宫如何没有底线了!不是你说的男女并无谁比谁尊贵,谁比谁高人一等么?本宫不过坚信男子能做到的,本宫也能做到而已,如何就天理不容了?谁规定了男子能做天下之主,女子就不行! 谢如婳叹道:“并非女子不行,而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娘娘您这般巧取豪夺,又与强盗有何分别?天下不是您一个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焉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您这般夺得天下只为玩弄权术之人,您以为这天下在您手中,真的会长久吗?” “本宫不用你用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可怜指教我!你不配!” 皇后对此抗拒到底,百里溟却对 这句“天下不是您一个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深以为然。 闻言不禁反驳:“王妃说的是,如果你不能尊重人命尊重民生,你的天下就算真放到你手里,也是徒劳,因为你扛不动。” 这两人是在嘲笑轻视她? 姜离最不喜的就是人家指教她,现在他们一个两个的都犯了这个禁忌,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撕破脸。 “呵,等你们二人有这个能耐阻止本宫,拿捏本宫再说这话吧,来人,将江夏王和王妃一并拿下!” “娘娘!” 自有明理的太监想要来劝,可惜皇后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不听。 “将他二人抓起来,打入天牢!我看谁敢违逆本宫的旨意!” 先前那小太监鲜红的头颅才刚端下去,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劝告的太监最终不敢再说。 皇后吼完这一句,自有在外头待命的御林军入内,将人控制起来。 百里溟面上皆是冷肃:“皇后娘娘,臣下乃是天启皇室的亲王,是为天启社稷立下无数战功的功臣,如果臣下当真犯错,理应由宗人府,大理寺联合审理,您凭什么将我二人关入天牢!” 皇后冷笑:“就凭你二人 暨越犯上,有逆反之心,如何?天启皇室又如何,天下功臣又如何,皇上为君你为臣,你不遵为臣子本分,意图谋反作乱,本宫就有权利拿你!”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欲加之罪!” “本宫便是欲加之罪给你你又能怎样?百里溟,你心里比本宫清楚,皇上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如果本宫能够趁此机会将你铲除掉,你说,皇上是会责怪本宫的多事,还是暗自拍手叫好?” 即使再不承认,到这个时候,百里溟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皇后说的是对的,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不会惋惜失去他这么个功臣,只会觉得他是他皇位的威胁者。 如此可悲又如此薄凉的结果,让百里溟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出来,说皇上不想杀他,还是说自己对天启江山不可或缺? 但是! “本王的命只属于自己,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便是皇兄,本王也并不准备将命交给他!” 皇后眼神一锐:“是吗?那就看看,你一个人的力量大,还是皇权的威力大了,你想以一人之力颠覆这个已经腐、败的皇朝?天真!来人,还不将之拿下!” 皇后是疯了不成,当真要对他们动武? 第二百五十四章 救场 谢如婳本以为自己在场,皇后就算再嚣张,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敢同时将他们二人如何,可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皇后的杀心。 眼见御林军毫不留情的拦人,她忍不住高声喊道:“皇后娘娘,谁都清楚我们绝无谋反之心,此番欲加之罪我就不信没有人能看得出来,您这般陷害我们,就不怕明日朝臣们耻笑问责吗?您想流芳千古,也不怕担了这陷害忠良的罪名!” 皇后哼道:“历史都是胜利者所书写编撰的,陷害忠良?只要本宫说是平叛,谁敢说不是?还不将人带走!” 谢如婳不由得一下着急起来,她请的援军为何还没来?如果等御林军真的将他们带到天牢,到时候皇后想制服他们,岂不是一顿毒药的事? 见他们挣扎不得的被御林军彻底、制服在手心里,皇后冷笑:“不过蝼蚁而已,还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可笑,我看你们还是早早认命罢,若非你二人对本宫还有半分作用,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半分作用,是说她想控制百里溟体内的贪欢蛊虫,为她做事? 谢如婳面色一变:“我二人无意与娘娘为敌,娘娘何必步步紧逼,您就不怕今日的因果,会招来来日报应?” “你只管叫吧,本宫从来不信报应。本宫就算此生注定下地狱,也要让你们在前头垫背!” 皇宫之内不可动武,百里溟不得已已经被拉下去了,谢如婳也因为话多,被皇后示意堵了嘴,正着急着,外头突然走近一个神色匆忙的小太监。 小太监见到皇后,一下就拜倒道:“不好了娘娘,外头,外头……” “外头怎么了!”皇后不耐烦的朝外头看了一眼,突然就变了面色。 谢如婳却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赶得及时,她请的救场之人来了。 只见一大堆身穿一品王爷官服的男子们,正匆匆忙忙的朝这边走来,有刚封出王位的百里氏旁支,也有七老八十的上行长辈,甚至不知几代的百里氏族长,旁支长辈等等,皆是百里家族的皇亲国戚。 最年长的安阳王,如今已年过八旬,是先皇的亲叔叔,如今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着,走得颤颤巍巍的,却还火急火燎的走在前头,那匆忙虚弱的摸样,就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歪倒似的。 一众王爷门匆匆而来就要拜倒:“老臣们参见皇后娘娘。” 这些可都是百里家族德高望重的长辈,皇后如何敢真受这些叔叔伯伯的大礼,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名,皇 后赶紧道:“各位叔伯王爷们快快请起,本宫可当不得你们如此大礼啊。” 众王爷们也就顺势起身来了。 谢如婳见这才随着百里溟这才行礼:“不孝侄(侄媳)拜见各位长辈。” 王爷们虽是皇亲国戚,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的位份还不如百里溟,但他们自居一声长辈,倒也能受的下这个礼,便纷纷让他们免礼平身。 平身站定好之后,见他们被御林军控制着,长辈们自是要过问的。 “十七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御林军抓着你们干什么,都是一家子人,还不快放开?” 说话的正是安阳王,皇后在这儿既尴尬又无奈:“是这样的,皇叔公,十七他,他不大懂事,这不皇上还在病重吗?本宫想让他安分点,就,就。” “就拿铁链子锁着他?荒唐!” 安阳王立刻发起脾气:“十七一向有分寸,这些年就算行事乖张一些,也没让百里家族丢过什么脸,相反,他还为百里家的江山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你和皇上平日总纵着自己那几个孩子,不愿意给他功勋也就罢了,如今怎能做出这等残害手足之事,这不是儿戏吗?” “皇叔,不是,十七弟他平日是很稳重,但这回他太冲 动了呀,他……” 他怎么还没说出口,皇后就猛然闭了嘴,她总不能说百里溟是因为在她面前非常嚣张,她就把人抓起来吧。 皇家讲理,还讲情面,这些老古董最喜欢扯什么皇室颜面了,说百里溟造反肯定没人会信,到时候搬石头砸脚,被百里溟反咬一口,自己苦心经营的贤良淑德之形象岂不毁于一旦? 可不说出个理由,她乱抓了人一样过不了关,百里溟怎么说也是天启的江夏王,是皇上的手足兄弟,这没明没目的将人抓起来,不就等同给了别人一个说她无的放矢,滥用私权胡乱抓人的借口么。 皇后终于觉得自己方才的确太冲动了,她要动百里溟,首先就得过宗室这一关。 她只好道:“十七弟犯了些小错误,本宫也没想把他怎么着,这不想着让他去天牢反省反省,长长教训么,本宫答应各位叔伯,明日,明日一定将十七弟放出来,如何?” “还送进天牢?” 这些王爷一下就闹哄起来,那天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百里溟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去这种地方。 安阳王杵着拐杖声如洪雷:“荒唐,荒唐!一个皇家子弟,无端被送入天牢,传出去成何体统!此举对十七 将是多么大的耻辱,他不要面子吗?为了百里家族的颜面,此事绝不可行。” “皇叔公!” 皇后才下令御林军抓人,安阳王就命令她把人放了,这人还没进天牢呢,就如此迫不及待的保送,不正是在狠狠打皇后的脸? “本王说不行就不行!” 安阳王一把年纪了,说不了两句话就开始气喘,皇后见他喘得脸都憋红了,反对的话愣是这么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皇上对他这位皇叔公一向敬重,他又有哮喘心绞痛的毛病,万一她这个皇后做出什么刺激了他的事来,安阳王一个不好,所有人岂不得怪到她头上? 这位可是百里家如今最有资格说话的长老,她要惩治的人又是百里家非常出色的十七王,这要是两厢杠上,自己这个皇后未必能赢这场争论,起码一个不孝的罪名,她就不想当。 思来想去,皇后觉得此时与安阳王对上不是明智之举,便缓了面色:“皇叔公多虑了,本宫不过是看十七散漫惯了,想磨磨他的性子罢了,哪能真将他送入天牢啊,本宫这是与他开个玩笑呢。” 呵,这种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但既然皇后都松口了,大家也该互相给个台阶下才是。 第二百五十五章 看皇上 安阳王这才缓了面色:“开玩笑也当适可而止不是,若是玩笑出个什么来,十七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怎么和元老国公家的交代。” 这位安阳王与元老国公可是至交好友,难怪总替百里溟说话。 皇后气愤的绞着手帕,元容都死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人不问目的的为她儿子说话,当真叫人妒恨! 偏偏安阳王并未看出她的不悦来,还在耿直无比的说:“十七早年丧母,幼年又没了父皇,能平安长大不容易,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纵使他真做错了什么,你也该好生教导,切莫开这等吓人的玩笑。” 谢如婳最佩服的就是皇后这一点,即使被长辈这样训斥了,她还能若无其事,温婉的笑着说:“皇叔教训得极是,是孙媳思虑不周了。” 见皇后的态度并无不满,安阳王总算满意的点点头,转脸看向两个御林军。 在他的监督下,皇后不得不咬着牙笑道:“还不快给江夏王和王妃松绑?” 谢如婳和百里溟终于恢复自由,长长松了口气。 也怪自己大意,非要这么直白的跟皇后对上,今日若非安阳王的面子,还真找不到这么多人来给他们救命,看来下次她们一定要控制着一点脾 气,莫让皇后抓住把柄才行。 谢如婳暗搓搓的想着,赶紧和百里溟一起给安阳王和各位王爷再次行礼道谢。 “多谢皇叔公的看重,溟自知性子顽劣惹了皇嫂不开心,是溟的不是,皇嫂,方才之事是溟和王妃有欠考虑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皇嫂谅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顶“长嫂如母”的帽子压下来,皇后哪能不谅解。 她皮笑肉不笑道:“十七多虑了,本宫又不是那等小气之人,既是无伤大雅的错处,本宫自是没有必要揪着不放的,反正咱们的叔嫂缘分是一辈子,时日还长,以后大家都警醒着些,莫再犯同样的错误就是,不然,皇叔公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为咱们小辈的事奔走,你们于心何忍呢。” 这是在责备她们将安阳王请来坏她的事呢,一辈子的时间,呵,是告诫她们她准备秋后算账吗? 百里溟从善如流的拱了拱手:“皇嫂教训得是,弟以后一定警醒,绝不在皇嫂面前犯同样的错误,只要皇嫂善待我与王妃,我们自当将皇嫂当做最亲的人来敬重。” 皇后哼了声,突然怨极了“长嫂如母”这句屁话。 既然两厢都达成了和平,事情也算解决了。 安阳王见她 们的事差不多了,就看向众位王爷:“好了,误会解开了,咱们还是一家人,如此我等也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告辞。” 皇后巴不得这群老大爷赶紧走,赶紧起身:“那本宫就不留各位王爷了。” 安阳王摆摆手,正准备走,百里溟却在这时候突然道:“各位叔伯长辈留步,十七还有一事要说。” 他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都停下脚步看向他。 皇后直觉百里溟这话肯定没什么好事,可等她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的时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百里溟道:“长辈们众所周知,我与皇兄感情甚笃,日前我出门远游,已经去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心头对皇兄思念得紧,一回来就听说皇兄病了,心里便着急万分,不如咱们一道去探望皇兄一番如何?” 这…… 皇上以已经病了月余,这几位王爷是知道的,朝中的局势因为皇上病重变成如何,这些老人心里也门清,但是他们已经到了花甲,并不愿意管理世俗之事,这些人活到现在都看得分明,要想长长久久,就得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早点脱身。 可百里溟却在邀请他们共同探望皇上的病? 一位王爷道:“十七的心情我 们理解,你对皇上的爱重我们也看在眼里,只是皇上病重是举朝皆知的事,我等又不是太医圣手,这看病的事,还是择日再说吧。” “皇叔此话差矣,皇上一向是个非常勤勉之人,以往便是拖着病体也绝不敢耽搁朝政,这回却已经逾期月余没有上朝了,你们就不担心吗?” 这倒是……皇上久不上朝,确实奇怪。 这些宗亲的荣华富贵皆寄托在皇上身上,对此自是关心的,他们再糊涂,改朝换代这种事肯定得探探口风提早打算。 于是便有人说,都是亲戚应该关心一下,也有人说不管为君为臣,他们理应以皇上的安全为重,还有人即刻换脸,说他们一定要知道皇上的平安与否,不然不能安心。 皇后面上一紧,百里溟这话什么意思,他是在怀疑什么吗?还是真的只是为了见皇上一面? 连谢如婳也担忧的看向他,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看皇上是否中了贪痴没错,方才已经得罪了皇后一遭,这会儿又在挑战她的定力,真的好吗? 百里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就不信了,有这么多宗室族亲在,皇后还能拒绝得了,他们去看望皇上这种名正言顺的要求。 果然不愧为百里溟 ,谢如婳千辛万苦请了这些王爷过来,只是想万一皇后对他们痛下杀手,也好有人看在血脉的关系上拯救他们一番而已,没想到百里溟物尽其用,借着这些长辈的势逼迫皇后让他们见人。 皇后若是心里没鬼还好说,要是有鬼,到这份上她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皇后自是气恼的,现在这个阶段,她压根不希望有人看到皇上,少一个人看到,她在皇上身上做的事,危险就会少一分。 可现在百里溟提出这种要求,这些又都是皇上的族亲,就算是一个亲戚病了也不能阻止别人问候,皇上的安危还关乎朝堂走向,她实在没有理由,也阻止不了他们。 为了杜绝以后有关皇上这病的猜忌,她须得赶紧想过周全的法子才行。 皇后看了一眼贴身宫女,这位宫女点点头,就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下去了。 最终,这个要求还是由安阳王正式提了出来。 “皇后娘娘,老臣们觉得十七这话也有道理,皇上久不见好,我等也十分担忧,皇上的安危关乎朝堂和天下,他是我们百里家族的顶梁柱,也是天下百姓们的顶梁柱,此事事关重大,请皇后娘娘允许我们前去看望一二。” 第二百五十六章 看病 宫里皆传皇上有御令,不见任何人,此番这么多人前去看望,也算违背了御令,自是需要通过皇后的同意才好。 这么多长辈的要求,皇后便是想要拒绝,也得掂量掂量这话该怎么出口。 被逼到这份上,皇后只能硬着头皮道:“这是自然,本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各位长辈都担忧皇上的身体健康,本宫这就去安排。” 百里溟心里一松,只要皇后还敢让他们见人,就说明皇上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 可他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皇后是带他们看望了皇上,但看到的却只是个身陷沉眠的皇上而已,根本昏睡得人神不知,完全不醒。 皇后叹道:“看到了吧,皇上已经这样昏睡一个多月了,现在你们知道本宫为何不让闲杂人等过来干扰皇上,外头的事尚且由太子帮着打理,但内里的事本宫却不能不管,皇上的龙体安康关乎江山社稷,他这般昏迷不醒,叫本宫如何敢去前朝说呢。” 皇上竟然昏睡了这么久? 百里溟直觉不正常,昏睡并不是贪痴之毒的正常表现,皇上此番昏睡,当真是真的昏迷了这么久,还是临时被人下药了? 他心中有疑,便给了谢如 婳一个眼神,刻意站过去隔开皇后,担忧道:“皇兄怎会无缘无故这般昏睡,究竟出了何事?御医们怎么说?” 皇后正是心里有鬼来的,见谢如婳已经上前,似乎就要去查探皇上的真正病因,她哪会让她成功。 她立刻绕过百里溟,走到皇上跟前,状似不经意的给皇上掖了掖被角,顺便将皇上放在外头的那只手给放到被子里头,彻底阻隔了谢如婳接近皇上的机会。 做完这些,她才悲伤的说:“皇上这是突发急症,连御医们也毫无办法,这都已经昏睡一个多月了,也不知他何时才能醒来,本宫为了稳固朝堂,一直不敢将此事说出去,也一直让太医们保守秘密,私底下抓紧研究药方,可还是成效甚微。” 谢如婳见她防的这般严密,淡笑:“按说皇上的安危关乎国祚,本不该轻视,不过都这么久了,宫里的御医看不好,娘娘也该想想别的法子才是,难道任由皇上就这么昏迷着,等他自己清醒吗?” “不然呢,本宫总不能昭告天下,说皇上不好了,让四方看笑话吧,各位皇子蠢蠢欲动,外邦他国虎视眈眈,皇上这一病,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为了朝堂稳固 ,本宫一介女流,也是没有法子了。” 这话说的,就差没直接指明谢如婳不识大体了。 “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臣妇是说,臣妇也略通医术,不如由臣妇给皇上瞧瞧?” 谢如婳!谁给她的胆量,胆敢大言不惭的直接提出在这种要求! 皇后猛的看向她,却迎上她不卑不亢还略带笑意的眉眼,这幅摸样像极了她那早逝的娘亲,好像一切都成竹在胸,什么都瞒不过她似的。 她不禁有些烦躁道:“不必了,连本宫都束手无策的事,王妃看了又能如何呢?” “那可不一定哦。”谢如婳笑盈盈道:“都说一百个大夫有一百种治病救人的方法,宫中太医们固然医术高超,可对这等急症却不擅长,臣妇以往也接诊过类似的病例,对此倒是有些心得,不如娘娘让臣妇给皇上看看?” “王妃多虑了,皇上龙体尊贵,怎能同一般人想比,王妃也不是神么草莽医女,就算你一身医术出众,这随便给人看病的习惯还是早些改改为好。” “臣妇没有随便给人看病呀,您之前让臣妇给五皇子看病来的,他不也恢复得挺好吗?再说娘娘您自己也是医术翘楚,咱们做大夫的,总 不能因为病人身份不同,就区别对待吧?您这般不让臣妇诊治皇上的病情,可是里头有什么隐情?” 说起五皇子皇后就来气,一个将死之人愣是给谢如婳治疗成了好苗子,如今实力蒸蒸日上还成了太子的强大对手。 好个伶牙俐齿的江夏王妃,就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还装出一副清纯无害的摸样,当真叫人生气! 皇后狠狠瞪了她一眼,袖中的手指甲几乎都要捏到了肉里,这两夫妻,就是她的克星,纵使她有万般手段,在这二人面前却统统不得用。 事到如今,皇后的态度已经足以证明皇上这病绝对有问题了,只是他所中的究竟是不是贪痴,有待查证。 谢如婳就这么和皇后胶着着,谁也不让步。 安阳王赶紧出来做好人道:“好了好了,都别争了,你们的心思都是为皇上好,本王十分理解,皇上总这么病着也不是个事,朝堂上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呢,就算现在太子能够暂时勉强维持,但皇上一日不醒,就是咱们天启一日的危机。” 其他人纷纷附和:“王爷说的是啊!” 谢如婳也收回目光,道:“皇叔公说的对,皇上的病不可不医,他一日不 好,咱们就一日不能安心,娘娘可千万不能讳疾忌医,若是医不好皇上的病,就要出大事了。” 皇后冷笑:“那也用不着王妃操心,王妃管好自己就行了。” 安阳王道:“本王说句公道话,江夏王妃的医术我等也不是不相信,但皇上终究贵体,你们二人又是这等伯嫂关系,终有不便,这样吧,本王府上还住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不如就秘密请他入宫来,为皇上看看。” “当然了,本王此举纯粹只是关心皇上的龙体而已,你们若是不信,也可彻底清查这位大夫的底细,这大夫在我安阳王府待了四十几年了,医术超群绝对可信,本王可以为他作保。” “你们看,本王的建议是否可行?” 安阳王发话了,其他王爷自是以他为尊的。 谢如婳想的也是这样,安阳王这话也有一定道理,若是自己出手,不方便倒是其次,到时候真惹出诸多不必要的麻烦更不好办,倒不如请个中间人来,公正又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此等情境,安阳王的人未必会肯说实话,若能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探探皇上的病,就再好不过了。 谢如婳朝百里溟看去,轻轻说了三个字。 第二百五十七章 昏睡而已 百里溟立刻跟她想到同样的地方。 虽然对谢如婳想也不想就举荐那人的举动让百里溟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冷静出列道:“正好本王此行也寻到了一位医术超群的大夫,不如一并叫上来给皇上看看,早些查出个结果,也好早日稳定人心。” 皇后的面上写着老大的不愿意,但她却不能再拒绝,这些人都打着为天启江山稳定,为皇上安危着想,为天下百姓关爱皇上的幌子,她如何敢阻止他们的“大义?” “民间不乏医术高超之人,如此也好,只是皇上这病非同小可,万一此事走漏了风声就会引起很大的麻烦,本宫这心里……” “放心,本王请的人,人品绝对信得过。” “本王亦是。” 两位王爷都亲自做保了,皇后没办法,只能强笑着应了此事。 “那便将人带上来吧。” 于是安阳王请的老大夫和百里溟自己举荐的箫景睿,就这么被人秘密带来了宫里。 两人都是乡野之人,不知那么多繁文缛节,箫景睿也是到了皇宫见到百里溟和谢如婳,才知自己是来干嘛的,皇后见他们叫来的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人,还怔愣了一下,随后料想自己配置的药粉,一般大夫 肯定无法察觉,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她不耐烦应付这些人,只想快点将人打发,这两人带上来之后,一个礼还没行完,皇后就草草让他们看病去。 既然都是别人带来的人,她当然也有私心,她可不想到时候这两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没法圆场。 所以皇后又特意吩咐了小太监一句,让他去将太医院的医正请过来,防着如果他们乱说话,以这位蒋医正的权威,还能为她主持回寰一二。 看诊开始。 谢如婳朝箫景睿眨眨眼,示意他好好给皇上看病,箫景睿会意,朝她点点头。 三位大夫开始轮流看诊,皇后虽然自信于自己用的是毒王谷的法子给皇上下的迷、魂、药,一般人很难察觉,但这两位乡野大夫看着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秉承着尊老爱幼的原则,箫景睿自觉站在两位前辈的后头,等着他们先诊脉。 最开始的,自是安阳王请来的那位老大夫,他慈眉善目,长须白发,瞧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摸样,此番诊脉边抚须边摇头,还真有那么几分古代仙人的意思。 谢如婳一时也瞧不出什么,就听他摇头晃脑道:“此人脉搏平缓,心跳有力,上浮下沉, 内里醇厚,依老夫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昏睡之像,至于为何不醒,老夫也不得其法。” 谢如婳不免意外,昏睡之像? 不可能,如果被人下过贪痴,他的脉象绝不是昏睡。 她很想问老先生是不是诊错了,但此人一看就经验无数,他说的昏睡必然脉象便是如此,她若质疑,倒显得自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谢如婳只能寄托箫景睿能看出点什么。 第二个蒋医正,他是皇后的托,所说自然与老先生差不多。 轮到箫景睿时,他一贯的拿出银丝线,还被几个大夫嗤了声,黄口小儿,也敢在前辈面前卖弄什么悬丝诊脉? 连皇后都对他放下些许戒备,虽然百里溟送来的人一定有点本事,但他不过一个年轻人而已,虽然看着有些面熟,可就算他手里看诊的人再多,能有老大夫经验丰富吗? 箫景睿的派头倒是做的很足,不过等他诊完之后,得到的结论却是跟老大夫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谢如婳当场就瞪大了眼睛,她终于可以在平辈面前说出那句话了。 “你再看看,是不是诊错了?” 箫景睿看着她,清晰无比的说:“王妃应该相信萧某的医术吧,里头这个人此番确实 只是睡着了而已,并无任何病症。” 连箫景睿都看不出端倪,难不成他们的推算是错误的吗?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当真没给皇上下过贪痴?那皇上为何如此反常? 百里溟也对此感到十分不解,特别是一眼扫见皇后嘴角一闪而过的得意时,他更不解了。 如果皇上真的没有中毒,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此事,绝没有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过质疑归质疑,事到如今,该诊脉的也诊脉了,该见的也见到了,连三位代表大夫都是一样的诊断结果,他们也再不能要求其他。 而且此事暂且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众人只好纷纷起身告退出来。 直到从皇后跟前告退,出宫回到江夏王府,谢如婳还是没能从皇上只是睡着了这个真相回过神来。 睡着?一睡一个多月,这可能吗? 所以一回府,她就迫不及待的奔到了箫景睿的临时下榻处。 “今日在宫里,皇上的身子当真没有问题?” 箫景睿比她先回府里,此刻正在作画,见谢如婳如此火急火燎,却是不慌不忙的继续手中的活儿,慵懒道:“孕妇切忌心焦气燥,不然对孩子 的成长不利,王妃何不坐下来慢慢说。” 谢如婳都快急死了,他们冒着这么大危险,冒险入宫差点被皇后关了天牢,可不是为了等一个皇上婚睡的结果,这会儿哪还冷静得下来。 “你快将话说清楚,皇上一定是得了什么怪病,或者被人下药了吧?不然怎么可能昏睡那么久,对,一定是这样。” “这难道是王妃想看到的结果吗?” 什么意思? 箫景睿笔势一顿,接着道:“皇上的安危乃是国之安稳的根基所在,你们这般大张旗鼓的入宫,刻意寻个结果已是不妥,不管皇上有没有病,有没有中什么毒,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外头那群大臣们想听什么。” “你们二人着急冲到皇宫,寻求一个皇上是否中毒的真相并没有错,只是你们关注于微观却忘了大事,你以为今日那位老大夫他诊断不出皇上是否中毒吗?错,以他的精明只怕比你我还清楚。” “但他却什么也不说,还想出那套中庸的说辞,是为什么,你可知道?” 谢如婳有些糊涂了,迷茫的摇头:“为什么?” “因为朝堂需要的,只是个昏睡的皇上,而不是中毒的皇上,我想,这大概也是安阳王的意思。” 第二百五十八章 止损 安阳王,他根本没有跟那个老大夫交流过不是? 谢如婳困惑不已,但看到箫景睿所做的画作,是一幅塞北风光之时,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是她和百里溟想岔了,一心只想着万一皇上被皇后控制,做出什么违背天启皇权的事,后果将会如何如何,却忘了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容许天启江山出现任何意外。 皇上的安危事关朝堂稳定是没错,但也同样事关能否震慑边关,威慑四方,天启和羌人的战事才刚过去,南边又有蛮夷虎视眈眈,再来个如蛇蝎般总想着不时咬天启一口,分一块肉,抢一杯羹的北齐,天启可谓岌岌可危。 如此情况之下,皇上是不是中毒对外并不是最要紧的事,最要紧的,是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能稳固朝堂,只要他只是昏睡着,还能随时清醒,外邦就不敢随意来犯。 今日在场的那么多王爷,并不是谁都毫无算计,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家族传承和荫蔽,自然会审时度势,如果今日皇上当真出了什么问题,只怕这些人明日,就会成为某位皇子的中坚力量。 甚至于,朝中那位蛰伏在不知何处的细作,要是知道皇上身染重疾,万一再次联合北羌或北齐来犯 ,天启岂不无端受灾? 百里溟再利用这些王爷见到皇上的同时,也给自己埋下了一个祸端,那就是一旦这当中的有些人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对天启朝堂来说,就是一个巨大危机和灭顶之灾。 所以箫景睿才会说,这是安阳王的意思,安阳王正是想到了这一层,又被百里溟和她的冒进打乱了脚步,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不然他何必多管闲事的让大夫去替皇上诊断?正是因为他纵观全局,博览朝堂局势,还有他和那位老大夫的多年默契,才故意导演这场特殊的“看病”,好安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的心,和别有用心的外邦。 只有皇上在昏睡,且随时都会醒来,这对所有人来说才是最好的一个结果,皇上只是昏睡而已,要醒随时能醒,这样谁敢大胆造次? 没想到安阳王一把年纪了,还有如此清晰的思维和远见,难怪他能深得先皇和皇上器重,做这个三朝元老,光是这份气魄和沟壑,就是常人所不能比的。 谢如婳总算明白过来,今日她和百里溟做了件这么鲁莽的事,差点酿成大祸,成为好心办坏事。 如果今日真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可想而知这事最终对朝堂来说 是怎样的动荡。 她这厢一番思考下来,终于彻底清醒。 箫景睿的画也完成了,终于停下画笔笑盈盈的看向她。 “你也不用觉得懊恼,这是历经各种阴谋诡计和朝堂诡谲才能沉淀的睿智,你们对安阳王来说还是太年轻了些,既然年轻,就有冲动犯错的时候,左右他已经替你们善后好了,你们呢,只要吸取教训就行了。” 谢如婳不觉有些羞愧:“我竟从未想到这些,实在惭愧,亏我以为自己心有章法,竟还不如你一个外人看得通透。” “你也不必自责,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凡是都要静下心才能思考周全,你二人本是人中龙凤,最近却因为这贪念扰乱了神智,变得有些浮躁,这是非常不可取的,不过想来经此一事,你也能警醒一些,就当买个教训罢。” 谢如婳道了声:“你就会宽慰我。”却是暗暗提了神经。 她最近的确因为百里溟身上的贪念变得有些浮躁起来,特别是知道了背后之人就是皇后之后,便总忍不住想要与她敌对上,她知道自己和皇后实力悬殊,不可冒进,可总也忍不住想为百里溟报仇的心思。 如今这一遭倒是让她清醒不少,她和百 里溟的一举一动不仅关乎他们两个,还有江夏王府的安危,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天下百姓,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仅仅代表自己,很可能牵涉其他人,甚至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 看来,日后他们的行事还得更加周全才行。 皇后不是一般人,如今威胁天下的最大利器三贪之毒和皇上都掌握在她手里,他们要做的不仅是肃清朝堂这么简单,他们还要将皇后的势力彻底拔出,清净整个天启官场。 这事做起来,绝没有那么容易,必须徐徐图之,一只见人就叫的狗是不能够捕捉到猎物的,只有足够耐心的狼,才能对猎物一击而中。 谢如婳诚心道:“此番受教了,我身在这个位置,竟还没你想的周到,实在惭愧。” 箫景睿道:“我说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不过是情境所致而已,王妃不必往心里去。” 谢如婳点点头,对箫景睿的洞察力和机敏,还有指点迷津都非常感激。 但是她还是想知道,皇上的身体究竟怎么了。 “皇上他……” 箫景睿一收折扇,眼下没有旁人,他也就不瞒着了。 “我在翊坤宫发现皇后的香炉里点了一种特殊的毒香,你们这些人想必是在内室 待的久了,并未发现,这毒香无色无味,若非我刚从外头进门,肯定也发现不了。” 谢如婳一惊:“什么,毒香?皇后想干什么?” “这就要问,你们都干了什么了,以皇后的性子,你们利用这么多王爷威逼她放过你们,还要求前去看望皇上,我猜她的心里一定是及其不高兴的,这一不高兴,肯定想将你们一网打尽。还好她点的这只毒香是慢性之毒,你们没有立刻毒发。” 皇后的用毒手段已经到了连她都察觉不了的地步了吗? 等等,那么多王爷,可都是百里家的宗亲啊,她竟然全都下得去手? 谢如婳脸都白了:“这么多条人命,就因为……” “就因为你让他们做点事而已,就被皇后记恨上,是吗?”箫景睿嗤笑:“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现在才知晓,她如此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你以为皇上的毒若真让你们瞧出端倪,你们还能活着走出翊坤宫?” 说的是,如果皇上这毒被他们发现,皇后为了继续控制朝堂,也为了一劳永逸,他绝不会放过他们,她既然给他们下了这样的慢性毒,就足见她当时肯定存了害死他们的心思。 皇后这个人,果然狠毒至极!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可解 箫景睿道:“所以那老先生说出皇上并无中毒现象,只是昏睡而已的时候,我便明白了安阳王的意思,之后我故意顺着他的话说,也是为了让你们早点离开那毒香,否则再待下去,所有人都得中毒。” 谢如婳终于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如果箫景睿没有这么说,如果她当时真的刨根究底的一定要皇上的病一个确定,只怕一番拉扯下来,她和那些王爷们都得死。 那她和百里溟的罪过就大了,毕竟她从未想过这些人为了救他们,会死。 谢如婳担忧道:“那这毒香?” “好在你们中毒不深,倒也不妨事,只是那几位老王爷这几日肯定会有些嗜睡,你把这颗解毒丹吃了,明日就好了。” 谢如婳就此接过他手中的解毒丹,想也不想的咽下去。 箫景睿眸光幽幽:“你倒是心大,就不怕我是骗你的,故意给你一颗丹药毒害你?” “你会吗?如果你诚心想要毒害我,多的是机会。” 谢如婳对此不甚在意:“既然不会害我,你给什么我便吃什么就是,反倒是我要多谢你,若非方才你机敏,只怕我和王爷要酿成大祸。” 箫景睿下意识的说:“不必谢,你我之间,再多的事我 也愿意为你担着。” 说完之后,气氛霎时有些冷凝,谢如婳眨眨眼,仿佛没听懂这句,箫景睿也觉得自己说的太不合时宜了,连忙轻咳了声,道:“不过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皇上确实中毒了。” “啊?”谢如婳立刻回过神来,紧张道:“中毒了,中的什么毒,可是贪痴?” 箫景睿点点头:“正是贪痴,但与毒王谷的那些不一样,这次的贪痴之毒不仅迷人心智,还能控制活人的行动和思维,可谓十分厉害。” 抓了那么多活人去做实验,不厉害就怪了。 谢如婳最关心的是:“这贪痴是被皇后升级过的,自然厉害,不知箫兄可有法子可解?” 箫景睿笑笑:“王妃也太高看我了,一个贪欢我都解不了,你这夫君身上的贪念我也无能为力,我又如何能轻易解得了贪痴的毒呢。” 这倒是,这三贪之毒至今无人能解,连谢如婳自己也不得其法,她怎么敢要求其他人一夕之间就能救人于水火。 说不失望是假的,倒也谈不上难过,反正中毒的皇上平日对百里溟也很不友好,她凭什么替他劳心劳力? 不过若不解毒,又只能看着皇后利用他为所欲为,这也不是好事。 谢如婳不觉有些心烦,她只是想解了百里溟的毒,和他平平安安的过完下半生,上天为什么要这么考验她,给她找这么多事做? 箫景睿见她心烦,心里也不好受,忍不住温声安慰:“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在老皇帝的身上放了点东西,足够让他看清皇后的为人了。” 谢如婳意外的看向他,放了点东西,什么? 她的眼神非常淳澈,是最上等的琉璃也比不了的清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令人神往,箫景睿见着,不知不觉就晃了神。 “箫公子,箫公子?” 箫景睿赶紧回神,别开目光道:“我在诊脉的时候,给老皇帝的大拇指放了点血,然后洒了些情花之毒,这些情花虽不能让他醒过来,却可以令他保持断续的神智。” “情花?” 谢如婳猛然想起,箫景睿说过的,当初之所以有三贪之毒出世,也是因为老谷主中了情花之毒,三个徒儿为了研制解药才做出的三贪,现在用情花再去攻克三贪,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是不是也说明这样能够解毒? 谢如婳顿时希冀的看向箫景睿:“如果情花之毒都够让皇上清醒,那是不是说……” “没用的。”箫景睿知道她在想什么,摇 头道:“三贪可解情花,情花却不能解开三贪,不然在当年三贪祸世的时候,师傅早就这么做了,老皇帝中了贪痴不错,但他体内还有一种令他昏睡的迷、魂、药,这药只有毒王谷所有,我给他下情花,针对的只是这种药。” “你是说,皇上极有可能并非昏迷了这么久?” “是,皇上身上的贪痴,如果我没猜错,已经下了一个多月了,我们根本无法可解,但是那迷、魂、药却是最近才下的,那药亦是从贪痴中萃取而来,是一种令人昏睡的药物,我猜皇后正是为了应对今日这话情况,才备着。” “情花之中含有五石散一样的成分,可以消散缓解这种迷、魂、药的药效,如果老皇帝清醒时正巧药效发散,他便能恢复片刻神智。” 这种情况谢如婳可以理解,就如同百里溟并非适时发作贪欢一样,他也有间歇清醒的时候,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皇上这片刻的清醒时间,让他看清皇后的真面目,然后早日研究出解药,让一切归位。 谢如婳点点头:“没想到箫公子还有如此本事。” “王妃过奖了,身在毒王谷之中,每日与各种毒物打交道,比你们更清楚毒物的属性 也是正常的。” 谢如婳依旧笑盈盈:“你知道的,我说的并非这个。” 箫景睿一怔,脸色突然就有些可疑的殷红。 她指的是箫景睿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做这等小动作的本事,诊脉那会儿所有人可都盯着他呢,特别是皇后,她最怕别人看出端倪,一双眼睛肯定眨也不眨的看着箫景睿,他却能在这种情况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皇上放穴,下情花,当真高手。 反应过来的箫景睿讪讪摆摆手:“王妃过奖了。” “不过……”谢如婳一下严肃起来:“你当真一生下来就待在毒王谷从未出来过吗?为何我觉得,你对朝堂如此熟悉,连京城的繁华也不能让你入眼,甚至于你连这些朝臣名号都知道,毒王谷的消息,何时已经如此灵通了?” 箫景睿面色一僵,笑意在嘴角逐渐变得凝固。 他就知道,自己今日暴露太多了,若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只怕谢如婳从今往后都要防着他了。 可这个解释,如今的他还不想说。 箫景睿叹了口气:“我确实有些秘密现在不方便讲出来,不过恳请王妃相信,我箫景睿此生绝不会害你就是,我可以为你负尽天下人,但绝不会为天下人而负你。” 第二百六十章 抢夫 颠倒众生的容颜,纤尘不染的气度,此番意味不明的话从他口中吐出,加之他认真虔诚的眼神,都让谢如婳有种自己被帅哥表白了的错觉。 呸呸呸,她一个已婚女人,还是个肚子里带着球的,不会一朝穿越,就以为自己是万人迷了吧! 谢如婳赶紧拉回神智好,指了指外头:“天,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箫景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谢如婳赶紧溜之大吉。 太可怕了,一个如谪仙般的男子,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等令人耳红心跳的话,这要是个小姑娘,哪里招架得住啊,还好她已经有了百里溟,不然可差点就马前失蹄了。 她可一点儿也没红杏出墙的心思,还是赶紧去找百里溟吧。 而箫景睿看着她恨不得早点离开他的背影,默默失神,一抹苦笑在嘴边化开,轻声道:“对不起,婳儿,我来得太晚了,可我和百里溟想守护你的心是一样的,你能明白吗?” 可惜佳人已走,他便是有再多心事,对方也听不到了。 谢如婳着急着去找百里溟,而百里溟此刻则在书房里闭幕沉思。 回府之后,他已经从安阳王最后的那一个眼神中推算出 了他的意思,回想今日种种,的确是他和谢如婳太浮躁了,皇上的安危事关国之命脉,怎可随意让外人知晓,传扬出去? 还好安阳王的人,最终给出的结果能够令人安定,箫景睿也机警的符合上,否则若传出什么皇上不好的,引发朝堂动荡,只怕这会儿他就以已经是天启的罪人。 是他太自负,差点酿成大错,如果皇上中毒的秘密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百里虽有懊恼,但更多的是忧虑,皇上的病明显各中别有原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尚且能拖上一拖,但明日后日呢? 这般下去,绝不是办法,皇上久睡不醒,总会有人起疑,秘密也总有被人揭穿的时候,一旦到时候处置不好闹起来,或者还未等到那时候,朝堂已经被有心人煽动得乱了起来,不管什么结果,对天启国政都是一场巨大的冲击。 想办法让皇上早些清醒固然是个好主意,但绝不是最好的主意,以皇上对他的忌惮,如果他们对此操之过急,只怕皇上是宁愿相信他别有用心,也不相信皇后会做出那样的事。 看来,还得慢慢揭露皇后的真面目,拉拢更多的人整肃朝堂才行。 心里记挂着这么 多事,百里溟哪里还有心思待在府里,立刻就带上黑鹰,去夜尊府布置庶务了。 百里溟前脚刚走,谢如婳后脚过来就扑了个空,留下的风扬与她说了一下情况,谢如婳倒也没有多做纠结。 从毒王谷回来之后,他们就一直在不停的赶路,今天到家连歇都没歇的又赶到宫里,经历了这么一通生死边缘,若非谢如婳心智坚强,只怕她肚子里这孩子还不知道在此等刺激下,能否安分待的住。 此刻听百里溟不在府里,她早就累极,干脆回房洗洗睡下。 翌日,谢如婳刚起床,门房便递上一封帖子,说诚王妃在府里办宴,准备邀请江夏王妃,王爷和月夫人过府,一同参加宴会。 沈云初办宴? 这个沈云初,还真是关心江夏王府,他们才回来第二日,就被她知道了,知道便知道吧,一般人家识点脸色,知晓他们久游归来,要邀请人也该让他们缓和几日,养好精神才是,就这般突兀的送上一张帖子,是无所谓她去不去吗? 而且这帖子的内容也奇怪,诚王府没有男主人,却特意让江夏王也参加,若是女子之间聚会也罢,让她一个王妃去也就足够了,却还要加上一个叶如月 ,就算她和叶如月交情好,一个妾室去参加这等宴会岂不被人笑话? 他们这三人,要么独请一人,要么就让他们夫妻二人前去,要么干脆都别请,这番帖子送来,当真叫谢如婳看不懂沈云初的意图,她想让江夏王府的主子都上她府里,给她看一场妻妾争宠的现场直播吗? 谢如婳醒了醒神,就听伺候她的素香在一旁叨叨:“这个诚王妃也真是的,平日王妃不在府里,她老是来叨扰月夫人就算了,咱们王妃出游才回府,她就不能让人歇口气么?还马不停蹄的让人送了帖子来,是想让咱们王妃失去礼数不成?王妃身子和虚着呢,这又刚有了身孕,可不得养着。” 闻言,谢如婳突然福至心灵。 是了,沈云初为何会送这样一张贴子,她现在终于明白过来。 她出门奔波这么久,昨日为了引开皇后对百里溟的敌意,又自曝自己已有身孕,沈云初必定是算准了她为了养胎,一定不会去参加这个宴会。 她不参加,便宜的人是谁?自然就是叶如月,而让一个妾室独自去参加宴会终归不妥,那么百里溟这个王爷就得出面,到时候二人同行,她也算给叶如月和百里溟制造机会 了。 或者说,她这也是在给百里溟和自己制造机会。 叶如月一个妾,在沈云初眼里根本没有利用价值,为何她还要费心巴结?还不都是为了有个正当的掩护,理所当然的牵上百里溟这根线么? 沈云初对百里溟的意图,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前女友为了和前男友复合,趁着前男友妻子孕期,设计重逢重燃爱火,还用着小、三的名义将前男友约出来,这戏码,啧啧,就是现代最流行的小说也不敢这么写。 这样的好戏,她这个做正妻的不参与,岂不失了乐趣? 素香见她不住咂舌,关心道:“王妃,我看那诚王妃一看就没安好心,她早就觊觎咱们家王爷,这回知道王妃怀了王爷的孩子肯定心里不爽快,指不定在背后憋着什么坏呢,要不这个宴会咱们别去了?” “去啊,为何不去,本妃是王爷名正言顺的妻子,在哪都是明媒正娶的正妃,岂是她们这等别有用心之人可以比拟的,本妃不去,月夫人和王爷就去不得,本妃怎么好搏了诚王妃的盛情,扫了她的兴呢。” 这倒是,沈云初算计这么多,却独独忘了她这个正妻,是有权限制叶如月这个妾,不让她出门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丑角 加之这又不是多重要的宴会,百里溟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如果他们三人都不出面,岂不枉费沈云初费心算计一场? 连百里溟那么直白的拒绝,都不能让沈云初死心,看来得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掐灭她对百里溟和自己无休止的麻烦才行。 谢如婳笑笑:“诚王妃如此盛情,想必这场宴会一定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本妃刚回京城,待在府里也是闷得慌,咱们不妨都去瞧瞧,正好也许久不见月夫人了,春花,你将帖子送去给她看看,让她早些装扮上。” 刚赶来的春花得令,直接下去办事。 秋月知晓谢如婳一向不是个喜欢热闹的,此番愿意前去必有她的用意,便温声道:“那,奴婢给王妃装扮装扮?” 谢如婳点头:“好。” 素香一听连叶如月也要带上,便有些不平:“哼,外头那些个自以为是的狐媚,有哪一个比得上王妃,不安分待在府里就算了,还敢联合外人送这样的帖子来,就不怕自取其辱吗?” 谢如婳哭笑不得:“帖子上指明让本妃带上叶如月,本妃若置之不理,岂不给人一个善妒的说法?再说,沈云初一个正经王妃,自己与一个妾室交 好,邀请一个妾室参加宴会都不怕别人编排她,本妃还怕带一个妾室赴宴不成?” 沈云初巴不得谢如婳不带叶如月,好拿这事笑话她善妒,既然如此,谢如婳更要将人带上,也好反过来证实她与妾室交好的名号。 素香知道谢如婳安排的意思,但还是不爽:“奴婢就是气,为一张无足轻重的帖子,王妃要受这等委屈。” “嘘,可别这么说,能被诚王妃邀请的,可都是京中有名有实的人物,她给了我这么一个跻身名流的机会,我当感谢她才是。” “王妃……” 谢如婳将手放在素香的肩头,认真道:“素香,这话在咱们这儿说说便罢了,你的爱憎分明要用在对的地方,再怎么说诚王妃也是兵部尚书的嫡女,是正经的大家闺秀,你家小姐才是人人口中的草包,不可轻视人家。” “小姐才不是草包呢,谁是草包谁心知肚明。” 素香道嘟囔了声,倒是受教:“奴婢就是为小姐抱不平而已,到外头奴婢不会这么说的,小姐的面子大过天,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谢如婳见她真听到心里了,这才笑道:“那,现在本妃饿了,不如就有劳素香姑 娘去给你家小姐传个膳?” 素香的脸色立刻亮堂起来:“就知道小姐有了身子容易饿,奴婢早早就跟小厨房吩咐过了,早膳都在灶膛里温着,奴婢这就去取来。” 谢如婳满意的点点头。 秋月在一旁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给王妃好好装扮一番,把所有人都比下去,让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全都自惭形秽!” 谢如婳就知道最懂她心思的还是秋月,便由着她为自己打扮。 要让敌人知难而退,除了必要的战略,气场和气势一样少不了。 秋月给她梳了个挑心髻,髻上缀着点点莹白的珍珠,尾上还别着一支珠流苏簪,一身华贵清雅的月白宫装,宫装上是繁琐别致的各种绣花,这手艺出自华妆,乃世间绝无仅有,谢如婳一上身就给人感觉清雅无双,不可冒犯之感。 素香见着,忍不住惊叹:“秋月姐姐就是手巧,王妃这么一装扮,完全成了九天而来的仙女,奴婢都不敢认了。” 谢如婳笑了声:“就你嘴甜。” 已经派人去请百里溟了,风扬回禀说王爷一会儿就会过来,让王妃先用早膳,谢如婳不耐烦看到叶如月那张脸,便独自吃了。 在三个丫鬟的伺候 下用了一道丰盛的早膳,到时间了,谢如婳才施施然出门。 走出大门,终于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叶如月。 谢如婳见她看到自己时,面上一闪而过的讶异,还有她身上那件,虽然艳俗却华贵的装扮,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叶如月的被邀请,和百里溟的出门,都是叶如月自己和沈云初一早就商量好的,叶如月是笃定了自己一定会去这场宴会,所以早早就花大价钱把衣裳都买好了。 不错,这件华裳依旧出自谢如婳的亲手设计,由华妆售卖,只是叶如月不知道罢了。 只是这衣裳……谢如婳怎么看怎么怪异,她明明是想做的是一件飘逸灵动的红装,衣服出来了,成品也极好,可穿到叶如月身上,好看是好看,却因为她的矫揉造作,无端生出一种风尘味来。 啧啧,果然衣裳也挑人,被叶如月这么一穿,谢如婳都要觉得自己侮辱了这件设计。 叶如月本来对谢如婳也要去宴会这事讶异着,见她如此贵气逼人,心中又是一阵嫉妒,不过看她之后竟然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衣裳,又得意起来。 草草行完礼,她就止不住得意道:“这衣裳漂亮吧?可是在京 城最大的成衣铺子华妆买的,足足花了妾身不少银子呢,不过也值了,能得王妃青眼,妾身也觉得非常满意。” 这个蠢货,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嫉妒她买了件漂亮衣裳吧? 谢如婳扯了扯嘴角:“在你身上,的确值那么多银子。” 看在银子的份上,她就不计较自己的作品被糟蹋了。 此时,百里溟总算忙完庶务从书房走到前院,一到大门前就看到两个美人在那站着,他想也不想的就往谢如婳直接走去。 他身着一身黑衣,衣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锦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点缀,干净利落的装扮,姿态挺拔,步履矫健,与谢如婳站在一起,倒是与她的白衣相得益彰。 百里溟一来,两个女子同时行礼:“参见王爷。” 叶如月微抬眼角看了百里溟一眼。 一段时间没瞧见,百里溟瞧着倒是愈发俊朗了,也难怪那沈云初念念不忘,便是自己日日对着,也不免动了凡心啊。 百里溟“嗯”了声,让她们免礼,托起谢如婳的手,竟是看也不看叶如月,就往马车走去。 “王爷,哎呀!” 叶如月只觉心里发酸,立刻装出为了追他们而不小心崴脚的摸样,往地面扑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白眼狼 想象中的英雄救美并没有发生,叶如月见百里溟明明听到自己的惊呼了,却连回头都没有,不觉眼中一寒,在即将与地面扑个正着的时候,突然很有技巧的一滚。 谢如婳看她滚的如此蹊跷,既不伤着自己,又能让人看着狼狈,不由得微微勾唇,假意道:“这地也太滑了些,一不小心都差点摔着月夫人了,你们还不去将月夫人扶起来?” 春花比叶如月的丫鬟速度还快,极有眼色的走到她跟前,亦是用一股巧劲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笑盈盈道:“月夫人小心,路滑摔跤可不是好玩的。” 叶如月没摔疼,倒是被春花暗中掐得疼到骨子里,她狠狠瞪了春花一眼,面上愈发柔弱:“王爷,妾身,妾身这脚崴了,好像不能走了呢。” 她的本意是想让百里溟抱她起来,在这些人面前展示百里溟对她的看重。 可惜老皇帝如今昏迷在床,百里溟已经不用通过她做戏给任何人看了,如今的他心里只有谢如婳,又顾忌他怀着孩子,哪还会再让她心烦。 百里溟脚步是停了,却只是面无表情道:“如果崴得严重,那诚王府你就不必去了,留在府里好好养伤,想来诚王妃也能够体谅你的特殊 情况。” 不去?那怎么可以,她和沈云初还谋算了好一出让谢如婳丢脸的戏码,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叶如月面色讪讪:“那多失礼啊,诚王妃对妾身一向友善,妾身便是撑着,也不能辜负王妃姐姐的一片心意,咱们走吧。” 正经的“王妃姐姐”在这儿,她却叫也不叫,偏生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叫得如此亲热,这吃里扒外的功夫可谓太过明目张胆了。 谢如婳淡笑着对百里溟说:“瞧瞧,月夫人与诚王妃果然情深意重,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连脚崴了还要撑痛前往,这份感情之深,当真叫人羡慕呢。” 百里溟扫了叶如月一眼,毫不留情道:“院子里的狗,给两根骨头还能记个恩,吠几声给你听,山上的狼带回府里,便是对它再好,它也总想着离家,有些还会怨恨主人拘着它,总有那么些个吃着主人粮食,却想着外头自由的,不必理会。” 这是暗讽她是条白眼狼? 叶如月脸色一白,立刻红了眼眶:“王爷您误会了,事实并非王爷您想的这般,我与诚王妃投缘,我们二人又有结拜之义,所以我才克谨的称她一声姐姐,妾身吃的穿的都是江夏王府给的,哪里敢忘恩负主 ,妾身在王爷眼里,是这样的人吗?” 百里溟看向她,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就是这种人”就差没亲自说出来了。 叶如月更委屈了:“王爷,王爷与王妃出门游玩不曾带上妾身,妾身一个人在府里诸多寂寞,所以才与诚王妃交好,王爷可是怪了妾身的自作主张?如果王爷不喜欢妾身同别人说话,妾身日后不再与外人打交道就是了。” “可别,你有你的朋友圈子,我们可不敢干涉,再说你都与诚王妃结义了,我们若是破坏你与她的情分,岂不成了小气无德之人。” 谢如婳意味深长的说:“我与王爷也没有资格指教你的为人行事,但有些底线你须得自个儿明白,正像你说的,你的吃穿用度可都是王府提供,旁人帮不得你分毫,你若为了那些有的没的的目的,将王府置于险境,日后王府若是有什么事,牵连的也是你自个儿。” “还有,你自己什么身份自己得知道,虽然诚王妃认你做妹妹是好事,但别忘了人家是尚书嫡女,还是个正经王妃,人家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可切莫将福分当福气,做出有辱你这姐姐看重的事来。” 一番连敲代打,直叫叶如月的面色一阵清 白交替,谢如婳才满意了。 懒得再应付她这等绿茶戏码,谢如婳对百里溟道:“既然月夫人对诚王妃如此敬重,咱们若不带她,岂非被王妃怪罪?时候也不早了,我看都别杵在这儿了,赶紧出发吧。” 百里溟点点头:“走吧。” 谢如婳满不在意的哼了声,回首道:“马车里容不下这么多人,我和王爷坐前面的马车,就劳烦月夫人单乘一辆了。” 可是马车明明很宽敞啊? 叶如月气恼的看着前面对谢如婳无微不至的百里溟,恨恨绞着手帕,却不敢再上前招百里溟的厌烦。 她算是看出来了,百里溟对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下她的面子,连谢如婳嘲笑她的出身上不得台面,不配跟诚王妃站在一处,他都没有对自己半分维护,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谢如婳的位置,在百里溟眼里已经完全颠倒过来了? 以往百里溟对她虽然从未宠幸,可一向是宠爱有加的,虽然很多时候都喜怒无常,但温柔也常常有之,从未向今日这般,冷眼相待。 反观谢如婳,她是毒舌,这么久以来一向如此,但这回百里溟却任由着她这般奚落自 己,不仅不责怪还宠着她。 还有,百里溟不是一向不近女色么?自己这般姿色都没能让他入眼,怎么就和谢如婳连孩子都有了? 如此下去,自己的地位岂不岌岌可危! 看着跟前毫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再对比谢如婳和百里溟所坐的亲王座驾,叶如月盯着谢如婳小心翼翼上车的背影,眼里的妒火几乎要将她烧出个窟窿。 那边的两人自然也感受到了,对于对自己有敌意的人,两人的感应一向都非常敏锐。 上了马车,给谢如婳特意垫了软垫,两人终于坐定出发之后,百里溟便有些不解:“这等无聊的宴会,不必理会就是了,你何苦如此大张旗鼓的前往,还把她带上,没得坏了自个儿的心情。” 谢如婳笑了笑:“这样的宴会对王爷来说是无聊,对某些人来说却不是,诚王妃都为咱们安排到这地步了,我若不往,岂不惋惜?” 百里溟扫过那帖子一眼,自然明白沈云初的意图,对此他很是不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过去的便过去罢,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了,她现在又来做这些,当真是无事生非。” “有人惦记王爷,还用尽手段的想得到王爷的关注,王爷心里就不感动?” 第二百六十三章 觊觎 感动个鬼,要不是谢如婳一定要去,他担心她的安危,百里溟一点也不想参与到这种无聊的场合里面。 谢如婳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道:“王爷不感动,妾身却感动着呢,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惦记我的夫君,我若不做点什么让她安分,日后岂不得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既然是人家自己送上来的机会,咱们不接着,也辜负她的一桩机缘算计不是。” “王妃的意思是……” “她既然这么喜欢别人的夫君,咱们不妨就送她个夫君好了,最好是厉害些的,能好好管着她,让她不要有事没事还想着红杏出墙。” 说得是啊,沈云初如此不安分,不过是觉得自己出身高贵,做个寡、妇委屈了她罢了,她想挤走谢如婳,与百里溟在一起,或许有当初定亲差点成就好事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今时今日,百里溟的身份地位吧。 百里溟小时候没中毒,生的何等粉雕玉琢,玉雪聪明,小小的沈云初只见过他一次,沈家就给二人定了亲事。后来他中毒毁容,又恰逢皇上和皇后都有意打压他,本该雪中送炭的沈家却在这时恨不得赶紧跟百里溟撇清关系。 要不怎么说 谢如婳如此看不起沈云初呢,既是定了亲的,在那种情况下不能守护百里溟,站在他身边为他争取父母的支持也就罢了,竟然还做了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不仅迅速退婚,还怕曾经定亲的事影响到自己,火速嫁给了当时如日中的诚王。 也亏得诚王是个容人的,不计较他们沈家的见风使舵,什么都纵着她,可惜她太无福分了,没两年诚王就战死沙场,然后她就成了寡、妇。 寡、妇若能安分守己倒也不枉费诚王府对她的看重,可惜她又不是那样的人,本来寡、妇门前就是非多,她不守着诚王府家业便罢,还做出那等有辱门楣之事,前段时间才传出她圈养小倌面首的事,现在又来明目张胆的觊觎别人的夫君,当真连脸面都不要了。 世间哪有这么多回头路,既然是自己当初看不上的人,何苦到如今又来费尽心思招惹,既然她这么能折腾,不治治她岂不成了谢如婳的软弱! 她谢如婳一向护食得很,别人怎么争抢她不管,但要争抢到她头上,她是势必要让对方付出点代价的,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沈云初也该清醒清醒了。 一行人到达诚王府的时候,沈云初刚 出门口。 似乎是特意出来迎接江夏王府的车架,谢如婳刚探出头,就听沈云初难掩高兴的声音:“还以为王爷不喜这等吵杂的宴会,没想到王爷亲自来了,快快有请。” 百里溟脚步未动,直接等着谢如婳下马车了,才淡淡道:“王妃要来,本王不过作陪,诚王妃请便,不必招呼我们。” 正生硬刻板的态度,毫无温情的话语,简直比对着一个陌生人还陌生,沈云初的笑容当场就僵在了脸上。 谢如婳笑了笑:“让诚王妃见笑了,自从知晓本妃身怀有孕之后,王爷就对我爱重得很,到哪都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不,接到诚王妃的帖子,本妃执意要来,王爷只好由着我过来陪着了。” 一字一句,皆在显示百里溟对她的宠爱,沈云初差点没绷住。 到底是尚书家出来的千金,她很快收拾了表情,道:“江夏王妃是个有福之人,能得王爷如此倾心相待,不像我,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成了个孤家寡人,莫说夫君爱重了,连个孩子也得不到,王妃的日子当真叫人羡慕。” “王妃的生活也让人羡慕啊,你虽然失去了一棵树,却是收获整片森林的,不是吗?” 还未等沈 云初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谢如婳就和百里溟直接入内了,连等都不等叶如月。 沈云初怔了怔,终于回味过来什么是“收获整片森林“之后,面色一变愈发气恼,狠狠一跺脚,竟是连迎客都顾不得了。 好,好得很,谢如婳竟敢嘲笑她水性杨花,她倒要看看,一会儿被人真正指责水性杨花的会是谁! 人都走了,自然无人再带领叶如月入内,她的青帷马车脚程又慢,所以等她赶来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她身上没带邀请帖,身为妾室又极少参与这种场合,诚王府的下人不认识她,便不放她进门,还说在邀之人绝对没有妾室,质疑她乃别有用心之人,会拖累诚王妃的名声。 也是,哪个正经正室办宴会会邀请一个妾室来参加?还是王妃这等级别的正室,现在诚王府之内参加宴会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放她入内,岂不让人笑话? 叶如月不知这本就是沈云初的意思,急得满头大汗,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最终还是谢如婳想起她来,派了春花过来接她,她才得以进门。 只可惜,她想和各位正经嫡夫人相交的心思还是没能实现,沈云初知道她已经顺利进府之后,为 了不让人笑话她与一个妾室私交,便让丫鬟们用她要见她的由头,把叶如月引进一间偏房里,就这么晾着,谁也没理会。 叶如月不知自己被当成一道配餐佐料,还等着有人来邀请她前去宴会场地呢,她不知此刻诚王府的前厅,宴会早就已经开始了。 诚王府并无长辈,老王爷和老王妃早已故去,诚王又是个英雄气短的,早年战死沙场,听闻诚王生前对这位王妃非常宠爱,加上沈云初身为兵部尚书沈致远的女儿,沈致远位高权重,诚王府的人也要仰仗三分,便都由着沈云初在诚王府为所欲为。 如今府里连个掌事的都没有了,堂亲族辈们忌惮于尚书府的尚在,也不敢指责沈云初任何,诚王府几乎可与说是沈云初说了算,难怪谢如婳当初就说,不用侍奉公婆,又得丈夫宠爱,沈云初可谓选了一门好亲。 这会儿,她一个人坐在主位上,两边还坐着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众人有说有笑,倒也其乐融融。 身为尚书府出来的嫡女,沈云初的社交手段不在话下,如果抛开她的私人作风来看,她也算是个合格的当家人。 谢如婳兀自想着这些,突然话题就扯到她身上来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规矩 “听说江夏王妃身怀有孕了?” 说话的是兵部侍郎家的杨老夫人,说起来和谢家还有些沾亲带故,按说身为长辈,她在这种情境之下本该关心谢如婳才是,可她的语气却是带着一种“怀孕了,就该好好在家戴着安胎,不该还出来瞎折腾”的蔑视。 百里溟在天启本就是极具争议的人物,现在他的王妃怀孕,自然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谢如婳并未觉得窘迫,只是笑笑:“是,承蒙上天厚爱,让我和王爷终于有了子嗣。” 杨老夫人道:“那还真是值得恭贺啊,不过……这从外头带回来的子嗣,须得讲究,你们年轻人不懂这当中的规矩,我老婆子便得嘴说一声了。” 谢如婳有些奇怪:“什么规矩?” 杨老夫人拍了拍衣摆,端出一副老泰山的威严,一本正经的说:“这外头带回来的子嗣,本身身上是带些煞气的,须得在祖宗门前磕了头,跪上个一日,再准备些瓜果点心报备了子嗣的来处,用丢羊角锥的法子,得了祖宗认可才能作数,不然啊,是进不了自家大门的。” 谢如婳满是讶异:“竟有这种规矩?” “那是,所以老身才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嘛,这些可都的好好学 学。” 学什么,如何做个刻板的迂腐之人? 谢如婳呵呵了声:“那敢问老夫人,如果祖宗不同意,又当如何?” 杨老夫人睨了她一眼,一板一眼道:“祖宗不同意,就是质疑这子嗣的来路和命数,此子既然对家中风水无益,自是不能进门的,无非是一碗落子汤,或者送人贱养的结局,这是一贯的惯例。” 世上还有这种事?他们不过外头云游了一番怀上孩子,就要历经这种屈辱? 什么叫外头带回来的子嗣,得祖宗认可才作数,说得倒像是谢如婳不贞,怀了别人的孩子似的,竟然还要祖宗同意,看不见摸不着的祖宗,还能阻止她生孩子不成? 最可恶的是,竟然要她打掉孩子,便是生出来也要送人,她的孩子在肚子里还没出生呢!就遭如此算计,身为娘亲简直孰不可忍! 不过自己与这位杨老太太无冤无仇的,她为何要这样算计自己…… 谢如婳几乎是下意识的朝沈云初看去,就见她的面上果然还存着一丝来不及隐藏的微微得意。 原来是她在背后搞鬼,怪不得方才就见沈云初与这位杨老夫人嘀嘀咕咕,谢如婳还当她会笼络人心,能撑大局来着,没想到两人狼狈为奸,背 地里居然打着这种主意。 兵部侍郎归在兵部尚书旗下管辖,也难怪这位老夫人会帮着她,不过沈云初若是以为自己会让着一个老太婆,那就错了。 别人都好意思为难她了,她还不好意思为难别人么? 谢如婳依旧笑着,面上却有了冷意:“老夫人,话怎么能这么说,我和王爷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得祖宗同意不成?且不说我这孩子在我腹中已有两个月余了,便是在外头怀上的,也是我和王爷的孩子啊,若因为一个无中生有的规矩就要喝落子汤,这不是草菅人命么。” 杨老夫人自恃清贵,一向被人敬着,哪里听过这种当面驳脸的事,当即便沉下脸来:“荒唐!你一个黄毛丫头如何懂得这些规矩的严谨,老身好心教导你是为你好,你可莫要不识抬举。” “本妃是年轻了些,需要指点,但又不是痴傻,请问这是哪里来的规矩,可有明文立案,国书传诵啊?” “这……” “再说了,本妃好端端怀个孩子,本是天理常纲的是,老夫人不替本妃和王爷高兴,也就算了,这孩子还未成型呢,老夫人就想着如何让他落胎,若非知晓老夫人的为人,本妃还当老夫人是见不得我有孩子,拿 出个规矩来别有用心呢,” 心思被戳穿,杨老夫人不由得恼羞成怒:“好你个谢如婳,老身以为你能成为江夏王府的王妃,就算不是知书达理,也该明辨大方,没想到江夏王妃却连私德都不修,污蔑老身,还顶撞老人,你的家教就是让你这帮不尊长辈的吗?” 这是,说不过她,就拿自己的年纪来倚老卖老? 谢如婳神色未变:“本妃可没有不敬老夫人啊,这不都是老夫人句句在正对本妃的孩儿么,都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于这些明知是糟粕的规矩,我们自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敬畏祖先本没有错,但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去给祖宗磕头跪拜,祖宗就会高兴吗?” “为了子嗣传承,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敬上,而不是听信所谓的规矩去坏了自己的身子骨,若当真有这种规矩的话,本妃就得破例当这第一人了,如果人人都要扔羊角锥子来决定自己孩子的命运,那那些担货郎,那些南来北往的生意人,那些随夫出行的夫人们岂不都绝了后?” “还有啊。有些规矩可以敬畏,却不能盲从,各位都是做娘,或者未来可能做娘的,你们也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有了孩子, 还被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祖宗,质疑孩子的来处,要用这种方法去获得所谓的认可吧?” 宴会男女分席,在座的都是女流,闻言纷纷议论起来,谢如婳说的有理有据,谁都无从辩驳,并且他们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等不入流的规矩,一时间看向杨老夫人的目光都意味深长起来。 杨老夫人针对的意味太明显了,如果不是谢如婳得罪了她,就是有人授意她这么做了。 眼见谢如婳四两拨千斤的就将舆论偏向对自己的不利,沈云初不得不承认,谢如婳的确伶牙俐齿,她的第一个计谋,算是彻底失败了。 她赶紧站出来圆话:“好了,都是些小事,杨老夫人也是为王妃着想,王妃就不要如此较真了嘛,马上开席了,大家动筷,吃好喝好哈。” 到底是谁较真,如果真被这些人道德绑架,那跪在祠堂一天一夜威胁孩子安危的人可是她! 不过谢如婳也懒得计较这些,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想太过张扬。 宴会开席,大家觥筹交错的开始喝起酒来来,谢如婳因为顾及孩子,并没有喝酒,只是捡着就近的菜,慢慢吃着。 以沈云初的性子,一计不成肯定还会再生一计的,谢如婳等着看她出招。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尴尬 宴会在诚王府的花厅举行,依旧男女分席,不过因为只是家宴形势,规矩倒也没有那么严谨,只用一方巨大的山水画屏风隔了两边,就分开坐了。 主人家的位置设在屏风中间的上一级台阶上,为了照顾两方宾客,面前并未有任何遮挡。 开宴没一会儿,沈云初就端起酒杯:“今日、本是我家王爷的生辰,遗憾他英年早逝看不到如今的锦绣江山,我身为他的未亡人,不该忘记,也不能忘记他在世上的一切,所以借着这个好日子,举办这个宴会,就当借着大家的光,为王爷庆生了!” 叫这么多活人来,就是为一个死人庆生?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怪异。 谢如婳耸耸肩,沈云初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这样说话,如果这种酒都有人喝,那人也该去阴间,和诚王称兄道弟了吧? 还真有人敢喝。 沈云初特意提及已故的诚王,本是想让大家觉得她对诚王情深意重,不是忘本之人。但用词不当变成了为死人庆生,见所有人都没有动酒杯的意思,她顿时尴尬得下不来台,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见一个三五大粗的汉子一拍桌子站起来,吼了声:“好!” 好?好 什么? 汉子高声道:“诚王妃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我就知道王妃绝不像外头说的那样子,诚王高风亮节,他看上的人又岂会作风偏颇,王妃这番话说的极好,王爷当年南征北战何等英雄,我们确实都应该记住他的丰功伟绩!” 虽然是分席而坐,不过屏风并不能阻隔声音,两方的人自然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话一出,众人的面色都有些一言难尽,什么叫“就知道王妃绝不像外头说的那样”,哪样?作风偏颇,如何偏颇?自是她水性杨花,在府里圈养小倌的事。 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法,让沈云初的面上也是万分尴尬,这人还真是和她一样,不善言辞,一出口就是让人尴尬的局面。 不过此人也算间接为她解了围了,沈云初只能顺势道:“多谢李将军对我们王爷的敬重,王爷若是知晓他在人世还要人这样挂念他,一定会高兴的,我替王爷敬您一杯。” “干了!” “干!” 谢如婳在一旁看着,只觉这两人的对话好笑得紧,二人若是坐在诚王的坟前这样喝酒说话,倒是应景。可在自家宴会上屡次提及早逝的夫君,不让人觉得渗得慌吗? 示意伺候的秋月附耳,谢如婳小声问道:“说话的这位是?” 秋月朝屏风外看了一眼,打听了一阵,没一会就回来回话了。 “这位是当年司南军军中的一个副将,名叫李大牛,人如其人,是个力大无比的莽夫,司南军当年由诚王统领,听说诚王对他很是器重,这位李将军对他自然也无比拥护,如今司南军被并入镇南军,由太子殿下管辖,李副将也就失势了。” 难怪这个糙汉子对诚王有种盲目的崇拜,连着对沈云初这个诚王妃说话也如此不遮掩,军中的人自来直来直去,加之又是诚王当年的得力部下,沈云初便是对人家有意见,也得端着些王妃的风度。 只见李将军豪气的直接干了一大碗,连屏风这边的女子都听到了喝彩声。 沈云初坐在主位上,自是见着了的,见自己面前的小酒杯对比人家的海碗实在太过小气,便也学着人家倒了一碗酒,起身道:“干。” 如此气魄,倒是非常对诚王府那些昔日部下们的胃口,立刻又有三三两两的人起身给沈云初敬酒。 为显自己大方,似乎也被方才那句“外头说的那样”刺激,她又连着喝了好几碗。 一番 敬酒下来,沈云初的脸已经浮起了微微的酡红,眉眼含波,姿态微醺,瞧着竟是有些醉了。 谢如婳见她这般,淡淡勾唇。 真正酒醉的人,状态可不止这样,也不知沈云初此番是真醉了,还是装醉要去实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宴席也就散场了,接着是宴会一贯的项目,赏花赏景,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以及你来我往的人情客套。 沈云初笑道:“瞧我这不胜酒力的,似乎有些醉了呢,不好意思各位,我先失陪一会儿,出去醒醒酒,你们自便,自便啊。” 说完,交代了贴身嬷嬷好好招呼宾客,自己就去休息了。 主人临场离开,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来诚王府了,这会儿都约着交好的姐妹兄弟,各自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玩起来。 谢如婳不喜欢卖弄,对这些文人雅士的东西虽有欣赏并不神往,也就看着旁人舞文弄墨,私下与三个丫鬟不时点评两句。 正瞧着,远远听到有人叫她:“如婳姐姐,如婳姐姐,真的是你?” 谢如婳抬眼,就见打扮清雅的罗明玉朝她欢喜的走过来,她眼前一亮,淡笑:“明玉, 你也来了。” 罗明玉点头,朝她靠近,欢喜的拉着她的手:“上次华妆一别,明玉心里便十分惦记姐姐,本想去府上拜访一番,却听说你和王爷远游去了,没想到今日能在这儿碰上。” 谢如婳看到她也很高兴,笑道:“昨儿才回来的,又去宫里折腾了一天,都没来得及拜访你,如何,你的那位如意郎君,可向你求婚了?” 罗明玉无端的笑容一僵,此时并无外人,倒也不是不好意思,只是有些话实在不适合在这时候开口而已。 她道:“别提了,这个过程一言难尽,日后有机会我再与姐姐细说,好在爷爷已经替我推了三皇子的亲事,也算因祸得福了。” 谢如婳知道罗明玉为了拒绝三皇子这门亲,废了多少心思,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她的那位青梅竹马,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倾心她? 瞧见她眼中的询问,罗明玉笑了笑:“反正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我们再慢慢挑嘛,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男子。” 她既然不想谈,谢如婳也不好再多问揭人之短,便将这个话题盖过了。 “对了,方才一直没见着你,你怎么这个时间才来,午宴都过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撞见 罗明玉道:“我知道午宴过了啊,我不是来参加宴会的,故而特意选在这个时间来走一趟,我来诚王府是为了送件东西,正巧见到姐姐在这儿,就过来打个招呼。” “送东西?” “是。”罗明玉扬了扬手中的玉佩,道:“这是诚王的旧物,是我爷爷从一个军中将士那儿找到的,爷爷说这个玉佩质地不同寻常,极有可能是贵重之物,便让我送回来,交还与诚王妃。” 谢如婳扫了一眼,突然就被上头的那个“溟”字所吸引,立刻道:“你爷爷如何肯定,这是诚王的遗物?” “是手持玉佩的将士亲口所说的吧,我也不大清楚。” 如果谢如婳没猜错的话,这上头的“溟”应该是指百里溟才对,怎么会是诚王的遗物? 谢如婳只觉不寻常,接过玉佩仔细瞧了瞧,确实是一个篆体的“溟”,这个字并不显眼,或许罗老将军并未看出这当中的门道。 只是这样的一个玉佩落在普通将士手里,终归有许多不同的解释,还是小心为好。 谢如婳不能直接扣押罗明玉的东西,立刻就道:“这玉佩贵重,我看也绝非凡品,这样吧,我陪你一同去寻诚王妃,看看她对这个玉佩可有印 象没有。” 罗明玉只当谢如婳是好心,立刻就点了头。 两人一起走到沈云初住的院子。 王府的格局一般都差不多,谢如婳根据江夏王府的位置直接往主卧走去,奇怪的是这一路并没有什么丫鬟小厮,沈云初的院子静悄悄的,连一个伺候的人影都没有。 连罗明玉都有些奇怪:“咱们没走错吧?为何此处这般安静?” 谢如婳摇摇头,听到前头有些奇怪的声音,便示意罗明玉噤声,两人往前继续走去。 原来这院子有前后两进,由一条长长的走廊隔着,谢如婳她们走在外头的廊上,并未瞧见什么人,但与之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此时却在上演一番极具刺激的春、宫、图。 离得近了,谢如婳总算听到隔墙断断续续的动静,她猛然顿住脚步,到底不是未经人事的罗明玉可比的,立刻就拉住了她的胳膊,阻止她继续向前。 罗明玉一阵疑惑,谢如婳指了指上头的雕窗,示意她自己看。 不明所以的罗明玉踮起脚尖透过雕窗,看到里头的两人,蓦然就瞪大了双眼,捂住嘴巴。 她又羞又臊:“如婳姐姐,你知道里面在做什么,还给我看这个。” 谢如婳笑笑,小声道:“ 外头这么安静,连个伺候的人影都没有,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眼下咱们撞见这种事,也不好说出去,我看你这玉佩只能明日再来送了。” 罗明玉两眼一瞪:“你是说……” “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罗明玉赶紧点头,也是,能在这个院子支开说有人,还如此行事的人,除了沈云初本人还能有谁,不过她还真是大胆啊,外头那么多宾客,她竟然敢在这时候乱来。 谢如婳指了指后头,罗明玉知道她是想说先离开这里,便猫着身子慢慢走过来。 两人正打算离去,墙后头突然传来沈云初有些不满的声音:“让你给江夏王妃下药,你倒是下了没有?我看她像个没事人似的,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嘛。 一个男子的声音不耐烦道:“下了下了,她不喝酒,我只能下在她的饭食里,你也知道她会医术,一般的药肯定被她察觉,所以我给她下了点千日醉,至于反应嘛,你也别着急,等咱们完事了,药效发作,她肯定也困了,到时候咱们再将人领过去就行。 千日醉? 谢如婳下意识的一探自己的脉搏,好像是有那么些细微的不对劲。 但她没有惊慌,而是停下脚步,继续听 着沈云初为了对付她,还能出什么恶毒的主意。 沈云初似乎不相信男子的话,怀疑道:“你可莫要下错了,那谢如婳机警得很,这事得提着十二万分的警惕才行,还有李大牛那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知道了知道了,李大牛那边都已经全安排好了,就等着看最后结果就成,王妃还信不过我区某人的手段吗?要是信不过,区某再让王妃见识见识?” “讨厌。” 一声娇羞的“讨厌”婉转绵长,里头又窸窸窣窣起来,谢如婳和罗明玉却再已无心关心,他们的一颗心都在谢如婳身上。 罗明玉担忧道:“没想到诚王妃的心思如此狠毒,竟然要这般陷害姐姐,现在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自是要以牙还牙报复回去的,就如同当初,太子和谢清清设计陷害自己一样。 谢如婳沉声道:“现在咱们赶紧回到方才的地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明玉,听我安排。” 沈云初都给谢如婳下千日醉了,罗明玉哪还不由着她。 两人一起回到方才的凉亭里,谢如婳示意素香拿出她的随身药包,服了一颗解毒丹,又用银针催吐,将中午吃进去的那点东西全都吐出来。 也不知 千日醉的药效吸收了多少,吐完之后的谢如婳,为保险起见又替自己扎了一遍银针,逼出体内的余毒才作罢,为此她还让丫鬟们秘密给她端了几壶茶水,灌得她彻底不受千日醉影响了,众人才算安心下来。 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沈云初的手段,没想到沈云初为了让她安心吃饭,竟能让整桌子的人都吃同样的饭菜,今日中千日醉的肯定远不止她一人,极有可能满桌的人都中了。 谢如婳叹了口气,为了让她放下戒心,沈云初也是下了血本了,既然如此,她也要让所有人看看她的真面目才行。 吐完,这口气总算缓过来了,素香见她难受,当即就委屈道:“早知道要招这么一遭罪,咱们就不来参加什么狗屁宴会了,瞧瞧这受罪的,诚王妃实在可恶。” “放心吧,咱们的罪不会白受的。” 谢如婳说完,就对素香道:“你也别在这儿抱怨了,替我办件事。” 素香无有不答应,立刻按着谢如婳的吩咐去做。 谢如婳又将春花秋月安排出去,替她打点起来,直到这些丫头们都办妥了自己的差事,她才稍稍安心。 “今日真是不巧,看来只好让妹妹在此陪我演一出戏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逆转 谢如婳满是歉意的对罗明玉笑笑,罗明玉则拍着胸、脯道:“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两厢准备好,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沈云初就满是风情的来了。 “真是失礼了各位,这么久才回来,为了让各位尽兴,本妃针对此次的宴会,专程让妙音坊编排了个节目,下面请大家一起欣赏。” 丝竹管弦送四下奏起,翩翩美人儿四面八方的涌入花园中的一个台子上,妙音坊是近日最新兴起的一个雅音声所,里头的美人皆清雅无双,精通音律,而最近新晋的妙音娘子清影更是各中翘楚。 在场不少官宦子弟都听说过清影的名号,确是难得一见,这位清影姑娘据说只给有缘人弹奏,一般人便是砸再多的钱财也请不出她弹一曲,别说请到府里表演了。 眼见清影姑娘亲自出场演奏,立刻吸引了一大片公子哥的目光,因为是清倌,女子对她也没有敌意,倒是全场都在静心听她的反弹琵琶。 喝彩声不时响起,谢如婳见沈云初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扫向她,便知她该行动了。 伸了个懒腰,做出一副困顿摸样,只见谢如婳跟身边的丫头说了什么,丫头便扶着她,起身离席。 看来 药效发作了。 沈云初朝席间的一个男子一努嘴,男子见状,悄悄起身也跟了出去。 按照计划,谢如婳离席肯定会去宾客们临时下榻的休息室,在此间小憩一会儿,浅显的千日醉会让人形同醉酒,厉害的千日醉却是让人长睡不醒的。 男子见她的确进了宾客休息的偏房,不觉有些得意,正想转头将那李大牛也带过来,却突然背后一痛! 他震惊的转过脸,就见一脸冷素的春花面无表情道:“王妃,收获了一个猎物。” 谢如婳嗤了声:“把他抬进去吧。” 这个跟出来的正是和沈云初苟且的区某,谢如婳知道他一定会跟过来确认自己是否昏睡,便特意来了一招引蛇出洞。 接着,就是外边。 秋月找了个年纪小的丫鬟,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到诚王妃面前传句话,说区公子有请。 沈云初在席间皱了皱眉,她让姓区的去看看计划成功了没有,可没让他胡乱把自己叫过去,这儿终归这么多人在看着呢,也不怕他们的关系露了陷。 但是想到姓区的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这时候突然叫自己,一定有原因,许是计划有变,他有事要与自己说也说不准。 沈云初不放心,最终提了裙摆出去 寻人。 既是去寻人,自然是不带任何人的,隐匿人群里的素香见她果真如王妃所说的那般,独自离去,迅速勾了勾唇。 而后,她紧张的跑过人群,对着百里溟的方向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王爷,王妃不见了,你们有看到我家王妃吗?‘ 看她这般紧张,男席那边的百里溟一下就站起来:“王妃不见了?怎么回事!” 素香有些不知所措的摇着头:“方才听琵琶的时候,王妃就说身子有些不舒服,让奴婢带她去休息,奴婢将她扶到休息的偏殿里,她又说饿了,等奴婢去了趟小厨房回来,她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溟起身就走,连着那些待在他身边,有意巴结他的那几位大人也立刻站起身来,此时王妃不见,对这些想表功的人来说是极好的机会,他们岂不赶紧表现? 几位大人随百里溟匆匆去找人,他们与夫人之间互通消息,那些夫人自然也立即起身,都想赶紧找到谢如婳,好在百里溟面前讨个人情。 素香还在哭,嘴里喃喃着:“王妃你去哪儿了呀。”不少人都听见了,大家自然也知道了谢如婳不见一事。 一时间,府里乱作一团,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江夏王妃不 见了都是大事,谁也不敢轻视。 大家各凭本事在诚王府乱找一通,休息偏房那边的人最多,因为谢如婳最终失踪的地点是在那里,大家都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找了一通,依旧不见人影,这些人又不敢指名道姓的叫出谢如婳,所以他们毫无线索。 却在此时,一间偏房的门里传来动静。 百里溟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大家看到他这般,自是好奇的往那扇门看去,这一看,立刻瞪大了眼里。 只见窗上倒映着两个交织的声影,也不知里头的人怎么想的,竟然点了不少红烛,大白天的日子,里头的光亮生生比外头还敞亮几分。 除了声影,那窗内还传出阵阵令人耳热的声音,成过亲的都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有些迂腐的老大人已经忍不住跺脚开骂起来:“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百里溟见四下的人来得差不多了,哼了声,刚想拿出霜华,就见谢如婳已经非常端庄的从后面出现了。 “夫君,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在这儿?” 大家见谢如婳在此,立刻瞪大了双眼,他们还以为里面的人就是她,现在她好端端的在这里,那屋子里的是谁? 百里溟看了她一眼,冷淡 道:“本王追踪到一个飞贼,飞贼入了这个地方便不见了声影,本王便在这守着瞧瞧,王妃怎么在这儿?” 众人明白百里溟这是找个借口,掩盖方才对谢如婳不见的紧张而已,也没有戳破。 谢如婳笑笑,拉出身后的罗明玉,道:“罗妹妹来府里给诚王妃送个东西,本妃与她有些私交,怕人多吵杂便到后山聊了会儿,各位大人和夫人们怎么都杵在这儿,不是在听清影姑娘唱戏呢么?” 众人讪讪一笑,见罗明玉与谢如婳确实亲热,两个人的手都牵在一起,又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明,一时都知道是个误会。 罗明玉笑着和几位认识的长辈打了招呼,娇俏道:“我应爷爷之命,来给诚王妃送个东西,咦,诚王妃人呢?” 众人这才发现,沈云初好像又不见了。 就在此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啊,你个毒妇!” 大家吓了一跳,百里溟动作迅速的一脚踢开屋子,就见一个男子,捂着流血的下半个身子,似乎痛极了的指向床上。 “你个毒妇,你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如今为了掩盖罪行还想害我,我跟你拼了!” 发作的正是区某,而床上一丝未着,面目惊慌的正是沈云初。 第二百六十八章 鄙夷 沈云初被区某突然的狠戾惊吓,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睁眼就见这么大一群人站在她的房门前,目睹了她所有的狼狈,她惊恐的瞪大双眼,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们,啊!” 尖叫声响彻云霄,可惜已经无人在意,眼前的场景给人的冲击实在太大,所有人都被她惊呆了。 特别是午宴时还说“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的李大牛,亲眼看着他敬重的王妃娘娘竟然就是这种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事,惊得他立刻气吼吼的朝她呸了声:“什么贞洁烈女,什么情深意重,我呸!” 所有人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那如潮的嘲讽和轻视,差点要将沈云初的理智淹没。 悲愤气恼之下,沈云初看到谢如婳波澜不惊的站在那儿,她终于反应过来,尖叫道:“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你想让我被万人唾弃,所以才使出此等下作的法子,是你对不对!” “诚王妃在说什么呢。” 谢如婳一脸无辜:“我也刚刚才到这儿,都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你怎么能胡乱污蔑到我头上呢?” 沈云初却已魔怔:“就是你,一定是你,就是你见不得我好,想报复我,所以才使出这 种下三滥手段,都是你的错!” 说着,她面向所有人,歇斯底里的喊道:“都是谢如婳,这一切都是谢如婳的阴谋,是她故意要陷害我,她早就对我有意见了,你们快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莫要被她的假仁假义骗了!” 谢如婳皱眉:“唉,我不知诚王妃为何对我会有这么大的敌意,明明凶器还握在你手里,你却非得说与我有关,这么明显的诬陷,究竟孰是孰非大家可是亲眼所见,再说了,我是同大家一起进来的,如何能让你持凶杀人呢?” 沈云初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滴血的剪刀,她脸色一变,吓了一大跳,赶紧把东西扔的远远地。 剪刀落地的“哐当”声十分明显,大家伙儿已经注意到了。 区某现在已经痛得失去理智,哪还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一味大叫:“你这个毒妇,我们鱼水,之欢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敢这么对老子,你这是要让老子断子绝孙啊你,过河拆桥,蛇蝎心肠,你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又是一片哗然。 他这意思,他们早已暗通款曲多时? 想到外头的流言,区某此举可谓一锤定音,直接承认了那些流言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沈云初 苍白着脸,使劲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可惜人证物证俱在,她已经再也说服不了别人,此事于她无关了。 四下的议论声如潮水涌来,直叫人挣脱不得逃避不了,虽然这些贵妇大人们说话文绉绉的尚且客气,但这当中的鄙夷和嘲讽毫不掩饰,任凭沈云初再否认,也洗脱不了一丁点的污点。 相反,因为她此时一味将事情怪到谢如婳身上,众人更觉她虚伪异常,对她的为人愈发指指点点,说的话也更加不中听了。 谢如婳深知三人成虎的道理,方才若非自己机警,面临这个情况的人就是她了。 她并不同情沈云初,谁让她先有害人之意在前,她只是有些悲悯,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一切的罪恶,都是她自己的自食恶果。 “还不将你们王妃的衣裳披上。” 诚王府的人都吓傻了,全站在那不知所措,到这会儿经过谢如婳的提醒,才想起沈云初还光着,那些嬷嬷赶紧上前给她穿衣服。 百里溟背过身,冷淡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诚王妃今日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呢,看来今日,王妃是没空招待咱们了,各位都回吧,本王先行一步。” 到了这种地步,谁还 待得下去,没有立刻指着鼻子指教沈云初的为人,这些人就已经很有风度了。 众人纷纷摇头往外走,指指点点的声音从来没有停过,沈云初哭道:“别走,百里溟,你别走!” 事到如今,她想找一棵救命稻草摁下此事是没错,可她却忘了,自己要针对设计的人是谢如婳,是百里溟的正经王妃,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百里溟怎么可能为了她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外人,去做让谢如婳难堪的事? 他轻哼了声:“多行不义必自毙,王妃还是想想这事的因果究竟为何吧,你叫本王也没有用,又不是本王让你红杏出墙的,从今往后,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王妃好自为之,再也不见。” 外人只当百里溟这是厌恶极了沈云初这种人,当年的未婚妻,如今成了这般做派,百里溟心里肯定不舒服,所以才会说再也不见这种话。 只有沈云初自己知道,百里溟这是真恼了她了,这次的好自为之,是彻底与她划清了界限。 不过,他为何特意提及这事有什么因果? 想起什么,沈云初面色一变,突然叫道:“百里溟,是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 百里溟一顿,终 于回头,冷漠道:“我如何对你了?这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你在做出这些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东窗事发的日子,如今不过是将这一日提前而已。” 是,是她的选择,是她自己作风不良,可她年纪轻轻守寡,就该一人孤独终老么? “我只是想追求我自己想过的日子,有什么错?” “你没错,你错的是将自己的所谓幸福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前提上,沈云初,本王与你之间本无瓜葛,是你有害人之心在前,本王今日不过是跟你讨个利息罢了,知足吧。” 说完这句,百里溟再不看她,牵着谢如婳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沈云初嚎啕大哭,却早已无人理会,众人对她的行事作风,如今只剩下鄙夷。 不错,其实真正让区某受伤的人,正是百里溟,谢如婳在策划这个计划的时候,早就通知了素香将之告诉百里溟,让他配合着表演,所以百里溟从一开始就知道里头的人是谁。 他是第一个到场的,踩点好后,就安排黑鹰待在房梁上,只等关键时刻一个飞刀中伤区某,然后嫁祸到沈云初身上,好让区某自己说出他们早就暗通款曲的话,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沈云初的真面目。 第二百六十九章 闲话 而现在,一切都刚刚好,也都在顺利按计划进行。 经此一事,想必沈云初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夹着尾巴过日子了,到时候他再唆使这位李大牛副将娶了她,对于这个女人,他就能够从此一劳永逸。 一个污了他敬重的王爷的名号,还差点陷害他自己也被人唾弃的人,想必李大牛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沈云初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谢如婳本来不想做这么绝的,只要沈云初今日不生事端,她一定让她风风光光的再嫁给这位李大牛,做个力大如牛的副将的夫人,毕竟这两人看起来还有那么点般配。 但是她自己先不安分了,也就休怪她不留情面。 一朝天堂一朝地狱,沈云初现在一定很享受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 诚王府的这场宴会最终就这么样不了了之,第二天沈云初的风、流韵事也被人扒了出来,除了这位区某人之外,还有妙人坊的各位小倌,府里的几位摸样俊俏的小厮等等,都被掀了个底朝天。 这种事自然不是谢如婳干的,但她太了解那些旁观者对这种事的猎艳心理了,一旦有人传出这样狼藉的名号,那些没事干的人一定会给她补上更周全的证据。 沈云初 的人生,算是彻底毁了。 对此,谢如婳并不后悔,只是对利用了罗明玉一事,有些许歉意。 翌日,两人约了一起游湖。 三月的春分温暖湿润,又是万物复苏的时日,湖光如镜,湖边柳枝抽条,春光水暖,绿意盎然,一切都充满着勃勃生机。 两人租了一条小画舫,在画舫里头盘腿而坐,小杌子上正煮着刚上的春茶,旁边是刚上的瓜果点心,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外头的潋滟春色,鼻尖茶香,满目趣味,颇有些情调。 谢如婳最喜欢的就是古代这种静谧悠闲的感觉,不管朝堂上如何的风起云涌,在这一方天地里,始终有种岁月静好的安逸,并不像现代生活快节奏的焦虑。 拘一杯清茶,递到罗明玉面前,谢如婳闲谈般的说开:“昨日之事,真是抱歉,若非妹妹在场,我怕是不能轻易摆脱嫌疑,多谢了。” 罗明玉抿了一口新茶,茶香润齿,口中留香,直道了两声好茶,才接谢如婳的话。 “我又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昨日之事明明是诚王妃算计别人在前,如婳姐姐的做法并没有错,这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只怕我也会这么做。” 谢如婳笑笑:“我知你是个性情中人,不会 像那些无的放矢的其他人一样,觉得沈云初落得今日下场是我的不该,那些人的善心用错了地方,事情没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就可以用嘴巴做好人,真要发生在自己这儿,肯定比我还跳脚。” “怎么了,可是有人说你什么了?” “没有。”谢如婳摇摇头,不过是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沈云初和百里溟曾经的事,还有对她的污蔑夸大其词罢了,她正好听到那么几句,便觉得恶心得很。 不过她行得正坐得端,也懒得跟这些人计较,不然岂非辜负这姣姣春日? 罗明玉大概也知道关于什么,哼道:“姐姐不必理会那些嚼舌根的,有些人就喜欢吃屎,咱们还能跟着人家一起吃? 谢如婳被这个比喻逗笑,抿嘴道:“你啊你,罗老将军多有风度的人,怎么会教养出你这么可爱的孙女。” 罗明玉扁扁嘴:“爷爷常说我深得他的真传,可见爷爷当年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谢如婳说不过她,作为姐姐,便开始关心起别的事来。 “昨日那么多人在,我也不好多问,你那位青梅竹马究竟怎么回事,你不是都和三皇子退婚了吗?为何你们之间还是……” 罗明玉的笑容一 下就垮了下来,脸上少见的惆怅。 “不知道,他总觉得配不上我,或许是我们当真有缘无分吧,下个月他就要成婚了,哎,这辈子,我与他之间是再没可能了。” 下个月就要成婚?怎么回事? 罗明玉对谢如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见她关心,自己心头也实在抑郁,就将这事从头到脚给说了。 罗明玉和她的那位青梅竹马,名唤林阳,本是两小无猜长大,少年的心事随着年纪增长也变成超越兄妹之情以外的感情,两家人虽然并没有明说,但都属意了这两孩子的亲事。 他们本来打算今年提起婚事的,可谁知天家这边会横插一杠子,三皇子明里暗里的授意自己有与罗家结亲的意思,弄得这两人都十分郁闷。 三皇子要求娶罗明玉,罗明玉自是不愿,她又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当即就去询问林阳心里怎么想,那林阳也不知是感受不到罗明玉的心意,还是自觉比不过三皇子,竟然就那般逃避了。 罗明玉气得不行,身为女儿家又不好明说她对林阳的感情,这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变成三皇子那边与罗家的关系愈演愈烈。 后来的事就如谢如婳知道的那般了,罗家拒绝不得天家 盛情,差点要和三皇子定下亲事,梅妃娘娘都下了旨意要让罗夫人入宫说话了,好在华妆开业,罗明玉逢着谢如婳,得她开解,才想办法将这事给推了。 可梅妃娘娘似乎并没有因为罗家的婉拒而放弃,还放话说愿意等罗明玉长大,等到她心智成熟,愿意嫁给三皇子之时,两人再来商定婚事。 罗明玉心中着急,被谢如婳的话鼓励着再次去询问林阳的心意,这回却被告知林阳即将娶亲,罗明玉顿时心灰意冷。 “事情就是这样的。”罗明玉有些丧气道:“我从小就将林阳哥哥当做我的未来夫君,我以为他也是一样的,没想到现实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都直接跟他表明心意了,转脸他还是要去娶别人,如婳姐姐,我当真配不上他么?” 肯定不是罗明玉配不上,只是这位林公子为何会三番两次拒绝罗明玉,婚事又为何定的这么匆忙,谢如婳也有些想不通。 谢如婳摇摇头:“依你看,林公子是否喜欢你呢?” “他喜欢我啊,当然喜欢我,这正是我也想不通的地方,之前有次在书院,他还趁我睡着偷亲我来着,平日也喜欢盯着我看,眼里的宠溺我都能明白,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第二百七十章 被牺牲 “可是最近,他总在刻意的避着我,整个人瞧着也消瘦了许多,面色憔悴得都快脱了形了,我心疼他,给他送了鸡汤他也不喝,送东西他也不要,当真是因为定亲了,就要保持距离了吗?” 长久的喜欢,肯定没法轻易忘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林阳知难而退了呢? 谢如婳问道:“你说,梅妃娘娘的意思,是还没有全然放弃这门亲事?” 罗明玉点头:“我娘是这么说的,她说梅妃娘娘一直看好我,觉得我就是她最好的儿媳妇人选,虽然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但她愿意等我心智成熟,等我长大,到时候我若还不愿意做三皇子妃,她肯定尊重我的意见。“ 关键处就在这里了。 谢如婳眉头一皱,道:“你说,林阳的憔悴,会不会是因为别人给的压力呢?” “什么意思?” 这些话,谢如婳也不知当讲不当将,可能连罗夫人都在瞒着罗明玉。 以三皇子百里煜的行事风格来看,梅妃娘娘绝对也是个腹黑且工于心计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搏了面子而不生气,还那么好说话? 所以,罗夫人极有可能没能拒绝得了梅妃的求亲。 不能拒绝,那罗明玉就迟早得嫁,罗 夫人深知天家难测,天命不可抗的道理,百里家的求亲他们罗家拒绝不了,为了减少到时候罗明玉的难过,她不得不授意林阳早些娶亲,好断了罗明玉的念想,安安分分做那个三皇子妃。 谢如婳若在此时戳穿此事,罗明玉肯定会伤心,有可能还辜负了罗夫人对她的一番安排,可若真如她所想的这般,罗明玉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日后再知道真相的话,为时晚矣也太可怜了。 罗明玉见她欲言又止,着急道:“如婳姐姐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谢如婳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实告知,至于怎么选,也该看罗明玉自己的决定,而不是别人替她随意做主了下半生。 如果她注定要度这一次的情劫,谢如婳宁愿她是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谢如婳道:“你先别激动,我告诉你我的猜想,但这仅仅只是我的猜想啊,或许事实并非如此,我要你答应我一条,在你知晓一切之后,还希望你能理解你、娘的苦心。” 罗明玉见她这般庄重,直觉谢如婳说的一定不是好事,但还是耐着性子坐好,道:“我知道轻重,不会让我娘难做的,你说吧。” “那我就说了。” 谢如婳道:“你、娘,可能根本没能拒绝梅妃娘娘的结亲,虽然你心头属意别人这是个很好的理由,可这个地方的婚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亲事只怕由不得自己,更遑论你是天家看上的人了。” “可是我娘明明说……” “你先听我说完。梅妃娘娘看中你,想让你做三皇子妃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你们罗家的势力,在这个太子如日中天的节骨眼上,她们需要一位武将来为百里煜稳固后方,所以她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并不是你、娘不愿给你退亲,而是这门亲事根本由不得罗家不愿。” “梅妃娘娘刻意跟你、娘提起什么等你长大懂事了的话,她这么着急议亲的人,为何会答应等你长大懂事呢?是因为她根本没打算放过罗家,对你志在必得。” “既是如此,你、娘也没有办法,她知道你喜欢林阳,只有想法子将你对林阳的心思给绝了,你才有可能安心嫁入皇家,所以肯定有人授意林阳提前娶亲,至于这个主意,是梅妃的意思还是你、娘自己的授意,我就不知道了。” 竟,竟然是这样? 罗明玉怔怔道:“这么说,林阳哥哥没有不喜欢我? ” “他没有,他甚至为了让你安然接受命运的安排,情愿委屈自己娶一个不认识的人,所以才会形容憔悴,他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喜欢你,只是命运弄人,你们之间,唉……” 这该死的皇权威严,这该死的乱点鸳鸯谱,难道就因为罗明玉身在罗家,就要被牺牲掉终生幸福吗? 罗明玉霎时红了眼眶:“我娘,一定是我娘授意林阳哥哥这么做的,她明知道林阳哥哥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她还要拆散我们,呜呜。” 谢如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好了不怪她的,你、娘也有自己的苦衷,你是她的女儿,她如何不希望你幸福,但将军府的安危她同样得兼顾啊,为了不得罪梅妃,她只能选择对你伤害最轻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逼着林阳哥哥娶亲,逼着我早日死心放下,然后嫁入皇子府,是吗?” “可我不愿意啊,为什么将军府的安康要用我下半生的幸福来换,我不愿意啊!” 罗明玉面上的忧伤太显眼了,谢如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揽入怀中。 “我希望你知道这件事之后,能坚定选择自己以后的路,而不是留下遗憾,让下半辈子不开心,明玉,每个人都有自 己生下来就所带的责任,也有追求幸福改变命运的权利,这一切只看你自己怎么选。” 罗明玉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红着眼睛道:“我知道,身在高门,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责任,我不怪娘亲,只怪命运弄人。如婳姐姐,谢谢你让我知道林阳哥哥并未放弃我,我很高兴,因为在他心里我还是这般重要。” “好,那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罗明玉擦干了眼泪:“既然知晓林阳哥哥对我这般深情厚谊,我又如何舍得让他继续颓废下去,我要告诉他,我愿意为他放弃一切,如果他肯带我走,那我便不要这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随他天涯海角。如果他不愿,那么我们就走好给各自的路,此生不留遗憾。” 谢如婳很是欣慰,这世间不是谁都能随心所欲的,罗明玉爱得张扬,也选的大方分明,她这样聪明剔透的女子,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差。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百里溟亲自前来接谢如婳回府。 画舫靠岸,罗明玉无不羡慕道:“王爷对你可真好,姐姐一定很幸福吧。” 谢如婳笑道:“幸福都需要自己经营的,我和王爷也是历经磨难,才有如今的相知相爱,你也可以。” 第二百七十一章 绑架 罗明玉用力点头。 两方各自离开回府,谢如婳才坐上马车,百里溟就道:“出事了,素香不见了。” 怎么会? 谢如婳一下着急起来,今日是素香放假的时间,谢如婳想着和罗明玉游湖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才带着秋月出门,给了她一把金瓜子让她去街上玩乐一天,怎么会不见了? “你们如何知道她不见了。” “有人给我们送来了这个。” 百里溟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交给谢如婳,道:“你也别着急,对方既然送了信来,就说明一定有所图谋,素香在他们手上暂时还是安全的,本王已经派出夜尊府的人去找她了,咱们还有时间营救。” 素香可是谢如婳当做真正亲人的存在,她失踪了她怎能不急!谢如婳连打开信封的手都是颤抖的,但她知道着急也于事无补,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的把这封信看完。 信上说,素香被她们握在手里,请她的亲人务必在子时之前拿钱赎人,如果过了子时依旧没有动静的话,他们就会把她卖到青楼去。 谢如婳却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人,当真只为求财?” 百里溟摇头:“瞧着不大像,这张纸不是普通人用的毛边纸,而是一般 官宦人家才会用的澄心堂纸,一个用得起澄心堂纸的人,会缺钱吗?” 谢如婳也是这么觉得,这封信粗看是一封绑架信,但细想之下,素香一贯穿着丫鬟的衣裳,看着就不是多有钱的主,对方若真要绑架,也该寻个主子下手才是,绑架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能换多少银子? 除非,那个人知道素香对谢如婳的重要,知道她会不计银钱的去赎人。 想到这个,谢如婳道:“这事是必然是熟人做的,而且对方的目的显然针对的是我,王爷,此事一定还有后续,咱们要小心行事。” 百里溟点头:“本王亦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对方要玩什么把戏,未免他们伤害到素香,本王已经让人备了银子送到指定地点,也让人埋伏在那四周,只要人出现,就一定能把素香救下。” 百里溟的安排很周全,可谢如婳却无法不担心,她虽然没有病急乱投医,但总觉得素香此次的劫难没那么容易脱身,如果若素香因为自己的关系遭受什么损害,她便是再想弥补,也难以心安。 “既然有人送信过来,就一定会留下线索,夜尊府的人可有查到什么?” “目前还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信是早上被人 用箭射到门房处,门房呈送管家再呈上来到本王手上的,等王府的人前去查探,射箭的人早就人去楼空了。” 这样就更让人着急了。 没有线索,只有这一封看似绑架,实则内里各种可能的威胁信,谢如婳的心里总觉不安得很。 马车缓缓启动,往王府而去,百里溟知道她担忧,拉着她的手道:“别着急,夜尊府的人办事都很老练,相信很快就会有素香的消息,本王的人手也一定能保证素香的安全。” 但愿如此。 谢如婳只能点头。 两人的车架才回到王府,管家就在那里等着了,见他们回来立刻上前,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又送来第二封信了。” 谢如婳面色一紧,直接从管家手中将信接过,展开来看,对方竟然说未免谢如婳设下埋伏,已经改了交易地点,直接到城外一个破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绑匪临时更换地点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谢如婳赶紧道:“按他说的去做。” 管家只好下去安排人再行部署。 两人从马车中钻出,又见一行太监朝王府匆匆赶来,为首的传旨太监看到百里溟,高举着圣旨尖声道:“皇上有旨,请江夏王速速入宫,不可耽搁。” 皇上 有旨?皇上醒了? 百里溟还没问出这话,传旨太监就扬声道:“江夏王,皇上的旨意是速速入宫,您请吧。” 速速,等于一刻不可耽搁,何事如此着急? 百里溟有些不满的瞪了太监一眼,转头担忧的看向谢如婳,素香刚被绑架,她的心里肯定着急着,自己这时候入宫,也不知她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但是圣旨不可抗,谢如婳也知道宫里的事比找一个素香重要得多,立刻道:“你去忙吧,有王府的人帮着妾身,素香会没事的。” 百里溟还是不放心。 谢如婳只好拍了拍他,轻声道:“放心吧,如果有什么事,我会让管家想法子通知你。” 百里溟点点头,临行前又吩咐风扬把黑鹰叫过来任凭谢如婳调遣,这才放心的跟传旨太监入宫去了。 皇上能顺利清醒,本来是件好事,但谢如婳看着百里溟远走的背影,却觉得不安得很,皇上一向不待见百里溟,为何一醒来就要见他,难道是箫景睿下的情花起了作用,皇上已经知道皇后的那些事和为人了? 谢如婳觉得不大像,且不说皇上对百里溟的忌惮,就算要托孤也不会找他,就是皇上真醒了,知晓在前朝理事的人是太 子,皇上也会宁愿偏向太子,而不是将政事交付百里溟。 她总觉得百里溟此时被叫走是别有目的,也许对方是调虎离山也说不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谢如婳已经无暇揣测皇上为何突然将百里溟叫到皇宫了,因为才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那绑匪又送来了第三封信。 一样用箭射的大门,一样王府之人遍寻不到射箭人的结果,中间只间隔这么点时间,百里溟才走,那支箭就穿云而来,擦过她的发梢,掠过谢如婳的眼前,钉在她跟前的房梁上。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伤及她的性命。 谢如婳吓得心脏都快挑出来了,她才晃神那么一下,这支箭就凌空而来,这个射箭的人要是有意害她,她岂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射杀而亡? 王府大门口,竟然发生如此威胁主子性命的事,府内的侍卫们立刻戒备起来,全都提着长枪将谢如婳护在中间,戒备的看向四周。 如果真的只是个普通匪徒,这番行径也太大胆了,他们不知道百里溟是什么样的人吗?竟然胆敢在王府门前行凶,就不怕百里溟带兵,端了他们的老窝? 谢如婳一脸冷凝,对方既然不准备伤她,就是准备用别的法子对付他们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阻拦 她亲自将射在门框上的箭矢拿下来,取下信打开一看,里头写的依旧是更换地址一事。 更换地址,又是更换地址,第一次尚且是因为害怕王府的人提前埋伏,那第二次,跟刚才那封信才间隔一刻钟的现在呢?王府的人连破庙都没赶到,又更换地址,这算什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谢如婳冷哼了声,无间道什么的她看得多了,警、匪片可比这高级。 她突然面向外头朗朗乾坤,高声道:“朝令夕改,耍着人玩,你们不过是想要求本妃亲自前往而已,本妃如你们所愿便是,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竟然如此戏弄本妃!”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大笑:“哈哈哈,不愧为江夏王妃,这么快就了解到本座的意图,不错,本座就是想耍着你玩,不过现在既然被你发现了,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 谢如婳凝声道:“素香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放心,你的小丫鬟很安全,你若真想知道她在哪,申时三刻,桃园山庄,本座等你前来赴约,别说本座不照顾你是个孕妇,这个时间已经足够让你快马加鞭赶到哪儿了,那小丫鬟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记住,别给本座耍花招! ” 此人内里雄厚,雌雄莫辩,这个声音罩在他们的头顶,能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边,却又根本摸不着方位,也不知道说话的人究竟是谁,武功修为能达到如此境界的,已经非一般人可追踪。 谢如婳捏紧了手中的信封,这个人对她如此了解,连她怀有身孕都如此清楚,她却对对方一无所知,还要去赴这种不知未来的约,这种敌在暗我在明,任由别人拿捏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但她不得不赴这个约。 谢如婳一脸冷静的往府里走去,管家十分担忧的在她身后。 “王妃,此人一看便图谋不轨,您不能去冒这个险啊,如今王爷不在府里,您又身怀六甲的,身边连个可跟方才那人对抗的人都没有,遇上这样的高手,咱们根本毫无胜算,您这一去,可是危险重重。” 谢如婳当然知道这个情况下,她孤身前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她不往,素香的结局就是一个死,她如何能因为怕事就眼睁睁看着素香死去? “本妃知道,本妃会做好防备的,再厉害的高手也怕中毒,只要我多带些药粉,就不会有事。” 谢如婳这样安慰管家,也安慰自己,她不能看着素香出事,她得去把她 救回来。 “王妃。”管家还在劝解:“按说老奴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可王妃除了自己,肚子里还怀着咱们王府的小世子呢,如果因为去救素香姑娘出现什么意外,您让素香姑娘如何当得起?眼下只有她一人受人胁迫,王妃的安危却非同小可,还请您三思啊!” 按照管家的想法,素香一个丫鬟死了便死了,犯不着谢如婳一意孤行的为了救她搭上自己,可管家不会明白,素香对谢如婳的意义,她是她来这个世界第一个毫无保留对她好的人,也是真心把自己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人。 素香常说,万一谢如婳出事,她一定要挡在她前面死在她前头,现在出事的是素香,轮到谢如婳挡在她前头了,她如何能够退缩。 谢如婳回过头,对管家郑重道:“管家,不必多说了,或许在管家眼里,素香只是一个丫鬟,但在本妃眼里,素香的命和我的命一样重要,如果本妃明知在可以救下她的时候,因为惜命想也不想的放弃,本妃永远都会唾弃自己的无情无义。” “王妃!老奴知道王妃是有情义之人,但为了王府的子嗣传承,还请王妃三思!” 老管家跪下了,竟然连闻讯赶来的春花秋月也 跪下了。 “王妃,王妃能替我们下人着想,我们很高兴,但身为奴婢,我们贱命一条,相信素香姑娘也能理解王妃的选择,还请您为了腹中的小世子,三思!” “恳请王妃三思!” “你们……”谢如婳都快被这一群迂腐的人给气死,什么奴婢就是贱命一条,她废了多少努力才让她的丫鬟们明白她们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且值得敬畏的存在,怎么遇上事的时候,又被打回奴才本性了? 谢如婳气得发抖,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沉下声音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在本妃眼里,没有谁的命天生是贱的,也没有谁就天生高贵,我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命,我们谁的命都不能丢!” “今日我去救素香,并非是什么冲动,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值,只因为素香平日待我好,我也视她为妹妹而已,我这个人,有仇要报,有恩也要报,无论今日受难的是我们王府的任何一人,我都会不计代价的施以援手!” “人生在世,除了名誉地位之外,还有恩义,还有情分和良心,本妃必须走这一趟,或许你们觉得不值,但在我这儿,非常值!”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指教府里的下人都红了 眼眶。 跟着这样的主子,他们还怕受委屈吗?一个能为奴婢付出性命的主子,又如何不值得他们追随,如何不值得他们尊敬! 老管家也哽咽起来:“王妃大义,老奴十分敬佩,只是老奴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王妃在王爷心里何等重要,老奴都看在眼里,老奴宁愿自己替您赴了这个约,便是死,也不想让王妃有半分损伤。” 谢如婳一顿,是啊,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带累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孩子呢。 可不管素香她是做不到的,谢如婳将跪地的管家扶起来,轻叹:“本妃会平安回来的,本妃答应你,可如果不能……转告王爷,万一我和孩子有什么闪失,让他忘了我,另娶他人吧。” 谢如婳说完,怕自己动摇,赶紧加快了脚步。 有些事说得容易做起来难,谢如婳若真发生这种事,百里溟怕只剩下生不如死。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种可能性,将眼中就要夺眶的泪意通通憋回心里,她会平安回来的,无论何种境地,无论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敌人。 管家知道二人情深意重,如今逼得王妃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看来谢如婳真的是心意已决,他喏了喏唇,到底不敢再说什么让她为难伤心。 第二百七十三章 阵法 谢如婳迅速走回清风苑,正想换一套轻便的衣裳就出门,却在门口撞上箫景睿。 箫景睿定定看着她:“你要出门?” 谢如婳无暇理会他,红着眼点点头,道了声“是“便招呼秋月去给她找衣裳。 箫景睿突然拽住她的胳膊,认真道:“我陪你。” 陪?谢如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陪是什么,无奈扯了扯嘴角。 “箫公子的盛情我本不该拒绝,只是此次我不是去玩的,而是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还很有可能回不来,箫公子要是想找一个人陪着游玩京城,让管家安排人带你出去走走便是,恕我没时间作陪,失礼了。” “我都听到了,我陪你去。” 箫景睿万分坚持的说:“申时三刻,桃园山庄,我们一起走。” 谢如婳一顿,突然想起箫景睿的功夫也不错,方才那个自称本座的,用内力传音那么大声,外头的人都听到了,他又岂会没听见。 管家见箫景睿竟然自愿作陪,赶紧感激道:“如果箫公子肯陪王妃前往,那就再好不过了,王爷不在,府里只有箫公子的武功才能护得住王妃一二,箫公子愿往,我们整个江夏王府都会感谢你 。” 谢如婳却道:“不必了,我的人,我自己能救,何必再拉着箫公子犯险呢。” “我愿意的。”箫景睿很认真的说:“我知道那个丫头对你的意义,如果明知你深入险境而不作为,我才更无法原谅自己,就让我陪你同往吧,不然,就算你不同意我还是会自己跟着走的。” 管家摸了摸鼻子,虽然箫公子的大义令人感动,可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令人想歪的暧昧? 谢如婳不想欠箫景睿太多的人情,但也知道拗不过他,眼下确实不是死要面子的时候,箫景睿无论功夫和医毒都在自己之上,有他在,起码会有更多的保障。 她点头:“也罢,你跟我来吧。” 说完,她转了方向,直接将箫景睿带到她平日研究医药毒素的屋子,指着满桌的瓶瓶罐罐说:“这些都是各路毒药,那边的是解药,我还做了些小玩意儿,你看看需要什么,带上一些。” 箫景睿啼笑非凡,这些东西,谢如婳以为他会没有吗? 不忍拂了她的安排,他还是取了几瓶毒药,又见墙上挂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弓弩,还有一把精巧的小刀,便道:“我还要这个,可以吗?” 这是谢如婳自己打磨的简易 手术刀,刀片薄如蝉翼,用作外科手术,虽然难得但也不是做不出来,她点头:“这样的刀你若喜欢,改天我送一套给你,现在这把你先将就着用。” 这么新奇的刀,可以做出一套吗? 箫景睿将刀取下,谢如婳又顺手扔给他一个装手术刀的皮夹子,自己也取了几瓶毒药放怀里,这才安排妥当了。 让管家备马,自己回房迅速换上一身轻便的骑装,谢如婳就和箫景睿出发了。 本来春花和秋月也坚持要去,但谢如婳觉得人多杂乱,反倒影响救人,好说歹说的才放二人放弃素香这种“我一定要死在你前头”的念头,轻装从简出行,只让黑鹰带着几个侍卫跟着。 一行人迅速策马往桃园山庄疾行。 此时已经日暮西斜,慵懒的夕阳照在行人的脸上,给人一种岁月缓缓的晚风斜阳意境,谢如婳却无暇欣赏。 申时三刻,桃园山庄,不早不晚,谢如婳来得非常准时。 桃园山庄坐落在京郊的一处山水迷人处,据说先帝有位爱妃非常喜欢江南的园林风景,便在京郊做了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的山庄用来避暑纳凉,只可惜山庄刚刚建好,那妃子却享不了几天的福分就早亡了,这 个山庄也因此被视为不吉,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眼下正是桃花竞放,落英缤纷的季节,桃花源里美不胜收,可谁都没有心情欣赏,因为这林子深处传出的惨叫声,正是来自素香。 “素香!”谢如婳的心猛的揪紧,一下马就直奔这个林子,看到这些桃花想也不想的就要闯入救人。 “小心,这个林子有古怪。” 箫景睿将她拉至身后,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头往林子里一扔,只见方才桃花竞放的地方, 竟然像启动一个什么阵型似的,突然树木移动,烟雾缭绕,还不知从哪儿射出许多弓箭来。 箫景睿冷声道:“这林子里不仅放了个能保留声音的留声阵,还设了七星北斗阵,所以你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像,面前这个桃林也不一定是真的。 京郊之地,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谢如婳看到那颗石子的下场,再也不敢冒进,警惕道:“还好你机警,不然方才被射成马蜂窝的就是我了,那现在如何,你懂如何破这七星北斗阵吗?” “我看看。” 箫景睿稍稍研究了一下,往左边扔了颗石头,又往后边三丈的地方扔了个石头,见石头并未启动阵型,便拍了怕手,道:“好了 ,从这里往里头走是安全的,左边三步,右边三步这样子。” 后边的人皆点头,表示明白了这个步法,箫景睿第一个往前走去,谢如婳紧随其后。 莫约半刻钟,终于走完了这个林子,面前出现一个绿草如茵的小山坡,山坡中间有个小亭子,亭子里挂着一口钟。 这又是什么操作? 谢如婳不敢贸然往前,怕又是什么陷阱,箫景睿见着倒是松了口气,道:“就是这口钟了,它的作用就如同你从前与我说过的留声机一样,这个钟能保留人的声音且不停重复,方才你就差点被它骗了。” 古人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智慧? 谢如婳想上前看看,突然发现这口钟有些眼熟,她猛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皇宫里,野利流珠用幻术控制所有人的时候,用以扩大幻术的那口钟吗? 里头编织着很多铜片,能把声音的音波放大无数倍,虽然声音频率与平常的钟没有差别,但对人的影响却是天壤之别,怎么,这样的钟还能当留声机用? 谢如婳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疑问,如果她没记错,当时她看出了这口钟的秘密,已经告诉百里溟,让人将之秘密处理了,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儿? 第二百七十四章 歃血门 她不免想起百里溟提过的,朝中还掩藏着一个卖国求荣的奸细。就是当初引发北羌战争,给羌人提供天启边防布阵图的那位。 如果他也知道这口钟的秘密,或者说,他就是将这口钟秘密放在昭阳殿,用来给野利琉珠迷惑他人的人,那么他要想赶在百里溟动手之前将钟移走,一定比百里溟的人动作容易,也迅速得多。 不过若真是他将这口钟放到这里的,那可解释的东西就多了,这口钟足以证明他和羌人的合谋,还有之前的战争,甚至他想控制天启内政的野心。 这本就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据,现在它出现在这儿,意味着什么? 见谢如婳一直盯着这口钟看,箫景睿疑惑道:“怎么了?” 谢如婳摇摇头:“你既然知道这钟有留声作用,可知它的来处?” 箫景睿摇头:“我也不大清楚,我只是之前在一本古籍上见过此类钟的描述,结合方才的情况推算这口钟能留声而已,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它的实物。” 有古籍记载,这么说这钟出现的历史比他们知道的还要久了? 谢如婳赶紧凝神,示意箫景睿接着说。 箫景睿道:“好吧,古籍上确实有有关这口钟的一小段记载,相 传几百年前,在如今羌人生存的地方,有个部落,他们能通过一种乐器跟天上的神仙对话,这种乐器就是这种编着铁片的钟。” 羌人生活过的地方,这么巧? “因为得到神仙庇佑,他们生活得非常富足,后来皇帝觊觎他们这项特技,也想让自己成为掌控天下众生的命数的主宰,便对之起了据为己有的心思。” “这事被天上的神仙知道了,神仙将之告诉了部落的首领,部落首领知晓天命难抗,推想整个部落时日无多,就做了些准备。” “他把如何跟天神对话的秘密封锁在这样一口钟里,以防日后后继无人。还留下预言,说有朝一日,一个人自带天命的人会来敲响它,到时候第一个听到他遗言的人,就能得获得逆天改命的力量,成为真正的天下主宰。” “最终这个部落的人因为对这口钟的秘密都缄口不言,被当时的皇帝灭了族,听说只留最后一支血脉流落在楼兰古国,这个传说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无稽之谈,他还能把所谓的逆天改命之力也藏到这钟里头? 谢如婳只当听了个笑话,凭白浪费这么多救人的时间,她正着急着想走呢,又听箫景睿说。 “说来 也怪,这口钟据说失踪近百年了,为何突然出现在这儿?而且江湖上虽然没有传有能听懂遗言的人,但打听过这口钟的人最后都会获得了一个名叫“歃血门”的组织的支持,还有人说这个组织就是那个流落在楼兰古国的部落后代建成的,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歃血门? 不知为何,谢如婳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那个自称“本座”的人,他的声音沙哑又苍老,雌雄莫辩,但谢如婳觉得,他一定跟这口钟有关。 他为何引导自己到这里来? 正疑惑着,前头突然传来一声类似爆破的爆炸声,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赶紧往那边走去。 土坡边缘有个假山,假山入口似乎是个山洞,爆破声正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黑鹰探查了一番,回来禀告:“王妃,这附近发现些许火药,山洞口还有硝烟的痕迹,想必有人刚在洞口前炸了个火球。” 这绝不是他们干的,说明这园子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是那个黑影的人吗?还是另一伙? 谢如婳四下看了看,高声道:“不知哪位高人在此,还请出来一叙。” 山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谢如婳和箫景睿同时看向对方,皆从对方 眼中读到一探究竟的意思。 两人直接往山洞里走去,箫景睿下意识的将谢如婳护在后头,谢如婳本想推脱来的,但见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么做有何不妥,干脆也就不客套了,只默默记下他的这份维护。 山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谢如婳让黑鹰点了火把进来,从火把忽明忽暗的光亮中,洞内的景象也逐渐呈现在大家面前。 一开始是厣逼人的狭窄,之后越走越宽阔,走到最深处,里面已经足见一个类似小广场大小的宽阔场地,几个人刚到这里,就见中间有个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个头发发白,衣着褴褛的人,看样子应该是个男人。 谢如婳皱眉,试探的叫道:“这位大哥,你,你为何会在此处?” 那人背朝着他们,也没有说话,就像是身染重疾似的蜷缩在那儿,一动不动。 箫景睿见状,干脆拿着火把自己上前,道了声:“得罪”就把此人掰过来,面朝着他们。 谢如婳一看到此人的脸就吓得一惊,手中的火把差点没掉在地上。 “皇,皇上!” 这个半死不活的老人,竟然和当今圣上长得一模一样,那下旨把百里溟叫进皇宫的人,又是谁? 谢如婳呼出这两个字, 后头的人直接行礼半跪,而箫景睿则眼神一眯,下意识就朝此人的脉搏探去。 他摸了一下,顿时一惊,怪不得这个人如此奇怪,待在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出去,原来已经筋脉尽断,形同废人,根本行动不了了。 再看向四周,除了床边一碗已经馊了的饭食之外,几乎无一摆设,也不知他在这儿躺了多久。 这会儿应该是饿得晕了过去,如果他们没有进来,这个人肯定得饿死在这里。 箫景睿看向谢如婳:“你认识他?” 谢如婳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他跟当今皇上长得一模一样,但细看之下又不大一样,皇上久居高位,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保养得宜一贯很有风度,再看此人面目干瘪瘦弱,身形憔悴,筋脉尽断,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他的皮肤血管尽显,与皇上完全不同。 他是谁,又为何会在这儿? 谢如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人跟皇上长得如此相像,一定也是百里家的人,这或许关乎什么皇室秘辛,已经不是他们所能触碰的了。 刚示意箫景睿不要多管闲事,将人放下,此人就发出一阵微弱的声音:“溟儿,溟,溟儿……” 溟儿,难不成这人是百里溟的谁? 第二百七十五章 真皇上 谢如婳立刻有紧张起来,赶紧走过来,塞了两颗强身丸到他嘴里,又取了水壶给他灌下,这人总算清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这么多人盯着他,吓了一跳,但因为断了筋脉做不了其他动作,只是缩了缩脖子便迷茫的看向他们。 “你,你们是?” 谢如婳冷声道:“你别管我们是谁,我们也是被别人引导进入的这里,老先生,你方才口中喊着溟儿,这个溟字指的可是江夏王百里溟?” “你们也知道江夏王?”老者睁大浑浊的双眼,看到这些人身后似乎护卫打扮,又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夫所指之人,正是百里溟。” 怎么会? 事关百里溟,谢如婳不敢轻视,赶紧又给老人取了两颗丹药服下,老人才算暂时恢复元气,可以顺利说话了。 所有人都等着老人给出一个合理解释,老人却只是看向谢如婳,轻声道:“这个女娃儿瞧着面善,我有话要告诉她,你们其他人就先退下吧。” “先退下”这三个字说得如此自然,就好像天生就是上位者似的,其中自带的威严,令人不自觉的想要臣服。 谢如婳也奇怪自己为何会 生出这种念头,更不知他怎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而自己又是否该相信他。 “主子……”黑鹰不欲暴露谢如婳的身份,干脆改了称呼,他凑近谢如婳耳边,压低了声音担忧道:“虽然此人提及王爷非常熟稔,但咱们不知底细,还是小心为好。” 谢如婳也觉得在这样一个地方,突然遇上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提及百里溟,是件非常诡异的事,她虽然心中好奇,却不欲多生事端,加之担忧素香安危,便没有打算理会此人,转身正想带着大家往外走。 那老者似乎知道他们不相信他,声音沉沉道:“老夫这样一个风烛残年,又断了筋脉的老人,难道还能对这女娃子做什么吗?老夫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不过为个公道罢了。” 谢如婳脚步一顿,这话什么意思? 老者接着道:“老夫这儿,有一桩有关百里溟的秘辛,你若愿意留下,就听听,若就此离开,老夫也不勉强,只是这个秘密,终归要随着老夫的死被带入棺材,再也不能重见天日了,可惜啊,可惜。” 谢如婳倒是想知道什么样的秘密,能让这个老人这样半死不活的坚持这么多年。 她折返过来 ,沉声道:“究竟是什么秘密,你快说。” 老人看向四周,确是十分坚持,好像这些人并不该听到这样的秘辛。 无法,谢如婳只好道:“你们先出去等我,一个时辰之后若我还未出去,你们再进来。” “主子!”黑鹰并不赞同这样冒险,这样一个老人如果没有人照料,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独居这么久,他就不信了,这四下会没人在盯着这儿的一举一动。 谢如婳道:“黑鹰,他说的对,他已经风烛残年了,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向这个世界吐露秘密,也许错过这次机会,我们绝不会再有有关王爷的消息。 “可是……” 来之前,管家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照顾好王妃,加上王爷的信任,他才能在谢如婳身边保护她,如果她因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管家的重托,对得起王爷的信任? 箫景睿见状,主动道:“这样吧,你们都先出去,我留下来照顾你家主子,放心,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个冲出去告诉你们。” 箫景睿的医术好,剑术又比他们厉害,有他留在这儿,黑鹰这才没话说了。 老者还想说话,却被箫景睿一句话就顶了回 去。 “老先生特意留下一个女子说话,想来也是想利用她的身份,将你所说之事传扬出去,既然如此,多一个萧某在旁又有什么要紧的?” 老者叹道:“也罢,这位兄台一看就是江湖中人,我们百里家的事,你听听便是,无伤大雅。” 人都出去了,老者才开始进入正题,不过他的第一句话,就将他二人下了一跳。 “其实我才是天启真正的皇上,外头那个,是假扮的。” “什么!”谢如婳吃了一惊。 老者自嘲一笑:“想象不到吧,一个九五之尊,竟然被被人当成死囚一样,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半死不活的过了十几年,十几年啊,多少个日夜,又有多少的绝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者娓娓道来。 他确实是天启最初的皇帝,先皇后一开始生的就是双胞胎,不过因为其中一个身体不好,一直被寄养在宫外,直到皇上登基的那几年才被秘密接回宫中。 现在待在宫里的那位,正是当初寄养在宫外的弟弟百里启真,而躺在这里的这位老者是哥哥百里启明。 百里启明登基之后,因为觉得弟弟这么多年被寄养宫外过得十分不 易,对他颇多照料,他也知道自己这皇位是怎么来的,所以时常觉得亏欠了百里溟,对这位十七弟也颇为友好。 哪成想,百里启真会将哥哥对他的好,当成了百里家对他亏欠,觉得这皇位本该也有他的份。他明面上十分敬重这位哥哥,暗地里却用用尽办法陷害他,最后还逼宫了。 他逼宫成功,为了不被人发现他的龌蹉,他直接采用了百里启真的身份,李代桃僵的坐在本该属于百里启明的位置上,继续做这个天启皇帝。 两人本就是孪生,身份样貌足以以假乱真,百里启明的位置被人替代,连最近的大臣都没能看出来,他就这么蒙混了十多年。 当然,为了不被人发现身份,被赶下台的哥哥就被弟弟送到了这个地方,未免他将真相说出去,他还废了他的全身筋脉,让他只能永远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石床上,永远走不出,做不了,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这样的故事确实悲惨,但自古以来天家无情,夺嫡之人更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谢如婳只能说老者识人不清,对人没有足够的防备,才早就今日的惨境,这便是弱肉强食,倚强凌弱的丛林法则。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亲儿子 “你只说了自己的惨境,皇上固然可恶,但如今他做了十几年的皇帝,除非你自己亲自出去说明这一切,否则一经无人相信了,朝中皆是他的势力,你以为说出这些还能扭转乾坤吗?” “老夫并没有奢望扭转乾坤。”老者惨淡一笑:“待在这儿十几年,我早就看透了这世上薄凉的人心,老夫落得今日下场,本就是自己的自作自受,若非当初宫里的嬷嬷将此事告诉老夫的时候,老夫执意要将启真接回来,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当初知道这事的人,几乎都劝我,说天家无情啊,不是在自己身边长的兄弟都不可信,可我却一心栽进委屈了启真二十几年的自我感动中,总觉得亏欠了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要弥补。” “他想要的越来越对,野心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我再也满足不了,他便想要自己坐这个皇位,那时我明知他有了夺位的心思,却还不愿承认,没想到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用一颗真心去喂养一只白眼狼,也当真叫人可悲可叹。 谢如婳也叹了声,回归正题:“那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什么,这跟百里溟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为何叫百里溟 为溟儿?” 老者苦笑:“我只是不希望上一辈的悲剧,延续到下一辈而已,百里溟并非我们大楚的十七王,而是我,我的亲生儿子。” 什么! 比他和皇上是亲生兄弟更令人震惊的,是百里溟的身世,他竟然是眼前人的儿子? 谢如婳震惊得无以复加,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心底的抵触。 老者很认真的说:“你没听错,百里溟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原来当年容贵妃真正属意的那位青梅竹马,正是当时身为太子的老者百里启明,只不过后来先皇选妃,看上了元容,元容不得已,才被迫成为先皇的妃子。 虽然成了妃子,但并不能阻隔二人的情意,加上身居后宫,太子见到嫔妃的几率比以往多得多,两人便有些难以自控,启明怨恨先皇的横刀夺爱,元容感伤二人的有缘无份,在一次醉酒之后,二人情难自禁,就…… 之后,元容就有了他的孩子,他们都知道这是不伦之恋下的产物,这份恋情为世人所不容,这个孩子更是一生下来就会受人诟病,所以为了他,两人心照不宣的都选择了斩断这段孽缘。 之后,百里溟出生,或许容贵妃对他也从未忘却,他 一出声便给这孩子取了一个同为“明”音的“溟”字,祭奠他们有缘无分的幽冥爱情,也告知他剪不断理还乱的一生情意。 容贵妃故去后,百里溟成了天启的十七王爷,而他这个亲爹成了百里溟的亲大哥,怕别人怀疑他们的关系,他从不敢与他太亲近,只能远远看着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儿,长成一个颇具风姿的少年郎。 他本来都想好了,他不想做这个皇帝,当年先皇属意的传位人选也是百里溟,于是他干脆立一道传位旨意,直接将皇位传给这位皇弟,也算对得起容贵妃对他的一生付出和情意。 哪知这份旨意还没来得及颁布天下,他的江山就被夺了。 老者道:“我将这些告知你们,并非为了让你们去揭露当今皇上的种种罪行,而是要给你们一个机会,先皇当年给溟儿留下一道旨意,如果当今皇上德行不具,他就可以取而代之,圣旨就在太极殿正大光明的匾额后头。” 什么,先皇竟然有这样的旨意在! 谢如婳赶紧道:“这么说,住在宫里的那位,是知道有这份旨意在的喽?” 老者点头:“早前我对他并未设防,想着我迟早是要退位的,便 把这事告诉了他,当初我是打算等我走后,如果他能入主朝堂,替我照顾溟儿一二也是好的,哪知,哎!” 这个百里启明也是傻,这种事能随意告知别人吗?难怪宫里的那位对百里溟如此忌惮,时时都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儿。 “不过我并未告知他这份圣旨究竟在哪儿,溟儿是我亲生儿子这件事,除了容贵妃自己和我,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不必担心。” “你啊你,你可真是害惨王爷了!” 正因为知晓有这么一道圣旨,又找不着东西,宫里的那位对付起百里溟来,才更加肆无忌惮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别说百里溟身上还背着一道随时可以赶他下台的圣旨,这,这不是给了百里溟一个随时上位的机会么! 谢如婳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个百里启明,自己糊涂就算了,还给儿子留下这么大一个人生隐患,害得他半生都在风里雨里的过,几次差点命悬一线,他也冤枉啊,招谁惹谁了他? 老者听完皇上对谢如婳的迫害之后,沉默了许久,他不知自己唯一的儿子,在外头竟然过着如此受人迫害的日子,明明手里掌 握着可以睥睨天下的机会,却要一次次的顶着压力为天启经营天下。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自己落得如此地步便罢了,竟然害得百里溟在无人看顾的时候,也吃了这么多的苦。 百里启明简直无地自容。 沉默半晌,他才道:“我知道现在说得再多也于是无补,我对溟儿的亏欠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如今我只求能为他最后做一点事,来弥补我对他犯下的罪过。你附耳过来。” 谢如婳下意识的将耳朵凑过去,才听百里启明说出几个字,谢如婳就猛然瞪大了眼睛。 箫景睿以为百里启明突然要对谢如婳不利,惊得赶紧紧张的冲过去,结果人才到跟前,就见百里启明说完这些,两眼一凸,竟然就这般一动不动了。 箫景睿颤一阵震惊,颤探了探他的呼吸,惋惜道:“他,他死了……” 谢如婳亦是怔怔,突然知道这样重大的消息,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百里溟的生身夫妻,她名义上的公爹,就这么死了? 死了也好,这样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与其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不如体面的结束生命。 谢如婳并没有多难过,只是有些感慨世事无常。 第二百七十七章 秘密 这个人生跌宕起伏的老人,为了一个秘密和心底的不甘,咬牙生不如死的坚持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一切秘密被宣泄出来,他也终于能够安息了。 这或许就是他所期盼了这么多年的归宿吧。 箫景睿轻叹:“谁能想到一代天子,最终竟然落得这等死法,也实在让人感叹,此事到如今,就让他尘归尘土归土吧,斯人已逝,这些恩怨龌蹉也该被带走了。” 谢如婳知道他说的是有关百里溟的事,既是尘归尘土归土,就代表箫景睿绝不会将今日听到的事胡乱泄露出去,她感激的朝他点点头。 “对了,最后他告诉了你什么?” 谢如婳眼眸一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他看出了我的身份,说很高兴能在临死前见到他的儿媳和亲孙子罢了。” 箫景睿有些狐疑,他怎么都觉得百里启明根本不可能轻易猜中这事,但谢如婳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再追问,那些有些关于百里溟的秘密,谢如婳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两人一起走出山洞,谢如婳最后回头眯了眯眼,其实这个男人在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方才在最后关头,他还告知了自己一件至关重要,甚至影响天启国运的事,那就是真正 传国玉玺的下落。 传国玉玺事关国祚,向来由天下之主保管,百里启的皇位既然是夺来的,他手里的必然就不是真货,不过因为他和百里启明长的一模一样,所以也没有人去怀疑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这事也因此被蒙混了这么多年。 但假货就是假货,一旦有人起疑,此事就会成为扳倒百里启真的关键证据。 所以真正玉玺的下落就变得至关重要,此事一旦被人发觉,甚至直接可以将百里启真赶下帝王宝座,就如同只有玉牒文书能证明官员上任一样,玉玺也是帝王身份的象征。 也难怪百里启明说,如果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他就只有带到棺材里,那样的话,日后新帝上位,如果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按说百里启真这回透露了两件可以将宫里那位皇帝赶下台,让百里溟顺利上位的事,谢如婳应该高兴才是,可手握这么大一个把柄,她却不见得多开心。 她就像握着一个沉重的秘密一样,首先想到的是一旦这事被公开,百里溟的身份会不会被人诟病。 他们的玉玺从何而来?是否真有百里启明这个人?谁能证明百里启真并不是真皇帝? 要解释这些,就得先解释 百里溟的出生,一个妃子跟太子私通生下的儿子,不管他继承这个皇位有多么的顺理成章,这样的事都会被人当做把柄吧。 一想到这些,谢如婳就心烦意乱,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突然被冠上私生的名号,虽然不管怎么说,百里溟都是这个皇位最有资格的继承人。 这事是把双刃剑,除非已经到非用不可的地步,否则谢如婳还真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希望百里溟永远不知自己的身份,至少别那么快知道真相。 所以她才刻意避开箫景睿的追问。 找素香的事还没有任何进展,从山洞出来,天就已经黑了。 谢如婳突然想起一事来。 从最初的抓素香,到送信,再到引导他们来这桃林山庄,还有方才无端的爆破声,似乎一直有人,在刻意的引导着他们去发现真相,去找到百里启明。 这个人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们找到百里启明吗?还是说,还有别的原因? 不管如何,既然有人这么做了,就说明知晓百里启明身份的,绝对不止她和箫景睿两个。 这就有些麻烦了,如果那个人也知道宫里的那位并非真龙天子,他是否会利用这事大做文章?他刻意引导他们来到此处,是想借他们的手来 扳倒百里启真吗? 如果他只想让他们听到百里启明口中,有关他才是真正皇上的秘密,那么百里启明已经说了,方才山洞中谢如婳也特意留意了一下,并没有除了江夏王府以外的别人,也就是说,这个人或许正是与百里启明达成某种交易,才会想法子将他们带到这儿来。 既然如此,那这个人的下一步,也该出现与他们谈判了。 谢如婳脑中盘算着这些,终于做到心中有数。 果然,他们才出山洞,就见面前就包围了一堆黑衣人,为首的正是给他们射冷箭,戏弄他们带银子赎人,武功高强捉摸不透的那位。 他戴着一个暗色的面具,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种朦胧的暗影里,身形比一般男子瘦小些,但气场惊人,雌雄莫辩的声音通过内力,更是传入每一个人的耳边。 “你们也太慢了,这么长时间,里头那位该交代你们的都交代了吧?” 谢如婳不喜欢此人阴冷的气场,冷声道:“你刻意引导我们来见他,除了与他的交易之外,肯定有所图谋吧,你想知道什么,素香又被你关在哪里!” “我说了,你那小丫鬟安全得很,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必然不会为难她,至于本座的目的,你们只 需说说,百里启明跟你们说了什么便是。” 果然,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谢如婳别过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不知道么?可百里启明说,他会告诉第一个出来的人一个惊天秘密,一个可以改变天启国运的秘密,想必这个时辰,他已经油尽灯枯了,你们何不将这秘密说出来,与人分享一番呢?” 一个将死的人,还给他们设下这么大一个陷阱? 谢如婳暗叹百里启明愚蠢,当初因为私心害儿子,现在又来害儿媳,给黑影人留下这种话,不就是将他们置于烈火烹油之上么。 可他这种情况,只怕这也是唯一能请得动外人帮忙的资本了吧。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素香还未找到,又被胁迫着问这样的话,如果说了方才的事,他们就会陷百里溟于不义,不说的话,素香又小命不保,到底该怎么办! 谢如婳与箫景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宁死不屈的决绝。 谢如婳昂着脑袋:“百里启明只跟我们分享了一番他身为替身皇上的委屈,其他的无可奉告,你要的不就是威胁江夏王府吗?放了素香,我可以作为你的人质,我相信,我的分量绝对比素香还可靠。” “不不不。” 第二百七十八章 真面目 黑影道:“江夏王妃这自我牺牲的精神令人感动,可本座如何舍得让你当人质呢?你这还藏着百里启明最后的遗言呢,没听到本座想听的话,本座是不会让你轻易有所损伤的。” 谢如婳不由得有些着急:“难道我的价值还不够换一个素香?” “江夏王妃的价值,自是比一个小丫鬟重要多了,只是本座要的又不是江夏王府,将你捉来又有何用呢?” 不是要对付江夏王府,却下了这么大一盘棋,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谢如婳突然猛的后退了一步:“你的目的,是,是天启的江山和天下!” “聪明,如何,既知本座的目的和手段,江夏王妃可否愿意与本座共谋天下?” 这个话语,这个语气,为何让谢如婳有种是曾相识的感觉? 脑海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划过,谢如婳忽的就淡定下来,安然道:“共谋天下就算了,我自信自己没那个雄心也没那个命,不过尊驾既然想要从我这儿探听消息,你何不放了素香,咱们有话好好说,如果你愿意有诚心的好好谈一谈,我未必不告诉。” 黑影嗤笑:“江夏王妃当本座三岁小孩吗?孩子都知道想要对方心甘情愿给出糖果,必须拽紧手 里的交换物,你以为本座会相信你的缓兵之计?等本座放了人,你若当真还愿意与我商谈,就怪了。” 想法一下被人戳穿,谢如婳也不恼,她将眼神瞟向四周,想找出绝地求生的机会,却没有任何突破。 黑影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等来她的坦诚相告,突然笑出声来:“看来一个小小的丫鬟,并不足以让江夏王妃心软,那就加上一个百里溟如何,算算这个时间,百里溟在宫里应该遭遇埋伏了,你们猜猜,他接下来会出现在哪里?” 谢如婳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把王爷怎么了!” “没怎么啊,为了让王妃早些开口,本座不过是在他身上略施小惩罢了,王妃若想他少受点苦,就赶紧将方才百里启明说的话据实相告,本座自会放百里溟一条生路。” 百里溟,百里溟,她的王爷一向是她的软肋,如果他出什么意外,谢如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谢如婳下意识的上前走了一步,刚要开口,箫景睿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道:“别信她,江夏王武功盖世,聪明绝顶,不会这么容易就落入别人陷阱的,要记住保持心态,坐怀不乱才能让对手摸不清斤两。” 想到百里溟的智慧,谢如婳稍稍镇定下来。 “尊驾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方才说了,百里启明并没有说什么重要之事,你逼迫我也没有用啊,因为我确实不知有什么大事需要告知于你的。” “看来江夏王妃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百里溟,到你为主子效力的时候了,还不快上!” 黑影说完这一声,稍稍让开,谢如婳就蓦然瞪大了双眼。 只见几个时辰前还对自己关切有加,殷切嘱咐自己有什么事,就让管家派人到宫里给他送信的百里溟,这会儿两眼泛红,一脸冷肃,已经如同一个不认人的怪物,站在谢如婳的面前。 谢如婳刚叫了声:“王爷!”瞧见他举起了手中的霜华,还来不及高兴,笑容就已经凝固在了脸上。 见百里溟这样,她也终于证实了自己心底的猜想。 本来还不想这么快与她对上的,可没想到,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谢如婳紧张的盯着百里溟,明知道他现在失去神智被人控制,但还是用眼神盯着他,冷冷对暗影说道:“我知道你控制王爷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以为你掌握了三毒之术就能掌控天下人了吗?有我在,你绝不会有成功的 一日!” “哦?原来江夏王妃也知道三毒啊。” “我不止知道三毒,我还知道,制造三毒,操控皇宫,觊觎天下的人是谁,谁才是当今天下最该提防且心思歹毒的人,我说的对吗?皇后娘娘。” 皇后一怔,猜想到谢如婳聪慧,却不想她竟然聪慧到这等地步,一番抽丝剥茧竟然连她的身份都猜出来了,不禁越发觉得惋惜。 “啧啧,江夏王妃果真蕙质兰心,若非本宫早有防备,只怕今儿就要被你钻空子了。本宫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呢,没想到王妃早就看出了本宫的伪装,倒是本宫多此一举了。” 暗影的面具揭开,露出里头皇后那张冠绝天下的容颜,她虽做江湖人打扮,但依旧难掩气场。 心中的猜想被亲眼见证,谢如婳也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担忧。 不过事已至此,两人倒也不用迂回的做戏了,既然注定要变成争锋相对的解决,知道敌人是谁总比一无所知的好。 “我再蕙质兰心,又岂敢与皇后娘娘相比,娘娘潜伏天启朝堂三十年,不知背后做了多少谋划,直到今日才被我发现真身,您才是真正当之无愧的蕙质兰心,伪装决绝呢。” “过奖过奖。本宫用这个 面具用了三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被人猜中身份,不知本宫哪里做得不好让王妃起疑了,王妃可否据实相告?” 这个时候,皇后反而和她客气起来了,言语间竟然还有种惺惺相惜的味道,倒是让谢如婳感觉怪异。 她呵呵了声:“娘娘不是知道了吗?我夫君自小被人下了贪念的毒,若非前段时日他突然毒发,我还不知这毒究竟是贪念还是贪痴呢,这毒可不是一般人能下的,当今天启只有一个皇后娘娘有这毒术而已,既然今日王爷恰巧被人控制,能控制他的人不就是娘娘你么。”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贪念? 皇后还有心情笑起来:“不错不错,后生可畏,看来以往本宫都小瞧了你们二人,不过贪念之毒至今无解,你当真要为一个神智全无的百里溟,和本宫作对?” “现在不是我们要与娘娘作对,是娘娘要逼着我们作对了!” 谢如婳的面色愈发冷肃,既然知道了这个黑影人就是皇后,那很多事也就浮出了水面。 当初百里溟在石室为何突然毒发伤了黑鹰,在京郊别院又为何突然嗜血杀人,伤了风扬还差点伤到自己,现在百里溟又再次失去神智,一切都是皇后的阴谋!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对战 还有皇宫之内,谁能凌驾皇权,谁能动用御林军,又是谁,能在背后运作这么多事,这些加在一起,是皇后一直不放过百里溟,是她一直逼着他们必须奋起反抗。 皇后是越来越欣赏谢如婳的聪明睿智了,要不是他们立场敌对,她还真想栽培一位这样的女子来继承衣钵,可惜啊可惜,她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但是就着这份欣赏,她还是愿意多给谢如婳一些宽容。 “你既已认出本宫,本宫便与你实说了,本宫早知百里启明的事,当年本宫刚入宫之时,曾有一些宫中伺候的老人就曾说起皇上的性情大变,本宫用皇上对蜂蜜过敏一事刺探出百里启真与百里启明的分别,心中有疑,便想着法子找到他。” “终归是皇上不够心狠啊,若是早早弄死百里启明,又岂会让本宫发现他的秘密,他以为将人弄到这个废弃院子里,再弄个破阵法,就能彻底封锁自己夺位的内幕了吗?” “呵,可笑。做过的事,存在过的人,又岂会当真一点痕迹也没有。” 谢如婳也很想将这句话还给皇后,但还是决定静下心先听听皇后的叙述。 皇后接着道:“今日、本宫特意引你们过来,一则这是百里 启明自己的要求,他病入膏肓早就时日无多,本宫答应他,让百里溟身边的人过来一趟,他愿意用一个重大的秘密来交换,就当了结他多年心愿的报酬。” “二来,本宫看他筋脉尽断还顽强活了这么多年,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执念,能支撑着他走完这十几年的暗无天日,本宫猜测,这件事一定很重要,所以本宫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今日之冒犯,也并非本宫所愿,只要你好好将百里启明的遗言告知本宫,本宫不会为难你们,本宫还要利用百里溟办一些事,不会这么快让你的孩子没有父亲的,但你若是执意不肯,这就另当别论了。” 可惜不管皇后如何坦诚,谢如婳是绝不会做对百里溟不利之事的,更别说明知此人是野心勃勃的皇后,她若知晓有关百里溟身世以及玉玺之事,这天下岂不马上就要亡矣? 谢如婳想也不想就道:“娘娘不必再说,如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有底线,今日若是拼死死在这儿,是我的技不如人,但让如婳做出违心违背道德之事,是万万不能的!”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 做了这么多,谢如婳还如此顽固,当真不识抬举! 皇后霎时就沉 下脸来:“你当真不在乎那丫头和百里溟的命了吗?” “我在乎,但我更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将他们解救出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连本宫给的机会都不珍惜,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皇后说着,突然从手中抓出一直通身透红的虫子,沉声命令:“百里溟,上!” 谢如婳定睛一看,那不就是一只蛊虫吗?既然他能号令百里溟,就说明这只蛊虫不是百里体内之蛊的母蛊,也是与之有关的连体。 她眼神一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箫景睿。 箫景睿略微沉吟之后就点了头。 不管是母子蛊还是连体蛊,只要能掌握其中一只,另一只就会听从召令,而若想其中一只脱离控制,就须得毁了另一只,谢如婳想将这只蛊夺过来的心思可以理解,只要弄死这只,百里溟体内的那只也就不足为惧了。 可想法很美好,现实却难以做到,皇后手里掌握着百里溟,本就是一件战无不胜的法宝,更别说她身后还有那么多一看就是高手的黑衣人。 谢如婳这边唯有箫景睿武功好些,卫一的功夫还不如百里溟,可以说,只需要百里溟一个人出手,他们这边就已经没有还击之力了。 但宁为 玉碎不为瓦全不是吗?即便明知是死路,谢如婳也要奋力一试。 她一个眼神,箫景睿就懂了她的意思,虽然此举万分冒险,他也非常不认同,但眼下确实是唯一挣脱困境的办法。 那就是赌,赌百里溟于蛊虫对抗的意志力。 谢如婳一个点头,箫景睿便冲过去,想趁皇后不在意夺走她手中的母蛊,可惜皇后也不是等闲之辈,一个眼神就知道了他们的意图,早就将那母蛊藏到袖中的盒子里,放开阵势与箫景睿对战起来。 “百里溟,还不行动在等什么!” 皇后一声令下,昏了神智的百里溟立刻挡在箫景睿跟前,拔出霜华,将他隔绝在自己身前。 与此同时,也不知谢如婳哪来的速度,突然冲到箫景睿跟前,两人就隔着霜华这么对峙着。 “王爷,您当真不认识妾身了吗?如果妾身今日注定死在王爷的剑下,那么王爷就冲我来吧!” 百里溟猩红的眉眼在看到眼前人时有一瞬间的晃神,但随着皇后一声:“百里溟,上!”的指令,他又亢奋起来,重新提起霜华。 “王爷!”谢如婳见他出招,一阵着急,上前死死的抱住他,顺便跟箫景睿吼道:“去毁了那只蛊!” 箫景 睿心下担忧得很,但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只要毁了那只蛊,百里溟清醒过来,那皇后他们就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他急急朝皇后奔去,手中的佩剑铿锵出鞘,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突然冷凝的说:“姜离,受死吧!新仇旧恨,我们今日一并了结!” 他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又为何对皇后如此恨之入骨? 连皇后也不知自己何时得罪的这个,瞧着仅仅只是有些面熟的年轻人,见他气势汹汹而来,赶紧出招应对。 两厢打得难分难舍,谢如婳始终死死的抱住百里溟,也不知他是否能感应道,一直在他面前说着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曾经。 上次,在京郊别院,谢如婳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才唤醒的百里溟,她知道他一定能听到,他一定会为了她再次清醒过来。 以百里溟的功夫,他很快就能甩开谢如婳,甚至很快就可以打得她趴下再也爬不起来,可不知为何,每次他在下手伤人,拳头和剑锋就要落在她身上时,总有一个声音让他停下动作,让他再也没法将霜华舞在她身上。 头好痛,百里溟的眼睛红了又灭,灭了又红,一时竟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噩梦! 第二百八十章 妥协 “王爷!” 谢如婳已经被他误伤到很多次,虽然不致命,但也疼痛难忍,可见到百里溟难受,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着急的拔出怀中的银针,开始给百里溟解毒。 痛意一波、波的袭来,百里溟疼得直冒冷汗,在地上不停的滚来滚去,倒是暂时压制了心底的暴躁,并没有对谢如婳再出手。 但同样,他也抗拒她的靠近,她一上前,他就退后,她再着急,他更躲避,两人就像你追我赶的小孩,百里溟的口中甚至还无意识的叫嚣着让她滚开。 也许是理智和蛊虫的对抗太过难受,他的眼角竟然不知何时溢出了血泪,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痛苦的边缘,抱着头用力敲击着地面,不时有咆哮声从口中吼出,像困兽的嘶吼,也像挣脱不得的命运囚笼。 谢如婳瞧着痛心不已,连手都握不住她烂熟于心的针法,整个人都在颤抖,不忍看百里溟这样,又不敢过分靠近他,以免他的逆反伤害到自己。 百里溟的战力就这么被谢如婳牵制,皇后那边,箫景睿的功夫虽然不如姜离,但他不知哪来的气势,竟然越挫越勇,受了伤也拼着一股狠劲,竟也没有让皇后前进分毫。 黑 衣人全数出动,与卫一和谢如婳带来的那几个侍卫打作一团,双方进入一场你死我活的混战。 兵器的铿锵声不绝于耳,虽然黑衣人武功高强,但江夏王府的侍卫都是百里溟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亲兵,身经百战,一时也能应付得上下不分。 皇后见势头不好,没想到江夏王府这么几个人竟然也如此难以对付,不觉有些烦躁,又见百里溟如此顽强,这个地步了还会被谢如婳影响神智,立刻乘着箫景睿动作不及之时,用力催动蛊虫,直叫他愈发难受,眼底的猩红也逐渐变成了暗红。 百里溟抱着脑袋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伤害谢如婳,可四下的痛意却不停的在折磨他,让他只想杀戮,想爆发。 他的眼球逐渐凸起,仿佛什么东西即将从中破土而出! 谢如婳暗道不好,皇后执意催动蛊虫,只怕百里溟体内的那只早就蠢蠢欲动了,如果一直是这种状态,难保那只蛊虫凶性爆发,直接越过百里溟的本能,提前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百里溟必死无疑!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百里溟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不过是因为身在 天家,为何这一切的结果就要他来承受,为何他就要被动的成为受到伤害和被利用的这一个! 比百里溟更难受的是,亲眼看着他发作贪欢的谢如婳,看到百里溟这般生不如死,她的心早就像被揉碎了几百次,绞痛得连呼吸都费力,百里溟还未彻底爆发成一个杀人怪,她就已经处在奔溃的边缘。 “王爷……你看看我,你看着我,妾身会在这儿一直陪着你,你一定能战胜那只虫子的对不对,妾身还等着你带我回家,王爷,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可惜她的话在百里溟听着更像紧箍咒,他的头更痛了,整个人都扭曲得变了形。 谢如婳终于承受不了的面向皇后,哭喊:“你要折磨就折磨我吧,求求你,别再折磨他了,别再催动那该死的蛊虫了,求求你!” “婳儿!”箫景睿见她崩溃下跪,下意识的吼了声:“不许向她求饶,永远,哪怕是死,也不许向她求饶!” 可不向她求饶,难道眼睁睁看着百里溟生不如死吗? 谢如婳拼命摇头,又见箫景睿一个不察被皇后一剑刺中,只觉面前的画面几乎成了漫天的血色,眼前一片血红,终于再也承受不了的软了身 躯。 原来,很多时候一个人光有理智是没有用的,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刺伤,睁眼就是自己的无能为力,在直接面对的生死面前,所有的理智不过是自我折磨的时间长短而已。 他们都知道,虽然目前绷着一股劲儿能和皇后带来的人对抗一二,但他们已经没有援军了,而皇后背后还不知有多少随时能够补给的黑衣人,这是一场鸡蛋碰石头的硬战,虽然谁都没有退缩,可长久的消耗下去,对他们绝对不是好事。 够了,为守住这个所谓的秘密,做出的牺牲,也够了。 谢如婳终于忍不住哀求:“放过他们,放过他们,我求你!” “王妃,我们宁死不屈!” 卫一虽然这样喊,但他背后被偷袭的一剑,又让谢如婳为之一震。 他们的命一样是命啊! 谢如婳拼命摇头:“不就是一个秘密吗?我换!我换还不成吗?停下,你们都停下!” 见她终于服软,皇后露出胜利者的笑意,在就要取了箫景睿性命的瞬间,她总算停下动作,昂着下巴得意道:“早这样不就完了?江夏王妃,你以为本宫想要的东西,还会由着说不给就不给么。” 谢如婳显得万分 无力:“娘娘手腕高超,我等技不如人甘愿认输,可以了吗?” “认输便是认输了,又何须找这样的借口一定要给自己体面呢,本宫说的对吗?江夏王妃。” 皇后说着,突然走向她,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箫景睿见状,大惊失色的叫道:“你放开她,我跟你没完!” 可惜他一叫,就被黑衣人钳制了手脚,皇后一个眼神,他又被人堵上嘴巴,被这般限制着,箫景睿便是再跳脚再着急,也只剩下干瞪眼的份。 谢如婳也没料到皇后会有这样的动作,胸口缺氧的钝痛让她立刻就憋红了脸,看到皇后这般冷冽,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皇后当真会杀她吗?也许不会。 毕竟她要控制百里溟为她做事,如果她一死,以百里溟的性子,指不定会为她殉情,若这世间当真再无百里溟的牵挂,他会做出什么,谁也说不准。 胸中的气息越来越稀薄,谢如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仇视着她哑声道:“你不过是仗着人性的软弱处为所欲为罢了,你以为你赢了吗?像皇后娘娘这样的人,只怕永远体会不到守护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情吧!” “闭嘴!” 第二百八十一章 徒弟 皇后突然发起狠来:“你以为你拿一句激将法能阻止我?你以为这个世上就你伟大?守护?当真笑话,整个天启上下,本宫还从未见过谁配说这两个字。” “不,那只是你自己的说法,整个天启还有许多的能人志士,还有许多的人乐于牺牲,娘娘只用自己的目光去限定别人,未免太过狭隘了。” “笑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事本宫见得多了,你还天真道以为有人愿意为别人豁出性命吗?只要我将这三毒在这世间扩散开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得到这天下!” 婳被她摔得远远的,整个人都在猛的咳嗽,但比咳嗽更让她在意的,是皇后话中的意思。 “你疯了,你可知三毒一旦扩散,会危及多少人命,难道你要全天下的人都为你的野心陪葬吗?” “本宫是疯了,天启的人不该死,我骻彝族的人就该被灭族?本宫便是要用这天下,来为我全族陪葬!” 谢如婳面色一变,立刻就想起那口钟,还有那个,关于这口钟的特殊传说。 骻彝族,因为怀璧其罪而被当时皇帝灭族的一门,如今他们的后人要来报仇来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之中 一闪而过,谢如婳突然就反应过来,难怪皇后对天启江山如此执着,原来当中竟有这样的缘由。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能用铜钟与天神对话的异族后代!是歃血门的门主!” 谢如婳说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唯有这般,才能解释许多事,比如那口神秘莫测的钟,比如皇后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原因,比如三贪之祸的大肆横行。 皇后仇恨的不止是天启的掌权者,更是天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所有人。 此话一出,箫景睿也是震惊的看向皇后。 皇后竟然是异族后代,那她当时拜入毒王谷,根本就是有所图谋了? 皇后嚣张一笑:“不错,我正是骻彝族的三十八代族孙,是骻彝族至今唯一留在这世上的骨血,我的族人全被天启皇族灭族,我的父母千辛万苦将我从楼兰带回天启,就是奔着覆灭你天启江山,为我族人报仇而来的!” 原来不是皇后野心勃勃,而是因为灭族之恨,她要这天启江山为她的族人陪葬! “你不能这么做,三毒出世祸害无穷,天下多少无辜百姓,你已经在多年前错过一次了,不要一错再错!” “天启百姓无辜,我骻彝族的族人就有辜了!”皇后 仰天冷笑:“你也知道当年的三贪祸世啊,那正好,省得本宫跟你们掰扯日后的天启有多糟糕了,如今已无血冰蟾,也再无医毒双绝叶云裳,我看你们还能拿什么阻止本宫!” 疯了,皇后为了报复社会,真的疯了。 谢如婳狠狠咬牙:“冤有头债有主,你的祖先并非现在的天启子民所灭,你又何苦为了曾经的仇恨,毁了如今的锦绣江山!” “灭的不是你的族人,你当然能在这儿说风凉话了,等你站在本宫的立场,说不得你比本宫还疯狂!” 为了复仇,她付出多少,谢如婳永远想象不到,她要练就这一身医毒之功,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南疆,为了拜入毒王谷,她和江孤影虚委以蛇,和最讨厌的叶云裳称作姐妹,为了得到权势,她从一个平民身份慢慢往上,爬到皇后这个位置,她过的有多艰辛! 这些,绝不是几个自以为是,满口仁义之人的几句话就能抹杀掉的,她这一生的任务只为复仇,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有所改变。 皇后冰冷道:“废话少说,你不要在这儿给本宫拖延时间了,百里启明的惊天秘密究竟是什么,你若再不说清楚,这些人,本宫会把他们做成第一 批三毒病体传染源!” 这种情况之下,谢如婳坚信她一定说得出做得到,她不敢冒险。 谢如婳沉痛的闭眼:“我说,但你必须答应,将他们都给放了。” 皇后哼了声:“这你放心,只要你所言的事情得到验证,本宫自会放了他们,本宫要的不过是个能撼动天启江山的真相而已,并不在乎多几个传染源还是少几个,将他们放了也行,但是你,得留下。” 什么,还要将谢如婳扣留在这儿? 箫景睿刚将口中塞着的东西挣脱开,第一个不同意的大叫起来:“你不要咄咄逼人,凭什么将婳儿留在这里!” “婳儿?”皇后惊奇的看向谢如婳:“这人,是你的姘头?” 谢如婳还未答话,箫景睿就已咒骂开来:“什么姘头,我们没有你想的这么龌龊,我告诉你姜离,我与你之间,仇恨不共戴天,你最好祈祷有朝一日不要落在我的手上,否则我让你偿命!” 这样浮躁的箫景睿,可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谪仙公子。 谢如婳皱了皱眉,示意他别再惹怒姜离了,眼下这个情况,究竟是谁落在谁手上实在一目了然,到时候吃亏的人还是他。 可箫景睿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谢如婳被这 个老妖婆带走? 无视谢如婳的警告,箫景睿大骂:“你别以为自己做的那些龌蹉没人知道,你是怎么从毒王谷杀出一条血路的,你又是如何欺师灭祖毁了毒王谷的,上天都看着呢,它现在不收你,不代表永远不收你!” “哦?”皇后似乎总算想起了什么,轻笑:“原来你是毒王谷来的啊,你就是那个,对了叶师姐的小徒弟?难怪你对谢如婳这么好,为了她连本宫都敢得罪,原来咱们还有这层渊源呢,小师侄。” 叶云裳还收过徒弟?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如婳惊了惊,就听箫景睿说出一句更让她震惊的话。 “是,我就是医毒双绝叶云裳的徒儿,也是向你讨债的人,你杀了我的师祖,又杀害我师父,你毁了毒王谷的一切,还偷盗典籍,将师父和师祖的一切成果据为己有,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等无耻之人,我一定要为毒王谷替天行道!” 这么说,叶云裳的死也并非如谢家传颂的那样,是被林若梅和谢慎的私通气死,而是另有原因了? 这个原因,还极有可能和皇后姜离有关! 连谢如婳都忍不住转过头来,沉声道:“你是说,原主的娘,不,我娘是被姜离害死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逼问 箫景睿点点头:“她早就给师傅下了慢性毒药了,不然师傅怎会轻易死去,抱歉婳儿,之前我一直瞒着自己的身份,就是想等报了仇再告知你,没想到我学艺不精,今日还是落到这等任人摆布的地步。” 这如何能责怪箫景睿,要怪就怪自己眼拙,一时竟然没能认得出他来。 原主娘的徒儿呢,为何她在原主的记忆里却没有一点印象? 来不及奇怪,那边皇后已经发了火。 “我说你们两墨迹够了没,那个惊天秘密到底要不要说。” “我说。”谢如婳沉声道:“你将他们全放了,赶到院子外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这么快就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位小兄弟只怕得在这儿陪你多站一会儿了,既然你是叶云裳的徒儿,要找本宫复仇,本宫也不能让你轻易离开。” 两个主子都不能走,其他人走还有什么意义。 卫一当即就道:“王妃,我们拼死一搏吧,属下们不怕死,我们一起带王爷出去!” 谢如婳看了已经疼晕过去的百里溟一眼,却是摇了摇头,即便他们这么多人拼上死将百里溟带出去,没有皇后的首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 莫非王臣,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几乎可以肯定,皇上一定是被皇后控制了,不然不会下那样的指令,在他们过来桃园山庄的时候把百里溟支开,如今百里溟又是这样一个情况,还不知他何时能够醒来,万一皇后在他还未清醒之时就下令对他不利,那他们也难以逃脱。 这么一合计,百里溟如果不能及时清醒,他们所有人还真没法争取任何的主动权。 事到如今,他们连争取谈判的机会都没有,一切都在皇后的掌控之中。 谢如婳只能认栽:“你们先将王爷带回去,我和箫公子随娘娘回去喝喝茶,娘娘一向最有风度,想来不会刁难我们的,是吗?” 皇后淡笑:“当然,本宫越来越欣赏江夏王妃的睿智淡定和识时务了,百里溟这回折腾了这么久,只怕十天半个月都醒不过来,你们好生照料着,等养好了他这身子骨,本宫还有用处。” “你!”江夏王府的人皆仇恨的盯向皇后,手都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仿佛只要谁的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来与对方同归于尽似的。 “卫一,带着王爷和各位侍卫回去。” “可是王妃……” “回去,这是本妃的命令,难道你想 让人全数折损在这儿不成!” 卫一一噎,看清眼下形势的他也还算冷静,闻言到底不敢违背谢如婳的意愿,只好背起百里溟,无奈的离开这里。 看到他们平安远去,谢如婳缓缓勾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皇后早已等得不耐烦:“如何,本宫已经依言将你江夏王府的人给放了,现在,你也该说说本宫要求的事了吧。” 要是不说出个事实来,皇后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为了最大程度的争取百里溟的修养时间,谢如婳只好将不是那么要紧的一项给说出来。 她刚要开口,箫景睿就道:“这种事情,问我便是了,何须为难一介女流呢,方才山洞之内,百里启明所言的事我也全数在场,皇后娘娘和不听我一句?” “箫公子!” 谢如婳一阵着急,他看出来了,他又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之所以将这种事关重大,甚至亡国之祸揽在自己身上,就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名声。 “婳儿,我还是喜欢你同小时候一般,称呼我为潇哥哥。”箫景睿笑笑:“我箫景睿一生没什么建树,也从不打算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你不一样,你可是亲王妃,身份地位容不得半点污点,相信我,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还会有很多可能。” “可是……”谢如婳心痛难当,她如何能再连累别人为她牺牲。 不等她开口,箫景睿已经将这有可能担天下骂名的大事给说了,宁愿做那个出尔反尔之人。 “皇后娘娘不是想知道百里启明最后说了什么吗?”箫景睿昂首挺胸:“想必皇后应该也听过,宫中曾有流言,说先皇有意传位给十七王一事,百里启明说的正是此事。” “你是说,你们知晓此事的确切证据?” “是。” 皇后的面色一下就亮了起来,如果先皇最先属意的人是百里溟,那么百里启真的夺位就变成了名不正言不顺,这天下就可以找到正当理由大换骨血了。 虽然百里启真如今不过是个傀儡皇帝,但那样一个苍老且丑陋的人,哪配得上跟自己站到一处,她姜离要的是名正言顺的改朝换代,要的是天启的锦绣江山,她再也不想多个傀儡人来做她的障碍物了。 百里溟已经中了她的贪欢蛊,如果真能找到皇上名不正言不顺的证据,天启的江山岂不彻底拿捏在她手中,还不是她要百里溟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 “证据在哪。” “在太极殿正大光明的匾 额后面。”谢如婳不甘有人将皇后祸国的祸端全责备到箫景睿身上,抢先说道。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验证,太极殿的正大光明匾额后头,就有有关皇上不仁,百里溟可取而代之的圣旨,圣旨乃先皇亲手所写,盖有玉玺大印,那几位辅政大臣可以证明,此圣旨绝对可以作数。” 呵,好玩,皇上堵心了一辈子,也惦记忌惮了一辈子的东西,竟然就在他日日对着的正大光明后头? 如果皇上知道先皇将东西、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日日跪拜而他却一无所知,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得当初就昏死过去。 皇后终于满意了。 “此事是否如你们所言,本宫自会去查证,除了这事,百里启明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交代,一并说了吧。” 谢如婳摇摇头:“没有了,皇后娘娘也不想想,如此重大之事已经足够扳倒百里启真为他报仇了,百里启明还能有别的目的吗?” 这倒也是,如果先皇当初属意的传位人选当真是百里溟,那么百里启溟心怀这么大的秘密就等于拿捏住了百里启真的把柄,想要弄死这个弟弟替自己这悲剧的一辈子复仇,坚持了这么多年也是极有可能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被俘 不过皇后也没那么好骗,既然百里启明是被百里启真替换的皇帝,那这份圣旨对百里启明同样有效,他就算为了复仇可以将圣旨的地址告知谢如婳他们,又为何要通过自己的手来达成此事,饶这么大个圈来为百里溟成事? 皇后尚有疑虑:“按说如果圣旨的内容事关传位,百里启明和百里溟也算是死对头,他为何要废这么多心思将你们叫来,亲自与你们交代此事,在本宫这儿却是宁死不说?” 谢如婳心里一咯噔,总不能说因为百里溟是百里启明的亲儿子,他才会那般费尽心思想着为儿子夺位吧。 如果揭露百里溟的身份,那他们做这么多的顽抗还有什么意义。 她还没想出对策来合理解释皇后的这个疑虑,箫景睿就冷笑的哧了声:“这有什么奇怪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皇上怎么对待的江夏王,皇后娘娘你不是最清楚的吗?百里启明肯定也清楚,他这不止是为百里溟谋划,也是为自己谋划。” 这倒是,手握这么大个秘密,百里启明落得如此下场,他肯定恨不得食百里启真的血肉,啃他的骸骨,他心里认定了百里溟对百里启真的恨意是一样的,如果能帮助百 里溟顺利上位,就等于为自己报了仇了。 这个解释倒也算合理。 皇后终于放下戒心,彻底相信了他们的话。 已经没什么好再纠结的了,皇后让人将她二人蒙上面带走,关到一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倒是大发慈悲的没有将他们分开。 前程渺渺,两眼一抹黑,谢如婳不知道自己所在的究竟是哪里的天牢,也不知百里溟之后怎么样了,在这个厣逼的地方,只有头顶一个小洞口的光亮,其他的就是仆从送饭过来偶尔开启的大门,一切都那么让人觉得暗无天日。 “你还好吗?” 一被关进来,箫景睿就着急的为她把了脉,毕竟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在这样一个地方活受罪,对孩子是非常不利的。 好在谢如婳的身子骨尚可,她的脉象还算平稳,经历这样的刺激也没有多大的波动。 箫景睿却还是担心:“早知道就使点办法让你出去了,这个地方如何能好好安胎呢,这个姜离,我真是……” 谢如婳摇头:“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让我们栖身就不错了,如何还能要求更多,你也不必担心,我的身子我知道,暂时不会有事。” 暂时是不会有事,可他们还不知要被关到 什么时候呢,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可没那么容易挨。 “哎,也怪我思虑不周,明知此事是个陷阱,还由着你落了皇后的圈套,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任性的到这儿来!” 如何能不来呢,他们以素香相要挟,又策划得如此周密,步步算计,谢如婳此番掉入这样的陷阱,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 回顾之前已经多余,谢如婳温声道:“好了,不必再去懊恼已经发生的事了,你我都清楚,这一趟我不得不来,如今她留着我们的性命,不过就为制衡百里溟而已,没有立刻死在这里,咱们就该千恩万谢了。” “可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让你养得好身子嘛!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这是一个地牢,四下都是皇后的人,要想出去,谈何容易。 谢如婳也很不甘心,但是到了这会儿,她只能认命。 “别再白费力气了,皇后暂时不会对付我们,我们还是先好好养养精神再做打算,你看你身上这伤,再不修养一下,只怕没等想到出办法出去,自己的小命就得先交代在这儿了。” 箫景睿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胳膊,苦笑一声。 他口口声声要保护谢如婳,到头来却只 有这点本事,方才若非姜离手下留情,只怕这会儿他早就魂归毒王谷了。 刚想自己胡乱处理一下伤口,谢如婳就已经先一步的扯下自己的衣摆,将之弄成布条,一圈圈的亲手给他止血包扎了。 见她如此温柔的动作,箫景睿的暴躁奇迹般的就被安抚了下来,心里大为感动,心头更是爬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熨贴。 “婳儿……” 谢如婳不知他晃神,见手中的瓷瓶见了底,不由得皱眉:“方才光顾着拿毒药,倒是忘了备些伤药,如今只剩这么一些了,你且忍忍,熬过今晚应该就没事了。” “无妨,我这儿还有伤药。” 箫景睿赶紧回神,将怀中的伤药瓶子取出,朝谢如婳咧嘴苦笑:“我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倒是没什么,就是你这肚子……” 是啊,地牢这种地方,如何能够让一个孕妇待在这儿,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早就是皇后的眼中钉,姜离恨不得谢如婳早早落胎才好,又怎么还可能给她特殊照料。 谢如婳轻叹:“如今我只求她大发慈悲,不要打我肚子的主意,我就千恩万谢了。” 说到这个,箫景睿自是又心酸又心疼:“苦了你了。” 苦?倒也是 。别人家的王妃养胎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仆从成堆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到了谢如婳这儿,又是上毒王谷冒险,又是历经险境,现在又是坐大牢的,可是说是非常的悲催且艰辛。 但谢如婳并不觉得苦,她是一个能与百里溟比肩的人,她有自己的傲气和倔强,没道理百里溟在外头风里雨里,她却躲在江夏王府安然享受他用命换得的一切。 她的骄傲,能在任何的地方都独自昂首立于天地。 既来之则安之,左右已经到了这等地步,皇后为了制衡百里溟总不会饿死他们,谢如婳呵呵笑了声,这会儿反倒安定下来,还有心情调侃。 “不苦不苦,自小我的老师便教导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咱们这儿,还没道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地步,谈笑也有你这个医术鸿儒,往来还无白丁,我们虽然不能调素琴,阅金经,倒也可以享受一番无丝竹之乱耳的安宁,无案牍之劳形的放松。如今这个地方,也可以堪比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了,这儿何陋之有?” 箫景睿哭笑不得:“如何不陋,就差天为被,地为席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曾经 谢如婳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只要心中有桃园,哪里都是世外桃源。” 箫景睿也被她感染,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你,还是如同小时候一样,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境之下都能乐观处之,我真是佩服你这一点。” 说起小时候,谢如婳总算想起自己之前的疑虑。 “我还没问你呢,你既是我娘的徒儿,想来当时在毒王谷里应该就认出我来了吧,为何你不直言身份呢,而且为何,我对此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箫景睿定定看向她:“你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我了,是吗?” 虽然这个真相有点伤人,谢如婳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箫景睿只有苦笑:“我与师傅师徒缘分浅薄,哪敢大言不惭的自称是医毒双绝的徒弟,我知你小时候受过重伤,造成记忆力受损,不记得从前之事,我又如何敢自报家门来与你套亲近,所以只能装作从未相识,再慢慢替你保驾护航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原主小时候失忆过? “我记忆力受损这事……我娘从未说起过,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箫景睿虽有惊诧,但也能理解师傅的拳拳爱女之心,叶云裳不跟谢如婳 提及此事,是怕她知道了会伤心吧。 他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原原本本说出来。 箫景睿原本是老谷主在路边捡到的弃儿,老谷主为了他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便将他寄养在谷中一处姓箫的猎户的人家家里,每个月逢着一二的日子,他才上谷聆听老谷主的教养。 箫景睿记得很清楚,当年他第一次见到谢如婳的时候,正好是三月初一,桃花盛开之时,当时的她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叶云裳抱着她神色匆匆的回毒王谷求药,说她中了一种奇怪罕见的奇毒。 小小的箫景睿第一次看到谢如婳,就被她粉雕玉琢的样子吸引,见她满脸通红,整个人都发起高烧,却还笑着安慰他,说自己只是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子,箫景睿的心里便对她的乐观大为触动。 只可惜叶云裳都无能为力的事,情况自然非常不好,连老谷主看过谢如婳之后,都摇了摇头,说她已经药石无灵,除非神仙在世。 他记得那是唯一一次,他看到叶云裳哭了很久,当时他早就仰慕这个据说医术非常厉害的女医师了,便鼓起勇气上前,鼓励她说别放弃,只要心诚则灵,一定能看到希望的话。 叶云裳 被他感动,同时也受到启发,坚持不懈的埋头在古籍中寻找解毒之法,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挽救谢如婳性命的办法。 那就是,以血换血,将谢如婳身上的毒血全部导出,换上新鲜的血液令她重生。 这个法子非常冒险,且不是谁的血都可以用,古籍上说了,需要同等血型,能够互相融合的才能可行,也就是在那时,叶云裳准备用自己的血给谢如婳换血才发现,她的身上也被人下了一种慢性之毒。 箫景睿记得当时,叶云裳还非常绝望的说:“她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她为何要这样绝了我们母女的生路,师傅,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之后谢如婳突然毒性发作,叶云裳顾不得伤心,赶紧为她解毒,可这毒已经拖得太久了,久到便是医毒双绝的叶云裳,到最后也变得束手无策,连哭都无力万分。 小小的箫景睿看到大人们愁眉不展忙前忙后,也感到很焦虑,他似乎听懂了这些人说这个小妹妹再也醒不过来的话,他不愿看到这样可爱的小妹妹就此死去,虽然当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死”这个字意味着什么。 就在叶云裳最后一次坚持,说要给谢如婳换 血时候,他终于怯生生的上前,将他酝酿多日的话说出来,说他愿意将血分给妹妹。 叶云裳十分震惊,当时好像还说了很多令他温暖的话,究竟是什么箫景睿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非常坚持,一定要救小妹妹,最后叶云裳也被他的坚持感动,终于决定试试。 结果二人的血液竟然可以完全融合。 谢如婳有了他的输血,因此捡回了一条命,虽然她好了之后就失忆了,但只要她能好起来,所有人都已经万分满足。 正是这一段机缘,让叶云裳感念箫景睿的情意,也破格收了他为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 那一次,叶云裳在毒王谷待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叶云裳悉心教导他,像真正的师傅一样对他倾囊相授,课业之余两个孩子还能一起玩闹,是箫景睿最开心的日子。 却不想,一个月之后,叶云裳带着谢如婳的离开,竟会是诀别。 箫景睿有些伤感的说:“你们回去之后,我也回了义父家,后来就听说师傅仙逝的消息,我赶去山上想向师祖求证,却只看到满地的狼藉,毒王谷已被灭族了。” “其实之前我还隐瞒了你们一件事,师祖的徒儿虽然只有三 位,但拜在毒王谷这一门下的门生学徒却有几百人,当时我带你们去的那个地方也并非真正的毒王谷药师堂,那只是当年师傅小住的院子而已,我存了私心想让你亲眼看看自己住过的地方,你却依旧什么也没想起来。” 难怪,以当年毒王谷的名号,怎么可能就是一个小院的规模,谢如婳当时还奇怪毒王谷怎么可能就这么几个人来着,但箫景睿的解释毫无破绽,她也就只得压下这个念头。 原来她们走过的地方,竟然就是当年叶云裳所住的小院。 “那你所言的,毒王谷的灭门乃是皇后姜离所为,又是怎么回事?” “我亲眼见着的!” 箫景睿狠狠的说:“为了向师祖求证师傅是否真正仙逝的消息,我上山的时候走得很着急,结果到药师堂,所有人都已经死了,那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景象啊,几百人,几百人,无一生还,他们连看家的狗都不放过!” “当时的我震惊极了,心中惦记着师祖的安危赶紧去找他的下落,我翻了很多的尸首,才终于找到师公,当时的他已经奄奄一息了,看了我一眼,只留下唯一的遗言,说我不是她的对手,让我不要报仇。” 第二百八十五章 仇人 “接着便有人来搜山了,说是确认一下尸首的数量,我躲在师祖房内的柜子里,亲眼看着他们将尸首一具一具的抬走,抬到外头的广场上,付之一炬。” 箫景睿有些颤抖,那些昔日对自己如亲如长的脸盘,他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火场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们已经死了,而当时的他,就算满腔仇恨,却连保全自己都做不到。 他亲耳听到那些人,将尸首烧光之后说,等将毒王谷的东西搬空之后就可以回去复命领赏了,到时候再一把火将毒王谷彻底烧个干净,谁也怀疑不到娘娘身上什么的。 娘娘?这世上与毒王谷有关的,能被称为娘娘的有几人,不就是皇后姜离么? 那些人也许是笃定了毒王谷的人已经死绝,说话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还说世间再无毒王谷,日后就永远是歃血门一家独大,还说他们要横扫江湖,夺下江山,说什么骻彝族即将复起的这些话。 当时的箫景睿根本不明白他们说的这些,但是今时今日,听到皇后亲口承认她就是骻彝族唯一的正统骨血时,他明白了。 皇后要覆灭毒王谷,为的就是给她的歃血门造势,让路,她要让歃血门在江湖上无敌,还要让 自己称霸天启朝堂,在江山无敌,彻底掌控这天下! 听到这儿,谢如婳自然也明白了皇后一心往上爬,为此不惜欺师灭祖的意图。 她没有打断箫景睿,让他继续说。 箫景睿顿了顿,继续整理思路,客观的陈述当时的情境。 小小的箫景睿听到这些,怕他们当真放火烧山,便趁着他们掠夺东西的时候,寻了个缝隙悄无声息的逃脱了去,直接一头往山下直跑。 等他终于费心费力的跑到山下,确认了安全之后,回头就见药师堂果然燃起一片冲天火光。 至此,风光一时的毒王谷药师堂,彻底湮灭在这片阴谋之中,就此销声匿迹。 这么多年,为了不辱没叶云裳徒儿的这个称谓,箫景睿潜心学医,将叶云裳留给他的孤本古籍全都看了个透,他遵照师祖的遗言没有轻易出面报仇,却时时关注京城的动向,他之所以对京城如此熟稔,也是存了报仇不死的心思。 他的命是师祖所救,他的学艺是师傅叶云裳所授,这两人都死在皇后姜离的手上,甚至当初谢如婳所中之毒也与姜离有关,此仇不报,他枉为人徒! 难怪他对皇后如此仇恨,还让谢如婳永远不要去向她求饶,原来早 在谢如婳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之间就有如此深沉的仇怨纠葛了。 谢如婳听完,久久无以言表,原主的娘,她的师祖,她的同门族人,同样乃是皇后所灭。 皇后如此丧心病狂,欺师灭祖,牝鸡司晨,现在还想弄权报复天下,以她之罪,确实足够被诛杀千百次! 箫景睿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一定很辛苦吧,特别是自己误打误撞都走到他跟前了,却认不出他来,他还得装作一无所知,不着痕迹的暗中帮衬自己。 不知怀着何等心境,谢如婳喃喃开口:“你,你既知我身份,又为何不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大仇未报,找你不过徒增牵连罢了,我希望你永远做个快快乐乐的大小姐,不要去沾染这些血腥之事,这些,都由我一人完成便好。” 其实想过的找她的,怎么会不想,谢如婳是他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快乐和玩伴。 甚至有一次,他偷摸着来到京城的时候,还在大街上看到过她一次,当时的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见着十分欣喜,将她的模样婶婶烙印在脑海,所以他才能在再一次见到谢如婳的时候,这么快认出她来。 只可惜那一次见面的结果并不愉快 ,他撞见的谢如婳一直跟在太子百里越的身后,总在讨好他的景象,那是姜离的儿子啊,她竟然与仇人之子如此亲近,还如此低声下气。 箫景睿心里存着一股气,即便知道谢如婳或许并不知情,也不想原谅她的如此行为,因此并未与她相认,也再未打探过她的消息。 哪知再见,谢如婳已为人、妻,并非嫁给太子,而是如今样样出色的江夏王,而且她和当年见过的那个女子似乎也很不一样了,不再巴着皇后母子,而是成为有思想,有灵魂且魅力十足的独立个体。 箫景睿到这会儿,心里头的这股气倒是散了,却也懊恼当初的他为何如此浅薄,没有相信谢如婳的为人早早与她相认,以至于他们终是错过。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再与谢如婳分享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腹中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即便他再不甘心再懊悔,又何必再说这些让她徒增伤怀呢。 说了这么多,两人都有些沉重,大仇未报,却因为一个疏忽不仅没能将对手打趴,还被对手关在这个囚笼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催的了吧。 谢如婳轻叹:“谢谢你,为我,和我娘亲所做的一切。” 从某个意义上来 说,箫景睿又救了她一次,她都不知欠了他多少回救命之恩了,何况本该她这个女儿来承担的报仇大计,却一直被箫景睿背负着。 箫景睿摇头:“师傅和师祖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他们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你不必言谢,此番我告知你这些,也不是为了增加你的心里负担,而是要让你明确,我们的敌人是谁。” 谢如婳当然十分明确,皇后对她和百里溟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他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只是如今再多的仇恨恩怨也没有办法了结,皇后将她他们困守在这里,就绝对不会轻易让人找到,而唯一会来找他们的人,也只要百里溟而已。 为今之计,他们是不能轻易逃出去了,唯有希望百里溟能快点清醒过来,莫要被那蛊虫控制,早些做好对抗皇后的阴谋的部署。 毕竟传位诏书的事已经被皇后知道了,这会儿她肯定已经拿到了那卷关于更替天启江山的诏书,还不知她会利用这事,在朝中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谢如婳沉沉叹了口气,也许外头要变天了。 皇后的确拿到了传位诏书,而且看到上头所书写的内容与谢如婳他们交代的一模一样,她几乎要忍不住大笑出声。 第二百八十六章 遗旨 “哈哈哈,有了这封诏书,本宫又何须再与百里启真这个虚伪小人虚委以蛇!本宫忍了二十年,二十年,多少个日夜,本宫不想再忍了!” 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被敬献给百里启真的屈辱,想到自己从始至终对他的厌恶,想到日日对着自己这个“丈夫”,明明嫌恶极了他用碰过别人的手碰自己,还得笑脸相迎的恶心,皇后就有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畅快。 算算百里溟体内的蛊虫也到了破土而出的日子,她终于等到了这个百年难遇的契机。 只要将皇位传到百里溟手上,自己再伺机催动蛊虫发作,到时候百里溟一死,天下之主的位置,对自己来说还不是如同探囊取物? 至于太子,她的这个好儿子,她为他谋划了大半生,他却对她没有办分恩义,如今没让他直接成为丢掉皇位的亡国之君,已经算她这个母后对他最后的仁慈了。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掌握天下,没有! 姜离眼神一利,想到即将达成的天下主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强大气场:“传本宫之懿旨,宣几位辅政大臣觐见!” 如今朝中,皇后的懿旨几乎等同皇上圣旨,太监们谁敢违抗? 很快就有人将 命令传达了下去。 几位辅政大臣和世家元老都陆续到了,大家都对皇后突然召见他们的目的感到奇怪,皇上已经很久没能上朝了,这天启朝堂里里外外都已经被这对母子把控,这么大阵仗且正式的召见,已经许久不曾发生。 皇后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之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拿出先皇遗旨,面色威仪的说:“本宫此次将各位元老召集宫中,主要是为一件事,各位看看,这道圣旨可是货真价实之物?” 辅政大臣们本还奇怪着,皇上都已经病了这么久,怎会突然就写了圣旨,难不成是想交代传位一事? 可等轮流鉴阅,看清这圣旨上的内容后,所有人皆变了脸色,什么叫“帝百里启明,若为不贤之皇,十七王百里溟随时有权取而代之”? 这,这是要撤换皇帝啊! 而且,这份圣旨根本不是现在的皇帝所下,还来自于已故的先皇,等同于先皇留下的遗旨,其效用和先皇在时是一样的。 自古帝位传承,除了各位皇子自己的夺嫡之争外,先皇的任命同等重要,现在出现这么一道圣旨,还是货真价实之物,难道百里溟的继位,当真是天命所归? 大臣们震惊之余,面面相 觑,皆在揣摩皇后的意思,她刻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拿出这道圣旨,究竟是想干什么?是想用这道圣旨治百里溟个死罪,一劳永逸么,还是说,当真起了扶持百里溟上位的心思? 皇后和皇上平日对百里溟的态度,谁都看的分明,皇后绝对称不上待见百里溟的那一个,若说她想扶持他上位,未免有些不合常理,百里溟的能力手腕大家也都清楚,他若上位了,还有皇后和如今皇上什么事? 可若不是,皇后大可将这一份掩藏着惊天大秘密的圣旨直接销毁,实在用不着公之于众的宣扬开,不然岂不有损皇上名号,也威胁他的江山社稷? 再看看这会儿来的又都是天启朝堂举足轻重的大儒重臣,若非大事也实在用不着此等阵仗,这般看来,皇后的心思可就很值得推敲了。 众人一时捉摸不透,便有三朝元老蒋大人代表开口。 “娘娘这是何意?” 皇后道:“我且问问蒋大人,您历经三代兴衰,对先帝的行事笔记应该十分了解,您觉得,这圣旨可辨真伪?” 为难就为难在,这圣旨是真的,这些人既然见着了,自是不能违背先帝旨意的。 可朝代更替,替换帝王人选乃是大事, 就凭这么一道圣旨,虽然能够成事,但也必然引起朝堂动荡,人心恐慌,即便百里溟的继位人心所向,实至名归,但皇上还活的好好的,不是吗? 蒋大人只好斟酌着开口:“先帝笔迹,我等耳熟能详,此圣旨自然是真,只是……” “是真的就好,本宫只要这一句就够了。” 皇后打断了他,站起来,气场全开的高声道:“先帝遗志,我们不可不遵,祖宗礼法,我们不能不循,如今皇上身染重疾,迟迟不见清醒吗,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更不能一日没有主事,既有先帝遗旨在此,我们理应遵守。” 这这这,朝中不是最近都是太子在主事么?就算皇上昏迷不醒,皇后也该先为自己的儿子谋划才属人之常情,怎么突然挑一个平日处处针锋相对的百里溟出来? 最重要的是,皇后话语中,还真有那么一丝,扶持百里溟上位的意思。 大臣们忍不住窃窃私语,都觉得皇后此举十分不可思议,好端端的放着自己的儿子不帮,却要帮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东西可是天启江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帝位,她当真愿意就此拱手让人? 这该不会又是什么,玩弄权术的阴谋诡计吧? 有 人道:“皇后娘娘大义,遵照礼法天下为表的胸襟令我等佩服,只是更换储君人选毕竟不是小事,先皇已故去多年,不知朝中如今的情况,这道旨意咱们是否执行,还得结合当下的情境,微臣觉得天启刚刚历经大难,实在不适合在这时候大动干戈。” 立刻有支持太子的保守派站出来附和:“刘大人说的是,如今太子监国,治国有方,天启在他的管制下虽算不得海晏河清,却也蒸蒸日上,这个时候弄个先皇遗旨出来,只会让天下再次陷入动荡,臣以为,此份遗旨应该保留意见。” “臣附议。” 附议的大多数都是太、子党派,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要再坚持坚持,就是从龙之功了,太子监国,连一向势头大好的三皇子都得避其锋芒,等皇上一病危,他顺利登基岂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们只要等着侍奉明主,到时候被太子提拔,为国效力,坐享封侯拜相便好,这锦绣前程马上就能看到苗头了,这时候弄出个更换储君的圣旨出来,不就是等同到嘴的鸭子不仅眼睁睁看着要飞,还飞到别人的嘴里么。 他们如何甘心! 不过这些人都是元老级别,自然也有不同意见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威慑 “林大人此言差矣,尊老敬祖一向是我等天启子民应当遵循的礼法,先皇虽说早已故去多年,但身为他的子孙,他的遗愿不管过去多久,我们都理应遵守不可违背,如今皇上既然病重,又恰逢此封圣旨横空而出,可见这就是天意,是天意让我们遵守先皇之志。” “说的是啊,十七王百里溟气宇轩昂,深得先皇真传,这些年更是勤勤恳恳,为天启江山稳固立下汗马功劳,试问这天下还有谁比他更适合接手这朗朗江山?为了咱们天启的未来,遵从先皇之志才是承上启下的明知之选。” “臣附议,尊重先皇遗志,才能让后辈敬祖遵礼,厚德载物。” 当然,还有中庸之派,两边都不得罪的。 “更换帝位人选一事非同小可,臣以为应该召集满朝文武慎重讨论,如今皇上病重不能理事是真,但太子监国政绩出众也是真,江夏王有勇有谋,这么多年为天启江山社稷立功也是事实,此事还得慎重处之才是。” “说的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可同样一山难容二虎,这个江山最终该由谁接手,臣觉得,还是先观察一番,看看谁更合适再说。” “我看,不如举行个朝堂辩论好了, 列举太子殿下和江夏王这么多年对朝廷的功绩,然后再选能者居之,此番正好!” 此话一出,立刻有保守派出来辩驳:“荒唐,这是储君,不是菜市场买菜买菜,怎可如同市井那般货比三家,简直无稽之谈!” 方才那位主张朝堂辩论的立刻反驳:“何谓货比三家,罗大人也太狭隘了,先祖创建天启王朝的时候,就曾有言,百里家的江山,后辈须得遵循能者居之的祖训,我这般建议,又有何错?” 可是,比功绩的话,太子百里越是绝对比不过十七王百里溟的,一个被皇上护在羽翼之下还能频频犯错的太子,和一个皇上处处针对打压,依旧功勋卓绝的王爷如何能比? 太子派的人寸步不让,主张守护先皇遗旨的保守派咄咄相逼,和稀泥的墙头草派两头说好话,这些元老重臣,当着皇后的面,竟然就在这情境里,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风度的争吵了起来。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支持者据理力争,每个人都表现出一副深明大义,一切都是为了天启着想的豪情壮志,每个人都想自己今日的表现,被日后帝王记在心中。 争吵声一波高过一波,便是皇后对此早有所料,也没想到 这些人会如此激烈。 眼看事情即将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皇后凤眸一睨,突然站起身来,神色冷凝道:“众位大人,可否静下心来听本宫说两句?” 可惜这些人正争吵到亢奋处,皆觉得自己所言才是最有道理的,只顾着指手画脚,想压制对方的气焰,哪还顾得上皇后的话。 “众位大人,且听本宫一言!” 皇后拔高了音量,大殿之内却依旧是吵吵嚷嚷。 这对上位者来说,是一件难以忍受之事,这些人连自己的意见都可无视了,日后她还如何管控得了他们? “都给本宫闭嘴!”皇后气极的吼了声,突然使出一掌,那一掌的掌风敲击在“正大光明”的匾额之上,竟然将象征皇家尊贵的巨大匾额直接震了个粉碎。 “砰”的一声,伴随着粉末飘散在空气中,所有人都被皇后突然的怒意震慑,皆停下动作震惊的看向皇后。 姜离虽然出身毒王谷,据说当年也是十分厉害的武林高手,可从未有人看她亲自出手过,现在她只出一掌就有如此强大的威慑力,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大? 皇后见这些人总算安静下来了,立刻冷冽的哼了声。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凝:“本 宫以为,各位大人在朝中久居高位,也该有配得上高位的品德才是,本宫还在这儿站着呢,你们却在太极殿前大声喧哗,肆意吵嚷,究竟是你们眼里没有本宫这个皇后,还是本宫在尔等眼里,还配不上与你们一叙的资格?” 众人见皇后真生气了,哪敢造次。 大家都赶紧俯首作揖:“娘娘恕罪,我等知错。” “知错?”皇后大袖一挥:“我看各位大人自以为是得很呐,你们若是觉得本宫一介妇人不配与尔等讨论国之大事,大可直言,何必这般轻视本宫,撤换帝位不仅事关国祚,也事关本宫的儿子和小叔,本宫焉能不理!” 大臣们屁都不敢放一个,不敢得罪皇后,便都低着头不再多说。 皇后的眼神从这些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心里暗暗思忖着,这些不服管教的老家伙,也该退位让贤,给识点眼色的小辈挪窝了,等她上位之后,第一批就该拿这些人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被皇后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过一圈,各位大臣终于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这位皇后可是毒王谷出生,一身医毒之术无人企及,她若想要谁死,有的是办法,这位可绝不是后宫里任人宰割的主儿。 越身居高位越是惜命,大殿之上总算安静到了落针可闻。 彻底用自己的威压震慑住了一众大臣之后,皇后才用毋庸置疑的声音说。 “各位大人却听本宫一言,若觉得本宫所言无理,你们要发表什么意见只管发表,但是在此之前,还请悉心本宫说完。” “本宫所言之事有两点,第一,就是这份圣旨,圣旨既然是由先皇亲手所写,想必也是先皇当初的意思,本宫为何要将这份圣旨拿出来呢?是因为如今皇上病重,太子成熟不足,已经到了天启国之将危,百姓急需一个主事之人的地步。” “本宫一向不是任人唯亲之人,太子什么资质各位大臣心里比本宫还清楚,他真的是适合登上皇位之人吗?你们如此拥护他,当真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和权益?” “不是我作为母后的私心,我们都清楚,太子不是当皇帝的那块料,而十七王百里溟德才兼备,文能安邦武能治国,天启江山交到他手上才是真正的为民族利益着想。” 一番话说的,这些人很想狡辩说自己并非因为私心,而是为天启江山着想什么的这种话,可在皇后洞悉一切的眼皮底下,这些人最终不敢再违心的胡言乱语。 第二百八十八章 成怒 皇后冷哼了声:“本宫是太子的母后,是皇上的妻子,但更是天启的皇后!身为皇后,就该为天下着想,连本宫都能忍痛任人为贤,尔等还有什么可争执的?” “所以关于这份圣旨,本宫的意见是,遵从先皇之意,举任百里溟为新皇,尔等要有什么意愿,只管到本宫跟前来提,但是须得等本宫将这道先皇之旨昭告天下再说,毕竟先皇的旨意可是货真价实,谁敢违抗谁就是抗旨不遵!” 此番大义凛然的演讲,竟然为皇后赚得一众人的钦佩,毕竟一个能越过儿子,夫君,立小叔子为皇的皇后,光是这份胸怀气度就已无人可比,谁还敢再有意见? 便是最初支持太子的那几位,在皇后说要将此圣旨昭告天下之后,也知大势已去,不敢再多话惹人生嫌,以免日后百里溟真的上位了,惦记上他们这份刁难。 旁人再无意见,这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谁也没料到,最后主张百里溟继位的人,竟然会是一向对他非常不友好的皇后,而且皇后还是力排众议,替他费心费力谋划的皇后,这个结果直接让人大跌眼镜。 最受不了的人,当然就是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太子了 。 这些辅政大臣还未全数离去,听闻这个消息急冲冲赶来的太子,刚进门就怒气冲冲,不顾颜面的质问起皇后来!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外头的人都说您欲让百里溟做皇帝,这事是真的吗?” 皇后早知太子知晓这个结果必然会有意见,闻言并没有多慌张,也没有着急解释,而是给了太监一个眼神,示意他将遗旨给太子亲自看看。 太子本还一脸狐疑,看过圣旨之后却成了怒火中烧,直接将这遗旨用力丢在地上,也顾不得旁人还没走完,就发作起来。 “帝不贤,十七王百里溟,随时可取而代之。母后你疯了吗?你竟然将这样的圣旨给所有人看,你是巴不得将天启江山交到百里溟手上是不是,凭什么,凭什么啊!我在前朝劳心劳力,别人却在背后坐享其成,凭什么啊!” 皇后淡然的走下丹犀,替太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冠,威严道:“你看你,这匆匆忙忙的,哪有半分储君的模样,要记住君子正衣冠,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头上冠的是百里氏的姓氏,就得随时保持自己的仪态。” “您也知道我冠的是百里家的姓氏,你还知道我是百里家的子孙,那您为 何做出这等事情,儿臣是哪里做的不好吗?母后要这般待我!” 皇后眼神一锐,非常威严的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从未在皇后面上这种,类似于仇恨,厌恶以及警告的目光,一下就怔住了。 百里氏,天知道她姜离有多讨厌这三个字,为了推翻这三个字,她几乎耗尽一辈子心血,费心费力才达成今日的场面,她的儿子,她的亲儿子却在时时刻刻以这个姓氏为荣,且不停提醒她,自己是百里氏的子孙。 皇后面色不变,袖中的手却已紧紧的捏在一起,她突然就不想跟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多说了,等日后江山到了她手里,等她光复骻彝族一族的荣耀之后,这江山最终还不是由他百里越传承? 她不想解释,转头冷冷道:“太子殿下喝多了,来人,送他回去休息。” “母后!”太子一惊:“您不能这么对我,天启的江山是我的,是我百里越的,您怎么可以随便夺走我的一切,我知道您是有苦衷的,您跟我说,跟我说啊!” “没有苦衷!这个江山,本就是百里溟的江山,是你们父子二人妄占了这么多年,如今不过物归原主而已。” 说完这句,皇后再不看太子 ,转过身去,露出睥睨天下的威严。 这让太子如何能够接受? 前一刻,他还在昭阳殿高谈阔论,做着他准皇帝的美梦,实行着他准皇帝的威严,谁知下一刻就突然就传来噩耗,说什么皇后拿出先皇遗旨,主张百里溟继位。 他想不通,他实在想不通,他的母后不是一向什么都在为他谋划的吗?为什么事到临头却突然变了呢,他早就向御医打探过,他的父皇已经时日无多了,只要父皇驾鹤西去,他顺利登基也就成了板上钉钉的是。 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后这个本该最支持他的人,却突然出来给他捅了一刀子,还要将皇位让给百里溟这个他们一直视为眼中钉的人? 这样的釜底抽薪,让他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不是等同直接要他的命吗? 太子看着皇后决绝的背影,从头到脚都在传递没得商量的独断,难不成真要认命的将到手的江山送到百里溟手上? 他狠狠跺脚:“母后,我知道您这么做的意图,您不就是看不上我这个儿子,觉得我毫不作为给您丢人了吗?怪不得您要将皇位送给百里溟,他才是您理想中,最俊朗也最符合的储君模样吧。” 这话什么意 思? 一时间,大殿之上还未离开的人全都震惊的看向皇后,太子这话太过意味深长,让人实在捉摸不透。 皇后却已经失了淡定,冷凝的转过身吼了句:“你住口!” 百里越却觉得皇后此举是因为自己恰巧戳到了她的痛处,见状立刻得意起来。 他已经疯了,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反正他一切都没有了,他的母后要联合外人,来夺走他的一切,他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别以为没人知道您的那点小心思,母后,您就不害臊吗?您从小看着百里溟那小子长大,早早的就给他下了贪欢蛊毒,还不是为了,他在毒发的时候您是唯一一个,可以控制他,也可以给他解毒之人!” 什么,皇后和百里溟,这…… 身边人的震惊让百里越愈发感到得意,他干脆将自己揣度的那些龌蹉一股脑儿的全都倒出来。 “您一定不会承认,您有娈童之癖吧,百里溟小时候长的多俊俏啊,粉雕玉琢,气度斐然,您一定用着皇嫂之名给过他不少特殊待遇吧,可惜这小子倔强得很,并不领你的情,一次次的拒绝之后,你恼羞成怒,就给他下了你的拿手毒药,贪欢!” 第二百八十九章 母子 “不是我说你,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好意思惦记一个年纪小你一轮,都可以当儿子的年轻人呢,是,百里溟俊朗无双,风光霁月,可他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啊,他是你夫君的弟弟,是你的小叔!” “如今母后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那点龌蹉心思,连自己的夫君和儿子都不顾了,却要去扶持这样一个您惦记不上的人,您这样,有考虑过儿子的感受,有考虑过天下百姓会如何看你吗?” “是不是等百里溟上位之后,你还要做他的皇后啊!” 这最后一锤,可谓直接将皇后钉在肖想小叔子这种不伦关系的耻辱柱上。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皇后,都说皇家龌蹉多,竟然连这种事都出现了,叔嫂不伦,难怪皇后突然极力主张让百里溟继位,没想到个中缘由竟是这般! 皇后的面色阴沉得吓人,却没有即刻发作,而是冷笑:“太子今日是喝了多少酒啊,出现这么严重的谵妄之症,本宫看上百里溟?呵,你可真能想!” “难道不是吗?我都亲眼见着了,你时常看着百里溟住过的院子发呆,你保存着所有江夏王府逢年过节敬献上来的重礼,你甚至还私藏百里溟用过的银筷物件,这 些,还不足以说明您对他不可言说的感情吗?”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皇后有种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剥光的尴尬,这么多证据足以证明她确实觊觎自己的小叔子,若是今日她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的名声也就彻底被太子败完了。 难怪她要越过夫君和儿子,为小叔子开桥铺路,他们衣冠楚楚的皇后娘娘,竟然是这等龌蹉之人! 从小到大总是被皇后管控,如今终于抓到她的把柄,百里越看到皇后这幅无言以对的样子,正得意着自己终于压倒这个母后一回,却猛然被她眼中的冷意吓到。 皇后朱唇轻启,这回却是连怒意都没有了,只有失望之后的心如死灰。 “本宫养育太子二十年,你我不是亲生胜是亲生,你可知本宫为了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就怕别人说本宫若有自己的骨血,会偏帮兄弟不再疼爱太子,本宫自问对太子的心,不比天下任何母亲来的差,本宫对得起太子的一句母后吧?” “可如今呢?呵,太子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你就是这样回报母后的疼惜,就是这样回报母后对你的殷殷期望,就是这样回报母后对你二十多年母子之情的?你毁了母后 ,对你又有何好处!” “下圣旨可取而代之的是你皇祖父,能力卓绝得朝臣认可的是百里溟自己,你若想要这天下,大可自己去争取,本宫绝不阻拦,但就凭太子方才的所作所为,你自己瞧瞧,堪当一个储君的所作所为吗?” 皇后的面上抑制不住的失望:“是,本宫是对太子要求过高,总觉得太子可以做得更好,但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望子成龙的期盼,试问这天底下,哪个母亲不希望看到儿子更好!” “但是太子呢,正事不做,朝堂不管,却总盯着内宅那点是是非非,本宫与百里溟清清白白无需任何验证,本宫平日对他态度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天下人自有公断,本宫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是太子一次次的暨越,忘了身为储君的自觉。” “如此也罢,本宫自知教子无法,实在无颜面对百里家的列祖列宗,本宫甘愿将这天下拱手让人,让能者居之,也算全了本宫身为百里氏媳妇一场的恩义。” 太子,竟然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且皇后为了全心培养他,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要? 这个真相从皇后口中说出,又惊得一众大臣们大跌眼镜,这样的拳拳爱子之心 ,实在令人感动,皇后平日对太子的维护犹在眼前,太子却这般毁其名声,毁她基业,实在太不应该了。 太子也被这个真相砸蒙了,他怎么可能不是皇后亲生?怎么可能!那他为何会成为这个太子,他的生母又是谁! 最重要的是,如果失去了皇后的支持,意味着什么? 想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一朝离去,他不仅再没可能当上皇帝,甚至连身为太子的一切尊荣也要被夺走,百里越终于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立刻跪下惊恐道:“母后,母后您胡说的对不对,您就是我的亲娘对不对,母后,您别走,您别丢下儿臣啊!” 皇后始终冷凝,一把扯开太子扒着她的衣襟,冷淡道:“太子殿下回吧,本宫今日对你,很是失望,你我母子缘尽,就此别过。” 太子见她远走,哀声哭喊:“母后,儿臣知错了,您不要放弃儿臣,儿臣求您了!” 可惜他再懊悔,也无法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皇后本就对他心冷至极,又如何再会心慈手软。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百里越确实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她对百里启真的恩义全靠一腔报仇之心支撑着,怎么可能甘心给他生孩子 。 可不生孩子,她的后位就难以保住,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当年她便想了一个移花接木之策,设计让百里启真宠幸了她身边一个宫女,等宫女怀上孩子之后,她再假孕瞒天过海,之后百里越顺利降生,她便杀母留子。 因为百里越自出生起就在自己身边养大,皇后对他也有几分母子的真心,这么多年处处费心费力为他谋划,在自己称帝的这个想法出现之前,她一直在尽心尽力做一个母后该尽的职责。 可是此番,太子的所作所为已经伤透了她的心,让她心里因为传位百里溟一事,对太子产生的那点愧疚荡然无存,倒是给了她一个再也不必背负母子债的借口。 从今往后,她只是姜离,是皇后姜离,再也不必为任何人考虑,犹豫! 皇后去了暗室,又去侍弄那只蛊虫的子虫去了。 还是蛊虫好啊,至少母子连心,无论是母虫还是子虫受到伤害,对方都会感同身受,不会像人,养个二十年,也只是枉费心力的养成一只白眼狼罢了! 江夏王府。 百里溟昏迷了三日三爷,黑鹰便自责的守了三天三夜,还有卫一,他们虽然救回了王爷,却弄丢了王妃,一样良心难安,罪责难逃。 第二百九十章 苏醒 等到第四日,百里溟终于清醒过来,还未理清面前发生的事,所谓的让位圣旨就已经到了。 “让位?什么让位!” 百里溟一脸莫名,传旨的太监不敢得罪他,赶紧将那份先皇遗旨和内阁拟定的这份新圣旨送到他手中。 看到这份遗旨,他面色一变,再看这份圣旨,百里溟的脸更是阴沉得可怕。 皇帝病重,愿遵先皇遗旨,主动禅位十七王百里溟。 好端端的,皇上那样重权的人,怎么可能随便让位?而且这先皇遗旨,什么时候又出现这样一封扯上自己的先皇遗旨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百里溟总觉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偏偏这个传旨太监不是个讨喜的,也不管他什么脸色就上前掐媚:“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下个月的今日,便是您的登基之日,祝皇上万寿无疆,与天同贺啊。” 他的本意是想讨个赏头,却不想百里溟一个眼神,此人就被黑鹰丢出了窗外。 “还不快滚!” 黑鹰知他主子心情不好,如今又来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圣旨,亦是心情烦躁,自然下手也没个轻重起来。 小太监见这些人竟然没一个感到高兴的,这才 惊觉自己似乎犯错了,不敢造次,赶紧提着帽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百里溟还躺在病榻上,被请来照顾他的李大夫本想劝他多休息,可看他十分不好的面色,亦是不敢多言。 “这到底怎么回事!” 百里溟烦躁的吼了声,吼完之后胸口传来一阵闷痛,他不由得闭上双眼,耳边就听到李大夫略带担忧的声音:“王爷,您重伤刚过,切不可随意动怒,还是得好生修养着才好啊。” 可百里溟如何冷静,朝中发生这么大事,他一无所知,这几日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一无所知,甚至连着一身重伤如何得来的,他都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又发病了,可发病之后做过什么,他更是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简直比掐着他的喉咙还让人痛苦。 如此大动干戈的一吼,黑鹰和卫一几个纷纷不自觉的低下头来,下意识的就跪下了,那垂头丧气的摸样,让人不联想他们是否犯错都难。 “王爷息怒!” 息怒息怒,这时候让他如何息怒,如何冷静! 百里溟看向守在床前的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立刻恐慌:“王妃呢,王妃去哪儿了,说啊!” 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谢如婳不可能置之不理,现在他连醒了,她都没有出现在这儿,她肯定是出事了。 难不成,自己错手杀了她? 百里溟猛的瞪向卫一,本就苍白的面色更苍白了。 卫一便是有意让百里溟多做修养,见他这般也不敢隐瞒,赶紧跪下请罪,顺便把情况一五一十的合盘托出。 “王爷被皇上叫走之后,便有人再次往我们这儿射箭传书,王妃猜测此人三番两次故弄玄虚,是想让她亲自出马成事,那人果然出现,直接要求王妃申时三刻到桃园山庄领人。” “王妃无法,只能应约,我们和箫公子便陪同王妃到那桃园山庄,在那山庄里,我们历经陷阱,见到了一个与皇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之后那人就将我们支开,说要告诉王妃一个有关王爷的秘密。” “等王妃完事出来,我们刚出那山洞又遇上了埋伏,王妃为了掩护我们先行,自己被人扣押在那儿做人质了!” 卫一说完,眼眶有些微微发红,跟着谢如婳的这些时日,他彻底被她的果敢和敢为征服,他眼中的王妃自立自强,勇于迎难而上,对王爷情深意重又智慧无双,他早就诚心认她为主,现在她消失了这么 久,还不知是否遇难,他如何能不担心。 百里溟想到这封圣旨,再结合当时的情境,卫一又说了那黑影就是皇后娘娘一事,也算验证了他心中早就模糊的猜想,他终于明白,谢如婳用她自己为他换了什么。 先皇遗旨一事,他们谁都不清楚,此番突然出现,一定与卫一口中那位跟皇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关,皇后是后来出现的,可见她是用自己的安全,威胁了谢如婳妥协。 她傻啊,能不傻吗?那等情境之下,她完全可以让箫景睿带着她逃走,就凭箫景睿的轻功,和二人出神入化的放毒功夫,两个人自己全身而退绝不是问题。 可是为了他,为了给他争取这几日的修养生机,谢如婳放弃了顽抗,用自己交换了这样一封圣旨,把自己推上帝位,她却生死不明。 她以为这是他想要的吗?不,在他百里溟眼里,一世一双人的祈愿永远高于所谓的九五之尊之位,他要的从始至终只有谢如婳一个而已,哪怕是拿天下来换。 “王妃……”百里溟挣扎着起身,就要去找谢如婳。 “王爷!” 所有人立刻紧张起来,他们好不容易换得了百里溟的清醒,他现在的这幅 身子,连起床都困难,如何还经得起大张旗鼓的找人? 百里溟差点滚下床榻,大家赶紧手忙脚乱的将他扶回去,卫一沉痛道:“王爷,我们都很担忧王妃的安全,但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啊!王妃为了让咱们平安回来,才留在那儿与皇后娘娘做交易,她还等着您去救她呢!” 是啊,谢如婳还等着他去营救,他不能就此倒下! 百里溟总算稍稍冷静了些,扶着黑鹰的手道:“本王饿了,去给本王端些吃的过来。” 卫一闻言,见他总算没纠结于立刻去找谢如婳,面色一松,立刻就去了。 他一走,百里溟便对黑鹰道:“你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给本王从实招来。” 黑鹰不敢隐瞒,直接将那日百里溟被叫人宫中之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全部说与百里溟听,说完,他比较客观的说:“听王妃的意思,皇后若想继续利用王爷的话,她暂时还不会有危险,只要咱们能赶在皇后之前将人找到,她就威胁不到咱们。” 确实,不管是这道圣旨还是之后的事,皇后若想成事,都得百里溟自己松口配合,她心里知道谢如婳对自己有多重要,暂时不会去动她的性命。 第二百九十章 苏醒 等到第四日,百里溟终于清醒过来,还未理清面前发生的事,所谓的让位圣旨就已经到了。 “让位?什么让位!” 百里溟一脸莫名,传旨的太监不敢得罪他,赶紧将那份先皇遗旨和内阁拟定的这份新圣旨送到他手中。 看到这份遗旨,他面色一变,再看这份圣旨,百里溟的脸更是阴沉得可怕。 皇帝病重,愿遵先皇遗旨,主动禅位十七王百里溟。 好端端的,皇上那样重权的人,怎么可能随便让位?而且这先皇遗旨,什么时候又出现这样一封扯上自己的先皇遗旨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百里溟总觉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偏偏这个传旨太监不是个讨喜的,也不管他什么脸色就上前掐媚:“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下个月的今日,便是您的登基之日,祝皇上万寿无疆,与天同贺啊。” 他的本意是想讨个赏头,却不想百里溟一个眼神,此人就被黑鹰丢出了窗外。 “还不快滚!” 黑鹰知他主子心情不好,如今又来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圣旨,亦是心情烦躁,自然下手也没个轻重起来。 小太监见这些人竟然没一个感到高兴的,这才 惊觉自己似乎犯错了,不敢造次,赶紧提着帽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百里溟还躺在病榻上,被请来照顾他的李大夫本想劝他多休息,可看他十分不好的面色,亦是不敢多言。 “这到底怎么回事!” 百里溟烦躁的吼了声,吼完之后胸口传来一阵闷痛,他不由得闭上双眼,耳边就听到李大夫略带担忧的声音:“王爷,您重伤刚过,切不可随意动怒,还是得好生修养着才好啊。” 可百里溟如何冷静,朝中发生这么大事,他一无所知,这几日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一无所知,甚至连着一身重伤如何得来的,他都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又发病了,可发病之后做过什么,他更是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简直比掐着他的喉咙还让人痛苦。 如此大动干戈的一吼,黑鹰和卫一几个纷纷不自觉的低下头来,下意识的就跪下了,那垂头丧气的摸样,让人不联想他们是否犯错都难。 “王爷息怒!” 息怒息怒,这时候让他如何息怒,如何冷静! 百里溟看向守在床前的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立刻恐慌:“王妃呢,王妃去哪儿了,说啊!” 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谢如婳不可能置之不理,现在他连醒了,她都没有出现在这儿,她肯定是出事了。 难不成,自己错手杀了她? 百里溟猛的瞪向卫一,本就苍白的面色更苍白了。 卫一便是有意让百里溟多做修养,见他这般也不敢隐瞒,赶紧跪下请罪,顺便把情况一五一十的合盘托出。 “王爷被皇上叫走之后,便有人再次往我们这儿射箭传书,王妃猜测此人三番两次故弄玄虚,是想让她亲自出马成事,那人果然出现,直接要求王妃申时三刻到桃园山庄领人。” “王妃无法,只能应约,我们和箫公子便陪同王妃到那桃园山庄,在那山庄里,我们历经陷阱,见到了一个与皇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之后那人就将我们支开,说要告诉王妃一个有关王爷的秘密。” “等王妃完事出来,我们刚出那山洞又遇上了埋伏,王妃为了掩护我们先行,自己被人扣押在那儿做人质了!” 卫一说完,眼眶有些微微发红,跟着谢如婳的这些时日,他彻底被她的果敢和敢为征服,他眼中的王妃自立自强,勇于迎难而上,对王爷情深意重又智慧无双,他早就诚心认她为主,现在她消失了这么 久,还不知是否遇难,他如何能不担心。 百里溟想到这封圣旨,再结合当时的情境,卫一又说了那黑影就是皇后娘娘一事,也算验证了他心中早就模糊的猜想,他终于明白,谢如婳用她自己为他换了什么。 先皇遗旨一事,他们谁都不清楚,此番突然出现,一定与卫一口中那位跟皇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关,皇后是后来出现的,可见她是用自己的安全,威胁了谢如婳妥协。 她傻啊,能不傻吗?那等情境之下,她完全可以让箫景睿带着她逃走,就凭箫景睿的轻功,和二人出神入化的放毒功夫,两个人自己全身而退绝不是问题。 可是为了他,为了给他争取这几日的修养生机,谢如婳放弃了顽抗,用自己交换了这样一封圣旨,把自己推上帝位,她却生死不明。 她以为这是他想要的吗?不,在他百里溟眼里,一世一双人的祈愿永远高于所谓的九五之尊之位,他要的从始至终只有谢如婳一个而已,哪怕是拿天下来换。 “王妃……”百里溟挣扎着起身,就要去找谢如婳。 “王爷!” 所有人立刻紧张起来,他们好不容易换得了百里溟的清醒,他现在的这幅 身子,连起床都困难,如何还经得起大张旗鼓的找人? 百里溟差点滚下床榻,大家赶紧手忙脚乱的将他扶回去,卫一沉痛道:“王爷,我们都很担忧王妃的安全,但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啊!王妃为了让咱们平安回来,才留在那儿与皇后娘娘做交易,她还等着您去救她呢!” 是啊,谢如婳还等着他去营救,他不能就此倒下! 百里溟总算稍稍冷静了些,扶着黑鹰的手道:“本王饿了,去给本王端些吃的过来。” 卫一闻言,见他总算没纠结于立刻去找谢如婳,面色一松,立刻就去了。 他一走,百里溟便对黑鹰道:“你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给本王从实招来。” 黑鹰不敢隐瞒,直接将那日百里溟被叫人宫中之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全部说与百里溟听,说完,他比较客观的说:“听王妃的意思,皇后若想继续利用王爷的话,她暂时还不会有危险,只要咱们能赶在皇后之前将人找到,她就威胁不到咱们。” 确实,不管是这道圣旨还是之后的事,皇后若想成事,都得百里溟自己松口配合,她心里知道谢如婳对自己有多重要,暂时不会去动她的性命。 第二百九十一章 对手 想到这个,百里溟总算稍稍安心了些,虽然知道皇后不会善待谢如婳,她还怀着孩子必定辛苦,但只要性命无虞,他就有了一半的希望。 他在心里默念着“王妃,等我,本王一定很快就将你带回来。” 既然要找谢如婳,百里溟自是安排了黑鹰发动夜尊府所有的势力,去全力搜索有关皇后可能藏、人的地方。 至于这歃血门,他创立夜尊府这么多年,江湖上什么样的组织和对手没有见过,就算皇后是这歃血门背后的主人,他也不带怕的,这世上只要是夜尊府认定的目标,还没有人能从他手底下逃脱! 安排好夜尊府的事之后,卫一的粥也送来了,百里溟喝了粥,恢复了些许力气,就开始理清方才这份让位圣旨一事。 圣旨既然是皇后松口送过来的,就说明朝中的事自有她替自己料理,虽然这个皇帝的位置从天而降,像砸在自己头上的一样,但百里溟一定却之不恭。 以皇后的心性,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做这个皇帝,她早就表述过自己对天启江山的野心,既然如此,她还要让自己上位,这当中的缘由,百里溟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跟自己的毒有关。 这次的毒发,他 已经深刻认识到那只蛊虫在自己身体里强大的影响力,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吞噬的那种痛苦,这份先皇遗旨对皇后来说是个契机,自己的命运又握在她手里,这只蛊虫什么时候破土而出,她当然也最清楚。 一个月后的今日登基,是吗? 这么说,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啊…… 百里溟并没有觉得有多遗憾,反正这只蛊虫在他身体里这么多年,他早就体会过不知多少次的生死边缘,如今他唯一的牵挂,唯有谢如婳一人而已。 如果自己身死,皇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王妃,他必须要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不仅救回谢如婳,还得给她留下一条退路才行。 既然要谋划这个退路,登基正是最好的手段,当然这个登基也不是别人让他他就登的,在此之前,他必须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脑海中谋划着这些,事无巨细的再过滤一遍,确认并无错漏之后,百里溟总算安心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他必须抓紧时间养好身体,谋划好一切才行。 当日,百里溟已经清醒过来的消息就传到了皇后耳边。 “不愧为百里溟,平常人若是被贪念如此折腾,少说也得躺上半个月起不来,他倒是厉 害,只用了三天就恢复一大半身体,如此一来,本宫的计划也能提前完成了。” 传话的宫女很是不解:“娘娘既然要王爷安分登基,何不给他下一剂药,直接让他睡到登基之日岂不更好,不然以王爷的手段,说不得还得折腾出什么风浪来,到时候万一坏了娘娘的事,咱们就更亏大了。” “你懂什么。一个猎物如果被圈养着直接等到宰杀的那一日,看着他无端赴死又有什么乐趣,本宫便是要看着他,看着他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究竟能翻出什么风浪来,那才好玩呢。” “娘娘……” 宫女还是担忧:“您这般,就不怕王爷做出什么,让咱们鸡飞蛋打的事?” “便是鸡飞蛋打又如何?” 皇后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不会有人明白她此刻的感受,她阅尽风霜,尝遍人世苦楚,终于走到这一步,并且再进一步,她就要够得上最高之位俯撖天下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此时此刻,她唯一感受到的,只有高处不胜寒的孤独罢了,这时间再无她可匹敌之人,如今唯一与她有一战之力的,唯有百里溟一人而已,她甚至连这个对手都舍不得轻易弄死,哪还会在意他能做出再多的事 来。 毕竟无论他做了什么,只要生死拿捏在她手里,到时候一切还不是任由她说了算? 百里溟想在一个月之内扭转乾坤太难了,而她想毁灭些什么,太容易。 想到这些,皇后的面上逐渐浮起笑容,百里溟会在这一个月之中如何飞蛾扑火,蜉蝣撼大树,她还真期待呢。 宫女自是不能理解她这总棋逢对手的快乐,见皇后满面笑容,虽然奇怪却不敢再多问,有些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特别是现在,外头都在传皇后可能心慕百里溟的当口,还是莫要多打听这种私事为好。 “走吧,替本宫换上最华丽的装饰,咱们也该去跟一个故人告个别了。” 宫女道了声是,也没问这位故人是谁,依照命令为皇后盛装打扮起来。 满头珠翠,华贵无双,朱唇艳丽,眉宇威严,皇后穿着独属天下之母的宫装华服,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雍容无比的往翊坤宫走去。 这几日,她已经直接住在唯有皇上可住的太极殿偏殿里,而本该属于她的翊坤宫反而空置了下来,不,也不算空置,因为皇上还住在其中。 如今她的身份地位,就像和皇上对调了一样,当初苦苦困守翊坤宫,等着皇上想 起就过来宠幸一番的皇后,已经变成了入主太极殿那个手腕凌厉,权势无双之人。 而本该在朝堂叱姹风云的皇上,如今却住在无人问津宫殿里,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废人,守着一方天地,生死不能。 皇后正是端着自己最威仪的模样,让皇上提前见识自己登基为女帝的样子,为她自己委身这个男人的憋屈一生,画上最完美的句号。 仪仗一直摆到翊坤宫门口,皇后知道皇帝这会儿是清醒着的,她便是要利用这份清醒,为她一生的委屈讨个公道。 “皇后娘娘驾到……” 小太监尖锐的唱和声响遍翊坤宫每个角落,让皇后不禁想起自己初入皇宫之时懵懂无知的样子,一路走来,她摸爬滚打,被人陷害过,也陷害过别人,被人刺杀过,也刺杀过别人。最终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都死了,她的对手也一个个死在她的手下,再无人存活。 只怕谁都不记得,当初刚入宫时那个清纯无知的姜离了吧? 皇后有些恍惚,眼前好像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孩,面无表情的递给那个正在哭泣的姜离一块方帕,冷冷说让她不要哭的样子,那是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毫无保留散发善意的人呐。 第二百九十二章 旧恨 可是之后,她是怎么借着别的人的手,亲手把贪欢之蛊下到那个孩子体内的?又是如何从听到他毒发的自责痛苦,到心肠冷硬,再到如今生死相对的? 她不知,也不想知晓,这一路,这每爬一级的台阶,她丢失了什么,她失去的,又是否是她在意的。 翊坤宫的台阶一点儿也不长,只有三九二十七阶,她却从青春的懵懂直接走到如今的心狠手辣,她的心肠越来越冷,她的身边也越来越冷,直到如今,再无一人可以相陪。 终于走到二十七阶,皇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是在她脚下匍匐的宫人,看到的是天启巍峨的宫檐,看到的是这巍巍锦绣江山。 不,她是不会后悔的,绝不会。 走到内宫,皇后叫停了宫人,独自一人往大殿走去。 她侍奉了半辈子的皇帝,就住在这里,这段时间她已经给他削减了下药的剂量,所以他偶尔会有一段清醒的时间。 宽大的凤榻上,骨瘦如柴的百里启真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蜷缩在宽大锦被的一角,他面色苍白,眼底乌青,贪痴之毒的折磨已经耗完了他最后一丝精血,他就像那随时会随风而去的柳絮一样,轻薄无力。 皇后走着雍容的步伐,慢慢踱步到他跟前,坐下,如同往常一样细心的替他掖了掖被角,端的是最是温柔的动作,眼里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冷意。 “皇上啊,天气凉,您的身子骨不好,就别总想着起来了,您瞧瞧,这被子又掉在了地上,您这样一个连起床尚且困难的人,没人伺候,生了病可怎生是好。” “你总说自己劳碌疲累,这回本宫终于有办法让你歇着了,好好享受你身为帝王最后的威严吧,因为下个月,你的眼中钉肉中刺,百里溟就要取代你,成为这天启锦绣江山的新君了。” “到时候,只怕这翊坤宫也不能让您再住了,这是百里溟他皇后住的地方,皇上就得移步内宫了呢,我看那永巷不错,要不就冷宫也行,到时候皇上就搬到那边去住吧,也别留在外头碍事了。“ 皇上突然睁开眼睛,震惊的看向皇后。 她说什么,百里溟要登基? “您没听错,百里溟确实要登基了,您不是早有预料吗?先皇故去之前,给他藏了一道圣旨,就是这么多年您一直在找的那封遗诏,它可就藏在您日日对着的正大光明匾额后头。” “先皇这招着实厉害啊,让 您千辛万苦的找了这么久,担惊受怕如履薄冰的害怕了这么久,结果那封随时能将您赶下龙位的圣旨,却您的头顶上日日看着您,先皇的这份安排,便是连妾身也甘拜下风呢。” “妾身这回过来,就是特意来告知您此事的,顺便也好好与皇上告个别,这新君册立,天下万象更新,妾身以后就不来陪皇上了,皇上可得好好保重龙体,妾身还等着看皇上旁观百里溟如何统治这锦绣江山呢。” 不可能! 皇上的眼中皆是不信,这封遗诏他早就查证过了,根本没有这回事,即便是有,他们也不可能轻易找到,不可能的! “您不信?”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皇后当然知道百里启真这个眼神是想表达什么意思,见他都这般了,还在执着于这江山和手中权势,皇后不禁大笑。 “您怎么能不信呢?您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坐上这帝位的吗?这九五之尊的位置,您可是从您哪位好哥哥手上抢来的,你以为把他养在桃园山庄的假山里就无人发觉了吗?即便是被废了手脚,只要他能说话,他的秘密就总有一日会被人知晓!” 竟然是百里启明泄露出去的? 该死,百里启 真都这样了,居然还找得到人来替他办事,而且先皇还真下过这样的圣旨,如果真如姜离所说,那他岂非从这一刻开始就一无所有了? 他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让他多活这么多年。 可惜他再懊恼也没用了,如果真有这样一封圣旨,他的帝位也就到头了。 皇上盯着皇后,用眼神询问现在外头是个什么情况,朝中不是由太子在监国吗?以皇后心性,她能愿意将这冉冉江山拱手让人? 皇后知道他在侥幸什么,只是关于她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她已经不想多少。 她凑近他的耳边,温声道:“皇上,百里启明旧病难医,已经殡天,您多活了这么多时日,也该知足了,您若不想去永巷或者冷宫,不如就在这儿体体面面的去吧,本宫会令人厚葬皇上的。” 这话什么意思,提醒他早点去死? 百里启真一下瞪大了眼睛,他还没从百里启明一个废人竟然能想到办法找出这道圣旨的气愤懊恼中回过神来,就被皇后的话弄得猛的看向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皇后丝毫不觉自己说的这话有多暨越残忍,她神色平常的替他理了理稍微有些凌乱的衣襟,一切依旧如同以往的温 柔,却说着让百里启真如坠冰窖的话。 “您占了百里启明的身份这么久,如今皇上故去,您这个冒名皇上也该顺利下去陪着哥哥了,您放心,这天下,臣妾会替您好生看着的,毕竟它日后,可是要姓我姜氏的。” 什么叫这天下,日后是要姓姜氏的,皇后还想谋朝篡位不成! 百里启真早就被贪痴之毒荼毒得连还都不会说了,如今听到这等意味十足的话,却是气极的瞪大着眼睛,憋红了脸,怒极的吼出一声:“姜离,你敢!” “敢?本宫有何不敢!”皇后一下站起来,因为再也无需顾忌,她直接放肆的将这么多年被迫委身的委屈全数宣泄出来。 “本宫十六岁嫁给你,成为你这后宫嫔妃之中籍籍无名的一个,大好年华,被困宫墙,陪伴了你二十年,可这二十年,你又何曾善待过本宫?当年本宫是如何被送进宫中的,只怕皇上早就已经忘了吧。” “本宫是皇上抢回来,是皇上从毒王谷抢回来的!皇上为了平衡江湖与毒王谷的势力,为了覆灭这个对皇家来说威胁越来越大的敌人,就将本宫抢了回来,还故意借用本宫的名号,将整个毒王谷都给灭门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帝薨 “本宫背负着欺师灭祖的名号二十年,二十年啊,谁知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私心,凭什么你想灭了毒王谷,却要我来替你担当恶名,你做你高高在上的皇上,你毫无污点,我却成了令师门灭族,被天下唾弃的恶人!” “毒王谷不服管教,公然对抗皇家,它的覆灭是必然的,即便没有你,你也得承认,皇室容不下一个随时会用毒谋害皇家的威胁在,也容不下三贪祸事这种大事再次发生,毒王谷是个危险的存在,这颗毒瘤,早晚得拔!” 百里启真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完这段话就大肆粗喘,可惜皇后已经不想听他多说。 “所以你就将我抢回来,然后再借用我的名义,灭了毒王谷是吗?”皇后恶狠狠的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耻,最不要脸的人,你和你觊觎骻彝族天书的祖先一模一样,一样的虚伪,一样的恶心,你们百里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他无耻他承认,毕竟借姜离的名号覆灭毒王谷这一事,他百里启真做的的确有些不厚道,但姜离骂他祖先,他就不能容忍。 “姜离,你别忘了你什么身份!” “我什么身份,我是骻彝族到如今唯一的骨血,我的家人族人,我 的亲友兄弟全部死在皇上的先祖手上,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什么,皇后竟然还有个被灭族的身份? 百里启真第一次正视这样一个与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她,比起她对自己的了解,自己对这个皇后根本一无所知。 皇后有些悲愤:“本宫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皇上您还记得吗?” “天启十八年,本宫曾怀过一个孩子,那是本宫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在孩子的面上,想和皇上好好过日子,不去管什么国仇家恨,不去管什么情爱所愿,本宫愿意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的骻彝族责任,只想过普通人的人生,可是你呢?” “你纵容你的宠妃殴打我,将已经成型的孩子生生从我身体里打出来,你让太监们给我灌红花,你还笑我,说我不配给你生孩子!” “本宫是一个人,不是畜生,你给的屈辱,本宫永远不会忘记,是你将本宫逼上这条复仇的绝路!” 吼完,似想到什么,皇后又放松下来,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不过皇上也算罪有应得了,您不知道吧,你宠爱的太子殿下,其实是一个下、贱宫女所生的孩子,你最宠幸的梅妃娘娘,其实早就背叛 您了,甚至连三皇子也非您亲生,其他个就更别说了,但凡是您的孩子,本宫都替您解决了。” 解决了什么,除却不是他亲生骨血的以外,是皇上亲生儿子的全都死了。 这话对一个男子来说,是多大的耻辱,更是不可原谅的罪过! 皇上怒目而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一个半入黄土之人,竟然没有子嗣!而且他余下的孩子中,全都不是他的骨血,这,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个帝王身上! “你胡说,朕不信!”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直接去查验了,哦对了,皇上也不算彻底断子绝孙,因为还有五皇子那个病秧子,是您的亲生,可惜啊,他那副身子骨早就不能成事了,本宫很快便会送他上路,与那些来不及跟皇上见面的兄弟们作伴,哈哈哈。” “你,你个蛇蝎妇人!” 皇上吼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两眼一黑,整个人都向后头直直的倒了下去。 “别急啊,皇上,臣妾还没说完呢。” 皇后见他倒在地上抽、搐,却一点儿也不着急,缓缓的说:“等解决完了五皇子,百里溟就会上位,您不知道吧,他的身体里早早就被本宫养上一只蛊虫,只要本宫 说他什么时候发作,就什么时候发作,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到时候,我再让他禅位于我,你说是不是很完美啊。” “疯了,你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皇上急得双手直锤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可惜已经没有任何人愿意将他同以往那般供起来了,这么多年的帝王生活,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的皇位也曾是抢来的,如今一无所有,还被如此刺激,让他如何承受这心里的落差?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再捶胸顿足,也只能自食恶果。 “我是疯了,这还得多谢皇上、你啊,若非皇上、你心胸狭隘,刚愎自用,又岂会面临如此境地,您瞧瞧如今天启上下,是听本宫命令的人多,还是皇上您的人多呢?”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还得感谢皇上为本宫谋划到今日的局面呢,若非皇上执意打压那么多世家王侯,本宫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就掌控朝廷,皇上,妾身能上位成功,可都是您的功劳。” “你,你这个……噗!” 皇上急火攻心,瞪大着眼指着姜离,两眼充血,却是渐渐僵硬。 “皇上,妾身也想做个好人,也想做个好人的,可妾身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妾身早就回不了头了 ,事到如今,妾身唯有不停的往前走,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妾身才能片刻安息,这种坐拥这天下才能踏实的安全感,您是最明白不过的吧。” 可惜与她对话的这个人再也没法回答她了,皇上在皇后的一再刺激下一命呜呼,连最后的姿势都是那么的不甘心和死不瞑目。 皇后知道皇上已经走了,等了半天迟迟无人回话,一时间只觉得寂寥万分,再看向这空旷的大殿,她明明想笑,想放纵想解脱的,可不知为何,眼中却突然沁出泪来。 结束了,都结束了。 这个折磨了她大半生,与她纠葛了大半生的男人,终于死在自己的手上。 整个世界灯火阑珊,皇后一直在翊坤宫待到月上柳梢,也不点灯,就这么对着百里启真的尸首絮絮叨叨,仿佛百里启真只是睡着了而已,就像无数个日夜,她计划好的那一般,将她一生的不公和悲惨说与他听。 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剩下的只有对命运的控诉与回首过往,以及一无所得的迷茫。 等到她终于将所有的过去告别完,从翊坤宫离开,随着小太监高声尖锐的那句:“皇上,薨了!”整个天启的温度在她身后缓缓冷却,她终于成了再也没有软肋的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交易 明历三百八十八年,天启雍帝久病难医,薨逝于皇后所住翊坤宫之内,无人知晓起经历了什么,只知,接下来是崇明帝百里溟开创天启崇明盛世的开始。 宫中的丧钟敲了三下,百里溟从噩梦中突然就被惊醒过来。 “去看看,谁死了。” 守夜的风扬立刻照做,不一会儿就回来回话:“禀告王爷,是皇上,皇上薨了。” 皇上死了,他就这么死了? 那个总在不停打压他,忌惮他,每时每刻恨不得弄死他的人,终于从此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的专横,他的蛮不讲理,他的一切的恶,都将消散于这个世界里,再也不见踪迹。 受了他么多年的打压,按说百里溟应该对皇上恨之入骨才是,如今他好不容易死了,他也该高兴,可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个消息,百里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夜晚的天空很静,如同他的心,说不清是一种寂寥,还是对亲人逝去的惋惜,让人有种萧索的寒冷之感。 要变天了。 百里溟决定去找皇后谈一谈。 翌日,求见的折子刚递上去,皇后就直接派了人抬来软轿,将他抬到太极殿的门口。 反正他如今是准新君的人选,让十 七王百里溟继位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他再任性一些,旁人也不敢说什么,更别说如今皇上已经故去,宫里唯有他一人独大的境地。 皇上新丧,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氛围里,连太极殿的四下都挂满了白幡,本是国丧,自然得隆重一些,各位嫔妃们都已经穿上素衣,静静跪在太庙门前,整个皇宫一片肃穆。 百里溟畅通无阻的来到太极殿前,这里已经被皇后清场,唯有他们二人而已。 “你来了。” 皇后正在大殿上摆弄一个棋盘,见百里溟来了,只淡淡抬眼扫了他一番,便继续自己与自己对弈了。 百里溟点点头,他的身子还有些虚弱,但在皇后面前,他不想示弱。 “本王入宫觐见皇后娘娘,想必娘娘早知本王的目的是什么,本王只求王妃的下落,其他的,本王都可以让着娘娘,按娘娘的要求去做。” “哦?甚至连本宫让你继位之后,直接让位也可以?” “可以,只要娘娘放过王妃。” 皇后也不知是羡慕还是不屑,轻笑了声:“江夏王果然是性情中人,你与本宫见过的所有男子都不一样,那些俗人只知道江山如画,权势如天,他们为了 往上爬,莫说是发妻,便是老母妻亲儿都可舍弃,而江夏王却只想要王妃一人,这份深情当真叫人羡慕。”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皇后娘娘是不会明白这种感情的,本王也没必要非与你解释,你只要告诉我,王妃在哪就行。” “为了谢如婳,你当真愿意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江山?” “如果没有她,本王要这江山又有何意义,况且就算本王想要,皇后娘娘也不一定愿给吧,下个月登基,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皇后娘娘给本王的期限只有一个月而已。”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皇后道:“省事,干净,利落。本宫可以告知你谢如婳的下落,但同样的,作为交易,代价便是你顺利过渡好这一个月的登基事宜,等到万事俱备之时,本宫自会接手这天启江山。” 作为百里氏的子孙,将江山拱手让人这种条约可谓丧权辱国,但作为谢如婳的丈夫,没有任何事比得上妻子的安危重要。 百里溟想也不想的就说:“成交,只要娘娘信守承诺,本王绝不会食言。” 姜离最欣赏百里溟的正是这一点,他非常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要付出同等代价 ,为了成全情意,他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 能得到这样一个男子的倾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为了她甘愿放弃这锦绣江山,世间有多少男子能够做到? 可惜,这样的男人,却不是自己的。 皇后轻叹了声,一个月,只要再一个月,她就能荣耀登上这天启朝堂的最高处,成为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帝,到时候谁若不服,她就用三毒制服他,等到百里溟身死,这世间还有谁是她的对手? 一个月而已,她等得。 她缓缓点了头。 百里溟朝她拱拱手:“既然如此,本王静候佳音。” 皇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些烦躁起来。 这个男人为何这般自信,明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月的期限了,面上却一点恐惧之色也没有,他以为现在来要求自己放过谢如婳,她就会让谢如婳一直活着吗? 错,等一个月过后,百里溟身死,她绝不会放过谢如婳,那样一个聪明的女子,实在太过狡黠,她希望自己是唯一的女帝,而不是冒出个跟她同等身份,腹中还怀着百里氏子孙的女人,来跟她争抢这个帝位。 一个月,只 要一个月,她便让谢如婳为百里溟殉葬! 既然商定好了,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左右让百里溟服服帖帖的登上大位,比他各种作怪破坏这件事要来的好的多。 百里溟走后,皇后当即吩咐女官:“去将谢如婳给本宫带上来。” 女官道了声是,又请示道:“那,与王妃一起的那位男子呢,他还说要找娘娘寻仇呢。” “就凭他?”皇后难免嗤笑,他顶着叶云裳徒儿的高帽,却学不会她万分之一的皮毛,也敢自称替叶云裳报仇,等着吧。 老实说,毒王谷之人,唯一因她而死的唯有叶云裳一人而已,是她看不惯她救世主一般的做派,看不上她清冷出尘的为人,更看不惯她医术比自己精湛,却还一副虚心求教的摸样,所以她才会在她的食物里下了慢性毒药。 哪知她那么容易就死了,听谢慎的意思还是叶云裳自己郁郁而终死的,可怜她这位师姐名声在外,样样出众,却过不了感情这一关。 如此看来,谢如婳比叶云裳幸运多了。 “一并放了吧。” 就当她在这世上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毒王谷三师妹姜离此人,有的只有女帝姜离而已。 第二百九十五章 回府 谢如婳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她还以为自己和箫景睿要在那个地牢被关到何年何月呢,直到被送回江夏王府,还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皇后怎么可能突然大发慈悲的将她送回王府?这事一看就有蹊跷,一定是有人在这上面妥协了,那个人,只可能是百里溟。 百里溟究竟用什么跟皇后做了交易? 谢如婳直觉不是好事,因此被送回来也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因为心里记挂着百里溟在皇后面前吃了亏,而显得忧心忡忡。 好在她和箫景睿都被放回来,也省得她心怀歉意,不然扣押了任何一个,他们还得为营救另一个而劳心劳力。 回到王府,百里溟就带着谢如婳房里的丫头迎了出来:“你们终于到回来了。” 不管心头如何担忧,谢如婳见到百里溟,一下就红了眼眶,只道了声:“王爷。”就已哽咽如斯。 冷峻如百里溟,看到自己的王妃被皇后关得面色苍白,一身瘦弱时,亦是抑制不住的眼底发红,他的王妃为他吃了太多的苦,怀着孩子还得这般奔波,也着苦了她。 “王妃……” 两人克制不住的紧紧相拥,这历经磨难的拥抱,让他们都有种恍 若隔世的心酸之感。 相对无言,未语泪先流大概就是形容眼前的场景吧。 江夏王府的人见着,心里都有些酸涩,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王妃和王爷能够在一起,有多不容易。 管家抹着发红的眼睛温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快,给王妃好好换身衣裳,再备上些好吃的,今日可是咱们王府大团圆的日子,大家都该高兴起来才是。” 确实应该高兴的,王妃和王爷团圆,他们的王爷还马上就要登基成为新皇,这大喜的日子,也算江夏王府的一大蜕变。 谢如婳不愿看到这么多人为自己心疼,赶紧擦了把眼角的热意,道:“管家说的是,在那地下牢房待了这么多天,都没能好好洗个澡,妾身这都臭了,王爷,妾身先失陪一会儿。” 殊不知她这么说,百里溟愈发心疼,他这么爱干净的王妃,竟然委屈到这般,连沐浴都得忍着的地步。 百里溟忍着心里的涩意,柔声道:“去吧,一会儿洗完了一起用膳。” 谢如婳朝他笑了笑,点点头。 她一走,丫鬟们赶紧上前服侍,也只有到房里,他们才敢将对谢如婳的担忧全都发泄出来。 春花道:“王妃,奴婢都要 担心死了,之前去那什么桃园山庄,王妃始终不让我们随行,奴婢们便日夜难安着,没想到这一去,竟去了这么多天,要不是怕王爷担忧,我们都要出发去找人了。” 饶是一向沉稳如秋月,也有些眼眶发红:“王妃一去这么多天,我们实在心疼得很,您这还怀着孩子呢,也不知在外头可否吃得饱,穿得暖,更不知那黑衣人会做出什么对王妃不利的事,要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 谢如婳看到这两个丫鬟这么挂念自己,心下暖融融的,只是一想到如今还下落不明的素香,她的愁绪依旧没止住。 “好了,本妃不是好好回来了吗?秋月,上次那去晦气的艾草肘子去做一份吧,本妃想吃了,还有春花,你替我去买一份福记的桂花糕来,关在那个地牢里这么多天,本妃总觉得嘴巴没味儿。” 将两个丫鬟支使出去,谢如婳恍若听到她们在叹:“要是素香姑娘还在就好了。”的话,谢如婳沉沉叹了口气,将自己埋在温热的水中,暂时放松的清理思绪。 按说过去这么多天,皇后想利用素香达成的目的也差不多已经达成了,连她都被放回来了,她还 留着素香做什么?没有任何意义不是么? 可还不见她回来,也不见外头传来她任何的消息,难不成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谢如婳未免担忧,但是这幅身子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思虑,加上心头还记挂着百里溟答应皇后的事,她只能暂且将这些事都押放在一旁,好好洗个澡,再换上干净的衣裳,整理好自己再说。 五个月大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谢如婳待在温水中只觉身心疲惫,老实说,这次的地牢生活一点也不好,虽然只有短短十几天,但那牢中潮湿阴冷,食物不足,皇后派人给他们的都是馊了坏了的食物,她一个孕妇根本不能入口,这几日都是用那些补心丸支撑着。 吃不好,蟑螂老鼠满地跑的也睡不好,加上地下阴冷,他们又没带够衣裳,短短几日谢如婳就病了两次,若非箫景睿照料着,只怕都等不到百里溟来接人了。 如今一回来,虽然身体的疲累暂时得到缓解,可心里的负担更大了,素香还未回来,百里溟又不知和皇后做了什么交易,加上他那随时可能毒发的身体,一切都让人觉得无比疲惫。 谢如婳第一次有了不堪重压的念头。 沐浴之后,换上衣裳 ,谢如婳只觉眼皮沉重,靠在榻上歇了会儿,却不知不觉直接睡了过去。 等秋月弄好东西来叫她吃饭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秋月不忍吵醒她,便与百里溟说了声,让他们先用膳。 此时,百里溟还在外头。 箫景睿到底是毒王谷长大,体质比谢如婳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虽然经历了十几天的牢狱之灾,他看起来除了胡茬凌乱些,神情疲劳一些外,比谢如婳显得精神许多。 谢如婳提前去沐浴更衣,箫景睿本该第一时间退下,但她想到的问题他也想到了,担忧着她担忧的事,箫景睿不免多问了两句。 “王爷看起来精神头不大好,是否需要萧某为您把脉一番?” 百里溟知道箫景睿是有话要对他说,点点头:“本王近来总觉得精神不济,若能得箫兄调理一二再好不过,此处也不适合把脉,不如你我二人移步书房详谈吧。” “也好。” 两人移步书房,才走到地方,百里溟就朝箫景睿郑重行了一礼:“王妃这段时日,承蒙箫公子多番照料,本王在此诚心谢过。” 箫景睿心里可一点也不想承这个情,他能照顾谢如婳,是他的开心,何须用得着百里溟替他来还这个情? 第二百九十六章 别放弃 但为着谢如婳能够安心,他还是结结实实受了这一礼,道:“我这么做,也不全是因为你我的交情,我只是成全我与师傅之间的师徒之谊而已,王妃身为我师傅唯一的女儿,我有责任好好照顾她。” 话虽如此,百里溟还是诚心的说:“早前不知箫兄身份,对箫兄多有怠慢,还请谅解,箫兄愿陪王妃同受牢狱之灾,本王感激不尽,日后箫兄若有需要本王的地方,只管开口,本王一定尽力做到。” 箫景睿倒是想开口要求百里溟将人让给他,但百里溟他肯吗? 既然此事注定无望,那其他的,他不要也罢。 “不必,在下孤身一人,在这人世并无所求,如今唯一的念头只不过是要为师傅和师祖报仇而已,皇后欺我毒王谷太甚,她的所作所为,我身为毒王谷之人自当替毒王谷讨要回来,只要王爷能在这当中予我一些方便,我便已经知足。” 那是自然的,他的师傅是谢如婳的娘亲,既然她也死于姜离之手,百里溟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此事还得详细计划。 未等百里溟将自己的筹谋说出,箫景睿突然道:“劳烦王爷伸手。” 伸手? “把脉。” 箫景睿说的把脉是真 把脉,百里溟想到自己只有一个月期限的事,本觉得没什么期望了,正向拒绝,可见箫景睿似乎十分坚持,只好将手伸出来。 这一把脉,箫景睿瞬间变了面色:“王爷近来,可感觉心悸绞痛?” 百里溟点点头,也不瞒着了:“不止心悸绞痛,时常还有晕眩之感,本王这身子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本王可能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什么!百里溟竟然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 箫景睿一点儿也不想相信,可百里溟的脉象和身体状况都在告诉他,这是事实。 “一个月之后,翻天覆地,不管是朝政还是天下,本王都毫无办法,本来不想这么早与箫兄说的,但如今,箫兄既然知晓了本王的病情,本王有一事相求。” 箫景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立刻弹开来,直接摇头:“我不同意。” “箫兄必须同意,唯有箫兄出马,王妃才会相信本王并非病重,这一个月至关重要,本王不想安排好一切之后,换来的却是王妃的伤心欲绝,本王实在不忍她她承受这份痛苦,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王爷,如婳她不是傻子,她早晚会知道王爷的痛楚,到时候 以她刚强的性子,将会如何,你有想过吗?”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情深意重的夫妻,谢如婳绝对会是和百里溟生死相随的那一个! 她来这世上,全因百里溟,之所以留在这儿,也是为了他,即使箫景睿不愿承认,不愿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百里溟是谢如婳在这世上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和念头,他们在地牢短短十几日,他就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只是没想到,情况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一个月,真的只有短短一个月了吗?如果谢如婳知道百里溟一个月之后将会死去,她又会如何? 箫景睿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好像一切突然都变得急迫起来,即便他很想守护谢如婳,也愿意守护她的孩子,但绝不是用这种方式。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对不对?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婳儿也完了,我不想替你尽责任,我也不想替你瞒着她,她是你的妻子,你怎忍心让她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百里溟面露痛苦:“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了,皇后的贪念,无人可解,这是你自己说的,你也知道王妃这肚子里还怀着本王的孩子,她此番有孕,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辛苦,本王 实在不忍她知道这个消息,所以,若真有那么一日,就让本王安静的走吧。” “百里溟!”箫景睿怒得眼睛都红了:“我不许你这样说!婳儿不能没有你,就算为了她和孩子,你也得给我撑下去!” 百里溟也想撑啊,好不容易到如今的局面,他有了心爱的人,还即将有个可爱的孩子,他的人生即将圆满,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人之将死,他本来没有多少感觉,但现在,他对这个世界是何等留恋,不会有人明白他的心情。 百里溟死死捏着拳头,才不让自己露出一丝退怯,他是江夏王府的主人,他是结束这一切的最后力量,他不能退缩,不能倒下! 他的面上重新挂上冷峻,凝声道:“本王不放弃,但真到那一日,还请箫兄接受我的托付。” “我不接受!”箫景睿紧咬着牙关:“我去给你想办法,我就不信这天要绝我们这些人的路,如果一切注定无法挽回,我便替你掀了这天,付出性命为你报仇!” 说完,箫景睿决绝而去,在临近门口的时候,又回身道:“百里溟,这个世上我箫景睿敬重的人没几个,但你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我现在就回毒王谷给你寻解开贪念之 毒的解药,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放弃。” “箫兄!” 百里溟刚想阻止,他却已经走了。 箫景睿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明明百里溟一死,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和谢如婳在一起,顺理成章的照顾她,连百里溟自己都有意将谢如婳托付给他,这是多么好的结局啊,这个与爱人相守的结局,甚至一辈子,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做说出让步百里溟别放弃的话,还准备替他冒死求药? 箫景睿觉得他疯了,他一向不是什么有特别大志向的人,活到现在唯一的贪念也只是见到谢如婳,还有为师父报仇而已。等这两件事完成后好好待在他的毒王谷过他逍遥的小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参与到这种事当中来? 可他明白,他必须这么做,事到如今不仅谢如婳需要百里溟,天下也需要百里溟,如果这个江山真的被姜离玩弄股掌,如果没有人能够阻止姜离,那将是多大的悲剧! 而唯一能阻止姜离的人,只有百里溟。 他知道毒王谷中有一处秘境,里头存在不少稀奇毒药,同样也危险重重,师祖当年就曾提起过,说秘境之中或许有三毒的解药存在其中,只是无人敢去冒险而已。 第二百九十七章 风雨前 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放过,就算为了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为谢如婳争取过来,逆天改命! “婳儿,等着,箫哥哥便是死,也会把解药给你夫君带回来!” 此刻的箫景睿,再无情爱的牵绊,再无求而不得的郁结,也再无巧取豪夺的心思,一心只想着谢如婳不能没有百里溟,天下也不能百里溟,竟然觉得自己从容了许多。 箫景睿走得决绝,甚至连告别都没有就匆匆带着行囊离开了,谢如婳还是第二日从春花的口中得知,他已经离开王府一事。 怎么走得这般匆忙,他可从未跟自己提及过要回毒王谷一事。 知道这事的时候,谢如婳正在用早膳,便顺口提了一句:“箫公子不是还有心愿在京城没有达成吗?为何突然就走了?” 百里溟不敢说他是回毒王谷替自己求药去了,闻言眸光一闪,敷衍道:“许是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吧。” 谢如婳可不相信这样的理由,箫景睿孤身一人,又没有家人牵挂,如今好不容易与自己相认,两人还没做几天兄妹,看得出他是很想找姜离报仇的,怎会突然离开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除非…… 她动作一顿,面色一下就冷凝 了起来:“老实说,他是不是回去,替王爷求药去了?” 百里溟便知瞒不过谢如婳,轻叹一声,道:“箫兄说,他想起毒王谷有一处无人之境,说当中或许有针对贪念之毒的办法,他回去看看能不能有收获,毕竟这毒太碍事了,他是亲眼瞧见本王差点伤害到你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好。” 作为谢如婳这边的亲人,他因为自己的原因想积极治疗百里溟倒也可以理解,只是谢如婳总觉得这个逻辑有些不通之处,这又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为什么箫景睿连说都不跟自己说一声就走? 正待追问,百里溟已经吃好了,温声道:“一会儿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置,王妃积压了这么多庶务想必也有事要忙,本王名下还有一些额外的家产在外头,还有夜尊府这么多年的所得,这些本王都没空处理,只好先劳烦王妃了。” “可是……” 谢如婳话还没说完,百里溟就已经起身走了,她只有掩藏起心底的失落,让秋月将碗筷撤下,依言看起华妆和济世堂,还有百草堂的账目来。 她有种感觉,今日的百里溟似乎在刻意避着她似的,不过想到那封百里溟登基的圣旨,只剩一个 月的时间,百里忙一些也算正常,谢如婳便没有多想。 不一会儿,黑鹰就过了来,给她送来了一堆账目,恭敬道:“这些,都是夜尊府这几年的经营所得,还有一半的庶务在穆公子手上,王爷说了,日后这些都是咱们可以动用的财产,还请王妃帮忙估算一二。” “这么多!” 谢如婳虽然觉得繁琐,但一想到这可都是一笔笔银子,就干劲十足起来。 黑鹰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躬身退下了。 这些全都王爷的家底,他这样悄无声息的将一切交代王妃,只盼着来日,王妃能明白王爷的心意。 黑鹰决定尊重王爷的决定,没有多说的去忙别的事了。 因为只剩一个月的时间,百里溟就要登基,许多事都需要他处理,百里溟变得繁忙了很多,谢如婳本想与他聊聊有关他和皇后之间交易的事,可一直寻不到机会,要么就是百里溟在外头,要么就是他在和朝臣议事,要么就是谢如婳已经睡了他才回来。 皇上的丧期已经过了,作为新皇,天启皇朝百废待兴,的确很多地方需要百里溟亲自处置,谢如婳体谅他辛苦,并不敢对他多做叨扰。 如此过了几日,素香 竟然奇迹般的回来了,她身上有些轻微的伤痕,但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如婳见着,差点喜极而泣。 据她交代说,皇后当时派人挟持了她,她便想着逃跑,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看守她的那人见她不老实,还打了她的巴掌,所以才会留下那些伤痕,但她并没有吃很多苦,这回她机灵的让一个小乞丐给王爷送了信,王爷才顺利救了她回来。 不管如何,素香能平安回来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谢如婳提着的心也顺了一大半,日子终于恢复了些许宁静。 他们不知,素香能够平安回来,百里溟付出了多少努力,他知道谢如婳一心记挂素香的安危,从未放弃过寻找素香的下落,素香其实早就被皇后的人卖到窑子里了,好在被夜尊府的人及时发现,将她救出来。 之所以她口中的那些,逃跑,打她,都是百里溟让人刻意安排的,素香被卖的这么多天一直昏迷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差点死了,也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糟蹋的事,为了不让谢如婳担心,也为了她能过好之后的日子,百里溟费尽心思刻意隐瞒了这一出。 又过几日,谢如风喜滋滋的上门报喜,说自己和野利 琉珠的婚事终于定下,是准皇上亲自下的赐婚圣旨,连林若梅也不敢反驳,他因为即将迎娶一国公主,在谢家的地位可谓连翻几番。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经营,谢慎在谢家已经逐渐被谢如风架空,虽然不能彻底将这位丞相大人从家主的位置上撤下来,但谢如风如今的地位再也无人敢看轻,百里溟又给他安排了一个户部侍郎的职位,让他在朝中锻炼,似乎还有重用的意思,谢如风很满足。 谢如风过得好,能做自己娘家的后盾,谢如婳自然高兴,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这个弟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始终记着这一切都是姐姐带来的,对谢如婳愈发恭敬,也让她欣慰万分。 好事不止这一桩,罗明玉最终被赐婚嫁给她心仪的那位林公子,据说也是百里溟亲自下的旨意,当时梅妃娘娘很不高兴,连百里煜也对此提了两句气话,百里溟却一力压下了他们的一件,直接以雷霆手段亲自给罗明玉下旨赐婚。 好姐妹能得到一个心仪的归宿,谢如婳当然替她高兴,连着罗明玉上门感谢她的时候,她也感同身受的觉得柳暗花明,只是百里溟此番算是彻底与三皇子一派撕破脸皮了,谢如婳不免有些担心。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危机 如此过了几日,离百里溟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天,内务府送来皇上登基将用的华服和仪仗,请谢如婳过目,皇后还特意派了两个嬷嬷,说是来协助谢如婳处理登上后位事宜的,谢如婳才惊觉,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有余,而且即将成为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穿越到古代,突然成了王妃,现在还要登上后位? 谢如婳没有太多的感觉,她只知道,百里溟即将登基,而她始终是站在他身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 腹中的孩子平安成长,夫君睿智能干,她只要等着顺利登上后位,看他万人朝拜,看他万丈荣光,看他如星星一般耀眼,与他一起俯撖天下便好。 一切都看起来这么平静顺遂,一切都看起来欣欣向荣,一切都好像在朝所有人期盼的方向发展。 只是掩藏在这份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也愈发紧张了起来,谢如婳内心的不安随着日子一天天的倒数而被逐渐被放大,那些百里溟不愿托出的事实,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百里溟越来越忙了,甚至好些天不见人影,好不容易见着了,也只是满心疲惫的嘱咐她好好照顾 身子,就又去继续忙,他们之间能够说话的时间寥寥可数,有时候谢如婳都觉得,他是不是对自己疲劳厌倦了。 可看向他那般疲惫的眉眼,她又没法将心底的意见说出来,百里溟已经够辛苦的,作为他身后的女人,如果这时候她都不能体谅他,还让他为自己的任性分神,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 随着百里溟冷淡而来的,就是各位朝臣们蠢蠢欲动的心思,百里溟早年成婚,虽然死了几个王妃,但自从谢如婳入府之后,他几乎独宠她一个女人,这样后院空置且位高权重的皇上,可是各位大臣们眼中的香馍馍。 这不,外头有关百里溟的各种花边新闻,也时不时的飘进府里来,不是今日周老将军准备送孙女入宫,就是明日王大人准备将女儿献给江夏王,要么就是哪位命妇又去求见皇后娘娘,恳请皇后娘娘为其说媒的事,连素香都忍不住骂这些人瞎凑热闹,太不要脸了。 可不是不要脸么,王妃这还怀着孩子呢,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女儿塞到王爷身边,好歹等她这个准皇后登上后位再说啊,他们的王妃和王爷历经艰险才有今日的地位,这些人却尽想着捡了 现成的便宜。 素香义愤填膺,春花和秋月也忧心忡忡,对此,谢如婳倒是没什么感觉,对于这样的花边传闻,她一概一笑置之,并未表现任何的醋意或妒恨,还反过来安慰几个丫鬟,要相信王爷的为人。 这几个丫头倒是想相信,但自古帝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美人三千?她们的王妃和王爷情深意重是不错,可千方万计,难妨别人贼心不死,难保有一天王爷为了稳定朝局,将那些美人纳进宫里,不是吗? 万一日后哪个出生高门的美人得了王爷青眼,谢如婳的地位岂不岌岌可危? 谢如婳听到这种理论,只报之以一个轻蔑的微笑,能抢走的都不叫爱人,她和百里溟历经这么多磨难,如果最终他还是要变心,那她又何须再继续留下呢? 她可是一个独立灵魂的人,不会像这里的女人一样被夫君厌弃就哭哭啼啼,求死不能,在现代,结了婚的人尚且可以离婚,若是百里溟当真变成了她不再喜欢的那一个,大不了她带着孩子独自生活便是,何苦做那一副怨妇戏码来让人笑话。 因为她的从容,这几个丫鬟终于不那么焦躁了,江夏王府里的人情绪算是暂时安稳下来。 这天,许久不见消息的五皇子百里珩匆匆赶来,一进门便要求面见王妃,谢如婳听下人禀告说他似乎来得非常着急,连忙让人招呼了他先去花厅,自己再匆匆赶去。 看到谢如婳,五皇子连礼都顾不得行了,立刻就道:“皇婶,皇叔出事了!” 谢如婳面色一变,怎么回事,早晨百里溟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难不成他又毒发了? “你皇叔他怎么了!” 百里珩道:“皇叔在太极殿上与众大臣议事,突然吐血晕倒了,太极殿内乱作一团,请了太医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皇后娘娘让各位大臣封锁消息,说不准透露皇叔的病,珩在太极殿安插了小太监,这才得到的消息,赶紧过来告知皇婶。” 谢如婳扶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猛的一震,整个人向后倒退了一大步,百里溟突然吐血昏倒,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什么也不知道? 百里珩见她面色发白,担忧道:“皇婶您没事吧?您也不用太担心,宫里有御医们看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谢如婳摆摆手:“我要去看看他,春花,春花,让管家备马。” 春花应声而去,谢如婳的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这些时日她刻 意不去想百里溟的毒,也因为他的繁忙而忽略了观察他的身体,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百里珩随她匆匆往外走,他知道这个皇婶不同于其他的高门小姐,便也不瞒着了,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还有七八日就是皇叔的登基之时了,在这个节骨眼,万一传出什么新皇身子骨不爽利的事来,对朝堂稳定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侄儿记得皇婶从前说过,皇叔身受剧毒的事,侄儿是想请皇婶多多劝慰皇叔,朝堂更替事物繁忙是不错,但也要顾着些身子,他的康健关乎重大,还请皇叔为了天启的江山,好好照顾自己。” “皇婶可知,这已经不是皇叔第一次突然晕倒了,万一他身子真有什么不测,此事传出去,那些蠢蠢欲动的外邦,和别有用心之人必定心怀妄想,妄想生乱,乃是大忌啊!” “什么!”谢如婳猛的停下脚步,震惊的看向他:“不是第一次,你什么意思?” 百里珩也有些意外:“皇叔没与你说吗?上次他在昭阳殿给谢如风赐婚的时候,又晕倒了一次,侄儿当皇婶知道呢,侄儿还奇怪,以皇婶的医术怎么会不给皇叔调理,任由他这般劳累过度,却原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移情 百里珩猛的意识到什么,不由得看了谢如婳的肚子一眼。 如果是百里溟自己,为了让谢如婳安心养胎而秘而不宣,自己此番多此一举的揭露了此事,岂不成了枉费皇叔的心意? 他立刻闭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谢如婳已经知道了,管家的马车都已经准备好,见她神色着急,他只好随着谢如婳赶紧跳上马车。 天启的天下轮到百里溟来执政,百里珩非但没有半分意见,还非常支持,他并不是百里越和百里煜那等,为了自己的目的就不择手段之人。在他看来,百里越和百里煜,哪怕是自己,谁都没有资格手握天启这泱泱江山,唯有百里溟才有资格,也有能力。 这个皇叔可不是一般人,这么多年在父皇的打压下,他还能以一己之力稳住天启的半壁江山,如果让他掌权,这个江山一定会在他的经营下发扬光大。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百里溟是个拎得清的,也愿意给他机会,今日太极殿的议事他本来是要去的,谁知宋宁歌突然病了,百里珩没法放着宋宁歌不管,这才没有进宫,没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 百里珩心里着急,只能来找谢如婳,哪知看谢如婳这意思,竟是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好心办了坏事,百里珩懊恼之余,也不敢再说。 谢如婳却不放过他。 “我问你,你皇叔近日除了晕倒之外,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没有?” 百里珩不敢不答,但为了不再打扰百里溟想让谢如婳修养的初衷,只捡一些不是那么要紧的事来说。 “不同寻常么……好像没有,除了突然提拔了很多新起之秀来为朝堂效力之外,皇叔近日特别奋进,几乎一整日都待在太极殿里,与内阁几位大人不停的在议事,哦,对了,他好像让太医院连开了几日止疼的药粉,估计是早知道自己身子不舒服吧。” 止疼药?他哪里疼! 谢如婳直觉自己错漏了什么关键之处,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的心跳的很快,想见百里溟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她必须要立刻见到人! 匆匆到达皇宫,按说谢如婳身为新皇的准皇后,入宫应该畅通无阻才是,岂知才到太极殿前,却被告知,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任何人?本妃也是任何人?” 守门的小太监笑眯、眯的说:“抱歉了王妃,本来我等不该阻挠您的,但王爷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入内,并未说王妃可以放行,还请 王妃体谅一二,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奉个屁的命,百里溟都吐血昏迷了,让谢如婳一个人在外头怎么待的下去! 五皇子皱眉道:“你就不能前去禀报一声么,来的可是本皇子的皇婶,是你们未来的皇后娘娘,说不得皇叔知道皇婶来了,马上就放行了呢。” “抱歉了五殿下,王爷现在,确实不宜见客。” 百里溟怎么可能不见谢如婳! 百里珩不由得有些恼了:“你是不是搞错了,王爷不宜见客,我皇婶是客吗?再说了,我刚才明明看到有人进去了,别人都可以进去,我们为何不行。” “进去的是皇上要求的人,所以……还请五殿下莫要为难我们。” “嘿,你这个不通情理的人,今日是非拦着我们了是吧?” “抱歉五殿下,奴才也是职责所在。” 这个油盐不进的小太监,当真叫人生气,但强闯也是不行的,为了谢如婳日后的名声,他只能深呼吸一番,然后好言好语道。 “既然我们不能入内,那关心王爷一番总可以吧,刚才进去的那人是谁,王爷在里面是受伤了还是在做什么?你总要让我们知晓一二,我们也好放心回去啊。” 小太监面露为难,纠结 了好一会儿,见谢如婳坚持站在这儿等人,才小声的说:“方才王爷要求的人,是,是户部侍郎家的千金。” “轰”的一声,只觉什么在头顶炸开,谢如婳都被惊呆了。 户部侍郎的千金可以入内,她这个正经王妃却被自己的夫君隔绝在大门之外,这意味着什么? 还来不及揣度大殿里发生的事,谢如婳就见一个体态娇小柔媚的女子突然从里头推门出来,慌乱的拢着衣裳,满目娇羞绯红。 看到谢如婳,她明显一怔,而后赶紧胡乱行了个礼,然后神色慌乱的就急忙退下了。 这幅摸样,倒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撞见了似的。 可惜已经晚了,她急于掩饰,谢如婳却早已注意到她脖子间的红痕,以及她羞红急欲遁走的面色,她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见状立刻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 百里溟……她的王爷,果真移情别恋了么? 他近日这般繁忙,谢如婳体谅他为即将登上帝位,少不得应付各位大臣们的搪塞,从未主动提及要来皇宫如何如何的话,没想到她的信任,等来的竟是这等结果。 他忙着,忙什么?不是说临时晕倒了吗?那为何晕倒了还能召见一个女子?此女 子还是以这等姿态从大殿里出来的…… 后宫佳丽三千这种事,谢如婳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她相信百里溟,相信他一定能处理好这种事,所以从来不去过问。 即便到如今,这个小太监用“客”来称呼她对这皇宫之内人的定位,她也没有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因为她从来不是一个囿于皇宫一亩三分地的人。 却不想,他的为难处,就是宁愿别的女子来“照料“他,也不愿自己这个王妃靠近,而自己在丫鬟们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及那些用来劝告他们的话,这会儿都成了笑柄。 是不是男人到了这个地位,都会想要齐人之福,是不是她再怎么努力的跟百里溟科普一世一双人,他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将她丢下? 谢如婳脸色一白,几乎是踉跄着倒退了一步,但她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怯弱退缩只会让人看笑话。 她依旧强撑着笑颜,道:“小五,别说了,王爷或许是有事要找侍郎小姐商议呢,咱们走吧,等他不忙了再来。” “皇婶!” 百里珩也没料到,他知道百里溟晕倒之后,火急火燎的将谢如婳叫来,面对的却是这等结果,一时间又是气愤,又是不相信。 第三百章 敲打 他这个皇叔一向不是对皇婶最是呵护有加的么,上次还因为那个差点连累到谢如婳的危机,专程上皇子府来警告自己不许让她冒险来着,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怎么可能短短几日就变了。 难不成,他也同那些俗人一样,因为即将登上帝位,就狂妄移情了? 看到谢如婳大着肚子,却因为听信自己的一句百里溟晕倒就匆匆赶来,再对比百里溟竟然趁孕妻不方便之时,做出抛弃糟糠之妻的事,百里珩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百里溟也太不是人了,怎么能因为马上要做皇帝了就做出这种事,他有想过谢如婳的感受么! 亏得他还以为他能堪大任,没想也到同那些迂腐好色之辈一样,不,比他们更让人鄙视! “皇婶……” 见谢如婳转身就走,百里珩担忧不已,他知道这个皇婶虽然性格大方豪气,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现在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也不知她会不会受不住。 也怪他,没打听清楚事情的后续就将她匆匆叫来,叫谢如婳受这么大个刺激,百里珩愧疚得就差没甩自己一巴掌了,特别是谢如婳还装作若无其事,跟他说“走了,回府再说。”的话时 ,那冷静的语气,让他差点想咬舌回到过去。 都怪自己多事,搞出这一出,这下好了吧,彻底伤了皇婶的心了。 谢如婳坚持先行离开,百里珩不放心她,赶紧跟上。 他们一走,远远注视着他们的人便收回了目光。 皇后嗤笑:“王爷这一出,又是何必呢?王妃那样贞烈的女子,你就不怕她知道你做出这等事之后,会一气之下寻了短见?” 百里溟舍不得错过谢如婳的一丝一毫,人都不见踪影了,还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目光迷离道:“她不会,她一向不是需要依附男人的弱女子,她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如果本王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只会高傲的活着,不会寻短见的。” “你还真了解她,不过你也真忍心,王妃这等至情至性之人,世间少有,能碰上是你的福气,没想到你却是这般对待人家的。” 明明连连说着惋惜的话,却用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便是虚伪的姜离了。 “不这般对她,本王又能如何?”百里溟收回目光,看向皇后:“娘娘会让本王陪着王妃一直走下去吗?不能,既然不能,本王只能希望王妃知晓真相之后,痛苦会少一点, 又有何错?” 错不错的,谁能定义呢,百里溟为了让谢如婳容易接受他的离去,刻意演了这么一出,依照她的性子,只希望她在面对自己的背叛时会滋生怨恨,那样也不至于几日之后面对他的离开,那般难以接受。 “王爷还真是用心良苦,可惜啊,这些都是没用的,等过几日、你登基,将皇位名正言顺让给本宫之后,本宫可不会任由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来与本宫争夺帝位。” “你!”百里溟一急,猛烈的咳了起来,却还是忍着难受把话说完:“咳咳咳,你说过,不会动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只要她们从此安分归隐,你就留他们性命!” “本宫是说过,可本宫没有规定期限呀,本宫让她们多活一天也是应了你的,本宫让他们多活一个时辰都不算违背约定,一向奉行斩草除根的原则,让她们去地下陪你,你们一家三口在黄泉路上作伴不好吗?本宫可是为你考虑。” “你不能这么做!” “本宫就要这么做又当如何?百里溟,很快你就要死了,等你死后,你以为所有的事还由得你说了算吗?瞧瞧你如今这幅身子,只怕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吧,别以为 你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本宫不知道,你想靠自己的余威稳固朝堂,门都没有!” 皇后凤眸一阵冷厉。 “本宫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够不给,今日这番话算是本宫给你的警告,你若还敢在朝堂上做什么手脚,本宫可不管这些是谁举荐上来的人,到时候这些你仰仗的辅政大臣,本宫一个个给你送上黄泉路与你陪葬!” “咳咳咳,疯子,你这疯子。” “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本宫,本宫这疯子你才见识到吗?听本宫一句劝,如今你做任何事都是徒劳的,还是好好做好你的皇帝,等登基了就乖乖禅位吧,说不得本宫心情好了,还能给你们一家三口留个全尸,葬在一处,成全你们的团聚。” 百里溟目赤欲裂,刚想拔剑,却被皇后按住了肩膀。 皇后用无比冰冷的声音说:“别想着朝本宫出手,本宫让你体内的母蛊安分这么多时日已是对你的仁慈,你若还想再昏睡几日,本宫随时愿意成全你。” 于是百里溟手中的长剑是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就如同他心头的这口恶气,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他不能再昏迷了,也不想再忍受毒发的痛苦,皇后的手里 握着这只随时可能引发他毒发的蛊虫,让他不得不忌惮。 他还有很多的事未完成,他必须给谢如婳母子安排好一条安全的退路,想着这些,他的手终于缓缓垂了下来。 皇后早知这般,略带得意道:“本宫便知道江夏王是最识时务的人,你去吧,今日、本宫心情好,就不予你计较这失敬之罪了。” 百里溟握紧了手心,死死咬着牙关,才忍住了胸口咆哮而出的,想和皇后同归于尽的念头。 没有人能威胁到他头上,也没有人敢拿谢如婳的命跟他谈条件,更没有人,能动他想守护的人,即便是他死了,他的灵魂也要顽强的保护谢如婳! 百里溟转身离开,心里默默计划着,看来,他得提前将谢如婳送出京城才行。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江夏王府,按说百里溟该是春分得意,意气风发的才是,毕竟马上就要荣登帝位了,又享了齐人之福,天下的好事他已经占尽。 可他并无半分的兴奋,甚至回府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将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见,瞧着似乎苦恼万分似的。 他有什么可苦恼的呀,难不成是因为舍不得他的小美人受委屈,想让她这个孕妻给她挪位么? 第三百零一章 变心 谢如婳本来已经冷静下来,说服自己百里溟不是那样的人了,但见他回府之后的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来找自己,也不是跟自己解释那些,而是又把自己关了书房,她的心里就止不住的冰寒。 都说男人的变心速度,如这阳春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百里溟不可能不知自己入宫被挡在太极殿外的事,却依旧这个态度,难道他当真要为了那个新欢而抛却她这个旧爱? 谢如婳一向不是个扭捏的人,心里憋着委屈她就不舒服,为了不让这件事成为一根尖刺,影响两个人的关系,她决定开诚布公的跟百里溟好好谈一谈。 晚间的时候,她让秋月做了一碗燕窝粥,亲自给百里溟送过去。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了三下,百里溟便知道,是谢如婳过来了。 以往她都不大进来书房,那是他处理要务的地方,谢如婳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些隐私区域,便是她真的过来也先会敲门,让他知道是她来了。 百里溟立刻欣喜的站起来,本还想着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看看谢如婳了,他有很多话,很多不舍要对她说。 但一想到谢如婳过来的目的,他就又跌坐了回去。 行百里者半九十,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 他一定要把谢如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城去。 一想到他又要接着因为私心做伤害她的举动,百里溟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心痛难挡,连听到这敲门声都让他有些失神。 王妃,对不起,本王不得不这么做,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明白本王的良苦用心,原谅本王的罪过。 百里溟默默叹了声,任由那敲门声重复一遍又一遍。 谢如婳还以为百里溟没听见,足足敲了三遍,结果她等了又等,却不见里头有任何回应,她的内心有些忐忑,忍不住在门口喊了句:“王爷,妾身可以进来吗?” 百里溟一顿,换上一副冷峻的样貌淡淡:“进来吧。” 谢如婳端着燕窝粥推门而入,用一贯温柔的语气道:“听风扬说,王爷晚膳也没用多少,妾身记挂王爷的身体,特意吩咐小厨房准备了些燕窝粥来,王爷多少用一些。” 百里溟装作正专注于手头上的事,漫不经心道:“本王知道了,多谢王妃的心意。” 他的冷淡客套,让谢如婳为之一顿,但她很快收拾了这股莫名的失落,站在旁边等着。 一刻钟过去,百里溟并没有想动筷的意思,甚至看也不看那碗燕窝粥。 谢如婳不觉有些尴尬:“王爷不 想喝燕窝粥吗?那王爷想吃什么,妾身让秋月备上?” “不必了,本王还不饿,东西放着吧,一会儿本王饿了再吃。” “……好。” 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无视自己,谢如婳心下发酸,却还耐着性子站在那儿,今日她一定要等来百里溟一个解释。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百里溟终于忙完了,从那堆奏章中抬起头来,似乎才看到谢如婳还在这儿似的,一惊:“瞧我,一忙起来都忘了王妃还在这儿,王妃可还有事?没事就回去好生歇着吧,你这还怀着孩子呢,别太劳累了。” 知道她怀着孩子,却让她无端站了这么久? 要是以往,谢如婳听到这话只会当这是百里溟对她的关心,但是今日,谢如婳却从中听出了淡淡的不耐烦,已经一些冷凝的无所谓。 什么时候,百里溟连跟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变成这样满不在乎了? 谢如婳的心里莫名一酸,强撑笑意:“本不该打扰王爷,但妾身不懂这儿新皇的登基有什么规矩,怕到时候闹出乌龙,让文武百官看笑话,不知王爷可否提点提点妾身,哪些是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要是从前,百里溟肯定迅速放下手头的事,跟 她详细说明此事,以示对她的关爱。 但是现在,他却只回应一句:“这些事,内务府自会办妥,不必王妃操心,再说了,皇后娘娘不是刚送了两个嬷嬷过来协助王妃料理这些么?王妃有不懂之处,只管前去问她们便是。” “王爷……” 谢如婳欲言又止,还未说出什么,就被百里溟打断。 “还有,以后没什么事的话,王妃就不要再来书房了,本王还有要务要忙,送燕窝粥这等小事,让下人来做便好,今时不同往日,王妃即将荣登皇后之位,就不必操劳这些琐事罢,你只要好好生下孩子,就是对本王最大的功劳。” 竟然让她连书房都不要来,还说什么荣登后位不必操心小事,真拿她当那种上位了就忘本无情的人吗? 令人心寒的不止这些话,还有说这话的语气,和这个人。 “百里溟!”谢如婳终于忍无可忍的咬牙叫唤了他一声:“你变了,以往你从来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不会因为即将登上帝位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你究竟怎么了?” 顿了顿,她转念一想:“我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你说出这样的话,但你一定有苦衷的对不对,你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 ,我们一起承担。” 百里溟冷笑:“本王能有什么苦衷?本王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王要什么得不到?” “可是……” “谢如婳,你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么,能帮本王解决任何的问题。好好做你的王妃吧,别把自己想的太伟大,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兴许本王心情好了,还能多看你几次。” 竟然说她自以为是,他又凭什么用这幅高高在上的语气跟她说话! “百里溟!请你明确你的态度,你知不知道的在说什么!” “本王清醒得很!既然王妃已经察觉到本王的目的,本王不妨与你直言好了,本王要娶那侍郎小姐,日后周大人的孙女,王大人的女儿也会入宫伴架,王妃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多点容人之量,日后与这些姐妹好好相处。” “你疯了?” 这是以往跟自己一板一眼说日后一世一双人,说永不背弃自己的人该说的话么! “你觉得,本王这是疯话?” 百里溟嗤笑了声:“哪个男人不爱美色,以往是本王能力不足,又有皇上压制着,本王才不得不低调行事,如今天下已在我手,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拦本王了,本王便是充裕后宫,又有何错?” 第三百零二章 你走! 他竟然这么说,他竟然可以这么说! 谢如婳用一种完全不认识的目光看着百里溟:“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事已至此,百里溟即便自己痛心,也只能破罐子破摔,继续自己的言论。 “我说,你就不要在这假惺惺的阻碍本王的前程了,你以为你自己很美,很有智慧吗?告诉你,本王以往惯着你,都是因为想让你为本王做事出主意,要不是看你还有点智谋,能替本王打理好王府,本王才不会去多看你一眼!” “如今本王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你也可以荣耀称退了,如果你还想保住你的王妃之位,就好好待在王府里,听本王的命令行事。如果不想,本王不会再让继续哄着你了,也请你看清眼下的事实,听清楚了吗?” “你这个愚蠢的女人!” 最后这一句,直接打击得谢如婳僵愣在地。 她在干什么?她为什么要跟一个封建社会的受益人,在这讨论一世一双人这种事的意义,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到这等地步,又为什么任由他这般伤害自己! 谢如婳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甚至连努力开口发出声音都困难, 这就是百里溟的本性吗?这就是她赌上一切也要跟的男人的背后真面目?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气场:“王爷也太小看我了,本妃在你眼里就是这等死缠烂打之人吗?你要纳妾,要三宫六院,只管行动便是,妾身绝不阻拦王爷奔向大好前程,但是别用这种卑劣的办法,你若与我直说,我还能不成全王爷么!” “王妃……” 百里溟心头一痛,差点服软,谢如婳却已别过脸去,刚强道:“如果如果王爷当真喜欢那位侍郎小姐,我给她挪位置就是了,我记得从前便与王爷说过,我这个人,一向小气得很,最受不得跟别人分享夫君,也无法做到看着夫君跟别人恩爱却佯装大度。” “王爷若觉得跟妾身在一起,腻了,倦了,只管放手,妾身不会死缠着你的,在我们那儿,结了婚还可以离婚呢,你若觉得自己当了皇帝就了不得了,那就让我走,我绝对会走得远远的,绝不打扰王爷的温柔乡。” “王爷也别说什么身不由己的话,我从来相信命由天定,可事在人为,若是王爷不想,旁人再如何逼迫也没用,若是王爷自己想要齐人之福,妾身便是再阻 挠也是徒劳的,倒不如成全王爷,也给自己个体面。” 谢如婳哭了,无声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百里溟极少看到她哭这样哭,明明心痛得不行了,还倔强着不让自己软弱半步,一直在高傲的维持着尊严,就算眼泪都蜿蜒到下巴了,她也永远昂着头。 此情此景,他的心痛得比杀了他还难受。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混蛋事啊,让谢如婳难过成这样! 百里溟袖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没让自己心软下来。 他生硬道:“王妃要走便走,你以为本王会挽留吗?本王如今即将登基为皇,后宫三千,环肥燕瘦,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像你这般故作清高,在本王这儿谈什么人权自由的,本王正好不耐烦得很,本王要的是顺从,要的是贤良淑德,要的是以我为尊,你有吗,你会吗?” 呵,这才是百里溟的心里话吧,男人骨子里带的高傲和威严,他们自以为是的男权主义,即便自己再如何用现代人的眼光与之抗争,也改变不了他们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 谢如婳突然就觉得自己可笑之极,她以为她能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这种万恶的男尊女卑,她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 可以一生守护的男人,她以为就算她没法改变世界,但她的独立思想会慢慢渗透身边人的眼界。 却原来,一切都是她以为的而已。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就像她再怎么努力,哪怕登上后位也依旧阻止不了百里溟想要后宫三千一样。 她心如死灰,终于认命。 偏偏百里溟还在喋喋不休:“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本王还能容忍你几分,好好安分待在自己的房里别折腾,若是让本王知道你还想去皇宫搅和本王的好事,信不信这个王妃的位置,本王也可以随时换人!” “你……” “本王怎样,谢如婳,收起你那副大小姐脾气,本王不伺候了,如今本王坐拥天下,也不缺你一个,你要走便走,最好走快点,赶紧给别人挪位置!” “百里溟,你个混蛋!” 谢如婳再愿意为这段感情委曲求全,也忍不了他不把孩子当回事,如今惹得她气极,终于再也听不下去的一把摔门而去。 这个男人,真的是百里溟吗?明明前段时间,他还和自己情意绵绵,说着再也不离开的话,明明他们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一起面对,绝不放开彼此的手。 她 为了他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努力的扎根生长,换来的是什么,是一句“随时换人,绝不留你?” 谢如婳痛心不已,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变成今天这样,泪水从眼中流落到嘴里,满是苦涩,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 百里溟居然让她走啊…… 这是何等打击,比赌上一切血本无归还要让人难以接受,为什么,为什么百里溟可以这样! 百里溟看她气愤而去,也终于软了身子。 天知道他有多怨恨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这个人是别人,百里溟早就将之千刀万剐,深刻教训了,可偏偏这个人是自己,是自己伤害了最爱的她! 百里溟痛苦的闭眼,正是因为知道谢如婳这个性子,如果让她离开她一定不会走,他才出此下策逼她自己离开,可这一刻真的来临,他却觉得天都塌了。 但他不能后悔,他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襟,只希望谢如婳受了今日这番打击,当真扬长而去,这样他就可以派人保护她离开天启,任由她日后海阔天空,再也不受皇后掣制。 看着那碗已经冷却透了的燕窝粥,百里溟咽下苦涩,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好冷! 第三百零三章 送离 谢如婳的确气极,甚至从书房离开之后,她还烦躁难忍的骂了百里溟一路,胸中奔腾着万般委屈。 可回到清风苑之后,看着原本是百里溟所住的地方,现在充满了自己所在的气息,这里一草一木,一陈一设都填满她与百里溟爱过的痕迹,她的心就奇迹般的被渐渐安抚了下来。 素香见她回来了,看她眼圈红红立刻道:“王妃,您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谢如婳本不想将这些乌糟事说出来的,但她若离开,势必要带上素香,便斟酌着道:“没什么,素香,收拾收拾,我们可能要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去哪?” 素香大为惊骇,想到早上谢如婳被拒太极殿之外的事,瞪着眼道:“王妃该不会是与王爷吵架了吧?那也不是咱们搬出去啊,咱们若走,岂非让别人鸠占鹊巢了去!” 谢如婳不想谈及这个,蔫蔫道:“占便占吧,有爱的才是巢,如今我和王爷都已经厌倦了,倒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也好过强扭在一起,将那些情分都消磨完了。” “谁说你们两各自厌倦了,我昨儿明明看到王爷还对这王妃的窗子发呆来着,王爷怎么可能这么快厌倦,这么大事,王妃说 笑呢吧?您可莫要学那市井妇人,一跟夫君闹别扭就吵着要回娘家,撒泼离家出走。” “你说什么,王爷昨儿半夜怎么了?” 素香见她紧张,如实道:“昨儿半夜奴婢肚子有些不舒服,夜起的时候看到窗口一个黑影,本想叫人来着,但仔细一看竟然是王爷,奴婢便放心了,王爷虽然每日忙得不着家,但心里还是有王妃的,不然何至于大半夜还在窗口偷看王妃的睡颜?” “轰”的一声,谢如婳听见方才自己那么多的别扭,一时间全都成了碎片。 她就说嘛,自己看人的眼光绝不会这么差,百里溟怎么可能突然移情别恋,还说出那么多绝情的话,她总觉得百里溟这么说一定是奔着某个目的去的,如今听素香说起昨夜他月下偷香的事,她便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百里溟并没有对她厌倦,只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想让她暂时离开王府,所以才说出那些,做那些事实而非的事来。 谢如婳的心跳的越来越快,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也逐渐涌上心头,今早她去太极殿之前,并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拦,如果百里溟不愿见她,肯定会然府里的管家拦着了,又何至于等她到 太极殿之后? 而且她撞上那侍郎千金的时机也有些蹊跷,如果真是百里溟的吩咐,那小太监的嘴不可能这么不牢靠,他刻意向自己透露那女子的身份,难道就不是百里溟的授意? 再想想这几日,有关各位小姐想入宫的传言,江夏王府在百里溟的管制下,一向如铁桶般的严密,若没有百里溟松口,这些流言怎么可能随意飘到她的耳边? 这一切,都是百里溟授意的。 他故意做这些引发自己误会的事,再让一个侍郎千金将戏演全,在她气愤之时又故意说那些刺激她的话,说不得她一气之下,当真有可能一走了之。 所以,百里溟的目的是想借这些事让自己离开? 眼前豁然开朗,谢如婳好像已经猜到了百里溟这么做的意图,再结合他苍白的面色,还有五皇子告诉自己的,他在太极殿晕倒一事,和让太医院开的那些止疼药,联想他近日的繁忙,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在她脑海滋长。 难不成,他的身体已经到他不得不为自己后事筹谋的阶段了吗? 谢如婳面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来。 素香以为她怎么了,好生劝告:“王妃,不是奴婢多嘴,王爷虽然今日的事做得有些过分 ,可以往对王妃那是最真心实意不过的,连奴婢都看得出来王爷对王妃的看重,您怎能不信呢,这上下嘴唇还有个磕碰的时候呢,两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说开就好了。” 对,说开就好了。 但是…… 谢如婳一想到百里溟方才那副恨不得赶自己离开的模样,她就莫名的窝火,这窝火中,还带着深深的难过。 百里溟自以为是的替他们的未来做了这样的决策,让她又好气又想笑,他以为说这些义正言辞的话,赶她走她就会真的走吗? 错,他太低估一个人为爱委曲求全的决心了,也许在那一时气愤之下,谢如婳会意气用事的说走就走,但她一定舍不得离开百里溟,说不得过个三五天就会回来和他和好了。 让她难过的,从来不是两人之间如何的争吵和意见相左,而是百里溟这幅不声不响的姿态。 她以为她和百里溟情比金坚,一定能跨过任何的障碍永远在一起,但这几日百里溟刻意的疏远躲避,以及他什么都不说,还刻意用言语刺激她离开的所谓维护之情,她可以体谅他的辛苦,却不能理解他将自己排除在外,远离他身边的这种做法。 真正的夫妻不是患难与共的么, 把自己送走,让他独自一人面对毒发和朝廷变迁,算什么? 谢如婳想找百里溟说清楚,想去和他对峙他对她的感情,想控诉她对他今日所作所为的失望,但站起来走了两圈之后,她又冷静了下来。 百里溟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今日这般费尽心机的想让她离开,一定有他的安排,她又何必戳穿他的谎言,让他白忙一场呢? 如果要知道百里溟的目的,不如将计就计…… 午时刚过,谢如婳便将行李打包了一辆小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江夏王府。 百里溟看着离去的马车,眯了眯眼,忍着心痛沉声道:“风扬,派人跟着那辆马车,低调行事,一旦他们走出京城地界,便按计划将人送走。” 风扬拱手,道了声是。 马车摇摇晃晃,慢悠悠的往官道上走去,风扬带着一伙人隐匿在市井之中,始终不远不近的保护着他们。 行至京郊的一处密林,后头突然窜出一伙蒙面人来,直接截了马车车夫的道,不由分说的将车夫扔下马来,就驾着马车疾驰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 车内传来素香惊慌的声音,蒙面人一见是她,驾车的速度更快了,不一会儿这辆马车就消失了踪迹。 第三百零四章 了悟 而早就半道想了法子下车的谢如婳,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悄悄叹了口气。 她早就看出来,那个劫持马车的领头人就是风扬了,与风扬相处这么久,便是他隐了音容相貌,但他的身形和功法她怎会一无所知,如今看到他弄走马车,也算证实了自己一半的猜想。 想必风扬就是被派去“保护”自己的那一位,就是不知他究竟想带着“自己”去往哪里,“自己”离开之后,这风平浪静的京城,不知又该上演什么样的风起云涌。 此番路途肯定不近,百里溟既然让风扬设计“劫持“马车,就一定会将他们送得远远的,再不能轻易回到京城。 马车内,素香护着假扮成自己的秋月完成这出金蝉脱壳,秋月一向心细有加,相处这么久了也能将她的神韵行事模仿个七八分,加上有素香实打实的在一旁掩护,自己又是生气出走的,发些脾气也算正常,想必短时间内他们肯定看不出端倪。 还好自己提前识破了百里溟的打算,想法子留在京城,要不被风扬这般送出城去,只怕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什么都晚了,到时候京城风起云涌,自己却远在天边,如果百里溟真出什么意外,自 己岂不悔之晚矣? 至于被当成自己被送走的素香和秋月,风扬一定会照顾好她们的,谢如婳很放心。 时间一晃而过,离百里溟登基只剩短短三日。 这几天,谢如婳将自己藏在百草堂后院的病人临时养病居所,伪装成一个病重之人,每日低调出行,打探有关皇城变动的消息。 新皇登基,天下万象更新,大家对登基的人是江夏王而不是某位皇子并无抵触情绪,这些年来百里溟在外的名声虽然是喜怒无常,桀骜不驯,但他的政绩和功勋是实打实的,平日行事也不像太子或其他皇子那般高调张扬,反而低调务实,此番也为他挣得一众好评。 谢如婳戴着帷帽,装成一个贵妇的样貌在茶楼喝茶,就听隔壁的桌的茶客对此侃侃而谈。 一个络腮胡的茶客说:“这位江夏王可真是定国安邦之才啊,有他在,威慑外邦,稳定朝局肯定错不了,之前我还可惜了他只是王爷之尊,没想到先皇一通遗旨,直接将他送上帝位,这下好了,咱们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北齐,羌人,蛮夷再起战乱了。” 另一个点头:“那是,江夏王在咱们天启本就是如同定海神针的存在,虽然以往传他面目 丑陋,要戴个面具示人,但就凭他这通身的气度及磊落,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交到他手上,实在是实至名归的事。” 还有一个朴实的汉子接口:“如今他登基也算天下普天同庆,咱们天启动荡了这么多年,早该有能人来统筹全局,带领天启更上一层楼了,我看这江夏王之才,定能让我天启蒸蒸日上。” 谢如婳听着,微微勾唇,只要天启的百姓看好百里溟,支持他,拥护他,这天下人心所向,又何愁天启不会壮大,开创未来盛世! 谢如婳正在与有荣焉之时,却突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反对声:“可是我听说,咱们即将登基的这位新皇身子骨不大好啊,早年他就因为中毒而毁了容貌,如今皇上突然故去,江夏王要接手这泱泱江山,可少不了劳心劳累呢。” 络腮胡的马上反驳:“你这是谣传吧,江夏王骁勇善战,几年前还曾领兵作战,他的身体应该最为硬朗才是,如今他又正值壮年,怎么可能身子就不好了!” “是真的!”那人怕人不信,还凑近了一些,神秘兮兮的说:“我有个表哥,在太医院当差,是他亲耳听到那些太医感叹说,可惜新皇年纪轻轻就坏了根骨,我 看这天下虽然得江夏王做主是幸事,但若他做主不了两年又得换人,那就不幸了。” “呸呸呸。什么不幸不幸,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这几个拥护百里溟的,差点暴打这个胡言乱语的人,不过被他这么一通传,大家的心也跟着担忧沉重起来。 新皇身体不好可是大事,百里溟虽然有做个明君之能,但若他只坚持短短几年,到时候皇家争位,天下还是会让天下陷入动荡,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能保证他走之后,另一个皇帝能继续奉行他的政策呢? 谢如婳听着亦是心下一沉,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百里溟的身体肯定是出问题了,而且问题还很严重,自己会被他送走,肯定也与此事有关。 百里溟的登基,是皇后要求的,而皇后的目的就是名正言顺的统治整个天启江山,她的手里又握着百里溟的生死蛊,难不成…… 谢如婳一下“嚯”的站起身来,她明白了,她明白了! 皇后不可能让百里溟真正掌握政权,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接位借口,之所以让百里溟继承皇位,不过是想用他的余威稳定人心,再在一个合适的时候,让他做这个将百里氏江山让给 姜氏的亡国之君! 而她威胁百里溟的筹码是是什么?是当时身陷囹圄生死不明的自己!百里溟换自己平安的代价,就是拿这泱泱江山做礼,送给皇后。 如此重的深情,他怎么可能不爱自己,自己怎么可以怀疑他的用心! 自责,懊恼,难过充斥脑海,谢如婳想立刻见到百里溟,想立刻告诉他,什么都不用怕,即使送出这江山,她也会在他身边,即使他真的命不久矣,她也愿意陪着他,天堂地狱一起走过! 谢如婳立马跑出茶楼,心头被一阵阵的揪痛所填满,百里溟这个傻瓜,他怎么什么也不说,如果她真的赌气被他送走,日后再知道一切真相,他让她如何还活得下去? 可跑着跑着,谢如婳又逐渐清醒过来。 不对,依照百里溟的性子,他绝不可能任由皇后在他这儿为所欲为,他既然答应了皇后,就一定会有其他谋算。 如果单单只是皇后想要登基的话,百里溟一定不会这么着急想把自己送走,促使他如此紧迫的执行此事,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他送走了自己,便再无牵挂,那他…… 想到什么,谢如婳顿时面色一变,百里溟的最终计划,绝对是想和皇后同归于尽! 第三百零五章 应激 这可不是明智之举。皇后掌控着他的性命,掌握着随时可以毒发的贪念蛊,如果他对皇后起了异心,可想而知他将面临多大的风险! 谢如婳急得团团转,三日,还有三日,百里溟没有登基,皇后是不会让他轻易死的,但是登基之日,皇后一定会要求百里溟禅让江山,那……登基那一日,就是贪念之蛊的破出之时,也是他的死期! 贪念之蛊破人体而出,此毒无解,从此天下再无人可阻拦皇后的阴谋诡计。 难怪百里溟的身体会突然如此虚弱,贪念蛊已经入侵了他的心脉,他如今是在以心头血供养此蛊,一旦心头血尽,也是他神仙难救之日。 谢如婳蓦地想起箫景睿的匆匆离开,他一定是知道此事,知道天下和自己都不能失去百里溟,才匆匆回谷寻找解药去了,可如今贪念之蛊已经长大成虫,马上就要破土而出,百里溟能等得到这极有可能只是传言的解药吗? 谢如婳停下脚步,心痛得揪做一团,只有三日,三日了啊…… 有人看到一个白衣妇人蹲在地上,立刻上前询问:“这位夫人,您没事吧?” 谢如婳摆摆手,想起来,想回应,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知道百里溟只有三日之期这事,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慌,她连脚都是颤抖的,根本没办法回应任何人的问话。 四下的人见她这般,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起她的住处,可有不适,是否需要帮忙的话。 谢如婳心下绞痛,理智上她知道她应该避开人群,以免引起江夏王府和无处不在的夜尊府的注意,不然她的遁走就功亏一篑了,可实际上,她根本动不了,再费力她也没法从地上安然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眼看那边一伙官兵走过来了,谢如婳心下着急,她不想被官兵带走,也不想腹中的孩子有任何意外,可受到强烈刺激后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任凭自己如何暗示她该起身离开这里,浑身就是提不起劲儿来。 官兵走得更近了,一步,两步,眼看就要到达跟前,围观的路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谢如婳抗拒的摇头,却因为戴着帷帽谁都没有看清她的表情,眼看官兵首领就要上前询问,突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的飘落在她跟前,着急道:“你没事吧?” 谢如婳透过帷帽的轻纱,看到眼前人的音容相貌,猛的瞪大了眼睛! 箫景睿,他怎么在这儿? 此时 ,官兵首领正好上前询问:“这位夫人怎么了,是否需要帮助?” 箫景睿替她答道:“没事没事,我夫人身子骨不大好,经常走一段路就会劳累,她声音受损,所以不会说话,有劳各位大人关心了。” 官兵首领还有些不信:“她当真是你夫人?” 箫景睿点头:“是啊,这不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么,我见她离家迟迟没有回来,这便上街寻找,没想到是在这儿歇着,惊扰各位了,多谢,多谢。” 既然是这样,官兵首领也没什么好多问的,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便招呼四下的人都散了。 人群散开,箫景睿扶起蹲在地上的谢如婳,沉声道:“你没事吧?” 谢如婳费力的点了点头,嘶哑着声音小声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箫景睿当然知道要像离开这里,可他将谢如婳扶好之后,发现她根本站不稳当,只能靠着自己。 嘶哑的声音再次小声传来:“我,我走不动了,劳烦箫哥哥先送我回百草堂。” 走不动? 箫景睿大为惊骇,立刻扣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脉,确认了她并非身体原因之后,稍稍安心,一把将她抱起来就往她说的百草堂走。 这是第一次,也 是唯一一次,箫景睿离她这么近,抱着她娇软的身躯,闻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馨香,让他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但是现在不是他心猿意马的时候,谢如婳为何一个人出现在大街上,又为何要来百草堂而不是回去王府,今日又为何突然走不动路,这一切的原因都令他担忧。 匆匆回到百草堂,黄大夫见一个陌生人竟然抱着王妃进门,赶紧迎上来,想将人接过,箫景睿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沉着声音道:“先别多说,也别多问,找一间干净的屋子,我给王妃看看。” “这……” 黄大夫一脸莫名,就听谢如婳哑声道:“听他的,外头一切如旧,莫要让人起疑,这位公子带夫人进来只为看病,你知道怎么说。” 既然是王妃认识的人,黄大夫这才放了心,赶紧让小药童将她们带到谢如婳临时住的屋里,在一切如常的看诊守堂。 到达小屋,箫景睿赶紧将她放在榻上,关心道:“你怎么样?” 谢如婳微微摇头,这会儿没那么多人围观,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 “我没事,就是方才发现了一个真相有些受到刺激,身体本能的腿软了,让箫哥哥见笑。” 箫景睿哪 还顾得上见笑,又是倒水又是把脉的,折腾了一通,确认她当真只是经历身体应激反应,才终于安下心来。 扫了一眼屋内陈设,箫景睿皱眉道:“你这几日,就住在这儿?” 他说的是肯定,而不是疑问,当真关心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喜好习惯一点也瞒不过他的眼睛,箫景睿只看一眼这房里的规整,就明白谢如婳肯定不止在这睡了一夜。 “百里溟怎么你了?要让你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他不是一向自称对你情深意重的么,他怎么舍得!” “箫哥哥别生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如婳坐起身来,总算从应激反应中恢复了些,拉了拉箫景睿的衣摆道:“是我自己要住这儿的,不关王爷的事。” “究竟怎么回事!” 谢如婳怕箫景睿太过担心,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之说清楚,说完了轻叹道:“并非王爷不担心我,恰恰是我不想让他觉得负累,所以一个人上这儿躲清净了,你也别怪他,面临这种事,他尚且自顾不暇,还得为我打算,已经是难为他了。” 箫景睿真是对百里溟的行径又气又好笑,他以为说几句狠话就能让谢如婳离开吗? 第三百零六章 血冰蟾 他也太低估谢如婳的聪慧了,这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谢如婳这儿,却是早就被识破的小孩伎俩,也就谢如婳,还陪着他表演。 不过,只有三日了啊…… 箫景睿连骂人都不想骂了,只叹道:“你们两啊,明明心里都记挂着对方,却要用这么别扭的法子,也罢,本公子只能陪着你们一起胡闹了。” 谢如婳也很无奈,但是看到箫景睿回来,她的心里就像有了依托似的,方才的恐慌都减淡不少。 她这才发现箫景睿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向纤尘不染的白衣泥浆点点,许多地方已经被荆棘勾破,本来英俊无比的面颊也挂上不少擦痕,一丝不苟的头发更是变得乱糟糟,手臂还有很多道伤口,有些地方甚至还渗出了血。 他,他就是用着染血的胳膊抱自己回来的? 谢如婳一下紧张起来:“你这……” 箫景睿随意扫了一眼她手指的胳膊,无所谓道:“无妨,这一趟不大顺利,差点从一个悬崖掉下去,不过还好,最后还能幸运的捡回这条命,回来好好上一贴药,修养几日便好了,不用太担心,正事要紧。” 什么正事也比不得自己身体重要啊!光看这些伤口就知道他曾经历 过怎样一番生死危机,可见他这回能平安回来,真心不容易。 谢如婳立刻爬起来:“我给你上药。” 箫景睿盯着她看了会儿,才道:“好。” 百草堂是医馆,什么样的伤药自然不在话下,谢如婳招呼了一声,立刻有小药童取了伤药过来。 谢如婳细致的给箫景睿将那些染血的纱布拆了,涂上药粉,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竟然布满伤痕,再联想他所说的差点掉下悬崖,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你方才说的,掉下悬崖,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入了毒王谷的禁地么,哪知道里头毒气重重的,一个不小心吸了些毒气进去,晕得我差点一个踩空,掉落悬崖,还好半道上抓住了一条藤蔓爬上来,又找了个温泉醒神,才算恢复过来。” 为了百里溟这样深入险境,也是难为他了。 箫景睿这一路肯定非常艰辛,就凭他这轻描淡写的几句都如此惊险,可想而知在他没说的地方,又是何等危险重重。 谢如婳心下感念,闷闷的说了声:“多谢,多谢你。” 箫景睿可不喜欢谢如婳这幅悲悯心疼他的样子,处理好伤口之后干脆起身,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受点小伤有什么要紧的,你 也不必觉得歉疚,你都叫我箫哥哥了,哥哥为妹妹做点事,天经地义啊。” 谢如婳无言以对,只觉心头闷得难受。 “好啦好啦,你也不要这幅表情,我这回受的这些伤可谓非常值得,你等着,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说着,箫景睿从他随身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木盒里的东西展露眼前,让谢如婳立刻眼前一亮。 只见木盒氤氲的冷气中,赫然蹲着一只冰蟾,那冰蟾通体殷红,眼如铜铃,见谢如婳看向它,也不动,仿佛会同灵性似的,就这么回盯着她直看。 好有灵性的生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冰蟾?” 箫景睿欣慰的点点头:“这便是师傅当年养下,可解百毒的血冰蟾了,曾经我也以为血冰蟾早在当年的三贪祸世时就死了,没想到师傅将它放回了它生长大的地方后,它又活了过来,庆幸这次回去,还寻到了这么一个宝贝,有了它,咱们就天下太平了。 是啊,血冰蟾可解百毒,有这只灵物在,皇后的三贪无论使得再如何出神入化,也没有用了! 这血冰蟾,可谓是他们扭转乾坤的关键! 见谢如婳欣喜,箫景睿赶紧道:“你也别光盯着它看呀 ,听说你体内曾经中过贪欢,还有些残毒在身体里,不如试试?” 谢如婳实在是太惊喜太意外了,寻到了血冰蟾在,就说明百里溟的毒或许真的有救,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她试探的用手放到血冰蟾头顶戳了戳,血冰蟾立刻伸出它血红的舌、头,卷住了谢如婳的手指,谢如婳只觉一股凉意直冲手心,接着便是通体的舒畅。 血冰蟾解百毒,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天下人都对之趋之若鹜,谢如婳的手才被它疗伤一会儿,整个人都像血液重造了似的,变得浑身轻盈,松泛舒坦。 她将手指从冰蟾口中拿出,点了点它的头,诚心道:“多谢你为我解毒了。” 箫景睿见谢如婳已经好了,又将血冰蟾收回盒子里,妥善收好。 谢如婳连连惊奇:“这小东西的解毒效果果真神奇,你我倾尽毕生所学都办不到的事,却被它办到了,当初我中贪欢,早就用我的办法试过解毒,却并未解清,这两年虽然调理着,却依旧不时有晕眩现象,现在好了,总算了了一桩心头大患。” 箫景睿未免心疼:“难为你了,你这贪欢,又是怎么回事?” 谢如婳粗略解释了一下当初自己和谢清清 的关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按说这血冰蟾是能解贪念之毒的,可王爷只有三日的时限了,他体内的那只蛊已经非常成熟,血冰蟾还能顺利为他解毒吗?” 箫景睿道:“这个,我有查过师傅留下的典籍,想来是可以的,不过因为贪念的毒实在太厉害,王爷这已经是特殊情况,他这身体,若是强行解毒的话,只怕会伤害根本,最好能有个载体过渡一下,成功几率会高很多。” “载体?” “就是需得有人愿意将这贪念之毒引渡到自己身上,再由血冰蟾为其解毒。” 见谢如婳疑惑,箫景睿耐心解释道:“你知道的,这个贪欢之蛊,已经寄居在王爷的身体里很长时间了,如今已到吸食他心头血的地步,若是强行催动,必然引发反噬,所以如果让血冰蟾直接对王爷解毒的话,危险性太高了,可能出现的结果,你懂得。” 谢如婳面色一白。 贪念之蛊一直寄居在百里溟体内,如今他以心头血供养,而血冰蟾的解毒同样是用吸食毒血的法子,如果让血冰蟾直接吸血解毒,难保蛊虫震动反噬,直接与血冰蟾抢食血液,到时候两虫相争,立刻将百里溟的心头血贪食干净都是有可能的。 第三百零七章 载体 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百里溟极有可能当场毙命,这就不是在为百里溟解毒,而是极在催化蛊虫的破体了。 而如果有个载体就不一样,蛊虫经过另一个人的身体,因为有新鲜血液,并不会造成立刻到达心脏的地步,只要赶在蛊虫吸干人血之前,将之赶出体内将其杀死,再让血冰蟾净化血液,蛊毒就不会渗透过来。 到时候净化过的血液中含有血冰蟾的解毒成分,可以逐渐稀释贪念,最终完全解毒。 这个原理谢如婳一听便能明白,但这个载体既要引渡蛊虫,又要承受血冰蟾与蛊虫的放毒和解毒过程,两股毒在体内碰撞,过程毕当十分痛苦,而且还要将之控制杀死,谁又能对此做到万无一失? 谢如婳咬了咬牙:“我愿意做这个载体。” “你疯了!”箫景睿震惊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肚子里还怀着个孩子,要出什么事可是一尸两命的大事,我知道你和百里溟情深意重,但现在绝不是表现这个的时候!” “除了我,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不是吗?” 谢如婳笑了笑:“箫哥哥,你我都清楚,这个载体不单是载体,还得有超强的感应能力,和与王爷密切配合的决心,咱 们不仅要解毒,还要将蛊虫控制起来,扼杀。” “而需要做到这些,最合适的人只有我,只有我最清楚人体的构造,最清楚人身上的每一个穴位每一根骨头,蛊虫究竟钻在那里,哪里痛哪里痒,哪里酸胀哪里有异常,只有我最清楚。” “能为王爷牺牲的人很多,但合适的却很少,你需要时时施针不能分心,能与你配合完全的也只有我,箫哥哥,没有时间让我们耽搁了。” 这便是载体的又一危险处,蛊虫既是通过血液游走的,就有可能钻在身体里的任何地方,因此除了这两毒相窜的难受之外,这个人还得有超强的意志力和感知能力,在蛊虫出现的地方立刻扎针,控制血脉,直至捉住蛊虫,然后彻底将其杀死。 这个过程,血管暴走,针落闪电,必然生不如死。 即使箫景睿不承认,也不得不说,谢如婳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你这肚子……” 谢如婳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万一这个蛊虫一个不察,走的血脉引渡到了孩子身上,那将是致命的伤害。 孩子,是啊,万一这个蛊虫不长眼,伤害到了他们的孩子…… 谢如婳痛苦闭眼,而后睁开,已是一片清明:“我会努力 保护孩子的!在蛊虫一经引渡过来之时,咱们就奋力将其控制住,如果实在不行……我与这孩子,或许只有来世缘分了。” 这是为了救活百里溟,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甚至孩子的性命啊! 箫景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会儿他的心里只有满满的嫉妒,嫉妒百里溟,有人愿意为他豁出一切,嫉妒他获得了谢如婳这样的倾心,也嫉妒他收获了世间最美最纯的真情。 箫景睿无言以对,他很想阻止谢如婳这么做,可却说不出任何一句阻挠的话。 最后,只剩下苦笑一句:“也罢,万般反驳抵不过一句你愿意,我又能如何?” 谢如婳诚心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箫哥哥你,多谢你为我二人所做的一切,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箫景睿一点也不想被谢如婳这般记住,但事到如今,他无从选择。 他终于从二人的情比金坚中认输了,也彻底服气的退出自己的妄想,做回“箫哥哥”的这个身份。 也好,至少家人,还可以做一辈子。 想到这些,箫景睿重新打起精神,拍了拍谢如婳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不会让我这大外甥有事的,我们两可是师傅最亲近的人,怎能随便丢她的脸 呢。” 谢如婳便也笑了起来:“说的是,我们兄妹齐心,其利断金,此番一定能将王爷救回来,挽救天启天下!” 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两人便一起谋划了一番,该如何救治百里溟,并且做了详细的计划。 商议好这些,天也逐渐黑了,箫景睿的衣裳被荆棘刺破,是不能再穿了,谢如婳打发小药童去华妆给他要了一套成衣过来,等她将伤口再次上药,又顺手为他重新束发之后,箫景睿又恢复以往翩翩公子的气度。 “走吧,我们去好好吃一餐,然后对抗敌人。” 箫景睿会意,张扬一笑。 这乌烟瘴气的京城,也是时候清整清整。结束那些狂妄之人的私心了。 二人在酒楼叫了些好酒好菜,吃完之后便换上夜行衣,往夜尊府的方向而去。 谢如婳已经许久不曾来过夜尊府,自从揭破百里溟的身份就是夜尊之后,有事他们便直接在府里商议,黑鹰又贴身跟着百里溟处理庶务,她也不必多此一举的往这儿来。 如今的夜尊府,虽然由穆尧全权管辖,但格局运作和以往并不相差,所以谢如婳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夜尊府处理正事的大堂。 谢如婳到的时候,穆尧着实吓了一跳。 胆敢堂 而皇之走入夜尊府之内,准确无误找到他的人没有几个,夜尊府机关重重,这两个人是如何顺利避开并且直言要见自己的? 而等谢如婳揭下面纱,露出真颜时,他的眼睛更是瞪得老大。 在这种特殊时候,他当然非常关心江夏王府的消息,谢如婳早被百里溟安排送出城的事,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也能理解百里溟的打算,皇后如今可是百里溟所遇到的最强大对手,将谢如婳送走,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与敌人对抗。 夜尊府是百里溟最后的底牌和靠山,所有的事穆尧都不得不警惕着些,尽量为百里溟做周全的打算。 如今本该被送走的谢如婳,不仅好端端出现在他面前,还带着早就离开的箫景睿一起,那被送走的又是谁? “你,你当真是王妃?” “不然呢。”谢如婳朝他走来,示意箫景睿随后将房门关上,她的面上是想要谋划谁的狡黠:“穆公子,不对,现在应该叫你穆首领了,本妃并没有离开京城,而是一直蛰伏在这里观察你们,你一定很意外吧,如今本妃有一要事,要请你帮忙。” 穆尧直觉不是好事,下意识的拒绝:“要事,要事你找王爷商议便是了,我这,我这不方便。” 第三百零八章 重逢 “能找王爷商议的事,本妃自然不会找上穆统领,这件事只有穆统领才能办到,也只有你办着,本妃才能放心。” 穆尧更不安了,谢如婳避开所有耳目偷偷留在京城,究竟想干什么? 想到夜尊府竟然连她有没有离开京城都没调查好,如果谢如婳真回去跟百里溟告状,自己肯定得挨一顿骂,穆尧转念一下,还是决定先听听谢如婳的打算。 于是壮着胆子问了句:“什,什么事啊。” 谢如婳勾唇道:“我要你,帮我把百里溟劫持出来。” 啊?劫持! 穆尧当然不愿意,甚至觉得这种事荒唐至极,谢如婳想要见百里溟,还用得着劫持? 但谢如婳的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要你,动用夜尊府的势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王爷弄到这里,不能惊动任何人,特别是皇后娘娘,你能做到吗?” “这……连江夏王府的人也不能惊动?” “不能。” 穆尧有些为难,夜尊府身为江湖组织,一向不参与朝堂的事,连有关朝堂的买卖都不做,一旦堂而皇之的去劫持百里溟这个新皇,肯定会被当成众矢之的的。 但这是谢如婳的要求……穆尧正权衡着该如何才能平衡朝堂与夜 尊府的关系,谢如婳见他连这种事还在犹豫,疑惑道:“怎么,办不到?” “不是,王妃也知道夜尊府与朝廷关系特殊,我,我这也不能为了王妃将夜尊府拼上呀。” 谢如婳惊讶的张了张嘴,突然反应过来穆尧这是误会了,不由得轻笑:“不必这么麻烦,你只需找个人,带上本妃的信物,王爷自会来见你,夜尊府与王爷密不可分,这点事应该不难吧。” 穆尧“啊?”了声,才发现自己想复杂了,谢如婳让他将百里溟“劫持”出来,可没说一定要用劫持的办法啊,直接让百里溟自己来见他们不就好了。 这个倒不难办,穆尧点头,这才按谢如婳的要求去做。 卯时刚过,百里溟依旧在太极殿忙活有关登基一事,他的时间不多了,要阻止皇后的阴谋他还要做很多的准备,此刻他恨不得拥有三头六臂,能争分夺秒的将一切都部署好,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一个脸生的小太监端着托盘入内,躬身道:“王爷,天色将晚,看奏章也得顾着些身子,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吧。” 百里溟正想说不用,但是看向小太监端来茶杯之后,再递给他的物件,猛然就瞪大了眼睛。 是谢如婳的贴 身玉佩,在刚知道她怀有身孕的时候,百里溟亲自给她戴上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谢如婳的玉佩,怎么会在一个小太监手上! 百里溟冷凝的瞧了小太监一眼,见他暗暗在托盘上敲了三声手指,心里有数了,才道了声:“也好,本王正好有些累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是。” 此处到处都是皇后的耳目,两人行至御花园,百里溟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才道:“王妃在夜尊府?” 小太监点头:“穆统领让小的转告王爷,王妃请王爷过去一叙。” 食指弯曲着敲三下,便是夜尊府线人的联络暗号。 百里溟听到这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还当这回谢如婳怎会这么老实,去了几天也不见风扬传回什么不好的消息,却原来,她根本就没走。 那她是如何金蝉脱壳躲在京城的,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躲了这么些天的? 百里溟都有些佩服谢如婳的狡黠了,本来他是希望她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这样才能彻底安全,但这两日空落落的府邸让他抵触,也让他觉得冰冷至极。 百里溟这才明白,谢如婳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她简直是他活下去的全部阳光,如今乍然听到她并没有 离开,他的心头除了略微的责备之外,还有淡淡的欣喜。 也罢,谢如婳既然找上穆尧,说不得她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了,只是为何要将自己叫到夜尊府,难道是有话要与自己说? 百里溟皱了皱眉,道了声:“知道了。”便将玉佩收回袖中。 不管怎么说,既是谢如婳的意思,这一趟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再次回到太极殿,百里溟借口需要处理政务,将大殿之内伺候的人都遣散了去,他一向不喜欢有人作陪,因此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让黑鹰易容成自己的摸样坐在主位上替他处置公务之后,百里溟顶着黑鹰的容貌,悄无声息的离开皇宫。 夜色渐沉,一个矫健的身影穿过层层宫墙,往夜尊府闪身而去。 门扉叩响三声,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的穆尧赶紧将大门打开,百里溟闪身入内,便见到了一身素衣打扮的谢如婳。 “王爷!” 只一声,百里溟便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才短短几日没看到谢如婳,却已思念成灾。 他还以为谢如婳并未发现他的真实目的,虽然恨不得立刻将她揉入自己的骨头里,但还是沉着脸道:“你回来做什么,不是让 你走了吗?” “王爷与我妹妹说话,就是这幅态度?” 谢如婳还未答话,箫景睿便已满脸不悦的站出来。 “我还当王爷对婳儿有多情深意重呢,却原来,以往的那些都是表现给别人看的吗?亏得我这妹妹对你这般死心塌地,啧啧,你若是实在不耐烦她,我领回去就是了,我毒王谷,还不至于养不起他们母子。“ “箫景睿?你也回来了!” 百里溟震惊极了,箫景睿和谢如婳同时回来,难不成,他们找到了有关贪念之毒的解药?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妄想,但百里溟的心里却升腾起一丝希望,如果这世间当真有人能解此毒,非这两人不可,而且箫景睿之前是回毒王谷替他求药去的,他此番回来,极有可能是真的寻着解药了。 箫景睿却没个好脸,嗤道:“怎么,本公子不回来,还不知王爷在本公子不知道的地方,是这样对待婳儿的呢,王爷若想婳儿走,没问题,明日我便带她回毒王谷,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京城这个地方。” 百里溟被他弄的下不来台,连忙道:“本王绝没有慢待王妃的意思,本王只是,只是……” “只是想让她走得远远的,然后在你死后回来给你扫墓?” 第三百零九章 灭蛊 箫景睿没好气的说:“百里溟,你也太小看婳儿了,如果婳儿对你的情意只限于骂两句就离开,那该批评的是她,可她对你总够掏心掏肺了吧,为了你那自以为是的绝情,她忍着蜗居在京城里,就为了配合你的表演,你现在还这么对她,不过分吗?” 谢如婳本来不委屈的,但见箫景睿这么替自己出头,不知不觉眼眶都红了。 她上前抱住百里溟:“傻瓜,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岂会不知,你说你要纳妾,要充裕后宫,你以为我会信吗?我们不是说好的,有什么困难一起面对,你却把我推得远远的,你可知这几日,我有多心痛。” “王妃……”听到这样的话,百里溟哪还装得下去,抱着她沉沉叹气:“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也是怕你担忧,怕你在京城受皇后胁迫,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你可知,我时日无多了。” “怎会时日无多,有我和箫哥哥在,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福泽万年的。” 乍然听到这话,百里溟眉毛一挑:“这么说,你们?” 谢如婳从百里溟的怀中、出来,擦干眼泪点点头:“箫哥哥找到了血冰蟾,王爷,你的毒可解了!” 血冰蟾,传说中可解百毒 的血冰蟾! 百里溟眼前一亮,一种绝地逢生的喜悦顿时充斥心头。 箫景睿道:“此番我们将你叫出来,便是想先秘密替你解了毒,也好让你沉着应对姜离的刁难,你在登基之日,姜离肯定会想法子搅弄风韵,到时候你必有一番磨难,这事已经拖不得了,所以今夜,我们就开始解毒。” 如果当真能将身上的贪念给解了,那么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放出冰蟾解毒!” 百里溟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如果解了毒,那皇后将不再是威胁,他也不必失去谢如婳,所有他们担忧的问题都将得到圆满的解决,再好不过! 箫景睿看向谢如婳,面露不忍。 谢如婳朝他点了点头,转头对穆尧道:“王爷解毒需要两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禁止任何人打扰,还请穆公子为我们寻一处稳妥之地,最好封闭性好一些,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那种,派人好生守着。” 那是自然的,谢如婳要求,穆尧很快就将地方收拾了出来,保险起见,他找了几个夜尊府的高手,连自己也亲自守在外头。 银针已经消毒过,谢如婳的自制手术刀也排了一排,一切准备就绪, 三人呈三角形坐好,箫景睿沉声道:“准备好了吗?” 谢如婳用力点了一下头。 百里溟并未发现二人的异常,他以为只需要用血冰蟾为自己解毒便好,并未多想的就坐在蒲团上,握了握谢如婳的手。 箫景睿放出血冰蟾,为百里溟先行解毒,这个过程并不好受,血冰蟾的凉与蛊毒的热在他身上交替,还没一会儿,忽冷忽热的百里溟就已经脸色发白。 箫景睿看了一眼燃在他身边的安神香,见百里溟眼神迷离,逐渐陷入混沌,便知时机成熟了。 这是谢如婳的主意,如果百里溟知道有载体一事,一定不会忍心她这么做,为了顺利将贪念的毒逼出来,她只能先将百里溟用蒙汗药弄昏。 若是平时,这点剂量的蒙汗药并不能对百里溟造成伤害,但现在百里溟身体太虚,才一会儿,他就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了。 谢如婳轻叹一声,执起一把手术刀,用薄薄刀片划破手腕,再将她的血管对准百里溟同样划破的地方,慢慢感受血液的融合。 此时,箫景睿点上一支熏香,在百里溟的胸口画了一圈之后,慢慢将熏香往百里溟划破的手腕上移动。 此熏香有躁动蚊虫之效果,顺着 这根熏香的指引,就能将贪念之蛊从百里溟的心头顺着血脉逼出来,转渡到谢如婳的身体里。 只觉一阵火热直冲手腕而来,谢如婳神色一凝,顾不得感应这种疼痛,立刻就脱口而出:“鱼际往下一寸,它来了!” 箫景睿赶紧丢下熏香,一手迅速下针。 谢如婳又道:“阳谷往指尖一寸,合谷穴一寸,它在走窜!” 箫景睿迅速下针,走针飞快如雨落,不一会儿就将谢如婳的半只胳膊扎了个密密麻麻。 一波一波的痛意愈发猛烈,谢如婳脸色苍白,额间已经溢满了汗水,她的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发抖,嘴唇已经被她咬出了点点红痕,却始终没报错任何一个穴位。 箫景睿见她撑的难受,心下着急的同时,满是不忍,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不停的继续动作,否则就会威胁谢如婳的性命安全。 “婳儿,你还撑得住吗?再过半刻钟,半刻钟血冰蟾就能来替你解毒了,你撑着点!” 谢如婳被蛊虫胡乱冲撞,理智已经游离在疼痛的边缘,她感觉自己的血管就像被人深深揪住了一般,银针封死了蛊虫游走的其他血管渠道,只能被困在这一整条胳膊上,并且为了准确弄死蛊 虫,这个范围还将越来越小。 没让蛊虫流窜到身体的其他部位,就已经算是成功一半了,谢如婳始终咬牙坚持。 蛊虫不可能停止吸食血液,所以谢如婳的整条胳膊的血管都在急速收缩,随着蛊虫活动范围的缩小,供血不足引起的痉挛和抽痛也会越来越厉害。 “婳儿!” 箫景睿面露紧张,下手越来越快,银针也越来越密集,到最后,在一个鼓起的地方。箫景睿吼了声:“来了!”就见那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快速掠过那根血管,顿时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啊!”谢如婳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随着血液喷涌出来的,是一只硬壳黑绿的小虫,虽然只有指甲盖的大小,却非常凶悍,刚被赶出来,又要往百里溟身上扑去。 百里溟的手腕还在流血,想必蛊虫是被他的血腥味吸引,见它迅速移动,箫景睿赶紧操起匕首去追,却扑了个空。 蛊虫虽然小巧微弱,行动却十分灵活,根本不可能轻易抓住。 “王爷!”谢如婳一声惊呼,如果这只虫子再次钻入百里溟的身体,百里溟势必受不了它因为吸食了新鲜血液而更强烈的毒性,暴毙而亡,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了。 第三百一十章 登基 她下意识的用自己那只流血的手挡在百里溟面前,想用自己的身体为百里溟挡着蛊虫,惊得箫景睿面色一变,大喊了一声:“婳儿,不要!” 箫景睿又扑过去,挡在她跟前,将匕首挥舞得更快了,却始终没有真正戳中这只可恶的小虫子。 “我不许你伤害她,不许,不许!” 箫景睿的胳膊都舞得酸了,口中惊慌的喊着这些,可这只小小的蛊虫仿若有灵性似的,在他划到的地方就是窜来窜去,任他再着急也无法将这只小东西消灭。 穆尧在外头听得着急不已,大喊:“王妃,没事吧?你们没事吧!究竟出什么事了!” “都不许进来!”谢如婳忍着痛意大吼,蛊虫如今破体,已经算彻底成熟,一旦有了新的载体,它就会立刻吸食新的血液变得更强大,到时候成虫产卵,扩散开来,便是神仙难救的大灾难。 所以她才要求穆尧准备的空间一定要封闭,如果他们今日不能将这蛊虫消灭在这里,这东西溜出去必然后患无穷,到时候不用皇后出手,贪念都要变成祸世魁首。 箫景睿和谢如婳在决定为百里溟解毒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他们都已经做了准备 ,做好与之同归于尽的准备。 何必还让这个恶蛊祸害世人呢?如果最终,他们不能将这蛊虫杀死,那么他们唯有自己再次做这个载体,然后迅速服下毒药,在蛊虫在体内孵化之时迅速杀死自己,这样才能彻底将这祸世之蛊困守在自己的身体里,同自己一同死去。 当然,他们谁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婳儿!” 由于谢如婳挡在百里溟前面,蛊虫的速度有奇快,眼看它就要靠近她染血的胳膊,箫景睿面露惊恐,大喊了一声,奋力将匕首狠狠往下刺去! 这最后一招,再也没有时间做别的,这一刺,关乎谢如婳的生死存亡,如果再让蛊虫进入她的体内,那么她和孩子,都必死无疑。 箫景睿不敢睁眼,高度紧张之下,整个人都在不停的发抖,他不敢去看自己杀死这只蛊虫没有,他害怕自己一睁眼,面对的就是谢如婳服毒自尽的结局。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箫景睿甚至恨不得这一刻死的是自己,虽然他和谢如婳约好了,如果他们当中必有一人死去,另一人一定要辅佐百里溟好好活下去,但他后悔了,他想死,如果谢如婳死了,他也不活了。 仿佛不过一瞬 ,又仿佛过来一个世纪之久,箫景睿才听谢如婳喘着气说:“万幸,终于弄死它了。” 箫景睿才敢睁眼一看,那只指甲盖大小的黑绿虫子,终于被他死死的钉在匕首下,它的尸体流出墨绿的浓汁,终于没了声息。 噩梦,总算结束了。 穆尧见里头终于平静了声响,赶紧推门入内,看到的就是百里溟昏睡一旁,谢如婳面色苍白如纸,以及箫景睿大汗淋漓,沉浸在生死之间劫后余生的颤抖。 只有血冰蟾,还在尽职尽责的为他们吸食残留的毒液。 这个画面尤为重要,它影响了朝堂的最终走向,直接将而今的天下形势完全颠覆过来。 一夜过去,天下太平。 五月十五这天,黄道吉日,新皇登基,普天同庆。 百里溟穿着属于帝王的明黄制服,衣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纹,裁剪得体的尺寸显得他的身材颀长,精神烁烁,银色的面具让他威严之下又添一股神秘色彩,犀利的眼眸光华流转,仿佛世间所有的黑暗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皇后很早就知道,以百里溟的身姿,若是登上帝位,必定风华无二,如今看到他这幅俊朗威严,贵气天成的摸样,不禁愈发失神。 这个男子,天生便有一种身为王者的气度,无论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哪怕历经贪念的摧残,他还是一样的刚强,一样的傲然屹立于世,让人头痛于他的宁折不弯,也让人敬佩于他的挺拔坚持。 如果自己晚出生几年就好了,如果晚出生几年,没有被命运左右的送入宫中,百里溟这样的优质男人,自己是一定要弄到手的,那时还有谢如婳什么事? 不过皇后对此也只能是想想,便是她的这种心思被太子戳破,她也从未想过更改自己的初衷,与这个天下相比,任何的情爱缠绵都是浮云,唯有站在权利中心,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礼部早早就准备好了金册宝典,如今百里溟将要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拜太庙,上敬天,然后再由从今日起,升级为太后的姜离,为他上冠,交接传国玉玺,金册。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即使知道谢如婳已经被百里溟送走的消息,皇后也不见多惊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就不信谢如婳能躲着一辈子不出来。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百里溟,除了对这个登基仪式的看重之外,亦是因为这个男人太过耀眼,便是她时时告诫自己 一切马上就会结束,也阻止不了自己下意识的看向他。 只见他已经拜完了太庙,告完上天,然后端着帝王的威严,清隽朗步的朝自己走来,她便有种,功成名就,迎归周郎的错觉。 这个男人已经耀眼到她不能直视,如果再任其发展下去,天启的江山在他手中,必能开创升平盛世。 可惜,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百里溟行至姜离跟前,就听礼部尚书高声道:“请太后为新君上金冠,交玉玺,传金册!” 这三样东西,早已由姜离身边的得力嬷嬷双手奉上,姜离像个长辈一样,一一接过,替百里溟束发,交接,谆谆教导:“天启第十七位帝王百里溟,从今日起接手宝册玉玺,正式登基,望你日后恪尽职守,勤于政务,将天启皇朝发扬光大。” 百里溟道:“多谢先祖护佑,多谢太后教诲,朕百里溟今日即位,再此保证,日后毕当勤勉政事,定国安邦,平定天下,为天启王朝鞠躬尽瘁,创建辉煌!” 素手一挥,天下大安,燃香三柱,天佑天启,礼官奏乐,新皇既定。 仪式进行到这会儿,已经算是登基完成,接下来按照规制和习俗,就轮到皇后的封后之礼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帝后 姜离本以为谢如婳既然被送走,接下来九应该是百里溟的禅位仪式了才对,只要百里溟顺利接手江山,就直接禅让于她,这是他们先前做好的约定。 她满心期待,即便已经走到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但能看到百里家子孙亲手将皇位交予她手上,她还是很振奋的。 只要完成这一步,她的大业,她的大仇,她的所有,她这一生为之付出的努力和牺牲,就全都值得,全都圆满了。 可谁知,百里溟却在这时候说。 “朕在潜邸蛰伏二十载,人生起落数十次,可谓历经磨难,如今好不容易龙翔九天,揽天下之大计,能有这一日,都是朕的妻子,谢氏的功劳。” “今日朕登基为皇,不敢忘恩,谢氏是朕心安天下的最大依仗,亦是朕勤勉政事,心系天下的最大动力,朕思其辛苦,念其恩义,今日愿与之携手共享天下。” “因此,谢氏的封后典礼将与朕的登基同时进行,特封谢氏为天下之母,许皇后之位,谢氏堪表,母仪天下。” 此话一出,百官跪拜,同时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位于太极殿的另一端,谢如婳盛装打扮,头戴凤 冠,脚穿金缕鞋,身穿金银丝线所绣制的鸾鸟朝凤皇后朝服,裙摆逶迤,银凤展翅,虽然孕肚明显,却难遮倾城之态,端的是让人不能直视的尊贵端庄,属于天下之母的雍容仪态。 她缓缓朝百里溟走来,如同走在万人敬仰的康庄之道,四下百官们的朝贺,惊叹声犹在耳边,让谢如婳有种,弥补了成婚那日闹出乌龙的遗憾。 在天下人的见证下,从红色毛毯的这一端走向那一端,也算重新嫁给他一次了吧? 谢如婳的笑容逐渐放大,步履从容,整个人也愈发自信。 从今往后,再没有任何事,能将他们分开。 有人欢喜有人愁,谢如婳收获了一切的尊荣和高贵,另一个人的面色可就大不好了。 不是说百里溟已经将她送走了吗?她怎么出现在这儿? 姜离的面上满是不解,总觉得自己又被百里溟戏耍了一回,若非心中十分自信百里溟身上的贪念绝对无解,她还以为百里溟要造反来的。 只不过,这点瑕疵已经偏离了她原本的计划,虽然谢如婳登上后位并不会影响她什么,但她心里就是感到不安,总觉得今日一定会有意外发生。 如果,百里溟和谢如婳胆敢在禅位一事上 反悔,她势必让他们付出惨痛代价,再叫这文武百官,都为他们骻彝族的覆灭陪葬! 这是她姜离的决心,也是她的仇恨和怒意。 姜离的眼角眉梢都结上冰霜,冷冷看着这两人在天下的人的见证下琴瑟和鸣,帝后恩爱。 皇后登位于皇上登基同时进行并无不妥,谢如婳走近之后,百里溟亲自迎了过去,在谢如婳即将拜倒之时,百里溟却已经先行一步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实力护妻。 “从今往后,朕与皇后共享天下,皇后永远不必向朕行跪拜之礼,你我之间平等患难,日后朕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也唯有皇后才配得上与朕共享天下,这是朕许你的一生承诺。” “皇上……” 谢如婳不免娇羞,她没看错人,即使是今时今日这样盛大的场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百里溟也从未掩饰对她的偏爱,甚至还郑重许下这样的诺言,不管以后如何,但是这一刻,她所做的任何努力和希望,都是值得的。 百里溟亲自将她牵上九五之尊帝位,两人并肩而坐,就如同以往,每时每刻的并肩而战。 帝后归位,百官拜朝,响彻天下的皇上万岁声和皇后千岁声,让谢如婳差点涕零。 怪不 得所有人都要卯着劲的往上爬,这俯视天下的感觉不要太震撼,从今往后,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锦绣江山,天下主事,皇权中心,她都将和百里溟一道分享,共同进退。 跪拜之后,百官起身,已经礼成。 礼成之后,按规矩,就要进入正常的上朝,各自归位各司其职了,皇上将在朝堂颁布什么大赦天下,削减赋税这些新皇登基的第一政令,皇后也将正式入主翊坤宫,开始实行皇后的责任与职权。 百官都已入殿,谢如婳也准备先行告退,按说到如今,总该进入禅位环节了吧,再拖下去,这场百官见证的大型场面可就消散了。 可百里溟却毫无动静,就好像根本不知此事似的。 姜离终于忍不住了,起身高声道:“慢着,皇上似乎,还有什么事忘了做?” 如今百里溟再也无需忌惮她,似笑非笑的停下脚步看向她:“哦?是朕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吗?恳请太后娘娘,指教?” “你!”姜离捏了捏手中的一个木盒,冷声道:“你明知道……” “朕可不知道什么其他,自古我百里氏登基便是如此,如今朕已然成为天启新皇,理应以天启的江山社稷为己任,如果 太后娘娘对朕有什么政务上的意见,等朕下朝后再说吧。” 这是什么意思,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姜离的面色立刻就冷凝了下来:“皇上什么意思,你想反悔不成?你可知哀家的脾气一向不大好,皇上若是执意要这么做,何不想想后果。” 什么后果,弄死他,在用三贪之毒祸害天下吗? 百里溟本想看在已故皇上的面子上,不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揭露姜离的真面目,毕竟这也算是家丑一桩。 但既然她自己咄咄逼人,一定要来个鱼死网破,也就休怪他不讲情面了。 “太后娘娘若是肯安安心心待在慈宁宫,朕便是看在一家族亲的份上,也会成全你个体面,让你荣养尊年,但若是娘娘还想要其他,恕朕难以从命!” 百里溟果真要反悔! 姜离只觉自己被触了逆鳞,立刻拿出那个装着子蛊的盒子,咬牙道:“百里溟,你当真要忤逆哀家!” 百里溟从龙位上走下来,满目威严:“这不是忤逆,这是扞卫正道!娘娘的私心,你我皆知,您又何必一定要昭着出来给天下人看呢,自古牝鸡司晨,逆天夺位的都没有好下场,娘娘执意如此,是当真觉得自己可以逆天改命不成?”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败 “哀家就是要逆天改命!百里溟,你这个奸诈无信的小人,你出尔反尔过河拆桥,戏耍了哀家这么一道,你以为哀家会轻易就放过你吗?” “朕从未想过需要娘娘放过,朕这一生,所行之事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朕从来无愧于心!如果娘娘非要说什么过河拆桥的话,朕身为百里氏子孙,扞卫百里江山的威严是朕义不容辞的责任,至于曾经答应娘娘的事,恕朕从始至终都无法做到。” “你,你竟然从头到脚都在骗我!” “如果娘娘非要这么理解的话,我承认,我从未有过让位之心,之所以顺着娘娘的话接下这皇位,也不过是因为如今唯有我能与娘娘对抗一二而已,我不想百里氏的子孙被娘娘屠戮干净,所以才自己出头接下这烫手山芋,这么说,娘娘明白了吗?” 所以百里溟做这个皇帝,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找别人做替罪羊,而他打心眼里从未想过交出这江山? 皇后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觉自己万分可笑,还真笑出声来。 “呵,也是我蠢,竟然信了你的鬼话,当真以为你会为了活命,愿意交出江山,百里溟,看在你我做了这么多年叔嫂 的份上,哀家也不愿见到今日这个朝堂血流成河,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要违背当初的约定?” 百里溟想也不想就坚定道:“百里溟誓死扞卫百里氏一族的尊严!便是太后给多少次机会也是一样的答案,太后若是贤德决断之人,百里溟便是交出这江山又有何妨,可太后您是吗?” 这句“您是吗?”直接将太后钉在不仁德的耻辱柱上,知道的人都觉得百里溟这是骂得轻了,不知道的,还当他第一日上位就要与太后对上呢。 姜离气极,自己到底低估了百里溟的决心,他这样宁折不弯的人,他怎么可能真的答应自己轻易江江山交付?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谁都寸步不让。 见他这般冥顽不灵,姜离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你和你的祖先一样,都是觍颜于世,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姜离,今日要你百里氏为当初骻彝族的灭族殉葬!” 说完,她将木盒猛的抛向空中,然后突然发功,将木盒震了个粉碎。 姜离果然豁出去了,连这样残忍的事都想也不想的就实施,谢如婳和百里溟都清楚那个木盒意味着什么,她想毁了子蛊,就是想彻底激化母蛊的 凶性,好让它从百里溟的身体里破土而出。 换一句话说,他这是在要百里溟的命了! 谢如婳下意识的站到百里溟的前头,百里溟却将她拉至身后。 意料中的惨不忍睹并没有发生,百里溟的痛苦哀嚎也没有到来,他始终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站在这儿与自己对峙,气场上并不输给自己半分。 怎么回事?母蛊怎么可能没有反应!它不是应该从她的身体里破土而出,不是应该让百里溟痛不欲生,不是该让天下人见证他们的新皇就此暴毙的么! 怎么回事!为何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何子蛊的死,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皇后目赤欲裂,这贪念之蛊是她最大的王牌,为此她策划了十几年,为何到这一朝要用之时,它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没有反应呢,你一定是在忍着,你是在忍着对不对?你这个人最能忍痛了,对,我的蛊虫没有失效,你一定是在忍着。” 姜离突然冲上前来,使劲摇晃着百里溟的身躯,好像大受打击一样,根本不能直面这个真相,她孤注一掷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她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功亏一篑? 百里溟懒得配合 她的失态,冷冷道:“你以为,掌握了三毒就能令天下人都听命于你么,错,人定胜天,真正无往不利的利器从来不是你掌握着多少可以控制人命的东西,而是拥有一颗与黑暗斗智斗勇的决心。”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人群中走来一个白衣青年,青年白衣纤尘不染,风度翩翩犹如谪仙,他走到姜离面前,淡淡道:“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盒子,盒子中间,正躺着那只被他杀死的蛊虫,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静静躺在盒子底部,四下都溢着墨绿色的毒汁,可惜已经气绝身亡。 “贪念!”姜离一把抢过,难以置信的看了又看,躺在盒子中的蛊虫,确确实实是本该在百里溟身体里,由她控制,将在今日破土而出的贪念之蛊。 她恶狠狠瞪像箫景睿:“是你,是你杀死了它对不对!” 箫景睿并不怯,冷淡道:“不,是你杀死了它,多行不义必自毙,此蛊已经为你为祸多年,如今也到了报应到来之时,它的死罪有应得,怪不得任何人。” 姜离却逐渐疯狂起来,这可是她大半生的研究成果,如今被人轻易杀死,是不是说她的一切努力, 根本都不值一提。 “不可能的,贪念因人血而生,没有解药可以缓解,你们怎么可能杀死它,这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你自己养育出的虫子,你会不认识吗?” 正是因为确确实实是贪念,姜离愈发崩溃:“我不信,你们怎会连贪念都能杀死,这天下是我的,没有人能将之抢走!” 皇后终于彻底发起疯来,只见他大吼一声,突然拿出一支长笛,长笛吹出一连串特殊的音符,四下立刻响起不可言说的簌簌声,然后,群臣惊恐的发现,皇宫的角角落落,竟然涌出一大片翻着白眼的活死人。 “不好,皇后将贪欢和贪痴的实验人放出来了!” 谁也没料到皇后会疯狂到这个地步,竟然将这些实验人全都放出来祸害世人,这些人可都是活的病毒传染源,一旦在人群里扩散染上他们的毒血或唾沫,就会引发一场毒素蔓延之祸。 贪念之蛊被杀死,已经不得用了,但贪欢和贪痴依旧掌握在皇后手里,便是这会儿满朝文武皆在场,皇后也没有半分退怯。 皇后咬牙吼道:“给我杀死他们!” 这群如丧尸一般的活死人,便毫无意识的冲向人群!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决战 尖叫声不绝于耳,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吓傻了,高耸威严的皇宫之内,怎么会藏着这么多的怪物? 可他们再害怕也没有用,这些活死人翻着白眼,龇牙咧嘴,伸出苍白暴着血管的双手,就朝人群攻击,他们扑到人的身上张口往脖子咬下,充血的眼球像个吸食人血的怪物,野蛮横行,无惧刀剑,奋力前行。 而被他们咬中的人,立刻就感觉到四体剧痛,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没一会儿就倒在了地上,然后毫无还击之力的被这些人踩踏,揉杀。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这些被咬中的人,哪怕在地上被人踩踏,只要没死,再等上一两刻钟,他们身上传染的毒素就会彻底传遍全身,又会重新站起,成为没有痛觉的嗜血怪物,如同这些活死人一样,继续加入这些试验品的阵营,成为复刻的杀手,对新的猎物进行下一轮传播复刻。 难怪姜离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出这等绝密武器,这样混乱且残暴的场景,可不就是人越多,发展得越快越壮大么。 四下的朝臣有些不查被咬到的,立刻响起一片哀嚎。 御林军紧急出动,禁卫军也赶紧拿起武器护卫人群,却还是没法阻止这突然的骚乱,因为出现 这样的变故使大家乱了节奏,加之亲眼见到了这些人的恐怖,恐慌之下,朝臣们亡命的抱头鼠窜,乱作一团,场面一度失控。 就在此时,百里溟犹如谪仙下凡,端着一支竹笛,用内力高声道:“都别慌,全都站到朕的身后来!” 声音传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当中安抚人心的力量也让这些人稍稍镇定,朝臣们仿佛一下就找到了主心骨,赶紧往百里溟的身后撤去,御林军趁机在外围拉出一条警戒线,将文武百官都护在中间,百里溟则一马当先的站在这些人的最前头。 以天下为己任,大概形容的就是眼下的场景吧,他们最尊贵,最该被保护的皇帝,这会儿却在所有人的跟前,以护卫者的姿态,保护着他的子民。 因为百里溟的命令下得及时,且御林军也算得力,大家心安之下倒也变得有序了些,纷纷撤入后头的太极殿,场面总算暂时被控制下来。 两厢紧急分开对峙,姜离站在这些活死人的最前头,见百里溟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与自己做对,不禁怒火中烧。 “看到了吧,本座便是没有贪念,也可以利用贪欢和贪痴掌握天下,本座已经将这两毒结合在一起,只要沾染上身,这些人 就会变成没有理智,见人就咬的怪物,百里溟,你还有什么可与本座抗争天下的吗?” “娘娘的用毒手法的确如火纯青,朕无可对抗,但你若以为这样就能赢,那就大错特错了,有朕在,你休想染指天启的锦绣河山!” “本座不但要染指,本座还要这天启的泱泱江山为本座死去的族人陪葬!” “太后娘娘未免狂妄!有朕在,绝不会让你得逞。” “哼,狂妄的人是谁?是你不识抬举!” 姜离说完,整个人猛的一震,那象征着太后的华服就被她的内功心法震得炸裂开来,顿时变成四分五裂,就像太后这个身份所来带的束缚似的,彻底被她抛却。 她的内里,穿着的是属于歃血门盟主的火凤黑衣,华服退走,金钗散尽,发丝飞舞,本该绝美的画面,却因为姜离眉心裂开的一道红痕而变得妖冶嗜血起来。 这便是独属骻彝族人的标志了。 好强的功法和气场! 姜离彻底露出真面目,那些没来得及退进太极殿的朝臣见状,纷纷瞪大了眼睛。 姜离用黑影强大的内力高声道:“天启的子民们听着,本座身为骻彝族最后的血脉,今日要向你们的先祖讨要灭族之仇!既然你们的皇帝 不肯交出这锦绣江山,本座只有亲手毁之,才能泄我骻彝族英魂之恨!” 大臣们慌了,他们德高望重,端庄守礼的太后娘娘,怎么就变成了什么骻彝族血脉? 还灭族之祸,要向天启讨要,这么说,太后娘娘是准备向他们这些人寻仇来了? 百里溟神色一顿,就见四下的宫墙之中,突然涌出一大片身着黑衣,头戴面纱的神秘人。 这些神秘人纷纷在姜离的身后,高声呼叫她为门主,可见他们就是歃血门的教众无疑了。 连歃血门的教众都出现了,可见姜离这回的孤注一掷,她怕是早就有所计划,对这江山是志在必得的,如今百里溟无端反悔,她便起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百里溟并不怕她,但是未免伤及无辜,他还是准备做一回最后的努力,高喊:“姜离!若你即刻下令手下停手,朕可以当做今日之事不曾发生,给个你痛快的结局,但若你执意要用天下人之命与我抗衡,最后必将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你可想清楚了!” 姜离为这一日,等了太长时间了,歃血门全数教众齐聚京城,还有这么多活死人在手,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亦高声回道:“百里溟, 本来本座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如果你方才乖乖听话,按照约定将皇位禅让于我,这些人的性命本座自会替你看顾,但如今,你既不知死活,本座也不必留你性命,咱们一决高下吧!” “你疯了!” 让这么多人混战在一起,必定有所死伤,不管最后赢的人是谁,这些凭白丢了的人命,还能起死回生吗? 姜离是疯了,为了夺得这个天下,她已经付出牺牲太多,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今日不成功便成仁,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 百里溟冷凝看着她,姜离亦是无比冷肃的盯着他看,气氛霎时紧绷如弦,只要一点声响就会一触即发! 在这紧张的氛围之下,百里溟缓缓转头看向谢如婳,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露出一个毫无负担的笑容,就像昙花一现,好像今日的一切不过是在演练,并没有面对生死的那种怯懦和紧张。 慢慢用唇形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之后,姜离那边的弦也已经绷到了极限,不知是谁先冲上来的,总之,一瞬之间,所有人都混战到了一起。 兵器声,叫嚷声,逃窜救命声不绝于耳,百里溟将文武百官都赶到了太极殿之内的地方,自己则手握霜华,冷然的站在外头。 第三百一十四章 催魔音 “皇上!”太极殿门缓缓关上,阻隔了危险,也阻隔了谢如婳和百里溟的最后一眼。 虽然这是计划好的内容,谢如婳却依旧担忧,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那道门,直到大门彻底关上,就剩最后一道缝隙,然后遁入密闭. 箫景睿拿着一把长剑,站在她身边,沉声道:“放心吧,百里溟那个家伙一定会来接你回去的,他若是死了,我便去阴曹地府将他的魂魄抢回来,与你过这下半生!” 这种时候,他这无端的煽情让谢如婳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想哭,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他们谁都不会死的,谁都不会! 现在不是矫情这些的时候,他们还有很多的任务要做,谢如婳赶紧收回注意力,将手脚专注在眼前的事上。 时隔多年,三贪祸世的惨境在百里溟登基这一日重新上演,下毒的依旧是同一个人,而解毒的却成了叶云裳的徒弟箫景睿,和女儿谢如婳。 这一次的形势,明显比多年之前更加严峻,因为姜离的改良,这些毒已经不是随便人简单能解的了。 殿中依旧有大批被活死人殃及的大人,如果没有及时解毒,让这场病毒在人群中扩散开,他们所有人都将会被一锅端的死在大 殿里,所以要抢在这些人的毒发作之前,赶紧将人救治好,才能安定人心。 让人划出一个圆圈,将那些中毒之人全数封锁在当中,箫景睿从怀中掏出那个木盒,将之打开,诚心道:“小兄弟,今日解毒就全靠你了!” 血冰蟾像有了灵性一样,刚落地就一下就伸出长舌,勾住一个大人的手腕,开始为其解毒。 谢如婳也赶紧掏出药包和手术刀,与箫景睿一起拯救病况。 大殿之内忙着解毒,大殿之外,百里溟的身前站着的是御林军,身后排着的,则是一列列夜尊府的人。 比歃血门的人更甚的是,这些夜尊府众人出现的时机,就在皇后以为自己能一力碾压百里溟的时候,他的身后和她一样,突然涌出一大片黑衣人。 也是可笑,守卫森严的皇宫,却被两伙江湖人各自占领,且他们站的方位还是敌对。 姜离自然也得看出来这些人的来历,同为江湖中人,她没有想到百里溟竟然有如此能力,连夜尊府都是他的杰作,这么多年,他竟然瞒着先皇做过这么多事。 看来,她对百里溟依旧是太低估了,一个瞒着他天下人,拥有双重身份创建独一无二夜尊府的人,会好对付吗? 不过越不好对付越让人振奋,如今真到了两两相较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涌起一种棋逢对手的热血。 “没想到江湖上杀伐果决,无买卖不接的夜尊尊上,竟然是我天启的新皇,百里溟,你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呢!” “娘娘自谦了,朕也没想到江湖上最神秘的歃血门门主,会是几十年如一日待在皇宫之中最端庄的太后娘娘,我们彼此彼此。” 姜离冷哼:“比起你来,哀家还差得远呢,果然后生可畏,哀家今日,是碰上硬茬了。” 难怪他敢撤退朝臣与自己对抗,光凭御林军这些人根本不够看的,没想到他手里还握着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 百里溟笑了笑:“娘娘谦虚了,您可是真正的掩藏身份高手,您这蛰伏的手段,连朕都自愧不如,说起来,您也算是这创教鼻祖了,朕对您的手腕可是甘拜下风来的。” 皇后眼神一锐:“废话少说,你有你的夜尊府,我有我的歃血门,既然咱们旗鼓相当,你便放马过来吧,咱们一脚高下!” “好!” 随着百里溟的这声应答,天空电闪雷鸣,地上兵器寒光流转,不知谁大喝了一声,战斗立刻进入铿锵激烈,两方人马皆不要命 的冲撞在一起,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同为江湖组织,夜尊府以杀手众多暂时领先,但歃血门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从北羌起源,自然也熟于运用各种奇门遁甲,一时间竟打得难分难舍。 夜尊府对阵歃血门,御林军对阵活死人,禁卫军则和姜离的亲卫扭打在一起,场面空前的激烈。 皇后的三毒再厉害,但百里溟仗着自己这边人多,且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在紧急赶来支援的路上,士气正盛,战斗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优势也逐渐被拉开距离。 姜离是以为自己一定会赢的,毕竟三毒已经在她手上运用成熟,谁能敌得过毒药对人的控制和伤害? 可她很快发现自己太自信了。 只见百里溟从身后拿出一管竹笛,放在嘴边也不知吹了个什么曲子,那音波像是有魔力似的,竟然一圈圈的在这四下扩散开来。 姜离震惊的喊了声:“这是什么东西!” 她刚喊完,就见这些中毒过的活死人,突然像受了刺激一样,全都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得不停在哀嚎。 笛声阵阵,犹如催命,这些人似乎正在经历一件万分难受之事,痛苦,炸裂,不堪忍受的感觉让他们废做一团,有些人甚至 已经忍不住在地上打起滚来,四下的活死人都哀声阵阵。 笛音还在继续,这些人发作得愈发厉害了,有的已经开始七窍流血,眼看就要暴毙而亡,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自然也不可能再听姜离的号令,为她做事,。 可以说,经过笛音的此番摧残,姜离最大的战斗主力已经彻底败下阵来,不能再用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姜离难以置信,她不明白,明明胜券在握,马上就能拿下天启江山的事,为何到了临头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天下无解的毒,怎么百里溟随便拿个竹笛一吹,就被人控制成了另一番模样? 她怎么可能会输,还输得如此莫名其妙! 百里溟见这些人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这才放下竹笛,哼道:“你一定疑惑,他们为什么听到笛音就如此失态吧。” “北羌人善奇门遁甲,同时也善实施幻术,朕得这一曲催魔音,还是托了娘娘您的洪福呢。” 催魔音,是什么东西? 不知想到什么,姜离猛的将目光瞪向方才北羌公主野利琉珠的方向,却发现那个位置早已人去楼空,只有一口钟,静静的屹立在那儿。 “不必再找了。“百里溟凝声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 笑话 “就是这口让你眼熟的钟,你们骻彝族留下的瑰宝,打败了你。” 什么?这钟? “当初你联合野利公主,将这口你们骻彝族留下的,可以放大音浪的编钟放在昭阳殿之时,想来当时你是想利用这口钟的特殊作用,放大野利琉珠的幻术,好借这幻术控制天启的朝臣吧。” “可惜朕的皇后机警,一眼就识破了那口钟的诡计,并且当场就坏了你们的阴谋。” “听闻这口钟里头,还藏着一个你们骻彝族祖先可以与天人沟通的秘密,不知太后歃血门主你,可有参透?” 姜离眸光一闪:“你是说……不,不可能的,这口钟在我家乡流传了近乎白年,没有任何人能参悟其中的奥秘,你怎么可以,又怎么可以是你!” “为何不能?” 百里溟眸光熠熠,只这一句反问,就让姜离猛然想到了那个传说。 传说骻彝族部落首领知晓天命,知道自己部落要被灭族,便将能与天人对话的秘密封锁在这口钟里,唯有真正命定的天下之主,才能读懂当中的奥秘,并且会得到他的祝福。 百里溟的意思,他已经译出这口钟的奥秘了,并且还参悟了这当中的玄机? 姜离几乎被这个真 相打击到奔溃,天意,这难道真的是天意? 天意让百里溟成为主宰天下的命定之人,天意让百里氏的江山要在百里溟手里发扬光大,天意要让她所有的谋划和报复功亏一篑? 她可是骻彝族最后的一个传人啊,祖先为什么不保佑她,而去保护一个仇人后代! 姜离猛的瞪向百里溟:“你便是利用这口钟可以放大音律的作用,去吹奏这支竹笛放大音浪的对不对?可是这些人,为什么会被你的笛音所伤!” “因为这催魔音,正是你刻印在那口钟之上的梵音啊!” 怎么会这样,姜离心心念念的复仇,竟然被自己的祖先打败? 百里溟见她这幅大受打击的摸样,摇头轻叹:“你们都误会了那位部落首领的意思,他既能与天神对话,想必早就知晓今日之祸,之所以留下催魔音,也是为了告诫后人,不要因为仇恨而去误伤无辜,否则一切的仇恨将永无终止。” “骻彝族的首领比你们都要看得长远,他知道骻彝族的灭族乃是必然,知道没有一个像样的传说,这口钟就不能流传到如今来阻止今日之事,也知道敬畏生命,别做无谓的抗争。” “朕早说过,逆天改命是没有 好下场的,这口钟之内并没有什么能与天神通灵的奥秘,有的只是同那幻术一样,能有左右人的心智的魔障之音而已,便是这些活死人也难免受其紊乱,你还觉得,你的这个仇恨有意义吗?” 姜离猛的后退一步。 百里溟这话的意思,是说她所自以为的灭族之仇,其实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和她的父母,坚持了一辈子的复仇复族理念,竟然都是因为没有领悟这口钟的意思,甚至他们几代人的努力都是个笑话? 姜离接受不了,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如果真如百里溟所说,他们的祖先留下这口钟的意义只是为了告诉他们灭族的必然和阻止今日的复仇,那她所有的努力和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啊!我不信,我不信,这一定是你的谎话,是你扯谎连篇对不对!你为了阻止我报仇,才编出这样的谎话,你就是想要本座自己放弃!” 百里溟的眼中满是悲悯:“事实如何,你心中已经有所决断了不是吗?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仇恨,甚至没有任何可信的传说,你们祖先造的这口钟,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监探天气而已,却被以讹传讹成了神武,这才早就一场悲剧 。” 这便是昨日,谢如婳在寻找有关姜离一事突破口之时说的话,与姜离有直接关系的就是骻彝族,而与骻彝族最大相关的便是这口传说可以与天神对话的钟,所以他们将钟运过来,就放在今日的广场之上。 谢如婳作为现代人,她的第一想法肯定不会如同古代人一样,去相信什么传说或者能与天神对话这种怪谈的,在看到什么不合理的地方,首先考虑的是如何用科学的角度解释这些现象。 通过她的观察和实验,她终于得出那口钟的作用,这的确是个放大器,只不过当中的铜片最初是用来监测天气用的,当中的原理就像现代气象监测的信号收集器,这铜片能将天上的雷声放大无数倍,所以当地人才知道是否要春耕谷雨。 这样就说得通了,因为提前掌握了天气预报,骻彝族的人们就能根据雨水和节气来播种,耕地,收获,所以他们的生活才会比较富足,也因此被误认为可以与天神谈话。 古人智慧无限,这样的技术便是放到今日也是超前的,要监测放大雷电并不容易,没想到千年前就已经有人制造出这等先进的东西,难怪会引发其他人的觊觎。 至于这刻印 在上头的催魔音,骻彝族的生长地属于如今的北羌,北羌善弄幻术,也许是那位部落首领怕有人拿这口钟做文章,故意刻上去阻止这场灾难发生的吧。 还有这个传说,部落首领是个思想长远之人,他知道这口钟的原理终有一日会被人解开,而能解开这种深奥问题之人绝非常人,能得到他的祝福,其实也是变相得到他的欣赏和认可,毕竟自己制造出这么先进的东西,当然需要被人解答理解,所以才会有那么句“有缘人”的传言。 这种深奥的技术和超前认知,的确需要“有缘人”才能解答得出来,谢如婳也是结合了种种现代理论认知,才发现的这口钟的奥秘。 一切终于真相大白,皇后的仇恨,本身就来至于一个误会和笑话。 百里将这一段话复述给姜离听,复述完后,冷淡道:“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仇恨,你们都被这口钟想传达的东西误导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又知道当时为了争夺这口钟,究竟发生过什么。” 姜离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止是“难以名状”来形容了,猛然发现支撑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仇恨,竟然只是个科学想象,这不是耍弄着她的人生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