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卿歌》 第1章 皇上来了 上元帝都,三王府。 天还没亮,三王府里的下人们就进进出出,忙的不可开交,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从昨夜丑时开始,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未曾合眼。 两盏火红的灯笼高高挂在绣球垂花的门檐下,上面用乌黑的墨笔写着两个大大的“迎”字,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就好像是一双凄惨的眼睛,俯视着从这道门来来去去的人们。 原本应是喜庆的渲染,此刻却因为下人们的紧张,而陡然多了几分诡秘的味道。 几名婢女从灯下匆匆而过,手里捧着刚刚取来的棉巾、水盆等物。 “三王爷还没有醒吗?” “应该是吧,听说从回来就一直昏迷,你都没看到刚才那几 位太医的脸色,估计是不大乐观。” 一名婢女紧张的超周围打量了一眼,快速而低声地回复道。 “哎……你说,这三王爷也真是够倒霉的。”头先的婢女仰头看了一眼头顶尚自摇曳的红灯笼,忍不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另外一人小声附和,她们都是内务府新调到三王府的婢女,所以在来之前,就已经对新主子做了充分的了解。 据说这位三王爷上官妄尘曾是先帝时期颇为受宠的端妃所生,但是出生没两天就因为宫中走水,而烧毁了左脸,自那以后,就一直带着面具生活。 五岁的时候,又被送到了妍蚩国为质子,这一去就是十五年。 在这十五年中,先帝驾崩,新帝即位,端妃因为有子在他国为质,而被封为了太妃,但没过几年,就身体染恙,抱憾而终,母子二人到了也没得再见上一面。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五年质子期满,三王爷能够从妍蚩回到故国,可是就在回国的路上,三王爷又遇袭,发生了爆炸,四个随从就剩了一个,三王爷自己也是一直昏迷,生死未卜。 宫女们鱼贯走入厢房时,正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站在窗边,皱着眉头低声讨论着什么,而那个将上官妄尘带回来的受伤的侍卫释昀,此刻也站在上官妄尘的床尾,一脸忧色。 看来,三王爷这是真的福浅命薄了。 手里 捧着各种物品,婢女们还没来得及走到桌边放下,背后倏然响起一道急匆匆地脚步声。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顾不上行礼,家丁还未进门,就扯着厚实的嗓子高喊着,因为一路狂奔,又加上心情激动,这家丁的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 几位太医话语骤停,不过须臾,就连忙动身赶往前院,准备接驾。 毕竟如今这种情况下,三王府的主人昏迷,分位高一些的就是他们这些太医了,总不能皇帝来了,没人管没人问吧。 释昀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决定在厢房这边守着上官妄尘。 一时间,三王府越发的鸡飞狗跳。 等到太医们连同三王府的新任管家抵 达府门口的时候,明黄色的轿辇堪堪落下。 站在轿辇旁边伺候着的太监总管苏泊微微躬身,打开了轿帘。 迎着黎明前稍显料峭的春风,一袭明黄,墨发玉颜的男子缓缓从轿辇中走了下来,清透寡淡地眸子略略一扫,带着几许疏离和漠然,骤然生出高高在上的威势,让人不敢直视。 众人齐齐下跪,山呼万岁。 帝王薄削的唇瓣动了动,有磁性的嗓音从唇齿之间逸出:“起来吧。” 众人谢恩,从地上站起,这才注意到,在帝王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锦衣华服,姿容秀丽的女人。 女人一身宝蓝色流苏裙,手挽珠扇,眉目如画,肩上立着一只小巧的红嘴相思鸟。 第2章 给本宫找 几个太医都识得,这女子正是这几年在后宫中风头正盛的珍妃,听说此女深得帝王和太后的欢心,几乎有匹敌皇后的架势。 因为珍妃爱画眉鸟成痴,每逢出门,必定会带着其所养的画眉,所以即使有不认识她的下人,此刻看到她肩上的相思鸟,也大约知道了她的身份。 就在起身的间隙,帝王脚步不停,明黄色衣袂摇曳,拾阶而上,不过须臾,就走到了大门口,“三王爷醒了吗?” 帝王再度出声,声音淡漠,听不出喜悲。 几位太医脸色微僵,兀自揣测着帝王是不是在嗔怪,终究,领头的太医略一颔首,“回 皇上,臣等有愧皇上嘱托,还未将三王爷救醒,请皇上降罪。” “罢了,去看看。” 踏着破晓前的黎明,身姿俊逸颀长的男子步履如风,一双凤目深深浅浅,掠过情绪万千,却让人抓不住分毫。 “是!”太医得令颔首,急忙转身带路。 “微归……微归……” 不知为何,原本在珍妃肩头安安静静站着的相思鸟忽然间啼叫了几声,紧接着竟振翅而去。 众人似是都没有料到这忽然的变故,愣了一下,还是珍妃最先反应过来,面色一紧,当即大喊:“快,别让它飞了,快给本宫找回来。” 尾随而来的宫女太 监们听了,一个个如游鱼入水,“哗啦”一声,都朝着相思鸟飞离的方向追去。 “皇上。”珍妃秀眉轻蹙,望着宫女太监们追鸟而去的身影,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轻拉了帝王的衣袖,娇怨的唤了一声。 “这么多人,一定能找回来的。若是真的找不回,朕回头再让人给你找十只一模一样的。”帝王熟稔的说着,俊美如俦的脸上却不见什么表情。 这种类似的事情,类似的话,他都不记得自己做过多少次,说过多少次,在别人看来是所谓的隆恩厚宠,可与他而言,内心早就激不起一点的涟漪。 果然,珍妃听了之 后,虽然仍旧挂心,但脸上却出现了一丝甜蜜的笑意。 “啊!” 蓦然一声尖叫划破了黎明前的夜空。 清晰,尖锐,直刺众人耳膜。 帝王上官云峥神思一敛,漆黑如墨的瞳孔轻晃,未语。 而他身后的珍妃却已经辨出了声音的所有者,是她宫中的一名宫女,“翠屏!” “声音好像是从三王爷厢房那边传来的。”苏总管眉心微拢,接了一句。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明黄一晃,眨眼的功夫,上官妄尘的身影竟然已经到了三丈开外。 几位太医念及三王爷乃是他们的病人,不知道此刻房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便急忙拾了步子,循着帝王的背影而去。 而珍妃想到惊呼的是自己的宫女,也是一阵紧张,提裙跟上。 因为不时地有宫人们进出,厢房的门没有关,所以,上官云峥刚刚走到厢房的门口,眉目轻掠,就把厢房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身着宫装的婢女翠屏,泪痕斑斑,正蹲在窗台下,双手捧着不久之前还站在珍妃肩头上的红嘴相思鸟,鼻腔里不时发出模糊又悲愤的抽泣声。 而在距离翠屏不远的地方,一个身量瘦弱的年轻男子侧对着门口的方向,恍然而立,浅黑色的双瞳望着翠屏的方向,流露出愧疚又纠结的神色。 第3章 你的皇弟 年轻男子的左脸上血肉外翻,纵横着深深浅浅地痂,狰狞扭曲,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但不知何故,那些痂上此刻又有新鲜的血液冒出来,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脖子上,似乎是刚刚撕裂了伤口,还没有来得及将血液擦掉。 亦是因此,越发显得此人丑陋可怖。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身体太虚弱,年轻男子站在那里,虽然是被旁边的侍从拉着胳膊,但还是在轻轻地颤抖。 “怎么回事?” 上官云峥略略扫了一眼,拾步走进厢房,醇郁低沉地声音悠悠然从腔子里发出。 “皇上!” 翠屏回过神来,一眼看到玉树临风的上官云峥走了进来,像是找到了 救星,手中拿着已经死去的相思鸟,跪爬着蹭到帝王面前。 听说这只画眉是珍妃未进宫之前帝王所赠,珍妃爱极了这只画眉,在珍妃的眼中,这只画眉的价值是远远高过他们这些奴仆的。 平时在宫里,画眉掉了一根羽毛,珍妃都惩罚他们,更不要说现在画眉死了,珍妃还不得活剥了她的皮? 一想到这儿,翠屏就一阵头皮发麻。 然而,帝王却直接略过了她,望向那个侧身而站,容颜被毁的年轻男子。 众人一见帝王,连忙屈膝行礼,就连原本扶着那年轻男子的侍从释昀,都将男子松开,对着帝王跪了下去。 帝王随手扬袖,示意众人起身。 就 在众人行礼问安的声音中,面目被毁的男子动了动,终于转过身来,另一半容颜也就出现在了帝王的视野之中。 与被毁的左边脸形成强烈的对比,男子的右半边脸虽然有些苍白,但却清秀灵动,宛如天工而作的仙。 就是这样丑极和美极的两半脸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感觉。 帝王缓步而行,温凉如水的眸光照在上官妄尘的脸上,审视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唤了一声。 “妄尘。” 有些懵怔地上官妄尘似乎是这才意识到帝王朝自己走了过来,浅黑色的双瞳无措地转了转,却猝不及防的撞入对方的深瞳。 那是一双让人完全无法揣度的眼睛,秋 水盈盈,乍似清澈透亮,可认真端详时,它却又好像深不见底,在那墨黑色瞳仁的深处,似乎还裹着另一对瞳仁,层层叠叠,欲将人死死裹挟,直到窒息。 上官妄尘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是被什么灼了一下,赶紧撇开视线,袍袖下带着伤疤的小手缩了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上官妄尘原本是戒备抵触的举动,可帝王却像是被愉悦了一下,顿住步子,无声地勾唇轻笑。 “你别怕,这里是上元帝都,你是朕的皇弟,有朕在,没有人能再来伤害你了。”帝王出声宽慰,“你遇袭的事情,朕已经派人去查了。” “我……我是你的皇弟?” 被安慰的 上官妄尘一脸的懵怔迷茫,似乎在帝王的话里回不过味儿来,一出口,声音却是让自己的都愕然的沙哑,仿佛冒着几分火药的味道。 跟着帝王过来的苏总管闻言,觉得不妥,便小声提醒:“王爷,皇上面前,不可用‘你’‘我’之称。” 啊? 上官妄尘更愣了,转头看了看苏总管。 看到上官妄尘疑惑不解的脸,帝王唇角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一些,“好了,妄尘刚刚回来,又死里逃生,暂时不要苛求。” “是。”苏泊恭谨的回答。 上官妄尘又从苏总管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上官云峥,其实她刚刚发愣并不是因为苏总管说的那句话,而是苏总管对她的称呼。 第4章 给摔死了 王爷? 他竟然喊她王爷?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是这是什么状况。 这世上,不是只有皇室的男人才是王爷的吗? “我是王爷?”清了清嗓子,犹自带着几分不自信,上官妄尘又问了一遍,声音仍是如同之前那般破碎瓮哑。 上官妄尘不知道,在她对着上官云峥问出这两句话的时候,站在她旁边的释昀,紧张的满手冷汗,魂魄都快飞出来了。 “王爷,您怎么了?”释昀捏着一把汗,冒着不敬的罪名,小心翼翼出声问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转头,看着身侧这个刚才扶着自己的年轻男子,思索了一下,却什么也不得,只疑惑凝眉。 “你是?” “妄尘,你是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吗?”在众人兀自傻眼,不知道上官妄尘是在唱哪儿出的时候,帝王终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轻声开口。 一时间,一室寂静,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上官妄尘,就连跪在地上轻声啜泣的翠屏,和站在门口,欲询问何事的珍妃都没了动静。 上官妄尘低着头,有些紧张地轻咬了一下唇角,然而唇角肌肉牵动左脸上的伤口,又有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痛地她瞳孔轻缩。 她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她刚才正在床上躺着睡,感觉到脸部一痛,就抬手挥了一下,谁知道就打死了一个什么鸟,她都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听到一个 女人的尖叫痛哭,紧接着这些人就来了。 明明她是个女子,却穿着男装被称为王爷,而她的脑子里是一片空泛,没有任何可以抓住地东西,这让她怎么解释,又从何开始解释? “我可能生病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上官妄尘茫然的摇了摇头,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左脸上的伤口流血越发急促。 看着上官妄尘污浊斑驳的脸,上官云峥皱了皱眉,直接打断她的话,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太医,厉声:“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三王爷脸上的血还没止住?” 几个太医刚刚进来,都还没弄清楚到底什么状况,批头被帝王一声冷喝,腿肚子都吓软 了,连忙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扶住上官妄尘,帮她处理脸上的伤口。 姗姗而来的珍妃这才从门口走进来,瞥了一眼面目凄惨的上官妄尘,虽然心中呕意翻涌,但仍旧保持着相当的仪态,转眸望向跪在地上的翠屏。 美眸蓦然一寒。 翠屏未及抬头,已然感受到了批头而来的寒气。 “娘娘。”翠屏吞了一口口水,怯懦地抬起眼梢。 “怎么回事?”珍妃不看翠屏的脸,一双玄黑欲滴的眸子紧紧锁在那只已经没了气息的相思鸟身上。 “回娘娘,是……是三王爷把相思鸟给摔死了。”不只是真的心疼鸟还是被珍妃素常的狠辣手段吓的,翠屏一出声,便是语声 嚎啕,眼泪不止。 翠屏的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条引线,瞬间又把众人的目光聚锁在上官妄尘的身上。 帝王妖异清澈的目光如水,看不出深浅。 上官妄尘正在被几位太医扶着上药,白色的药粉洒在支离破碎的伤口血肉上,挑起一波波神经的剧烈刺激。 浅黑的清瞳急缩,上官妄尘一边低低轻嘶,一边又张口想要解释:“不是……哎呦,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摔死它的,是它飞过来啄我,我就打了一下,谁知道它就一下子摔死了。” 上官妄尘面带愧色,说实话,她到现在都还没大搞清楚这只鸟到底是谁的,看了看帝王,又转头看了看那个被称为娘娘的女子。 第5章 要他赔命 只见那身着宝蓝色华丽衣裙的女子,眉目幽幽,瞳光闪闪,也正在看着帝王。 似是感受到了女子的凝视,帝王上官云峥同时转头。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上官妄尘正好看到女子眼中莹莹清泪洒落,似是不想让帝王看到,在泪水滴落的那一瞬间,女子蓦地转头,纤纤素手执起一枚丝绢,遮住了眼眸。 那模样,虽不是梨花带雨,但却是我见犹怜。 完了,上官妄尘心口猛地一跳,看来被摔死的鸟是这个娘娘的。 帝王眉心轻拢,未语。 “三王爷莫要狡辩,这相思鸟平素乖得很,奴婢们逗它,它都不会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啄王爷 。”翠屏睨着两个主子的神情,心中当即有了计较。 依着帝王平素对珍妃的宠爱,这件事情必然会追究责任,她是珍妃的婢女,平常也负责看护珍妃的爱宠,如今这鸟出了事,她难免要担下看护不力的罪责,珍妃若是拿人出气,她必是首当其冲。 但是,如果能把主要的责任推到三王爷的身上,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一来,珍妃会把怨气转移到上官妄尘的身上,使她责罚轻一些。 二来,也能借此看看帝王对这个新回来的三王爷的态度,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常在宫里走动,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看人脸色,知道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人不能 得罪。 “把它打死了,我真的很抱歉,但是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并不是有意打它,是它先攻击我的。” 被翠屏哭的有些心烦意乱,上官妄尘拧了拧眉,无奈却又耐心的解释。 “一句抱歉,就能换的一条性命吗?” 明黄色的衣袂摇曳,帝王拾步走到软椅边坐下,在两人的争执声落地一瞬,终于缓缓出声。 不咸不淡地声音里藏着一抹说不出的冷意。 不过一句话,场中心思玲珑的人当即明白了皇帝的立场。 珍妃盈盈地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在婢女的搀扶下,来到帝王身侧坐下。 跪在地上的翠屏低着头 ,嘴角尽是得色。 上官妄尘神色一僵,忍着左脸火辣辣地疼,扯着嘴角问:“可是那只鸟已经死了,我说了不是故意的,还能怎么办?” 帝王却不再看她,修长白壁的大手从苏公公手中接过一杯茶,不疾不徐地对着珍妃道:“既然相思鸟是珍妃的,这件事就交给珍妃处置吧。” 正在拿手绢拭泪的珍妃一愣,眸中闪现出意外,似是没有想到帝王会这么突然的把事情交给她处理。 虽然那只相思鸟是她的,而且还是帝王亲赠,但是摔死鸟的终究是一个王爷,而且还是一个身份特殊的王爷,这若是处理不好,可是会遭人诟病的。 但转念 一想,皇帝这么做,无异于也是在彰显对她的恩宠,或者说是给这个质子归来的王爷一个警醒,让三王爷知道,她珍妃是如今最得皇帝宠爱的女人,若是得罪了她,不管是什么人,那都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珍妃美眸流转,小手不停地绞着手中的丝绢,似乎是在想着该怎么给上官妄尘一个教训。 上官妄尘垂眸望着珍妃不停转动的手,感觉她每转一下,自己的心就被拧一下。 蓦然,珍妃的手挺住,皓腕微提,罗袖轻扬,削葱根般玉指摇摇一指,声音清脆,直扣心弦:“本宫要他为相思赔命!” 上官妄尘只觉得自己脑子蹦地一跳,血气上涌。 第6章 太过仁慈 “你开什么玩笑?”上官妄尘忍不住开口怒斥,“不过死了一只鸟,就算是再珍贵,你也不能让人赔命吧?而且,摔死你那只鸟的人是我,你凭什么让他赔命?” 由于愤怒,上官妄尘顾不上左脸伤口,情绪激愤地一张嘴,刚刚用药粉止住的血又洇洇地往外渗。 而站在上官妄尘旁边的释昀更是脸色苍白,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没错,珍妃伸手所指的人,正是站在上官妄尘旁边的释昀。 珍妃一语道出,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上官妄尘的确是说的对,就算是再珍贵的鸟,就算是帝王御赐,也不能因此 让人送上一条性命。 跪在地上的翠屏微微发抖,她果然没有想错,这鸟死了,珍妃面上虽然情绪波动不是特别的大,但心中肯定是愤恨难当,如果刚才她不是把三王爷拖下水,恐怕此刻要被珍妃赐死的就是自己了。 然后,软椅上风姿阔绰的帝王听到珍妃的话竟似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垂眉敛目,安安静静地喝着杯中茶。 珍妃眼梢轻掠,站起身,对着上官妄尘,朱唇轻挑,“玩笑?王爷觉得本宫这是像开玩笑吗?王爷知不知道,这只鸟是何来历?” “我不知道,”上官妄尘皱着眉头,心绪翻涌,“但 我知道,一只鸟就算是再珍贵,也不能轻易拿人命去交换,更何况,鸟已经死了,滥杀无辜,只是无济于事的暴行。” “你……你竟然说本宫是暴行?”珍妃扬手指着上官妄尘,小脸气的通红,蓦地一跺脚,“不管怎么说,你杀了皇上御赐给本宫的相思鸟,就是要受到惩罚,你的手下一直在这里守着,却眼睁睁地看着本宫的相思鸟惨遭毒手,就是怠于职守,你是王爷,本宫不能把你怎样,但是自古以来,主子犯错,奴才受罚,是天经地义。” 释昀跪在地上,一头冷汗,没想到刚刚逃过爆炸,从鬼门关里 转悠过来,这还不到十日,就又要被送上断头台。 “皇上!” 气氛凝滞的室内,蓦然有人双双出声。 一个是想要求情的上官妄尘,而另一个赫然是珍妃。 当然,珍妃出声并不是为了求情,而是为了请示帝王。 “不知道对于臣妾的处理,皇上意下如何?” 上官妄尘一脸惶恐的摇摇头,事到如今,她虽然还不能完全接受自己的身份,但是这变故,她却必须的应对,她怎么能够做到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流逝,而且还是因着她的缘故,她非得一辈子自责死不可。 “皇上,不……不能杀他, 鸟是我杀的,你要罚就罚我,这跟他没有关系,那鸟忽然闯进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的……” 上官妄尘抱着一丝希望解释着,刚刚这个男人还那么温和的安慰她,跟她说,她是他的皇弟,有他在,就不会有人再来伤害她,他还那么担心的让太医给她治脸上的伤。 他的相貌那样清秀温善,如同天上皎皎流光,他怎么能够忍心看着无辜丧命,怎么能够他的妃子如此猖獗逼人。 一双浅浅黑瞳深深地凝视着男人薄削绝美的唇瓣,那一张一合,吐字轻飘,却震的人心神跌宕。 “爱妃处事,可真是太过仁慈了。” 第7章 追根溯源 仁慈? 这两字入耳,恍若梵天魔音,让人心惊。 都叫人赔命了,还算仁慈? 那依着帝王来断,又该如何呢? 上官妄尘紧紧地攥着手心,难道这皇帝还打算让她也跟着赔命吗? 为什么? 一个人的怎么可以在瞬息之间翻脸这么快,明明片刻之前,还对她那样的温言软语,这不过须臾,就要因为一只鸟,而让她和她的侍从双双命丧黄泉吗? 到底是因为他御赐的鸟比较重要,还是因为他的女人比较重要。 上官妄尘忽然悲哀的发现,自己若是因此丧命,都有些糊里糊涂的。 抿了抿唇,她略略思忖,还是想要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然而不等她开口,帝王的声音已经先她一步响了起来。 “这只相思,乃是当初朕未登基之前,亲赴南诏国寻来的,这也就算了,它跟在珍妃身边,整整六年,不知为珍妃消解了多少的烦恼忧思,又带来了多少的欢乐美好,这样的美好,又岂是一条奴才的命可以换来的?” 帝王醇郁悠然的话音落,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慑于帝王君威,几乎不敢抬头,唯独上官妄尘和珍妃,一眨不眨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帝王。 只是,上官妄尘的心在这一瞬间跌落尘埃,清瞳也凉到了几点。 而珍妃却是心绪晃动,美眸闪过惊喜,果然,帝王最在乎的还 是她,她想的没错,一个区区质子王爷算得了什么,就算是王孙贵胄,又如何能比得上她珍妃荣宠至极? “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珍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不管她再怎么得宠,对方终究还是一个王爷,除了帝王,谁也不能擅自处置,这一点自知,她还是有的。 这也是方才,她为何要拿上官妄尘的贴身侍卫开刀,而不是直接处理上官妄尘。 多年伴君,圣意不可妄自揣测这句话,她可是很明白的,只要帝王不亲自开口,她绝不能提处置上官妄尘,否则,那些朝臣的唾沫星子,就足够把她淹死。 后宫不得干政,历来如此。 甭管 怎么说,上官妄尘还是个王爷。 “人常说,追根溯源,不管什么事情,要想处理的好,首先就得从源头开始,不然,若是以后主子犯了错误,统统由奴才代过受罚,那这些主子们,还不得都无法无天了?这偌大的上元,朕还怎么治理?” 帝王说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上官妄尘的心已然全部沉了下去。 众人也不禁都为上官妄尘捏了一把冷汗。 看今日的情形,这个刚刚苏醒的质子王爷肯定是逃不过去了,哎,还真是,人要是倒霉起来,抬个手都能飞来横祸。 就在这有人感叹,有人得意,有人悲伤的气氛中,帝王薄凉寡淡的声 音继续,“所以,公平公正起见,这件事情,朕必须给珍妃,也给三王爷一个交代。” 什么? 给三王爷一个交代? 众人一阵懵,就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着审判的上官妄尘,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拿三王爷给珍妃一个交代也就算了,这再给三王爷一个交代又是什么意思? 帝王流萤般生辉的重瞳微闪,转眸看向那几位太医,随口点了一位:“顾太医,你解释一下吧。” 那位被点到名字的太医先是一愣,继而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脆响跪在了皇帝面前,“皇上,不是,微臣不知,微臣没有杀相思鸟,皇上饶命。” 第8章 居心何在 上官妄尘看得更加晕了,这相思鸟又和太医有什么关系? 莫说上官妄尘,就连相思鸟的主人珍妃,此刻都搞不懂皇帝这是在做什么了。 却见皇帝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悦:“朕说是你杀了相思鸟了吗?” 那边的顾太医正一个劲儿的求饶,猛然听到皇帝说了这么一句,心口猛然一松,慌错道:“没,没,皇上没说,也真的不是微臣做的。” 帝王俊眉稍松,带着一丝无奈,“朕是让你解释,给三王爷用的是什么止血药?” 经过帝王这么一提点,顾太医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来,蓦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哎呀,皇上英明,皇上不说,微臣都差点忘了,三王爷脸上用的止血 药叫凝珠散,因为里面混入了绝世奇花海上花的花粉,所以止血效果特别好。” “而红嘴相思鸟对海上花的花粉极度敏感,一里之内就能闻到,而且会产生异于平常的兴奋,甚至还会陷入极度癫狂的状态,对人进行攻击,刚才娘娘的那只红嘴相思鸟忽然飞进来啄三王爷的伤口,应该就是嗅到了三王爷伤口上的花粉味道。” 顾太医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帝王抬袖冲他摆了摆手,示意够了。 上官妄尘这才如梦初醒,怪不得她正昏迷着,便感觉到又什么东西啄食她的脸颊,然后她才被痛醒,抬手挥开了那只鸟。 “所以,都明白了吗?”帝王长身站起,凝眸扫过众人,“相 思鸟之所以会丧命,一来是性情癫狂,失了心智,不会躲避,二来是三王爷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本能出手,力道自然不会太小。” 听到此刻,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纷纷彻悟一般点头。 上官妄尘怔怔地望着帝王,心潮涌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 珍妃有些失落的望着那只相思鸟的尸体,怏怏不乐,“皇上!” 事情的起因缘由是弄清楚了,可是这处置结果呢?方才帝王说她太仁慈,如今这绕了一圈,就算上官妄尘无辜,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吧? 帝王可是说好要给她交代的。 似是一眼就洞穿了珍妃的心思,帝王薄削绝艳的唇角轻勾,敛过一抹从容, 像是在告诉她,稍安勿躁。 下一刻,只见帝王眸光一冷,声音沉沉而出,“是非曲折既然已经弄清楚,那么有过错的人,就不能不罚!” 啊?还是要罚吗? 上官妄尘和释昀的心情刚刚松懈下来一点,又瞬间提了上去。 “朕刚才说过,追根溯源,这件事情寻上去,几位太医治病救人,自然无过,三王爷重伤昏迷,不省人事,更是无过,而释昀手臂负伤,仍然坚守在主子床前,虽然未能让三王爷免于袭击,但是其心可嘉。” “反而是你,”帝王蓦地话锋一转,冷冽地眸子掠向跪在地上的翠屏,“跟在珍妃身边多年,为珍妃照养相思鸟,朕记得,当年将红嘴相思送给珍妃 的时候,曾经告诫过红嘴相思的习性和禁既,亦是因此,珍妃宫中从不用含有海上花花粉的药物。” “今日你明知三王爷是被炸伤,失血甚多,太医很有可能会使用带着海上花花粉的奇药,作为珍妃的贴身侍婢,你竟对珍妃携带红嘴相思而来的事情毫不劝诫,试问你居心何在?” “饶是如此,珍妃还对你仁慈袒护,不曾问罪,可是你却推出三王爷,想拿三王爷做挡箭牌,像你这种阴狠婢子,朕如何能把你留在珍妃身边?” 帝王一声声说着,低醇的声音回荡在厢房之中,字字铿锵,句句在理,掷地有声。 翠屏一点没有想到结局会有这么大的反转,完全瑟缩在地上傻了眼。 第9章 还不想死 “三王爷贵为朕的皇弟,又是上元和妍蚩两国和平的象征,今日你将三王爷拖下水,明日你是不是还打算给朕也安个罪名?” 帝王的声音轻飘飘的,但说出的话却重重地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事到如今,站在帝王身侧伺候的苏总管也不禁冷汗涔涔,他自问跟在帝王身边多年,但帝王的处事方式每次总是出乎他的意料,这可真是君心难测啊! 开始的一席话,分明就是在涨珍妃的气焰,但却是一招欲扬先抑,处处挖坑,这样一来,既不算损了珍妃的颜面,也给了众人一个提醒,三王爷虽然是质子回朝,无权无势 ,但终究身份特殊,帝王都有意出言相互,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该稍加收敛了吧。 “皇上。” 珍妃泪痕犹未干涸的脸上布满难以置信,讷讷地喊了一句。 翠屏这才反应过来,死命地在地上磕头告饶,痛哭流涕:“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一时忘了海上花对红嘴相思的影响,皇上恕罪,娘娘恕罪啊,”翠屏哭着爬跪到珍妃的脚边,紧紧地攥着珍妃的衣角,“娘娘,您快帮奴婢说说情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知错了,下次一定会记得。” 珍妃兀自在帝王的话语中怔怔地出神,忽觉裙裾一紧,低头望 向涕泗横流的翠屏,秀眉蹙起。 想想帝王说的话也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翠屏跟她多年,不可能不知道红嘴相思鸟的习性,来此之前,也不多加提醒,害得她的相思鸟丧命。 如今帝王都已经这样说了,看帝王的意思,似是不打算再追究上官妄尘的责任,她又怎么再多说什么。 哼,也是个没用的丫头,张口咬人不成,反倒差点让她得罪了帝王。 心里辗转间,珍妃略一计较,凤袍袍袖一样,将翠屏挥开,怒斥:“你这丫头,平日里就毛手毛脚,粗心大意,本宫时常叮咛,却不入你耳,如今闯下大祸,还殃及了三王爷, 你让本宫如何包庇?” 言语间,珍妃眉眼中尽是痛心疾首,然而踢开翠屏的动作却是毫不留手。 翠屏骤不及防,被珍妃重重地踢到在地。 “苏公公,速速将人带下去,杖责八十,之后交由尚庭监发落。”丝毫不理会翠屏的哭喊告饶,帝王朗声对着苏总管吩咐道。 杖责八十? 这四个字在耳边轰然闪过,翠屏算是彻底地崩溃了,就她这种小身板,别说是杖责八十,就算是杖责五十都能要了她的命啊,更何况,尚庭监是什么地方,那都是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死了之后被送去火化的地方。 不,她还不想死。 死亡的恐 惧在一瞬间席卷全身,翠屏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将手中一直捧着地红嘴相思鸟往地上一扔,哭的越发的悲怆疯狂。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相思鸟不是奴婢杀的,是三王爷杀的,奴婢不想死,奴婢还不想死啊……” 无视翠屏的哭嚎,苏总管皱了皱眉头,对着几个小太监一挥手几人当即上前擒住翠屏,拉扯着往外走。 翠屏拼命地冲着帝王和珍妃的方向挣扎,不过眨眼,便是发髻散乱,满身狼狈,连鞋子都踢掉了一只。 眼看着软椅上的帝王和珍妃都岿然不动,在一边站着的上官妄尘是怎么都忍不住了。 第10章 不是明君 她扯了扯嘴角,对着那几个小太监赫然出声:“住手!” 紧接着撩开步子,上前一步,转头面向帝王,守在她旁边的释昀想拉她一把都没拉住。 像是思考了一下,上官妄尘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才一撩衣摆,对着帝王跪下。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众人一怔,要知道,刚才帝王进来的时候,众人都对帝王行礼,唯独三王爷巍然不动,怎么这现在又忽然下跪了。 而帝王却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俊美如俦的脸上不见丝毫意外,更不让她起身,只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上官妄尘抿了一下唇瓣,开口:“请皇上放过这个 女子。” 许是伤势未愈,身体虚弱,上官妄尘的声音沙沙哑哑地,让人听着有些别扭,低着头的释昀眉目轻动。 众人一片唏嘘,珍妃更是疑惑不解。 这个三王爷该不会是脑子吓傻了吧,翠屏方才可是还一意针对她,就连到了最后关头,还一直想把她拉下水,怎么她现在还反过来要个翠屏求情。 “给朕一个理由。” 帝王清眸浅浅,宛若灯下琉璃,朝着上官妄尘看过来。 理由吗? 上官妄尘微微垂首,她能不能说她是不忍心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消失? 虽然自从她醒过来,她就能感受到这个叫翠屏的女子有意针对 她,甚至是有些想让她受到处罚,而且她也并不喜欢这个女子,但是翠屏纵然有错,也错不致死,她做不到眼看着人无辜枉死。 她刚才一直冷眼看着,还以为珍妃会为翠屏求情,可是没有。 她实在是不明白,珍妃既然是翠屏的主子,又是皇帝宠爱的妃子,怎么就忍心看着一个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人去送死。 “我觉得……”上官妄尘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忽然又想到刚才苏总管说不能在皇帝面前称“你我”,抬手挠了一下脑袋,她像是想到什么,重新改了一下自称,“微臣觉得,皇上若是一个明君,就不应该滥杀无辜,一只死 去的鸟,就算性命再珍贵,也不该让活人给它赔命。更何况,人非那个什么……” 上官妄尘说着,忽然顿了一下,眉心微拢,脑子里好像有一句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帝王轻轻浅浅地望着她,见她半天想不出来,忍不住唇角轻勾,接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对对对!就是这一句,”好似醍醐灌顶,上官妄尘一拍脑门,浅黑色地清瞳雪亮,“不管是谁,还没有个疏忽犯错的时候,皇上这样一个改错的机会都不给人家,实在是有些称不上英明两字。” “三王爷!” 上官妄尘这一番不分大小的话说出来,苏总管吓得眼 皮一抖,连忙喊了她一声,生怕她在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不只是苏总管,在场的太医、宫人,包括珍妃,纷纷目瞪口呆。 放眼整个上元,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哪个人还敢对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偏偏,当事人却还是一脸懵懂,浑然不觉的样子。 帝王幽深的凤眸波涛潋滟,不见底色,只稍稍地瞥了一眼苏总管,苏总管当即吓得低头噤声。 修长的手指缓缓撑在鬓侧,看似闲闲地把玩鬓边明黄色流苏,帝王神色淡淡,不着喜怒:“你的意思是,朕若是执意要杀了这婢子,就算不上是一个明君,更称不上英明二字,是吗?” 第11章 不是做梦 一瞬间,上官妄尘只觉周遭气氛瞬息万变,无匹地威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帝王那不怒自威的声音,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一寸寸泛凉。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迎着男人那张俊秀绝尘的脸,上官妄尘咬牙,格外坚定地吐出一个字:“是!” 满室哗然。 释昀在上官妄尘的背后,紧张地扯了扯她的衣服。 说实话,上官妄尘自己也是紧张到不行,倒不是她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反叛,而是面前这个皇帝在顷刻间的喜怒情绪让她把握不透,且房间中这诡异压逼的气氛,让她莫名生出一种下一瞬,就要当场丧命的感觉。 终于,帝王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玉立而起。 上官妄 尘眼梢瞥着男人明黄色的衣襟晃动,在自己心湖上扬起一道道波纹。 “妄尘,你记住,你虽算是朝臣,但是更重要的身份是朕的弟弟,所以你应称朕为皇兄而不是皇上,对朕应自称臣弟而不是微臣,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上官妄尘愕然仰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迎上帝王深邃莫测的双眸,完全不理解帝王抓的重点是什么。 帝王睇着她,浅浅一笑,拂袖转身,“回宫。” “皇上起驾!” 苏总管扯着尖细的嗓子嚎了一声,心口一口气终于长长地吁了出来,眼角余光掠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上官妄尘,便紧急地跟上帝王。 这就完了? 上官妄尘摸不着头脑,心中也 不放心,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她索性豁出去,“皇上,不,皇兄,那个宫女……” 她扬手指着被太监擒着的翠屏。 翠屏亦是怀着希冀地目光望向沐浴在晨光中的帝王。 帝王回头,清透双瞳迎着曦光,衬托的明光色的龙袍也越发的耀眼,让人不敢直视。 “既然皇弟都说了,滥杀无辜不是明君所为,那朕又怎么能不纳忠言,再去做一个昏君呢?” “所以,皇兄答应放了她?”上官妄尘眼眸一亮,喜道。 “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珍妃,既然是你的人,朕就把她交给你处理。” 帝王说完,又对几位太医叮嘱了两句,这才拾步离去。 直到帝王的影子都看不到 了,释昀上前弯腰,将上官妄尘扶起来,上官妄尘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竟然,就这么容易,那个皇帝就被人给放了?她不是做梦吧。 “王爷,您的左脸伤的太重,加上之前就有顽疾,这段时间一定要格外注意,不可再有太大的表情了。” 顾太医见上官妄尘脸上的伤口处又有血丝渗出来,便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嘱咐道。 左脸蓦地一阵蛰痛,上官妄尘瞳孔骤敛。 哟!不是做梦。 这个皇帝,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他跟她说话的时候可以那样温柔,也可以那样果断杀伐,他笑的时候那样明媚,就像一个柔弱书生,可是他神情严肃的时候又是那样的威势逼人,恍然暗夜神 只。 上官妄尘不知道,此刻走在回宫路上的一行人,亦是各有各的想法。 帝王眸色深深,思绪飞远。 上官妄尘是十五年前上元派去妍蚩的质子,在她回朝的路上,有人埋下炸药,分明就是想以此挑起祸端。 上官妄尘若是死了,于情于理,上元都必须要向妍蚩讨一个说法,这其中交涉稍有误差,便会使得两国战火绵延。 如今,上官妄尘平安归来,却记忆全失,也不知是真还是有诈,一方面他需要防备着朝中有异心的人对上官妄尘再度下手,另一方面也需要好好地查一个这个上官妄尘,毕竟自小不曾打过交道,谁知晓这个上官妄尘心性如何?又或者她本就是妍蚩派来的细作呢? 第12章 心机太深 至于珍妃的那个丫鬟,平日里在宫中作威作福,仗着珍妃和杨国丈的势力,没少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若不是碍于太后,他早就做下处理了。 本想借着红嘴相思鸟的事情,处理了那个宫女,也给珍妃敲一个警钟,让她收敛一下,没想到上官妄尘竟然会给那宫女求情。 珍妃先前都明确的表达了要将上官妄尘的侍从杀掉抵命的意思,上官妄尘却不计前嫌的求情,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她居然还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出言顶撞,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若不是真的莽撞单纯,那此人的心机未免太深了些。 流光凤眸微微一眯,帝王蓦地抬袖撩开窗幔,对走在窗边的苏总管吩咐道:“传狱蓝进宫。” “是!” 软香轿内,珍妃满腹的愤然,今日之行,本是要随帝王看看热闹,没想到倒赔上了她最喜爱的红嘴相思鸟,虽然帝王先前承诺再给她寻十只一模一样的。 但是,新补来的鸟又怎么会是当初的? 那只死去的红嘴相思可是帝王少年时亲赴南召找来的,怕是今生都再难得那样的情怀了吧。 珍妃是越想越觉得生气,虽然当时被帝王说的无话可说,但是静下心来细细一想,杀死她相思鸟的直接凶手不但没有收到任何 惩罚,反而是她自己身边的宫女差点丧命。 而那个三王爷,明明是得了便宜,竟然还假惺惺地装好人。 这口气,让她如何咽得下。 同珍妃一样,被上官妄尘保下的翠屏也是又气又恨,虽说是她一时间忽略了相思鸟的习性,但是直接杀了相思鸟的人终究还是上官妄尘,凭什么帝王要罚她,却不罚上官妄尘,仅仅就因为对方是王爷吗? 她不服气,她一点都不服气。 自己今日差点被杀,可都是上官妄尘一手造成的,现在虽不会丧命了,但回宫之后肯定要受罚,此仇不报,她翠屏就算了白活了二十年了。 那个上官 妄尘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丑又笨,还失忆,不就仗着自己是王爷吗?哼,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质子王爷,她倒要看看上官妄尘能得意到几时。 毕竟是皇室,三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皇城,或许是见帝王对这个质子王爷的态度还不错,上官妄尘养伤的这些日子,除了偶尔有人送些东西过来探视,倒也没有人来为难。 上官妄尘亦是乐的自在,毕竟那一日见了皇帝就让她心惊肉跳,更不知传说中的皇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见也罢,也省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没了记忆,她的身世也是由 身边的人断断续续地讲给她听的。 她知道了自己的母妃是先帝的端妃,曾经很受宠爱。 她出生没有多长时间,母妃所居的繁逝宫走水,她的左脸被烧毁,太医们治了一段时间没有治好,她就一直戴着面具生活。 五岁的时候,她的母妃失宠,她就被送到了妍蚩国做质子,一直到不久前期满,她才奉命回来。 而在她离开的这十多年里,她的母妃也抱病离世。 她始终也没想明白,明明她是一介女儿身,又怎么会被当成王爷,是在她出生的时候,母妃对外撒了谎吗?不然,整个上元的皇室又如何都会以为她是男儿呢? 第13章 准时赴宴 可是,母妃为何又要这样做,仅仅是为了母凭子贵?还是另有隐情呢? 那么,母妃当初应该是对她抱有很大期望的吧?在她容颜被烧毁的时候,母妃是不是很难过? 这一切,她都无从得知,望着头顶的平闇天花,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那一个个的方格,空泛而又单调。 至于那天的那个珍妃,她也多少了解到了一些,据说珍妃是皇太后的外甥女,因为珍妃之父杨文昌一直在帝都为官,所以珍妃和帝王既是青梅竹马,亦是亲上加亲,若不是当年先帝直接帝王当太子的时候册封了太子妃,估计现在珍妃就不是珍妃,而是皇后了 。 青梅竹马,亲上加亲,又恩爱甜蜜,这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上官妄尘在脑子里这样想着,心里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忽然有点怀疑,那天她如果不求情,皇帝是不是真的会杀了珍妃的宫女呢?毕竟他那么宠爱珍妃,或许珍妃只需要一句话,他就会松口放人吧。 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多管闲事了呢? 脑子了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直到门口传来“笃笃”地敲门声,上官妄尘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进来。” 上官妄尘张口,这些日子,虽然她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但是声音却还是沙哑呈中 性的,很不舒服。 释昀说,应该是被炸药影响的缘故,她的声音比着以前略微苍哑了一下,或许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厢房的门被应声推开,伴着轻轻地脚步,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淡绿色婢女服的女子。 她叫碧纱,是前些天内务府送过来的婢女中的一个。 皇帝说,她身边只有侍从,没有贴身的婢女,日常起居太不方便,就给她送了几个人过来。 她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终究她是个女儿身,身边都是一群大老爷们的感觉的确有点奇怪,索性就从内务府送来的人中挑了两个留下来。 当然,这理由她可是不敢跟人说。 “王爷,太后娘娘宫里的陈公公传太后口谕,说今晚在永宁宫设下家宴,为王爷洗尘,皇上与诸位王爷都会到场,还请王爷准时赴宴。” “什么?家宴?” 碧纱的话音还没落,上官妄尘一下子就从软塌上跳了起来,慌张的鞋子都没穿,直接站在地上,表情复杂的看着碧纱。 说不出是想哭还是想笑,她刚刚还想着没人来招惹她正好,省的她去面对那些那人头大的问题,现在可倒好,不但要面对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还有太后和一大群皇子。 碧纱不知上官妄尘这是怎么了,赶紧小跑着上前,扶着上官妄尘在软塌边坐 下,跪在脚边为她穿鞋。 “王爷,陈公公现在还在中厅等着回复,王爷要去见一见吗?” 上官妄尘皱着眉头,小脸拧巴成一团,思来想去老半天,脑子都快想炸了,也没想出个逃避的好办法来。 而且这种事情,可以说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只要她还是三王府夫人王爷,那她就免不了要见皇帝,要见太后。 永宁宫是皇太后的寝宫,也是上元皇宫之内,规格仅次于帝王寝宫的宫殿。 “王爷,这样真的行吗?” 都已经走到永宁宫宫门口了,跟在上官妄尘身后的释昀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扯了扯上官妄尘的衣袖,小声问道。 第14章 出来吓人 上官妄尘抬手摸了摸自己疤痕纵横的左脸,又是心塞又是无奈,“这不行也得行啊,听他们说,面圣的时候若是吓到皇上,那是大大的不敬,若是吓到太后,那更是不得了,我可不想被扣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我丑我认了,所以就不能出来吓人。” 释昀哭笑不得地看着上官妄尘一跳一跳的背影,王爷失忆后还真是性情大变,以前她可是从来不会这样自嘲,丑都丑的理直气壮。 收敛了心思,在太监通禀过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踏入了永宁宫。 虽然上官妄尘还比规定的时间早了一点到达,但是可能是因为在太后宫中宴请的缘故,她进来的时候,该到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到了。 甫一 进殿,她还未及按着碧纱教的向帝王和太后行礼,就感觉到了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到她的脸上。 虽然一室的寂静,又隔着轻纱,上官妄尘还是能感觉到那一双双形形色色的眼睛中透露出来的情绪,有探询,有疑惑,有不屑,有鄙夷,有嫌弃,有轻蔑,亦有怨毒。 如果这些情绪都化作利剑,那她身上现在估计都被刺了无数个透明窟窿了。 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阵酸涩,她从小便身不由己,容貌被毁,远赴他国,再到如今的失忆,没有一个是她自愿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殿上的人,她大部分都没见过,可他们为何都要用这种眼光来看自己呢? 心中既悲凉又紧张,当 她上官妄尘也知道,任何的负面情绪对于此刻的她而言,都是无用的,懦弱和卑怯只会让这些人更加瞧不起自己,今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上官妄尘索性挺直了腰杆,大大方方地走进大殿,纵使一身男装又穿着裹胸的她看上去有些清瘦娇小,但是这挺胸抬头的动作,凸显出了她的“胸肌”来,倒也别有一番风骨。 这间宫殿格外的大,从门口到大殿中央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上官妄尘竭力的端出自己的架子往前走着,等到她走到大殿中央的时候,殿中几位王爷的目光也稍稍有了转变。 从不屑轻嘲到赞许和意味深长。 透过遮面的轻纱,上官妄尘一眼就看到了 坐在席位正中央,一身龙袍的帝王上官云峥,多日不见,这位少年帝王似乎是越发的俊逸不凡。 “儿臣给母后请安,皇兄金安,皇嫂万福。” 按着来之前碧纱教给她的,上官妄尘对着高位上的三个人行礼问安。 “奴才释昀参见太后,皇上,娘娘以及各位王爷公主。”释昀跟在上官妄尘的后面行礼屈膝。 “嗯,起来吧,”帝王扬了扬袖,凝向上官妄尘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的疑惑,“宫中并无风沙,为何要带帷帽?” 帝王的话音刚落,周围就起了一阵低低私语。 果然,上官妄尘就知道,她一进来,众人必定会注意到这个问题,毕竟帷帽这种东西是只有女人才会用的,她一 个“大男人”戴上,肯定怎么看都会奇怪。 抿了抿唇,她躬身低头,“回皇兄,臣弟脸上伤痕未愈,太医说最近不可带面具,而今日母后和皇兄忽然召见,臣弟唯恐面目丑陋,冲撞了皇兄和母后,所以才会带着帷帽入宫。” “老三倒是想得周到,但也无碍,你幼时灼伤的模样,哀家倒也见过,横竖是自己家的孩子,哀家又哪有嫌弃之理,赶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一个慈爱又略带温情的女人声音从远处逶迤飘来,不用说,说话的人自然是太后。 这样的要求,自是无法拒绝,上官妄尘只能低着头称是。 只是,在她抬起头准备往前走的一瞬间,她就发现了一个很是纠结的问题。 第15章 丢死人了 帝王坐在席位中间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在帝王的两侧,各坐了一位身穿凤袍,眉目精致,如花似玉的女子。 刚才太后说话的时候,她一直谨记着碧纱所教规矩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故而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说的话。 而且不巧的是,单从面相上来看,上官妄尘根本分不出谁的年龄大,谁的年龄小,两个女子此刻又都望着她,眉眼含笑。 所以,到底谁是太后,谁是皇后? 哎,她到底是该说太后长得太年轻,还是该说皇后长得有点急呢? 关键是,这两个人的衣服和气质还那么像,都是凤袍加身,都是端庄矜贵。 怎么办? 她到底该对谁喊太后,对谁喊皇后。 心潮起伏之间,人已经走到了近前,上官妄尘掩在轻纱之后的眼睛微闪,迅速做出了判断。 她忽然注意到,帝王右手边的女子旁边还坐着另外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上官妄尘是认得的,正是她日前曾经见过的珍妃。 珍妃既是帝王的后妃,那她坐在帝王的右边,就说明帝王的右手边坐的该是后妃。她还得,以左为尊,太后是帝王的母亲,必定是要坐在帝王的左边,而且,右边的女子细看上去似乎是比左边的女子要年轻一些,也更漂亮一些。 所以,坐在帝王左手边的必定 是太后,而坐在帝王右手边的,必定是皇后。 这样想着,上官妄尘也就不再由于,直接拾步走到了帝王左边的女子面前,俯首施礼:“母后!” 然后,就在上官妄尘喊出这一句话的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继而,殿中便发出一阵爆笑,就连寡淡清冷的帝王都忍不住唇角抽搐,俊美如俦的脸上挂着似哭似笑的神情。 更有喝着茶的王爷和公主直接将水喷了出来,呛得直咳。 珍妃手执丝绢,轻掩着唇角,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她实在没有想到,上官妄尘一进门就丢了这么大一个丑。 一瞬间,上官妄尘的大脑一片空白,愣 愣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跟着她过来的释昀也同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众人都在笑什么。 “三哥,那是皇嫂。”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个温柔又压抑着笑音的男声传入上官妄尘的耳朵,上官妄尘的脑子嗡地一声,终于反应过来。 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袍少年正冲着她微笑,上官妄尘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朵根。 天呐! 千思万想,她还是把人给认错了,把皇后当成了太后,真是丢死人了,如果现在有条地缝,她肯定马上就钻进去。 不过,也幸好她带着帷帽,所以她脸红也没人能看 得到。 这一刻,与上官妄尘同样尴尬的,当然还有坐在她对面的皇后,皇后本就比帝王年长几岁,而且本身相貌也比较成熟,和皇帝在一起的时候,难免看上去就比皇帝显得大上许多。 宫中年轻貌美的妃嫔如天上浮云,层出不迭,对于皇后而言,年龄、显老,就是她的心病,如今被上官妄尘直接捅破,将她与帝王的亲娘直接混淆,她心中的气郁可想而知。 反观太后,本就貌美,生下帝王的那一年她才十五,再加上后来保养有致,帝王孝顺,她自然看上去就先年轻出挑,上官妄尘会产生这样的判断,似乎是也没什么毛病。 第16章 无伤大雅 “很好笑吗?” 就在上官妄尘挠头想着,该怎么化解尴尬场面的时候,帝王已经不知何时敛尽了面上情绪,沉声开口。 不过刹那间,喧腾纷攘的大殿迅速回归沉寂。 上官妄尘怯怯地抬起眼梢,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脸色不悦的皇后,又看了看帝王,糟了,她好像又闯祸了,上次就惹了帝王的女人不开心,结果差点害得释昀丧命。 这次她一出口,又惹得帝王的另一个女人不开心,而且这次的这个女人比上次的地位更高,好像更加不好收场。 苍天呐! 她就说她不能见这些大人物,就她的这张嘴,迟早得把自己的小命给送掉不可。 唯恐再牵连释昀,或者是在王府里教她规矩,这次没有跟来的碧纱,上官妄尘赶紧张口解释,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母后,皇兄,你们不要生气,臣……哎呀,不对,我不是故意的,碧纱和释昀他们把该教我的都教了,但是我的脑子太笨,都没记住,而母后看上去又那么年轻,所以我才会把母后和皇嫂给认错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们要生气,要罚就罚我好了,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 上官妄尘的一番话,直把太后说的一愣一愣地,但她的心情似乎是不错,和蔼温善地看着上官妄尘,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 “你这孩子是不是吓傻了?你在外受苦十五年,是我们上元的功臣,如今又大伤初愈,哀家心疼你都来不及,又罚你做什么?” 嗯?不罚的吗? 上官妄尘有点气虚,她无意中挥手打落一只鸟,都差点要人命,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太后认错,闹了这么大的笑话,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眼梢瞥了瞥不发一言的帝王,上官妄尘的声音有点怯怯地,她真的是上次给这个阴晴不定地帝王吓怕了。 “可是,儿臣把母妃和皇嫂都给弄错了,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像是洞察到上官妄尘的畏惧不安,沉默的帝王终于悠悠开口:“三皇弟在外多 年,一直未曾见过母后和皇后,对于上元的服饰品阶也所知甚少,初次见面,闹个笑话也无伤大雅,众人都入席吧。” 这个小小的插曲就这么轻松的过去,伴随着帝王一声令下,诸位王爷公主也都纷纷入席。 在上官妄尘入座前,太后对着珍妃使了一个眼色,珍妃当即敛了姿容,起身,走到皇后那边的下手入座,而将太后这边的位子空了出来。 上官妄尘这才想起,珍妃是太后的外甥女,方才坐在太后的身边,定是因为宴席还没开始,两个人在话家常,如此一来,白白让她给误会了。 咳咳,这应该是今年干的最丢人的事情了。 上官 妄尘走向太监为她安排的位子,正要坐下,太后却朝她招了招手,特别慈爱,特别温柔地喊:“妄尘,你坐这儿,到哀家的身边来。” 那股亲切劲儿,让上官妄尘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了,好像这个太后就是她的亲娘一样。 只是,那么打眼的位置,确定不会是将她给捧杀了吗?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果然,她还没抬腿走过去,就听到一个女声不满地撒娇道:“母后,平常可都是星儿坐在你身边的,三哥一回来,你就不要星儿了吗?” 那娇滴滴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清脆悦耳,虽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嗔,但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不自在。 第17章 要截胡吗 上官妄尘回头,就看到一个身材玲珑,面容娇俏的女子,一身火红色轻罗长裙,衬托的她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火蝶。 此刻,正盈盈地朝着太后的方向走来。 太后闻言,凝眸望向女子,佯装不悦:“晚晴丫头,当着你这么多皇兄的面,怎么能任性无礼?你都在哀家身边坐了那么多年了,老三在外辛苦多年,如今返回上元,哀家厚待些,也是理所应当。” 说着,太后径直拉住上官妄尘的手腕,携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那名唤作晚晴的公主听到太后这样说,竟也不恼,反而是笑呵呵地打量了上官妄尘。 “母后别不开心嘛,晚晴不过是见三哥有趣, 跟三哥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三哥是上元的功臣,晚晴又怎么会真的和三哥争风计较呢?” 上官晚晴一面说着,一面从宫女手中接过酒盏,转头望着上官妄尘,笑意明媚,两颊卷起小小梨涡,“三哥,我叫上官晚晴,在兄弟姐妹中排行十二,你以后可以直接叫我晚晴,也可以和九哥一样,叫我小十二。” 上官晚晴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白袍少年。 上官妄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赫然发现,这个少年正是方才提醒她的人,原来他就是上元的九皇子上官允尘。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上官妄尘隔着面前轻纱微微颔首示意,算 是打个招呼。 上官晚晴将目光收回,再度投向上官妄尘,“好了,现在三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今夜的家宴乃是母后和皇兄专门为迎接三哥所设,一会儿他们这些人肯定会给皇兄敬酒。” 空出一只手,上官晚晴对着在做的王爷公主扬指一滑,“说不定三哥就被他们灌醉了,我可不想三哥到最后醉醺醺地都分不出我是谁,所以我要做第一个向三哥敬酒的人。晚晴恭喜三哥能够平安归来,福体安康,三哥,请!” 上官晚晴说着,轻罗水袖轻掩,作势就要将杯中酒饮下。 而这边上官妄尘见状,也不好推却,便信手执起桌边杯盏。 “等一下!” 醇郁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流泻,上官晚晴不满地皱着眉头,望向殿中那位尊贵的权利最高者。 “皇兄要截胡吗?” 上官妄尘也颇感不解,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清瞳流动,眼眸如波。 殿中众人忍俊不禁,这皇宫中除了十二公主上官晚晴,实在是鲜少有人会用这样的语气和皇帝说话,哪有人说皇帝的命令是截胡。 连太后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骄纵的丫头还真是被她给宠坏了。 帝王神色不动,似乎对上官晚清犀利的说话方式也习惯了,凤眸轻掠,给了旁边的苏总管一个颜色。 苏总管眸光轻闪,当即领会,提了早就准备好的银壶,又取了 一只新杯子,将壶中茶水倒了一杯,奉给上官妄尘。 帝王也在此刻朗声解释:“三弟伤势初愈,伤口还未完全长好,不宜饮酒,今日就暂且让她以茶代酒。” 众人恍然。 上官晚晴见状,收敛了情绪,这才继续扬袖喝下。 上官妄尘从苏总管手中接过茶杯,虽然心里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儿。 帝王真的对她这么好吗? 还关心她能不能饮酒? 虽然心中存着疑惑,但上官妄尘还是一仰头,将杯中茶水尽数吞了下去。 只是,清澈的茶水入喉,蓦然洇起一阵苦涩,上官妄尘差点没给吐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茶,竟然会这么苦。 第18章 都嘲笑我 上官晚晴敬完酒,对着上官妄尘调皮的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返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而上官妄尘也在太后的身边坐下。 晚宴便正式开始。 帝王逐一向上官妄尘简单介绍了一下在坐的各位王爷公主,上官妄尘虽然一时间无法记全,但也都一一打了招呼,尽量的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 趁着这个当口,她才敢认真的看了一下在帝王左侧坐着的皇后,虽然面向看上去有些老成,但还算端庄耐看,一身锦绣织就的凤袍,衬得她威仪万千,的确有凤仪天下的姿态。 看那珍妃虽然比皇后长得美艳,但却没有皇后的端庄大方。 这样气质脱俗的女子与 君威凛然的上官云峥相配,倒也真的算得上是璧人一双。 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上官妄尘落座后就主动举杯向皇后敬茶赔罪,皇后也拿出了国母的架势,大方的应承上官妄尘。 当然,这种场面之下,她不大方也不行。 心思单纯的上官妄尘自然料想不到,她甫进门时的那个两个字,已然把这位皇后开罪了。 “哀家都已经说了,今日是家宴,众人都不必拘谨,多吃一些,尽兴才好。” 太后亲昵地拍着上官妄尘的手背,笑吟吟地对着众人说道。 “唔,放心吧,母后,晚晴才不会跟你们客气呢。”上官晚晴许是平时随意惯了,也不顾旁边宫女 的阻拦,豁然站起身,抬手夹了一条鸡腿到自己碗中,两口就把自己的嘴巴塞的满满当当。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帝王瞥了一眼她的吃相,一脸嫌弃。 “那可不好说,上次百花宴的时候,我和五哥一桌,五哥就把我的鸡腿抢走了。”上官晚晴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并向席上的一个青衫男子翻了一个白眼。 “冤枉啊!”青衫男子苦笑道,“为兄还不是怕你小小年纪吃的太多,把身体给吃坏了。” “就是,你看看你现在,都快成个小水桶了,怕是再过两年,连驸马都找不到了。” “所以啊,晚晴,你可得好好控制一下 。” 几位王爷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在打趣着狂啃鸡腿的上官晚晴。 上官晚晴都快委屈死了,一只小手攥着鸡腿,另一只油乎乎的小手晃了晃旁边上官允尘的白袖子,“九哥,九哥,你看他们都嘲笑我。” 上官允尘垂眸看了看雪白衣袖上的油爪子印儿,清秀的脸上写着郁闷,只得温声道:“好啦,皇兄们也都是为你好。” “哼!” 上官晚晴不服气地松开手,小爪子朝自己脸上一抹,登时满脸油渍,“连九哥也不帮我,不跟你们玩儿了。” 说完,气鼓鼓地低头,继续啃自己的鸡腿。 上官晚晴平日里就是个又淘气又骄纵的小丫头,众人也 常拿她说笑,如今看到她像个花猫一样,不禁都笑了起来。 上官妄尘瞧着这位公主,掩在轻纱后的唇也不禁弯了起来,想不到在这深宫大院之中,还有如此率性活泼的公主。 一时间,大殿中紧张肃静的气氛竟都一扫而空,转而变得生动起来。 “你这个丫头,惯会撒泼耍性子,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太后看似训斥,语气中却带着浓浓地宠溺。 这个上官晚晴,其实并不是先帝之女,而是先帝的弟弟靖南王的女儿。 靖南王妃当年难产而亡,靖南王与王妃鹣鲽情深,在王妃死后悲痛难抑,面对不了这个女儿,就请命带兵打仗,两年后便战死沙场。 第19章 没一点数 太后见这个孤女可怜,也就将她带回了皇宫,在自己膝下抚养,视如亲生。 上官晚晴生性活泼,大大咧咧,众位皇子和公主都很是喜欢她,把她当做自家姐妹,先帝索性就收她为女,排入了皇室子女的行列中。 因为只有上官云峥一个儿子,又是从小看着上官晚晴长大,所以在太后的心中,上官晚晴也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无异。 相较于其他的皇子公主,太后对于上官晚晴的宠爱自然便多了几分。 “晚晴哪有撒泼,分明就是这几位皇兄刻意取笑晚晴,”上官晚晴不满地噘着嘴,“三哥,你说是不是?” “啊?” 忽然被点到名 ,上官妄尘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紧张地连忙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有点无措的对上众人各异的目光,她张口,也不知道该回答是亦或者不是。 “你看把老三纠结的,你可别为难她了,自己往那儿一坐,凳子陷几寸,心里没一点数吗?” 就在上官妄尘不知所措的间隙,高位上的帝王悠悠然出声。 只是,帝王这句话一出,众人的笑声越发浓重起来。 “皇兄!” 上官晚晴特别不开心地冲着帝王喊了一声,她这位尊贵的皇兄,每次都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用不带刺的刀子直戳她心窝,太毒了。 上官妄尘正在那儿发慌, 陡然听到皇帝这样说,又是好笑又是同情这个小十二,被自己的兄长这样戳,到底是不是亲的啊? 这个男人可真是太毒舌了。 就在这时,太后身边伺候的陈公公上前,低低地对太后道:“娘娘,是不是该检查文牒了?” 猛然听到“文牒”两字,大殿中本来还欢乐的气氛忽然又被一抹紧张覆盖。 众人的目光再次凝聚到了头戴帷帽的上官妄尘身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按道理说,这些人应该是在等待着上官妄尘将文牒拿出来让太后和帝王验收,毕竟文牒是两国和谐往来的象征,也代表着一个质子的身份。 换句话说,只有 上官妄尘将十五年前从上元带走的文牒,和前些日子质子期满妍蚩批发给她的文牒呈给皇帝,皇帝验收确认之后,才能确认肯定她的身份。 但是由于上官妄尘回来的路上遇袭,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养伤,也就没有将文牒呈上,所以才拖到了今日。 幸好,虽然回来的路上发生爆炸,但是文牒一直带在释昀的身上,故而得以保全。 今日进宫之前,释昀就已经给她说了,太后为了确定她的身份,肯定会按例查她的文牒,她出门的时候也就让释昀把文牒给带上了。 如今听到太后身边的陈公公这样说,上官妄尘自然也不怠慢,回头看 了一眼释昀,释昀当即解下了身后背着的小包袱,交给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站起身,在无数目光照射之下接了包袱,解开,拿出里面用明黄布帛包着的东西,呈给陈公公。 陈公公接了布帛,走到太后和皇帝中间,躬身:“请皇上和太后娘娘过目。” 殿中众人屏息以待,各怀鬼胎。 帝王兀自品着香茗,未动。 太后扬袖示意上官妄尘坐下,伸手握了握上官妄尘的手腕,特别亲切慈爱地说:“妄尘这些年来在外辛苦了,如今重返上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哀家和皇上都是你的家人,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不能见外,要和哀家说才是。” 第20章 如何证明 “是啊!不但母后和皇兄,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都是三哥的家人,三哥日后可不要跟我们生分才是。” 太后的话音落,人群中当即有一位公主附和道。 “没错,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母后,照臣妾来看,王爷温润谦谦,又待人慈和仁厚,大有上元皇室风范,这文牒不查也罢,肯定是错不了。” 珍妃睨着上官妄尘,笑语如风,大胆提议道。 “珍妃说的有理,朗朗乾坤,又有什么人敢欺骗皇上和母后,看三王爷自信满满的样子,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殿中的女人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极尽言语之利,看上去一个个都是在为上官妄尘 作担保,一副满是信任的样子。 但是她们的语气和那说话的样子只让上官妄尘一阵恶心,她怎么都觉得这些女人没有那么好心,一个个都像是在等着看她的好戏。 至于她们期待的结果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是只要她出岔子,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女人肯定就会很开心。 她真是不明白,她这初来乍到的,怎么就招惹了这群女人,让她们都拿出这种态度,她若是真的被拆穿处死,她们就真的很好受吗? “皇嫂,皇姐,你们这是干什么?” 上官晚晴咬着一根手指头,疑惑地望着争相起哄的珍妃和皇后等人,连她都听出了这些话中所带的刺 ,隐隐觉得不舒服。 太后眉心动了动,出声阻止,“好了,不必你们多言,哀家也知道老三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按着祖宗定下的规矩,这文牒还是要查一下的。” 太后缓声说着,示意帝王。 帝王这才慢悠悠地将手中杯盏放下,面无表情的掀开明黄色布帛,随手拿起一本文牒查看,而太后则拿起了另外一本。 不过是转瞬的功夫,除了上官晚晴,众人都觉得有百年一样漫长,紧紧地盯着帝王和太后的表情,生怕错过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上官妄尘紧紧地攥着手心,文牒她在来之前就研究过,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殿中的这种气氛 还是让她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终于,帝王将手中的文牒合上,放回到明黄的布帛之中,太后亦是紧随其后。 “嗯,文牒没有任何问题。” 在众人的期待之中,帝王薄削绝艳的双唇缓缓启动,吐出这么一句话。 殿中的人,也因为帝王的这句话,神色各异。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高兴,有人失望,也有人疑惑。 就在上官妄尘和释昀刚刚松懈下来的时候,却听帝王醇厚的嗓音继续流转,原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人没有任何问题。” 帝王凤眸轻掠,清瞳流光,斜斜地朝上官妄尘撇过来,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但却敲的上官 妄尘头脑轰鸣。 这话什么意思? 不能说明人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他是发现什么,怀疑什么了吗? 上官妄尘在轻纱后吞了一口口水,心跳徐徐加快。 “皇帝说的没错,”太后神色不变,但却默然点了点头,“众人皆知三王爷自小毁容,戴着面具生活,五岁之后又被送到妍蚩,十五年不见,谁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而且,回来的老三又失了忆,莫说是从前的事情,就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了,这样的情况下,又如何证明,你就是上官妄尘呢?” 顺着帝王的话,太后一句句说出来,眸光转向上官妄尘,精锐明亮的凤眸中裹挟着几许打探。 第21章 不容混淆 不过就在这顷刻之间,热闹的大殿就变得鸦雀无声,死气沉沉。 众人无不面色复杂的看向上官妄尘。 珍妃原先听帝王说文牒无误,还有些失望,可如今听到帝王和太后这般质疑,心底又开始有些小小的雀跃。 众位皇子公主亦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上官妄尘,不知道她该怎么自证清白,其实,这个还真的是挺难的。 许是殿中的息合香燃尽了,有宫女轻悄悄地走过去,将炉中的香给换掉。 站在上官妄尘身后的释昀早就苍白了脸色,一颗心跳的飞快。 上官妄尘垂着眼帘,攥紧了手心。 此时此刻,她如何能不明白众人的意思。 她和释昀自小离开上元,在妍蚩长大,谁知道他们在妍蚩有没有被人调包,或者说在回国的路上,发生爆炸的时候被调了包,又或者,他们本就有可能是妍蚩派来上元的细作。 毕竟文牒是死的,人是活的,文牒又不能开口说话,说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上官妄尘。 其实,不只是太后和众人疑惑,她自己也特别的疑惑。 失去了记忆,她对于自己的身份,对自己的过去,都充满了疑问,她比太后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是不管事情的真相怎样,她现在必 须是上元的三王爷上官妄尘,不然,她必定要遭到灭顶之灾,不光是她,还有跟着她回来的释昀,下场必定都是惨不忍睹的。 而且她这个质子的特殊身份,还会牵涉着上元和妍蚩两国的关系,如果她不是上官妄尘,或者她的女子身份被爆出来,两国势必会马上剑拔弩张,说不定还要有无辜的人为之丧命。 所以,上官妄尘这个身份决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 深吸了一口气,上官妄尘傲然挺身,凝望着端坐于自己上方的帝王和太后:“回太后娘娘,妄尘自醒来就一直待在三王府,对于过去的事情没有丝毫的记忆,所以,妄尘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妄尘自认没有……” 就在上官妄尘作出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侃侃而谈的时候,忽然,大殿之中传来“噗通噗通”一阵异响。 上官妄尘的话被中断,愕然回头,就看到殿中侍立着的宫女太监全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就连席位上的皇后、珍妃以及几位公主都栽倒在了桌旁。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允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懵怔地望着倒在他臂弯上的上官晚晴,愕然出声。 “来人,快护驾,有刺客!” 五王爷脸色大变,豁然站了起来,一边对着殿外大喊,一边作势护在太后和帝王身前。 其他几位王爷也纷纷站了起来。 大殿外的禁卫军闻声,纷纷拔出长剑,冲了进来。 帝王长身而起,凤眸稍敛,明黄色衣袖轻扬,“没事,都退下!” 禁卫军统领迦蓝看到殿中异状,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帝王既然下令,也就不敢多言,当即带着禁卫军退了出去。 上官妄尘和其他几位王爷满脸的问号,疑惑不解。 皇帝和太后不让禁卫军入殿保护,难道就不怕出什么差错吗? 一直扶着上官晚晴的上官允尘张了张嘴,刚想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已有人率先出声打断了他。 “这下子能够完全确认她就是妄尘,母妃也该放心了。” 帝王云淡风轻地说着,转眸看向太后,薄薄的唇瓣略略一勾,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温煦而动人。 “嗯。”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度伸手抓住上官妄尘的手腕,眉目慈和道:“妄尘,哀家和皇上做着一切,也都是为了上元,皇室血脉,实在不容混淆,让你受惊了。” 啊?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上官妄尘被搞得云里雾里,刚才这母子俩说怀疑她的身份, 她可以理解,只是她还没想到什么方法自证清白,怎么就被认定了? 而且这一屋子的人昏迷不醒,真的没有关系吗?太后和皇帝就不担心? 不但上官妄尘不解,其他几位王爷亦是一片愕然。 帝王伸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茶壶。举步离席,衣袂轻摇,步履如风地朝着殿中摆放香炉的案几走去。 抬手掀开香炉的盖子,帝王信手将茶壶中的水倒入香炉之中,将里面未燃尽的熏香浇灭。 随后又从袖袋中取了一块香料,放入另一个香炉点燃,盖好香炉的盖子,帝王这才提着水壶走了回来。 不知道帝王新放进去的是什么香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大殿中就清香充溢,荡人心脾,那些昏倒的公主皇妃、宫女太监,竟然也都慢慢地苏醒过来。 “方才让大家受苦了。” 眼见众人都逐渐苏醒,恢复神识,太后和帝王对视一眼,这才波澜不惊地开口解释,“诸位可能曾经听说过,先帝幼时曾身患顽疾,太医院苦医数年无方,后来是以为来自滇南的术士以奇药治好了先帝的病灶。” 众人听太后说着,纷纷点头。 先帝幼时被疾病所缠,几乎丧命,这是很多人都曾听说过的事情。 “可是诸位 可能不知道,先帝经那术士的奇药治好之后,迷药荼蘼香就对先帝没了作用,而且不但先帝如此,先帝的所有儿子都遗传到了这一点。” “方才哀家让宫人所焚之香,正是无色无味的强效迷香荼蘼香,因为哀家事先服下了解药,所以才会安然无恙,而殿中不是先帝子嗣之人,自然都会中荼蘼香昏迷。” 经过太后这么一解释,殿中众人自然恍然大悟,明白了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怪不得众人忽然昏迷,怪不得太后和帝王一点都不着急,怪不得太后和帝王忽然承认了上官妄尘的身份,原来是上官妄尘中了荼蘼香也没有昏迷,这可不就是先帝的子嗣了。 众位王爷显然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对荼蘼香免疫。 这简直就是活了二十年,忽然砸到头顶上的一个惊喜啊! 睨着众人的神色,太后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本来哀家并不像将这件事公开,毕竟众位王爷身为皇室血脉,身边难免会有些有心之人,隐瞒这个秘密,说不定在关键时候,还有意外救命。只是今日为了上元,哀家和皇上才不得不公开,还希望诸位莫要埋怨哀家。” 众位王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宇间情绪低低流转。 第22章 闹鬼不成 因为众人都多少吸入了一些荼蘼香,事后虽然有清香解毒,但太后还是唯恐毒气伤身,所以晚宴也就没有再进行多久,太后就让众人回去休息了。 走出了永宁宫,上官妄尘仰头望了一眼头顶皓月。 本来闯过了死关她是应该高兴的,但是她却是一丁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过了太后和皇帝的那一关,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一关。 太后明明说,先帝的儿子是对荼蘼香免疫的,而且她也眼睁睁的看着众位公主昏迷,那么她明明是女儿身,却没有昏迷,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她是先帝的女儿,这也是很不合理的。 可是,如果她不是先帝的女儿,那她又是谁呢?又怎么会对荼蘼香产生免疫?上官妄尘脑子里冒出一大堆大胆的想法。 “王爷,你怎么了?” 走在上官妄尘身后的释昀见她忽然停住,也连忙顿住了脚步,出声询问。 “释昀,你说我真的是三王爷吗?” 上官妄尘转过身来,微微仰着头,透过帷帽上的轻纱,迷惑的望着释昀轻轻说出。 释昀神情一愕,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紧张地压低声音:“王爷,太后和皇上都已经肯定您的身份了,您失了记忆,可不能乱说,这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莫说是属下的性命,就连王爷自己都岌岌可危了。” 陡然被男人捂住了 口鼻,虽然是隔着一层轻纱,上官妄尘还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男人手心传来的温度,以及男人手指的微微颤抖。 惊觉自己失言,她也慌乱地点点头,并示意男人将手拿开。 释昀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赶忙把手收回,一脸愧疚:“王爷,对不起,属下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着急,所以才会如此,还请王爷恕罪。” “好啦好啦,什么醉不醉的?你又没有喝酒,哪里有醉?”上官妄尘收敛心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帷帽,特别大方地对释昀摆了摆手,笑着同他开玩笑。 释昀知道她是为了缓解气氛,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王爷不生气就好,属下以后一定不敢了。” “都说了没事,我又不是珍妃和皇上,哪来那么容易生气?我知道你是着急,也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我以后不会再乱说了,免得还无辜牵连了你。” 上官妄尘揉了揉鼻子,表情甚是严肃的思索着,她现在是真的明白了,在这个深宫里,话是不能乱说的,因为你绝对料想不到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 哎,也幸好,她今夜在太后的第一轮威逼之下没有屈服认怂,要是太后开口质问的时候,她就怂成一团,把什么都说出来,岂不是自己就把自己给玩儿死了。 好险好险。 “王爷,这话也是不能乱说的。”释昀皱眉提醒 ,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无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跟着这么一个主子,迟早得死在这张嘴之下。 “什么话?”上官妄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您怎么能说皇上和珍妃容易生气呢?”释昀把声音压得低低地,“这让人听去,可是不得了。” “这不是事实吗?他们就是爱生气啊!你看那天,因为那只相思鸟,他们都快气死了。” 天呐! 释昀无力扶额,他们家王爷以前明明是个温润有礼的翩翩佳公子,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爷,在皇宫里,那个字也是不能说的,碧纱不是之前就告诉您吗?” “那个字?”上官妄尘怔了怔,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才意识到所谓的那个字是指“死”字。 对哦,碧纱之前说,“死”字在皇宫里是忌讳。 其实,在碧纱说的时候,她就特别的不能苟同了,这个世上谁不会死呢?就算是忌讳,那也不肯能把这件事情避免掉,对不对,再说了,字造出来就是让用的,偏偏这个邪门的皇宫还这不让说那不让说。 嘁,不就不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上官妄尘瞥了一眼紧张兮兮地释昀,勉强把游到嘴边,准备辩驳的话压了下去。 转过身往前走,却又忍不住自己小声嘀咕:“明明是实话,还不让人说了,哼哼 哼。” 两个人沿着路经继续前行。 因为太后之前留下上官妄尘说了一会儿话,所以他们便比别的王爷公主出来的晚了一些,现在除了能看到那些不时巡逻的禁卫军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人经过了。 夜风习习,不停地吹打着沿原路返回的两人,也偶尔撩起上官妄尘头上顶着的轻纱。 蓦然,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眼前轻纱撩动,借着着影影绰绰地宫灯光亮,上官妄尘赫然看见一个匾额上书写着的三个烫金大字。 繁逝宫! 上官妄尘的心陡然一震,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地停住。 繁逝宫,据说是她的母妃生前居住的宫殿,在她五岁之前,亦曾经在这里居住。 穿过十五年的沧桑,这座宫殿仍旧屹立在此,可是昔人却已不复,当年曾经获得荣宠,后又失宠的女子,早就不在了。 一如繁华逝去,空留下一片斑驳。 “王爷?” 释昀抬头,同样看到了那三个烫金大字,心中咯噔一跳,见上官妄尘发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想进去看看。” 背对着释昀,上官妄尘凝着那三个字,轻声说道。 “这……王爷,”释昀面露难色,“三更半夜的,听说繁逝宫虽然无人居住,但是在端妃娘娘仙去之后,这里就成了禁宫,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禁宫?” 上官妄尘眉心一拢,不 解,“我母妃又没有犯什么事情,繁逝宫怎么会成为禁宫?” 释昀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奈何,“属下跟王爷一样,刚刚从妍蚩回来,对上元皇宫里发生过的事情所知不多,但是听府上的下人说……” “说什么?” 上官妄尘最不喜欢别人说话说到一半,有些不悦地追问。 释昀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解释:“属下听人说,自从端妃娘娘仙去之后,这繁逝宫就有些不干净,经常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所以皇上就下令把这里封了,除了皇上身边的大宫女会偶尔过来打扫,就没有人再进去。” “不干净?”上官妄尘面露惊诧,“这里难道还闹鬼不成?” “所以,王爷,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不说这座宫殿诡异,就说它是一个禁宫,咱们也不太适合进去。您若是真想进去看看,咱们不妨等到明日,您向皇上请示一下,再进去也无妨啊!” 望着眼前这座庄严宫殿,上官妄尘犹豫了一下,但想着释昀说的也不无道理,就算她想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回自己的记忆,也并不急在这一时三刻,更何况,今日刚从虎口脱险,她也并不想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罢了,明日再来就明日吧。 这样想着,上官妄尘便提了步子,准备起身离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宫殿中骤然传来一阵悲悲戚戚,惨惨淡淡地呜咽声。 第23章 装神弄鬼 上官妄尘吓得心尖儿一抖,不过还是马上冷静下来,精心聆听着里面传出的动静。 “王……王爷。” 释昀本能地攥紧手中佩剑,虽说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上前将上官妄尘护在身后,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繁逝宫的大门,生怕里面一会儿冲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深宫中传来的呜咽之声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如风中云雾,让人捕捉不到真切,既像是女子的悲戚,又像是婴儿的啼鸣,上官妄尘静静凝神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抬手推开了拦在她身前的释昀。 举步就要往繁逝宫而去。 释昀吓了一大跳,紧张道:“王爷,不能去。” 帷帽上的轻纱被瑟瑟冷风不停地撩动,繁逝宫三个字在上官妄尘眼前忽隐忽现,心中被莫名的空白和好奇缠绕着,再加上里面传出的奇异声响,上官妄尘虽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迈步朝宫殿大门走去。 “王爷。” 释昀皱着眉头,拾步跟上去。 “反正今天进明天进,都是要进,而且就算里面有什么不干净,我也不怕,这里是我母妃居住过的地方,难道我母妃还会害我不成?” 上官妄尘回头驳斥了释昀一句,衣袂摇曳间,拾阶而上。 “你若是心中害怕,可以先回三王府等我,反正我胆子大些,也不害怕。” 眼梢掠到释昀眉目之间的担 忧,上官妄尘又浅浅一笑,出声宽慰他。 “既然王爷都不怕,属下又怎么能够弃王爷于此,自己先行离去。”咬了咬牙,释昀心下一横,提剑捡脚跟了上来。 上官妄尘先是一愕,继而眉眼弯弯,抬手拍了一下释昀的肩膀,“这就对了嘛,我们好歹也是一起同生共死的难兄难弟了,一个小小的宫殿又有什么可怕的,走。” 释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们家王爷这是心太大还是胆太大。 门上没有明锁,释昀就将剑锋一斜,插入门缝之中,想要挑开暗关,没想到剑刃刚刚插进去,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竟然只是虚掩着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诧异。 毕竟既然号称禁宫,门口没有护卫把守着也就算了,居然连个锁都不上,难道就不怕有什么人闯进来吗?还是本身就觉得宫里的人没胆进来? 伴随着宫殿的大门被推开,一股凄冷的夜风夹杂着悲怨的声音更加清晰的灌入上官妄尘的头脑,激起她心中更大的好奇。 虽然繁逝宫早已无人居住,夜间并不掌灯,但是因为常有宫女过来打扫,宫苑中倒是十分的干净整洁。 头顶澄亮的月光将整个院子里的路径照的清清楚楚,循着那怪声传来的方向,上官妄尘大胆的往前走着。 释昀走在她的身侧,手中虽有利刃,但那 怪异的声音却听得他抓心挠肺,头皮发麻,感觉没走一步,脚下的石子路都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乱叫。 不过是数十丈的路,释昀只觉得自己走了足足有数十年,等到两人来到声音发出的厢房门口是,他的背上已经全部被冷汗给打湿了。 面前黑漆漆地厢房,就好像一只饥饿已久的兽,只等待着他们推门而入,好将他们吞入腹中。 上官妄尘敛了敛清瞳,抬手推门。 在手指触到门环的一刹那,释昀蓦地伸出空闲的左手,一把擒住上官妄尘的手腕。 王爷,你的真想好了吗?万一里面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咱们俩可是都要完蛋。 释昀目光焦灼的望着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转头凝眸,对上他的目光,弯唇给了他一个宽心的笑容,她从不信这世上有鬼神,就算是有,鬼神也必定也鬼神的处世之道,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捉弄尘世中人?这世上有多少鬼神之说到最后都是人吓人。 以前做没做过亏心事她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心中坦荡荡,也就不觉得恐惧。 纤纤素手轻轻往前一送,这扇厢房的门果然跟之前的大门一样,并没有上锁,应声而开。 这一次,上官妄尘走在前面,释昀跟在她的身后。房中静悄悄的,除了上官妄尘推门而入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响。 “啊!” 就在此时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上官妄尘脑中一白,马上回头,然而,凝眸望去,背后空荡荡一片,竟然什么都没有。 仍旧是澄亮的月光从天空中流泻,静静地照着这座宫殿的院落。 洞开的厢房门口,除了上官妄尘,再无一人。 天,释昀不见了! 上官妄尘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月光下的一片空泛,刚才跟在她身后的释昀竟然凭空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释昀?释昀?” 上官妄尘回身走出厢房的门,冲着院中,神色慌张的大喊着。 然而,她刚刚冲进院子,只听背后“轰”的一声,原本黑漆漆地厢房竟然在一瞬间变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上官妄尘低头看着自己身前被烛火映照着拉长的影子,只觉得背后阴森森一片。 幽怨的声音仍然断断续续地在耳边盘旋,上官妄尘心中一阵不爽,要做什么也光明正大的来嘛,搞得这么阴风阵阵的做什么。 秀眉轻拧,她扭过头,冲着烛火游弋的厢房喊道:“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的,我知道是你把释昀抓走了,快给我放出来。” “有种的你出来,咱们光明正大的单打独斗,你躲在暗处吓人算什么本事?”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快出来啊,放了释昀。” 上官妄尘对着房门大开的厢房喊了好一会儿,可是周遭却仍 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若不是明晃晃的烛火照眼,上官妄尘都快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了。 释昀失踪之前就只发出了一声惊呼,就再没了声息,能够在她转身之间,动作迅速的把释昀拿下,暗处的这人定然是个绝顶高手。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到了这种情况下,她肯定就退了,但是跟着她进来的释昀如今生死未卜,她便绝不能离开。 微微抿了抿唇,上官妄尘提步,再度走入厢房。 厢房中,灯火璀璨,这一次,上官妄尘一进去,就能一览房中全貌。 看房间的布置格局,这里应该是一个卧室,在一侧屏风的后面,半掩着一张床榻,上官妄尘站在门口隐约能够看到里面的帷帐。 房间的装饰并不华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朴素。 如果她的母妃生前居住时,这里就是这般模样,那这间房子简直就可以是说是寒酸了,一个皇妃的寝殿,没有一丝一毫贵重的物品,只有简简单单,甚至是都磨得发亮的旧木桌木椅。 上官妄尘很难想象,在她母妃失宠,后又得了重病的日子里,是如何一天一天捱下去的。 思及不可再见的母妃,上官妄尘的心绪又难免有些低落,清秀的眉心微拢,她大致扫了一眼屋中物品,并不见什么怪异。 转身,她提着万分警惕,朝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第24章 吃很多吗 屏风后,并没有什么人冲出来袭击她,更没有什么怪物,只有一张床榻静静地摆放在墙边。 然而,屏风后那张帷帐高悬的床榻入眼,她还是禁不住愣住了。 因为那张明显铺着锦被的床榻上,竟然密密麻麻的开满了红色的荼蘼花,火红的花朵,在烛焰映照之下,犹如燃烧的火团,散发有明明灭灭的荧光。 荼蘼花的花茎枝干在锦被之上盘根错节,相互掩映,若不是上官妄尘能够看到床沿处锦被垂落下来的部分,她几乎是怀疑有人在床上施土,埋下了荼蘼花的种子。 虽然不复从前的记忆,但是此刻她却莫名的肯定,她长这么大,绝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妖艳华丽的荼蘼花,也绝对没有见过在床上生出来的荼蘼花。 那些燃烧的荼蘼,不知是由什么培育豢养,妍丽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上官妄尘完全震惊于眼前的景象,都没有注意到,那吸引她来此的奇怪幽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夜风瑟瑟,上官妄尘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提了步子,向着那床荼蘼花走了过去。 静谧空气中,那一床荼蘼花散发着异样的魔力,上官妄尘有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微凉的指尖,捉到一朵荼蘼花,她微弯了腰身,刚想嗅一下那朵荼蘼的芬芳。 背后忽然传来“咣当”一声脆响。 突兀地响声在厢房中炸开,上官妄尘吓得手一抖,竟然直接将那朵荼蘼花给扯了下来。 手指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上官妄尘一声尖叫,将手中捻着的那朵荼蘼花松开。 红艳艳的荼蘼花翩然坠落,竟然真的燃烧起来,上官妄尘低头看时,它竟然已经落到地上化成了灰烬。 “谁?” 清冷沉郁的一个字从背后流淌而出。 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误被当场抓住,上官妄尘不及再看地上那一片花灰,心虚地转头望向背后。 只见一个轻袍缓带的男人脚步虚浮的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中还拎着一个青瓷的酒坛,一头乌黑墨发也没有束起,就随随地披散在肩上,额上系着一个玄黑色嵌宝石额环。 此刻,他正微微抬着头,眸光迷离地望着上官妄尘。 “皇上!” 上官妄尘呼吸一滞,一脸震惊,脑子也没走,直接脱口呼出。 这个位高权重,恍如天神的男人,一个时辰之前还和她一样在永宁宫里吃饭,怎么这不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披头散发的出现在繁逝宫里。 而且,还一个人在这儿喝酒,看他那虚浮混沌的样子,应该也喝的不少吧。 “嗯?” 她的呼声似是把晕眩的人给喊醒了几分,对方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疑,重重叠叠的深瞳蓦然一凛,闪出一抹肃杀和森凉。 上官妄尘被他这样的眼 神看的心口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邪肆的凤眸泛着点点猩红,视线深深浅浅地凝落在上官妄尘的脸上,好像是在宿醉朦胧中辨认,又好像是在思索。 “滚!” 良久,他才冷森森地吐出一个字。 语调如风送浮冰,冲击地上官妄尘的心一寸寸发凉。 完全被男人冷漠狠戾的样子震慑住,上官妄尘听到这一个字,脑子一片混沌,绕开男人,拔腿就往屏风边跑。 “回来!” 她还没跑两步,又猛然听到男人在她的背后咆哮。 回? 上官妄尘一个激灵,往外冲的步伐硬生生顿住,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男人到底是让她滚,还是让她回呢? 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身后床榻上的景象入眼,脸上的迷惘之色登时变成了错愕。 只见床上盛开的千百朵荼蘼花同时燃烧起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全数枯萎凋谢,化作了灰烬。 而奇怪的是,那些荼蘼花虽然自燃,但它们所燃起的火焰却没有让床榻上的被褥烧着。 花灰一寸寸剥落,终于露出了床榻最底层放着的锦被,以及在锦被闭目躺着的人。 没错,锦被中竟然躺着一个人! 一个姿容俏丽,双目紧闭的女人,她的身子完全掩盖在锦被之下,只露出一个难道。 上官妄尘惊得瞠目结舌,纤细的手指抬着,话都说不出来:“她… …她……” 等不到她将卡在喉咙里的话说出来,那女子竟然也开始从内而外燃烧起来,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颊逐渐变得通红透明,最后如同先前那些荼蘼花一样,只留下一抹淡淡地灰烬。 上官妄尘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睛,久久地回不过味儿,这……这真的是太诡异了,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 不然,那个躺着的女人怎么能够在那么繁盛下的荼蘼花下生存下来,又怎么会发生自燃,而且那火也很奇怪,竟然不会将被褥罗帐烧着。 这还是真的吗? 上官妄尘双腿绵软,身子一晃,跌倒在地,头上戴着的帷帽应声跌落。 感觉到头顶有一片森凉的目光照过来,上官妄尘茫然的仰头寻去,蓦然装进男人深不见底地重瞳。 心头微微一颤,她的神思收敛,差点都忘了,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也是这时,她想到了刚刚和他一起进来,却忽然失踪的释昀。 “皇兄。”上官妄尘吞了一口口水,竭力让自己的情绪从刚才的震惊中平静下来,但声音还是失控地颤抖,“你……你知道释昀去哪儿了吗?” 帝王本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床灰烬,忽然听到上官妄尘发问,他提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轻轻抚了一下额上的宝石,晃晃悠悠地朝着上官妄尘走过来。 上官妄尘一直仰头看 着他,直到他止了凌乱的步子,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声音因为酒的酿造,而变得有些微砺,“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 帝王的这句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完全和上官妄尘的问题不搭边,上官妄尘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刚才在榻上燃烧的女子。 好奇心驱使之下,上官妄尘点了点头,“想知道,皇兄会告诉我吗?” “哈,”上官云峥再度提起酒坛,这次将坛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大手一甩,“嘭”地一声,酒坛砸在地上,摔的粉碎。 上官妄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得身子一缩,垂下头来,刚想再抬头问他怎么了,忽然感觉到眼前黑影一晃,紧接着身子便是一阵钝痛。 谋杀吗? “喂!” 上官妄尘痛地瞳孔一敛,大声喊着眼前这个醉倒了直接砸在她身上的男人。 奈何这个醉的跟死猪一样的男人就是靠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皇兄?” 上官妄尘皱着眉头,感觉自己都快被这个男人砸的散架了,抬手推他,却又纹丝不动。 这么重! 当皇帝都吃很多的吗? 大半个身子被男人重重地压着,上官妄尘都快疯了,这个关头又没有人能过来帮忙,她只能双手托着男人的肩,使出吃奶的劲儿往旁边翻身。 累的满头大汗,终于才将男人从身上推下来。 第25章 干掉皇帝 上官妄尘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个男人是猪投胎吗?怎么会这么重,她自诩还会点武功,平日里在王府拿个什么比较重的东西也不觉得有多费劲儿,怎么今天推个人推不起来。 还是,这个繁逝宫真的有点邪门? 上官妄尘眼梢轻掠,扫了一眼周围,仍旧是四下安寂,没有什么动静。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官妄尘颓然,却又觉得胸口被这个男人砸的生疼,娘的嘞,也不知道肋骨是不是被他砸断了。 上官妄尘倒霉巴巴地抬手摸了摸了自己的腹部肋骨,却陡然想起什么,脸色登时一变,抬手上移,轻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早上起床的时候没有想到晚上会应召入宫,她又觉得裹胸布缠的太紧不舒服,所以就偷个懒,缠的松了一些。 自己摸上去感觉也不是特比的明显,而且男人又是醉着砸下来,应该不会发现吧? “皇兄?” 惊魂未定,上官妄尘抿了一下干涸的唇瓣,轻轻地唤了一声旁边倒地不醒的男人。 男人羽翼般的长睫轻阖,落在眼窝处形成一拍好看的剪影,此刻连颤都不颤一下。 “皇兄?皇上?” 上官妄尘再叫。 对方自然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呵,臭男人,死肥猪,”见帝王是真的醉了不醒,上官妄尘也就不担心自己被发现了,刚刚差点被压死的气闷全都涌了上来,小手一下一下地戳着帝王俊俏白净的脸颊,“喂,臭皇上,你再 不醒,你的裕清宫就着火了?” “嘿!把你烧黑,把你也烧成丑八怪!”上官妄尘看着上官云峥白生生的脸上被自己戳出来的一个个红指头印儿,低低地笑了起来。 “哎,还不醒,”上官妄尘抬手捏住帝王的鼻子,眉眼弯弯,“有人造反了?” 恶作剧般的,上官妄尘喊了一句。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只听门口嗖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一晃。 上官妄尘回头,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掠了进来。 刚开始还以为是释昀回来了,但是等到看清来人一身黑衣黑裤,又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探头探脑的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时候,上官妄尘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本能的,她将身子一旋,把皇帝护在身后,从靴子里掏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警惕地望着来人。 “你是……” 上官妄尘提着一颗心,但面上还是显得格外镇静。 对方却忽然顿住步子,乌溜溜地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出口打断她,“你是三王爷?” 嗯? 认识? 上官妄尘一愕,她刚刚已经初步判断来人是刺客了,脑子里正琢磨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方的对手,而对方又来了几个人,如果她大声呼救,又能不能在禁卫军赶过来之前护住皇帝。 没想到对方这一张口,竟然认出了她,而且听对方的语气,好像还有点想要认亲的架势。 不行 不行,她可不是刺客的亲戚,但是为了稳住对方,不让对方贸然采取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行动,她还是挑了一下眉梢,顺着问下去。 “你认识我?” “三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属下当然认识三王爷了,属下是三王爷埋在上元皇宫的眼线啊!” “眼线?” 上官妄尘震惊,她还在上元皇宫埋过眼线,她怎么不知道,是在她失忆以前吗? “对啊!”等不及上官妄尘再问什么,就听到那黑衣人继续急急说道:“爷,现在只有皇上和爷在繁逝宫,属下已经查探过了,里外都没有侍卫,正是动手的好时机,王爷赶快行事吧。” 行事? 行什么事? 上官妄尘一脸懵逼,她是有啥该做的事吗? 见她愣着不动,黑衣人提着刀往前走了一步,好心道:“爷是自己不忍心下手吗?要不要属下帮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今只要把皇帝的脑袋割下来,咱们的人再从外围杀进皇城,保管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到时候这上元的江山,爷还不是唾手可得。” 什么? 把皇帝的脑袋割下来? 上官妄尘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有没有搞错,这个可怕的皇帝不把她的脑袋割下来,她就感谢天感谢地了,现在还要她把这个男人的脑袋割下来,要她的命吧。 还有,她一个女人,还要得到这上元的江山?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若不是对方喊她三王爷,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 认错人了,以前的她,有这么大的野心吗? 那她现在想反悔,可以吗? 她可不想造反,她还想让自己的脑袋在肩膀上都晃荡两天呢。 但是,看对方眼神凶狠,势在必得的样子,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对方,如果她说她不想造反,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把她和皇帝都干掉? 反正对方也说了,现在四下无人,她要是真的死了,估计别人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攥着匕首的手又紧了几分,上官妄尘看着那个黑衣,像是在慎重思考,罢了,还是先稳住对方,再寻求脱身的机会,“你说,咱们的人已经到了皇城外了?” 听到上官妄尘这样问,黑衣人激动地点了点头,“对啊,爷早在回上元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部署,只要宫里的兄弟一抓住举事的机会,立刻放信号通知城外的兄弟,咱们就能来个里应外合。” “哦,这样啊!”上官妄尘眼眸闪了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这样吧,咱们先把皇帝带出去,有人质在手,上元皇室的人便会受到牵制,更加忌讳一点,不敢跟我们动手,若是直接把皇帝杀了,反而会激化他们的士气,对我们不利。” “不杀皇帝?”黑衣人有些意外。 “嗯,反正人现在是昏迷不醒,掌控在我们手里,也不怕他们敢乱来,而且,刚刚在你来之前,本王就已经先把皇帝的穴道给封了,也不用担心他会忽然醒来反击。” 上官妄尘淡定的说着,说的头头是道。 黑衣人点点头,“还是爷想的周到,这样一来今晚必定把上元皇宫拿下。” “走吧。” 上官妄尘一挥匕首,对着黑衣人做了一个朝外请的姿势。 “爷先请。”黑衣人利眸转动,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上官妄尘不说话,一只手抄着匕首,一只手抬起上官云峥的胳膊,将上官云峥扶到自己的肩上。 “爷,要不让属下来吧?”似乎是看出上官妄尘的小身板扶着上官云峥有些困难,黑衣人好心的提议道。 “不用。”上官妄尘拒绝的特别干脆。 黑衣人眸光轻晃,也不好强求,而是转移话题道:“爷,那属下发个信号,通知一下宫里潜藏的各位兄弟?” 啊? 上官妄尘刚刚把死沉死沉地上官云峥扶起来,忽然听到黑衣人这样说,吓得小身板一震,就这一个她现在想甩掉都困难,还要再招来一群? 这一次,也不等她的回应,黑衣人竟然直接转身,拾步就要朝院子里走。 “小池,不要离开我。” 耳边忽然传来男人沉郁痛苦地嘶喊。 上官妄尘愣了,正往门口走的黑衣人也愣了。 上官妄尘一侧头,一股浓郁地酒香混合着男人独特的气息向她迎面扑来。 男人的胳膊还搭在她的肩上,来不及推开,男人蓦地身子一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直接将她扑倒在地。 完蛋了,在倒地之前,上官妄尘的脑海里冒出这三个字。 第26章 被憋醒的 是不是要被拆穿了? 上官妄尘望着眼前放大的俊颜,心里没有一点儿谱儿。 “爷,皇帝的穴道没有被封,你骗我!” 那黑衣人怔了一瞬,忽然提刀又冲了进来,愤愤地对上官妄尘喊道。 上官妄尘身子一侧,奋力将倒在自己身上,仍旧未醒的男人推开,翻身坐了起来,手中仍旧抓着那柄匕首。 “不是,我……”上官妄尘脑子飞速旋转,想找一个好的借口。 “爷,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入了富贵乡,就想投靠皇帝,不想要属下们了,属下们可都是为了你舍弃家业,披肝沥胆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黑衣人厉声质问,乌溜溜的眼睛越发显得凶狠。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上官妄尘连连紧张的摆手,急的满头大汗,“我只是受伤之后一直恢复的不大好,刚刚……刚刚脱手了。” “是吗?” 黑衣人冷笑,忽然一甩手,冲着外面放了一个信号弹,“爷,咱们的人马上就来了,今天晚上必定是要取下皇宫,所以,您若要真的想像属下证明您没有变心,就把小皇帝给杀了吧。” 黑衣人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上官妄尘,口气高傲,已经明显的带着逼迫的架势。 “好,”上官妄 尘对着门口,眸光闪了闪,提了一口气,“我现在就杀了他。” 上官妄尘一字一句地说着,手中的匕首猛地一提,对向躺在身侧的男人,轻轻地说了一句,“皇上,对不住了。” 黑衣人提着单刀,紧紧地盯着上官妄尘握着匕首的手,眸光一寸寸收敛。 就在上官妄尘扬手欲落,单手扣刀的黑衣人也准备出手的时候,上官妄尘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蓦地一扬,将一个什么东西朝着黑衣人脸上扔去,同时扯着嗓子大声喊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行刺皇上,快来人护驾!” 与此同时,她自己也迅速从地上跳了起来,手中匕首快旋,斩向黑衣人。 黑衣人本以为她是要对皇帝出手,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没有料到她忽然转了攻击对象,一时愣怔,回过神来之后就本能的去格挡上官妄尘向他抛过来的东西。 叮地一声,长刀将那横飞之物斩落,竟是一块碎瓷片。 待他看清的时候,上官妄尘的匕首已经杀到了他的眼前,这一次,格挡不及,黑衣人只能侧身躲避。 “嗤!” 冷锋入肉,带着森森寒意,划出一道长长地血痕。 这意外的一幕,让黑衣人始料未及,在上官妄尘第二刀攻 来之际,他足见一点,跃身退开,兀自思索着接下来如何应对。 亦在此时,巡逻路过的禁卫军听到上官妄尘的呼救声,迅速地手持兵刃闯了进来。 不过须臾,就将黑衣人团团围住,缠斗在了一起。 上官妄尘紧绷的神经这才终于放松下来,但想到这个黑衣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同伙,她和皇帝留在这里,总归还是不安全。 返身回去,她扶起瘫倒地上的上官云峥,绕开打斗的人群,慌慌张张地朝着繁逝宫外跑。 一口气扶着皇帝跑回他的寝宫裕清宫,上官妄尘把帝王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还好自己足够机智,又恰好进繁逝宫的时候没有关门,她坐在靠近厢房门口的位置,能看到路过巡逻的禁卫军。 不知道那边情况现在怎么样了,黑衣人和他的同伙有没有被捉住,如果他们被抓了,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说自己是他们的头? 自己明明没有早饭,若是被这样牵连,稀里糊涂的砍头,那可是冤枉死了。 但他们如果没有被抓,以后会不会还来刺杀皇帝,或者找自己的麻烦? 一想到这些,上官妄尘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怎么办? 要不要去看看? 上官妄 尘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从地上爬起来,拾步往门口走。 刚走了一步,却又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裕清宫是皇帝的寝宫,按道理来说是应该有宫人守着的啊,怎么她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一个人。 刚刚逃脱虎口,心中难免有些不安,上官妄尘站在大殿门口,扒着门框,冲四周张望,“有人吗?” “苏总管?你在不在?” 像是早就被什么人交代好了,并没有人回应,四周都静悄悄的。 上官妄尘如果这个时候忽然回头,一定能够看到,帝王半躺在地上,一条手肘撑地,凤眸晶亮的望着她。 “哎,好奇怪,这人都去哪儿了?”上官妄尘郁闷地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不会是被刺客的人都给干掉了吧?” “如果是这样,我把皇兄一个人丢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回身,浅黑色的瞳仁看向被她仍在地上的帝王。 帝王早就恢复原来的姿态,在地上躺好。 上官妄尘看看大殿四周,把所有的门窗关好,又走进内殿,从榻上抱来两条被子。 在地上铺了一条,两只手扒着帝王的背,直接将帝王滚上去,又把另外一条盖在了帝王的身上。 之后,她巡视了一圈大殿中能 够当武器的东西,随随便便往袖子里一揣,便拿着自己的匕首坐在了帝王旁边。 今天晚上注定不太平,她索性哪里都不去了,就在这里守着这个男人好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殿中的红灯一点一点燃尽,外面始终是静悄悄的,既没有厮杀破城的声音,也没有宫人跑来禀报的声音。 就这样,上官妄尘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上官妄尘是被憋醒的。 不是想出恭的那种憋醒,而是窒息,出不来气,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水里,鼻子不能呼吸,嘴巴也不能呼吸,憋得特别难受。 她在水底拼命的游,却怎么都游不上来,两条胳膊就好像是灌了铅,想抬起来,却怎么也抬不动。 几经挣扎,豁尽了全力,上官妄尘猛地将手一扬。 “啪!” 清脆的掌掴声响在耳侧,手掌也是真真切切地火辣辣的疼。 鼻子和嘴巴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上官妄尘拧着眉头,刚刚吸了一口气,脖子上却蓦地一重,被人扼住了咽喉。 “你找死!” 男人低沉而又愤怒地声音在头顶炸响,带着山雨欲来的架势。 上官妄尘一下子就清醒了。 睁开眼睛,便对上男人重影深深,狠戾决断的双眸。 第27章 让朕残废 上官妄尘骇然张着嘴,双手用力去掰男人落在她脖子上的手。 奈何,男人那一双看上去纤细修长,文弱书生一样的手,此刻就像是一只铁钳,牢牢地拧在她的脖子上。 仿佛只要他稍稍一使力,她的脖子马上就会被折断。 清浅的双瞳流露出绝望痛苦,她看着他凌厉肃杀的眼神,看着他清俊消瘦的脸,看着他面色紧绷,薄唇紧密,一副要将她置于死地的样子。 “皇……皇上。”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双手抠着他的手,张了张唇,拼尽全力的吐出几乎被撕裂的字眼,她原本是想喊皇兄的,可是这样的场景,她又怎么都喊不出来。 昨夜,她拼了命的护他周全,今日,他却要取了她的性命。 是因为那些刺客被抓住,已经把她供出来了吗? “我是冤枉的,我……我没有造反。”求生的本能促使下上官妄尘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造反? 帝王神色不动,眼中凛冽的杀气却悄悄褪下,袍袖轻甩,他收回手,松开上官妄尘,淡淡地道:“谁说你造反了?你有这个胆量吗?” 自由的空气猛然进入身体,上官妄尘支起身子,猛烈的咳嗽着,盘亘着伤疤的小脸憋得通红,可能上去越发的吓人。 不是造反? 上官妄尘一边弯腰咳 嗽,一边回想着帝王的话,皇帝要杀了她,难道不是因为捉住了昨夜的刺客,刺客把她供出来了吗? 一时间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梢却瞥见帝王落在她旁边的手。 白净秀气的大手背面朝上,手背和手腕处竟明显的有五个红红的指头印。 上官妄尘忽然感觉自己的右手灼伤一般的痛。 蓦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刚才必定是在睡梦中出手打了皇帝,怪不得对方上来就要掐死她呢! 又愧疚又不好意思,上官妄尘的脸更加红了,幸好有伤疤和咳嗽的遮掩,对方也看不出来,当她还是马上认怂,“是是是,我没有造反,也绝对没有这个胆量。” 上官妄尘说着,眼角不住地去瞟帝王的手背。 这幸好是没有打在脸上,不然她还不得粉身碎骨啊。 忽然又想起上此,她同样睡梦中挥手打死了珍妃的红嘴相思鸟,看来,这觉还真是不能随便睡,睡着睡着就要闯祸。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她啊,上次是珍妃的相思鸟先袭击她,而是这次是…… 哎,不对! 她刚刚忽然出手,是因为感觉自己的鼻子嘴巴不能呼吸了,才会出手反抗,难道是帝王在她睡觉的时候做了什么? “皇兄,我刚才睡觉的时候……” “睡个觉也不老实,朕现在终于知道珍妃 的相思鸟是怎么被你打死的了。” 上官妄尘刚想问,帝王却蓦然凌厉出声,把她的话语打断。 帝王甩手站起身,垂眸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背,俊眉紧蹙。 看来打的还挺疼。 上官妄尘咬了咬唇,心头泛上一股负罪感,低着头,小手轻轻绞着自己的衣襟,嗫嗫嚅嚅:“那个,皇兄,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帝王再次打断她,张口厉斥,“错了就是错了,还找那么多理由,你没看朕的手都肿了?还不赶快给朕冷敷一下,是打算让朕残废吗?” “啊?呃呃,好好。” 上官妄尘被男人劈头骂的一阵头昏脑涨,赶紧爬起来去找东西,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裕清宫的内殿,而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躺到皇帝的龙榻上了。 一方面心中愧疚,再加上男人说的很严重的样子,上官妄尘心性单纯,一时间哪里想那么多,穿了鞋子,都顾不上提上鞋跟,拔腿就往外面蹿。 帝王睨着上官妄尘慌张远去的背影,漆黑如墨的深瞳闪过难以捉摸的微光,垂眸瞥了一眼手背上的红痕,薄唇竟抿起一丝弧度。 早知道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扬手就打,昨天晚上她捏他鼻子的时候,他也应该抬手给她一巴掌,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趁机乱来。 上官 妄尘将冰块和干净毛巾取回来的时候,苏总管不知何时已经在裕清宫的门口守着了。 随口和苏总管打了个招呼,上官妄尘迈步正准备进去,却听苏总管道:“三王爷,请等一下,皇上正在中殿和九皇子殿下谈事情。” “哦,九皇子来了吗?”上官妄尘有些意外,顺带朝着苏总管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没关系,我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取这些东西的,在外殿等他们出来就好。” “也好。” 苏总看了一眼她手中之物,点了点头。 上官妄尘捡脚走进外殿,有几名负责洒扫的宫女正在外殿进行擦洗收拾,把椅子和桌子搬来搬去,她也不好意思走过去坐下,索性提着东西走到一面墙壁下,仰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名画。 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中殿始终不曾传来任何动静。 上官妄尘回头看了一眼中殿紧闭的大门,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在里面谈什么,竟然谈了这么久。 这墙壁的隔音效果也着实不错,虽然只是一面墙,但却将所有的声音都密封的死死的,让人一丁点也听不到。 叹了口气,上官妄尘收回视线,看了看取来的冰块,上官云峥要是再不出来,冰块都化成冰水了。 也不知道他的手现在是不是肿的很厉害,还能不能拿笔写字。 不过也 幸好,他刚刚掐自己是因为自己抬手打了她,不是因为昨晚的那些刺客,不然,一旦扣上造反的罪名,她就真的是要人头落地,株连九族了。 哎,要是她株连九族了,皇帝和太后是不是也都要被算在里面?哈哈。 想到九族,上官妄尘又蓦然想到昨天和自己一起去繁逝宫的释昀,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被那些刺客给抓走了呢? 昨晚自己一门心思地紧张皇帝的安慰,都忘了问问那刺客,释昀是不是被他抓了。 一会儿等皇帝出来,她一定得拜托皇帝,帮她找一找释昀才行。 还有昨晚繁逝宫发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那奇怪的哭泣声,自燃的荼蘼花,自燃的女人,以及喝醉的帝王,这一连串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吗? 昨晚,帝王喝醉的时候,好像喊什么“小池,不要离开”的话,这个小池,应该是个人名吧,而且还很像一个女人的名字,会不会就是昨天晚上自燃的女人? 一系列不解的念头在上官妄尘的脑海里乱蹦,缠绕着她,让她特别的疑惑,却又偏偏一个都想不出答案。 怔怔地对着墙壁出神,上官妄尘都没有意识到背后中殿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上官妄尘等待的帝王。 第28章 自作自受 宫女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帝王极其身后的上官允尘行礼。 帝王略略扬袖,示意众人免礼。 眼梢轻掠,瞥见呆站在墙壁前纹丝不动的上官妄尘,便顿住了前行的步子。 与此同时,跟在帝王身后的上官允尘和隐卫统领狱蓝也看到了上官妄尘。 上官允尘秀气儒雅的眉眼一弯,想到上官妄尘昨日在永宁宫的种种表现,对这个率真又状况百出的三哥有莫名的好感。 轻勾了一下唇角,上官允尘拾步,朝着上官妄尘走去。 “三哥,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在上官妄尘背后站定,上官允尘笑着,抬手搭在对方的肩上。 “嘿!” 上官妄尘正思绪飘飞,想着昨夜的那帮刺客如果没有被全部抓起来,再来找她的麻烦,她该怎么办,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一重,大脑中白光一闪。 她想都没想,猛地一伸手,一把扣住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腕,另一只手肘后击,借力往上一松,直接给对方来了一个过肩摔。 “哎呦!” 上官允尘本来只是想跟她打个招呼,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把自己掀翻在地,反应不及,惊呼一声,人已经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这一刻,一屋子的人都看呆了! 这三王爷也太猛了吧! 门口站着的苏总管听到上官允尘的喊声,慌里慌张地冲进来,一眼看到上 官允尘仰面躺在地上,惊得手里的拂尘都掉了。 “对……对不起。”抬眼看清对方的面目,上官妄尘有点手足无措地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又闯下大祸了,急忙小跑过去,伸手扶上官允尘。 本能啊本能!这真的是本能! “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我还以为有人偷袭我,然后我就抬手一甩,没想到是你,九弟,对不住,对不住,真对不住,要不要我找太医给你看看。” “噢,三哥,咱们俩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九弟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啊!”上官允尘一手扶着自己的腰,愁眉苦脸的站起来。 “哎呀,九弟,我真不是故意的,”上官妄尘扶着他的手臂,看他额上冷汗都出来了,想必这一下子肯定摔的特别痛,便急忙掏出自己袖中随身携带的锦帕,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 狱蓝在旁边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上官允尘,不由得联想到昨夜他假扮刺客,按照皇帝的吩咐对三王爷进行刺探的时候,三王爷为脱身而向他砸来的碎瓷片。 这个三王爷虽然武功实力不怎么样,但真的一个花样百出,出其不意的人,若是真的有这么样一个对手,估计有一天连自己怎么被坑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看三王爷这样子,以及昨夜测试的结果,她应该不是装的吧,不然这演技也未免太 高超了些。 “上官妄尘!” 狱蓝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耳边忽然听到帝王略显低沉的声音。 他眼波一动,垂眸,眼角却不自禁的偷瞟着帝王。 上官妄尘正给上官允尘擦汗,陡然听到帝王喊她,回头,就看到帝王神色淡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二人。 被对方那一双仿佛在冰水中浸过的眸子看的有些发毛,上官妄尘讪讪地缩回手,一脸虔诚恭谨地望着帝王,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可是,静默了一会儿,对方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皇兄?” 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上官妄尘有些不确定地轻疑一句。 不但她不知道上官云峥这是什么意思,就连上官允尘都不明白,帝王为什么忽然喊了一声,却又什么都不说。 “朕方才让你去做什么?” 帝王眸光凝落在上官妄尘的脸上,骤然出声。 哎呀,上官妄尘一拍脑袋,帝王不说,她都差点忘了,她刚刚把帝王的手打肿了不是? 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拿过来的冰块和毛巾,她慌忙转身,跑到桌边将东西拿了,有些讨巧地笑:“皇兄,不好意思,刚才你们在里面谈事情,我没好意思打扰,所以就在外面等着了,你现在还痛不痛?这冰块再不用就要化了。” “所以,你摔了老九,就不用管了?” 对于她的关心和歉疚,帝王似 乎并不领情,俊美如俦的脸还是一样冷着,不见丝毫温度,话锋却是蓦地一转。 上官妄尘错愕,这又是几个意思? 他刚才那样问,不就是说让她去取冰,要帮他冷敷的事情吗?怎么又忽然跳到上官允尘身上? 那现在她只有一个,顾谁? 她又不会份身,真是的,要不是看他是皇帝,她才懒得管他,哼,冰砸他脸上,省得他一天到晚的摆出一张臭脸。 “一天到晚的横冲直撞,招惹是非,朕看你真的是在妍蚩呆野了,一个早上没过,就先后出手打了朕,摔了老九,你还有一点规矩和教养吗?不要以为你昨天晚上护了驾就可以胡作非为,你若是活得不耐烦了,朕随时都可以成全你!” 上官妄尘吓得脸色一白。 殿中的人却都因为帝王的话惊愕不已,帝王所说的昨夜遇刺,三王爷护驾,今早他们就听到宫中的禁卫说了,但是这个一大早就打皇帝是怎么回事? 堂堂天子,岂是能随随便便就打的? 这三王爷也是真的不要命了。 狱蓝亦是因着帝王的话一震,不过,他却有点想不明白。 作为帝王的隐卫首领,他跟在帝王身边多年,常常于无形中保护帝王的安危,对于帝王的一举一动,他都可以说是很了解。 按照帝王所说,三王爷打帝王应该是在他和九王爷进入裕清宫之 前,但是来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发现帝王有什么不悦或者隐怒。 甚至直到刚才三王爷将九王爷贯倒,帝王也都是冷眼旁观,波澜不惊,怎么看到三王爷给九王爷擦汗,一下子就绷不住发作了呢?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以他对帝王的了解,帝王对三王爷的训斥分明就是在借题发挥,只是这个发挥的点太奇怪了。 “皇兄,算了,三哥她个性率真,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上官允尘看到场面尴尬,便好心开口为上官妄尘辩解。 “你以为你就没事了吗?”帝王凤眸一转,瞳中锋锐倾出,如万千刀光,刀刀将人凌迟,“朕看你也是自作自受,你难道不知道习武之人是有防备本能的吗?明明看到她在那发呆,还冒然上前打扰,一点分寸没有。依朕看,她不把你摔个筋断骨折,也是客气的了。” 上官允尘面色一僵,被帝王噎的说不出话来,讪讪地低头,帝王说的有道理,他也是习武之人,知道习武之人都是有防范本能的。 “九弟是自作自受,皇上难道就不是自作自受吗?我没把皇上一巴掌拍死在地上,是不是也是对皇上客气,还是皇上运气太好,恰好能够掐住我的脖子自救?” 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翻涌的委屈,上官妄尘接着帝王的话,冲口而出,完全不顾及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后果。 第29章 一掌拍死 本来就是,她好好的睡着觉,怎么就会产生窒息感呢? 而她睡梦中一扬手,怎么就会恰好打中这个男人呢?分明就是她睡觉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守着,必定还不会理她太远,不然也不会掐她掐的那么方便。 她醒的时候想问,这个男人还三番四次的打断,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心虚,故意扯开话题,呵,扯话题就算了,还恐吓她,训斥她,这是什么狗屁破皇帝。 凭这些来看,肯定是她睡着的时候,他捂着她的口鼻故意不让她呼吸的,可恶,太可恶了。 忍不了! 胸口一团怒火冲上来,在一瞬间把她所有的理智和畏惧燃烧殆尽。 她都已经是战战兢兢,格外小心了,她是愚昧,粗鲁,丑笨,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接受他莫名其妙的脾气,动不动就是要她死,要她身边的人死,亏得她昨天还想着救他,想着在他身边守着。 呸,她鄙视昨天的自己。 上官妄尘的一番话喊出来,整个裕清宫都静止了。 上官允尘和狱蓝大吃一惊。 这三王爷说这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苏总管原打算弯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拂尘,这一惊,差点没连自己也给跌到地上,皱了皱眉头,他暗暗地对着殿中洒扫的宫女挥了挥手,众人当即会意,随着苏总管退了出去。 狱蓝沉默了一瞬,对着帝王躬了躬身,也脚步清浅的退下。 大殿 中,就只剩上上官妄尘、帝王和上官允尘三人。 帝王脸色变了几变,普天之下,自他出生到现在,还从未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就算是他的父皇,也从未对他有过太重的言语。 刀锋般的视线裂作片片浮光,盘旋在上官妄尘左右,阴晴不定。 在众人退出去的那一刻,上官妄尘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的这番话说的太过了,莫说是对着帝王,就算是对着一般人,这样直咧咧地怼回去也是够受的。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何况她这泼出去的水溅到了那么多人的身上,想收的收不回。 “皇兄,三哥不是那个意思,她肯定是被昨天行刺的刺客给吓傻了,所以才会胡乱说话,看在她救驾有功的份儿上,皇兄还是不要和三哥一般见识。” 眼见气氛一点一点变得诡谲,上官允尘急急忙忙为上官妄尘开脱。 “你是她?”帝王音调沉沉,斜挑了上官允尘一眼。 上官允尘摇摇头。 “你既不是他,如何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哈,可真是好大的气魄,竟然打算一巴掌就把朕给拍死,来,朕就站在这儿不动,你试试?” 帝王眼梢一掠,轻睇着上官妄尘,语气似是戏谑,又似是嘲弄。 上官妄尘低着头,不动。 “是,昨天晚上有人进宫行刺,你护着朕,把朕送回裕清宫,是有功劳,但是你不要以为有功 劳就可以肆意妄为!就可以目中无人!” 帝王的声音继续,一字一字,如珠落玉盘,滴溅回荡,响彻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我没有目中无人。” 上官妄尘不服气,小声地嘀咕,她只是委屈好吗? “你说什么?”帝王凛眉,声音凉凉。 “没,没什么。”上官妄尘瘪瘪嘴,慌错抬头,连连摆手。 好在,帝王也并没有深究她的这句话,而是视线流转,落在上官允尘的身上。 “老九。” 帝王唤了一声。 “臣弟在。” 上官允尘躬身。 上官妄尘的心咯噔一跳,不知道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又要做什么,清浅瞳眸看了看上官允尘,又偷瞥了一眼帝王。 “你先退下吧,让太医给你检查一下。”帝王淡淡地说道。 还好,还好。 上官妄尘松了口气。 不过上官允尘却是一阵紧张,转头看了一眼上官妄尘,微微蹙眉,有些担忧。 猝然对上上官允尘的目光,上官妄尘先是一怔,继而弯了弯眉眼,给对方一个宽心的表情,但其实自己心里根本没有底儿。 对着帝王鞠了鞠身子,上官允尘虽然不放心,但还是退了出去。 “知道朕为什么让他走,让你留下吗?” 上官妄尘低着头,直到一截明黄色衣角和金线盘龙云头靴入眼,才意识到帝王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脑袋了一片轰鸣,她握了握冷汗涔涔 地手心,没头没脑的摇摇头。 “还肿着呢?” 帝王瞥了她一眼,忽然抬手,撩开袍袖,红痕斑驳的手背赫然映入眼帘。 “啊?” 上官妄尘失声,既意外帝王的话题跳跃这么大,也意外不过一会儿工夫,他的手背竟然肿的这么厉害。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她之前打的那一巴掌,真的不轻,怪不得帝王那么生气呢。 咬了咬唇,怕自己弄不好,她弱弱地提议:“要不要去找太医过来?” “先冷敷吧,你不是找来冰过来吗?” 帝王回的决绝,说着,转身走到椅子边坐下,抬眸看到上官妄尘仍旧愣愣地站在原地,眉心微微一拧,语气中似有不悦,“怎么?你造的伤,你还不愿意负责?” “不,不是。” 上官妄尘见状,连忙摇头,拾步朝着帝王走去。 将取来的东西放到桌上,她站在帝王面前弯下腰,双手把帝王的衣袖挽上去,帝王那只受伤的手就完全呈现在她的面前。 原本白壁光洁的手背手腕,此刻肿胀的跟红馒头一样,上面五个指头印一个比一个明显,就好像是五根烙铁直接印上去的一样。 “是不是很痛?” 上官妄尘皱巴着小脸,五官精致的右脸还好一点,伤痕交错的左脸就好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骇然惊悚。 帝王凝着她那张仙与魔结合的脸,眸光深深浅浅,让人捉摸不透。 “要不要 朕还给你一下,你试试痛不痛?” 上官妄尘一噎,瞥了他一眼,说不上话来,兀自拿了干净的毛巾。 她算是发现了,这个男人真的是安静的时候一个屁放不出来,不安静的时候一张口就能噎死人。 “昨天的刺客都抓到了吗?” 手里边忙着,上官妄尘转移话题,像是随口提及昨夜的事情。 “嗯,都抓到了。”帝王点头。 哇!还真的都抓到了? 上官妄尘有点胆怯地抿了一下唇瓣,“那个,他们是受什么人指使的啊?” “不知道。” 帝王回的干脆,语气随随,好像全不关心,似乎那些刺客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知道?” 上官妄尘将冰块处理好,细细地包在毛巾里,刚要往帝王手背上放,听到帝王吐出这三个字,豁然抬头,落下的手就不知不觉地失了轻重。 帝王痛地轻嘶一声,但语气却不重,“你真的打算谋杀啊?还是你和昨天的刺客一伙儿的?” 一听这话,上官妄尘的小脸刷地一白,赶紧把手抬起来,“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那些刺客还有同党,威胁到皇上日后的安全,所以才关心关心,我怎么会和刺客一伙儿呢?我要是一伙儿的,昨天还救皇上做什么?” 上官妄尘滔滔不绝地说着,极力解释自己的清白。 帝王却只面色极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第30章 很难回答 “朕就是随便说说,你急什么?” “我急了吗?”上官妄尘眨眨眼睛,低头轻轻地将冰块放到帝王的手背上,“我只是怕皇上误会。” “哼,”帝王轻嗤一声,“你还怕朕误会?刚才不是还说要一巴掌拍死朕吗?” “那是皇上说的。”上官妄尘又忍不住小声辩驳。 “你知不知道,就你这个顶嘴的臭脾气,足够朕把你处死一百回了。” 上官妄尘嘴巴动了动,本来想说“不知道”,但忽然又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好像也是顶嘴,索性低着头,一声不吭了。 见她不说话,他竟然也不说了,两个人就在这偌大的殿中沉默着。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上官妄尘觉得这漫长的时间都快够自己水上一觉了,帝王寡淡无情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 “你放心吧,那些刺客抵死不愿交代幕后之人是谁,已经全部就戮了,至于他们幕后的人,朕既然坐在皇位上,就不怕任何人挑衅!” 帝王平静地说着,俊雅脱凡的眉宇不动,全身上下却凛然散发出一种王者之风。 全部就戮!那些人竟然全部死了? 上官妄尘长睫微微一颤,心底不知是何滋味,虽然她昨夜只见到了一个刺客,但是听那人先前所说,他的同伙应该不少,竟然在一业之间,全部就戮。 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 ,她忽然有一种负罪感,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昨夜那人的主子,但是她真的有点后悔,昨天没有试着劝一劝那人离开,或许,她若真的把那人劝走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丧命,他们原本是可以有很美好的人生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很久之后,上官妄尘回想起自己此刻的想法,只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可笑。 现在的她如何会知道,那些所谓的很多人,其实早在她回到上元之前,就已经被帝王奉行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宗旨,给处理掉了。 想到那些人,上官妄尘不由得又想起和她一起进入繁逝宫的释昀,“对了,皇兄,昨晚抓刺客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找到我的贴身侍从?” “就是那个跟你一起去永宁宫的人?”帝王挑了一下眉梢。 “嗯嗯。”上官妄尘点点头。 “找到了,”帝王点点头,“迦蓝统领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三王府的人,所以就直接把他送回三王府了。” 听到释昀没事,上官妄尘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放松下来。 “你们……为什么会去繁逝宫?” 帝王顿了一下,醇郁的声音自喉咙深处流泻出来。 “我听人说我母妃生前住在那里,所以我想去看看,旧时的宫苑能不能帮我恢复记忆,让我想起些什么。”并不觉 有什么好隐瞒的,上官妄尘便直接坦白的回答。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帝王的语调仍旧是寡淡如水,不见寒意,让人听不出情绪,却也问的尖锐犀利。 看到了什么?她该直接说吗? 上官妄尘思忖着,她看到了满床的荼蘼花,看到了躺在花下的美丽女子,更看到了它们和她自燃,化为灰烬,还看到了皇帝头戴额环,散发醉酒,口口声声呼唤着那个叫“小池”的女子,她还听到了如泣如诉地幽怨声。 但是,这些都她都能如实说吗? 繁逝宫被帝王下令,封为禁宫,不让人进入,换句话说,帝王是不愿有人看到他为一个女子醉酒狼狈的样子,是吗?但是她乱闯乱入看到了,算不算是撞破了帝王的秘密? 不会被杀了灭口吗? 一想到肩膀上扛着的脑袋又开始摇摇晃晃,不得安稳,上官妄尘就觉得心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见她良久不答,又是攥袖子又是摸脖子,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又在琢磨什么东西,帝王微拢眉心,唇瓣启动:“很难回答吗?” “很难。” 上官妄尘顺着他的话,特别诚实的点点头。 似乎是没有料到上官妄尘会这么直白的回答两个字,帝王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为何?” “我若是实话说了,皇兄生气,会杀了我 ,我若是不说实话,是为欺君大罪,皇兄还是会杀了我。”上官妄尘看着他,说的话有些绕,但条理却很清楚,这真的是很难啊,横竖她都难逃一劫。 像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帝王绝美薄削的唇角一勾,竟然低低地笑了,笑意中声音朗朗,“朕在你的心目中是个杀人狂吗?还是跟你有仇过不去,不管怎么样都要弄死你?” 上官妄尘撇撇嘴,那谁知道,反正踏进这个皇宫之后,她觉得自己就一直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还有她特别想吐槽一句,释昀和碧纱不是说那个字是忌讳吗?怎么小皇帝还一直说个不停,是被她传染了吗? “你放心,于公,你是上元的三王爷,是刚从妍蚩归来的质子,是上元和妍蚩两国和平的象征,为了两国和平,朕不能动你,于私,你是朕久违重逢的弟弟,又刚刚救过朕的性命,朕就算不知恩图报,至少也不能恩将仇报,只要你不做的太过分,朕可以保证你一生平安无事。” “真的?我听说皇上是金口玉言,不能撒谎的。”上官妄尘双眸晶亮,好像忽然捡到了什么宝一样。 “当然,”帝王若有所思地看着上官妄尘,“只要你安守本分,朕不会为难你,可你若是出格,就不好说了。” 出格?什么叫出格?出不出格还不是你一 句话的事儿? 上官妄尘抽了一下唇角,轻垂了眉目没做声。 帝王瞥了一眼自己手背上渐渐融化的冰块,忽地站起身,一阵袖风掠过,淡淡地龙涎香擦过鼻尖,上官妄尘还未反应过来,下颌倏地一紧,已被帝王修长的手指捻住,被迫抬起头来。 慌乱的眸子猝不及防的撞进对方深瞳。 不知道是不是冰块融化的缘故,上官妄尘觉得这一瞬间空气都冷凝了几分,心跳在顷刻间狂乱,如同被海浪冲上岸的鱼,不安的蹦蹦跳跳,却不知道怎么样跳回水中。 “皇……皇兄。” 上官妄尘一阵口干舌燥,张口,声音都变得暗哑。 “如实的告诉朕,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帝王再一次逼问。 在那一双瞳眸的深处,似乎还有一双瞳,层层叠叠交缠,让人看不真切,上官妄尘陷在这重瞳深处,像是着了魔,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张口说了出来:“我看到满床了满床燃烧的荼蘼花,看到了那个躺在荼蘼花下的女人,还看到了皇兄在喝酒。” “那你知不知道,荼蘼花和那个女人为什么自燃化灰?” 帝王薄薄的嘴唇在面前开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额头上,撩起一阵酥麻。 “不知道。” “因为你摘下了一朵。”帝王一字字吐声,修长的手指蓦地用力。 第31章 抄五百遍 上官妄尘瞳孔一缩,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对方捏碎了。 “火荼蘼植于人身,根叶与血肉相连,可保尸体数百年如初,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破坏其中一朵荼蘼花,其他的就会全部化为灰烬,养殖它们的躯体也会自燃。” 帝王灼灼地凝着她,疏离漠然的唇瓣在她的眼前一张一合。 上官妄尘长睫轻颤,听着他的话,心头腾地一跳,甚至都忘了反抗。 所以,那个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其实是早就死了是吗? 怪不得帝王独自在繁逝宫醉酒,又喊着什么小池不要离开的话,也是了,想他贵为一国天子,人中之龙,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又怎么会为分离所苦? 这世上能将他和心爱的女子分开的,也就只有生死了吧? 原来,他真的有是有心爱的人的。 倏然想到这一点,上官妄尘的心里不知怎的,竟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涩,全然忘记了她如今还被男人捏在手里的恐惧。 直到男人眉心一拢,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再度加力,她才痛的回过神来。 “你擅闯禁宫,又毁了朕经营多年的火荼蘼,你说,朕该怎么罚你?”帝王声音苍凉如水,丝丝缕缕落在她的头顶。 被他捏在手里,瘦弱的身子因为回返上来的恐惧而发出微微地颤抖,上官妄尘哑然低头,她的的确确也不知道该说 什么。 她闯了禁宫。 她撞见了帝王的秘密。 她手贱毁了帝王的火荼蘼。 更重要的是,她毁了帝王不愿割舍的人。 一桩桩,一件件,她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的不可饶恕,除了认罪,她还能说什么? 见她良久不语,帝王也不知作何感想,忽然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又撩袍坐回到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认罪,又似乎是在思索着该怎么处罚她。 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目光的凌迟,上官妄尘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放在干锅上煎糊了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她猛然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打算坦诚自己的罪行,迎接帝王的处罚。 然而,帝王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别过头去,没有看她,眸光幽幽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凝着上面四散的水渍,在她开口之前,出声:“敷了这么一会儿,应该也差不多了,把毛巾拿下去吧。” 嗯? 上官妄尘一怔,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永远都跟不上帝王的思维,永远搞不懂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不是要说该怎么处理她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又跳到手背上了,这现在到底是打算罚她还是不打算罚她,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不行吗?搞得她现在心惊肉跳的。 帝王纹丝不动,侧对着她的耳朵却好像听到了她的腹议,忽然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不管怎么 说你也已经看到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去上书房跟着皇子世子们一起读书吧。” 什么?这是不计较她闯入禁宫的事情了吗?还让她去读书? 上官妄尘一时间没从帝王的话里明白过来他具体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她一边伸手帮帝王把冰敷用的毛巾取下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皇兄让我去读书?” “怎么?有问题吗?”帝王扫了她一眼,“一天到晚的不学无术,没有一点规矩,哪里有个王爷的样子?” “那小池姑娘的事情?”上官妄尘疑惑道。 “小池?”帝王蹙眉,像是没有听懂她是什么意思,“你认识她?” “不认识。”上官妄尘摇摇头,帝王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她很难受,这罚还是不罚就不能给个准信? “我……我让小池姑娘尸骨无存,皇兄真的不罚我了吗?”心里被不安戳的痒痒,上官妄尘忍不住问。 帝王眼波微漾,反应了一瞬,忽然明白过来,昨夜所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所说的话,好像是让上官妄尘误会什么了,她难道以为昨夜自燃的女子就是小池? 睨着她脸上那种既忧心,又略带畏惧的神情,上官云峥随手摆弄了一下自己落在衣襟前的发丝,看来她还真是失忆的干脆,竟然连自己母妃的样子都完全不记得了。 心中存着疑虑和不解, 虽然明知道上官妄尘误会了,但是帝王也不打算解释,“既然这么想受罚,回去把弟子规给朕抄五百遍,两天后交上来。” “啊?”上官妄尘长大了嘴巴。 “啊什么?嫌少?”帝王眸光一旋,似是早就料到上官妄尘会是如此反应,接的飞快。 “不少不少。” 唯恐帝王再增加什么,上官妄尘赶紧摆手,只是她完全没有料到,帝王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惩罚她,让她抄书,还不如直接给她乱棍打一顿呢! 上官妄尘愁眉苦脸的,想起前两天碧纱教她规矩的时候,她拿起那本什么破礼法随便一翻,看了不到一刻钟就昏昏欲睡,这还让她抄书,也不知道是她抄书,还是书抄她。 “皇兄,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不对,是臣弟就先告退了。” 既然男人的手背已经冷敷过了,而且也说了要罚她抄书,上官妄尘思忖着没有其他事,就提出离开,本来是顺着习惯说,但因为抄书忽然又想到碧纱教给她的规矩,又连忙改了口。 只是她“我来我去”那么长时间,忽然一改口,帝王忍不住嘴角轻抽,他还真没见过这么随性妄为的人。 “别急,还有东西给你。” 帝王垂眸看了一眼尚自有些红肿的手背,眸色复杂,抬手轻轻抚掌。 上官妄尘感觉到头顶一阵疾风扫过,一个黑影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翩然落下,恭恭敬敬地对着帝王屈膝行礼,而在那人的手中,则捧着一个雕刻精致的梨花木锦盒。 帝王袍袖轻扬,示意那人免礼,那人才站起身,捧着锦盒走到帝王面前。 上官妄尘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离去没有多久的隐卫首领狱蓝。 据说,帝王的身边养着一只隐卫队伍,平日里并不出现在视野之中,而是隐于暗处,保护帝王的安全,来去无踪,且只听命于帝王一人。 今日一见,果然了得,她连人家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道。 帝王伸手将锦盒接了,放在一旁的桌上打开,只见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一枚流光闪烁的白玉面具。 这张面具不同于一般,它的大小约只占人的三分之一面部,能够遮住一边脸,却又不会遮住唇和下巴。 面具的材质也很特别,虽然是白玉,但是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白玉,玉体流畅晶莹,呈现淡淡的白碧色,仿佛春日流水,在光影下款款流动。 面具在雕琢上也很是用心,所有的开孔收分均是按照玉石的纹理蜿蜒散开,如同天工而作,面具的下部边缘处坠着同等质地流苏,使得整个面具虽然精巧,却又不会显得女气。 “试试?” 大手将面具执起,帝王打量了一番,似乎还算是满意,这才转身送到上官妄尘面前。 第32章 不受控制 “送给我的?” 上官妄尘有些难以置信,纤瘦的小手指了指面具,又指了指自己。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帝王神色浅淡,玉口开合,声音几乎没有什么温度。 “不是还有……”上官妄尘刚想说还有一个隐卫在,可是一扭头,话说到一半,就生生顿住了。 因为在刚才狱蓝所站的地方,早就没有了人影。 “哎,他什么时候走的?”上官妄尘在原地转了一圈,把整个大殿看了一个遍,果然已经没有了狱蓝的踪影。 隐卫都是来去无声的吗? 她记得没多久之前她摔了上官允尘的时候,这家伙走的就轻悄悄的,这一次竟然还是如此。 难道隐卫离开的时候是不需要向帝王请辞的吗? “别找了,”帝王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将手中的面具再次往前一送,“他现在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好吧。 上官妄尘这才伸手将面具接了,左右看了看,戴在了自己的左脸上。 比说,这个面具还真的是刚刚好,可以将她左半边脸的伤疤完全遮住,面具自身的美感又和她右脸的美貌融合,不过须臾间,一个惨不忍睹的丑八怪就变成了一个带着神秘气息的美少年。 “嗯,效果还不错。”帝王打量着她,看上去特别满意地点点头。 听帝 王这样说,上官往车也很是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样子,左右看了看,却不见大殿中有可以找人的铜镜。 才想要拔腿往中殿和内殿去看看,但又想到这是帝王寝宫,擅闯似乎不大方便,刚刚才被帝王训斥过,还罚了回去抄书,她可不想再闯什么祸。 揉揉脑袋四下扫了一圈,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她一甩衣襟前摆,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金砖地上。 一向波澜不惊地帝王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了一下,待到张口要问她想做什么,忽地发现她正趴在地上,对着金砖照“镜子”,不禁哑然失笑。 这裕清宫寝殿的金砖虽然号称是金砖,但是并不是真的黄金打造,而是用造砖泥,经过数百道工序,历时三年才做成的,颜色深沉黝亮,光可照人。 纵然是如此,跪在裕清宫大殿里,用金装照镜子,上官妄尘也真的是空前绝后了。 “喜欢吗?” 睨着地上像孩子一样趴着的人儿,上官云峥忍不住淡淡一笑,问道。 “喜欢,这真是送我的吗?”上官妄尘看着金砖映出来的自己,都快有些不敢相信了。 这个面具打造的可真是举世无双,不但能够完美的遮住她脸上的缺陷,若是细细地观察面具就会发现,这面具并 不是简简单单地开孔收分就完成的,而是重重叠叠地分了五层,每一层都是薄如纸张,交叠错落,细细地雕刻着不同的花纹装饰。 那些纹饰雕琢每一丝勾画都细若蚊足,单是看上去都觉得复杂无比,也不知道雕刻这个面具的人又是如何做到这般细致的。 “朕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不是,皇兄肯定不会骗我,”上官妄尘忽然兴奋地跳了起来,张开双臂,一下子扑到上官云峥身上,抱住了他,嚷道:“皇兄对我真好。” 帝王没料到上官妄尘会忽然有这种反应,看着眼睛眉目弯弯,喜笑颜开的面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脑袋里有一团白光一闪而过,上官妄尘想捉,却根本捉不住,微垂了眼睫,秀眉轻蹙,怎么会觉得这句话莫名熟悉呢? “啊!” 还未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说过去这句话,身子极速下坠,她惊叫一声,人已经被摔到了地上。 揉揉屁股,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上官妄尘抬头,不解地看着帝王,不喜欢她抱就算了,干嘛摔人啊,真是的! “痛死我了,你做什么?”上官妄尘不满地嘟囔到道。 “朕还想问你做什么呢?”帝王蹙眉,冷冷地盯着他。 上官妄尘看着他的脸,倏然心头 一凛,慌乱地转身抱臂,是啊,她刚刚在做什么?竟然会冲上去抱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还是皇帝,天呐,她是疯了吗? 只是,她也说不清楚,在刚刚那一瞬,她喊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就莫名地产生的一种想冲上去抱住那个男人的冲动,好像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一样。 甚至,更准确的说,是大脑完全一片空白,身体自己就做出了反应。 太可怕了,她怎么会有这种现象? “皇兄,我刚刚可能是中邪了,我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 偷偷地转过身,睨着男人冷若冰霜的俊颜,上官妄尘有些讪讪地,又苍白无力地解释道。 “好了,朕不想再看到你,下去吧。” 帝王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重瞳深处似是有什么复杂的情绪翻涌,可是等不到上官妄尘细细探究,帝王就已经转身朝中殿走了。 上官妄尘失落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将脸上的白玉面具摘下来,放入锦盒中收好,又默默地把桌上用过的毛巾收了,将已经消融的冰块清理干净,这才抱着锦盒,拾步走出裕清宫。 走到裕清宫门口的时候,一阵微风吹来,鬓角凌乱的发丝轻轻刮蹭着脸颊,上官妄尘才想起来,自己的帷帽昨夜丢在了繁逝宫,而现在她的脸还在恢复期,为 了防止摩擦感染,并不适合一直带面具。 这也是为何她刚刚只试戴了一下,就将白玉面具摘了下来。 叹了口气,她有些无奈地拾阶而下,却不敢再去繁逝宫把帷帽找回来。 从皇宫到三王府可是有不远的距离,她既没有轿子,也没有马车,估计一会儿走到街上,免不了要被人指指点点。 “三王爷,等一下。” 她走下台阶没多久,就听到背后有人喊她,顿住步子回头,上官妄尘就看到苏总管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 他一只手执着拂尘,一手轻提衣摆,只跑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苏总管,有事吗?” 上官妄尘站定,等待着苏总管的回答。 苏总管是一直伺候在帝王身边的人,这个时候追上来,应该也是帝王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吧。 “哎呦,可累死老奴了,”苏总管叉着腰,竭力平复自己的气息,“三王府距离皇宫甚远,皇上担心王爷伤体初愈,不宜奔波,所以特地派了软轿,送王爷回府。” 苏总管呼一口气,说一句话,气息虽然仍旧不均匀,但总算是断断续续地把帝王的交代给说完了。 原以为上官妄尘听了这话会高兴,没想到她却只是一脸的狐疑,紧接着皱了皱眉,拂袖转身,淡淡地撇下一句,“不用了。” 第33章 一探虚实 这下子倒是轮到苏总管意外了,从皇宫走到三王府,少说也有十里路程,三王爷徒步走怎么说也得走一个时辰,这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就这样走好吗? 怎么说也是皇帝的一番心意不是? 虽说之前两人在裕清宫闹了不痛快,但他刚才进去,看帝王的神情,两人的矛盾应该是化解了,怎么这三王爷竟是还闹着别扭呢? 苏总管站在原地不得解,正想着是该回去直接禀报给帝王,还是再追上去劝一劝三王爷,却见前面走着的人忽然又掉头转了回来。 “三王爷?” 苏总管眉眼一愕,不知道对方气势汹汹地又转回来缺什么。 “轿子在哪儿?” 上官妄尘眉梢一扬,毫不客气地问道。 咦,不是不用吗?苏总管腹议道,嘴上却是不敢说出来,慌忙伸手朝不远处指了指,“三王爷这边请。” 软轿轻摇,朝中皇宫大门走去。 上官妄尘坐在轿子上抱着锦盒,虽然这下子她不用走来,但还是开心不起来,满脑子闪现的都是某个男人的脸。 他真的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让她捉摸不透,每次她觉得他对她好的时候,他就会忽然翻脸,每次她觉得自己闯祸,他会重重责罚她的时候,他却又用其他的方式绕过去。 她真的想不明白,那个男人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哎,也不知道自 己在裕清宫的时候抽什么风,怎么会冲上去抱他,她抱他的时候胸口还是隔着一些距离的,他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 自己真的是蠢到无药可救了,以后可再不能犯这种错误。 上官妄尘低头轻抚着怀中锦盒,心中暗暗地把自己臭骂一顿。 一想到回去要抄书,明天还要去什么上书房,上官妄尘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痒痒,以后千万千万不能再乱跑惹事了。 裕清宫中殿。 帝王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装,轻袍缓带站在窗前,遥遥望着殿前逐渐远去的那一乘软轿,影影绰绰的重瞳深处闪过一抹复杂。 这个上官妄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从狱蓝调查回来的消息可以确定,从妍蚩离开的时候,坐上马车的是上官妄尘本人没错,而后沿途都有人追踪,也可以确定途中并没有发生调包,所以炸伤后由随从带回来的上官妄尘按道理说应该是真的。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见到她,他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 具体是什么地方,他还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种感觉。 前些日子,禁卫军首领迦蓝在皇城附近发现了一群伏兵,便暗暗地将人抓了,经过他一番亲自审问,其中有两人招认他们是三王爷的人,潜伏在皇城附近只是为了刺探皇宫中的消息,并没有其他意图。 但是, 那两人说是这样说,他又怎能真的全信? 自古以来,身在皇家,为了一个皇位,兄弟手足相残的数不胜数,他当然不能排除上官妄尘有想要篡位的可能。 更可况,上官妄尘在妍蚩吃苦受罪那么多年,想要回来翻身,也完全说的过去。 只是那是上官妄尘还没有回来,并且抓到的这些人虽然暗暗潜伏,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行动。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上官妄尘又关系上元和妍蚩两国关系的请款下,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对上官妄尘怎么样,只能一方面暗中处理了那些抓到的人,一方面等待上官妄尘回国。 哪里料到,这中途又出了变故。 从第一次见到上官妄尘,和她接触的时候,他就有些怀疑回来的这个失忆的上官妄尘会不会是假的,而在这个假上官妄尘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在操控,因为她那种个性实在是不像一个忍辱负重多年的皇子。 在昨夜永宁宫家宴之前,他派去调查的狱蓝没有回来,他就一直持着这个想法,甚至想要利用这个假上官妄尘引出她背后的人。 在家宴上,他一早知道太后会用荼蘼香对上官妄尘进行试探,但他并不想这个假上官妄尘这么快暴露,所以才会让苏总管事先准备好了放有荼蘼香解药的茶水。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时候,家宴一结束,他刚刚离 开永宁宫,狱蓝就回来告诉他这个上官妄尘是真的。 说实话,他当时对这样的结果是有些意外的。 胸中存着太多的疑惑,为了探一探这个上官妄尘的虚实,昨夜在得知消息之后,他想到太后留上官妄尘说话,他就决定再次折返永宁宫。 没想到,他刚到那儿,上官妄尘就走出来了。 他一路跟着她到了繁逝宫,见她和属下商量着又想要进繁逝宫的意图,他忽然就想到了繁逝宫密室中存放着的端妃的遗体,便想着要把上官妄尘引过去试探一下。 其实,说到端妃的遗体这件事,他也是在端妃去世之后,繁逝宫经常发出怪音,他好奇之下亲自去调查才发现的。 当年,端妃是病重离世,按照上元的规矩,病逝之人不能直接入葬,而是火化之后,在骨灰葬入尘土,寓意着将病灶带离人事,尘归尘,土归土。 因为端妃离世的时候,先帝也已身体染恙,宫中事物繁多,端妃这个不受宠的妃子也就交由繁逝宫中伺候她的几个宫女火葬入殓,具体情形是怎样,他也不得而知。 查探繁逝宫的时候,他偶然发现,繁逝宫东厢衣柜后面,竟然还有一个隐秘的夹层。 夹层里的空间并不大,只能容纳一张床,而就在那张床上,他第一次看到了妖艳盛放的火荼蘼,以及躺在火荼蘼之下,面容如 初的端妃。 他听到的凄怨奇怪的叫声,也并不是人发出来的,而是火荼蘼在人身上扎根生长,开放时发出的声音。 后来他了解到,火荼蘼只有在夜间亥时三刻开放,所以也只有在亥时三刻才会发出声音,怪不得会让宫人们以为是有怨灵作祟。 因为繁逝宫的四名宫女在端妃死了之后,一个殉主,一个离宫,还有另外两个去了永和宫,但没多久就一个投井,一个失踪,他想查关于端妃的事情,也无从下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狱蓝告诉他,若是想要毁掉端妃的尸首,只要在亥时三刻火荼蘼开放的时候,摘掉一朵火荼蘼的花,就可以了。 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一床火荼蘼放到那里,并且封了繁逝宫,不让人进入。 直到昨夜,想着要试探上官妄尘,他才吩咐隐卫把那一床火荼蘼抬出来,并且让狱蓝假扮刺客,看上官妄尘的反应。 一个人,就算是失了记忆,对于亲人,对于骨子里的执念,也必定会有本能的反应,因为那些尝过的思念、分离、痛苦、耻辱,是会烙在灵魂里,无法遗忘的。 若是上官妄尘真的失忆,那她看到端妃,看到她曾经的属下,就算一时之间不能恢复记忆,肯定多少也会有些反应。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有,上官妄尘什么反应都没有。 第34章 皇上赐书 其实,准确的说,也不能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她的反应是慌乱、紧张、想逃,还有……保护他。 在看到端妃的脸,看到端妃自燃的那一刻,他注意到,她的眼睛里只有震惊、慌错和害怕面对他惩罚的畏惧,竟是没有一丝悲伤难过。 难道她真的一丁点儿都不记得端妃吗?可笑的是,她竟然还把端妃当成小池。 一直到后来,狱蓝威逼利诱,步步相逼,在他和狱蓝都以为她在最后会对他动手的时候,她竟然攻击狱蓝,带着他逃命,甚至还在裕清宫守了他一宿。 虽然,这个过程有点让他无语。 又是骂他,又是捏他的鼻子,又是推着他在地上滚来滚去,而且到最后她还睡的跟死猪一样,他把她抱上塌她都不知道。 但是,她的的确确是在护着他,面对皇位的秀惑,她居然没有动心。 这一切,到底是装的,还是她真的只是想自保,求安稳呢? 视线中,那一乘软轿早就消失不见,帝王羽翼般的长睫轻闪,微微垂眸,凝落在仍旧有些红肿的手背上。 忽然觉得冰封已久的心,有一角莫名地松动了。 轿子稳稳地停在三王府门前,抬轿的小厮弯腰上前打帘。 上官妄尘还没走出来,等在王府门口的释昀和管家裴安以及碧纱等人已经迎了上来。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您没事儿吧,有没有 受伤?昨天可把属下给吓死了。” 释昀看见上官妄尘,激动不已,张口就来了一串。 上官妄尘对抬轿的小厮吩咐了一身,便转身走向他们,看到释昀,眉眼一弯,“你还说呢,这些问题该换我来问你吧?你没有受伤吧?” “没,属下没事。”释昀摇摇头,“属下跟着王爷刚一进去,看到眼前有个黑影一晃,就被打晕了,后来是迦蓝统领救了属下,把属下送回了三王府。” 一行人一边说着,一边捡脚往府里走。 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宿,上官妄尘早上在宫里也没吃什么东西,又被上官云峥训了一顿,心情很是不爽,肚子里空落落的,管家裴安和碧纱特别贴心的给她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单是看着,就足以让她食指大动。 吞了一口口水,她眼眸晶亮的抄起筷子,围着圆桌,既不要碧纱他们伺候,也不顾什么形象,完全是看上哪个吃哪个。 不过,她刚刚吃到一半,心情就又不美了。 因为,宫里又来人了。 这一次来的,是她认识的人,而且还是不久前还在宫里见过的……苏总管。 衔在嘴里咬了一半的菜还没来得及吞下去,上官妄尘怔怔地看着苏总管,不知道他又找自己做什么,嘴巴微松,那一枚菜叶就顺着下巴滑了下来,坠落在她的衣袍上,蜿蜒出一道油渍。 “王爷 !” 一旁侍立地碧纱皱了皱眉,赶紧掏出手绢,想要上前去给上官妄尘擦一擦。 被碧纱这么一喊,上官妄尘自己也反应过来,连忙一抬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苏总管,有什么事吗?” 苏总管看着上官妄尘的一系列糙作,眼中闪过一抹惊愕,这皇子也未免太随性了吧? “苏总管?” 上官妄尘不晓得他这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微微拧眉,喊了一声。 苏总管回神,略显尴尬地轻轻咳嗽一声,“回三王爷,因为王爷明日要去上书房,所以皇上命老奴送些书本过来。还不赶快给三王爷呈上来?” 苏总管转头,对后面跟着的小太监说了一句,那小太监当即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 上官妄尘看着那厚厚地一摞书,撞墙的心都有了,不就是去个上书房吗?至于送这么多书?累死她也看不完啊! 气鼓鼓地将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扔,上官妄尘看着满桌子的菜仿佛都变成了恼人的字,让她难以下咽。 “对了,皇上还说,让王爷不要忘了,后天巳时初刻把弟子规交到裕清宫。” 临走,苏总管还不忘补充一句。 上官妄尘愤愤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苏总管也不理会她是不是回应,反正该带到的话他都已经带到了。 苏总管走后,见上官妄尘坐在饭桌前久久不 动,碧纱和释昀对视一眼。 释昀无奈地摇了摇头。 碧纱拾步上前,轻轻换了一声,“王爷?菜不合口味吗?” 上官妄尘常常地出了一口气,站起来,转身朝着书桌旁边走,闷闷地回了一句,“吃饱了。” 释昀和碧纱讪讪地,也不知她是真吃饱了还是气饱了。 碧纱和另一个婢女收拾桌子,释昀在一边帮帮打打下手,上官妄尘则一个人站在书桌边,翻看着帝王让人给她送来的书。 首先映入眼帘的,也就是放在那一摞书最上面的一本,黑桑皮的封面,左上角写着工工整整地三个字……《弟子规》。 呵! 上官妄尘无语地都快冒泡了,这是生怕她忘了抄书的事情是吗?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 挺秀地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上官妄尘拿起那一本弟子规,随手往桌上一扔。 看第二本……《女孝经》。 搞什么? 上官妄尘一脸迷茫,这让她看《孝经》也就算了,她还勉强可以理解,这让她看《女孝经》是什么意思? 一头雾水地将书甩开,接着看第三本《女戒》。 皱了皱眉,上官妄尘有点想不通,所谓的上书房,就是学这些东西的吗?怎么都女来女去的?难道还有公主在上书房里读书?所以上书房要学的书籍里面还有些是女人要看的? 反正这些书她都没有看过,虽然她现在是女 扮男装,但终究还是个女子不是?所以先看看里面讲的啥? 心里面这样想着,上官妄尘拿起那本《女戒》,随手翻了起来。 然而,只翻了两页,她就无法苟同了,看着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卑弱,女子之正义也”,她眉心一皱,直接将书扔到了窗外。 “王爷,怎么了?” 见她忽然扔书发脾气,碧纱不知道她怎么了,连忙关切地问。 “凭什么说男人就是天生的高高在上,女人就是天生的卑贱低弱,难道男人不是女人生的吗?”上官妄尘豁然转过头来,愤愤地说道。 “啊?”碧纱一下子被她问的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哼,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碧纱不语,上官妄尘似是仍旧觉得意犹未尽,继续说道,“你看那些男人们,今儿娶一个,明儿娶一个,三妻四妾,三宫六院,搞得自己跟光宗耀祖一样,女人就活该守寡立牌坊,改个嫁就是水性杨花,品行不端。” “我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书呢?原来都是害人的东西,”上官妄尘瞥着桌上的书,“这种书要它做什么?碧纱,去拿火盆过来。” “拿火盆做什么?” 听着上官妄尘牢骚不停,碧纱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烧书啊!” 上官妄尘说的理所当然。 “可那是皇上赐的书啊!” 释昀和碧纱睁大了眼睛,双双惊诧出声。 第35章 找人捉刀 似乎是将这一点给忽略了,上官妄尘犹豫了一下,回身拿起被她仍在桌上的那本《女孝经》,只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她虽是一时情绪激动,但是冷静下来也明白,不说这书是皇帝御赐,就算是她把书烧了,但是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她这一本,烧了一本,仍旧有千千万万本,而且,有些从思想上根植的东西,是她怎么也烧不掉的。 将那本书又放回原处,她又伸手拿起《弟子规》,反正她现在也改变不了,还不如赶紧抄书,省的到了后天无法交差,帝王不知道又会用什么法子治她。 轻理了一下衣摆,她微微俯身在书桌前坐下,铺开纸张。 碧纱见状,将手中整理好的碗碟教给另外一个丫鬟,给释昀度了一个眼神,便轻提莲步,朝着上官妄尘走了过来。 “王爷是要写什么东西吗?”碧纱见她铺纸,抬手挽起衣袖,熟稔地执了墨条,为她添水研墨。 “嗯。”上官妄尘闷闷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打开那本弟子规,尚未下笔,美与丑交织的小脸上已经写满了抗拒。 释昀把那本上官妄尘丢到窗外的《女戒》捡回来,轻手轻脚的放在书桌上,随后便安静地侍立在一边。 上官妄尘随便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笔,蘸满了墨水,纤细修长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执着毛笔,刚刚移到白纸 上,还未来得及落下。 “啪!” 一声轻响,一团浓黑的墨汁毫无预兆地落在白纸上,快速晕开。 上官妄尘咬着嘴角,一脸惆怅,要不要一支笔也这么跟她作对啊! “王爷,一次不要蘸太多墨水就好了。” 看到上官妄尘拢眉,碧纱忍住嘴角地笑意,轻轻的出声提醒。 上官妄尘有些烦躁的把那张弄脏了的纸张一团,随手往桌上一扔,低头却发现,下面的那张纸上也被晕染上了墨迹。 嘴角轻轻抽了一下,上官妄尘把下面铺着的纸全部拿开,只取了一张,直接放在桌面上。 碧纱执着笔蘸墨,笔尖在砚台边缘轻轻蹭了两下,都弄好了才交到上官妄尘手里。 拾笔落墨,上官妄尘这才算是正式开始抄写。 微垂着头,额角有一缕碎发轻轻垂下,碧纱在她旁边候着,正对着她那一半完好无损的侧脸。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三王爷的侧脸真的是如同天神一样完美无缺,碧纱暗暗地想着,若是三王爷的左脸未毁,必定是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就算是比着俊美绝伦的当今天子,恐怕也不会逊色。 那样完美的如同谪仙一般的脸,不知道会出现在多少少女旖旎的梦中。 只可惜,三王爷毁容了,碧纱垂下眼睫,忍不住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从正午一直抄到夕阳西下,上官妄尘累 的腰酸背痛,才像乌龟爬格子一样抄了两遍。 “不写了!” 心里又急又烦,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把毛笔往桌子上一扔,腾地一下子站起来。 “王爷小心!” 释昀反应迅捷,惊呼,双手扶住她身后差点被带翻的椅子。 上官妄尘回头瞥了一眼,心里都快绝望,“我这速度,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觉,两天也抄不了五百遍啊!” “王爷要抄五百遍?” 听到上官妄尘烦乱的叹息,碧纱也不住惊愕起来。 轻抿着嘴角,上官望着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转头看向两人,“你们两个会不会写字?” 碧纱和释昀对视一眼,心思玲珑,大约已经想到了上官妄尘想要做什么,但却觉得有些为难,“这种事情,王爷找人捉刀,皇上会不会生气?” “哈,他还生气?”上官妄尘眉梢一扬,神色不悦,“他那么有本事,让他自己两天抄五百遍《弟子规》给我看看?再说了,他当时的原话是‘回去把《弟子规》给朕抄五百遍,两天后交上来’,他又没说非要让我抄。” “嘿嘿,”上官妄尘眉眼一眼,浅黑的双瞳缠上一抹喜悦,“我抄几份,然后再找人抄些,凑够五百份给他交过去不就行了吗?你们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上官妄尘笑呵呵地看着碧纱和释昀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三王爷也着实会挑皇上话语间的漏洞,皇上既然那样说了,原本的意图肯定不是让三王爷找人捉刀完事。 可是,如今三王爷非要这样曲解,他们两个做下人也没有办法辩驳。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原本静谧安详的三王府,在上官妄尘的鞭策之下,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就变得沸腾起来。 刚开始,上官妄尘还挑一些认字儿的下人帮忙抄写,后来觉得这样的速度仍旧是很慢,索性让管家裴安把三王府所有的下人都召集起来,不管认字儿不认字儿,全部都得照书抄,就连门口两个守门的小厮,都被责令一边看门一边抄书。 当然,上官妄尘自己也没有闲着,一边打着哈欠挑灯抄书,一边不时地站起来溜达两圈,巡视府中“战况”,还得忙着把趴桌上睡着的叫起来。 翌日一大早,上官妄尘还没从书堆里抬起头,苏总管就带着几个小太监过来了,说是要接她进宫读书。 吹熄了桌上摇晃的残灯,上官妄尘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脚下步子都有点虚浮,一个趔趄踩到自己的衣襟,身子直往前栽。 幸好释昀就在她旁边,吓得赶紧伸手扶住她。 “三王爷,您没事吧?” 苏总管看上官妄尘这种状态,不由地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上官妄尘稳 住身子,揉了揉浑浑噩噩地脑袋,“没事,就是坐的时间长了,忽然站起来有点不适应。” “对了,去上书房都需要带什么书?”眼角余光扫到桌上帝王昨日让苏总管送来的书,上官妄尘一边吃着碧纱端过来的早饭,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帝王送了这么多书,她总不能一下子都带着吧。 “回王爷,秦师傅会给王爷准备好要用的书籍,王爷不需要再格外带什么。”苏总管鞠了鞠身子,平静地回答道。 不需要带? 上官妄尘刚刚吞下去地一口茶差点没喷到苏总管脸上,既然不需要带,那皇帝给她送那么多书做什么?还是那么多约束女子德行的书,这是脑子被驴啃了,还是想羞辱她? “走吧!” 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上官妄尘捡脚出门,都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本王走了你们不许偷懒了,回来要检查的。” 唯恐怕下人们偷懒耍滑,她第一次搬出自己王爷的架子。 然而,下人们不知是十多日来和她相处,知道她的脾气,还是她那故作认真的样子并不多么严肃,反而有些稚气可爱,心里并无多少畏惧害怕,只是齐齐的应和了一声是。 虽然感觉自己来的不晚,但是上官妄尘到的时候,上书房里还是已经坐满了人。 眼波流转,隔着面纱,上官妄尘大致看了一眼。 第36章 你别过来 上书房虽然名称是叫做上书房,但其实它并不是一间房子,而只是上元最高学府的称呼。 这里学额三百人,所有的学生都是五品官以上贵族子弟,教师五十六人,最高的管理者称为祭酒,在其下还有丞和主簿等。 “三王爷,这位就是上书房的祭酒秦子贺秦大人,也曾经是皇上的授业恩师,从今以后他就是三王爷的老师了。” 上官妄尘还在那里回味着来之前碧纱跟她介绍的,耳边已经响起了苏总管向她引荐介绍的声音。 收回了思绪,透过面前轻纱,上官妄尘快速地打量了一下站在眼前的白发老者。 只见对方一身淡青色儒士长衫,手持一把竹骨折扇,眉目慈和,因着岁月的沉淀,脸上盘绕着斑驳的皱纹,胸前垂着的花白的胡子,几乎和同色的头发融为一体。 啧,这么长的胡子,也不知道留了多少年,平常洗脸的时候方便吗? 上官妄尘看着他长长的胡须,脑海里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暗暗腹议吐槽,上官妄尘面上还是摆出一副恭敬谦卑的神情,虽然隔着一层轻纱对方很可能看不见。 “秦师傅好!” “微臣见过三王爷!” 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上官妄尘思忖着还是要对这位秦祭酒客气一点, 纱帘下的唇瓣轻启,上官妄尘微微躬身,对着这位秦子贺行礼。 哪里料到,秦子贺此刻也拱手鞠了鞠身子,对着上官妄尘行礼。 两人面面对而站本来离得就不远,如此一来,上官妄尘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头顶上帷帽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掀,差点跌落,吓得她连忙双手扶住。 而站在她对面的秦子贺“哎呦”一声,捂着眼睛连连后退。 苏总管大惊失色,执着拂尘慌忙上前,“秦大人,您怎么样?” 原本安安静静地课堂也一瞬间躁动起来。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刚才自己和秦子贺同时弯腰的时候,她头上戴着的帷帽边缘不小心戳到了秦子贺的眼睛。 呃呃呃,她真不是故意的,咬了咬唇瓣,她愧疚地上前,想要查看一下秦子贺的伤势,“秦师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疼啊,要不要请太医。” “没关系。”秦子贺紧闭着还在发痛的眼睛,冲上官妄尘的方向摆了摆手,虽然无奈,却也只能自认倒霉。 “有一点淤血,并没有破皮,应该不是很严重,秦大人休息一会应该就没事了,”一个青衫白巾的年轻男子站在秦子贺旁边,观察了一下秦子贺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看 样子,他应该是懂医的。 听到秦子贺没事,上官妄尘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上学第一天,就把老师给伤了。 “不过现在最好还是拿冷毛巾敷一会儿,可以减轻疼痛,不让血液扩散,”青衫男人俊秀的眉心轻拢,转头对着跟着苏总管过来的一个小太监吩咐,“外间里有毛巾和冷水,你去绞一个帕子过来。” 那小太监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作答,上官妄尘已经抢着到,“我去我去。” 话音没落,人已经拔腿冲了出去。 上官妄尘绞了帕子回来,秦子贺已经在苏总管和青衫男子的搀扶下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帕子来了!” 心中愧疚的缘故,上官妄尘一路狂奔,尽量让自己快一点,生怕因为自己的太慢,而让秦子贺多疼上一会儿。 可是往往越急越容易出错。 她伸手举着帕子抬腿跨进门槛,也不知道是她心急低估了门槛的高度,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腿长,脚尖被门槛一勾,她脸色骤变,想稳住自己,前腿却又被前襟绊住。 惊呼失声,整个人横飞着超前扑去。 “哗啦!” 因为她跌倒时双手往前伸着递帕子,而秦子贺的桌案距离门口又不远,上官妄尘的双手一下子就按在了桌案的边缘上。 桌案被 重力按的一边张起,上面的笔墨纸砚全部飞了起来。 而更加不巧的是,事发突然,秦子贺又闭着眼睛看不到,坐在桌案边根本来不及闪躲,飞起砚台落下时直接扣在了他的头上,其他的书本纸张也稀里哗啦地砸了他一身。 一瞬间,在场人的全部傻眼了,怔怔地看着秦子贺。 上官妄尘趴在地上,愕然抬头,忘了起来,也忘了捡起自己掉落的帷帽,只看到乌黑浓稠的墨汁顺着秦子贺的头发脸颊蜿蜒流下,把他苍白的头发和胡子变得斑驳淋漓。 “秦……秦师傅。” 还是站在秦子贺旁边的青衫男子最先反应过来,冰凌般夺目的眸子晃了晃,脸上漾起一抹震惊,轻轻喊了一声。 “啊!” 被浓稠的墨汁遮盖,秦子贺眼睛半开半阖,抬手挥掉头上顶着的砚台,抓狂地失声叫了起来。 “秦师傅,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擦一擦。” 上官妄尘手上还抓着凉凉的毛巾,顾不得自己全身摔的跟散了架一样,她慌乱的爬起来,抓着毛巾就帮秦子贺去擦脸上的一道道墨渍。 然而,她却忘了,自己抓着毛巾的手刚刚落在地上,沾了不少尘土。 白色的湿毛巾,遇上浓浓的墨汁,又混合着尘土的芬芳,她只擦了两下, 秦子贺的一张老脸就完全看不出一点肤色了。 秦子贺彻底崩溃了,双手胡乱地推开上官妄尘,拔腿奔逃,嘴里大声喊着:“三王爷,老臣求您了,你别过来……” “哎呀,秦师傅,你别跑呀,外间有水,要不我带你去洗一下?”上官妄尘将乌漆抹黑的毛巾一丢,抬腿急急去追。 众人看着满屋子乱追乱跑的两人,怔了一下,登时笑了起来。 这上书房里要么是之乎者也的读书声,要么就是安安静静,落针可闻,如此鸡飞狗跳,当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啪!” 帝王把手中的奏折一合,重重地拍在面前的龙案上,冷锐如冰刀的眼睛蓦然扫向下方跪着的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吓得脖子一缩,心虚地勾着脑袋。 “说说吧,你今天做什么了?”帝王双手撑着龙案,缓缓站起,高大颀长的身形一点一点向上官妄尘压过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上官妄尘吞了一口口水,长长的睫毛不停地上下打颤,“回皇兄,臣弟今天去上书房读书了。” 上官妄尘轻轻咬了一下唇角,她当然知道帝王问的是什么,可是这让她怎么解释,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帝王会信吗?会放过她吗?毕竟秦子贺都被她搞得那么惨了。 第37章 不够好吗 “呵,”果然,帝王一声轻嗤,语气中夹杂着一抹讥诮和不屑,“你若是不想读书,大大方方的告诉朕就是了,何必搞那么多阴招,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古稀老者?” “腹肌?” 上官妄尘一怔,蓦然抬起头,满脸迷惑的问:“秦师傅是个读书人,也有腹肌吗?我听释昀说,只有练武的男人才会有腹肌,那些文绉绉地男人肚子上只有一坨肉。” “对了,腹肌不是应该长在肚子上的吗?手上也会长腹肌?那应该就不叫腹肌了,应该叫手肌才对。” 上官妄尘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她这个人虽然武功不怎样,但却是非常要求进步的,在三王府里,释昀比她强,她就经常缠着释昀和她对打。 释昀让着她,她有一次打到释昀的胸口上,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碎了,当即抱怨释昀是不是石头做的。 释昀说那不是石头,那叫肌肉,因为长期练武形成的,有胸肌,有腹肌,还有二头肌,但是她就没有听到释昀说还有手肌。 嗯,这个释昀,太不合格了,说都不说完,等回去了,她一定要问问手肌是怎么回事。 帝王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冷酷疏离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错愕,旋即却又被怒火所取代,严肃地冷斥一声:“闭嘴!” “你整天不学无术也就算了,还学一些乱七八糟的,”帝王胸口起伏着,俊眉拢成一团,袍袖下的拳头微攥,显然是被她气的 不轻,低低地吼道:“是不是朕罚你抄书抄的太少?还是你仗着朕不舍得重罚你?” 上官妄尘身子一缩,不舍得?他还会不舍得罚她?她抄书抄了一宿,人都快废了,这还叫不舍得。 嘴角动了动,她低头不语。 “怎么不说了?你不是挺能言善辩的吗?” 见她垂眸不语,一副心虚乖巧的样子,帝王稍稍敛了怒容,冷冷地道。 上官妄尘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甚是委屈:“不是皇兄让臣弟闭嘴的吗?” “哈,”帝王一声轻笑,拖着长长的尾音,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这个时候你倒是听朕的话了,让你去读书的时候,你怎么不听啊?” “臣弟听了,秦师傅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臣弟不是故意的。” 上官妄尘嘟着小嘴,苍白无力的为自己辩解,神态有些颓丧,其实意外这两个字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可信度不大。 帝王定定地凝着她,修长的手指在衣袖花纹上拂动摩挲,似乎是在品味着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又好像是在想着该怎么处理她。 良久的静默,上官妄尘忽然感觉头顶一暗,抬眸,帝王竟倾身抬手伸向她的脸。 猛然就想到昨日帝王捏着她下颌,依稀还能感觉到那碎骨的痛楚。 本能的,她双手撑地,快速朝后一躲。 帝王像是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身子一僵,伸出的手落空,目光也变幻莫测起来。 双目相撞。 上官 妄尘仰脸看着帝王,心口突突直跳,撑在金砖上的手指由于紧张,不住地轻轻滑动。 “你很怕朕?” 帝王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没有动,迷人的唇瓣一开一合,磁性的嗓音从唇齿之间流泻而出。 上官妄尘睁大一双清澈的瞳眸看着他,快速地点点头,忽然又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马上又摇摇头。 “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睨着她那张仙魔交合的脸,帝王漠然的瞳眸深处有了一丝松动,唇角轻轻一勾。 “怕。” 被那双摄魂夺魄的眼睛注视着,上官妄尘感觉自己的心都快静止了,莫名的一股勇气冲上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出这么一个字。 “为何?朕对你不够好吗?”帝王问。 不,应该把那个够字去掉,分明就是对她不好。 想她刚刚醒来的时候,他就用一只相思鸟吓她,魂都快给她吓飞了,后来又让她去永宁宫,说什么让她证明自己的身份,她一点记忆都没有,让她怎么证啊? 再后来,她救了他,他反而趁她睡着的时候捂着她的口鼻,不让她呼吸,还当着上官允尘和狱蓝的面那样训斥她,又是罚她抄书,又是罚她去拜师,还莫名其妙的对她发脾气,这算对她好吗? “你昨天可是说过,朕对你真好。” 见她不语,帝王像是洞穿了她内心的想法,轻声提示。 她说过吗?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噢,她好像还真的说过,是昨天帝王送她白 玉面具的时候,可是后来他还莫名奇妙的摔了她,对她发脾气了呢。 蹙了蹙眉,她忍不住回嘴,“可是皇兄把我推倒了,还很生气的不理我。” 这一次,帝王没有说话,俊美如俦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上官云峥本就生的俊美,这样一笑,更是恍如天神,那双美丽的不可方物的眼睛仿佛是把天上所有的星子都纳入其中,温柔而又闪耀。 上官妄尘一直看着他,竟然不自觉的迷醉其中。 直到额角上一重,她才注意到上官云峥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过来,她想躲都躲不及。 不过,也不用她躲,男人的手指在她额角处一蹭,就快速的收回了,而后站直了身子,伸手给她看。 俊秀修长的手指上是一团乌黑。 原来是墨点。 上官妄尘心口松懈,忽然笑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帝王刚才弯腰并不是要捏她的下巴,而是要给她擦额角上的墨迹。 “好啦,起来吧,别在地上跪着了。”帝王收回手指,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淡淡地对她说道。 上官妄尘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但金砖地冷,她身子骨弱,又在地上跪了许久,刚刚站起,双腿不听使唤地一软,竟再度跌了下去。 帝王脸色一变,顾不得扔掉手中帕子,衣袂飘荡,上前一步,有力地手臂随随一抄,便揽住了上官妄尘的纤腰,将她抱了一个满怀。 上官妄尘失声惊呼,一挥手,本能的攀住了 帝王的肩膀。 落在男人温暖而又陌生的怀中,上官妄尘心跳如鹿撞,怔怔地看着帝王,隔着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够感受到男人透衫传来的温度。 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在心底蔓延四溢开来,上官云峥也恍若雷击,定定地抱着上官妄尘一动不动。 “珍妃娘娘,您不能进去,皇上和三王爷在里面呢。” “不行,本宫今天一定要见皇上。” 外头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纷乱的脚步极速向殿门口而来,殿中对视的两人一怔,却是都没有松开对方,反是不约而同地朝着门口望去。 大殿的门被粗暴的推开,珍妃刚刚踏进来,“皇上”二字尚未喊出口,就硬生生地冻结在唇边,一双美眸愕然地看着殿中二人。 苏总管原是追着珍妃进来,阻拦珍妃,忽然看到珍妃定住,他便不由得顺着珍妃的目光朝殿内望去,然后就看到了两个亲密拥抱的“男人。” 当然,这一个是他们最尊贵无双的帝王,另一个就是面目丑陋的三王爷上官妄尘。 赫然看到两人,帝王的脸色蓦地一变,一使力将上官妄尘扶好,便轻飘飘地松了手,皱眉望着这两个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语声寒凉,“有什么事吗?” 被迫着站好,上官妄尘也马上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故意低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衫。 “皇……皇上。”珍妃朱唇轻颤,半是是震惊半是难以置信,竟把自己要说的事情都给忘了。 第38章 闭门不见 “无事擅闯裕清宫,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帝王负手而立,漆黑如点墨的凤眸微微一眯,虽是不见波澜,却自生一股冷酷森寒之意,就连醇郁的声音都没有了丝毫温度。 “臣妾……”珍妃美眸中闪过一抹慌乱和畏惧,努力回想着自己来此的目的,蓦地眸子一亮,“臣妾来找皇上是有事的。” 帝王略略垂眸,抬手掸了一下衣袖上的虚尘,神态依旧是淡漠无情的,“说。” “回皇上,”察觉到帝王眉宇间的不悦,珍妃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深知帝王难以揣测的脾性,故而言辞间也没了嚣张,反而多了几分仰慕畏惧。 “臣妾祖父连日病重,昨日驾鹤西行,太后娘娘已与臣妾父亲商议,准备明日落事,臣妾祖父几十年来为上元鞠躬尽瘁,东征西讨,最终落得一身伤病,如今祖父病逝,父亲和大臣们几次上书,求皇上为祖父赐号追封,皇上却始终避而不见,臣妾斗胆,敢问皇上,这是何故?” 珍妃哀哀凄凄地向帝王说着,最后虽是一问,但却丝毫没有责问之态,瘦弱的身姿立在门边风口,眼圈泛红,罗裙被清风吹起,越发显得楚楚可怜,不堪一折。 上官妄尘一个女子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心疼了。 果然,男人都是有保护弱女子的欲望的。 上官妄尘正在那儿想着, 珍妃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会不会打动清冷孤傲的帝王,某个男人就已经是眸中坚冰尽消,举步朝着珍妃走过去了。 男人挺拔修长的背影在珍妃面前站定,完完全全地遮住了上官妄尘的视线。 虽然看不到珍妃,但是她能从背后看到男人的动作。 手臂轻抬,衣袂摇曳,在门口夕阳的照射下映出万千光华。 他应该是在给珍妃拭泪吧? 他的动作是不是很温柔?脸上是不是微微笑着?妖异美丽的眼睛是不是像倒映着万千星子的深潭? 上官妄尘痴痴地想着,忽然又想到那只被她摔死的红嘴相思鸟,如今过了这么多日,上官云峥应该又给珍妃找了十只一模一样的吧? 眼睛像是被夕阳的余温灼了一下,刺刺地痛,她别过头,不再去看眼前的那一对佳偶,可心底却像是被红嘴相思鸟细细密密地啄了一遍,痛的她鼻尖都有点酸酸的。 低着头,她走过去和帝王辞别。 没有听到帝王是怎么回应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上官妄尘走在裕清宫前的台阶上,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陪衬着别人美丽的小丑。 她不够聪明,不够漂亮,手脚又笨,除了会惹祸就是会惹他生气,他的后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个比她强百倍千倍的女人。 抛开这些不说,他们还是“兄弟”,就算不是兄 弟,也是兄妹,她如今又在肖想什么呢? 孤独寂寥的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看着前方被夕阳拉长了的影子,她忽然顿住步子,伸出自己的右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男人肩膀的温度。 忽然,她对着自己的手笑了笑,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句:“上官妄尘,你这个笨蛋,只会自寻烦恼。” 上官妄尘回到三王府,五百遍的《弟子规》仍旧是没有抄完。 虽然他们现在全府齐上,但是架不住很多下人是不识字的,不说抄书抄的像鬼画符,速度还慢的跟乌龟一样。 明天巳时初刻就要把成果交上去了,上官妄尘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晚,三王府仍旧是抄书抄的如火如荼。 上官妄尘是趴在桌子上被碧纱喊醒的,刚一睁开眼睛,她就迷迷糊糊地跳起来,大喊:“抄完了吗?抄完了吗?” 碧纱简直就是哭笑不得,一边执起手绢帮她擦嘴角淌出的口水,一边温声道:“王爷不要着急,书还没抄完呢,但是该用早膳了。” 上官妄尘不好意思地推开她的手,自己抬袖揩了一下嘴角,皱眉道:“都还没抄完呢,哪有心思吃饭,继续继续,不吃了。” “王爷,这可不行,”碧纱柔声劝解道:“就算书抄不完,王爷也不能饿坏了自己的身子。” 上官妄尘看着自己手下纸上的狗爬 字,苦着一张脸,动了动唇想要拒绝碧纱,但是肚子却十分不听话地叫了起来。 算了,她投降,饿着肚子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虽然心里把自己鄙视了一把,但上官妄尘还是跟着碧纱乖乖去吃饭了。 快速地收拾了一下,用了早膳,上官妄尘合全府之力,也没有再用多长时间,就把五百遍给凑齐了。 当一群人围着上官妄尘,看着她数到五百,全府的人都沸腾了,一个个欢呼雀跃,简直比发工钱的时候还开心。 上官妄尘也算是满意地松了一口气,看看更漏已经到了辰时,她也不敢再耽误,让释昀牵了一辆马车,把整整五百遍的弟子规抱上马车,又交代裴安给众人一些打赏,便匆匆忙忙地进宫了。 裕清宫门口。 因为马车不让进入皇宫,所以从皇宫大门到裕清宫门口这一段距离,五百遍的弟子规,特别特别厚的五大摞纸张,全部都是由上官妄尘和释昀以及其他的几个侍卫搬过来的。 走到裕清宫的台阶下,上官妄尘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五个人在台阶下又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新抱着纸张登上裕清宫的台阶。 可是等走到裕清宫门口,听到苏总管吐出的第一句话之后,上官妄尘登时就想把怀中抱着的纸砸到他脸上。 因为苏总管看着满头大汗的上官妄尘,特别抱 歉的说了一句,“三王爷,请回吧,皇上今日龙体抱恙,早朝都没有上,任何人来都不见。” 有没有搞错? 上官妄尘的小脸顿时就垮了,手一松,一厚摞《弟子规》扑扑簌簌地全掉在了地上,整个三王府的人把眼睛都熬抠了,才把五百遍抄完,她费了半天牛劲,才从宫门口把五百遍搬过来,现在告诉她帝王任何人都不见。 这是逗她玩儿呢? 显然,跟着她过来的几个人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个抱着书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该抱回去。 “苏总管,你能不能通报一声,我今天是来交任务的,皇兄之前说好了让我过来的。” 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把书搬回去,上官妄尘蹙眉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纸张,乞求道。 苏总管虽面带愧色,却丝毫不让步,“对不起,三王爷,皇上吩咐了,今日所有事情,不管是私事还是公事,一概不理,所以,请您不要为难老奴。” “可是,皇兄金口玉言,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我带都带来了,难不成还要让我抱回去?不行,我今天必须得见皇兄。” 见对方一步不让,上官妄尘就有些急了,说话也就冲了起来。 苏总管皱了皱眉,抬臂阻拦她,“三王爷,请您不要为难老奴,您若是执意要闯,老奴只能请迦蓝大人过来了。” 第39章 一个警醒 迦蓝大人? 是她之前见过的禁卫军统领吧。 上官妄尘微微一怔,欲往前冲的步子也硬生生顿住,禁卫军的实力她还是很清楚的,是除却隐卫之外,另一道拱卫皇城,保护帝王的铜墙铁壁。 她不过是个没有几斤几两重的臭鸡蛋,拿什么去跟人家的铜墙碰? 眼瞅着裕清宫紧闭的大门,门前有寸步不让的苏总管,上官妄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苏总管瞧着上官妄尘神色惆怅,还以为她就此熄了气焰,手中拂尘一扬,刚在搭在肩上,却见上官忽然双手一抬,捂在唇边,冲着殿门大叫起来。 “皇兄皇兄,听得到吗?是我啊,我是来送《弟子规》的,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苏总管吓了一大跳,赶紧冲上去劝阻上官妄尘。 “三王爷,不可在裕清宫之前大声喧哗。”一边又不安地扭头看向大门。生怕惊动了在殿中静养的人。 释昀见状,唯恐苏总管拉扯伤到上官妄尘,连忙将手中的纸张扔了,拦在苏总管面前,把上官妄尘护在自己的身后。 上官妄尘踉跄着退了两步,虽然明知今日见到帝王的希望渺茫,但仍旧是不死心,隔着释昀的肩膀,冲着苏总管道:“苏总管,你就通禀一声吧,你看我把带都带来了,这么辛苦,总不能让我再抱回去吧。” 苏总管止了 动作抬手驱赶的动作,眉目轻动,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纸张以及跟在上官妄尘身后,一直抱着大叠纸张的三个侍卫,骤然心软下来。 毕竟他前日才去过三王府传达命令,对于上官妄尘两日之内抄五百遍《弟子规》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回头看了一眼紧密的宫门,他知道此刻帝王就在大殿里坐着,因为一刻钟之前他还曾送茶进去。 上官妄尘在门口闹成这样,门内的帝王肯定多少会听见一些动静,只是这殿中始终没有什么命令传达出来,他也是无可奈何。 摇了摇头,他轻叹道:“王爷还是明日再来吧,如果这些书携带麻烦,老奴可以先找人送去偏殿,等皇上想看时自然会查看。” 苏总管对上官妄尘说着自己能够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 上官妄尘看着殿门,抿了抿唇,扭头对身后的三个侍卫道:“辛苦你们了,都把东西放下吧。” 三个侍卫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说,当即怀中抱着的纸张放在地上,躬身退了下去。 释昀转身,看着上官妄尘,“王爷,现在……” 然而,不等释昀说完,上官就出声把他的话打断,话语中绞着几分赌气的意味:“本王就在这里等着,等到皇兄什么时候肯见本王为止,你不必在这里陪着,可以先回王府。” “不,属下 不回,王爷要等,属下就在这里陪着王爷。”释昀目光坚定的回答。 上官妄尘弯唇点了点头,也没有拒绝。 主仆两人弯腰将地上散落如飞絮的纸张一一捡起,在裕清宫门口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列。 站了一会儿,觉得腿酸了,上官妄尘也不怎么讲究,随随地整了一下衣袍,闲散地坐在台阶上,远眺着皇城之中的重重亭台楼宇。 释昀就站在她的旁边候着,怕汉白玉的台阶太凉,她坐的久了伤身,释昀直接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叠好,给上官妄尘当坐垫。 幸好,日光融融,风也不大,照在人的身上安逸舒适,并不觉得冷。 “三王爷,您这是何必呢?” 苏总管站在台阶上,一扬手中拂尘,凝望着坐在台阶上托腮远望的上官妄尘,精锐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 帝王今日不见任何人,自然不是因为龙体抱恙,而是有其他缘故的。 这其中详情,他虽然不甚清楚,但多少也能察觉出一些端倪。 许是和后宫中最为受宠的珍妃有关。 昨日黄昏,珍妃擅闯裕清宫,哭哭啼啼地请求皇帝下诏,为亡故的杨佑德求赐封号,他和三王爷先后离开,虽然并没有明确的听到珍妃所求结果如何。 但是从后来珍妃离开裕清宫时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也能猜出来一个大概,珍妃所求 之事必定是未成。 而在珍妃离开之后,帝王就下令关闭了裕清宫,不管是何人何事,一概不见不理。 纵然珍妃最为受宠,太后又是其亲姨母,但是在其祖父杨佑德封号这件事上,却也说不动帝王分毫。 而且,看帝王今日的意思,估计是连杨佑德的葬礼都不打算参加了,也不知道太后那边会作何感想,毕竟不管怎么说,杨家也算是太后的势力。 至于帝王为何不愿赐给杨佑德封号,苏总管跟在帝王身边多年,陪着帝王看这朝堂的风起云涌,也是能够理解帝王的意图的。 帝王其实并不是先帝的嫡长子,当年身为贵妃的太后为了顺利让帝王登上太子之位,没少笼络朝中大臣,而与太后同气连枝的杨家自然是没少出力。 再加上,先帝早早病逝,帝王登基时尚未成年,背后所仰仗的最大势力,亦是杨家。 当然,如此时间长了,就导致杨家在朝中逐渐做大,皇权旁落,很多时候,帝王处事就面临着被逼无奈。 比如这一次,在知道杨佑德病重不治的时候,帝王其实就预先让他拟好了封号诏书。 然而,诏书未发,杨家在宫中的眼线就已经得知了诏书上的封号,透露给珍妃之父杨文昌,杨文昌对封号不满,联合朝中多位官员上书,强行逼帝王改诏书。 昨日早 朝的时候,金銮殿上就已经是君臣不合,发生了争执。 帝王当场拂袖离去。 紧接着,几乎是一整日,不断地有大臣向帝王上书,帝王统统不加理会,到傍晚珍妃就来了。 帝王这次应是下定了决心要给杨家一个警醒,干脆不发诏书,闭了门户,把杨家晾在一边。 毕竟如今的帝王韬光养晦多年,羽翼已逐渐丰满,又怎么能甘心一直被杨家牵制? 所以,三王爷今日在这里等着,注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上官妄尘双膝并拢,歪头靠着膝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等着,她都被太阳晒得有些困了,虽然她并不知帝王今日封门闭户的原因,但是估计就是知道了,以她的倔脾气,也会一直等下去。 “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官妄尘迷迷糊糊地被一个声音叫醒。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她抬头,脖子却猛地一阵抽痛。 “哎呦。”上官妄尘轻轻地呼了一声,一手扶着脖子站起来,这才看清来的人是上官允尘。 “三哥怎么在这儿睡了?把脖子睡拧了吧?”上官允尘皱了皱俊秀的眉,抬手,刚想给她捏一下脖子,却蓦地想起她前两日把自己摔到在地的情形,猛地又把手收了回来。 他的后背可是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奴才给九王爷请安!” 第40章 前去刑部 台阶上的苏总管看到上官允尘,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躬身请安。 被苏总管这么一岔开,上官妄尘尚未来得及回答上官允尘的问题,上官允尘清亮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苏总管的身上。 “劳烦公公通禀一声,本王有要事启奏。” 苏总管面色一僵,看了一眼旁边的上官妄尘,微带愧色:“九王爷,抱歉,皇上今日龙体抱恙,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皇兄昨日不是还好好吗?怎么会忽然病了?太医怎么说?”上官允尘心性单纯耿直,这些日子又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情,并不怎么关注朝堂中的动态。 何况,他跟杨家也不怎么对付,并不知道珍妃和杨文昌和帝王闹矛盾,忽然听苏总管说帝王病了,禁不住面露关切之色。 “九王爷放心,皇上并无大碍,只是连日疲劳过度,太医说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了。”苏总管微微垂着头,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能听出他的语气是平静的。 上官妄尘这才面色一松,“也好,就让皇兄好好休息吧,反正本王的事情也不是特别的急。” “多谢九王爷体谅。” 上官允尘对着苏总管随随摆了一下手,算是给予一个回应,而后微微转身,面对着上官妄尘,“三哥来裕清宫也是找皇兄的吧?” “对啊,”上官妄尘点头,心情有点低落,“ 我来找皇兄交作业。” “交作业?”上官允尘有些惊讶,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弯唇笑了笑,“听说三哥昨日大闹上书房,场面精彩极了,可惜臣弟今日忙着调查刺客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去上书房,等有机会,臣弟一定要和三哥一起读书才好。” “哎呀,九弟真是太客气了。”上官妄尘神态略显忸怩,提起来昨日的事情她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刚刚入上书房第一天,就把上书房祭酒给吓走了,虽然她真不是故意的。 不想在这个丢人的话题上过多纠缠,上官妄尘抓住他的话语,顺着问了下去,“对了,九弟说没去读书是忙着调查刺客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刺客?是前几日行刺皇上的那一批吗?” 想到那群刺客,上官妄尘还心有余悸,既担心他们再来找自己,又害怕他们会再去行刺帝王。 “不是的,”上官允尘摇了摇头,唇角勾着一丝淡淡地笑,“说起来,臣弟调查的可是关于三哥的事情。” 上官妄尘的脑子也不是特别的笨,何况在她先进的记忆之中,跟她有关的刺客也就只有两次,一次是在她回上元的路上遇袭,还有一次就是在繁逝宫。 既然上官允尘已经说了不是后者,那就必定是前者,上官允尘来到这里找帝王禀报,难道是袭击她的刺客被抓住了吗? 心里 面一阵激动,上官妄尘伸手抓住了上官允尘的手腕,眸光闪亮如电:“是抓到上次袭击我的人了吗?” 似是没有想到上官妄尘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上官允尘垂眸看了一眼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温润的唇角弯了弯:“三哥不必如此激动,现在虽然已经抓到了人,但是一番审讯之后,他们却始终没有交代,而且还有两个反应已经自尽,臣弟进宫,就是想向皇兄禀报了一下,看看接下来怎么处理。” “原来是这样。” 抓着上官允尘腕子的手松开,上官妄尘复有转身,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她还以为已经查出了背后想害她的人是谁,没想到现在还是处于顺腾不一定摸到瓜的阶段。 看到上官妄尘又在台阶上坐下,上官允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对不住她一样,毕竟他追查了十多日,虽然抓到了一些人,但是却仍旧苦无线索。 “三哥,要不你跟我去刑部大牢审讯一次?说不定你去了能问出点什么,或者你看到他们,能够想起来一些东西也说不定。” 不忍看上官妄尘再在这里等下去,上官允尘微微弯着腰,轻声提议道。 “现在去刑部吗?”上官妄尘抬眸,被轻纱覆着的小脸上掠起一抹诧异,随后便转化为纠结,“可是,我还要在这里等……” “哎呀,你就不要等了,”上官允 尘蓦地伸出手去,攥住她的衣袖,把她拉了起来,“今天就让皇兄好好休息,你先跟我去刑部,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上官允尘说着,拉着上官妄尘作势就要下台阶。 上官妄尘脑子里快速地思索一遍,她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帝王也不出来,估计今日是真的不打算见她了,算了,不见就不见,反正也不是她没来。 心里这样想着,上官妄尘就任由上官允尘攥着,快步拾阶往下走的同时,还不忘回头交代苏总管,“苏总管,麻烦你把我的作业收起来,有时间呈给皇上看。” 遥遥地,上官妄尘听到苏总管应了一声。 出了皇宫,上官妄尘就和上官允尘坐上了前往刑部的马车。 马蹄哒哒,敲起一连串跌宕尘埃,挂着车顶檐下流苏随着车厢摇摇晃晃,上官妄尘倚着华美的车厢,白皙纤细的手轻撩着窗幔,不时撞上那垂下来的流苏。 “三哥的这双手可真是生的漂亮秀气,简直是比女孩子的手还好看。” 上官妄尘沿途一直了望这车窗外的景象,冷不丁听到坐在她对面的上官允尘冒出这么一句,吓了她一跳,轻纱遮掩下的脸不禁微微一僵,有些不太自在。 “九弟可真会拿三哥取笑,”上官妄尘垂眸看了看自己袍袖下的手,淡声道:“三哥的这双手有什么好的,你看,还有 伤疤呢。” 上官妄尘扬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块暗红色的血痂,那是前些日子被炸伤留下的,落在她白皙的手上,狰狞可怖,格外的不协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好。 感觉是自己戳中了对方心中的伤,上官允尘有些歉疚,但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温声出言安慰:“三哥也不必担心,太医院里灵丹妙药最多,不过是小小伤疤,三哥一定能够恢复如初的。” “是吗?”上官妄尘懒洋洋地斜倚着车壁,面目被轻纱所掩,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不信。 “可我脸上的疤,都二十年了,不是还在吗?” 停顿了良久,上官妄尘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左脸,有些失落的说道。 “三哥……” 上官允尘轻轻唤了她一声,他一直不是个口舌伶俐的人,此刻想安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哈哈,好啦,我们兄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何必弄得如此凄凄惨惨的,搞得跟去奔丧一样,我的脸都这样二十年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该过还得过不是?” 见上官允尘也随着她情绪萎靡不语,上官妄尘忽然笑了起来,反倒是出声安慰他。 “再说了,那些真心在乎我的人,不会因为我丑而嫌弃我,那些不在乎我的人,我且丑我的,跟他们也没什么干系。” 第41章 我不服气 上官妄尘说的豪气洒脱,完全没有一点王爷的样子,倒有些像绿林草莽。 上官允尘被她这忽然欢快的情绪逗得哭笑不得,不过想想,她说的倒也实在。 车厢里凝滞的空气登时流动起来,这个九王爷性子好,人随和,说话也比较直爽,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人的话匣子打开,登时就聊的热火朝天。 上官允尘给她讲一些皇宫里的人和事,她倒是也听得津津有味。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上官允尘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唢呐锣鼓吹吹打打凄恻交织的声音。 “哎?你听到了吗?今日京城中是什么大户人家办丧事吗?送行乐都传的这么远。”上官允尘撩开身侧地窗幔,探头朝外望去,视线却被大街上熙来攘往地人所遮挡,什么也没看到。 “办丧事?”上官妄尘手攥着盘丝绣线锦缎衣袖,凝眸想了一瞬,她自从回朝之后,所认识的人物也不多,而这两天和办丧事有关的,好像就一个,“不会是珍妃吧?” 上官有些不确定地回了一句。 “珍妃?”上官允尘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大手放下窗幔,思索了一瞬,清亮的眸子一闪,“难道是杨佑德病逝了?怎么也没见皇兄下诏书啊!” 似乎是在问上官妄尘,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上官允尘的表情有些不解和奇怪。 上官妄尘是完全 不认识杨佑德是谁,但是听着上官允尘话中的意思,杨佑德应该就是珍妃的祖父,至于杨佑德死了,皇帝是不是要发诏书,她就更加一脑袋浆糊,不清不楚了。 “这个杨佑德很厉害吗?”上官妄尘好奇的问。 “嗯,”上官允尘点点头,解释道:“杨佑德是辅佐皇兄登基的大功臣之一,骁勇善战,文武双全,他的儿子杨文昌娶了太后的姐姐,而他的孙女嫁给了皇上,就是你所知道的珍妃。” “哦,原来是这样。”上官妄尘清瞳流光,一脸顿悟的表情。 “不过,好奇怪。”上官允尘接着道了一句。 “什么奇怪?”上官妄尘追问。 “按道理说,杨佑德死了,皇兄应该发诏书讣告才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这些日子忙着调查刺客的事情,竟然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上官妄尘长睫闪了闪,没有说话,帝王的行事作风,她一向是捉摸不透,有很多时候她认为该怎么样,可是偏偏帝王就是不会怎样,所以,她也就不敢妄加猜测了。 马车穿过曲曲折折地街道,继续往前走。 应该是到了发丧的时辰,上官妄尘能够明显的感觉哀凄的唢呐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就连周围的人都逐渐变得纷杳复杂起来。 看了,帝王虽然没有下诏书,但杨家落事的场面仍是不小,吸引了 京城大半的百姓过来围观。 上官允尘撩开窗幔,凝眸朝着那蜿蜒开来的队伍望去,却只能看到人山人海,入目全是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根本看不到杨家的队伍走到什么地方了。 不过,在队伍的正前方,有几队应天府的士兵,由应天府尹带领着,威风凛凛地鸣锣开道,厉声高喝,让迎面走来的车马行人退让。 凡是有不避让的,当即就有应天府的士兵连车带人一起牵走。 眼看着一个牵着小女孩的老婆婆不过退让的行动迟缓了些,就被一个士兵一脚踹到,连拖带拽的扔到路边,那婆婆手中牵着的小女孩被带倒,跌坐在地上,不知是不是摔痛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只是,女孩的哭声虽然尖锐,但是还是被围观群众的层层喧嚣,以及高昂的喇叭唢呐声淹没。 上官妄尘胸臆中当即一腔怒火喷发,蹭地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若不是上官允尘眼疾手快,她的脑袋肯定要撞上车顶。 “三哥,你别激动。” “我还不激动?”上官妄尘控制不住地大叫,“你看看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那个老人家不就走的慢一点,他们就把人家踹到在地。这京城的路又不是他杨家的,他凭什么办个丧事就要把大家都轰走?我不服气!” “好啦,三哥,你且忍一忍吧,”上官允尘双 手落在上官妄尘肩上,竭力的想把她按住,“京城大户人家落事,排场都会比较大一些,鸣锣开道是很常见的,应天府的这些人虽然手腕强硬,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你想想,若是大家都不肯让道,这丧事还怎么办?” “这京城的路虽然不是杨家的,但是杨佑德一生战功累累,又殚精竭虑地辅佐皇兄,他为皇兄为上元都付出了很多,这样的排场,他是应得起的。” “可是,那个婆婆……” 上官允尘说的虽然有几分道理,但上官妄尘还是无法怒气全效,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欺凌弱小。 “你看,那婆婆不是没事了吗?”上官允尘扬手指了指窗外。 只见那位被推到的婆婆在路人的搀扶下刚刚踉跄站起,就慌忙查看那个跟着她的小女孩有没有受伤。 许是见小女孩并无大碍,老婆婆悲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护着小女孩赶紧瑟缩在路边的屋檐下。 上官妄尘看的心都揪起来了,上官允尘却蓦地将帘幔放下,并吩咐车夫,把马车赶到一边去。 “喂,我们两个可都是王爷,难道也要避开让路吗?”心间兀自绞着一股愤懑,上官妄尘从窗口处收回目光,扭头盯着上官允尘,特别不服气地说道。 上官允尘微微苦笑,“三哥,但看一个珍妃,你应该就能想象得 到杨文昌有多难缠,何况杨家的背后可是还有太后呢,你我若是想要安生,最好还是莫要招惹珍妃,更莫要招惹杨家。” “太后?”上官妄尘惊诧地重复了一声,“太后也给这个杨家撑腰?” 上官允尘温润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当即察觉自己失言,但话已经说出口,再不能收回,只得叹了一口气道:“三哥率性单纯,宫中这些你争我夺的东西,臣弟向来觉得让人心烦,三哥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妙,但三哥只需记住,见到杨家的人,躲着就是了。” “杨家这样势大妄为,太后不管,难道皇兄也不管吗?”上官妄尘蹙着眉心,不解道。 “皇兄也有皇兄的无奈啊!”上官允尘似乎是不愿意多说。 上官妄尘更加的迷惑了,但见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好追问,何况她自觉自己脑子简单粗犷,也不愿再多想那些乱七八糟复复杂杂地东西。 耳听着送行乐的声音越来越大,窗外街上的喧闹声也如同一个雪球一样,声势浩大的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滚了过来。 上官妄尘听得心烦意乱,索性一扬衣袖,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是,那翻江倒海而来的声音,就真的恍如潮水一般,穿过她指尖缝隙,灌入她的耳中。 “小弟,小弟……” 上官妄尘正烦闷着,忽然听到一个女孩清脆地呼叫声。 第42章 金童玉女 “小弟,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是姐姐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弟,你怎么坐在莲台上面?你快下来,咱们回家。” “哪里来的野丫头,快滚开!” 清脆的呼声和粗鲁的呵斥声缠绕在一起,在如山如海般的人潮里起起伏伏,刚开始,上官妄尘还以为是一对姐弟被人群冲散了,女孩在呼叫自己的弟弟,可是后来她越听越不像。 女孩的声音原是欣喜清亮,可是在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又被粗鲁的训斥之后,女孩的声音竟然变得哽咽起来,隐隐地有了哭腔。 外面的呵斥声越来越大,女孩的声音也越发凄怆哀伤,最后慢慢地变成了嚎啕痛哭,哭声中,还不时地伴随着辱骂和驱逐追打的声音。 原本那种热闹围观的氛围,也逐渐的变成了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上官妄尘迫切地想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们的马车靠边停站,她这边的窗户又恰好是临着店铺房屋的,她就算把头探出窗外,也看到路中央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边发生了什么?哎呀,我要下去看看。”外面的吵闹声越发激烈,上官妄尘终于忍不住了,她才不要管什么杨家能不能惹,她心痒痒,她就是想去看看。 “不行,”上官允尘似乎是料定了她会多管闲事,双手紧紧地攥住她,一口就回绝了她的请求,“三哥,你就不要下去了。” 上官妄尘虽然会些武功,力气也比较大,但终究还是个女子,在上官允尘有防备的情况下,她根本就挣不脱。 “车夫,咱们绕路走,从兴安路去刑部。”上官允尘一边伸手拦她,一边大声吩咐外面的车夫。 “是!” 车夫是九王府的人,也知道上官允尘生性不爱惹事,独得一身清,眼看大街上越闹越凶,知道上官允尘不想插手,所以一听到车厢里传来上官允尘的吩咐声,当即调转了马头,择另一条路走。 “喂,上官允尘,你怎么是这样的?”上官妄尘在车厢里蹦跳着,生气道。 “三哥,臣弟这是为你好,你刚回朝中,记忆全失,又无权无势,不知道这里面关系厉害,这些事情,不是你能管的。” “我……” 感觉到马车已经掉头而行,上官妄尘噎了一口气,清瞳中闪现一抹无可奈何,绷紧地身子也松懈下来,“好了好了,我不下去看了,你放开我吧,听你的还不行吗?” 上官允尘眸中闪过一抹狐疑,看不清上官妄尘脸上神色,但见她身子败馁,力气也弱了 下来,想着此刻反正马车也在绕路了,便一松手,将上官妄尘放开。 哪里料到,上官妄尘刚刚脱开他的掌控,小身板就一滑,从窗口跃了出去,她今天头上并没有带帷帽,而是只蒙了一层纱巾,再加上她身子瘦弱,跳起窗来倒是很轻松。 上官允尘一下子就惊住了,完全没料到他这个三哥会跳窗。 愣了一瞬,才大喊,“停车停车!” 上官妄尘从车厢里跳出来,身子就势在地上一滚,便手脚麻利的站起来,朝着人潮涌动的送葬队伍跑去。 等到上官允尘下车来追她的时候,她已经跑出十多米远了。 “三哥。”上官允尘又急又气地追着撒丫子狂奔的上官妄尘,一张俊俏清秀的脸拧成一团,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任上官允尘在后面喊破大天,前面的上官妄尘也不加理会,她一口气冲到送葬队伍的前头。 然而,尚未看清楚后面的送葬队伍如何壮大,首先映入她的眼帘的,就是一个瘦骨伶仃,衣衫褴褛的女孩,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 她深陷的眼睛乌青,鼻腔和口角都挂着鲜艳的血红,裸露在破旧衣衫外的胳膊腿上全是青青紫紫地伤痕,并且还在不断地增加。 女孩清脆的声音早已破碎的不 成调子,她呜呜咽咽地朝着送葬队伍地一个方向冲去,但是有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拦在她的面前,阻止着她朝队伍靠近。 雨点般的拳脚扑扑簌簌地落在她的身上,她瘦弱的身子就像是一条破败的棉絮,瘫软无力,然而纵使如此,她还是呜呜咽咽,心有不甘地朝着队伍狂冲。 周围是人山人海,百姓们议论纷纷,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冲上去把女孩救下来。 或许是早就绝望了,又或许是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碎,女孩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强撑着站起来,朝着心中所向的方向挪去,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 上官妄尘清浅的双瞳瞬间腾上烈火之色,胸口还没有散去的怒气再次涌了上来,神色一冷,她足见一点,凌空翻了一个跟斗,顺手拔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朝着那几个士兵冲了过来。 上官妄尘的武功虽然不好,但是这几人不过是应天府的开路兵,围殴那女孩完全是仗着一股子蛮力,上官妄尘身形闪烁间,轻轻松松地就把这几人打到在地。 “喂,姑娘,你还好吗?我带你去看大夫。” 上官妄尘纵身上前,轻盈一掠,落到女孩身边,将瘫软倒地的女孩抱入自己怀中,凝着她遍体的伤,上官妄 尘皱着眉头,急急说道。 “不……不……”女孩无力地靠在上官妄尘的肩膀上,脸色苍白如纸,但还是坚定地摇摇头,声音极度虚弱道:“小弟,我要找我小弟,我要带他回家,回家……” “你……”上官妄尘心疼地将女孩抱起,本想说你伤的太重,但看到女孩眼神的微光,终究还是不忍,只得低声转口,“你小弟在哪儿?” 女孩的瞳孔亮了一下,瘦如干柴的手指轻扬,指了一下送葬队伍的某一角,颤声:“小弟,小弟被他们抓走了,我要救他。” “你别着急,我帮你救。”上官妄尘轻声安抚着女孩的情绪,顺着女孩手指所指的方向,朝着送葬队伍望去。 迎面走来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各色落事物品在队伍中起起伏伏,让人眼花缭乱,灵台、宝马、仙山、楼宇、古玩、奇珍,数不胜数。 在这之中,最为打眼的,当然就是杨佑德的灵位仙牌。 银质嵌珠仙牌被供奉在队伍的正中间,周遭环绕这无数鲜花异果,在仙牌的两侧,由杨府的仆人们抬着两个莲花座,座上供着一对盘膝而坐的金童玉女,供围观的百姓们瞻仰拜送。 而女孩对上官妄尘所指的,正是莲花座上坐着的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 第43章 强逼别人 “这是怎么回事?” 听闻前方开道的打斗声,走在鸣锣队伍之后的应天府尹丘停策马上前,皱着看了看地上东倒西歪的手下,以及在大街当心抱着受伤女孩的上官妄尘,脸色丕变,蓦地抽出腰间缠绕的长鞭。 “唰”地一声,兜头朝着上官妄尘抽去,厉声怒斥:“哪里来的刁民,国丈大人府中落事,竟然敢前来捣乱,本官看你们是想找死!” 上官妄尘见状,清瞳一震,护着怀中女孩,就地打了一个滚,堪堪避过那落下的一鞭,心中的怒火却更加强烈了。 “国丈大人就了不起吗?为了自家办丧事,就把人家的弟弟抓走,经过人家同意了吗?一群大男人当街殴打一个弱女子,这就是国丈府上的处事方法?” “刁民,休得在此信口雌黄,搬弄是非,你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两个刁民拿下,惊动了国丈大人,你们的脑袋够砍吗?”丘停怒喝一声,下令。 跟在他身后的应天府士兵齐刷刷领命,纷纷拔了兵刀,上前擒拿上官妄尘二人。 与此同时,坐在马上的丘停也不怠慢,高傲地睥睨着上官妄尘,眸中闪过一抹狠辣,第二鞭再度向上官妄尘抽去。 上官妄尘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是心中被打抱不平的正气充溢着,丝毫不怯,单手护着受伤女孩,另 一只手腕一滑,指间匕首如吐出的蛇芯,绕上丘停的鞭子,不过轻轻一挣,匕首锋刃就将长鞭斩断。 丘停不料上官妄尘的匕首竟是如此锋利,一惊之下,却也觉在上千百姓眼前丢脸,恼羞成怒,直接从马上跃了下来,飞身扑向上官妄尘,准备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把上官妄尘的匕首夺下来。 然而,他还尚未掠到近前,就听到一声呼喝。 “放肆!” 眼前陡然一道白影轻掠,丘停还没有看清从眼前飞过的是什么东西,胸口已经挨了重重地一击,身子直接倒退着飞了出去。 “丘大人!” 应天府的士兵大惊,看着他们的长官跌倒在地,竟一时愣住,不知道是该上前继续进攻,还是去扶丘停。 “三哥,你没事吧?” 上官允尘白色的身形在空中翩然一旋,落下,俊秀地眉轻轻蹙起,弯腰关切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本来还在生他的气,觉得他不太仁义,此刻见他飞身上前帮忙,心中对他的气不觉间竟消了大半,好脾气的笑了笑,“我没事。” 说完,又忽然想到怀中受伤的女子,低头一看,那女子已经是奄奄一息,将近昏迷,饶是如此,嘴里却仍旧是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小弟……小弟……” 上官妄尘眉心一拧,转眸看到气喘吁吁奔来的释昀,急忙 大声吩咐道。 “释昀,快去找个大夫过来!” 释昀打眼看到上官妄尘怀中伤痕累累,瘦弱的不成人形的女孩,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不明状况,但还是干脆的应了一声,转头去找医馆。 “九王爷?” 丘停摆脱手下的搀扶,怒意沉重的站起身,这才看清刚才把他踢飞的人是九王爷上官允尘,不由得有些诧异。 这九王爷一直以来都是个清高安分的主儿,虽然和帝王走的很近,但是却也从不刻意针对杨家,怎么今日就这么想不开,要拦在杨府落事的路上? 联想到这几日朝中并不太平,杨佑德病逝,帝王连诏书讣文都未发,莫不是帝王有什么打算? 丘停微微眯了一下狐狸一般精诡的眸子,一步步上前。 上官允尘闻声回头,冷睨了丘停一眼,语气凉凉,“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头上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平日和上官允尘打交道不多,但也听说上官允尘性格较为随和沉静,如今乍然听到上官允尘一声厉喝,丘停心口禁不住一颤,脸上挤出一丝谦恭不解地笑容。 “九王爷言重了,下官奉命为杨老将军落事开道,清扫障碍,却不知道九王爷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上官允尘一声冷嗤,雪白的袍袖一甩,威然起身,“你知不知道你刚 刚动手打的是什么人?” “属下不知。”丘停顿了一下,摇头,眼梢偷偷打量着脸带面纱,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上官妄尘。 上官允尘轻哼,秀气的瞳眸中跃上不屑和嘲弄,“本王看,你这个应天府尹也可以卸职了,堂堂上元三王爷,你不但不识得,还擅自跟她动手,若不是本王及时出手制止,你是不是还准备把三王爷毒打一顿抓起来啊?” 什么? 这个拦道捣乱的蒙面少年,竟然是刚刚回朝不久的三王爷? 丘停眸中闪过一抹讶色,不过当即收敛,对着上官妄尘鞠了鞠,“都是误会,三王爷初归朝堂,下官不曾见过三王爷,所以才会将三王爷误当成拦道刁民,还请三王爷恕罪。” 丘停嘴里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语气口吻中却丝毫听不出赔罪的意思,反而是不时地瞥着上官妄尘怀中的受伤女孩。 上官允尘脸色微沉,他心思通明,自然是听得出丘停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就算是他真的动手打了上官妄尘,那也是因为他不认识上官妄尘,而上官妄尘又与拦道的女子混在一起,打了上官妄尘那也是理所应当。 “恕什么恕!有功夫在这儿废话,赶紧把那个男孩给放了!”上官妄尘完全不理会丘停的什么深层意思浅层意思,一张口,她就怒气冲冲 讨人。 听受伤女孩的意思,她的弟弟分明就是被这些人强行抓走的。 她才不在乎什么赔罪不赔罪,她现在就想让杨府把女孩的弟弟还给女孩,就算想让人家在莲台上坐着送送葬,也应该征求得人家的同意才行啊,怎么能够强逼别人? 然而,上官妄尘的这一句话一说出来,丘停的脸色却禁不住变了变,勉强牵出一丝假笑,“三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下官可是听不懂了,什么男孩不男孩的,都是这个女子在无端生事,王爷可不要受了蛊惑。” “你少在这儿糊弄我,就是那个男孩,你们快把他放下来,不然本王今天跟你们没完!”听出了丘停这是在装糊涂,上官妄尘也脸色一冷,也懒得跟他这种人打哑谜,直接扬手,指向那坐在高高莲台上,被送葬队伍裹挟着,距离这边越来越近的男孩。 瞳眸凝向上官妄尘所指的方向,上官允尘也不由得面色一变。 雪白绫花缎子下的大手紧紧一攥,上官允尘却转过头来,背对着丘停,对上官妄尘使了一个眼色,低低道:“三哥,今日杨老将军落事,不可胡闹,我们走。” 说着,上官允尘兀自上前,直接将上官妄尘和重伤的女孩一起扶起来,拉着她们就要离开。 见上官允尘如此,背后的丘停似乎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第44章 活蹦乱跳 但,事情没有争出一个结果,上官妄尘又岂是那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她一手扶着女孩,身子蓦地一转,甩开上官允尘,清澈见底的瞳眸中满是坚定之色,“我不走!除非他们先把人放了,或者征求过这个女孩和她弟弟的同意才行。” 上官允尘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目光中掠过一抹复杂,他这个单纯的三哥可真是傻啊,事到如今,杨府又怎么能把人放了?而且,女孩若是同意她的弟弟做金童,如今又怎么会在大街上闹?至于女孩的弟弟,同意不同意,都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三哥。” 上官允尘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若是他说出实情,上官妄尘恐怕更加不会走了,嘴角动了动,他瞥了一眼靠在上官妄尘肩头,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的女孩,只能从其他的角度劝慰。 “这女孩伤的太重,如果不马上医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我们先去救她,回来再救她弟弟好不好?” 上官妄尘扭头看了看女孩。 女孩瘦瘦小小的脑袋靠在她的肩上,骨骼清晰,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散乱的头发垂落在脸上,粘连的血迹,越发显得清瘦衰弱。 虽然人已经陷入了昏迷,没有了意识,但是女孩的干裂的唇瓣间始终轻浅固执地呢喃着两个字: “小弟……” 可见,女孩的弟弟对她必定是极为重要的。 街心上,上官妄尘犹豫思索着,喧闹沸腾的送葬队伍已经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黑衣男子不时地看了一看上官妄尘他们这边,又转眸看一看趋近的送葬队伍。 终于,黑衣男子手指动了动,锐眸扫过四周,见一旁围观的百姓都看着街心,并无人注意他,这才侧首,压低了声音对站在他旁边的锦衣贵公子道:“爷,要动手吗?” 锦衣公子薄唇轻抿,一双美丽的不可方物的眼睛遥遥望着街心,似乎是在思索,又似乎是在权衡,修长俊秀的手指缓缓挑过鬓边一绺墨发。 “不急。” 默然了一儿,似是终于在反复的权衡中拿定了主意,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上官妄尘思忖了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先找个医馆医治重伤的女孩,没想到释昀的大喘小喘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 透彻清瞳蓦地一亮,上官妄尘转头,就看到释昀拉着一个胡须皆白的大夫,背后另跟着一名医女,以被狗追一样的速度朝他们冲过来。 “快,快看看她怎么样?”上官妄尘撇开上官允尘,扶着女孩走了几步,将女孩送到大夫跟前。 上官允尘看着上官妄 尘的背影,有些气急败坏的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难道今日非要招惹上杨府吗? 丘停看看逐渐逼近的大队伍,又看看停在街中央,拉着大夫医女给女孩治伤的上官妄尘,心里也有些急了。 “九王爷,您能不能劝一劝三王爷,这队伍马上就过来了。”又不能直接武力驱逐,丘停收起心中的不服轻蔑,上前乞求上官允尘。 上官允尘扭头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本王不想劝?” 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劝了多少遍了好吗?可是上官妄尘根本不听他的,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哎,醒了醒了!” 上官妄尘眉眼一亮,欣喜的喊道。 在须发苍白的老大夫将最后一根银针插入女孩身上的时候,女孩终于虚弱的咳嗽起来,缓缓睁开眼睛。 “嗯,”老大夫点了点头,捋了一把胡须,“这样就算是护住心脉,保住小命了,身上的其他伤就好治多了。” “大夫可真是神医,比太医院的太医还厉害。”上官妄尘扶着衰弱的女孩,由衷的赞叹着。 “恩……恩人……”女孩闪着微茫的眼睛动了动,看看上官妄尘,又看看老大夫,嘴唇翕张。 “你现在还很虚弱,仍需医治,不要说话。”老大夫叮嘱道。 “对对对,你别说话,听大夫的。”上官妄尘慌 忙应和。 “不……”女孩摇头,固执道:“小弟,我要找小弟,我要带他回家……” 上官妄尘轻轻皱了一下眉,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不要担心,你小弟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我一定会帮你把人讨回来,你现在听话好好养伤,明日,我定还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弟。” 似是为了让女孩放心,上官妄尘挖空了脑汁,才好不容易拎出来一个自己会的四字成语。 然而,这四个字却好像是隆隆雷电一样劈在女孩血淋淋的心口上。 “活蹦乱跳?”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干涸的眼睛忽然一闪,有晶莹划出,绝望的摇了摇头,她的神情是万念俱灰,“不会了,再也不会有活蹦乱跳的小弟了,他已经成了金童了。” 女孩的声音轻微孱弱,一字一句,却是带着种莫名的愤怒哀伤,说到最后只剩满满的无奈凄惨。 “金童?” 看着女孩的样子,上官妄尘疑惑,她不知道女孩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不会有活蹦乱跳的小弟了呢?成了金童就不能活蹦乱跳了? 想到这里,她的瞳孔倏地一缩,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划过。 猛地转头,她回望向那距离她不过十多步的队伍。 这样近的距离,她已经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莲台上 坐着的男孩的表情。 男孩头上戴着通天冠,一袭青莲色绣鹤流云滚边华裳,腰间扎着金丝祥云宽边锦带,在莲台上盘膝而坐,消瘦干净的小手落在胸前,擎着紫药。 他柔静漂亮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不过眼睛却是闭着,一动不动。 没错,他的就是一动不动。 方才,上官妄尘的关注点几乎都在受伤的女孩这里,虽然看过男孩一眼,但是却没有细细观察,如今祥看之下,她才发觉有些诡异。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就算再乖巧,坐在那样高高的莲台上,被众人围观游行,也不可能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不单是那个男孩,另外一个连台上坐着的女孩亦是如此,被打扮的金玉瑶瑶,珠玉环绕,手中奉着青莲,但就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一股奇诡的感觉窜上心头,上官妄尘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愿意往坏的方向想,她收回目光,看看女孩,又看看老大夫,轻声道:“什么是金童?” 在上官上官妄尘略微颤抖的声音中,老大夫忽然皱眉,叹了一口气,而女孩眼中的泪再也绷不住,决堤而出。 上官妄尘一下子就慌了,她急道:“你们怎么了,快告诉我啊,什么是金童?” “公子不知道什么是金童?” 第45章 教训一下 跟着老大夫来的医女见上官妄尘急着追问,有些疑惑,在上元帝都,不知道什么是金童玉女的人好像不多吧,毕竟每年都有大户人家的人去世。 而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去世时,他们的家属都会为他们找两个生辰八字相契合的童男童女,做成金童玉女,为这些有钱人送葬。 亦是因此,在上元帝都,也经常会有穷苦人家,将自己尚未长大的儿女卖出去,给有钱人家做成金童玉女。 虽然残忍,但也无奈,这便是穷苦人家的悲哀。 “什么是金童?”上官妄尘看着那医女,再次追问。 上官允尘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阻止医女说出来,但是犹豫了一下,便选择默不作声,事已至此,他恐怕是真的阻止不了上官妄尘了。 唉,他这个三哥,还真是个倔脾气。 “金童玉女……”医女声音悠悠,似乎对这类的事情也感到恶心和残忍,“就是挑选两个相貌出众,八字与去世者契合的童男童女,挖去他们的五脏六腑,自七窍灌入水银,作为服侍去世者荣登仙境的金童玉女。” 医女一字一句的说着,说道最后,已是声音缓慢,心怀不忍。 “当啷!” 上官妄尘瞪大了眼睛,手中匕首跌落,发出一声脆响,宛若悲鸣。 “还荣登仙境?”上官妄尘嘴角一咧,冷嗤,清澈的双瞳慢慢氤氲上一层绯红,手指都在 抖,“呵呵呵,我看这种畜生扒了皮下地狱都不够格!” 她猛地嘶吼一声,弯腰捡起跌落地上的匕首,转身,拔腿就朝送葬队伍冲去,却不忘叮嘱释昀一句:“释昀,把这姑娘护送到三王府去,她若出了意外,你就不必再见我!” “是!” 释昀从小跟着上官妄尘在妍蚩长大,自然也没有听过上元的金童玉女这一说,尚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豁然听到上官妄尘一声令下,他愣一瞬,才“唰”地拔出佩刀,将重伤的女孩抱起。 “三哥!” 看着上官妄尘不顾一切地冲上杨家送葬的队伍,上官允尘焦急地喊了一声,虽然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局面,但此刻面对,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妄尘和杨府撕起来。 杨家人多势众,上官妄尘单枪匹马的,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肯定是要吃亏,上官妄尘是他的兄长,又是他带出来,这要出点好歹,恐怕帝王和太后那里他都无法交差。 “上官允尘,你要还当我是你的三哥,就帮我收拾了这群狗头狗脑的畜生,”上官妄尘怒吼着,忽然又一跺脚,“呸,骂他们是狗都把狗给侮辱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狗吃狗。” 上官妄尘义愤填膺起来,也不再忌讳什么宫中规矩,张口就骂,一边骂,还一边和应天府的动起手来。 上官妄尘武功本来就弱,应天府人多势众,再加上送葬的人马已经走了过来,杨府的人和其他巴结杨府的官员一见有人在队伍之前闹事,唯恐耽误了正事,当即又有不少人冲上来,将上官妄尘围住。 眼看着上官妄尘陷入重围,上官允尘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纵身一跃,落到上官妄尘身边,与杨府那方的人马对抗起来。 “动手!” 人群中,锦衣华袍的贵公子嘴角噙着一丝邪魅,看见双方打成一团,神色不动地用面巾遮住容颜,发出一声低叱。 “是!” 旁边的黑衣人早就枕戈待旦,此刻听到锦衣公子一声令下,随机仰天一声长啸,亮出黑袍下的兵刃,纵身飞入战圈。 与此同时,空气中一阵阵疾风硫动,恍若凭空出现一般,周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群如同幽灵般的蒙面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向着围困上官妄尘的杨家人马包抄而去。 大街上登时陷入一片混乱。 不过眨眼的功夫,战局就颠倒了过来,有着这群武功一流的黑衣人从外围夹攻,杨府和应天府的人马立即就应接不暇,呈现溃败之态。 上官妄尘大喜,熠熠清瞳流光皎皎,激动地冲着上官允尘大喊:“快看快看,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都不愿帮这群混蛋!” 上官允尘一愣,虽然有些欣喜此刻有人上前帮忙,但眸中更多的意外。 有 了这些意外的助力,上官妄尘越战越勇,抄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匕首径直奔向供着金童玉女的莲花台。 她虽然恼怒,但也知道这些敌人不过是马前卒,并不是罪魁祸首,所以她下手并不狠绝,只是对敌人的攻击左闪右避,别人要挥刃伤她的时候她才摧折别人兵刃伤人。 就在她跌跌撞撞,一路勇往直前的时候,天空中蓦然有一道银色身影闪过,如同闪电一般耀眼夺目,上官妄尘尚未看清那银色为何物,骤然手腕一重,腰间一暖,人已经撞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她愕然抬头,便对上了一双重影深深,深远莫测的眸子。 那双眸子似是闪着笑意,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吞吐着淡静漠然,顷刻间,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浮上心头,竟然忘了挣扎反抗。 “跟这群小卒子动手有什么意思?要不要去队伍中间的莲台上看一看?”蒙面的锦衣男子凝着上官妄尘,出声提议。 他的声音倒是陌生的,清越悠扬,如同五月穿过山涧的暖风,带着点泉水的清透,让人听了莫名的心安舒适。 莲台? 上官妄尘的脑海中捕捉到这两个字,她这么费劲儿,本来就是想冲上莲台,抢下那个苦命的男孩,听到男人这样建议,她自然是求之不得,一时间竟也不思考对方是敌是友,这样帮她有什么目的,只是小鸡啄米 一般的点头。 美玉般无暇的下巴隔着一层轻纱敲打着男人的胸膛,男人沉静的眸子划起一圈涟漪,却又快速地冷凝下来,足见一点,携着上官妄尘跃身飞向队伍中间的莲台。 “这是怎么回事?” 执着哭丧棒的孝子杨文昌头顶白绸,骑在马上,听见队伍最前端传来吵吵嚷嚷的打斗声,他稀疏的双眉拢了拢,却仍不见浓稠,不过拢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 在上元,出殡的棺木一旦抬起,那是万万不可落下,唯恐耽误了行程,招来什么不详,杨文昌策马,打算亲自上前查看。 “看到了吗?那个就是杨文昌,你想不想教训他一下?” 高空中,正在飞行的锦衣公子忽然抬手,指了指下面策马徐行的杨文昌。 “怎么教训?”上官妄尘顺着男人修长白净的手指看过去,恨牙痒痒。 “把你的匕首借我一用。” 面巾下,锦衣公子轻勾着唇角,淡淡出声。 上官妄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听到他说要教训这个大坏蛋,她还是极其愿意配合的,扬袖就把自己的匕首递给了锦衣公子。 锦衣公子接了匕首,白壁的手腕迅速反转,衣袖在空气中娑娑作响,上官妄尘尚未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一道白色流光就从他俊美的指尖飞了出去。 那道流光在阳光下一闪而过,迅捷无比,折射出清影万千,让人不敢直视。 第46章 千古明君 匕首的光影在下方的人群中快速飞旋而过,让上官妄尘意外的是,那匕首转了一圈,又回到锦衣公子的手上。 而且,这个过程极快,若不是她将刀交给他,看着一抹白光流泻而出,她都有点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从来没有出手过。 而且她也没有听到惨叫,惊呼什么的,低头看时,只见下方的杨文昌仍旧是策马徐行,并不见有什么伤痛。 “喂,你不是要教训他吗?”上官妄尘无法理解地看着男人遮住的脸,要是没有那个功夫伤杨文昌就算了,何必把匕首扔一下就收回来,在这儿没事逗她玩儿呢? 男人却并不理她,手中匕首翻旋,直接收入自己的衣袖,竟然也没有还给上官妄尘的意思了。 “我的……” 上官妄尘刚打算出口讨要,男人却翩然落在高高的灵台仙牌之上,稳住身形,轻轻地出声打断了她,“登高望远的滋味如何?” 身子陡然被迫停住,上官妄尘不及开口索要匕首,扬目四望,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灵台上,而两座莲花台就在距她不远的身侧。 灵台上陡然落上了两个人,重量增加不说,杨家送葬的队伍马上卷起了一阵慌乱。 “什么人?胆敢扰乱杨府落事。” “天呐,不详啊,不详啊,竟然有人站在了老将军 的灵台顶上!” “歹人,还不赶快下来!” 下面的人群传来杂乱的惊呼呵斥,杨文昌本来策马前行,打算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陡然听到身后纷纷杳杳的声音,他蓦然勒马回头,当看到灵台上站着的两人时,他惊地差点没从马背上掉下来。 但就是这个一晃身的动作,他陡然觉得头上一重,有什么东西连带着他头上的白绸孝布一起滑落下来。 本能的,杨文昌抬手去抓,但是他的动作却不及那重物落下来的速度快,他抓了一个空,那一团重物就擦着马背跌落在地上。 一阵暖风轻拂,杨文昌却倏地觉得头顶一凉,定睛细看马蹄下坠落之物。 “啊!” 杨文昌惊恐的大叫一声,这下子径直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直扑自己跌落尘埃的头发和孝布。 杨府的正针对着灵台上的两人发起围攻,忽然听到杨文昌的尖叫,又马上有人上前来扶杨文昌。 灵台上,脚下长枪利刃刷刷地扫过,锦衣公子抱着上官妄尘左闪右避,他的重点并不在于打退拿下攻击的人,而是带着上官妄尘不停地在灵台上跳跃奔跑,利用那些攻击他的人,毁掉珠光宝气,装饰奢靡华美的灵台。 “快,我要去那个莲台上,带走那个男孩。” 上官妄尘被男人抱在怀中,失了 利刃,又唯恐会牵累男人受伤,她不敢乱动,只能急切地男人说道。 “别着急。” 男人又是一个慵懒闲散的回身,凌空纵跃,看到已经灵台毁的差不多了,这才足尖一点,落在了男孩所坐的莲花台之上。 虽然心中早就做下了准备,但是在触碰到那还冰冷的身体时,上官妄尘还是一阵心惊肉跳,连指尖都是颤抖的。 在锦衣公子的护持之下,她弯腰身,想将男孩背起来,却忽然发现,全身被注满了水银的男孩沉重无比,体重俨然是正常人的十倍有余,她的小身边,根本就背不动! “怎么办?太重了,我背不动他!”上官妄尘急急地抬头,向锦衣公子求援。 那锦衣公子随随扬袖驱退围攻上来的杨府之人,身姿焕丽潇洒,清冷疏离地眼眸瞟了一眼毫无生气地男孩,云淡风轻道:“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上官妄尘的声音里流露出一股悲伤,难过道:“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件事,他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呵,”锦衣公子衣风簌簌,抬腿踢开一个打向上官妄尘的人,轻蔑的嗤笑:“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还妄谈保护别人,就算你早知道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跑到杨府里劫人?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上官妄尘心中正难 过着,听到他这样不屑轻慢的语调,知道他是瞧自己不起,心中的郁愤一时间迸发:“是,我是没有你那么大的本事,但是我至少不冷血无情,就算我明知自己救不了的,我还是会尽力的试一试,万一我成功了呢?那是一条无辜的幼小生命啊,即使我一个人抵抗不了杨府,但是我还有我皇兄,我皇兄深明大义,是千古难得的明君,他一定会帮我救人的!” “你皇兄?” 听到上官妄尘一连串激愤的大喊,蒙面的锦衣公子忽然怔了怔,迟疑反问。 “哎,你小心!” 锦衣公子这般一个迟疑,杨府的一个侍从已经持刀砍了过来,上官妄尘眼睁睁地看着,一声惊呼,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 幸好,感觉到杀意逼来,锦衣公子反应极快,侧身一偏,躲开了那断臂一刀,但即使如此,他的右臂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鲜红色的血痕撕裂银色锦袍,鲜妍刺目。 锦衣公子深邃的瞳眸蓦地一冷,周身瞬间散发出一股迫人眉睫的寒意,那划了他一刀的侍从来不及收手,一道白色光芒已自锦衣公子袖中流淌而出,迅捷地穿过那侍从的左胸。 冰冷的锋刃过出,热血从腔子里喷涌而出,那创口,距离侍从的心房不过半寸,只差一点,便可顷刻夺了 侍从性命。 “走!” 似是厌倦了,锦衣公子俊逸的眉轻轻一拢,伸手拉了上官妄尘,裹入怀中,不见丝毫犹豫,在点足起身的瞬间,他又抄起了沉重的男孩躯体,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在凌空而起的那一刻,锦衣公子一声轻啸。 那些在前方围斗的黑衣人听到主子指令,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呼呼啦啦地朝着这边撤离。 在一个看样子像是领头的黑衣人飞过来的时候,锦衣公子斜斜地朝着另一个莲花台上的玉女瞥了一眼。 黑衣人当即会意,纵身掠向那座莲花台,抱起了莲花台上同样沉重无比的女孩。 不过须臾,这群倏来倏去的就彻底地消失在了繁华喧嚷的大街上,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徒留下杨府破败狼狈的残局。 锦衣公子带着上官妄尘和男孩一路疾行,而那群隶属于他的黑衣人,却如同鸟兽一般,在护着锦衣公子摆脱杨府之人的追逐之后,便快速地四散而去,消失在朗朗晴空。 上官妄尘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好像在梦境之中,直到锦衣公子抱着她在三王府后院安然落下,她才回过神来。 尚未脱出锦衣公子的怀抱,上官妄尘抬眸望着眼前的神秘人,忽然萌生出一种想把他的面巾揭掉,看一看他真容的冲动。 第47章 珍妃来了 “你做什么?” 然而,她的手刚刚抬起,面前的锦衣公子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抬臂,轻轻松松地就把她的手隔开,并且顺势松开了她和身体沉重的男孩。 吃痛垂落的小手微微一僵,上官妄尘后退了一步,看着极度警惕地蒙面锦衣公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是人家帮了她,她连一句感谢没说,还想揭开人家的真面目。 好像有点过分啊! 小手轻轻握成拳,放在唇边,上官妄尘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来:“那个……我是看你额头溅上了血污,想给你擦掉,并不是想揭掉你的面巾,看你长什么样,你放心,我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 迎上对方探询的眸子,上官妄尘竭力让自己的眼睛中表现出诚恳,想起上次帝王给她擦墨渍,她找的这个理由应该还算不错吧。 也不知道对方是信了还是不信。 深邃的眉眼中不见端倪,男人隐在面巾的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这个笨蛋,找借口就找借口吧,还特意如此强调,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的意图吗?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忽然朝前迈步向她靠近,高大颀长的身子微微往下一倾,“多谢!” “嗯?” 上官妄尘愣了愣,看着对方尽在咫尺的眼睛,心跳踉跄,她都能感觉到自己 喷洒在对方肌肤上又回弹过来的温暖气息。 迟疑了片刻,她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图。 他这是让她帮他擦额头上的血渍呢? 只是……看着对方光洁饱白净的额头,她无言的咬了咬嘴角,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就算是做做样子,她也得擦啊! 清澈的瞳眸如晶珠办闪了一下,上官妄尘忽然轻蹙了一下眉心,两只小手轻轻攥着锦衣公子的衣袖往下拉了一把,吐息:“再低一点。” 目光微微变化,锦衣公子未语,却如她所言,将自己的身子又压低了一点。 上官妄尘这才抬手,心满意足地在他额头上擦了一把,而后像是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纤长的手指凑到他眼前扬了扬:“你看,没有骗你吧。” 锦衣公子站直了身子,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指尖上的殷红,恍若冰封的眉宇间终于漾开了一抹浅淡笑意,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是,你没骗我。” “呀!”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上官妄尘忽然惊叫一声,“你刚刚还受伤了呢!痛不痛?我马上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锦衣公子身子一侧,瞥了一眼上面还残留着血色指印的袍袖,用没有手上的那一边手臂对着上官妄尘,语气清浅,听不出悲喜:“不过是皮外伤,不碍事,我回去修养两天就 好了。” “真的吗?还是让大夫给你包扎一下吧。”上官妄尘将信将疑,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去看看那个被你的侍从带回来的姑娘,而且杨府的人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三王府来,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吧。” 锦衣公子波澜不惊的说着,口气平稳的就好像静谧流动的空气,但每一句话落在上官妄尘心上,都是揪皮扯肉。 是啊! 一想到那个受伤的女孩,上官妄尘就一阵抑制不住的辛酸,纵然她如今把男孩带回来,他们姐弟也是无法再团圆的了。 还有接下来要面对的杨府,一个珍妃就够她头大,再加上一个杨文昌,简直就是要命。 这才是她现在面对的最棘手,最紧要的问题。 见她神色凝重,低头不语,锦衣公子拂袖转身,墨发轻舞,“告辞!” “哎!”上官妄尘听他要走,乍然回过神来,“我还没谢谢你,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本无意帮你,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不必言谢。至于名字,我们日后应该不会见了,何必要知道呢?” 锦衣公子张口,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不管是有意无意,你都是帮了我啊,我还是要谢谢你,再说了,一辈子那么长,怎么就能肯定不会见呢?”上官妄尘小声说 着,又补了一句,“何况,我的匕首你还没还给我呢。” 提起她的匕首,锦衣公子似是愣了一下,锦袖下的手指轻轻摩挲一下藏在袖中的锋芒,嘴角微微一翘,“你既然说要谢我,就把着匕首送我做谢礼吧。日后见或不见,随缘!” 锦衣公子说完,转身欲走。 “等一下!” 上官妄尘却上前一步拉住他,再度阻止。 “有事?”锦衣公子眉梢轻轻一扬,凝着她。 上官妄尘松开他,蓦地弯腰,在自己靴筒里摸着什么。 不过一瞬,她就站起身,将掏出来的东西递给他,笑道:“有刀无鞘怎么能算一份完整的礼物呢?听释昀说,这把匕首是我从妍蚩带回来的,用了好多年,你既然喜欢,那就送你好了。” 不意想她会如此,锦衣公子稍稍一怔,才缓缓伸手,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一柄长不盈尺的镂空雕花赤铜鞘。 眼前雪白色流光一闪,匕首快速入鞘,又被他纳入袖中。 “走了。” 他启唇,望着她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才足尖一顿,掠身凌空,不一会儿,就隐入了参差错落的屋宇楼台之中。 上官妄尘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早就僵硬的男孩,不由得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王府后院里寻了一间厢房,上官妄尘刚刚吩咐几个下人将男孩先抬进 去安置好,还未来得及去看看重伤女孩的情况,上官妄尘就看到守门的家丁急急忙忙跑过来。 “王……王爷,不好了,”家丁跑得满头大汗,急急地喘了一口气,“珍妃娘娘带着人冲进来了!” 珍妃? 上官妄尘瞳孔一敛,面上微现错愕,既然应天府的知道是她闹事,如同那锦衣公子所说的,她肯定是跑不掉。 她想过杨府的人回过来找她,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连一个喘气儿的机会都不给她,更没有想到来的是珍妃,而不是杨文昌。 就算珍妃是杨文昌的女儿,可毕竟是个后妃,而她是个王爷,这种事情又怎么能派珍妃出面? 心中存着疑惑,上官妄尘已经随着家丁穿过曲折回廊,进入前院。 和珍妃刚一照面,上官妄尘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还没说出来,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一记嘹亮的耳光已经打在了上官妄尘的脸上。 根本没有想到,珍妃一见面什么不说就动手,上官妄尘被这一个耳刮子打的晕晕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三王府的下人也都傻眼了,一个个张口结舌的看着怒火冲天的珍妃,没有一个人敢动。 遮面的轻纱被打飞,火辣辣的疼痛感在右脸上翻涌波动,上官妄尘终于反应过来,浅黑的双瞳收缩,霍然转过头,怒视着珍妃。 第48章 被比下去 暴怒的风云在上官妄尘眼眸中沉浮翻腾,配上她疤痕狰狞的左脸和通红肿胀的右脸,在此刻看来格外诡秘可怖,就好像一头食人的猛兽,在沉睡中忽然被人唤醒,浑身上下散发出瘆人的寒意。 珍妃被她这样的眼神吓得咯噔一跳,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攥着袖襟后退一步。 上官妄尘死死地盯着珍妃,珍妃退一步,她就上前一步:“珍妃娘娘是在害怕吗?” “本……本宫不怕你!”像是在给自己壮胆,珍妃喊得格外大声,但声音里却裹着抑制不住地薄颤,“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王爷就多了不起,你大闹杨家葬礼,破坏灵台仙牌,这一次,就算是皇上也保不住你!” 珍妃张狂激愤的喊着,平日里惹人怜爱的俏脸顷刻间扭曲变形,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愤恨,上次相思鸟的帐她还没和上官妄尘算,今日上官妄尘竟然又搅乱了她祖父的葬礼,还割下了她父亲的头发,这样的奇耻大辱,让她如何能忍? 心中这样想着,胸臆中翻腾的毒恨又重了几分,她提手,再度像上官妄尘扬落。 然而,这一次,上官妄尘有了准备。 小手迅猛一抬,她重重地捏住珍妃的手腕,同时,她另一只手握拳,不等珍妃惊诧,她的拳头便重重地挥了出去,砸在珍妃的鼻梁上。 多少有 点武功底子,再加上天生力气大,她这一拳打在柔柔弱弱的珍妃脸上,珍妃当即惨叫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二门口的台阶上。 “娘娘!娘娘!”跟着珍妃来的宫女太监都快吓死了。 珍妃痛苦的发出一连串轻吟,挣扎着想要从台阶上爬起来,但力虚体弱,手下一滑,竟然又顺着台阶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头上的发饰环佩散了一地。 珍妃直滚到平地上才停住,宫女太监们忙不迭冲上去,七手八脚的把她扶了起来。 “上官妄尘,你这个丑八怪,你竟敢打本宫,本宫要摘了你的脑袋!”珍妃撑着几乎散了架的身体,披头散发,一脸伤痕,狼狈不堪地瞪视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冷冷地看着她被自己打歪的鼻子,“我就算丑,我也是端端正正,坦坦荡荡,不像你们这些衣冠……衣冠畜生,人模狗样的,做些黑心肝的事儿。” 上官妄尘义愤填膺的说着,本来还想说个成语,可是一时半会儿的词穷,又想不起后面那俩字儿是啥,就随便扯了个意思相近的。 “王爷,那个词是衣冠禽兽。” 管家裴安站在上官妄尘身边,见她义正言辞的呵斥珍妃,本来不打算打断她,可是见她衣冠了半天,还是硬生生憋错了,于是趁着她停顿的 空档,忍不住凑到她耳边轻声提醒。 上官妄尘稍稍反应了一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只觉底气更足了,骤然脱口大声道:“对,禽兽!裴安说你们是衣冠禽兽!” 裴安一下子就木在那儿了,眨眼看着士气大振的上官妄尘,王爷,要不要这么坑人,那话明明是您老人家说的好吗?这不是在珍妃面前给他拉仇恨吗? 果然,感觉到一道凌厉如刀的目光,裴安一侧首,就看到珍妃正怒视着他,那神情,仿佛要吃人,心口一噤,他垂首立在一边。 吃了亏,心口血气上涌,珍妃本来还想动手,但眼看上官妄尘这一方人多,上官妄尘丝毫不带畏惧她的样子,也不敢再硬来。 今日街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和她父亲求见帝王,帝王仍旧是闭门不见,她父亲说要见一见太后再做打算。 可她实在是气不过,再加上昨日看到帝王和上官妄尘在裕清宫里搂搂抱抱,后来帝王拒绝她的请求,让她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这才气急败坏的找上门来。 这么多年来,她和帝王从小一起长大,她的请求,帝王几乎从未拒绝过,之前,在相思鸟一事的处置上,帝王就已经是有意偏袒上官妄尘。 而今,上官妄尘大闹葬礼,帝王仍旧选择避而不见,根本就是心存偏私,这让她如何能 够忍受? 想她堂堂珍妃,花容月貌,宠冠后宫,如今竟然被一个面貌丑陋的男人比下去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从心而论,她自然是不愿意相信帝王能和一个男人有什么,但是这事儿要是宣扬出去,她珍妃的面子可是跌的十足,尤其是后宫的那些女人,少不了要拿她消遣。 心中一口恶气难平,珍妃咬了咬牙:“上官妄尘,你给本宫等着,本宫必让你付出代价!” 华丽的袍子一甩,珍妃护着伤痛,掉头离去,扬起阵阵尘埃在上官妄尘眼前跌宕。 皱了皱眉,上官妄尘吩咐:“裴安,关门。” 送走了珍妃,上官妄尘心中说不忐忑,那是假的,毕竟上官允尘已经跟她交代过,杨府的势力雄厚,又加上背后还有一个同气连枝的太后,今日的事情恐怕难以善终。 一想到太后,她的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太后那张娇嫩的脸以及那阴晴不定的神情,上一次的证明,就让她心惊肉跳了,也不知道这次太后会怎么对她。 但是,她既然已经惹上了这件事情,也就不想着退却,等到明日帝王肯见人了,她一定要去好好的求求帝王,让帝王下令禁止再搞什么金童玉女,而虐杀无辜的杨家,也一定要付出些代价。 不知不觉地,她的人已经走到了后院安置手上女孩的厢房 门口。 释昀正在门口守着,看到她走过来,眸光动了动,连忙躬身向她行礼。 “王爷,你……” “嗯,”上官妄尘微微颔首,来不及把她的话听完,就关切道:“那女孩怎么样了?” “回王爷,大夫已经开过药了,医女在里面照顾她,只是……”释昀有些惆怅地停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上官妄尘的心口猛然一紧,上前抓住释昀的衣襟。 “只是她在不停地哭,眼睛都哭肿了,属下和医女劝了她好长时间都没用。”稍稍有些讶异于上官妄尘的强烈反应,释昀还是如实回答。 上官妄尘将他松开,抿了抿嘴唇,提步走了进去。 “参加王爷。” 医女见上官妄尘进来,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慌忙对她躬身行礼,上官妄尘一直望着床榻上的女孩,也没注意医女的表情,只随随挥了一下手,算是回应。 “哎,你受伤了,别动!” 床榻上的女孩听闻上官妄尘进来,赶忙撑着身子就要坐起,上官妄尘一惊,慌忙冲上前按住她。 “民女参加王爷。” 被上官妄尘扶着,女孩被迫躺下,睁着一双红肿悲痛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上官妄尘,衰弱出声。 见女孩一直看着自己,上官妄尘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低呼一声,蓦地松开女孩,抬手护住自己的双颊,转过身去。 第49章 再见一见 上官妄尘此时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和珍妃打架,遮面的轻纱被珍妃打掉了,自己一时又气又怒,完全把这茬儿给忘了。 想来,现在自己的脸肯定是又肿又丑,怪不得刚才释昀和医女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真是丢人丢大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丑的要死。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肯定不好看,是不是吓到你了?”上官妄尘捂着自己又红又痛的脸,心里既难过,又怕吓住了床榻上那衰弱的女孩。 “释昀,快去给我找条面纱过来!”上官妄尘对着门口喊了一句。 “是。” 释昀应了一声,跑的飞快。 床榻上的女孩睁着一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睛,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自幼尝遍了这世间炎凉,看惯了别人的白眼嘲讽,如今霍然见到这样一个上官妄尘,倒像是给她绝望破碎的心上来一剂药。 明明是她帮自己,却还这样小心翼翼,甚至是她受了伤,她还顾着自己的感受。 “王爷,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受伤的?”皲裂掉皮的嘴唇动了动,女孩望着上官妄尘的背影问道。 上官妄尘摸摸自己的左脸,摸摸自己的右脸,仍旧是痛的,但是顾念着女孩已经受了伤,她也不想给女孩增加心理负担。 背对着女孩,上官妄尘扯了扯嘴角,笑,“你不要多想,我脸上的伤是小 时候就有的,最近又被炸伤了,一直美好罢了,跟你没关系。” 女孩也不傻,知道她说的是左脸的伤疤,故意规避掉右脸上的巴掌印。 正说着,门外碧纱捧着一条面纱走了进来,一搭眼,看到上官妄尘惨不忍睹地脸,不由一阵惊诧,“王爷,你……” “我没事,”上官妄尘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把她的话打断,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纱巾,遮在自己脸上,“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事我会叫你。” 上官妄尘对碧纱吩咐,碧纱拧眉看着上官妄尘被遮起的右脸,虽然依言退下,但眸中却盛满了担忧。 “王爷,我小弟他……” 上官妄尘转过身,朝床榻边走来,女孩见屋中再无他人,鼻尖一酸,忍不住再度哽咽。 “姑娘,对不起,我虽然把他带回来,但是他已经……”上官妄尘在她身边坐下,语气中不无失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她空张着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想说救不了男孩的性命,可是话语卡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女孩的眼中再度蓄满泪水,死死地咬着已经破了皮的嘴唇,骨瘦如柴的身子在锦被下瑟瑟颤栗。 上官妄尘不说,她却是懂了那其中的意思,其实这样的结果在她看到小弟坐在莲台上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绝望了。 上官妄尘看着她 ,一双素手攥着床上的白狐皮褥子,几度想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想来想去,这一切还都是杨家的造成的。 “不管怎么样,栖迟还是要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不知道小弟现在在哪儿,栖迟能再见一见他吗?” 哭泣了良久,栖迟终于平定住自己的情绪,红着眼睛对上官妄尘说道。 “当然可以,他就在我的府上,”上官妄尘爽快的回答,但又不禁踌躇,“可是你现在伤的太重,还是好好休养一下再去见他吧。” 毕竟栖迟现在伤势太重,唯恐她情绪波动太大,上官妄尘好心劝阻道。 “不,我没事,我想见他。”栖迟泪光盈盈,抬手攥住上官妄尘的衣袖,绷紧的指节好像只剩下骨头,干枯而无力。 对上栖迟哀求的眼神,上官妄尘终是不忍再拒绝她,咬唇点了点头。 最终,在释昀、碧纱、医女三人的帮助下,上官妄尘带着栖迟来到安置男孩的厢房。 厢房的门打开,碧纱和医女守在外头,上官妄尘和释昀扶着栖迟进去。 因为男孩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身体里又被灌满了水银,根本就无法再将躯干伸直,只能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 看到恬静闭眸的男孩的那一刻,上官妄尘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栖迟的颤抖和隐忍。 “你们放开我吧。” 在男孩面前站定,栖迟眸光垂落 ,轻声对扶着她的上官妄尘和释昀说道。 上官妄尘和释昀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松手将栖迟的胳膊放开。 两人刚刚撒手,栖迟的腿一软,便跌坐在木质地板之上。 上官妄尘一惊,欲弯腰伸手抄住她,但手伸到一半却又生生顿住,只见栖迟张开双臂,抱住眉清目秀的男孩,埋首在他的肩窝里,双肩微微抽动。 “栖迟姑娘,你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释昀站在旁边,看着栖迟无声哭泣,忍不住轻轻叹息。 上官妄尘攥了攥衣袖,也不知道自己能为这个可怜的女孩做点什么,轻垂了纤长眼睫,“栖迟,你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我和释昀都会在外面守着,你放心,我是上元的三王爷,释昀是我的好兄弟,他武功很好的,有我们在,什么人都不会再来伤害你了!你要是有什么委屈,也可以告诉我。” 觉得自己笨嘴笨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栖迟,上官妄尘陡然响起先前自己刚刚苏醒时,帝王跟她说的话,便照葫芦画瓢的学了个大概,也不知能不能让栖迟好受一些。 垂眸看看栖迟,栖迟仍旧无声不动。 轻轻抿了唇角,上官妄尘抬头看了一眼释昀,两人当即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栖迟姐弟。 关上了厢房的门,上官妄尘和释昀就在门口守着,各自静 默遥望,不言不语。 终于,厢房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是难过,是悲伤,更是一种宣泄。 也不知道那海水般泛滥四溢的哭声持续了多久,上官妄尘只觉得有好多年那么长,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哀哀地抽噎,像是火山喷发之后冷定下来的余温。 “王爷,要不要进去看看?”释昀压低了声音,有些担忧道。 上官妄尘没有答话,回过身去轻轻敲了敲门,这才推门而入。 “栖迟。” 上官妄尘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栖迟回过头来,眼睛已经肿的像是一对核桃,她蓦地对着上官妄尘叩首一拜,“王爷,请你为民女的小弟和阿爹做主啊!” 一句话喊出来,栖迟刚刚止住的哽咽又硬生生扯了出。 阿爹? 上官妄尘怔了一下,虽然还不明白状况,但是看到栖迟拜她,还是马上冲过去将她扶起来,“你身子弱,就不要拜了拜去的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我说,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帮你。” 看着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上官妄尘爱打抱不平的又活跃起来。 “对,我们家王爷最好了,你有什么委屈的事情,告诉她,她一定会给你做主。”释昀也在一边帮腔。 被上官妄尘和释昀搀扶着在房中的软塌上坐下,栖迟瞥了一眼已经没了呼吸的弟弟,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悠悠然开口。 第50章 是什么葱 “民女栖迟,家住上元帝都三里坂,民女自幼丧母,与弟弟、阿爹三人相依为命,虽然家中贫穷,倒也算和睦安乐。” 栖迟红肿的眼睛闪出一抹微光,思绪被拉回到久远之前的微渺幸福之中。 上官妄尘凝神听着,随手提起手边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转手递给栖迟。 “两年之前,阿爹有一次去街上买东西,被杨府的马车撞成了重伤,当时送到医馆住了好多天,家中本就积蓄不多,能卖的能当的全都抵押掉了,可即使如此,我们仍然承担不起高昂的医药费。” “杨府撞了人,不给赔偿的吗?”听到这儿,上官妄尘忍不住皱眉打断,以杨家的势力财富,撞了人赔点钱,应该不至于出不起医药费才对。 栖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道:“王爷有所不知,杨府撞了人之后,一直不肯赔偿,民女无奈之下,不得已找到应天府,状告了杨府。” “结果如何?”上官妄尘眼眸一亮,但听到应天府三个字,反应了一瞬,忽然想起今日在大街上跟她交手的应天府府尹丘停,心中闪过一抹不详的预感。 果然,栖迟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漫上无奈:“应天府府尹大人受理了这件案子,判杨家赔偿我们一百两银子,但是杨家却觉得一百两太多,拒 不肯赔偿,我和弟弟求了府尹大人好多次,府尹大人才让应天府士兵带着我们去杨府,强行要求杨家赔偿,杨夫人看堵在门口围观的人多了,怕人议论,才拿出了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 上官妄尘一听就跳起来了,“咣当”一声,把身边桌上的茶杯都带翻了,“把人都撞成重伤了,杨家那么有钱,就赔三十两?” “是。”栖迟点点头,一字一句,“杨家虽然有钱,但是杨夫人也是帝都出名的守财奴,那三十两根本就不够阿爹的医药费,民女后来又去应天府和杨家找过很多次,可是他们每次都是直接将民女轰走,民女连主事的人都见不到。” 栖迟说着,眼眶中的泪水又抑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阿爹被撞伤后,虽然有医治,但是一直没有好,一个月之前,阿爹过世,民女连为阿爹送葬的钱都是向邻居们借的。心中实在是觉得委屈,民女又带着弟弟前去杨府讨要说法,可是这一次……” 栖迟哽咽着无法出声,沉默了一会儿,吸了一下鼻子,才重新接着道:“这一次,杨府的老将军病重,他们当时正在四处搜罗金童玉女,术士为老将军占卜了所需金童玉女的生辰八字和命格,杨府当时已经买到了合适的玉女,但是金童却始终没有 找到对应的金童。” “我和弟弟当时去讨债,并不知道杨府在找金童,杨夫人看弟弟生的漂亮,就问了弟弟的生辰八字,我刚开始觉得有点奇怪,就不肯告诉她。” “但是杨夫人知道我们是去讨钱的,就说如果把生辰八字告诉她,她就把剩下的钱还给我们,弟弟听到她肯给钱,就直接把生辰八字告诉了她。” “杨夫人听了之后特别高兴,当场就把术士请来,算了弟弟的命格,那术士说什么弟弟的命格合适,杨夫人就马上让人把弟弟带走了。” “杨夫人给我银子,说她喜欢弟弟,要把弟弟留下来当干儿子,她让我走,但是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弟弟了,怎么能够让他留在杨府?而且我也知道杨夫人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拼了命的反抗,可是,根本没有用。” 栖迟摇着头,泣不成声,但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下去:“我把杨夫人给我的银子扔了,我不要银子了,我只要弟弟,杨夫人见我不依,当场就翻了脸,让杨府的人打我,把我扔出去,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弟弟。” “不要脸,这个杨夫人太不是东西!” 上官妄尘猛地一拍桌子,气地牙痒痒,本来觉得那个珍妃就够骄纵的了,拿人命当草芥,说杀就杀,现在看来,珍妃的娘更加 不是东西。 她原先还以为杨府是抢了栖迟的弟弟做金童,这就已经够过分了,没想到前面还有这样的一桩事情。 呵,这人还真是刷新了她的底限啊! 撞死了人家的爹,赖账不赔钱,又抓了人家的儿子,做成什么殉葬金童,还把人家的女儿打的遍体鳞伤,差点丧命。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呸,这都不配做人。 上官妄尘气的坐都坐不住了,在屋子里来回的走着,身子直打颤,她自问从来没有对人起过杀心,但是现在她真的觉得,把这个杨夫人剁碎了喂狗都不嫌过。 杨夫人如此胆大妄为,珍妃又那样死不讲理,那个杨文昌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哎,今天在大街上,那个神秘公子怎么就没有直接将杨文昌的脑袋给切掉呢! 释昀在一旁听着,也是气得脸色煞白,看着楚楚可怜的栖迟,心中猛地一痛,不由得出声宽慰她。 “栖迟姑娘,你别伤心,王爷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栖迟看了他一眼,含泪点了点头,又转眸望向自己可怜的弟弟。 “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站在了大门口,望着门前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释昀焦急地说道。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打算出府而被阻拦了。 上官妄尘皱着眉头,同样是一脸的烦 闷。 他们从栖迟的房间出来之后,上官妄尘就打算进宫见一见皇帝,向皇帝说一下栖迟的情况,毕竟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单挑杨府,那无异于是鸡蛋碰石头,自己没事找碎。 想来想去,她所能够依仗的,制得住杨府的,也就一个帝王,虽然对于帝王会不会帮她,她心里也没有一点儿谱,但是不管如何,还是要试一试才行。 可惜,她刚刚走到府门口,就被重重士兵拦了下来。 她这才知道,自己的三王府,已经被杨府的人包围了。 “三王爷,对不住,您大闹老将军葬礼,我们奉了太后娘娘和国丈大人的命令来此,在太后娘娘和国丈大人没有下令之前,您不能离开三王府。” 一个持刀的士兵看着上官妄尘,冷冷地说道。 “国丈?国丈是个什么葱,也配插到我三王府门口来?” 上官妄尘当时就炸了,这分明就是对她软禁,暴跳起来,她抬手摸自己的靴筒,却发现自己的匕首已经送人了。 “三王爷,请您放尊重一点!” “唰”地一声,那士兵拔出佩刀,指向上官妄尘,回护着自己的主子。 上官妄尘一见,心中更怒,瞪着眼睛,脖子往前一伸,斥道:“尊重?尊重是给人的,他是个什么东西?你想杀我,来呀,本王还能怕你不成!” 第51章 定是装的 上官妄尘眸色一冷,凛然看着那个士兵,那士兵被她这种眼神吓得心中一寒,嘴上也不禁弱了三分。 “王爷说笑了,小人怎敢动王爷,只望王爷莫要为难小人才是。” 士兵缓缓地收回佩刀,退回远处。 上官妄尘愤愤地白了他一眼,一跺脚,转身往府里走。 府外这样严密的阵势,就算她插上翅膀,恐怕也飞不出去。 “唉!” 上官妄尘站三王府九曲回廊下,仰头望着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和她一起闹了葬礼的上官允尘现在如何,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被困在了府中出不了门。 还有帝王,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好了没有,她抄的弟子规,他看了吗?她大闹葬礼的事情,他是不是听说了? 珍妃那么得宠,她打了珍妃,珍妃肯定会回去恶人先告状,帝王会不会相信珍妃的话,转过头来收拾她呢? 如此一来,她还能通过帝王为栖迟讨回公道吗? 脑子就好像是一团乱麻,上官妄尘越想越觉得心里没有谱儿。 而那个被上官妄尘心心念念了千百遍的人,此刻正坐在裕清宫的内殿中。 幽闭了门窗,帝王除去上衣,露出了精壮的蜜合色身体,完美流畅的线条在晃动的烛火映衬下愈发增添了几许魅惑。 帝王微 微垂着眸,任由额前细碎的发散落,深邃莫测的视线凝落在自己的右臂上。 那里,一道新鲜的血痕深深地划破肌肤,虽然伤口处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但是他只要稍稍一动,还是会有新鲜的血液流出来。 这一刀,伤口落得是真的很深! 而且在受伤之后,又没有即使的止血包扎,还抱着几百斤的两人跑了那么远,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右臂都快没有知觉了。 从柜子中取出常用的药箱,轻轻吸了一口气,帝王皱眉,别扭的抬起左手,先用消毒的药水将伤口清理了一下,而后才撒上上好的金疮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将伤口收拾干净,又单手穿好干净的衣袍,站起身,他把药箱放回原处,这才缓缓走到内殿的门口。 地上,他刚才脱下来的脏污衣服逶迤散落。 弯了腰身,他提起那堆衣物,刚想随手扔到旁边的火盆里烧了,忽然“当啷”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从衣服中掉了出来。 是一把匕首。 赤铜镂空雕花的鞘,手柄尾端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在一旁水晶琉璃绣球灯的照耀下,那宝石流光熠熠,折射出万千光辉,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轻拢的眉头微微一松,男人俊美的容颜稍稍凝滞了片刻,并没有弯腰去见匕首,而是忽然将 手中的旧衣物一翻,眸光凝落在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右袖上。 衣袖破裂处,还能隐约的看出一个斑驳指印。 无声的,帝王勾了勾唇,丰神如玉的脸上似是展开了一丝笑意,蓦地一抬手,他将带血的衣物扔进火盆,一直看着那斑驳的血指印在火中化为灰烬。 她现在应该麻烦不小吧? 眼前无端的漾出白日里她抬手擦他额头的场景,上官云峥自己都不觉眸色沉郁了几分。 “皇上!” “珍妃娘娘,皇上正在休息,您明日再来吧。” “不,你让本宫进去,本宫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 “珍妃娘娘,请您别为难奴才了。” “皇上,你快出来啊,你看看臣妾,臣妾没法活了。” “珍妃娘娘,您不能进去,如果非要硬闯,奴才只能奉命喊迦蓝大人了。” 上官云峥刚刚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拢入袖中,就隐隐约约地听到大殿外似乎有争执声,幽深重瞳闪了闪,他轻轻掸了一下衣袖上的虚尘,拉开内殿大门,风姿阔绰的拾步走了出去。 “怎么了?” 裕清宫的大门徐徐拉开,帝王低醇优雅的声音款款逸出。 在看到帝王俊美如俦的容颜的那一刻,珍妃的眼泪瞬间如山洪喷涌,迸发而出。 “皇上,您终于肯见臣妾了。” 珍妃 痛哭着喊了一声,如梨花带雨,敲落心弦,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在那一声里喊出来,一边哭着,她一边推开拦路的苏总管,飞奔向帝王的怀抱。 帝王眼波轻动,睨着珍妃,重重深瞳中流淌出复杂的神情,似是怜惜又似是疑惑。 鼻尖擦过淡淡地龙涎香,一股朗朗衣风拂过,在珍妃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帝王忽然快速的一侧身子,躲了过去。 珍妃先是一愕,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嘴里忍不住惊呼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皇上!” 珍妃趴在地上回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直对她宠爱有加的男人,若不是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痛,她都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个男人,竟然在她抱他的瞬间,躲开了她,任由她跌倒在地上。 相对于她的疑惑,帝王清冷眉宇间的疑惑似乎更加深了些,不等她问为什么,帝王已经微微蹙起了眉心:“你是谁?” 啊? 珍妃更加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个意思,帝王也跟上官妄尘一样失忆了,不认识她了? 站在门口的苏总管捏了捏手心里的拂尘,眼睫轻眨,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皇者,帝王以前不是最宠爱珍妃的吗?怎么忽然不认识了?莫不是今日闭门是真的病了? 满脑袋的疑惑,不等他想明 白,帝王已经转头望向他,眉目之间全是冷彻,“苏泊,朕看你办事是越来越不牢靠了,让你在这儿守个门,怎么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裕清宫门口闹腾?你是不是嫌自己干的时间太长了?” 帝王的声音沉沉,仿佛是从冰水里浸过一样,带着彻骨的寒冷。 苏总管吓得眼帘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帝王面前,“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珍妃娘娘说非要见皇上,奴才组拦不住,才扰了皇上清静。” “珍妃?” 苏总管的话还没有说完,帝王俊逸的眉梢轻轻一挑,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回头睨着躺在地上,面部高高肿起,而且还多处擦伤破皮的女子。 “你说这是珍妃?” 帝王扬了扬左手,讶异地重复了一遍。 合着这是没认出来? 苏总管心头一颤,连连点头,却又不禁觉得奇怪,珍妃的脸虽然伤的有点惨,但是也不至于到了完全认不不出来的地步,连他尚且能一眼看出来这是珍妃,更何况是帝王。 所以,这个男人定是装的! 但是,男人的目的又是什么的呢?苏总管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您难道都真不认识臣妾了吗?”珍妃狼狈踉跄的撑起身子,双手捂住自己伤势惨重的脸,心中对于上官妄尘的恨意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 第52章 上天入地 “珍妃,还真的是你!” 帝王脸上稍稍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凝眉看着珍妃肿胀的猪头一样的脸,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皇上,”珍妃从地上跪爬起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都是那个三王爷把臣妾打成这样的,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三王爷打的?”帝王神色不动,薄削的唇瓣轻启,“慢慢说。” 苏总管跪在裕清宫的门口,没有帝王的命令,他也不敢起身,只是细细碎碎地听珍妃向帝王哭诉着。 听着听着,苏总管就不禁皱起了眉头。 从今天早上帝王闭门不出,这整整一天,裕清宫门口没少来人。尤其是下午的时候,一头孝布的杨文昌和许多官员都来求见帝王,帝王却始终不肯出来,无奈之下,禁卫军统领迦蓝带人请逐,才让那些官员离去。 而在官员们离去之后不久,太后娘娘都亲自来了,当然,结果还是一样的,那就是帝王仍旧避而不见。 不过也幸好,太后并没有强求,听说帝王在休息之后就离开了。 可是经过这一番番的折腾,苏总管也多少知道了一些今日城中发生的事情。 唉! 三王爷和九王爷也真是大胆,竟然敢去招惹杨家,平常就连帝王都忌惮杨家三分,三王爷又怎么可以如此地胆 大妄为。 就算如今帝王有想要压制杨家的意思,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帝王想要彻底清扫杨家也不容易,更何况,杨家的背后太后撑持着呢。 面朝着地板,苏总管忍不住偷偷撩了眼梢,瞥了一眼向帝王告状的珍妃,看帝王现在的神色,三王爷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爷,这能行吗?属下怎么觉得这很危险呢?” 三王府里,释昀扯了扯卯接在一起的木条,虽确定它们是牢固的,但还是忍不住担忧道。 “是啊,王爷,这也太危险了,我们还是换一种方法吧!” 碧纱忙着将一张张巨大的薄纸糊在搭接好的木质轻骨架上,看了一眼旁边忙忙碌碌的上官妄尘,也忍不住附和着释昀。 上官妄尘忙着将一团团绸布扎好,又把它们一一浸入旁边准备好的烈酒坛里,趁着绸布浸酒的空档,她抬起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那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你们也都看到了,现在外面把守的士兵是里三层外三层,我想出去的话,就只能上天或者是入地。” 上官妄尘叹了一口气,又想起方才她准备翻墙出去,脑袋刚探出枪头,就瞬间被无数把长枪指着,逼迫的她只能退回来。 “现在挖地道也来不及了,而且就算是挖了地道,还有可能被他们 在出口堵上,所以我想出去,就只能上天了。” 上官妄尘直起身,信心满满地看着眼前由自己领工,三王府的下人们帮忙,在一个时辰之内就搞得差不多的杰作。 “可是,属下总觉得它好像不太牢靠。”释昀挠了挠脑袋,打量着眼前巨大号的孔明灯。 “怎么不安全啊?”上官妄尘当即反驳,“这可是先人发明的好宝贝,既然它能够上天,只要它足够大,能够负载起我的重量,把我带着飞出王府就不是什么问题,一旦出了王府,不管它落到哪儿,我都算是出去了,就能找皇兄,找外援,栖迟的事情不就有希望了?” “但是,属下……” “哎呀!你怎么那么多可是但是的。” 释昀还想再说什么,上官妄尘忽然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到底还想不想让我帮栖迟啊?” “想,当然想。”释昀连连点头。 “所有喽,就别说那么多废话。”上官妄尘又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转头吩咐下人们将浸了酒的绸布团用铁丝扎好,绑在了做好的孔明灯下层隔板上。 唯恐一个绸布团不够用,上官妄尘还特地用瓷坛装了几个备用的。 一切准备就绪,上官妄尘在三王府众人的注视之下,抱着瓷坛一步一步走上碰在架子上的孔明灯上。 把瓷坛在孔明灯的 隔板上放好,上官妄尘透过孔明灯下的空隙,探头看着站在孔明灯架下拿着火把的释昀。 “我准备好了,点火吧。” 释昀听到上官妄尘如是说。 “王爷,要不属下和您一起去吧。”释昀拿着火把,刚要点,手一抖,却并没有马上点着。 “不行,时间仓促,这灯太小了,根本承受不了咱们两人的重量。”上官妄尘当即拒绝,视线落在释昀的身上,忽地眸光一闪。 “对了,把你的佩剑给我。”上官妄尘一手扶着孔明灯的骨架,一手朝着释昀探了出去。 释昀怔了一下,这才想到下午上官妄尘和他说过,她把防身的匕首送人了,他懂得兵器,想让他什么时候帮忙再找一把,只是现在他还没来得及找。 不带丝毫犹豫,释昀反应过来,当即解下了腰间佩剑,垫脚递给上官妄尘。 “王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释昀叮嘱道。 “放心吧,你的剑在我身边,就和你在我身边一样,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然后把栖迟的事情给解决了。”上官妄尘接了佩剑,往怀中一抱,眉眼弯弯地对释昀笑着,“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释昀点了点头,张嘴,嘴里的那个“好”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上官妄尘忽然“哎呦”一声,身子一晃,往后栽了过去。 “王爷!” 孔明灯下的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失声惊呼。 却见孔明灯顶层隔板下面悬挂着的绸布团红光闪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释昀失手点着了,巨大的热气蒸腾着,驮着孔明灯冉冉升起。 上官妄尘在孔明灯隔板上摔的四仰八叉,手里的佩剑差点没抖掉。 等她摇摇晃晃地从还不平稳的孔明灯隔板上爬起来,低着头往下看的时候,孔明灯已经升到了和三王府院中的树木差不多的高度。 释昀和碧纱他们都变得小小,但还是仰着头和她招手,遥遥地呼喊着她。 “王爷,小心!” 隔着耳边呼呼地风声和眼前蒸腾的热气,上官妄尘隐约听到碧纱喊道。 “你们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上官妄尘扶着木骨架,冲下面的人摆胳膊。 孔明灯越升越高,上官妄尘坐在孔明灯上,新奇地低头看着下面的景物不停变换缩小。 原来从空中看三王府是长这样的,原来三王府的外面密密麻麻地围了那么多人,不过现在在她看来,那些人也就是蚂蚁那么大只。 而且,她似乎还看到了那些蚂蚁在仰着头看到,然后惊呼,乱跑。 哈哈,这下子,他们是怎么也抓不住她了吧,满意地对着下面那群蚂蚁笑了笑,上官妄尘小心翼翼地转身,目光落向巍峨磅礴的皇城。 第53章 放手一搏 在深沉如海的夜色笼罩中,皇城的碧瓦金檐在万千灯火之下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上官妄尘把释昀的佩剑往腰间一挎,迎风站在孔明灯的隔板上,遥望着巍巍深宫,试图判断裕清宫的方向。 也不知道她现在去找帝王,帝王会不会像上午一样不见她,如果帝王不肯见她,那她这一趟跑出来不就是白跑了? 栖迟的事情耽误不得,现在杨府的人还在三王府外包围着,如果这件事情不赶快解决,杨府的人一旦冲进三王府,她就是长出十个脑袋二十条腿也不够招架的。 在大概确定了裕清宫所在皇城方位之后,上官妄尘从风口退回孔明灯中间,扒开隔板上刻意空出来的一个小口,观察着风向,试着调动孔明灯的飞舞方向。 也不知道摇摇晃晃地过了多久,上官妄尘盘旋在皇城上空,三王府在她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凄迷的夜色中,犹豫下方的火力充足,蒸腾的热气不停翻涌,孔明灯越升越高,风越来越大,方向也就越来越不好控制。 上官妄尘跪在隔板上,弯着腰,感觉自己把控悬绳的手又酸又麻,而且,虽然下面还有一层隔板,但是绸布团燃烧产生的滚滚热气还是透过隔板,不停地舔舐着她的手。 上官妄尘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蒸熟了,但是,她又不敢松开。 裕清宫的屋顶已经出现在她的眼中,可是孔明灯偏偏就是不 听她的使唤,居然距离裕清宫越来越远。 “怎么办?” 上官妄尘咬了咬唇,喃喃自语,额头上已经急出了汗,看看隔板下通红的手,她稍稍一松,孔明灯就马上以更快的速度偏移她想要到达的方向。 “嗒嗒嗒!” 就在上官妄尘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头顶上忽然响起一阵轻轻地敲击声,先是毫无规矩的四散敲击,可过了一会儿,敲击声便逐渐变得均匀细密起来。 上官妄尘松开了把控悬绳的手,仰头看着头顶糊着的白纸上逐渐出现的小黑点,那些小黑点砸在之上,迅速地晕开扩大。 天呐!竟然下雨了! 上官妄尘无措的攥了攥手,她要不要这么倒霉? 一会儿要是雨下大了,孔明灯湿透,她肯定会掉下去的,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她就算是不摔的粉身碎骨,也得摔成一个肉饼。 完蛋了,完蛋了,她还没替栖迟伸冤呢,自己就先要冤死了吗? 耳听得雨落下来的声音越发密集,上官妄尘的心骤然慌成一团,乱糟糟地跳个不停,好像那些雨点不是砸在了孔明灯的之上,而是她的人落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也顾不得什么方向不方向的问题了,上官妄尘爬到孔明底部往下望,苍天啊,真的是太高了! 皱着一双秀丽的眉,上官妄尘抓狂,脑子里千百个念头翻涌,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罢了,反正摔成 肉饼也是死,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她,还不如放手一搏。 上官妄尘攥了攥手心,拿定主意,当即从隔板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走到先前装绸布团的瓷坛旁边。 就着瓷坛,她把绑好绸布团解开,用力把酒拧干,然后把绸布的四角系在孔明灯的木骨架上。 虽然下着雨,但是被高空中凛冽地风呼呼吹着,上面又有一层半洇湿的纸吸水,等到上官妄尘把绸布四角都绑好,被风吹得鼓鼓的绸布竟然差不多半干了。 眼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再也等不得,上官妄尘将手上的酒水在屁股后面擦了擦,再次弯腰跪在隔板上,扒开了露着悬绳的小口。 一手抽出腰间悬挂的佩剑,上官妄尘一咬牙,奋力将悬绳斩断。 连着燃烧着的绸布团的悬绳断开,那一团燃烧的火球迅速脱离孔明灯坠落。 失了热气蒸腾的孔明灯伴着重力的作用,刚开始也急速下坠,上官妄尘虽心虚紊乱,但还是牢牢地抓住木质骨架。 由于高空风力较强,在孔明灯下坠的过程中,上官妄尘系在木骨架四角的绸布在一瞬间兜满了风,鼓鼓的胀起,延缓了孔明灯下坠的速度,饶是如此,上官妄尘仍是一刻都不敢懈怠。 上元皇宫,御花园。 “太后娘娘,这件事情,皇上至今不管不问,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杨府做主啊!” 落雪亭中,杨夫人拿着丝绢,频频擦着眼角, 向坐在她对面的太后哭诉着。 太后微微垂眸,美丽的眼睛不见波澜,修长的护甲缓缓划过凤袍的褶皱。 见太后久久不语,一旁坐着的杨文昌眼梢掠了一下自己的夫人,眸中划过一抹暗芒,开口,声音中虽然也带着些许悲痛,但是比着杨夫人,却是沉稳多了。 “唉,这件事情说到底微臣也有责任,身为人臣,身为人子,未能妥善处理好突发事件,导致葬礼出了差错,丢了娘娘和皇上的脸面,事到如今,又有什么颜面,再让娘娘和皇上为难呢?”杨文昌叹息了一声,似是无限懊悔。 太后沉敛的眸子闪了闪,这个杨文昌可是比她的姐姐和外甥女精明多了。 杨夫人和珍妃只会哭闹示弱,央求她撑腰,可是这个杨文昌一张口,虽然口口声声看似自责,但却一句话就将她和帝王推到了风头上。 好一个身为人臣,好一个丢了她和帝王的脸面! “好啦,这件事下午珍妃和杨国丈就已经来找过哀家了,哀家也去裕清宫找过皇上,但是皇上身体不适,哀家也不好打扰,三王爷恣意妄为,哀家也已经同意了杨国丈暂时先将她软禁的请求,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个王爷,哀家也不能一意决断,总要等明日听一听皇上的看法再说。” 太后悠悠然张口,说的漫不经心,抬手接过婢女奉上来的香茶,她轻轻地启唇抿了一口。 一听太后这 样说,杨夫人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听这话的意思,她这个太后妹妹分明就是无意要帮杨家。 杨佑德葬礼,帝王不下诏书,这就已经摆明了对杨家有意见的态度,再加上上官妄尘的特殊质子身份,难保帝王不会草草了事。 这样一来,他们杨家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嘴唇动了动,杨夫人刚打算说些什么,石桌下,杨文昌却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杨夫人的手背。 微微抿了唇,杨夫人没做声。 杨文昌沉敛了眉目,低低开口:“太后娘娘说的有道理,毕竟皇上才是一国之君,才是万万人之上的人中之龙,这上元自然也是只有皇上才能当家作主,只是……” 杨文昌慢吞吞地说着,忽然顿住。 “只是什么?”太后蓦地眉头一凛,神色已然不悦起来,杨文昌说的话句句都戳在她的心上。 她十三岁进宫,十五岁生下帝王,封为贵妃,十九岁时做了皇后,帝王登上储位,二十七岁时先帝驾崩,帝王登基。 帝王登基时尚且年幼,一路以来都是靠她在背后支撑,为了帝王今天的一切,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心血,用了多少的心思。 可是到头来,这上元的盛世,百姓称赞传颂的还是少年帝王,立于万万人之上的,也是帝王,而不是她这个太后。 虽然帝王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听到那些把所有功劳都归到帝王身上的话,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第54章 背后的人 明明这一切荣耀之后的功臣是她,可是赞誉却是只属于帝王的。 如今帝王长大了,翅膀硬了,这两年已经隐隐有了想要摆脱她的掌控的势态,不单是帝王如此,就连曾经在她手下俯首称臣的杨家,都有想要挣脱她,甚至约束她的意思。 她还这样的年轻,她还有无数可供燃烧的岁月,怎么甘心就这样在深不见底的后宫里消磨? 眼看着最近帝王有打压杨家的意思,她也索性顺水推舟,好好给杨家一个教训。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对的,如今杨家出了事,帝王不肯袒护,杨文昌和她姐姐还有珍妃不都还是得巴巴地跑来看她的脸色吗? 呵,这上元能做主的,又岂止是帝王一人? “只是,微臣觉得,三王爷今日之举,恐怕也并不是单纯的想要挑衅杨家。”见太后有些不悦,杨文昌慢吞吞地说道。 “哦?”太后挑了一下眉梢,“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想想,三王爷自幼离开上元,在妍蚩待了十五年,前段时间刚刚回来,又失了记忆,对于上元可谓是人生地不熟,对于我们杨家更是无仇无怨,毫无瓜葛,可是她今日为什么就要不顾一切地大闹杨家的葬礼呢?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为何? ” 太后凝眉想了一下,似乎觉得杨文昌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不瞒娘娘说,今日在街上大闹葬礼的,并不是只有三王爷和九王爷两人,还有一伙身份不明的黑衣人,看他们当时的情形,应该是何三王爷认识的。” “那又怎样?” “那群黑衣人身手不凡,堪比大内一流高手,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高手,可是并不容易,以三王爷的现状,短时间内想要在上元帝都召集这么多高手,好像并不容易吧?” “你的意思是说,三王爷的背后,还有什么人?”太后瞳孔轻轻一敛,沉眸思索。 “是,”听到太后已经挑了出来,杨文昌索性点点头,“上元的人都知道,杨家和娘娘和皇上关系密切,微臣之父更是为上元鞠躬尽瘁,深的先帝和皇上重视,滋扰了杨家的葬礼,无异于就是在挑衅娘娘和皇上的权威。” 杨文昌一边说着,一边注意观察太后的脸色,“或许打乱杨家的葬礼并不能让此人获得实质性的利益,但是从长远考虑,此人却是在蔑视上官家的皇权,蔑视娘娘的威严,甚至是动乱民心,娘娘想一下,京城那么多的百姓,看着和娘娘关系匪浅的杨家葬礼被破坏,娘娘在百姓们心中又会是怎样的 形象?” 杨文昌滔滔不绝地说下,眼看着太后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冷,最后变得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 “啪!” 太后一巴掌拍在檀木托盘上,震得托盘上的茶盏叮当乱跳。 “好大的胆子,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欺负哀家的人,此人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明知太后是个虚荣心和名利心极强的女人,杨文昌说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的挑在了太后的症结之上,一下子就把太后胸臆中的怒火引燃。 “娘娘息怒,这也只是微臣愚见,至于三王爷背后到底如何,还是需等到明日皇上上朝,派人查出真相。” 杨文昌低眉敛气的说着,但是话语中却隐隐带着推波助澜的意味。 果然,太后一听到等明日帝王调查这件事,心里面就有沉闷了,皱了皱眉,她豁然站起身,“端妃早早病逝,上官妄尘也算是哀家半个儿子,皇上身体有恙,这件事哀家就先调查一下,也省得给那些背地里的阴谋者多些准备的时间。” 听到太后这样说,又见太后起身,杨氏夫妇登时大喜,就算杨府的权势滔天,但是上官妄尘和上官允尘不管怎么说,还是王爷,他们就算是有能力,也不能擅自解决了两个王爷,还是必须有太后 和帝王作为撑持。 帝王因为葬礼封号的事情已经和杨府闹得不愉快,今日又死活不肯见人,他们便只能到太后这里找突破口。 虽然忙忙碌碌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但现在能够说服太后,也是极不容易了。 夫妻二人想着,便跟着太后走出落雪亭,亦是这是才发现,亭外竟然下起雨来了。 沿着纤尘不染的木板路超前走了,有宫女在一旁为太后撑伞。 太后微微拢了衣襟,侧首问旁边的杨文昌:“上官妄尘现在还在三王府吗?” “是,”杨文昌利落的回答,“微臣派人守着呢,以三王府的兵力,三王爷不可能跑出来。” “嗯,”太后点了点头,“那老九呢?” “九王爷还在刑部。”杨文昌回答道。 “哦?他不是帮着上官妄尘闹事吗?怎么会在刑部?”太后轻拢了眉心,说实话,她有些想不明白,在这么多王爷之中,上官允尘一直都还算是比较安分沉稳的一个,从不喜欢惹是生非,更不喜欢拉帮结派,参与宫廷争斗,怎么这一次,他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和上官妄尘一起大闹杨家的葬礼呢? 难道他和上官妄尘的背后真的有什么人指挥着?能够指挥上官妄尘和上官允尘,这背后之人也不简单啊! “因为九王爷奉了皇上的命令,一直在负责调查三王爷从妍蚩回来遇袭的案子,他手上有代表皇命的尚方宝剑,微臣也就不好软……” “啊!” “让开,快让开!” “小心呐!” 杨文昌含在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连串的尖叫声和呼喊声,夹杂着阵阵风雨,从头顶上直灌下来,他倏地又感觉到头顶上一凉,就好像白日里的那种感觉,忍不住让他打一个寒战。 可是,等不及他抬头看怎么回事,只听“嘭”地一声巨响,裹挟着女人纷乱的尖叫声,他感觉着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刮过去,整个人瞬间冷飕飕,被风推着,站都站不稳,他惊错的呼叫了一声,仰面跌倒在湿哒哒地木板路上。 “啊!救命,救……” 杨文昌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耳边就又传来女人呼救的声音。 而且,这女人的声音……好熟悉! “夫人!”杨文昌的瞳孔骤敛,扭头冲着旁边的湖喊了一声。 眸光落处,那在水中一起一伏的女子,可不就是他的夫人! 被杨文昌这么一喊,愣在一边的太后也马上回过神来,望着在水中沉沉浮浮地姐姐,慌忙指挥旁边的宫女太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救人!” 第55章 欺人太甚 “救……救命!” 杨夫人显然是不会水的,乍然被砸入冰冷刺骨的湖中,惊慌失措,拼了命的挣扎,想要抓住点什么,但越是这样,她的身子反而沉的越快。 不过一张一呼之间,她已经连连呛了两口水。 岸边上,宫女们扶着被撞的发髻有些凌乱的太后,会水的太监们扑通扑通往湖里跳。 杨文昌头顶上的孝布和假发被刮蹭掉,露出白日里被匕首削平了的头顶,偏偏他两鬓的头发还稍稍长一点,在雨水打的一条一条,好像五六岁的小姑娘刚刚扎起来的羊角辫,看上去煞是可笑。 不过,看着已经沉入湖中的杨夫人,他却也根本顾不得把自己的孝布捡起来。 心急如焚,杨文昌恨不得亲自跳下去救人,可惜,偏偏他自己也是个旱鸭子。 一时间,御花园原本安安静静的映月湖就好像是一锅煮沸了的水,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吵吵闹闹。 就在这一个嘈杂纷乱之中,一个清清瘦瘦的身影快速地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轻质木骨架中钻出来,身子像是一尾光滑的鱼,在被雨水打的晃动的湖面上灵活的游弋。 瞥见了杨夫人下沉的位置,上官妄尘迅捷的游到已经呛了好几口水的杨夫人身边,先是熟练的控制住她的胳膊,以防她往下拉自己,而后揽住了杨夫人的腰,从容的踢水往上游。 “哗 !” 上官妄尘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携着杨夫人浮出了水面,成串成串的水珠子迅速从头顶上滑落,遮住她的五官。 顾不上伸手揩掉眼睛上覆盖的水串,上官妄尘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一旁搜救的太监看到杨夫人被救出来,当即微拢过来,将上官妄尘和杨夫人都送上岸。 “夫人!” “姐姐!” 杨文昌和太后顾不得去看救了杨夫人的人具体是谁,马上快步朝着杨夫人走过来,紧张地喊道。 杨夫人脸色惨白的躺在湖边,残存着一口气,直挺挺地一动不动。 上官妄尘扒拉了一下脸上的水,立即撑着胳膊凑过去,拨开微拢的宫女太监,双手一并,使劲儿按压在杨夫人的胸肺上,并且开口解释:“她这是呛水了,把水吐出来就好了。” 夜色幽迷,刚才的一场动乱,宫女们手中擎着的宫灯几乎全部被雨水浇灭了,上官妄尘鬓边散落的头发湿哒哒地垂在脸上,她又低着头,以至于太后和杨文昌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而看不到她的脸。 但是,两人可以肯定的是面前之人一身男装,又挽着公子髻,再加上她声音低哑,必定是个男人。 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把双手按在杨夫人的胸肺上! 这成何体统! 杨文昌的脸当即一阵青一阵白。 太后眼波晃了晃,禁不住地 皱眉。 一旁的宫女太监全都呆住了,就算要把水挤压出来,也可以让宫女进行啊!这个忽然闯进御花园的男人是疯了吗?胆敢如此占杨夫人的便宜,怕不是活腻歪了? 杨文昌眼中暗沉翻涌,一股子怒意冲上来,他蓦地上前一步,一把抄住上官妄尘的后领,将上官妄尘往旁边的地上一扔,刚要张口斥责上官妄尘,却听一阵“咳咳”之声。 躺在地上的杨夫人身子忽然一抽,前倾弓起,口中喷出水来,吐了杨文昌一身。 杨文昌目中翻涌的阴沉豁然一扫而空,转而被喜悦替代,急忙弯腰扶住了杨夫人:“夫人,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杨夫人幽幽醒转,睁开眼皮,一抬眸看到眼前放大的杨文昌的脸,鼻尖酸涩,仿佛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才回来,骤然扑到杨文昌怀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夫人没事就好。”杨文昌轻轻拍打着杨夫人的背,低声抚慰着。 如此好的感情,看的旁边的一些宫女太监好生艳羡,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就有眉目传情对象的人,甚至还有一两个胆大的小太监,趁着太后没注意,偷偷地捏了一下站在他旁边的宫女的手。 太后面色微微尴尬,轻咳了一声,不想再看他们夫妻在这儿秀恩爱,转头打量起刚才将杨夫人推下水,又把她和杨文昌推得十 分狼狈的罪魁祸首。 待借着明明灭灭地湖面水波反光看清了地上半坐的那人的脸,太后不禁眸色一震,脱口呼出:“上官妄尘!” 正看着杨氏夫妇的上官妄尘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心神一晃,猛地抬头,看到太后那张几乎被雨水打花了的脸,她的心咯噔一跳。 不是吧,这么倒霉! 她刚刚还庆幸自己幸亏是被刮到一个湖里,没有砸成肉饼,都没有注意到这湖边上的人都是谁,怎么会是太后? 攥了攥湿淋淋冷冰冰的袖子,上官妄尘瞬间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太后那一声之后凝聚在她的身上,心脏噗通噗通的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她暗暗地吞了一口口水,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不那么紧张,轻了一下仍旧沙哑的嗓子,她张了张,弱弱的喊:“太后娘娘。” 她的声音低的几乎让人听不到。 但隔着重重雨帘,太后和杨文昌等人依旧是捕捉的一清二楚。 大闹葬礼之仇,断发之恨,打女之怨,羞妻之辱,一下子全跳到杨文昌的心口,这个三王爷实在是欺人太甚! 但是,不能轻举妄动,掩在袍袖之下的手掌慢慢攥成拳头,杨文昌强自压抑着,把眸中的怨毒隐去,只冷冷地打量着上官妄尘。 “你这是怎么回事?”太后瞥了一眼还在湖中漂浮着的孔明灯骨架,又看了一眼一身狼 狈泥泞的上官妄尘,厉声诘问。 “我……” 上官妄尘攥着手指,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大闹葬礼的事情太后肯定已经知道了,太后和杨文昌的妻子是亲姐妹,珍妃又是太后的儿媳妇,太后肯定会帮着杨家,如果她说她是来找帝王帮忙制裁杨家的,那还不如直接告诉太后,她是来找死的。 可是,不这样说,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毕竟,她现在应该是被太后和杨文昌软禁在三王府里的,这样忽然从天上掉下来,还把太后身边的人砸到水里,太后肯定也会好好地收拾她一番。 “怎么?你进宫是来做什么的,你不知道?”太后的声音越发冷了几分。 轻轻皱了皱眉心,上官妄尘倏地一咬牙,“回太后娘娘,微臣是来找皇上请安的。” “请安?”太后轻俏的嘴角一勾,带着几分嗤笑,蓦地声音一拔,怒喝:“上官妄尘,你好大的胆子!大闹杨将军葬礼,殴打珍妃,擅闯御花园,推杨夫人入水,而今又出言蒙骗哀家,你是不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太后的声音在头顶上炸响,如雷声隆隆,上官妄尘只觉得耳边轰鸣,但是她却捕捉到一丝讯息,心中的恐惧反而一扫而空。 她霍然举眸,看向那个刚刚被她救上来,如今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的妇人。 “她就是杨夫人?” 第56章 有来无回 对着信手而立,发型散乱搞笑的杨文昌,上官妄尘问了一句。 她也是此时忽然反应过来,上午那位锦衣公子削掉了杨文昌的头发,她当时是高空俯视的角度,又心心念念着救栖迟的弟弟,就没看清楚杨文昌的脸,可是如今看到这样的发型,眼前之人必定就是杨文昌无疑。 果然,杨文昌阴阴沉沉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没错,她就是下官的夫人,三王爷,没想到咱们十多年不见,如今王爷一回来,竟是给下官这样的难堪。” 杨文昌幽幽地说着,可是没有等他的话说完,他忽然看到上官妄尘身形一闪,猛地朝着杨夫人的方向一冲。 完全没有意料到上官妄尘当着太后的面会忽然有此动作,所有人皆是一愣,就连太后和杨文昌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都侧首去看向杨夫人时候,却听杨夫人一声惨叫,被上官妄尘重重一推之下,再次失足跌入森寒刺骨的湖水中。 “夫人!” 杨文昌失声惊呼,踉跄着往湖边奔了一步,上官妄尘转头瞥了他一眼,忽地顺势一抬腿,一脚揣在他的屁股上。 杨文昌虽然是生在的武将之家,但是从小对舞刀弄枪不感兴趣,只是读读书,做了个文官,又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上官妄尘使劲儿一踢,哪里招架的住。 “噗通!” 又是一个巨大 的水花。 太后在旁边看着,气的脸色煞白,抬手指着上官妄尘,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上官妄尘,你竟然敢当着哀家的面,把国丈和国丈夫人踢下水!” 上官妄尘转头看了看太后,虽然对于太后,心中仍旧几分忌惮,但是她这个人一旦情绪上来,也顾不得那些规矩不规矩的东西,何况,她也知道,就算是她安安分分的,太后也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既然结果都一样,那这个过程,她又何必非要把自己搞的低人一等,畏畏缩缩的呢? “我刚才救她,那是我不知道她是杨夫人,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把她捞上来,像他们夫妻这种欺负弱小百姓,心肠比蛇蝎还狠毒的人,多活在世上一天,就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人要受到他们的迫害。” “胡言乱语!哀家看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哀家今日就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太后愤愤地咆哮着,“来人,快把这个逆贼给哀家拿下!” “是!” 太监们此刻大部分都跳进水里去救杨氏夫妇了,听令来擒抓上官妄尘的,几乎都是宫女。 这些宫女平日里跟在太后身边,虽不是养尊处优,但也都是高人一等,就算是干活,也都是些轻轻巧巧,伺候人的活,根本就没有一个会武功的。 所以她们虽然人多,但是一时半会的想抓 住猴子一样乱跳的上官妄尘并不容易。 而且,上官妄尘腰间还悬着一把佩剑,她“唰”地一声抽出宝剑,剑气寒光在夜色中凛凛生辉,迫人眉睫,宫女们吓得大呼小叫,根本不敢上前擒抓上官妄尘。 反而是唯恐被上官妄尘手中利器所伤,吓得连连后退。 趁着将宫女们逼开的空档,上官妄尘挥舞着长剑,也不管湖中情况如何,转身就跑。 太后自是高高在上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窝囊气,只隔着雨幕大声喊着:“反了反了,上官妄尘,你竟然还敢和哀家的人动手,快给哀家追,今天抓不到她,哀家就把你们一个个都活剥了!” “是!”宫女们吓得连连应声,通晓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自是说得出做得到,一群人哪里还敢怠慢,提着步子就去狂追上官妄尘。 因为没有来过御花园,上官妄尘在雨幕中跌跌撞撞地跑着,就行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也不知道御花园的出口在哪儿,更不知道要往裕清宫应该是哪个方向。 她只知道,她现在必须跑,决不能被太后给抓到。 “啊!” 一路疾驰,浑身上下被雨水打的湿透,视线所到之处,完全被水幕遮掩,而且御花园里光线黝暗,她根本分不清前路,蓦地一脚踩在水塘中,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到在泥潭里。 “站住!别 跑!” 后面纷纷攘攘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传来,一袭还有影影绰绰的火光,上官妄尘顾不得护痛,手肘在地上一撑,站起来拔腿就跑。 “什么人?” 不远处巡逻的禁卫军被惊动,一群人停了下来,领头的迦蓝冲她这个方向厉声喝问。 上官妄尘既不会去回答,更顾不上去看,只是急于寻找出路,满脑子想着怎么能赶快逃离,赶快去裕清宫,赶快去寻求庇护。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一刻,她觉得似乎只有帝王才能保护她,却从未曾想过,如果帝王不肯帮她,她又该怎么办? “迦蓝大人,奴婢们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要擒抓叛贼,你们快过来帮帮忙,不要让叛贼跑掉了。” 回答迦蓝问话的是跟在上官妄尘后面追来的一个年纪较大的宫女,她并不直说要抓的人是三王爷,而是拐了个弯说是叛贼。 这样一来,既然是太后娘娘要抓的人,而且又是叛贼,迦蓝根本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果然,迦蓝听完婢女的话,不带丝毫的犹豫,手中护卫枪一旋,挺身而出,带着一批禁卫军朝着上官妄尘追过来。 上官妄尘已经听到了后面的动静,蹙了蹙眉,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是比头顶上砸下来的雨丝更乱。 迦蓝的轻功极好,几个纵跃之间,眼看着他和自己的距 离越来越近,上官妄尘都快急疯了。 清澈湿润的眼睛一闪,在迦蓝飞身扑下来,想要擒抓她的肩膀的一瞬间,上官妄尘蓦地一点脚尖,身子顺势一矮,手中的长剑在地上的一个泥水谭里平削而过。 谭中泥水被剑身扬起,在空中跌宕,迦蓝一抓扑空,收势不及,身子抑制不住地往前冲,那扬起的泥水就尽数落在他的脸上,遮挡了他的视线。 趁着迦蓝迟疑的这个空档,上官妄尘拔腿再跑。 “迦蓝大人。” 身后的禁卫们也都追了过来。 “不用管我,快追!”迦蓝挥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断然命令道,这个逆贼的本事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应变头脑也很是精滑。 但这有怎样,敢孤身犯皇城,甭管都聪明,都必须让她有来无回! 刚才那一下虽然是暂缓了迦蓝追上来的速度,但是上官妄尘自己也知道,一会儿迦蓝还是会追上来,落到太后手里,她今晚真的就要歇菜了。 心里面慌错的想着,腿下的双脚也像是没有感觉了一样,急急而奔,遇弯儿就拐,只望能甩掉身后的追兵。 就在她再一次拐过一个弯,忍不住侧首去看身后的迦蓝还有多远,蓦然,整张脸一痛,她往前跑的身子也骤然止住了前冲的势态,整个人朝后跌去,糟了,撞墙了,没了去路,这下子真完了。 第57章 衣服脱了 上官妄尘悲哀的想着,也就在此时,迦蓝持枪冲了过来。 上官妄尘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逼命的一刻。 “皇上,小心!”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或者被人提着领子,像条丧家犬一样被人拎起来的感觉,上官妄尘反而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惊呼。 而且,还是一个熟悉的女人……珍妃! 皇上! 上官妄尘一惊,霍然睁开了眼眸。 只见迦蓝纵身提掌,从她头顶上掠过去,打向她方才所占的位置。 而她因着方才那一撞,跌倒在地,迦蓝的掌风落处,赫然是一袭明黄,长身玉立的帝王,而在帝王的右手边,则站着满脸伤痕的珍妃。 在惊呼声中,珍妃抬手去拉帝王的右臂,似乎是想要冲到帝王面前,为帝王当下那一掌,却见帝王忽地一旋身,用左臂揽住了珍妃的腰肢,快速的带着珍妃往旁边一侧。 迦蓝与他们擦身而过,带起一阵惊风。 “皇上!”迦蓝刚刚站稳了身子,便蓦地回头,对着帝王单膝跪下。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帝王俊眉轻拢,看了一眼从雨中冲过来,完全湿透了的迦蓝,又看了看傻愣愣地坐在地上,浑身上下脏污不堪的上官妄尘,不由得眉心越发紧拢了几分。 “这 ……”迦蓝抬头,借着檐廊下的风灯,这才看清楚自己所追逐的人的脸,赫然是三王爷,微微踌躇,“属下是听了永安宫的宫女所说,协助捉拿太后娘娘要擒捉的逆贼,只是没想到会是三王爷。” 帝王将目光从迦蓝身上收回,转头望向仍旧坐在地上没动的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一直仰头凝望着面前站着的一双人,看着珍妃为帝王挡迦蓝的掌风,看着帝王将珍妃拉开抱入怀中,一直到现在,帝王的手还是落在珍妃的腰间。 冷风吹来,上官妄尘忽然觉得冷风裹挟着雨水的寒凉一直浸透到她的心里,从三王府出来时的那种自信满满,在这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咬了咬唇,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准备好的千言万语,此刻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珍妃是他的宠妃啊!杨文昌是他的岳父啊!太后是他的亲娘啊! 他们一个一个,跟他的关系都比她近,就像是此刻,她费尽了心机来见他,被追的一身狼狈,而他却是秀伞轻摇,温香软玉抱满怀。 “我……微臣是来找皇上的。”垂下眼帘的那一刹那,眼梢从落在珍妃腰畔的修长手指上扫过,上官妄尘心里凉凉的,临时改了称呼。 反正她这个王 爷也是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她也不祈求着他能够看在她是他兄弟的份上帮她,只求他能站在一个君主的角度,为他的臣民主持公道。 “找朕?”帝王轻疑了一声,捕捉到她在称呼上的变化,眼波轻动,“有什么事吗?” 上官妄尘抬眼看了看依靠在他怀中的珍妃,没有说话。 帝王当即了然,扭头对身后的宫女太监道:“你们先送珍妃回寝宫。” “是!” 上官妄尘将视线收回,眼睛在掠过帝王的手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帝王的手指好像在珍妃腰部的穴道上拂了一下。 穴道? 上官妄尘心头一跳,想仔细看时,帝王却已经将珍妃松开。 “皇上,”被宫女们扶着,珍妃喊了帝王一句,语气中似乎带着错愕,“上官妄尘大闹了葬礼,还打上了臣妾,您答应过臣妾……” “朕说过的话,不需要你来提醒。” 珍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帝王冷声打断,帝王转而吩咐迦蓝:“把三王爷带回裕清宫。” “是。”迦蓝颔首。 被帝王那不怒自威的模样和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震慑住,珍妃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裕清宫。 帝王缓步在前,带着一身从风雨中走出的寒气进入大殿,刚刚在桌案便 坐下,当即有值守的大宫女端了热茶上来。 上官妄尘一身泥泞的跟在迦蓝的身后,在走到裕清宫门口的时候,她不禁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她身上的泥水还在顺着衣衫往下淌,这样进去,会不会把裕清宫的金砖地给弄脏了? “王爷?” 听到背后没了动静,迦蓝忍不住回头,看到上官妄尘站在门口不动,忍不住出声喊了她一句。 “嗯?” 上官妄尘回神,抬头看到大殿里众人似乎都在看着她,微微抿了唇角,她拾步走进去。 略略思忖,上官妄尘在龙案前跪了下来。 帝王白净的大手端着茶盏,轻垂了眼眸,也不知是在看跪在他跟前的上官妄尘,还是在看自己手中杯盏里的茶水,琥珀色的茶水映出他重重深瞳,变幻莫测。 “你们都先退下吧,守在门口,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格杀!” 在喝了两口茶之后,帝王把杯盏放到龙案上,神色极淡的吩咐,但说到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之间咬出来的。 迦蓝和苏总管带着一众禁卫宫女退下,大殿中,就只剩下帝王和上官妄尘两人,一坐一跪,静默不语。 今日发生的事情,帝王必然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帝王知道了多少 ,珍妃又是怎么跟帝王讲的,她现在开口,又该从哪个地方说起呢? 上官妄尘低头皱眉思索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冻得牙床咯咯作响,更没有注意到帝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眼前蓦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俊秀的大手,上官妄尘一愣,顺着这只手看上去,才发现帝王弯腰站在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来。 心中登时五味杂陈,她呆呆地望着他俊美如俦的脸,竟不知如何反应。 “傻了?” 帝王往睨着她,薄削绝艳的唇角一斜,蓦地攥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拾步就往内殿里面走。 上官妄尘如同一个牵线木偶一样,被他拉扯着,僵直冰冷的双腿机械般的往前走,在经过中殿门槛的时候,差点没绊倒。 “把衣服脱了。” 在进入内殿之后,帝王反手把门关了,淡淡地对上官妄尘说道。 “啊?” 上官妄尘一阵错愕,错愕至于,本能的双手抱臂往后退,原就哆哆嗦嗦地唇齿,说话更加地不利索了:“你……做……想……不是,你想做什么?” 睨着她如此反应,帝王丰神俊朗的脸上忽然漾出了几许笑意,重影深深的凤眸凝着流光,一步步朝她走去。 第58章 是个白痴 “我……我可是个男的。” 望着帝王与往日不同的神情,上官妄尘心中没来由的害怕,随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逼近,她踉跄着后退,终于退到了一面墙边,退无可退,哭丧着脸喊出了一句。 “所以呢?” 高出她一头的男人似乎是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薄凉的唇瓣轻启,语气清冷而淡漠,有着风送浮冰的脆和冷。 所以,不能乱来啊! 上官妄尘恐慌的想着,一个男人让另一个“男人”脱衣服,这感觉怎么都怪怪的吧?而且她也不是个男人,更不能脱。 “所以,皇上如果有什么问题,还是去找珍妃娘娘,或者其他娘娘妃子什么的。”上官妄尘睨着帝王脸色,小心翼翼地说着。 帝王的眸光微微一晃。 这个白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心中哭笑不得,他凝望着她脸,忽然发现她原本美丽完好的右脸如今竟是红红白白的一片,甚至还有些轻微的肿胀,在内殿温热空气的刺激下,五个红红的手指头印儿清晰可见。 心头莫名地浮起一丝燥意,他拾步,继续往前走,上官妄尘一颗心砰砰的,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皇上!” 在男人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上官妄尘忍不住伸出手,摆出一个推拒的姿态,喊了他一声。 “叫皇兄!” 男人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肿胀的右脸上,看都没有 看她的手一眼,仍旧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她的手就没有任何疑问的落在他的胸口上。 男人的体温透过衣衫打在她冷如冰块的手上,激的她指尖一颤,如同触上了高温的烙铁。 小脸一垮,她战栗着要把手收回来,帝王却蓦地一扬袖,牢牢地将她的双手攥在掌心。 “皇兄,我们是兄弟。”上官妄尘欲把手抽回,却根本挣不脱。 “所以,朕关心关心你,不是也很正常?”帝王轻挑了眉梢,话锋忽地一转,“手这么凉,从三王府里跑出来,吃了不少苦吧?” 嗯?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上官妄尘微愕,她本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负面情绪的人,总是会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自己咽下去,可是这一刻,对上帝王的眼眸,她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吧,先穿朕的。”帝王温声说了一句,转头走到床榻里侧的衣柜便,从里面挑了一套自己的便装,从里衣到外袍,一应俱全。 他反过身将衣服都抱过来的时候,见上官妄尘仍然站在先前的墙边,一动不动,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还不赶快把湿衣服脱了?再穿下去,你明日肯定要得风寒。” 上官妄尘站在墙边,嗫嗫嚅嚅的说不出话来。 她倒是想换干衣服,这身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她又冷又难受,可是,帝王一个大男人在这 里杵着,她怎么换啊? “在想什么呢?” 见她不出声,帝王淡淡地追问。 “皇兄能不能先出去?”鼓足了勇气,上官妄尘特别小声的问了一句,眼睛大楼不敢抬起来看帝王。 帝王似乎是怔了一下,变幻莫测的眼睛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忽然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浅笑:“不好意思?” 听到帝王对她的提议并没有生气或者是不满,上官妄尘飞快地点点头。 “好,朕出去等你,”帝王仍旧是笑着,转身离开。 在内殿的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帝王脸上笑意散尽,眸中闪过几许不明的意味。 内殿之中,确定关好了门窗,上官妄尘才绕到屏风后面,快速地将身上又脏又湿的衣服脱下来。 但是,裹胸的布条却是怎么也不能脱下来的,不说一会儿万一被看见了她无法解释,就说她自己本来的身材,如果不缠上这一层也是无法遮挡的。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把布条解下来,使劲儿的拧了一下上面的水,又重新缠上,这才把帝王给她找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套上。 帝王的身材比她要高大的很多,所以帝王的衣服套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也越发衬托的她的身材纤细轻盈,相比着她那身又脏又湿的衣服,这实在是好的太多了。 将换下的衣服拢成一团收好,上官妄尘这才走到内殿的门前, 将大门打开。 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帝王回眸,两人的目光就在猝不及防间相撞。 最终,还是上官妄尘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撇开目光。 “不是说找朕有事吗?想说什么?”帝王缓缓地收回了视线,转身走进内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又抬手示意上官妄尘坐到自己身旁。 上官妄尘心里是一团乱糟糟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多变,她完全摸不透他的性情,她不知道他会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但是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栖迟,也应来到了裕清宫,那么该做的还是要做。 “皇兄,你见过珍妃,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和九弟今天大闹杨家葬礼的事情。”略微沉吟,上官妄尘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口。 “嗯。”帝王只轻应了一下,眉目不动的点了点头,看不出什么悲喜。 “对了,皇兄,听苏公公说你病了,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正准备继续说下去,上官妄尘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不意她会忽然有此一问,帝王深如潭水的眸子像是被微风拂过,吹皱了几道波澜,“朕没事,休息了一天,已经好多了。” 似是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做解释,帝王清浅回答。 “哦,”上官妄尘点头,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继续道:“今天我来裕清宫找皇兄,皇兄下令不见任何人,所以我就在门 口等着……” 上官妄尘从头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她借着孔明灯逃出三王府,在御花园里遇见太后,而后推杨氏夫妇下水,撞见帝王,这其中详详细细,凡是她能够想到的,都如实告诉了帝王。 她自问心中坦荡荡,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包括她在大闹葬礼的过程中,忽然带着一群黑衣人出现的帮忙的锦衣公子。 听着她一句一句说完,帝王的脸色始终没有多大的变化,面沉如水,波澜不惊,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不悦。 但越是这种沉寂,越让上官妄尘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说完了?” 在上官妄尘絮絮叨叨的声音停止之后,帝王沉吟了片刻,终于淡淡地问了一句。 “嗯,说完了,”上官妄尘点点头,一脸诚恳的看着帝王,“之后就遇到了皇兄,然后被皇兄带到裕清宫来了。” 帝王眸色寡淡如水,轻凝了她片刻,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拨弄把玩着腰间垂下的白玉流苏。 “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有点笨,但是现在我发现你不笨。”沉默了一会儿,帝王忽然不疾不徐地对她说道。 嗯?上官妄尘微感诧异,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难道他是在夸自己吗? 不过下一瞬,上官妄尘就改变自己的这个天真想法。 帝王的声音猛地一沉,低吼:“你根本就是个白痴!” 第59章 为朕考虑 上官妄尘一愕,登时好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刚才那一瞬间的欢喜气儿一丝不剩,心中仅存砸希望也在帝王的斥责之下变得摇摇欲坠。 “这么大的人了,做事就不能走走脑子吗?” 上官妄尘低着头,瑟瑟缩缩地一言不发,却似乎更加激怒了帝王,帝王腾地站起身,手中的白玉流苏穗子被他攥的滋滋作响。 “是不是朕说过不会重罚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恣意妄为了?”帝王的声音越发沉了几分,绞着震慑人心的威压。 “我没有。”一直被他责备着,上官妄尘也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亏她还一直在心里那么的信任他,白日里锦衣公子说的时候,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把他搬出来。 是否是从内心里来说,她虽然不那么的了解他,但还是愿意选择义无反顾的相信? 只是,她的信任,他真的会不辜负吗? “难道皇兄如果当时在场,就会眼睁睁地看着栖迟被打死,看着栖迟一家尽数丧命在杨文昌手中吗?臣弟虽然不聪明,但是也知道这世间当有公理和正义,臣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让臣弟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死到大街上,臣弟做不到!” 修长的手指松开了把玩的佩饰,帝王闲闲地理了一下胸前散乱的发丝,发丝下,深色的眼睛中闪着隐约的光 ,让人看不出其中意味。 “所以,你的意思倒是朕冷血无情了?”帝王抓住她的话锋,淡声反问。 “臣弟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妄尘皱眉,摇摇头。 “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你怂恿老九,一起大闹杨府葬礼,殴打珍妃,忤逆太后,将杨氏夫妇推下水,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够让朕治你的死罪!你口口声声说,你和朕是兄弟,你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可是,你做下的这些事,哪一件是为朕考虑过?” 帝王一声声的责问,眼神是漠然而深不见底的,他身上迅速累积起来的那种迫人而凌厉的锋芒,上官妄尘即使是隔了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 而且,帝王的也足以让她哑口无言,是的,她一直觉得杨府对栖迟不公,一直觉得栖迟可怜,她想让帝王站出来为栖迟主持正义。 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未曾思虑过帝王会有怎样的为难。 因为帝王一旦站出来,要面对的,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岳父,他的母亲。 呵,仿佛是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心中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上官妄尘无声的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苦涩的话。 忽然想起上官允尘说的那句话,“皇兄也有皇兄的无奈。” 是啊,说的真没错。 “那……皇兄是打算把臣弟交给太后处置吗?还是要把臣弟 交给珍妃?为她出出气?”眼前蓦然又浮现方才在廊檐之下,帝王揽着珍妃的腰,护着珍妃的情景。 上官妄尘一瞬间觉得心头发堵,好像塞上了一团棉花,软绵绵的,上不来,下不去。 帝王自顾自地转身,淡漠地擦着她的衣袖离开,却在走出数步之后又顿住,头也不回的开口:“如果还想保住你的小命,就不要再去试图招惹杨家招惹太后……” 上官妄尘听帝王冷冷地说着,心底已是寒凉,可是帝王的还没有说完,却忽然没了声音。 上官妄尘微诧,回头看时,只见帝王步履如风,已经拉开了内殿的门走了出去。 不明所以,上官妄尘犹豫了一下,便循着帝王的步子,走出来内殿。 因为裕清宫墙面的隔音效果极好,待走到外殿时,上官妄尘才隐约听到了门外的喧哗声。 “太后娘娘,皇上吩咐,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裕清宫。” 是苏总管的声音。 “又是不得进入?这裕清宫难道是什么禁寄之地吗?”夹杂着窗外风雨的寒气,太后的声音也是冷冷地,让人不寒而栗。 “娘娘莫要生气,是皇上说任何人不得擅闯,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许是被太后眉宇间不悦气势摄住,苏总管的声音明显的弱了许多。 “哈,哀家是皇上的亲娘,只要哀家 想进去,谁也拦不住!” 隐忍到了极限,太后一想到刚才在御花园中上官妄尘的所作所为,就是怒不可遏,敢当着她的面折辱她的姐姐,这个质子回朝的上官妄尘分明就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凤袍袍袖一甩,她一巴掌将苏总管甩到一边,作势就要闯进裕清宫。 而在站在苏总管身后一直默然不语,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迦蓝忽然长枪一扫,格挡在太后面前,眉宇之间尽是锋锐:“太后娘娘,对不住,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格杀!” 迦蓝的一句话吐出来,在场的人全部变色。 就连站在门内,隐约听到迦蓝这句话的上官妄尘,都忍不住一震。 虽然这是刚刚帝王所说之语,但是迦蓝对着太后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也有些太大逆不道了,若是太后真的擅闯,迦蓝难不成还真的把太后当场格杀了? 上官妄尘此时还不知道,只要帝王下达这样的命令,迦蓝还真的敢! 太后精致的脸庞气的惨白,一双凤眸死死地盯着在她面前横枪而立的迦蓝。 苏总管战战兢兢地跪在太后脚边,心里头捏着一把汗,他深怕太后若是执意硬闯,迦蓝这个一根筋真的和太后动起手来。 就在门外僵持的时候,站在门内听了几句的帝王,忽然举步走到门边,“吱呀” 一声把门拉开。 伴随着门开的声音,门外的人除了迦蓝之外,全部都松了一口气,包括太后。 众人皆知,迦蓝是帝王一手调交出来的,虽然年龄不大,但却是耿直硬气,对帝王忠心不二,只要是帝王说的话,他就没有不服从的。 哪怕是帝王要他的脑袋,他也绝对会二话不说就把头颅献上,这也是为何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皇城禁卫军的首领。 “儿子给母后请安,不知母后怎么会深夜来到裕清宫?” 像是没有看到门口的僵持一样,帝王随随一句话,打破了僵局,上前一步,虚虚扶住太后的手臂。 “唰”地一声,迦蓝迅速地将手中长枪手中,静默地立在一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后瞥了一眼迦蓝,暗暗地吁出一口气,随着帝王进入裕清宫大殿,心里却有觉得格外憋屈,皇帝的翅膀当真是越来越硬了,如今一个小小的禁卫竟然都敢在皇帝的示意下,威胁她的安全。 袍袖下带着长长护甲的手轻绞,太后幽暗的凤眸过出,一眼就将站在角落里的上官妄尘纳入眼底。 隐隐地怒火悄然腾起。 上官妄尘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上前去问个安,忽然感觉到有冷飕飕地目光在自己头顶上盘旋,一抬眼看到太后,她想去请安行礼的脚步当即就顿住了。 第60章 如此卑贱 “太后娘娘,请用茶。” 待太后在殿中坐下,有宫女小心翼翼地奉茶上来。 太后沉眉敛目,已经换去了在御花园出来时打湿的衣服,再度恢复以往的雍容娴静,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执起杯盖,抬袖将杯盏送到唇边。 朱唇微启,欲喝,却又忽然顿住,袍袖一扬,茶盏抛出,重重地砸在了金砖地上。 众人只听一声脆响,杯子碎裂,杯盖滚落一旁,滚烫的茶水撒了一地,甚至还有几滴溅在了上官妄尘长长的衣角上。 声音之响,动作之大,好像太后要把今日所受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 杯盏碎裂的声音响过之后,徒留下一室的寂静,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上官妄尘的心跳硬生生被放大了好几圈,肿胀的右脸在这样低压的氛围下,竟又开始刺刺地痛。 窗外有冷风吹进,太后凤眸轻扫,视线冷冷地,甚至连她开口吐出的声音,都沾染了冷冷地风雨气息:“皇帝,虽然你今日在宫中休养,但是珍妃来找过你,宫外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都听说了,三王爷联合九王爷,大闹杨老将军葬礼,打骂珍妃,后又忤逆哀家,擅自逃出府门,还在御花园里冲撞了哀家,推国丈夫妇落水,你……你说该怎么处置?” 太后滔滔不绝地说着,说到最后情绪是越来越激动,气儿都快顺不上来了。 见 状,跟在太后身边的陈公公赶紧轻轻拍了拍太后的后背。 想过太后会跟她算账,想过她会为此付出代价,却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快。 上官妄尘垂着脑袋,如临死劫,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看来她虽然侥幸逃过了从妍蚩回来路上的爆炸,却是躲不过这一关了。 可怜释昀和碧纱等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她的牵连。 就在上官妄尘恍恍惚惚地盘算着自己的遗憾时,一旁闲坐的帝王已经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细数上官妄尘之过,就算是杀她一百次,朕都不觉得为过。” 明明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是免不了要受到重罚,可是听到这样残酷的话从帝王嘴里轻飘飘的说出来,上官妄尘还是忍不住一阵抽痛。 她微微抬了眼梢,男人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焦灼的空气里重逢,却好像隔了数百年的时光,他云淡风轻的脸离得那么近,却偏生让她看不真切。 太后似乎也没有想到帝王会说的如此干脆决断,微微一愕,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刻竟然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了然众人的错愕,帝王将视线从上官妄尘身上收回,继续说道:“但是儿臣也同样觉得,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的简单。老三就算是失了记忆,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会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去破坏杨家的葬礼。” “而且,母后应该 也知道,老九平素在众位王爷之中最是沉稳平和,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跟着老三胡闹?” 听着帝王一字字这般解释,明显是有要为自己开脱的意思,上官妄尘呼吸一颤,眸光凝聚在那个身姿英挺的男人身上,心中却越发的迷糊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想帮她还是不想帮她? 为何都已经表明了对她怒的咬牙切齿地态度,却又偏偏在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为她辩护,为她争取机会。 太后敛了敛眉目,沉吟不语。 帝王却忽然转过头来,望着上官妄尘,声音朗朗:“老三,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忽然被点名,上官妄尘先是一怔,继而眸光一亮,当即抓住机会,在众人面前,又将栖迟一家的事情解释了一番,并且也说明了上官允尘完全是被自己的正义之心给拖下水。 上官妄尘说完,太后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隐情,虽说在上元,大户人家出殡,有殉葬的金童玉女并不少见,但是基本上都是从奴鸦市场买来的穷苦人家的儿女。 对这种事情而言,那些孩子虽然可怜,但是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是官府,也不能多说什么。 可是,像杨家这种欺瞒霸市,硬生生抢去的还真是不多见。 身为皇亲国戚,做下这等事情,实在是难免落人话柄,杨氏夫妇竟然对自己绝口 不提,太后拢了拢眉,略显烦躁。 殿中众人,除了帝王等三人,其余都是出身贫寒的奴仆,对于下层的生活状况,自然是一清二楚,听到上官妄尘说起栖迟的事情,都忍不住一阵唏嘘。 轻扫了一眼殿中众人神色,太后已然知晓,此刻若是再为杨家强出头,难免会有与帝王相抗之嫌,又失了众人之心。 久居深宫多年,太后很清楚,这些宫女太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却是在皇宫之中生存必不可缺失的人,得到他们的忠心有时候远比得到一个大臣的忠心来的更为重要。 更何况,杨文昌夫妇对她的忠诚度有多少,还不可而知,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而逆了众人之意,令人心寒。 “如此说来,老三和老九也算的上是情有可原,但是为了免遭非议,皇帝不可听信片面之词,还是去派人详加调查一下才好。若此事为真,杨氏夫妇这种做法着实欠妥,有失名臣之风,皇帝不妨罚他一年俸禄,偿还了那个受屈女子,也算是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至于三王爷,虽然其心可表,但是方式……”太后瞥着上官妄尘,轻哼了一声,“方式实在是一言难尽,哀家念在你初回上元,在妍蚩辛辛苦苦了十五年,姑且不与你计较,但绝不可再有下次。” “还有,忽然出现援助老三和老九的那帮人也很是可 疑,皇帝还应早些派人调查清楚为妙,以免有什么隐患。” 太后话锋一转,稍显柔和,这样的处事态度,似乎昭显了她的大度公允,但字句语气之间,却也透示着她指挥帝王,野心勃勃的气态。 两条人命,外加栖迟一身的重伤,换来的不过是杨文昌一年的俸禄! 上官妄尘袍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身子都气的发抖,在这些高高在上的权力者眼中,穷人的性命就是如此的卑贱吗?这样放过杨氏夫妇,她不服! “老三,母后不与你计较,还不赶快谢恩!” 看上官妄尘一直垂首不语,帝王俊眉轻拢,左手中指和食指一并,轻敲了一下桌面,提醒。 上官妄尘回神,看了看帝王,又看了看太后,本想再辩驳一两句什么,但撞上帝王警醒的眼神,也知道在太后面前闹下去,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便一口气憋回去,叩首谢恩。 送走了太后,上官妄尘仍旧站在大殿之中,不肯挪动脚步。 “觉得不公平?” 帝王自门口缓缓回身,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龙案边坐下,随手抽了一本奏折,低垂着眉目,淡淡地问了一句。 若不是殿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上官妄尘都有点怀疑,他这句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是,我就是觉得不公平。” 左右看了看,上官妄尘挺起胸脯,眸光坚定地对着帝王道。 第61章 一厢情愿 “两条活生生的性命,难道只低得杨文昌一年的俸禄吗?”上官妄尘不平道。 “不,应该说是两条无足轻重的性命。”帝王眉眼不抬,寡淡的声音穿过高高的奏折传到上官妄尘的耳中。 无足轻重? 这四个字落在上官妄尘的心口上,她好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如梦方醒般,她一瞬不瞬地望着垂首批示奏折的男人。 看不到他的脸,她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他那中无悲无喜地语调却让她特别的不舒服。 许是没有再听到她的回应,许是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帝王蓦然抬头,就看到了她浅黑色双瞳中激荡的各种情绪。 悲伤的,失望的,颓丧的,不解的,灰败的,不甘的,甚至是不再信任的……种种复杂的情绪绞在她的眸中,完全没有了往日看他是那种畏惧又欢喜的模样。 这种眼神是陌生的,是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 心头莫名的浮上一股燥意,桌案上攥着奏折的手指一寸寸泛白,他薄削的唇瓣似是动了一下,又似是没有。 上官妄尘已经率先垂下了视线,对着他微微一鞠:“臣弟告辞!” 短短地四个字,就像是一下子抽走了上官妄尘所有的生机。 说完之后,她也不等帝王回应,眼神黯淡,转身就走。 终究是她痴了。 过往发生的种种 ,她就应该知道,这个男人是在高高在上的,是神一样的存在,是喜怒无常的,在她初醒的那一刻,在珍妃扬言杀掉释昀为红嘴相思赔命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明白。 在他们这些高位者的眼中,弱者的生命就是形同草芥。 杨文昌权势滔天,在朝中关系更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像栖迟那种无权无势的人,在杨文昌面前,那是连蝼蚁也不如的,太后和帝王又有哪个肯为了这样一个无辜弱小,去开罪杨文昌? 真的是她太蠢了。 “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她失魂落魄,要走出裕清宫的背影,帝王手臂轻动,忽然触到袖袋中收着的那柄匕首冰凉的铜鞘,心在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他倏地站起,望着她的背影问。 上官妄尘定住,没有回头,似乎是在思索着。 良久,她轻笑了一声,仍旧是没有回头:“臣弟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能怎么办?” 苦涩地弯了弯唇角,她拾步,打算继续往前走。 耳畔却忽然一阵疾风卷过,“嘭”地一声大响,裕清宫的门在她面前阖上,她愕然,欲回头,手腕却是蓦地一重。 一阵天旋地转,未及看清眼前景象,她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跌入一个冷硬的怀抱。 看着眼前那张俊美的人神共愤的脸,她的心跳有一瞬间 的失衡,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双手推向他的肩膀,想要逃离他的掌控。 不过,男人却在她推开他之前,蓦然抬起左手,抚过她红肿疼痛的右脸,声音低醇而魅惑,隐隐带着一丝怜惜:“是不是很痛?” 她推他的手顿住,茫然的望着他,“皇兄总喜欢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吗?” 落在她肿胀右脸上的手微微一颤,帝王抿了抿唇。 “朕知道,你很同情那个女孩,你想让朕帮你……” “不,我不想!” “啪”地一声,上官妄尘猛然抬手,将帝王的手臂重重的打开,低声嘶吼道:“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想,我不该想着你会主持公道,不该想着你会帮我,更不该想着跑出来见你!” “妄尘。” 帝王手臂垂落,耳边听着她因情绪激动而发出的剧烈喘嬉,不禁微微拢眉。 “呵,其实,也不应该怪皇兄,”上官妄尘目光空洞,最接敛起一抹自嘲,“九弟也说了,皇兄有皇兄的无奈,更何况,珍妃是皇兄的妻子,太后是皇兄的亲年,我上官妄尘不过是一个与皇兄同父异母,十多年不见的兄弟。” “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自以为是,不应该因为皇兄一点点施舍来的好,就奢求更多,说到底我就是不应该那么一厢情愿的相信皇兄。我还真的就像皇兄说的,就是蠢,就是白 痴!” “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上官妄尘轻轻笑着摇头,在帝王的手指欲捉住她的手指的一瞬间,触电般的逃离,并伸向他的胸口,用尽了全身力气,将男人推开。 因为使得蛮力,在她推开他的同时,自己的身子也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上官云峥被她推开,在她说过的话语中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不应该因为皇兄一点点施舍来的好,就奢求更多,说到底我就是不应该那么一厢情愿的相信皇兄。 他回过神的时候,她早已不知何时走掉了,捏了捏隐痛的眉心,他不禁自问,这是怎么了?这一切不是都应该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吗? 杨文昌不笨,这件事这么一闹,一定会给他一些警醒,使他在朝中收敛许多,自己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只要杨文昌不做的太过分,自己并不打算这么快将他清扫掉,只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被闹得如此烦闷呢?尤其是上官妄尘最后的眼神,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跳来跳去。 夜色黑沉,上官妄尘撑着那把苏总管给她的伞回到三王府的时候,三王府周围,太后和杨文昌的人已经撤了。 空荡荡的三王府门口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重兵撤退过后留下的寂寥。 上官妄尘一手攥着冗长的衣摆,一手打着雨伞,有气无力地拾阶而上,在府门口站 了好一会儿,她的手臂举起又落下,落下又举起,折腾了好几个来回,她都没有勇气敲门进去。 她走的时候,那样信誓旦旦的和栖迟他们保证,可如今呢,杨府安然无恙,牺牲的人只是白白的牺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不过给人留下笑柄。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心累,还是身累,上官妄尘倚在三王府门口的柱子上,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雨声停了,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惊呼。 “王爷!” 耳边是嘈杂一片,好像有许多人在她身边走来走去,不过她没有再听清楚他们说些什么,便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三王爷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高烧,昏迷,不省人事,下不了床,更说不了话。 帝王得知这个消息,并且来到三王府,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 想起昨日她落在裕清宫的那一堆湿衣服,帝王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昨夜那样冷的天气,又是掉到湖里,又是被雨水淋,还被太后的人追,在雨中摔到,想不生病都困难。 “昨日还生龙活虎的,今日怎么会病的这般严重?”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看到床榻上双目紧闭,唇瓣干裂,只露着一个小脑袋,纵然是裹了好几条被子,仍然冷的身子发抖的消瘦人儿,上官云峥仍旧是忍不住地蹙眉。 第62章 三岁孩子 “回皇上,王爷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竟一直蹲在府门口淋雨,也不敲门,等到奴才们开门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昏迷,失去知觉了。” 释昀守在床边一角,听到帝王问,便微微垂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什么?她昨夜回来竟然还蹲在门口淋雨? 帝王眸色微沉。 她是不是害怕回来不知如何面对栖迟,所以才选择蹲在门口淋雨,也不愿敲门。 如此一来,她内心里对他的失望是不是就更深了? 以后,他们之间,是否还信任可以存在? 轻撩了衣摆在床榻边坐下,他抬手,探向她的额头。 入手心,是一片滚烫。 “没有服药吗?为什么还在发烧?”冷眉一扬,他侧首睨向负责伺候上官妄尘的碧纱。 “回皇上,药早就煎好了,只是王爷一直叫不醒,所以才没有服用。” 碧纱轻声解释。 “她若是这样烧死了,你们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 帝王的脸色越发沉了几分,冷冷地叱问。 碧纱和释昀等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一声。 “妄尘!” 帝王转头,英俊的如同天神一般的脸正面着上官妄尘,不疾不徐地喊了一声。 上官妄尘闭着眼睛,毫无血色地唇瓣似是动了动, 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却没有睁开眼睛。 “病的这么严重,起来把药吃了。” 帝王抬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肩,声音竟是难得的轻柔。 “不,不要……我好困,好难受。” 如同梦呓一般的,这一次,上官妄尘干裂的嘴唇再次动了动,挤出来的声音虽然是沙哑破碎的,但是也算得上隐约可辨。 “你这个白痴,就是因为难受,才需要吃药。” 上官云峥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出的虽然是骂她的话,却不见丝毫的怒意和不喜,反而好像好像有一种隐隐地关切藏在里面。 毕竟是常年跟在帝王身边的人,苏总管见状,朝着一旁服侍的碧纱和释昀度了一个眼神,领头对着帝王鞠了鞠,便退了出去。 碧纱和释昀刚开始还不明白苏总管那一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有些懵怔的对视了一眼,后来看苏总管退了出去,碧纱便将火炉上一直煨着的药端过来,放到床头柜上,随后二人便也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厢房中便只剩下了帝王和上官妄尘两人。 “你再不起来吃药,朕可要动手了。” 上官云峥蓦地将左臂支撑在上官妄尘身侧,微倾了身子,俯视着面上泛着病态红朝的上官妄尘,绝 美的唇边勾起一丝丝弧度,他微微扬了右手。 因着发烧的缘故,上官妄尘原本就丑陋的左脸和肿胀的右脸越发显得扭曲难看,上官云峥修长的手指从她的脸部肌肤上一寸寸划过。 暗暗喟叹,这个笨蛋也实在太能折腾,不把自己折腾的伤痕累累就安生不下来,这右脸肿成这个样子,想必昨天被珍妃打了以后,也没找大夫看一下吧。 整天只想着为别人出头,护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唯独不懂得护着自己,这样的上官妄尘又会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别人的卧底吗? “别睡了,吃药。” 见她仍旧未醒,上官云峥摩挲着她脸颊的手指在她鼻尖上顿住,不可方物的眼睛中漾过一丝笑意,用力,捏住了她的鼻子。 本来就不大通常的鼻子忽然被人捏住,上官妄尘被迫着张开嘴,意识也在一瞬间回拢了几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了上官妄尘眼帘的,便是帝王那修长俊美捏着她鼻尖的手指,她心口一滞,瞬间清醒。 帝王那张丰神如玉的脸就骤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且对方正在垂眸凝视着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一惊,抬手就想把帝王的手挥开,挣扎坐起。 帝王却似早 就料到了她会如此反应,右手飞快撤开的同时,一把拉住了她挥出的手腕。 上官妄尘本来就有坐起的势态,又被他这样一拉,止不住起势,竟直接朝倾身的帝王扑过去。 干涸掉皮的唇瓣轻轻地蹭在男人挺秀温润的鼻尖上,上官妄尘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霍然放大的额头,愣了一瞬。 帝王亦是没有料到场面会变成这样,一时间,竟也撑着手僵住。 直到上官妄尘沙哑着嗓子尖叫了一声,挣开他右手的束缚,双臂撑着床榻,大幅度的往后一退,他才回过神来。 重瞳微微一敛,他伸手想要阻止上官妄尘,却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妄尘一头撞在她身后的木床架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左耳朵尖叫声未绝,右耳朵就传来她揉着后脑勺痛呼的声音。 上官云峥望着她惨兮兮地样子,嘴角轻轻抽搐,无语地收回想要拉她,却没有来得及的右手。 上官妄尘揉着脑袋,心中无限憋屈,又尴尬的要死,她垂着眼眸,根本不敢看上官云峥。 脸颊是滚烫滚烫的热,上官妄尘觉得简直就是要滴出血来。 上官云峥睨着她忽然变红了的耳根和脖子,想到方才的场景,眸光一烫,迅速撇开,局 促地咳嗽了一声,抬袖端起碧纱放在旁边的药碗,送到上官妄尘面前。 “把药喝了吧。” 听着男人如同命令一般,不容拒绝的强势语气,上官妄尘伸手接了,心口却是酸酸地。 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跟前,她和她身边的人永远都是无足轻重的蝼蚁,说来可笑,她学问有限,所知道的成语更是不多,但是他每一句用来贬低她的话,她偏偏都能听懂。 鼻尖萦绕着药碗中黑色汁水的苦涩味道,上官妄尘长睫闪了闪,喝药的动作顿住,就算她现在把药喝了,病治好了又如何?不还是一样过着傀儡一般的生活,整天提心吊胆,想做的做不了,不想做的反而要面对一大堆。 抬手将药碗又放到一旁的桌上,她一扯身上的被子,又合身躺下,丢给帝王一个背影。 “怎么了?” 帝王为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莫名。 “不想喝。”背对着帝王,上官妄尘干涩沙哑的喉咙中吐出三个字。 瞥着她倔强的背影,深黑色的瞳孔中似乎有光一闪,帝王轻嗤了一声:“你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吗?药也是你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的?起来!” 帝王的声音虽然冷厉,但手中去扳扶她肩头的动作却是温柔的。 第63章 太无情了 上官妄尘执拗地扯着锦被,闭上眼睛,不动。 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要反抗,她的命是自己的,她的思维是自己的,凭什么就要接受他的摆布? 见她不动,帝王皱了皱眉,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他坐直了身子,右手端了床头的药碗,左手衣袖轻翻,一把捏住了上官妄尘的下巴,擒着她的下巴直接把她拉了起来。 上官妄尘吃痛,下巴几乎快被捏碎了一样,被迫着张口,她一声轻嘶还未出口,帝王右手送过来,直接将温热的药水灌了下去。 身体虚弱,又不想男人会忽然如此,上官妄尘轻飘飘的身子被男人提在手中,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眼睛闪闪烁烁地看着男人冷峻无情的眉眼,这一刻,她只觉得屈辱和悲哀。 苦涩的药水顺着咽喉流下,上官妄尘感觉那浓重的腥苦直灌心底,也刺激的她的反抗之心更胜。 迅速地累积起全身所有力量,她猛地一挥手,打向帝王执着药碗的右臂。 帝王漆黑的瞳眸一敛,感觉右臂一阵刺痛,有温热自肌肤中缓缓逸出,平稳的手臂轻轻一抖,陶瓷的药碗“啪”地一声打在地上,残剩的药汁泼在他的胸口,像是一条条黑色的蚯蚓,顺着衣袍的纹路蜿蜒爬下。 上官妄尘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胸前,不过片刻的迟疑,她便 扯了锦被,翻身裹住自己的头。 上官云峥抬手,想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拉开,白壁的大手在她头上顿了顿,终于还是移开。 “和朕怄气,折腾的是你自己,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反而……” 隔着厚厚的被子,男人低醇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声音却是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她已经完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隐隐感觉他少见的用了叹息的语气。 小手紧紧地攥住被子,她强打精神,凝神静听,却再也听不到屋中有任何的动静。 感觉着床榻上一松,有脚步声慢慢远去,她悄悄的松开被子,回头,屋中除了她,再无一人。 这就走了? 对于她的无礼,对于她的失态,没有任何的责怪。 一瞬间,她的心里好像有些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男人的步子走了出去。 院子里,苏总管正和碧纱释昀二人闲闲地聊着什么,一抬眼,看到龙章凤姿的俊美男人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刚打算拾步迎上去,却不由得微微一怔,一向干净整洁的男人胸口怎么会脏了那么一大片?尤其是男人今天穿的还是一件月白色的龙袍,衬得胸口那一片张牙舞爪的污渍越发打眼。 而释昀和碧纱显然也看到了,蒙蒙怔怔地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这到底是三王爷喝药还是皇 上喝药? “皇上。” 收拢了心神,苏总管拾了步子,上前鞠礼。 “回宫。”帝王脚步不停,掠过他的身边,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苏总管应了一声,紧跟在男人的后面。 男人身高腿长,步履如风,苏总管都是加紧步伐,才能勉强跟上。 三王爷病的这般严重,定然是跟昨日进宫为栖迟之事奔波有关吧。 说起来,这三王爷还真的是他所见过的最古道热肠的人了,在那个权利之上,你争我夺的深宫里,莫说一条宫人的性命卑微到不值一提,就算是身为主子又怎样?为了权势,父子相残,母子相斗,兄弟姐妹反目的又何时占了少数?又有几人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惹祸上身,奔劳至此? 只是可惜了三王爷虽心地善良,却不知这朝堂深宫,有太多的法则和无奈,单凭她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够斗得过根基雄厚的杨文昌。 这一次动杨文昌不成,只怕日后三王爷少不了要在杨文昌手中吃亏。 正自顾自地想着,走在他前面的男人却忽然停住,苏总管眉心一跳,赶紧压住步子,差点没直接撞上去。 “皇上?”他轻疑了一声,不知道男人这是怎么了。 “朕,是不是太无情了?” 恍如错觉一般,他听到男人的声音从前面低低地传来,音调虽轻,但每个 字都说的很清楚,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跟自己说。 一时间哑然,苏总管眼波动了一下,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男人的声音忽然一拔,恢复了往日的朗朗悦然,果断干练:“回去拟旨,从今以后上元废除殉葬制,不管是金童玉女,还是姬妾侍从,一律不准殉葬,凡是违令者,一旦发现,斩立决!” 苏总管攥了攥手中拂尘,颔首:“是!” 虽然药碗被上官妄尘打了,但是那些药水却被男人硬灌下去了一大半,又休息了半个下午,到了晚饭时分,上官妄尘的精神状态就好的多了。 又听说帝王下旨废除了殉葬制,上官妄尘更是激动的不得了,若不是被碧纱和释昀按着,她肯定会从床上直接跳起来。 经过这一场大闹,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为栖迟报仇,可好歹废除了殉葬制,也算是无形中挽救了许多无辜生命。 仔细想想,上官云峥最后一句话说的也很有道理,和他怄气,不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她自己受罪不说,也解不了她的委屈,伸不了栖迟的冤枉。 不管杨文昌有多厉害,有多难扳倒,只要她上官妄尘还有一口气,就绝对要和他们抗争到底。 而栖迟重伤未愈,家中也没有了其他亲人,上官妄尘干脆就将栖迟留在了府中。 纵然栖迟和释昀他们不会因为她的 无功而返产生埋怨,但是上官妄尘自己心里还是有些隐隐地愧疚。 晚饭后,上官妄尘服了药,半倚在床头,她的烧已经退了,整个人也清爽了许多,但是身上还是格外不舒服的。 因为,她身上还是昨夜从裕清宫穿来的帝王的便服,里衣之下,昨夜就湿透了的裹胸布条紧紧地贴在肌肤上,让她很难受,但是自从清醒过来之后,她的房间里一直不断地有人,她想换下来都不能换。 “你们守了我这么久,都早点下去休息吧。”清澈的眼眸掠过刚刚将屋子收拾了一遍的碧纱和另外一名婢女,上官妄尘半是真心半是私心道。 碧纱看看脸色仍旧不是太好的上官妄尘,有些不放心:“王爷病的这么重,还是留个人在身边守着吧。” “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况你们住的又不远,若是有事,我会大声喊你们的。”上官妄尘淡淡地笑着。 “也好。”碧纱点了点头,和另外一位婢女退下。 “让释昀也早点休息啊!”看着点碧纱出门,上官妄尘又有些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 “是!” 隔着门,她听到碧纱应了一声。 眼看着碧纱掩门出去,房中就剩下自己一人,上官妄尘这才撑着有些衰弱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自里面插了门,关好窗子,拾步走到衣柜边。 第64章 上山下水 上官妄尘把身上宽大的衣物除去,随便挑了一件平常穿的衣物换上,又低头把脱下来的衣服叠了叠,想着明日把衣服洗了,再找时间进宫还给上官云峥。 她抱起叠好的脏衣服,绕过屏风,刚刚准备把衣服放在门口的筐子,却听“噗”地一声轻响,房中的灯烛忽然灭了,室内登时陷入黑暗。 厢房门窗关闭,又无风,应该是灯台中灯油太多,灯芯烧的久了变沉了下去。 上官妄尘把怀中的衣服又抱了抱,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还没走几步,只听“吱呀”一声,关着的窗户忽然开了。 窗外淡淡的月光裹挟着冷风兜头照了进来,上官妄尘吓得当即顿住了步子,睁大眼睛看着空洞洞的窗。 不对!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刚才是从里面把窗子给拴住了的,这么小的风怎么可能会把窗子吹开? 所以,唯一的可能是,有人! 上官妄尘倒抽了一口凉气,僵硬着身子,借着模糊的月光打量着房中的角角落落,可是光线有限,除了临窗的那一块斑白,其他的地方,她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她混乱地想着,要不要再把碧纱他们喊进来的时候,又是“吱呀”一声轻响,洞开的窗前有白影一扫,窗子赫然阖上。 上官妄尘一惊,瞪大了眼睛,张口惊 呼:“什……唔……” 她的声音还没喊出来,就被一只忽然伸过来的大手堵到了嘴边。 “别叫,是我。” 腰间骤然一暖,鼻尖盈上一股淡淡地薄荷清香,她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 她怔了怔,似是在思索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不过一瞬,她就眼眸晶亮,欣喜地叫出来:“是你!” “嘘,小声点。” 男人的声音仍旧低低沉沉,带着淡淡清香的手捂在她的嘴上,力度却并不重。 意识到男人是不想被人发现,上官妄尘放轻了自己的动作,慢慢地点头,一呼一吸之间,鼻腔都被那种浅淡的味道充斥着,心尖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痒痒的,像是一根羽毛在舞动。 感觉到她似乎是憋着气,黑暗中,男人忽然意识到什么,耳根微热,松手将她放开,退了一步,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开口,仍旧是有些暗哑:“吓到你了吗?” “没,没有。” 上官妄尘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慌错的摇了摇头,明明昨天白天,这个男人也这样抱过她,但为什么今天在黑暗中这样抱着,会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呢。 甩了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她转身:“我去把灯给点着。” “小心!” 黑 暗中不辨方向,她刚刚一抬脚,就毫无预兆的提到了什么,男人好听的声音低低呼出,左手已经拉住了她的腕子,随随往后一扯,她就再次跌入了男人的怀抱。 耳朵砸在男人坚硬的胸口上,她听到一阵紊乱的心跳,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对不起。” “你别动。” 两个人同时出声,简短的字句交错,上官妄尘抬手推拒男人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男人已经将她扶稳松开,从身上掏出了火折。 轻轻一吹,有火光在眼前四射。 透过那些如流萤一般的火星,上官妄尘看到男人一方黑色面巾遮脸,只露出一对闪闪烁烁的眼睛,虽然衣服换了,但这声音,这眼神,可不就是昨天帮了她的那位锦衣公子。 在火光照亮了室内的那一刻,上官妄尘忽然看见男人望着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讶色,“你的脸……” 不等男人说下去,她瞬间回过神来,猛地一转身,直接把怀中抱着的脏衣服丢在了地上,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 前所未有的,她头一次因着自己丑陋的面容有些难堪和自卑。 “我……对不起。”她双手捧着脸,背对着男人,惶恐无措的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听说你病了,还被人打了吗?” 男人一步步地走到她的 身后,并没有说她左脸开花石榴一样的伤,而是淡淡地问她关于右脸尚未完全消退的浮肿。 上官妄尘愣了愣,仍旧不敢回头,只是拿眼角瞟着他,怯怯地问:“你怎么知道?” “三王爷现在在京城也算是名人了,想不知道也不容易吧。” 男人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闲适的看着她,一言吐出,不惊风雨。 “那你来找我是做什么的?” 上官妄尘仍旧捂着脸,心下有些好奇,昨天这个男人走的时候,明明还说今后可能再也不见了,随缘什么的,怎么不过一日,就又跑到三王府来? “看你。”男人略略沉吟,吐出两个字,垂下了眼眸,望着地上散落的衣物。 “看我?”上官妄尘掩不住惊讶,终于回过头来,正视着眼前高高大大的男人。 “很奇怪?”男人的语调浅浅地。 “不奇怪,不奇怪,”上官妄尘慌忙摇头,心中的戒备稍稍放松了一些,“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过来,你昨天还说以后不会见了呢。” 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走到桌边,一撩衣摆,坐下。 上官妄尘赶紧跑到屏风后的衣柜边,随便找了一条纱巾,将自己的脸遮住,这才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弯腰将那一堆仍在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放到门后的小筐里。 “那好像不是 你的衣服吧?” 男人斜斜地扫了那一对绣有盘龙纹样的衣物,随口问道。 “哦,这是皇兄的衣服,昨天借我穿来着。”上官妄尘回答,提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皇者,便忍不住有些失落。 “你们兄弟感情不错嘛,他竟然会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你。” 似乎是体察到对方话语中的试探意味,上官妄尘心头一凛,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和目的,她也不愿意在帝王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附和道:“还可以吧,对了,你今天既然来看我,我们也算半个旧相识,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上官妄尘一边说着,一边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桌边坐着的男人。 男人沉吟了一下,才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尚山。” 上山? 上官妄尘一阵懵怔,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还在想着男人这话题怎么跳跃的这么快。 直到男人睨见她迷茫的眼神,又接上两个字:“名字。” 上官妄尘嘴角一动,忍不住笑了出来,竟然叫上山,咋不叫下水呢? “好笑吗?” 男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眉眼无波的看着她,忽地袍袖一抬,一道迫人寒光从袖中流淌而出。 上官妄尘的一惊,笑声戛然而止,大哥,这不笑就不笑,不至于杀她解恨吧。 第65章 调皮的猫 上官妄尘攥着椅子扶手,脑子一片空白,吓得一身冷汗,连躲避都忘了。 却见尚山手腕反转,那道黑色流光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打了一个旋儿,凝固在了他的手心。 “送你的。” 尚山挑了挑眉梢,将手中的短剑往前一送,递到上官妄尘的面前。 上官妄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原来是送她剑啊,可把她给吓死了,还以为是要搞谋杀呢? 不过,他要是真的想杀她,就她那点身手,还多少有些自知之明,恐怕也躲不了。 长睫轻轻颤动,她从男人的手中接了那柄短剑,细细地瞧着。 这把剑比着她原先的那把匕首要精致许多,乌木镂空的剑鞘,细细地被金泥填满,在吞口处盘绕成一朵盛开的鸢尾花的形状,旁边刻着流霜两字。 上官妄尘握住剑柄一抽,一道绯红色的寒光倾泻而出,剑身在烛火摇曳中清光溢彩,当真是宛若流霜。 心念一动,上官妄尘拔了一根头发,随便往剑刃上一扔,头发当即裂为两段,从剑刃两侧滑下去。 “如何?喜欢吗?” 睨着她满脸欣喜之色,男人朗声问。 “喜欢,谢谢你。”上官妄尘笑着回答,不过在将剑收回鞘中的那一刻,却又感到不安,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这个男人昨日平白帮了她,今日又来看她,又给她送剑,她总觉得有些别扭,何况,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尚山这个名字 虽然好笑,但也有点假假的,有几分真实性,还有待考量。 且这人谈吐举止不凡,还能调动出那么多的高手围攻杨家,事后从容不迫,丝毫没有担心杨文昌会找他麻烦的意思,一看就不是个一般人。 这样的人,虽然对她有恩,但也着实是个危险人物,她不能没有一点警惕。 “但是你为什么要送剑给我?”带着些许迟疑,上官妄尘敛去笑容,将手中的剑朝着男人所坐的位置推了一把。 “怕对你有所图谋?”像是一眼洞穿了上官妄尘的心思,男人幽深的眸子闪了闪,却也不怎么在乎,长臂一捞,将桌上的那柄短剑收回来,当即站起了身,作势离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要走,上官妄尘不禁皱了皱眉,越发不懂得此人的意思。 男人的步子略微一顿,却不回头,“我们之间既然没有丝毫信任,那我来看你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就当做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就此别过。不过很可惜,就凭你的本事,这辈子想要拿下杨家,帮那个女孩报仇,是不可能。” 宛如叹息一般,男人轻轻地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站住!”听到男人故意将话题引到杨家上,上官妄尘就想到他来此必定不是为了专门看自己,索性也就毫不客气:“你来找我,到底是想做什么?” “有两件事。”尚山闻言,转过头来。 上官妄尘凝眸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心中还是按不住有些好奇的。 “第一,送剑。”尚山眸光淡漠如水,抬了抬手,把短剑递出去。 上官妄尘踌躇了一下,没接,男人的手就一直僵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看来她不接受,这个男人是不会把第二件事说出来了。 抿了抿唇,她终究还是抬手接了男人递过来的剑。 “第二件事呢?” 上官妄尘弯腰把袖剑插入靴筒中,迫不及待的问,她有一种直觉,这第二件事一定是和栖迟和杨家有关的。 男人清越的声音如愿从面巾后传来,带着让上官妄尘关切的力度。 “第二,合作。” “合作?”上官妄尘一怔,“怎么合作?” “你不是想为栖迟报仇吗?” “那又如何?” “我说了,单凭你自己的力量,这辈子都无法做到。”男人的眉梢轻扬,眸光中似乎带着一点轻视的味道。 虽然知道男人说的是现在的客观事实,但是上官妄尘听到这话,还是特别的不爽,自从回来,还没有人当着面就这么看不起她呢? 微微眯了眸子,她冷冷地一笑,“所以我就必须跟你合作吗?我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道,鬼知道你是不是杨家派来整我的人?” “你可以选择不信,这对我没有什么损失。” 尚山的眼眸依旧是毫无波澜,语气浅浅淡淡,似是真的无所谓。 “杨家三代为官,根基雄厚,朝中更是有不少的官员和杨家有所牵连,杨文昌出事, 这些官员必定会多少受损,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这些官员一定会在最大程度上护着杨文昌,这样一来想,想要彻底铲除杨文昌,就必须有不可饶恕的重罪。” “你刚从妍蚩回来,既没有可以依仗的靠山,对于杨文昌和朝堂局势又所知甚少,就算你愿意豁命与杨文昌一搏,也没有什么胜算,到最后不过是白白的把自己搭进去。” “而且,你刚刚得罪了杨文昌,杨文昌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你,所以,你必须找到能够保住你性命的人。” 在上官妄尘思索的间隙,尚山一字一句的说着,既像是再给她分析形势,又像是在暗中理清自己的思绪,为自己所得利益进行权衡。 “好!我可以答应跟你合作。” 上官妄尘思索再三,终于应承下来,这个尚山的确说的有道理,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是和杨文昌有所过节的,也许他就是朝中的某一位官员,甚至是某一位王爷。 反正她现在除了几个属下,是什么都没有,她也不怕此人从她身上谋得什么利益,反正合作嘛,就是为了双方取利而已。 但是让她自己对付杨文昌也是对付,倒还不如找个可以帮衬一点的同伴。 “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杨文昌到底有什么仇?”虽然说答应了合作,但到底还是无法完全的信任,上官妄尘耐不住好奇问道。 “没有仇,只是容 不下他而已。”男人的声音凉凉的,几乎是不带丝毫的情感。 见对方无意多说什么,上官妄尘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视线转动,落到他的右臂上,陡然想起他的伤势:“你……手臂上的伤处理了吗?有没有好一点?” 男人的目光轻轻垂落,扫了一眼自己的右臂,忽然转头直视着上官妄尘:“本来是好多了,可是来之前又被家里一只调皮的猫抓了一下,伤口就又崩开了。” “啊?严重吗?”上官妄尘蹙眉,竟莫名的有些紧张。 “无碍。”男人倏地眉眼轻弯,淡淡地一笑,“不过是个没长牙的奶猫,没多大力气。” “这样啊。”上官妄尘点点头,脑子里却在琢磨着,改天等她有空,一定得好好研究一下,朝中哪个官员家里是养猫的,而且还是养的奶猫。 “这几日你就先好好养病,等你的身体好了,我自会差人给你送信,到时候再告诉你具体的计划。” “现在不能告诉我吗?”男人的声音将上官妄尘的思绪拉回来,却也让她疑惑,有什么计划还不能现在说了,何必非要再等几日? “急不得。” 也不多做解释,男人只回了她三个字,玄黑色的身影蓦地在空中一闪,若不是旁边的窗子“吱呀”一声打开,上官妄尘都有些怀疑他是凭空消失的。 好厉害的轻功! 昨日所见,此人必定是有所保留,这家伙不简单,看来她的研究一下他的身份了。 第66章 又迷路了 在床上连躺了三日,上官妄尘终于获得了大夫的批准,可以下床了。 其实,她早就想下来活动了,奈何大夫说她身子骨弱,上次被炸伤还没好全,得了重风寒就必须多休息几日,好好调养。 天天被释昀和碧纱盯着,就连重伤的栖迟都偶尔跑来劝慰她,让她好好休养,不愿让众人担心,她就只能把自己跟养猪一样天天养在床上。 可是没有办法,心中始终有事情悬着,她睡都睡不安稳,既想打探一下那个神秘的尚山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想知道尚山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付杨文昌。 所以,她得让人知道,她的病已经好了。 “王爷,我们真的要进宫谢恩吗?”释昀帮上官妄尘扯了扯衣袖上的褶皱,有些忧心的问,太后和皇上好像都不大喜欢他们家王爷,他们刚刚得罪了杨家,皇宫里还有一个珍妃,他们现在应该尽量少出门才对。 “当然,”上官妄尘扬了扬手中打包好的衣物,“皇兄的衣服总要给他送过去才行,顺便还要给他道个谢,至于太后娘娘,那日在裕清宫,下令免除本王罪责的是她,这两日她又派人送来补品,本王若是不去谢个恩,岂不是要被人说是白眼狼?” 释昀点点头,上官妄尘说的他都知道,但心里面还是觉得不舒服,感觉每一次进宫,好 像都会出点什么事情。 “王爷,衣服让属下帮您拿着吧。”看着上官妄尘手中衣物,释昀好心道。 “不用。”上官妄尘甩给他一句,不及释昀伸手接她手中衣物,已经拾步在前,释昀赶紧跟了上去。 估摸着已经是下了早朝的时候,帝王此时应该在裕清宫。 上官妄尘带着释昀拾阶而上,然而,到了跟前才发现,门口站着值守的是几个眉眼陌生的小太监。 “三王爷早!” 那几个小太监一看上官妄尘的打扮,就隐约猜到了上官妄尘的身份,主动打招呼。 “嗯,”上官妄尘笑着颔首,算是回应,“皇兄在吗?本王来找他请安。” “回王爷,皇上不在裕清宫。”其中一个小太监回答道。 “不在?”上官妄尘微感诧异,这个时候帝王不在裕清宫,能去哪儿? “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去欣芝园了,今天尚阁老带着尚公子和尚小姐入宫,皇上和太后娘娘和他们在那里游园。” 小太监张口解释道。 欣芝园是上元皇宫中专门举行室外活动和典礼的地方,规模虽然没有御花园大,但是装饰和设计却比御花园更为精致奢华,可以说是五步一景十步一境,是整个上元皇宫中观赏性以及价值最高的一座园林。 但是上官妄尘也只是听碧纱说过,并不曾去过。 稍稍反应了 一下,上官妄尘忽然眸光一敛,一把抓住小太监的衣领:“你刚刚说皇上和太后娘娘与谁在那里游园?” 小太监陡然被上官妄尘一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哆哆嗦嗦地又重复了一遍:“是尚阁老和他家中的一对公子小姐。” “尚阁老?哪个尚阁老?” “就是曾经为先帝宰相,后来辞官归乡,又创立了上元第一玉器馆潇湘馆的尚阁老啊,朝中也就只有这一位尚阁老。” “哦?是吗?那朝中还有其他姓尚的官员吗?”上官妄尘继续追问。 “好像是没有了。”小太监思索了一下才回答。 上官妄尘眼眸流转,看到被她扯着的小太监在发抖,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赶忙将对方松开,特别不好意思地给对方怔了怔衣领。 小太监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搞得一愣一愣,都有点受宠若惊,惶恐的往后面退了退。 “嘿嘿,你别怕,”上官妄尘笑了笑,忽然有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说的这个尚公子是不是叫尚山?” “啊?” 小太监一脸困惑的瞅着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诚恳地回答:“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但是尚阁老学识渊博,应该不会给尚公子取这么粗糙的名字吧。” “嗯嗯。”上官妄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她就怀疑尚山这 个名字是假的,这个什么尚阁老一听就年纪很大,很有学问的样子,又怎么会给儿子取这么粗俗的名字? “对了,这个尚阁老家里有养猫吗?”上官妄尘又想到这一点。 那小太监被她问的更加疑惑了,这尚阁老常年不在京城,家中养不养猫他又怎么会知道? “好吧。”眼看小太监大约是真的不知,上官妄尘也不再追问,打听了一下欣芝园的位置,干脆带着释昀直接杀过去。 这皇宫是真大,上官妄尘曲曲折折的沿着小路走了许久,又问了两次路,还是没有走到欣芝园。 “释昀,我们是不是又不是又迷路了?”上官妄尘皱眉瞅了瞅周围长得都特别像的花草灌木丛,回头问释昀。 一眼没看路,竟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哎,王爷!” 释昀喊了一声,想去拉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上官妄尘和来人撞了一个满怀,跌坐在地上,手中提着的衣物也都掉在了地上,而与上官妄尘相撞的那人似是也行色匆匆,应声跌倒,手中拿着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 “王爷,怎么样?要不要紧?” 释昀赶紧上前,将上官妄尘扶起来,忍不住轻声斥责:“喂,你是怎么走路的?都不看看前面有没有人吗?” “对不起,对不起,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那宫 女听到释昀呵斥,顾不得捡拾自己落在地上的东西,爬起来就对上官妄尘磕头。 上官妄尘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又赶紧弯腰去扶那宫女:“好了好了,也不全怪你,本王也没有看路,才会跟你相撞的,你看看你的东西有没有被本王撞坏了?” 那宫女听到上官妄尘的声音,忽然抬头,当上官妄尘蒙着面纱的脸映入眼帘,她的瞳孔一缩,快速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刻毒的情绪,弯腰将自己打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透明的水晶瓶子里,透青色的液体已经撒出去了小半瓶。 “哎呀,我是不是把你的东西弄撒了?”上官妄尘看着宫女手中拿着水晶瓶子蹙眉,低头看了看刚才瓶子掉落的地方,却并不见有什么液体流出来。 “没有,都是奴婢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莫要怪罪才是。”那宫女将水晶瓶子紧攥在手中,低着头,压抑着心中情绪。 “没事就好,本王说了,不怪你。” 上官妄尘弯腰捡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衣物,幸好她来之前特地将衣服用包裹装了一下,不然这下子掉地上,肯定又要脏了。 “释昀,我们快走吧。” 心中还牵念着欣芝园的事情,上官妄尘也不多做耽搁,回头招呼了一声释昀,与这宫女擦肩而过,瞥见宫女低垂的侧脸,恍惚中竟觉得好像有些眼熟。 第67章 宰相公子 主仆二人又在迂回曲折的宫苑内转了一会儿,问了一群巡逻的禁卫,这才算是走到了欣芝园门口。 话说这欣芝园虽然名气大,但是这位置可是真的不好找啊。 上官妄尘站在门口喘了一口气儿,暗自感叹一句,拔腿就要往园子里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唰”地一声响,两把红缨长枪齐刷刷地交叉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什么人?” 一声厉喝如雷霆击耳,上官妄尘眼前一花,连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拦在她的面前。 哟,这欣芝园的守卫够有特色啊,她刚刚还以为没人看门呢,竟然藏在门里边。 不过,说实在的,这两人忽然跳出来,不但吓得上官妄尘肩膀一耸,跟在她身后的释昀也被吓了一下子,紧张的手当即落在了佩剑上。 待看清了两人的服装打扮,主仆二人也马上明白了对方两人的身份。 上官妄尘直接爽利的掏出了自己的腰牌:“本王是进宫来给太后和皇上请安谢恩的。” “三王爷里面请。” 其中一个侍卫确定了腰牌无误,将腰牌还给了上官妄尘,收了长枪,朝着上官妄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收了腰牌,上官妄尘和释昀一前一后的走入欣芝园。 “王爷,属下怎么感觉你身上有点香香的?”释昀重重的吸了一下鼻 子。 “有吗?” 上官妄尘闻声顿住了步子,嗅了嗅自己的肩膀,又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的袖子。 “好像还真的是有点香味,不过也不是很浓,这是什么味道,本王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用什么香啊!” 上官妄尘显然也闻到了,放下袖子,有点奇怪道。 “可能是碧纱洗衣服的时候熏了什么香吧。”释昀思索道。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意。 主仆二人边走边说,顺着侍卫所指的路径,没多大一会儿就看到了欣芝园中专门用来设宴的邀约楼。 还未走进,上官妄尘就看到了在门口守着的苏总管。 同时,看到上官妄尘和释昀拾阶而上,台阶上的苏总管含笑招呼:“三王爷,身子都好了吧?” “差不多了,多谢苏总管关心,本王来找皇上和太后娘娘,他们在吗?” “在的。”苏总管点头,接着又补了一句,“尚阁老和尚的公子小姐也在。” “嗯,”上官妄尘应着,这些她已经知道了,不然她也不会找到欣芝园来,“劳烦苏总管通禀一声。” 在门口站着等了一会儿,待苏总管出来朝她示意,她便带着妄尘拾步走了进去。 “儿臣参见母后,参见皇兄,给母后和皇兄请安。”上官妄尘一撩衣摆,在殿中屈膝跪下,落落行礼。 “起来吧。” 帝王轻扬了衣袖, 太后眉目不动微微点头。 “身子好了吗?”帝王眼波淡淡,如水般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喜怒。 “多谢皇兄惦念,臣弟已经好了八九分了。”上官妄尘起身俯首。 “前两日听皇上说你病了,哀家还担心的不得了,定是那日又是落水,又是淋雨,折腾的不轻,你先前从妍蚩回来受伤,身子本来就没有好利索,如今又大病一场,应该在府上好好休息,多加调养才是,不必特地进宫给哀家和皇上请安。” 接过帝王的话,太后脸上微显慈怜,语气中也带着关切和体贴,只是有几分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上官妄尘低眉顺眼的弓着身子,弯了弯唇,说出了早就想好的应对之词:“多谢母后的体恤和关心,在儿臣病时,母后还派人前去关心慰问,送了很多补品,想到前几日还在母后面前无礼放肆,儿臣甚是惭愧,因此,特来向母后谢恩,也恳请母后谅解。” 太后精致的脸孔上展开了一个矜贵的笑,优雅的扬了扬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喊哀家一声母后,哀家自然要称得起这两个字,只要你的身子没事就好。” “是。”上官妄尘应了一声,垂首站在一边。 “老三,”高位上的帝王站起身,缓缓走了下来,冲她招了招手,指着一个仗朝老者,“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前任丞相 ,尚阁老,也曾是朕的启蒙恩师。” 上官妄尘拾步上前,抬眼打量了一下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拱手:“尚阁老。” 这老者坐在帝王的右手边,一身灰色盘鹤暗纹锦袍,虽然胡须皆白,皱纹丛生,但却是精神矍铄,眸泛精光。 看上官妄尘走过来,尚阁老自席间缓缓站起,亦是含笑拱手,“老臣见过三王爷,犹记得上次见到三王爷还是十多年前,当时的王爷还是垂髫小童,如今已然是雄姿英发的青年。老臣辞官多年,故而在王爷回朝的时候也不曾相见,如今有幸见到三王爷,还是容许老臣对三王爷说一声,这些年,辛苦王爷了。” “尚阁老客气了,为了上元,这是本王应该做的,不辛苦。”这些应付客套的话,在她大伤初愈,见到上元朝臣的时候不知道说了多少年了,如今说来,便觉得有些腻味虚伪。 她一边从容说着,一边不时地拿眼角去瞟站在尚阁老旁边的一对年轻公子小姐。 当然,更多的是打量那位公子。 面孔很陌生,是没有见过的,跟在尚阁老身边,想必定是苏总管和那小太监口中所说的尚公子。 看他的身高形态,和那位锦衣公子尚山倒也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 似乎是注意到了上官妄尘眼睛一直往自己身后瞟,尚阁老眉尖几动 ,侧了身子,招呼身后的兄妹二人:“磷儿,玫儿,还不赶快过来见过三王爷?” “奴家尚玫拜见三王爷。” 当先的美貌女子上前,羞羞怯怯地对上官妄尘施了一礼,一副文文秀秀名门淑女的模样。 上官妄尘赶紧回了一礼,心思却仍旧记挂在那个高高大大的尚公子身上。 年轻俊俏公子上前,对着上官妄尘为一拱手,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上官妄尘一直盯着他温和微翘的嘴唇,认真听着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感觉他的一字一句,都牵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不才尚磷,见过三王爷。” 尚磷?不是尚山? 虽然说这样的结果在尚阁老开口的时候上官妄尘就已经得到了答案,但是听着尚磷两个字从这位公子口中吐出来的时候,上官妄尘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的失望。 上官妄尘不知道,在她一门心思的观察者尚磷的时候,帝王的眼尾一直在扫着她,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小表情,都悉数落入帝王的眼眸。 难道上官妄尘和这个尚磷认识吗?看她的神色以及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想跟尚磷说一样。 可是,一个在妍蚩多年的质子王爷,又怎么会和辞官多年的宰相公子有所关联? 上官妄尘不觉帝王所想,刚刚打算收回目光,却见尚磷温润的眉心蓦地一拧。 第68章 有了身孕 “王爷可是用了帝合香?” 上官王城兀自奇怪着尚磷为何皱眉,莫不是自己身上或是脸上脏了?却听尚磷清朗的声音柔柔响起。 “帝合香?”上官妄尘莫名摇头,别说用了,这香她连听都没有听过。 尚磷唇瓣动了动,似乎要张口解释,但话还未说出口,站在他旁边的尚玫忽然眼前一黑,直勾勾地往前栽去。 “小心!” 上官妄尘就站在尚阁老他们三人的对面,一眼就看到了尚玫的摇摇欲坠,惊呼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扶,不过有人比她更快。 是站在她身旁的帝王。 在她的第二个字尾音未坠之际,帝王已经上前一步,一把将尚玫扶住。 “玫儿。” “小妹。” 尚阁老和尚磷同时回头惊喊,去查看已经昏倒了的尚玫的情况。 “快传太医。”帝王当即下令。 “怎么会这样?”尚阁老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眉心忧虑深深,“玫儿平常很少生病,怎么会忽然昏倒?” 尚磷蹙眉摇了摇头,显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来变故,高坐上的太后亦是吃了一惊,从席位上站起身,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上官妄尘很识相的退到一边,心中更加觉得这尚家兄妹跟谜一样,难不成,那个说要和自己合作的 尚山真的会是尚磷? 释昀站在上官妄尘的背后,偷偷地捏了一把汗,哎,他就知道,每次到这皇宫里来,都要出点什么事,幸好现在还跟上官妄尘没有关系。 偷偷地从背后扯了一下上官妄尘的衣衫,释昀给了上官妄尘一个眼神,示意她早点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 上官妄尘瞟了他一眼,却轻轻地摇头,她还没有打探出这个尚磷的底细呢,怎么能走?而且尚玫忽然间昏迷不醒,她这个时候离开,不是也显得太过冷漠心虚了? 没过多大一会儿,太医院的太医们就来了,围着尚玫检查了好大一会儿,一个个浓眉紧锁,一脸的不敢相信和疑惑。 “玫儿到底怎么样?”尚阁老终于耐不住太医们这种神神秘秘又不敢置信的表情,紧张的问了出来。 几个太医听到尚阁老询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都不敢先说。 “你们到时候说话呀,小妹她到底怎样?”一直站在旁边,看上去比较沉稳平和的尚磷也忍不住了,蹙眉追问。 为首的一位太医看了看尚阁老父子,又转眸看了看帝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帝王黑濯一般的深瞳眯了眯,忽然扬袖示意了一下。 毕竟是在宫里混了几天的人,上官妄尘知道,帝王 这是让闲杂人等都退出去的意思,呃,算起来,她好像也是个闲杂人等,跟尚阁老以及尚氏兄妹都不熟,看太医那吞吞吐吐的样子,这个尚小姐估计是得了什么比较隐秘的病,她还是不要窥探人隐秘了。 这样想着,上官妄尘对着太后和帝王的方向鞠了鞠,也准备躬身退出去。 然而,她还没迈开步子,站在帝王身边的尚磷忽然出声:“三王爷,请留下。” 嗯? 上官妄尘一愣,抬头看着尚磷,眸光中含着不解之意,不单是上官妄尘,帝王和尚阁老也都纷纷看向他,不明白他留下上官妄尘是何用意。 而几位太医却是双双对视,之后又扭头打量了几眼上官妄尘,面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见众人虽然是都很奇怪,但却没有发表异议,上官妄尘也没多说什么,转头轻声吩咐释昀:“你先去外面等我。” “嗯。” 释昀不安低扫了一眼尚磷,躬身退了出去。 一时间,殿中就只剩下了几位帝王和上官妄尘等六人以及几位把脉看病的太医。 “太医有话,不妨直说吧。” 尚阁老微微拢着眉心,带着几分忧心忡忡地模样,显然也是明白太医把宫人们都支走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秦太医,还是你说吧。”一个 比较年轻的太医抬手捅了捅旁边的同僚。 那位被点名的秦太医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提了极大的勇气一样,“好,老臣说。” 然而,他还未说,却忽然屈膝一跪:“还请皇上和阁老恕老臣学艺不精,老臣……老臣探出尚小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且还有了滑胎的迹象。” “什么?” 在场众人一震,尚阁老更是脸色丕变。 想他尚家数代贞烈,门第高洁,常被世人称颂,在教育子女方面更是家教森严,不容许有任何污点,他唯一的女儿,又怎么会未婚先孕? 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老脸以后还往哪儿放? 强自压抑住胸口翻腾的一股气劲,尚阁老袍袖下的手指都是颤抖的,“你,你这个庸医,胡说什么?玫儿尚未婚配,如何会有身孕?你这样信口雌黄,辱人名节,信不信老夫跟你拼命。” “阁老息怒,莫要动气伤身。”帝王眼见尚阁老浑身战栗,俊眉轻拢,上前扶了尚阁老一把,转头看向其他几位太医:“你们几个呢?” 帝王这么一问,众人的目光也瞬间都被吸引到了其他几位太医的身上。 “这……”几位太医面面相觑,忽然都俯身屈膝下跪,齐声道:“臣等无能,请皇上和阁老恕罪,臣等的 诊治结果和秦太医一样。” “庸医!你们这群庸医!我家玫儿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有身孕?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话是要负责任的,尚家世代清白,老夫岂能容你们如此污蔑!” 尚阁老当真是气急了,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一个老者,忽然发起怒来,吼声如雷,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吃人的狮子。 “阁老,别急,他们许是医术有限,令嫒只是得了他们解不了的疑难杂症,朕马上再请其他太医过来,也是有人能看出病因。” 看尚阁老脸泛白光,胸口拉风箱一向滋滋啦啦地极速起伏,上官云峥唯恐他年龄太大受不了刺激,再出什么意外,连忙轻轻抚着他的背,好声劝慰。 “对啊!皇帝言之有理,阁老不必如此紧张,许是尚玫的症状奇特,只需要再找名医为尚玫诊治便是。” 太后见状,虽然也是满肚子的疑惑,但还是收敛了情绪,出声宽慰山阁老。 尚阁老虽然仍旧是怒气冲冲,但是情绪显然稳定下来不少。 帝王这才稍稍松开扶着山阁老的手,扭头准备喊站在门外守着的苏总管去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请过来。 然而,一个音色柔和音调却显愁郁的声音打断了他:“不必了。” 第69章 为所欲为 纵然是处变不惊如帝王,此刻脸上也露出一丝讶色,回头望着说话的人,正是尚磷。 “磷儿?” 尚阁老看着尚磷的表情更是不可思议。 “父亲,对不起,孩儿欺瞒了你,小妹有身孕的事情,孩儿是知道的。” 啊? 众人再次被尚磷的话一震,不过震惊之余,却也有些好奇,堂堂阁老千金,她所怀之子的父亲又会是什么人呢? 尚阁老一张老脸更是白了又白,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神采奕奕,只觉得在一刻间,他的这张老脸已经全部丢尽了。 “这也是为什么,孩儿会上三王爷留下来。”尚磷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看了一眼上官妄尘。 可就是这一句话,一下子把站在一边懵逼看戏的上官妄尘变成了众矢之的。 上官妄尘手足无措的应着众人射过来的目光,心中有些无语。 尚磷这是什么意思?她和尚玫压根就不认识啊,尚玫怀孕的事儿,怎么会跟她有关系? 而且,尚磷说这句话,也太容易引起误会了吧,搞得好像她是那孩子的爹一样,她可是个女的,女人要是跟女人还能生出孩子,恐怕她就疯了。 果然,尚磷的这句话让尚阁老马上又激动起来,他双眸通红的看着上官妄尘,怒气翻涌,若不是上官云峥 在一旁拉着,他肯定是要冲过来。 “是你,三王爷,你为什么要害了我的玫儿?你不要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毁了老夫的女儿,老夫一样要你付出代价!” 上官妄尘看着暴跳如雷的尚阁老,心想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如此的脾气还如此的暴躁,之前还说他是什么文化人呢,这看上去可是一点都不斯文。 竟然还说她为所欲为,她倒是想,她有那功能吗? “父亲,你先别激动,那个人并不是三王爷。” 对于这个急脾气的父亲,尚磷也颇感无奈,这也是他当初知道了尚玫的事之后,迟迟不敢告诉尚阁老,他就是怕他父亲的这个脾气,知道之后恐怕无法善了,怎知瞒到了今日,还是无法再瞒下去。 “不是三王爷?” 尚阁老一愣,看着自己的儿子。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太后斜睨了尚磷一眼,显然有些不悦。 然而,尚磷却没有要马上解释的意思,而是望向跪在地上的秦太医:“敢问这位太医,舍妹现今情况如何?” 秦太医虽然有些意外尚磷能够这么平静的就接受尚玫是怀有身孕的事实,但是作为一个太医,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本分,遂如实回答:“根据微臣刚刚探出来的情况,尚 小姐应是怀孕两个月,胎气不稳,而又在短时间内摄入了含有强烈堕胎成分的东西,才会导致昏迷,有滑胎的迹象。” 有堕胎成分的东西? 帝王眸光轻眯,眼梢快速地掠了一眼殿中桌案上摆着的茶水糕点。 尚磷却是抿了抿唇,轻声:“舍妹现在危险吗?” “这……不能妄下定论,必定需要确定一下所中的具体有害成分,观察两日。”秦太医蹙着眉头,有些迟疑道。 “太医不必查了,我可以直接告诉太医,舍妹中的是帝合香,还请太医一定治好舍妹,并且想法保住舍妹腹中胎儿。” “帝合香?” 乍然听到这三个字,秦太医一惊,抬头看着尚磷,“公子确定尚小姐中的是帝合香?” “没错。”尚磷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所以,还请几位太医,一定要尽展能为。” 这怎么可能?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帝合香很是玄乎,他们也是从书上看到过,却从未见过,尚小姐又怎么会忽然中了这种香。 在所有人都未解之前,一直默然站着的上官妄尘脑海中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好像明白了尚磷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这里。 绝不是让她看白戏的,因为刚才在她和尚磷对谈的时候,尚磷最后一句话 就问她可是用了帝合香,所以,尚磷如此的笃定,是笃定她的身上有帝合香,是她害得尚玫昏倒,有滑胎的风险是吗? 脑海中恍然间洞彻一切,她攥了攥手心,明知道尚磷是怀疑她,可是这种时候,她要眼睁睁地看着众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她,她却无法开口解释。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帝合香,更不知道自己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香,她自己是从来不用香料的,难道是碧纱给她薰衣服时熏上去的香吗? 可是,碧纱又为什么要给她熏这种奇奇怪怪地香呢? “什么是帝合香?” 上官妄尘恍恍惚惚中好像听到帝王问了一句。 “回皇上,”秦太医低着头,“帝合香又称诱君香,传闻,女子将这种香涂在身上,可以让魅惑男子之心,让男子对其死心塌地,但是因为这种香含有剧毒成分,不但会伤害男子的身体,使用它的女子也会有极高的不孕风险,而怀有身孕的女子接触到这种香,就好像是吃了一包堕胎药。” “只是,这种香,微臣和几位太医也只是在书上看过,并不曾真的见过,不知道尚公子何以如此肯定?” 秦太医详详细细地对帝王解释完,又转头看向尚磷。 尚磷一贯温和平静的容颜忽然冷肃下来, 眸光沉沉地看向上官妄尘:“在下不才,学过几日调香,方才又恰好在三王爷的身上闻到了帝合香的味道。” 三王爷! 原来方才尚公子说把三王爷留下来,竟是如此! 漆黑如墨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眼“罪魁祸首”上官妄尘,帝王薄唇轻启:“尚玫如今情况危急,秦太医,你们就想把她带去太医院诊治。” “是!” “多谢皇上!” 看着尚玫被送走,尚阁老父子双双谢恩,却并没有追去太医院陪着尚玫,因为上官妄尘还需要给他们一个解释。 “老三,你不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在一片压抑低沉的气氛中,太后一双凤眸凝射在上官妄尘脸上,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温度,这个上官妄尘也真是本事,一天到晚的大事小事不断,和杨家的事情刚说按下了,今日又涂抹什么帝合香。 不对,她一个大男人,涂抹帝合香做什么?太后眸中寒光一闪,迸出一丝利芒。 该面对迟早还是要面对,上官妄尘呼出一口浊气,面上神色强做镇定:“回母后,儿臣并不知道什么是帝合香,也不清楚自己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很抱歉,让尚小姐因为儿臣的缘故而受到伤害。” 上官妄尘这样的回答,显然是让人特别不满意的。 第70章 我是猪头 果然,尚阁老一声冷嗤,“小女如今生死未卜,性命堪忧,王爷说的倒是轻巧,难道一句道歉就没事了吗?” 虽然上官妄尘不是毁了尚玫清白的人,但是却因着上官妄尘身上帝合香的缘故,而让尚玫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来,他的颜面尽失,尚家的清誉也到此完结,他现在完全是对上官妄尘恨得牙痒痒。 “王爷既然不知道什么是帝合香,可是王爷身上为什么会有帝合香的味道呢?王爷身边难道没有人知道?” 尚阁老咬着不放,尚磷亦是紧追不舍,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上官妄尘心里憋屈,问她身边的人,难道她身边的什么人会在她身上涂帝合香吗?她又不需要让什么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况且,秦太医也说了,这种香是要涂在女人身上才能发挥作用,引秀男人的,而她又不是…… 不对! 上官妄尘心头咯噔一跳,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可是在外人看来,她应该是个男人啊! 到底是什么人在她身上涂了帝合香,难道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想要验证她是不是女儿身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见她神色几经变化,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立于前方的帝王眼波微动,淡漠的开口:“老三,你可是想到什么可疑了?” 可疑? 心头被发现真身的恐惧盘绕着,上官妄尘都有点慌了神,忽然听到帝王这样提醒,她眉心一蹙,倒是真的开始认真回想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见她拢眉思索,帝王负手,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蓦地低头靠近,似是轻轻地嗅了一下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皇帝。” 太后担忧地喊了一声,秦太医刚才不是还说这种香对男人的身体是有害的吗? “无碍。” 帝王退开一点和上官妄尘的距离,回头看了太后一眼,“朕不过是问了一下,老三可是闻了很长时间了。” 很长时间? 上官妄尘的脑子里逡巡着帝王的话,很长时间吗?她身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奇怪的味道的? “娘娘不必担心,这种香虽然伤身,除非是对孕妇,见效反应很快,一般人都是长时间使用才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的。” 见太后面露忧色,尚磷温和的解释道。 “三王爷,帝合香到底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你下的?你倒是说话呀!”尚阁老虽然生着一副稳重慈和相,但是最是脾气最是耿直暴烈,见上官妄尘迟迟不语,心中就有些急了,这若不是有帝王和太后在场,他肯定会命人对上官妄尘动起手来。 “我想起来了!” 尚阁老的声音还没落,上官妄尘忽地眼眸一亮,跳了起来。 “你想到什么?”尚磷急急地问。 帝王则是面沉如水,泰然不动的看着她,仿佛并没有因为她想到什么而感觉一丝丝欣喜。 “我身上这个奇怪的香并不是衣服的熏香,也不是我身边的人下的,而是今天我来欣芝园的时候,撞到了一个宫女,她手中拿着的一瓶香洒在了我的身上。对,没错,就是这样,在之前我身上都是没有味道的,但是在撞到了那个宫女之 后,释昀和我都闻到了我身上有奇怪的香味。” 上官妄尘特别激动的说着,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帝王冰封冷肃的眸子蓦地一暗。 上官妄尘说完,尚磷默默垂眸,黯然不语,旁边的尚阁老却是冷冷一笑,言语间尽是讥诮轻蔑之意。 “三王爷可真是会找理由,像你这种推诿说辞,老夫为官数十载,可是见得多了,什么一个宫女撞了你,把香洒在了你的身上,你是不是还要说,你没记住那个宫女长什么样子,不知道那个宫女是哪个宫的?然后跟你一块来的你的那个侍从还能给做个伪证。” “像你这种在为脱罪耍滑头的人,最是可恶,明明帝合香就洒在你的衣服上,你却不肯承认,哼,老夫倒要看看,你能拖的了几时?用这种邪魅香料,也不知道你包藏了什么祸心,只要老夫在一日,就不能让你这种暗地里使黑手的小人得逞。” 尚阁老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这嘴巴说起话来,就跟连珠炮一样,一句接一句,听得上官妄尘是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对答,好像她真的是一个小狐狸,被猎人揪住了尾巴。 看到上官妄尘无言以对,尚阁老似乎是更加的得意了,这姜终究还是老的辣,一个小小的上官妄尘,也妄想在他面前玩阴谋耍手段,没门。 苍老精明的眸子眯了眯,尚阁老带着一脸的怀疑之色看着上官妄尘:“怎么样?三王爷,无话可说了吧?是不是都被老夫说中了?老实交代吧,你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涂帝合香?有什么目 的?你不会是妍蚩派来的奸细吧?” 听着尚阁老越说越过分,上官妄尘真的是都快忍不住了,若不是看着这个尚阁老胡子头发白花花,她肯定会一拳下去把面前那张可恶地嘴脸给砸扁了。 什么不肯承认,什么包藏祸心,什么派来的奸细,她真快被尚阁老个蠢哭了,什么破尚阁老,根本就是个尚猪头,嗯,上等的猪头,也不知道他之前那个宰相是怎么当上去的,就是靠这种冤枉人的本事吗? 不想跟这个尚猪头做无畏的口舌之争,而且看尚猪头胡搅蛮缠的架势,她也争不过他,挺直了腰板,她直接忽视掉尚阁老,眸光坚定的望向帝王。 “不管别人怎么说,臣弟还是一句话,这件事情不是臣弟做的,但是,臣弟愿意请命,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给尚小姐一个交代,也还臣弟一个清白。” “嗯?你有把握吗?”帝王扬了扬眉梢,对于她主动请命倒是有些意外,毕竟他也知道,她心里面还记挂着杨家的事,如今竟然请命调查此事,岂不是要分心了? “没有把握。”上官妄尘回答的特别干脆爽利,也特别的理直气壮,好像是她做了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呵,既然没有把握,还敢扬言调查,谁知道你是真的想调查清楚,还是单纯的想拖延时间,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亦或者是找个替死鬼。” 上官妄尘的话音还没落,尚阁老挖苦地声音就在此幽幽响起。 “父亲。” 似乎是也感觉到尚阁老说话太过分了些,尚磷忍不住蹙眉,回 头轻轻喊了一声,继而转头,眸光和善的看向上官妄尘,语声轻盈:“父亲说话向来不假思索,三王爷莫要见怪,虽然三王爷身上有帝合香,但是我也愿意相信,三王爷一定不是那种存有害人之心的人,希望三王爷能早一点查出真相。” 上官妄尘凝眸望着这个一直彬彬有礼的尚磷,忽然发现这个家伙虽然是指出她身上有帝合香的人,但是从头到尾他说话都是温柔理智,丝毫不像他那个横冲直撞的父亲。 这对父子,还真是应该对调一下位置,上官妄尘偷偷地想着。 尚阁老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了看上官妄尘,仍旧是满心满眼的恼火和不服气,冷哼一声,傲然转头。 上官妄尘听到他轻哼的声音,转头看他,忽地勾唇笑了笑,“尚阁老,您是不是现在还觉得我查不清这件事情?” 尚阁老瞥了她一眼,“你莫要以为头上顶了个王字就真的是老虎,耍的了把戏。” 知道他又在挖苦取笑自己,上官妄尘一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自己想要揍人的冲动:“好,既然阁老觉得本王耍不了把戏,那咱们不妨打一个赌。” “赌什么?”尚阁老眉头一皱,可是很多年没人敢跟他赌了。 “就赌这件事情,我能不能查清楚,给尚家一个交代。”上官妄尘一字一句的说。 “赌注是什么?”尚阁老思索了一下,问道。 “如果我赢了,阁老就站在午门的城楼上,大喊三十声,我是猪头!如果我输了,也一样。” 上官妄尘眉眼弯弯,特别无害的笑。 第71章 死马难追 上官妄尘话一出口,尚阁老目瞪口呆,堂堂的上元三王爷,怎么能够脱口提出这样的赌注了,当真是粗鄙庸俗,缺乏教养,心中对上官妄尘的鄙夷厌恶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帝王闲适地看着上官妄尘,嘴角轻抽,不作任何表示。 太后拢了拢眉,长长的护甲在袍袖的丝绸上轻轻划过:“老三,不可对阁老如此无礼。” 不理会太后的轻叱,上官妄尘对着尚阁老微微撇嘴,眼眸中流露出几许轻视。 尚阁老一生循规蹈矩,思想迂腐陈旧,平生最看重的就是门第家风,以及他人对自己的评价,上官妄尘引出尚玫怀孕的事情,就已经让他大大的失了颜面,如今看到上官妄尘嗤之以鼻的神情,哪里受得了。 “娘娘无需挂怀,老夫倒觉得是可以赌上一赌,只是三王爷说的这样赌法,未免太不公平了。”略略思忖,尚阁老捋了一把胡子,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如果这件事本身就是三王爷做的,又或者三王爷取胜心切,随随便便找个侍从婢女背锅定罪,编出一套故事来,那老夫岂不是要被三王爷玩弄于鼓掌之上?” “父亲,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这件事情不一定就是三王爷做的。”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尚阁老咄咄逼人,一直把脏水往上官妄尘身上泼,尚磷在一旁忍不住蹙眉呵 止。 明白尚磷的好意,上官妄尘对他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尚阁老,淡淡地道:“那阁老觉得,怎么样赌才算公平呢?” “这件事情,就由老夫和三王爷同时调查,谁先查明真相,找到使用帝合香的人,谁就算赢,至于赌注嘛,就按照三王爷刚刚说的。” 尚阁老皮笑肉不笑,他就不信,凭他在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还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上官妄尘提议的这个赌注,非常好,他正想以后找机会羞辱一下上官妄尘,好扳回一丝自己的颜面,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他不客气。 如果这件事是上官妄尘做的,那他就正好拿上官妄尘开刀,教训一下这个毛头小子,如果不是上官妄尘做的,他先比上官妄尘查出案子,那么让上官妄尘到午门城楼上大喊三十声我是猪头,那上官妄尘岂不就是要在全上元帝都百姓面前丢尽颜面。 这可是比直接杀了上官妄尘更好的报仇方式,到时候,看看她上官妄尘还怎么在帝都混下去。 所以,上官妄尘既然敢这样提议,他又怎么会不赌,他不但要赌,而且还一定会赢,碰到他这个官场老手,上官妄尘这次是栽定了。 看尚阁老这么胸有成竹,上官妄尘弯了弯唇,都差点怀疑,这个提议是不是尚阁老先说出来的,“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本王和阁老同时调查,如果本王先查出来,就是阁老输了,还希望阁老到时候不要出尔反尔,或者,找人顶包。” 上官妄尘说着,拿眼角瞄了一眼尚磷,这些个老顽固,最是好面子,如是输了不认账,她到时候可就没办法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有皇上和太后娘娘做见证人,便容不得三王爷撒泼耍赖。”尚阁老眯了眯眸子,胜券在握。 “死马难追?” 上官妄尘一愣,没大听懂尚阁老说的这个成语,满脸的疑惑和不解,低着头喃喃:“死马都已经死了,不能动,还怎么追啊,肯定难追喽,不因该是活马难追才对吗?” 她自语的声音虽然小,但殿中的几个人都离她特别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帝王一脸黑线,无力扶额,忽然就想起她上次说的手肌腹肌,看来让上官妄尘读书还真是任重道远。 太后面色微僵,尴尬无比,说出这种话来,哪里像是皇室的王爷。 尚阁老撇嘴,目中流露出嫌恶的神色。 尚磷却无声地看着她,笑了,温柔和善的解释道:“王爷,那不是死马难追,是驷马难追,驷马就是用四匹马拉的车,君子说出口的话,就算是用四匹马拉得车也追不上,表示说出口的话无法收回,言而有信。” “哦,原来是这样啊。”上官妄尘恍如顿悟般的 点点头,看着尚磷,虽然小脸被轻纱遮住,但露出来的一对耳朵却是红红的,怪不好意思的。 “好啦,你就在别在尚阁老面前丢人现眼了,整日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惹是生非,这件事情,朕会另外派人去查,你就好好地在府上养病,若是身子好了,就快点回到上书房去读书。” 帝王俊眉一拢,明明刚才还淡漠如水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忽然从哪儿来的脾气,声音凉凉的训斥着她。 一听帝王这么说,明显就是不赞成打赌的事情,上官妄尘都还没说什么,尚阁老却有些急了,连忙出声:“皇上,三王爷年轻,正是需要好好锻炼的时候,这次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老臣久违朝堂多年,也想趁此机会,和三王爷切磋一下,何况这次我们尚家和三王爷都牵涉其中,还望皇上成全。” “是啊,皇上,既然老三和尚阁老都有意调查此事,皇上又何必要扰了他们二人的兴致,老三在妍蚩待了那么多年,读书这东西也不急在一时,倒是不如放开手,给她这个锻炼的机会,也好让她成长一下。” 尚阁老的话音刚落,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太后也悠悠然开口,反正尚阁老和上官妄尘这两方她没有一个喜欢的。 当年尚阁老为丞相的时候,在她登上后位的这条路上,这个老顽 固虽然没有出声反对,但也没有支持。 所谓不支持,那就跟反对查不了多少,朝堂势力争斗之间,不作为,那就是一种错,更何况在她的儿子登基之后没多长时间,这个老顽固就辞官回乡做起了生意,这不就是瞧不起他们母子吗? 所以太后对于尚阁老虽然没有什么深入骨髓的恨,但是怨和不喜还是有一些的。 至于上官妄尘,那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嘴上要说些胸怀大度的话,但是看到上官妄尘倒霉丢脸,她也乐见。 如今这两个她不喜的人相斗,她何不顺水推舟,看个热闹? 帝王眉目闲定,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冷硬无匹的锋芒和不容拒绝忤逆的气度,他薄削漠然的唇隐隐动了一下,刚要张口回绝太后和尚阁老,却见上官妄尘浅黑色双瞳晶亮,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皇兄,你常说臣弟脑子蠢笨不够用,这一次,你就给臣弟一个锻炼证明自己的机会吧。” 心跳似乎有一瞬间的紊乱浮躁,上官云峥修长俊秀的手指动了动,拒绝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既然母后都这样说了,老三和尚阁老也都没有意见,朕若是再执意不肯,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帝王的一句话说出来,上官妄尘和尚阁老赶紧谢恩,太后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唯独尚磷,清润的眉目低垂,似乎有些忧心。 第72章 保持距离 “王爷,怎么样?” 上官妄尘刚从大殿里走出来,门口等候的释昀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 “放心吧,我没事。”上官妄尘冲着他摆了摆手,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一把扯了释昀的袖子,将释昀拉到一边。 释昀见她如此小心谨慎,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网页有关吗?属下看太医们刚刚将尚小姐带走了。” “嗯,都把我留下了,肯定是和我有关了。”上官妄尘也不避讳什么,严肃地点了点头,一边又注意观察周围有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 看四周似乎没人,她这才抬手拉住释昀的耳朵,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你认不认识,在来的路上撞了我的那个宫女?” “宫女?” 释昀微微一怔,不明白上官妄尘为何忽然问起那名路过的宫女,但还是努力回想那宫女的样子,“好像是有些眼熟,感觉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也觉得眼熟是不是?”上官妄尘激动道,“我刚刚就觉得眼熟,我身上的帝合香肯定就是她弄上去的,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她到底是哪个宫的人。” “帝合香?” 释昀一脸懵逼。 听到释昀重复这三个字,上官妄尘小脸一僵,瞳孔微缩,忽然松开了释昀的袖子,朝后退 开。 释昀被她搞得莫名其妙,“王爷,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上官妄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然问:“你现在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吧。” 感觉?释昀凝眉想了一下,他现在除了担心他们家王爷有没有事,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 上官妄尘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王爷,你到底怎么了?” 释昀摸不着头脑,感觉和她站的特别远,迈开了腿脚,朝她走过来。 “别,别过来。”心里面惦念着秦太医之前说的关于帝合香的话,上官妄尘看到释昀朝她走过来,吓得心尖儿一抖,双手往前伸着做阻拦状,话都说不利索了。 释昀被她这一惊一乍搞得脑子晕晕的,看她一脸的畏惧,更加的不明所以,心里都快急死了,怎么再这殿里待一会儿,他们家王爷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看刚才那几位太医急匆匆地抬着尚小姐离开,他们家王爷被留在殿中,如今又不让他靠近,难不成是尚小姐得了什么传染性的病,他们家王爷被传染了?然后,怕传染给他,就不让他靠近? 也不对啊! 他家王爷以前好像也不认识尚小姐,刚刚那一会儿的接触,怎么可能会传染呢?莫非是因为和尚小姐距离太 近,说话了?也不对呀! 释昀百思不得其解。 “王爷,你是不是生病了?”释昀皱着眉头。 生病? 上官妄尘思索了一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毕竟帝合香是涂在女子的身上,魅惑男子的香料,可是她在别人的眼中却是一个男子,如果直接跟释昀解释,那还不等于直接告诉了释昀,她是一个女人? 所以,她不能直接说,但是如果不说一下,释昀一直跟着她,难免会担心……呃呃呃。 略略沉吟,上官妄尘才重新道:“你不用担,我不是生病了,只是身上有帝合香,这种香会……会让一个男人产生喜欢上一个女人的冲动,虽然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在我把帝合香的味道彻底去掉之前,你最好跟我保持距离。” “啊?”释昀先是愣了一下,这世上还有这种香?不过等他反应过来,清朗飞扬的眉宇间尽是笑意:“王爷难道是担心属下喜欢上王爷不成?” 嗯嗯嗯,她就是担心啊,所以还是保持距离为妙,哎,刚才在大殿里好像离尚磷和帝王也不远,而且帝王还特地跑到她跟前闻了闻味道,应该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吧。 “好,既然王爷这么说,属下注意和王爷保持距离就是了。”释昀仍旧是笑着。 “嗯,那 我们走吧,你别忘了帮我好好想一想,那个宫女是谁的人。”上官妄尘把手收回来,转身离开。 “放心吧。” 释昀应了一声,主仆二人也就转身离开。 顺着来路往回走,一路上晃晃悠悠你,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宫女。 自从回到上元,恢复记忆以来,她见到的宫女太监还真不少,帝王身边的、太后身边的、皇后身边的、后妃们身边的以及公主王爷们身边的,数不胜数,这一时半会儿的冒出来一张脸让她想,她还真是想不出来。 “三王爷,想什么呢?” 脚下的步子不知道走到了哪儿,上官妄尘忽然听到了一个温柔清透的声音喊她,稍稍一愣,她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太医院的门口了。 眼眸转动之间,就要看到一个手执竹骨折扇,身穿玉石白色轻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他的眉目俊美柔和,如同泼墨山水一般,带着丝丝清冽,使人心旷神怡,却又没有山岳的高不可攀,孤傲独秀。 那每一处山,每一处水,容在他的眉目之间,都是刚刚好,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当真是一个如玉温良的佳公子! 此人,正是不久前还在欣芝园里见过的尚磷。 “尚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上官妄尘本 能的问了一句,问完了才觉得自己的这句话问的特别多余。 人家的妹妹昏迷不醒,被送到太医院里医治,人家兄妹情深,别说到太医院看看是正常现象,就算是人家搬到太医院里来住,那也是无可厚非。 尚磷似是没有觉得她这话问的有何不妥,饱含温度的眼睛凝视着她,微微弯了唇角:“家父刚刚到京城,有几家分店的事务还需要处理,不能陪着小妹,所以就让我留下来照顾她。” “原来是这样。”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这才想起之前裕清宫的小太监跟她说的,尚阁老辞官归乡之后就一直经营玉器店,几年的时间就经营起了上元最大的玉器馆潇湘馆。 虽然对玉器没有什么研究,但上官妄尘也听说过潇湘馆,据闻潇湘馆在上元有四十多家分店,光是上元帝都就有七家。 作为背后的大老板,尚阁老事务繁忙应该是没有什么毛病,但是在女儿情况危急,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居然也不留下来看着,估计也是不怎么在乎吧? 还是在发现尚玫有身孕的时候,尚阁老就觉得尚玫丢尽了他的脸呢? 有这样一个顽固保守的爹,尚玫也是够不幸的。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上官妄尘心中既觉得抱歉,又对尚玫同情,“不知道尚小姐现在情况怎么样?” 第73章 志趣相同 听到是上官妄尘这样问,尚磷柔和的眉宇间拢上一抹淡淡愁郁,轻轻摇了摇头:“太医尚在诊治你,人还没醒,但愿不会有事。” “真是对不起,平白让尚小姐受了这么大的罪,如果有什么需要让本王帮忙的地方,尚公子千万不要客气。” “好,尚磷记住三王爷的这句话了,如果有什么事,尚磷一定会前去麻烦三王爷的。” “嗯。”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又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抬眸凝视着尚磷,轻轻喊了一声:“尚山?” “嗯?王爷说什么?”尚磷清眸中凝起一圈疑惑。 这反应是不是太正常了? 上官妄尘轻抿了一下唇,笑着解释道:“本王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叫尚山的朋友,尚公子也姓尚,不知道公子认识他吗?” 上官妄尘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观察尚磷的神色,如果尚磷就是尚山,在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多少会有点反应吧,比如眼波动一下什么的。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尚磷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跟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差不多,都是讶异于怎么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只不过,尚磷的反应比她矜持多了,人家只是轻轻浅浅地弯了一下唇,整个人散发出的都是如玉石一般和润的光彩。 “王爷这朋友的名字可真是有意思,不过很可惜,在下并不 认识,若是以后有机会,王爷可以介绍他给在下认识。” “那好吧。”上官妄尘心中稍微有些失落,眼睛看着尚磷的右臂,“本王只知道他也是个王孙公子,还以为尚公子和他是认识的呢。他这个人确实是挺不错,如果有机会,一定会介绍给尚公子认识。对了,他这个人挺喜欢养猫的,前几天还被小猫给挠了呢,不知道尚公子喜欢不喜欢?” “是吗?”尚磷的眸子一亮,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竹骨扇,“在下家中也养了两只猫,倒算是和这位尚兄志趣相同了。” 哇塞!真的有养猫! 上官妄尘眉眼弯弯,巧笑:“如此说了,你们两个也真的是太有缘了。” “尚公子,尚小姐醒了。” 上官妄尘和尚磷正站在门口说着,门里面忽然奔出来一个青衫长袍的太医,激动地对尚磷喊道。 尚玫醒了? “快进去看看。” 不只是尚磷一喜,就连上官妄尘听到这话,眉眼中都露出些许的喜色来。 尚磷迈开大长腿,一路在前,上官妄尘虽然也很想看看尚小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还是惧慑帝合香的威力,而不敢跟的太近,且到了尚玫所在的厢房门口,她就停住步子,不敢再往前走了。 一来尚玫是有孕之身,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她身上沾染着帝合香,还是 不要进去为妙,二来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一个和尚玫无亲无故的男子,擅自闯入,也不大方便。 耳听得尚磷进去之后,里面就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地悲戚之声,上官妄尘叹了一口气,垂首站在门口,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释昀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垂头丧气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幸好,没过多久,尚磷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尚小姐还好吗?” 看到尚磷出来,上官妄尘一边问,一边有意识的和尚磷保持了些许距离,没有离得太近。 “小妹已经好多了,太医说虽然经历了风险,但是胎儿也算是保住了,三王爷不必太过自责,在下相信,三王爷也是受人牵累,无心之过。” 尚磷语声柔柔地说着,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但是从他紧扣在竹骨扇上寸寸泛白的指节,上官妄尘还是能够看出,他的内心是有忧虑在的。 如果尚玫已经没事了,那尚磷还忧虑什么? 是尚玫未婚先孕的事情吧,看之前在欣芝园的情况,尚磷显然是知道什么,如今这件事情被捅出来,尚玫想要求得尚阁老的认同应允,恐怕是极不容易的。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导致尚小姐如此,还害得……害得你们的家事被外人所知。” 上官妄尘长睫轻垂,本来遮着一半 脸,她眉眼见的情绪就被放大了许多,如此一来,更显得她眉宇间愧色浓重。 “在下已经说了,这件事情三王爷应也是受害者,无需自责,玫儿自身的事情更是与三王爷无关,不管有没有三王爷,玫儿的事迟早都是瞒不下去的,王爷不过是一个让这件事情发生的契机而已。” 见上官妄尘如此,尚磷握着竹骨扇的手一松,倒是安慰起上官妄尘来。 “倒是家父,一生争强好胜惯了,又爱极了面子,年纪大了,难免糊涂,这次的事情,还希望王爷莫要与他一般见识才好。” 尚磷轻描淡写地说着,上官妄尘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尚磷这是在委婉的为尚阁老说清留余地呢。 乍一听说的都是贬尚阁老的话,但是却是在借着她对尚玫的愧疚,请她如果赢了,也放尚阁老一马。 只是,她若是答应了放尚阁老,不知道若是尚阁老赢了会不会放过她。 哎,那么毒舌的老子,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温润如玉说话动听的儿子呢? 一想到尚阁老说她的那些话,上官妄尘还是忍不住的生气,自从她醒过来之后,还从没有过如此憋屈的。 哼,这皇宫里的到处给她讲规矩教养,可她现在总算明白了,所谓规矩,就是给那些有实力的人给破坏的。 这个皇宫里,什么皇帝太后,她都靠不住,关 键的时候,还是她自己最靠谱,所以,她如果想要生存下去,想要扳倒杨家,想要被人看得起,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这一次,和尚阁老一赌,就是她要证明自己,让他们看到全新的上官妄尘的时候。 “尚公子放心,本王也不是那种爱计较,小心眼儿的人,只要尚阁老不是特别的过分,本王也不会做的太绝。” 上官妄尘笑着回答,这个尚磷不是个简单人物,够聪明,她相信她的话尚磷是能够听懂的。 只要尚阁老不再逼她,找她的难堪,就算是她赢了,看在尚磷和尚玫的面子上,她自然可以考虑放过尚阁老。 “那尚磷就在这里先谢过三王爷了。” 出了宫门,上官妄尘坐上回府的马车,一路上还在想,这个尚磷到底是不是尚山,他和尚山虽然声音不像,但是身形和特征都还是挺像的,而且她也听释昀说过,这世上有口技,是可以改变一个人本来的声音的。 只是如果尚磷就是尚山,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莫非是尚家和杨家有什么恩怨?看来她得回去查一查才行了。 马车抵达三王府门口,上官妄尘也不劳烦释昀,直接让释昀推开,自己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还没走上三王府门前台阶,就有一个守门的家丁迎了上来。 “王爷,皇上来了。” 第74章 有毛病吗 “皇上?” 上官妄尘心肝儿一颤,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闪了。 她刚刚从皇宫里跑回来,这脚都没进门儿,皇帝倒是比她到的还早,这到底是她的府邸还是皇帝的府邸啊。 方才在马上的探索尚磷的心一下子灭了,上官妄尘怏怏地拾步,走入府中。 得知帝王在自己的厢房,上官妄尘也不停顿,让释昀和碧纱在门外候着,直接杀了进去。 甫进门,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在自己书桌前坐着的一抹月白色身影。 “臣弟参见皇兄。” “怎么才回来,”听到上官妄尘行礼的声音,帝王也没有回头,右手敲击着桌面,好左手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在看,只轻轻缓缓地问了她一句。 “噢,回来的路上路过太医院,就顺便去看了看尚小姐,和尚公子说了一会儿话。”上官妄尘本来是朝着帝王的方向走,可走了两步又顿住,真实诚恳的回答。 在上官妄尘看不到的方向,帝王深邃莫测的眸中有一抹冰霜快速凝结。 “你和尚磷以前认识?” 帝王仍旧是眉眼不抬,认真的看着手中之物,语声平静无波,像是随口问的。 “不认识。” 不明白帝王为何忽然这样问,上官妄尘一掀眼帘,狐疑地看了帝王一眼,快速回答。 哪想帝王忽然一声轻嗤,“啪”地一声将左手中的纸张拍 在书桌上,张口吐息如风送浮冰,又冷又脆:“既然不认识,哪来那么多废话可说?” 一句话,像是责问,又像是斥责,搞得上官妄尘不知道如何作答,这个男人还真的是喜怒无常,坏脾气说来就来,她都不知道她怎么招惹他了。 垂着头,她微抿了唇瓣在,还能默不作声。 “过来!” 长睫微落,帝王看这那张被他拍在桌上的纸张,沉沉出口。 不知道帝王意欲何为,上官妄尘攥了攥袖襟,感觉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抽动,往前走了几步,她顿住。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难道朕还会吃了你不成?” 帝王没有回头,但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逼视的上官妄尘无处可逃。 “不是,是臣弟身上有帝合香,害怕对皇兄身体有危害,所以不敢离得太近。”感觉到帝王身上迅速累积起来的不快,上官妄尘眼帘一抖,偷瞄了一眼那个有着凌厉锋芒的男人,赶紧张口解释。 这个男人和那个尚磷差别可真大,虽然都是属于那种长的很好看的男人,但这个男人的美是凌厉的,高高在上的,带着王者的气魄和尊贵,让人不敢直视,而尚磷的美却是柔和的,带着玉石的光泽温润,让人容易亲近。 可以说,这两个男人,一个像太阳,光芒万丈,一个像月亮,清辉似水。 对于她这样的回答,冷漠如神的男人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终于转过头来,缓缓道:“过来吧,尚磷不是说了,时间长了才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偶尔一次也无妨,更何况,你都闻了那么久了,朕不过才一会儿而已,难道你觉得朕的体魄不如你吗?” “可是……” 上官妄尘仍旧踟蹰着,她当然不是担忧帝王的体魄不如她,而是害怕帝合香在她和帝王身上起作用。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对帝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淡淡情愫,但是她一点点都不希望用这种方式被他们两人牵扯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是兄妹啊! 那种心里有一颗幼小萌芽的酸涩,她自己体会就好了,她不想让这个男人变得和她一样。 “怎么?你不会是担心……朕对你动情吧?”俊美如神的男人似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弯唇勾起一抹轻笑,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像是一瞬间坠入了万千星子的深潭,带着一样的邪魅和惑力。 “在你的眼中,朕的定力就那么差吗?会对一个男人动心?”见她一直不语,像是肯定了自己刚才的话,帝王收敛了笑容,淡漠疏离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帝合香,你哪里来的自信,会比朕的后宫三千佳丽更有吸引力?” 明明知道,帝王说的是事实 ,可是这样毒,这样狠,这样残酷的话从帝王嘴里说出来,上官妄尘还是觉得特比难受,心口堵得发慌。 呵,是啊,她有什么自信,她不过是一个容貌丑陋的女子,在他的嘴里,她还又蠢又笨又白痴,她有什么资格去和他的后宫三千佳丽作比较,又有什么资格认为他会为她动心? 一个小小的帝合香,又算得了什么? 心中伤彻,也释然,鼻尖酸酸地,她低着头,把眼眶中浸润的温热强行逼回去,一步一步朝帝王走过去。 “皇兄有何吩咐?”她轻轻地出声,粗粝干涩的嗓子越发苍哑,就像一只孤独荒漠中寻找水源的乌鸦。 “这是你写诗和文章?” 帝王挑眉,神色不明地将桌上自己刚才看了好几遍的两张纸送到上官妄尘面前。 上官妄尘看了一眼,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看着她点头,帝王的脸色当即一沉,俊秀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你给朕念一遍。” “啊?还要念?皇兄不是都看过了吗?”上官妄尘吸了吸鼻子,一脸为难的样子,虽然她可以坦然承认这是她写的,但是看帝王的脸色,肯定是嫌她写的不好,直说呗,干嘛还要让她念。 “朕让你念就念。”帝王俊眉一拢,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口吻。 上官妄尘最不喜欢,也最害怕他这个样子, 前几日灌药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 心里绞着一口气,她咬了一下唇,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吃饭,一粒米饭有点少,两粒米饭吃不饱,三粒米饭不够吃,一碗米饭才算好。” 上官妄尘挺着腰板,念得理直气壮,义正言辞,加上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厢房的门没有关,所以她在里面念得句子,站在门口碧纱和释昀听得清清楚楚。 这边上官妄尘还没念完,碧纱和释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官妄尘念完,门口两人的笑声还未止,上官妄尘忍不住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她写的诗有那么好笑吗? “嘭!” 她还未收回目光,只觉得一道疾风刮着她的脸扫过去,重重地将门阖上。 她的眼帘一颤,赶紧把头扭了过来,低头噤声。 “啪!” 帝王面沉如水,薄削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就是你写的诗?” “是啊,”上官妄尘微抬了眼帘,小心翼翼地答话,“师父说了,不管是写吃饭也好,睡觉也好,只要能写成一首诗就行,我想了想,睡觉的时候一闭眼睛就过去了,好像没有什么可写的,所以我就写了吃饭,我还特地押了韵呢,有什么毛病吗?” 有什么毛病吗? 这话问的真无害,上官云峥嘴角抽搐,实在是无语至极。 第75章 温翘姑娘 “这么说,朕倒是应该好好表扬表扬你,作的一手好诗?” 帝王斜觑着上官妄尘,话语间冷风带刺。 上官妄尘虽然不够聪明,但也能听出帝王话语间的嘲讽意味,瘪了瘪嘴,微垂着小脑袋,她都已经尽力了好吗? “来,再念念另一张。”帝王微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 “还念啊?”上官妄尘一脸为难,拿眼梢偷偷觑着门口的方向,刚才都被释昀他们俩嘲笑了,还让她念? “皇兄,能不能不念了,你都看过了,我知道我写的不好。”上官妄尘哭丧着脸,乞求道。 “念。” 无视掉她服软的样子,帝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上官妄尘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那张纸,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她可不敢再读那么大声了,哼哼唧唧地声音犹如蚊虫。 “天下为公:这个世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有雌有雄,有子有女,有阴有阳,有日有月,有天有地,有上有下,这样才能平衡运转,所谓天下为公,就是说天下是个公的,代表着男人,而与之相对的,就应该有地上为母,代表着女人,这样才是能够呼应的一对。” “这……就是天下为公的意思?” 上官妄尘讷讷语声刚落,帝王一双黑眸睨着她,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不咸不淡的反问。 见他似乎并没 有刚才那么生气和不悦,上官妄尘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轻抬眼睫,看向她,“其实,我就是随便写的,并没有真的理解这个天下为公是什么意思,我还有好些想不通的地方。” “哈,你倒是坦诚。”帝王眸光轻轻扫落,伸手从她手中接过那两张纸,修长俊秀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上官妄尘的手背,不知是不是上官妄尘的错觉,她似乎感到帝王的手指一僵。 “先说说看,你哪里想不通?” 上官妄尘犹自出神的时候,帝王已然把手收回,视线落在那张字写的东倒西歪的纸上。 堂堂上元三王爷,把字写成这样,也不知道她在妍蚩是怎么过的。 “就是天下不应该是指江山和国家吗?它又不是个人也不是个什么动物,为什么会是公的呢?而且地上为母也怪怪的,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地上是个什么东西呢,他们两个怎么就会是一对呢?秦师傅让写的这篇文章实在是太古怪了。” 看着上官妄尘又认真又迷惑地在那儿解释,帝王刚刚舒展开的眉心又禁不住轻轻拢起。 “好啦,什么天下为公地上为母,依朕看,你还是抄的书太少,才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啊?皇兄还要再让我抄书吗?换个方式好不好?上次的五百遍,都快把我的命给抄没了。” 一听帝王这样 说,大有让她再抄书的意思,上官妄尘一下子就急了。 上官妄尘不提起上次还好,一说上次,帝王眼波又是一暗,声音沉沉,沁凉如水:“你还好意思提上次,你说,上次有多少人给你帮忙?帮忙就算了,抄的那是什么?鬼画符一样,连个字形都没有。” 她倒是想有个字形,也得能找到那么多会写字的人啊! 上官妄尘心里偷偷嘀咕,脸上却赔着讨巧地笑:“皇兄你别生气,我已经尽力了,我以后一定再好好努力行不行?皇兄,今天特地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检查我的功课吧?” 担心男人会再纠缠在她的功课上,她干脆转换了话题,她就不相信这个男人火急火燎地从宫里出来,就是为了检查她的功课。 对于她的忽然转换话题,帝王也并没有过多纠缠,随随地将手中的纸张扔到桌上,帝王道:“你不是想调查帝合香的事情吗?朕怕你人手不够用,特地给你调来一队人马和一名调香师。” 嗯?对她这么好吗? 上官妄尘流露出一丝讶色,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帝王已经对着门口的方向朗朗出声:“温翘,还不进来。” 上官妄尘只听门外有人应了一声,回头,就看到一个身穿粉紫纱裙的女子推开门,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美丽绝世,却 也妖艳惑人,左侧眼睛的眼尾处用紫罗砂勾出一弯小小的月牙,牙尖儿上翘,像狐媚的第三只眼睛,隐隐吞吐着令人向往的神秘气息。 一头的长发缓缓垂下,落在背后,却没有挽发髻,只是用了两个束发的金铃轻轻扣住,伴随着她盈盈步伐,她发间垂落的金铃不停地叮当作响。 她的身上带着几许的风尘气息,和上官妄尘所见过的那些闺阁中小姐完全不同。 “奴家温翘,叩见皇上,三王爷。” 在上官妄尘和帝王的面前站定,温翘微微垂首鞠礼,樱唇轻启,吐字如兰。 “不必多礼,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协助三王爷,调查清查宫中出现帝合香的事情。”帝王不疾不徐地对温翘说着,又转头看向上官妄尘,“这位就是朕给你找的调香师温翘,温翘自小跟随她母亲学习调香,对于各种香料都颇有研究,有她在你身边,应该可以帮到你一些。” “见过三王爷。”温翘上前,丝毫没顾忌的打量着上官妄尘,一双桃花水眸勾勒出动人心弦的笑。 “不必多礼。” 上官妄尘被温翘这种眼神打量着,浑身上下不舒服,好像她脱光了站在大街上给人看一样。 这个女人,太妖精了。 不过,让上官妄尘有些意外的是,这么一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又是一个调香师,偏偏在上官 妄尘去扶她的时候,没有从她身上闻出任何味道。 纤手轻轻攥住温翘的手臂,上官妄尘虚虚地扶着她站起来,“温翘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本王……” “哎呦!” 上官妄尘这边扶着她,话还没有说完,正在起身的温翘忽然一声娇吟,脚下一个趔趄,香香软软地身子就朝上官妄尘歪了过去。 上官妄尘都傻眼了,僵硬地站在原地不动,任由温翘靠在她的身上,含羞带怯地瞧着她,呵呵笑道:“王爷这一双眼睛生的可真漂亮,想必全貌也是俊美无双的,奴家只顾瞧着王爷,都忽略脚下了,若不是被王爷扶着,都差点摔跤,多谢王爷了。” 温翘的声音姣姣糯糯,甜美动人,语调口吻之间虽然带着惑人气息,透出稍许的轻浮。 对于这样的妖娆多娇的女子,上官妄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能说讨厌,但也绝对喜欢不上来,她抬手轻轻拂了一下自己面纱下掩着的左脸,神色凝滞,“温翘姑娘说笑了,本王容貌早毁,哪里来的俊美只说。” “是吗?可惜,可惜,”温翘摇头轻叹,“奴家久居深闺调香,以前也未曾听闻过关于三王爷的事情,三王爷莫要见怪,不过奴家知道一种冰肌玉骨香,可以让坏死地肌肉再生,修复创伤,且不留疤痕,也不知道对三王爷有没有用。” 第76章 是封情书 “冰肌玉骨香?” 上官妄尘的精神一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温翘,这世上竟然还有助人恢复容貌的香吗? “对啊!”温翘特别肯定地点点头,“听说此香效果奇特,娘亲亦曾对奴家说起过此香的配方,只不过配料难寻,所以一直没有配成过。” “哦。”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刚刚激动起来的一颗心又失落下去。 “配料需要什么?” 温翘这么一说,上官妄尘本来都不打算再追问了,而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语地帝王却突然出声,看向温翘。 温翘望着帝王,眨了眨眼睛,一双柔媚的眼眸仿佛要滴出水来:“皇上如果想知道,等回头,奴家再细细写下来便是。” “嗯,也好。”帝王淡淡地点点头,便不再追问。 上官妄尘在旁边看着一阵儿难受,尤其是看到温翘眼飞桃花和帝王说话的时候,温翘的那神情,根本就是想把人的魂儿给勾走。 这样的一个犹物,存在于一个同样超凡脱俗的男人身边,想让人不多想点什么都困难。 如果不是先前帝王有介绍说温翘是调香师,上官妄尘肯定会直接认为温翘就是帝王的一位后妃。 就算温翘现在的身份不是后妃,但看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也不是像是 单纯的主仆吧?一口一口奴家,还说什么回头细细写下来,说的那么爱昧,唯恐不让人多想。 哼。 上官妄尘心里面别别扭扭的,一直到送帝王走出三王府的大门,她的脸色都是浅浅淡淡,不说多难过,但是绝对的不开心。 “对了。” 走到大门口,帝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来一样,顿住了步子,回头,从袍袖中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上官妄尘:“有你的一封信。” 信? 上官妄尘一愣,有些意外地从帝王手中把信接过来。 除了府上的人,她在上元也没有多人熟识的人,谁会给她写信,不知道她认识的字儿不多吗?而且竟然还让帝王给她送信,这也太有面子了吧。 不过,不等她出声问,帝王就又接着解释道:“朕来的时候正好在王府门口看到一个送信的小孩,索性就直接把信给你带进去了,哪料到看了你写的诗,把送信的事都忘了。” 一提到她写的诗,身后跟着的碧纱就忍不住掩嘴轻笑。 上官妄尘不开心地剜了碧纱一眼,碧纱才勉强止住笑意。 “看不出来,你在帝都的朋友还挺多的啊,竟然还有人给你写信。”帝王随随说着,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谁给你写的?” 上官妄尘看了帝王一眼,低头拆信,堂堂皇帝,竟然还好奇心这么重。 快速地将信封打开,上官妄尘只垂眸看了一眼最后的落款,就瞳孔一缩,迅速地将信纸团成了一团,没敢再看下去。 写信的人,竟然是尚山! 苍天啊,官府可是还在通缉着尚山呢,要是被人发现她现在还和尚山联合着怎么算计杨文昌,恐怕又要惹出不小的风波。 “怎么了?” 帝王瞧着她这奇异的大反应,不禁皱了皱眉。 上官妄尘眼珠子乱转,现在是肯定不能告诉帝王写信的人是谁,虽然帝王不知道尚山,但难免会追问,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撒个谎比较好。 抿了抿唇,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边的温翘碧纱等人,忽然倾身凑到帝王身边,压低了声音:“是封情书,皇兄就不要多问了。”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耳边,帝王重瞳中极快的闪过一抹愕然,不过霎那间就变换成了点点轻笑,意味深长地睨着上官妄尘。 “这是好事,三弟今年也有二十了,若是和哪家的姑娘情投意合,可别忘了告诉朕,朕也好给你们做主。” “多谢皇兄美意。”上官妄尘有些不自然地对帝王鞠了鞠。 “回宫。”帝王眼角眉 梢仍旧挂着绵长的笑意,转身拂袖而去。 帝王一走,上官妄尘支走了释昀等人,马上回到厢房打开尚山给她写的那封信。 通读了一遍,虽然有那么几个字上官妄尘实在是没看出来是啥,但是也不影响她理解信上所说的大概意思。 尚山在信上约她下午在帝都的欢喜烟家酒楼见面。 将信收好,上官妄尘心中疑虑更甚,这个尚山的消息实在是也太过灵通了一些,本来她上午进宫,的的确确是想告诉暗处的尚山,她的病已经好了,有什么针对杨家的行动都可以进行了。 可是,尚山的反应也太快了。 她上午刚刚进宫,甚至都还没从宫里出来,尚山就已经派人到三王府来给她送信了。 这说明,尚山或者是尚山的人在她进宫的时候是接触过她的。 她进宫就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裕清宫,一个就是欣芝园。 裕清宫她压根儿没进去,基本上的活动都是在欣芝园,一提到裕清宫,她更是不由自主地就想到那个和“尚山”相似度极高的尚磷。 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呢? 心中存着疑惑,上官妄尘快速地梳洗了一下,将沾染了帝合香的衣袍收起来,换了一身新衣服,暂时将帝合香的事情放在一边,随 便吃了一点东西,便出了府门,直奔欢喜烟家。 反正和尚阁老的赌约也不着急,她还是更想探一探这个神秘的“尚山”,更想早一点扳倒杨文昌。 到了欢喜烟家,因为正是吃饭的点儿,人还不算少,上官妄尘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瞧见疑似尚山的人,她便自己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公子,想吃点什么?” 店小二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上官妄尘刚刚在府中吃完饭,说实话是一点都不饿,“来一壶茶就好。” 她这一句话刚说出来,店小二热情洋溢地脸当即一沉,只“哦”了一声,便怏怏地离开,过了好长时间,才神情懈怠地提着一壶茶送上来。 “嘭”地一声,重重地把茶壶往桌上一放,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直跳,上官妄尘气的直翻白眼儿,要不是她今天和尚山约在这里有事,不想惹什么乱子,她肯定要给这个势利眼的小二长长记性。 “公子,一个人喝茶吗?” 就在上官妄尘郁闷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清朗朗的男人声音,熟悉的,令人振奋的。 上官妄尘眸光一喜,回头,却不由的一惊。 因为在她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间,不由得想起恍若天人这个词。 第77章 给我等着 男人很高,一身白衣如雪,衣袂被从窗口进入的风吹得飘飘而起,墨黑的长发被一个发冠挽起,发梢一直垂落到腰际,发冠中央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折射出淡淡的清辉。 他的肌肤如象牙一般光洁干净,不见丝毫瑕疵,黑如濯石的瞳眸变幻莫测,绞着让人看不透地光,薄凉的唇瓣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凌厉而又震慑人心的气质。 今天的他没有带面巾,不过他的脸却也是上官妄尘没有见过的,若如不是他的声音熟悉,上官妄尘绝不相信面前的这位翩翩公子就是尚山。 他的气质和尚磷的气质完全就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倒是和帝王有几分相像,但是相貌又差很多,虽然这个尚山很好看,但是心里总觉得他跟帝王比起来似乎还差那么一点。 上官妄尘有一瞬间的晃神,难道是她搞错了吗?尚磷不是尚山?她没有注意到,尚山一出现,酒楼中的许多目光马上就被吸引了过来。 “没想到上官公子来的这么早。” 忽略掉上官妄尘的迟疑和周围那些惊艳的目光,尚山步履轻移,在上官妄尘的对面坐下,主动和上官妄尘打招呼。 在他走动的瞬间,衣袖带风,拂过上官妄尘的鼻尖,又是那种好闻的浅淡薄荷清香。 上官妄尘收拢了心思,面纱下的唇弯了弯,眸中逸出笑意:“尚公子相约,我自然要早点来,不 能让尚公子在这儿等着。” “有心了,在下还以为,上官公子忙着和尚阁老打赌的事情,都不一定有时间出来赴约了呢。” 上官妄尘一阵错愕,这才从尚山的口中得知,她和尚阁老打赌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上元帝都,那个特别的赌注更是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好奇到底谁会赢,甚至上元各大赌坊都开了盘口,赔比高达一赔一百。 但是,在街头流传的关于打赌的起因却是五花八门,有的说是宫中有后妃秘密制作帝合香,对帝王的身体造成了伤害,太后大怒,才让久退朝堂的尚阁老负责调查,可是三王爷年轻气盛,又刚刚从妍蚩回来,想要和尚阁老争抢一个表现的机会,在上元朝堂站稳脚跟。 也有的说是三王爷被发现有联合宫女使用帝合香引绣皇上的嫌疑,皇上生气,却又碍于三王爷的王爷身份,不好处置,就让前任老丞相负责查清此事,而三王爷为了撇清嫌疑,就和尚阁老打起了赌。 反正是众说纷纭,各种各样离谱的说法都有,但就是没有真正的说辞,而且上官妄尘还发现,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无论哪一种都没有涉及到尚阁老的女儿尚玫。 好像帝合香这一事件和尚玫任由任何的牵连一样。 皇宫中发生的事情,不到一日的时间,竟然能够在上元帝都坊间宣传的这么快,而且每一种说法几乎都是在贬低针对 她。 把她描述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刚从妍蚩回来,就开始深沉算计,在朝堂中谋划政权的腹黑皇子。 而且,这些说法还都巧妙的避开尚玫,和什么身孕、堕胎、昏迷,完全没有一丁点的联系。 很明显,这宣传的速度和宣传的方向,就是背后在有人策划。 这样的策划,既想要掩盖住尚玫未婚先孕的真相,营造一种她上官妄尘就是一个深沉狡诈的腹黑皇子,然后还要把她和尚阁老打赌的事情告诉百姓,博得巨大的关注,等到尚阁老赢得这场打赌的时候,再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让上元所有的百姓看她上官妄尘的笑话。 呵,还真是够狠的,既要抹黑她,还要把她逼上绝路。 只是,她上官妄尘就一定会输吗? “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上官公子竟然还有心情关心杨府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担心自己会输给尚阁老吗?” 尚山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送到唇边喝了一口,却又忍不住皱了皱眉,把茶杯放下。 “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这件事情不但关乎到我自己的清白,还关乎到危害我皇……”上官妄尘说到一半,想到在这种场合不应该称帝王为皇兄,临时改了口,“危害我兄长身体健康的背后势力,所以我一定会查的清清楚楚。” “至于那些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终究是会为 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上官妄尘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尚山。 她想来想去,会在帝合香这件事上针对她的人也就只有尚阁老,亏得在太医院的时候,尚磷那样说,她还想着,只要尚阁老不再过分,就算是到最后她赢了,她也可以考虑放尚阁老一马,现在想来,她真是太天真了。 尚阁老既然这样污蔑他,抹黑她,那她也就不用再客气了。 尚阁老这种人,只顾自己的面子,心思刻毒,连自己女儿的死活都不管,又有什么值得同情的?若不是害怕伤害到尚玫,她真想马上冲出去,告诉那些无知百姓,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 只是尚玫毕竟无辜遭罪,关乎女儿家的名节,她不能乱说。 心中潜意识地将眼前的尚山当成是尚磷,又绞着对尚阁老的气,上官妄尘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动作极大的端起面前放着的茶杯,微掀了轻纱,上官妄尘猛地仰头喝了一口。 “喂,别喝。” 尚山不料上官妄尘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看她忽然端杯喝茶,一惊,猛地站起身伸出手去,想要阻止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上官妄尘猛地吞了一大口,不过下一秒,又“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 尚山本来是站起了身子,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伸出,想要把她手中的被子夺下来,可是没有抢到,又不及坐回,上官妄尘就一口茶水全喷到了他的脸上和 衣服上。 当然,她自己用来遮面的轻纱也未得幸免,沾了茶水的轻纱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脸上嘴上。 深褐色的又酸又苦的茶水顺着男人光洁如细瓷的脸颊流淌下来,上官妄尘一瞬间都傻眼了,直到窗外的风吹进来,她戴着轻纱的脸一阵凉,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对……” “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唇口一张,道歉的话还未出口,对面的男人蓦地一拍桌子,冷叱出她的全名。 上官妄尘只觉得自己扶着桌子的手倏然一麻,被男人那森冷如霜的眼神,寒到极点的声音吓得心惊肉跳。 “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上官妄尘方才心中的不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此刻全都变成了畏惧和怯懦。 不过,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鬼知道,这个什么欢喜烟家的破小二给她上的这是什么茶,茶水凉就不说了,还又苦又酸,一股怪怪的味道,她不吐才怪。 男人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把茶水喷在他的脸上,简直就是不要命了,眸中冷色不简,他厉声,一字比一字沉,“上官妄尘,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 看着他的样子,上官妄尘有些怕了,刚刚掏出了手帕,准备递给他,却又弱弱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你要做什么?” 男人也不跟他解释,一抬手,粗暴的夺过她手中的帕子,在自己脸上擦了一下,烦躁不堪地转身就走。 第78章 气多伤身 “喂,你这就走啊?”上官妄尘急追,“我们还没有说正事呢。” “说什么正事?”男人顿住步子,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冷冷道。 “当然是你约我出来要说的事情啊。”此地人多眼杂,上官妄尘也不便直接说出杨文昌的名字来,便含含糊糊地说道。 尚山却是一声冷斥:“我有说过约你出来是要说什么事情吗?心情不好,耍你而已!” 说完,他头也不回,转头就走,他现在就是心情不好,不,也不是心情不好,而是心情极度不好,吐他一脸的脏水,还想在谈正事,谈什么谈?跟这样蠢笨的人合作,他迟早得气死。 当初他怎么就一时心软,想着要让上官妄尘参与到扳倒杨家的计划当中了呢?真是个愚不可及的决定,这个笨蛋除了会拖后腿闹笑话之外,还会做什么? 甚至她的身份都是可疑,说不定真的就是妍蚩或者真正的上官妄尘派来的细作呢?哼,早知道,太后当初试探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帮她,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让太后去折腾好了。 这样的一个蠢货,还能做什么? 担心她和尚阁老的打赌会输,他今天竟然还把温翘送到三王府去,呵,早知道就不送,她爱输就让她输去,反正到时候丢人的也是她,跟他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尚磷,不是说 不认识人家吗?第一次见面就眉来眼去的,还在宴席散了之后和人家聊那么长时间,既然是第一次见面,又有什么可聊的?担心帝合香在他的身上起作用,难道就不担心在尚磷的身上起作用吗? 心中越想越觉得烦躁,他迈开大长腿,步履如风,几步就冲出了欢喜烟家。 “喂,你怎么能这样,我们说好的。” 见他如此,后面的上官妄尘也急了,没有了什么害怕,也顾不上什么人多不人多,她拔腿拨开围观看热闹的人,一路跑着追上去,展臂拦在尚山面前,气喘吁吁,吹得沾了茶水的面纱在她脸上一起一伏。 “那个什么……君子一言,死马难追,不对,是驷马难追,你都承诺过了,不能临时反悔。” 男人深沉如海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臂上,一寸寸地顺着移动,最终落在她的脸上,与她对视,上官妄尘发现,男人的深邃莫测的眸子在她说完那一句驷马难追之后有什么东西在眸底翻涌。 “让开!” 无视掉她所有的话语,男人只漠然冷郁的吐出了两个字。 上官妄尘心间一抖,在对上他的瞳眸的时候,有一刹那的喊从心头直扩散到四肢,但还是倔强的张开双臂,拦在他的面前,“我不走!” “滚!” 男人眸底翻涌的暗潮终于勃然爆发,声音已经冰冷到了极 点,伸出手臂随随一挥,上官妄尘就被轻易地推到在地。 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上官妄尘,男人拨开围观的人群,拂袖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热热闹闹地帝都大街上。 上官妄尘坐在街心,听着耳边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心口不断波动的委屈夹杂了怒气冲上来,霍然站起,恶狠狠地吼道:“你们看什么看?没见过兄弟吵架的!” 说完,她掉头一转,迈开步子,竟是气呼呼地又冲进了欢喜烟家。 进门之后,上官妄尘二话没事,目光直接在大堂中扫射,这家酒楼也不是特别的大,而刚刚那个小二又是让她印象深刻,所以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端着托盘,给客人上酒菜的小二。 目光沉沉,她拾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待那个小二将客人的酒菜端到桌上放好,上官妄尘神情一冷,一个箭步冲上去,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她一把抄起小二的衣领,拳风呼呼,砸到小二的眼窝上。 “啊!” 那小二惨叫一声,猝不及防,都被上官妄尘一拳给打傻了,听到周围的人惊叫,他才回过什么,一边在上官妄尘手下挣扎,一边怒气冲冲地瞪视着上官妄尘,“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上官妄尘冷笑,“给你这种势利眼的小人一点教训。” “你,你敢?”那小 二虽然有些震慑于上官妄尘眼中忽然迸射出来的凌厉气息,但看对方不过是个文文弱弱的瘦小书生,而且这还是在自家店里,店中养了那么多的打手,他又岂会吃亏? 遂一边抓住上官妄尘的手腕,准备挣脱她的钳制,一边扭头对着后厨大喊:“掌柜的,不好了,有人来砸场子了。” 他的话音方落,从后厨的小门里就冲出来五六个手持水火棍的彪形大汉,一看就是这家酒店专门养的大手。 上官妄尘微愕,眉心轻拢,这打手服务如此周到迅速,看来这家店平时也不少欺压来这儿吃饭的没有权势的普通百姓了。 错神之间,那个店小二已经挣开了她的钳制,一招手,那几个大汉就抄着家伙朝上官妄尘冲了过来。 上官妄尘嘴角一勾,右腿快速一抬,“唰”地一声,从靴筒中抽出流光闪闪地红色短剑,作势迎上攻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和那些大汉交手,眼前蓦地一道倩影轻晃,有一人拉着她迅速后退,避开了那些大汉,檀口轻启,巧笑连连:“哟,这明明是个吃饭的地方,各位爷怎么都这么大的脾气?这气多了可是伤身呐。” 女人娇媚软绵的声音如烟如雾,在耳畔缠绕不绝,上官妄尘蹙眉,不用看,她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温翘,只是她没有想到,温翘竟然 会有这么快的身法,不过弹指直接,就携着她退开了那些大汉的攻击圈子。 一群大男人正要和上官妄尘发作,忽然见到眼前清影一闪,多了一个娇娇俏俏地美丽女子,温温柔柔地对他们笑着,不自觉地都愣住了。 就连围观的人都完全忘了他们原先是准备看打架的,转而把目光和心思都集中在了这个忽然出现的美貌女子身上。 温翘松开了上官妄尘的手腕,莲步轻移,婷婷袅袅地向着那被打的小二和那群打手走过去,她美眸如秋波,凝着关切和温柔,眼角的月牙儿透着高贵和神秘地气息,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走到那小二的面前,忽地抬起柔荑,轻轻抚上小二被上官妄尘一拳打的青乌了的眼睛,语声柔柔:“我家兄长不懂礼数,竟然把官人打的这么重,官人痛不痛?要不奴家帮你吹一吹?” 温翘语声温软,纤指若水,小二被她揉着眼眶,心都化了,嘴角的口水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哪里还会拒绝她。 温翘呵呵轻笑,檀口轻动,呵气如兰,一股馨香瞬间萦上店小二的鼻端。 周围的人见温翘如此大胆狂放,虽然不少的正人君子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但心里却痒痒的不得了,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受伤的店小二。 “公子还痛吗?”温翘松开手,笑着问。 第79章 害人无形 店小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翘,连连摇头,刚想说不痛,却忽然觉得胃中一阵翻涌恶心,竟自压抑不住,“哇”地一声躬吓身子。 而温翘早已身形一闪,快速退开。 一个令人反胃的腥臭味马上在空气中四散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众人先是一愕,随机便反应过来,是那个被打的小二吐了,而且他吐出的还是散发着浓浓恶臭的黑水。 “啊!” 地上让人恶心的黑水肆意流淌,人群中传来一声声尖叫,众人纷纷捂住鼻子远远退开,一脸嫌恶的看着那个仍旧狂吐不止的店小二。 可是那股恶臭味道特别浓,而且还蔓延的特别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整个酒楼都臭了,不但大堂里的客人跑的干干净净,就连二楼雅阁里的客人都被熏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在后院的掌柜听到前面传来的尖叫声,推门走了进来,可以一走进杯盘狼藉的大堂,就不由得捂着鼻子尖声跳了起来,指着那个还在吐的小二。 “太恶心了,你为什么那么臭!把老子的客人都吓跑,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店小二弯着腰,涨红着脸,口水狂泻,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想张口解释都出不了声。 掌柜的想再骂,却实在是被熏得 受不了,捏着鼻子,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酒楼的大门紧闭,片刻前还人声鼎沸的大堂转眼间就剩下小二一个人,可是酒楼的门口却被围观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你们欢喜烟家也太恶心了吧?” “我们是来吃饭的,可不是让你们催吐的。” “就是就是,害得我们饭没吃成,还被恶心了一把。” “你的赔偿我们。” “赔钱!赔钱!” 里面传来的呕吐声仍旧不止,掌柜的被一群食客包围着,都快哭出来了,这些食客委屈,他还委屈呢,他好好的声音被搅乱了不说,还得赔偿这些食客,更难受的是,大堂被小二吐的一屋子臭味,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散去,那些地板什么的,估计还的重新换掉。 赔死了!赔死了! 温翘拉着上官妄尘一路小跑,一路狂笑不止。 咯咯咯地笑声配合着温翘头上的金铃,在上官妄尘的耳边奏成一曲欢快的韵律。 “那个小二为什么会吐?而且还吐地那么臭,那么恶心。” 一想到那个小二当众狂吐,熏走了欢喜烟家的客人,不但丢了人,而且肯定还会受到掌柜的重重惩罚,必定再不能在欢喜烟家待下去,而且有了这个黑历史,他以后出来想再去其他的店铺工作,恐怕也不容易了吧 。 哼,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人那么傲慢,狗眼看人低。 上官妄尘忍不住地高兴,却又有些奇怪,隐隐地,她觉得那小二的症状似乎和温翘有些关系。 因为,在那小二吐之前,温翘好像就是算准了时间,快速地从小儿面前撤开,回到她的身边。 停住步子,她扭头看着温翘。 温翘也停住,却不答她的话,止了笑声,眉眼盈盈地望着她。 “是不是你做的?” 上官妄尘抬起一根手指,凑到自己的脸颊边,指了指温翘的鼻子。 温翘那一双摄魂夺魄的桃花眸子凝着她,抿嘴一笑,忽地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王爷,你的面纱脏了,等回去,奴家给你洗一下。” 说完,她也不等上官妄尘的反应,袅袅娜娜地一转身,甩着水蛇细腰,迤逦前行,垂于腰下的长发随着她的走动而摇摆,两颗金铃在那一片墨黑之中闪闪烁烁,晃花了眼睛。 上官妄尘抿了抿唇,跟上去,擅于制香者,必定也是善于用香者,这世间既然有能魅惑人心的帝合香,当然也会有其他一些千奇百怪的香料。 温翘既是帝王派到她身边的调香师,其技术自然非凡,能够制出让那店小二呕吐出黑水的香料,也不足为奇。 店小二之所以中招,必定是刚才 温翘上前给店小二吹眼睛的时候吹出了毒香,店小二和她离得那么近,吸入毒香,才会发作那么快。 这个温翘,当真是了得,不但善使自己妖娆美丽的外貌,让人卸下防备,竟然还能把毒香藏入口中,害人于无形。 若是这样的一个人有心害她,她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还有一点让她疑心的是,温翘是如何知道她在欢喜烟家的呢? 她出门之前可是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就算是释昀,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温翘在欢喜烟家遇到她,到底是巧合,亦或是跟踪呢? 上官妄尘这样一想,攥了攥手心,不禁觉得后背发麻,以后,她对这个温翘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三王府,上官妄尘低着头,轻撩衣摆,拾阶而上。 “王爷,你可算回来了,属下正准备出门去找你呢。” 她的脚刚刚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就听到释昀的声音在她面前激动的响起。 她抬起头,还未问释昀是有什么事,一旁的温翘很是知趣地对她鞠了鞠身子,退了下去。 “有事吗?” 看温翘走远了,上官妄尘才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问释昀。 释昀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王爷,属下想起来撞您的那个宫女是谁了。” “ 谁?”上官妄尘的眸光一亮。 “就是珍妃娘娘之前的侍女,翠屏!”释昀出声。 上官妄尘顿住步子,经过释昀这么一提醒,她终于想起来,在她刚刚从妍蚩回来,尚在昏迷,被珍妃的红嘴相思鸟啄醒,最先冲进来与她纠缠,后来又被帝王处理的,正是珍妃身边那个叫翠屏的婢女。 只是,那天之后,翠屏被珍妃带走,她就再也没有在珍妃身边见过那个婢女,也不知道后来珍妃是怎么处理的。 也难怪,她看着翠屏眼熟,却死活想不起来是谁,原是在将近一个月之前见到过一次。 帝合香那般珍贵稀有,翠屏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她的手上又怎么会有帝合香呢? 所以,翠屏的背后必定还有什么人,而她的直系主子珍妃,势必脱不了干系了。 “王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看上官妄尘长久凝立不语,释昀犹豫了一下,关切地问道。 “好好休息。” 沉吟了片刻,上官妄尘吐出四个字,拾了步子,优哉游哉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夜,如约而至。 厢房内,一灯如豆。 上官妄尘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手里捧着一卷书,定定地看着,不时地又抬头瞥一眼窗外的明月,好半天也没翻动一页,倒是长长短短地打了不少的哈欠。 第80章 随她折腾 “王爷,您要是困,就先去睡吧,书可以等到明天再看。”碧纱铺好了床,端着银烛灯台朝她走过来,将她的书桌这里照的更亮了一些。 “没事,你先睡吧,我不困……” 上官妄尘一句话没说完,又抑制不住地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碧纱在一边苦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将手中的烛台放下,对着上官妄尘躬了躬身子,“那奴婢先告退,王爷也早些休息,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唤奴婢一声。” “嗯,好。”上官妄尘点点头。 碧纱走了之后,上官妄尘终于“啪嗒”一声,将书本扔下,一手托着脑袋,仰头看着窗外,睡眼朦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窗外传来一声微弱的鸟鸣,落在上官妄尘耳朵里,却像是打了一个惊雷,她蹭地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膝盖却猛然撞到了书桌腿上,痛地她直冒泪花。 “三王爷?” 那一声鸟鸣过后,窗边蓦地黑衣一闪,一个高高大大地男人落到她的窗前,一眼看到上官妄尘痛苦咧嘴地样子,不禁微微一怔。 “没,没事。”上官妄尘吸了一口气,随手在膝盖上揉了一下,一手撑住书桌,把脑袋凑到窗前,急切地问:“怎么样?” “属下已经查清楚了,上次珍妃娘娘将翠屏带回宫之后,打了她二十大板,关了几天,就给送到浣衣局去了。”蒙面黑衣的隐卫将自己打探到 的事情如实禀报。 “浣衣局?”上官妄尘皱了皱眉,有些意外,今日想到珍妃可能跟帝合香有所关联,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才会想到动用帝王给她派来的人马,也就是原本贴身保护帝王的一队隐卫。 只是,翠屏既然已经调到了浣衣局,那她所拿的帝合香又是从何而来呢? 不行,看来她的亲自去看一看,找翠屏问个明白,可她若是贸然带人前去搜查,找不到帝合香,翠屏必然会抵赖。 捏了捏下巴,上官妄尘垂眸思考了片刻,低声吩咐,“你去帮我找身夜行衣来,我们现在就去一趟浣衣局。” 黑衣人的眼波轻动,却也没有问什么,爽快的应了一声,便飞身离去。 夜虽漆黑,但帝王的裕清宫中却是灯火通明,苏总管执着拂尘,带着几个小太监在门口守着,老态的眉眼之中已经浮现出了疲惫的神色。 夜已经深了,早该是休息的时刻,可是殿中的帝王仍旧伏在龙案边,认认真真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当然,那些奏折并不是每一本都写着事关紧要的国情,总有一些官员,出于对帝王的仰慕崇敬,或是想让帝王留个印象,写着一些溜须拍马,不痛不痒的话语,但纵然如此,帝王还是会每一本都看看,批阅一下。 身为睥睨天下的皇者,尚且不敢松懈,他这个做奴才的又岂敢有丝毫的怠慢。 只是…… 敬事房每日送绿头牌过来,帝王已经有好多日未翻,长此以往下去,就算各位后宫的娘娘不敢说什么,太后也必会看不过去吧。 毕竟,帝王如今都二十一了,却还没有子嗣,比帝王还小的五王爷六王爷,孩子都两三岁了。 更漏渐深,看了看内殿仍旧埋首伏案的人,耳边响着细细碎碎的落笔声,苏总管眼帘动了动,缓缓拾步走入,轻声提醒道:“皇上,夜已深了,该就寝了。” 帝王闻声,手中朱笔终于顿了一下,抬头,“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苏总管迟疑了一下,还是躬身退了出去。 帝王扭头瞥了一眼更漏,修长俊秀的手指捏了捏隐痛的眉心,这才站起身来,在室内随随走动着。 窗外隐隐传来簌簌而动的风,帝王正在移动的脚步蓦地一顿,身子不动,衣袖翻飞,一股疾风从袖中翻卷而出,将窗户打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窗开之后大概有一瞬间的寂静,空气中便有一股异流涌动。 熟悉的感觉,帝王不动,一道黑衣蒙面的人影轻飘飘地飞了进来。 “皇上,三王爷已经确定了帝合香和珍妃娘娘的婢女有关,正准备带着属下夜探浣衣局。”黑衣的狱蓝对帝王禀报着上官妄尘查案的进展。 说实话,三王爷的速度还是挺快的,竟然能一下子就把矛头对准到珍妃这里,要知道,帝王之 前让他们调查上元最大的香料铺的时候,他们可是暗中足足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隐约查到珍妃似乎和此有关。 三王爷竟然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有了基本的方向。 尚阁老那边,怕是还没有什么头绪吧。 当然,因为之前就调查过,狱蓝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可是帝王不让他告诉上官妄尘,他也就不能说。 还以为帝王听了他的话,会对上官妄尘稍加赞许,没想到帝王却是一声轻嗤,俊美如俦的脸上透出丝丝冷冽:“不过是做些无用功。” 狱蓝微愕,但却垂首侍立,并不敢出声询问。 帝王淡淡扫了他一眼,负手在内殿中徘徊踱步,鎏金冠冕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敲击,发出细细碎碎地声音,像是在给狱蓝解释,又像是心中不屑,单纯地对上官妄尘的行为做出评价。 “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珍妃和翠屏都不是傻子,难道还会把帝合香藏在身边等着她去查不成?” 狱蓝恍然大悟,不禁脱口:“对啊,此事轰动京城,真正握有帝合香的人肯定也知道了,不但珍妃会有所收敛,恐怕……” 狱蓝皱了皱眉,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晃动的珠串后,帝王黑如濯石的重瞳深处闪烁着变化莫测的光,这一下子,不但珍妃会有所收敛,那藏在杨家背后蠢蠢欲动的实力肯定也会提高警惕,想要把他们引出 来,又难了许多。 今日上午在欣芝园的时候,他不愿意让尚阁老和上官妄尘打赌,亦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这两人打赌,就难免将尚玫和帝合香的事情抖露出来。 没想到,尚阁老倒是先行一步,坊间那么多传言,完全无关于尚玫,就连帝合香这么隐秘的东西,风头都被打赌一事压下去了。 “皇上,要不要提醒一下三王爷?”狱蓝想了一下,出声问道。 “不必,且随她去折腾。”帝王声音冷冷地,一想到上官妄尘吐了他一脸茶水,他还是满心的不悦,他倒是想看看,任着她闹腾,她能闹腾出个什么结果来。 “是,属下告退。” 狱蓝低头应了一声,足尖一点,从窗口掠了出去。 上官妄尘这一次在房中等了没有多长时间,那个黑衣蒙面的隐卫就带着一套夜行衣,折返了回来。 上官妄尘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在屋中把衣服换了,竟意外的发现,黑衣人带回来的这套夜行衣和她的身量正好相符,她都有点怀疑,这衣服是不是提前给她准备好的。 心中记挂着帝合香的事情,她也不敢磨蹭,换好了衣服之后,就吹熄了灯烛,越出窗子,随着黑衣人前往皇宫。 一跃上屋顶,上官妄尘才发现,这夜里的风好大,好冷,尤其是穿行在高高的屋顶上,几乎没有什么遮挡,冷风全顺着领口灌进她的脖子里去了。 第81章 乱了谁心 夜行衣的衣角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风刀更是毫不客气地切割在她的脸上,纵然隔着一层面巾,仍旧是刮得人肌肤生疼。 偏偏走在她前面的那个黑衣男人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就算是有强风阻挡,脚下步伐不停,比她快出许多。 没有多大一会儿,上官妄尘就被他甩出十几丈的距离。 似乎也是感觉上官妄尘被自己甩的原来,那男人在一处屋脊上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上官妄尘的方向,耐心地等着她。 “走吧。” 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上官妄尘一口气儿没歇,便干脆利落地对那人说道。 夜色下,那黑衣人却没有动,仍旧站在高高低屋脊上,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她,他那双如墨的瞳子,在夜色下散发出幽幽异色。 上官妄尘一瞬间竟然都有些晃神,黑衣男人此刻的气场似乎教先前不同了,竟是冷冽霸道了许多。 上官云峥的隐卫还真不是盖的,这随随便便拉出去一个,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上官妄尘心里暗暗地想着,却又奇怪地止步仰头:“怎么不走了?” “过来!” 黑衣男人简短地吐出两个字,语气如风中浮冰,霸道干脆而又冷硬果断,不容拒绝。 上官妄尘小脸微微一僵,片刻间,她竟然有眼前男人就是上官云峥的错觉,这种霸道 强势的语气,实在是太像了,但这种语气也是她所不喜欢的。 何况,这个男人不过是上官云峥送过来,协助她调查帝合香之案的,她凭什么就要服从他的命令? 心中绞着不悦,她站在原地,就是不肯过去。 黑衣男人皱了皱眉,似乎并没有多好的耐性等着她,蓦地一扬衣袖,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衣袖中席卷而出,缠绕住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还未做出什么反应,身体已经朝着男人的方向扑了过去。 “你做什么?我的脸好痛。”小脸铿然一下撞在男人的胸口上,感觉到男人的两只大手,一只落在她的腰上,一只落到她的后脑上,用力的将她按向自己的怀中,上官妄尘就有些着恼了。 这样你就不冷了。 男人的眼波动了动,落在她后脑上的手掌不自觉地松了几分,淡淡地开口:“你的速度太慢。” “我就算慢也不需要你这样。”上官妄尘羞恼的喊起来,抬手落在男人的胸口上推他。 “你风寒刚好,别闹。” 男人已经揽着她,足见轻点,身形在黑暗中极速穿梭,低醇磁性地声音响在她的头顶,被冷风撕扯的有一些模糊,竟似有着熟悉的感觉,带着几许脉脉温情地味道。 上官妄尘有一瞬间的走神,脑海中蓦然显现出某个男人的一张脸。 心 跳在呼吸见骤然提速。 不行,她都在想什么? 她的脑袋在男人的怀中稍稍一动,冷风透过男人衣袖间的缝隙吹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她怎么可以让一个男人抱在怀中呢? “喂,你放开我,我要自己走。”上官妄尘在他的怀中一边嚷着,一边挣扎着想让他放开自己。 “穿的那么少,你不怕冷了?”男人的声音中噙着一丝淡漠的凉薄,却仍旧往前走,并不肯将她松开。 “我……我冷,但是你是一个隐卫,我是一个王爷,若是让人知道本王像个女人一样被你抱着,本王还怎么见人?” 上官妄尘一边推着他的胸口,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和他保持距离,一边绞尽了脑汁想借口,她当然冷,但是她总不能跟男人说她是个女人,所以才不让他抱? 听到她的话,男人冷毅清俊的眉目竟然柔和了几分,黑色面巾下薄凉疏离的唇角悄悄地勾起了一抹微弧,深远地眸子直直地望着夜色中未知的前方,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微沉了下颌,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吐出了两个字。 “是朕!” 他的声音很轻,机会是霎那间就在夜风中消弭,但那温热的气息却在上官妄尘的耳边盘旋了许久,她的身子一僵,停止了手上挣扎的动作,隔了好一会儿,才扬起头,看 着男人线条完美的下巴。 “皇兄?” 她试探着喊了一句,却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被乱乱的心跳声给淹没了。 “别说话,一会儿就到了。”上官云峥落在她后脑上的大手稍稍用力,就将她的小脑袋扣在了自己的怀抱深处。 上官妄尘彻底僵硬了,任由上官云峥抱着,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体温透过衣衫打在她的脸上,强烈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 他竟然抱着她? 上官妄尘长睫轻颤,做梦都不曾这么美好过,美好的那么不真实,她闭上眼睛,小手带着试探的意味,慢慢地从他的胸口上移开,动作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动什么。 上官云峥无声地勾了勾唇,脚下步履生风,没有任何的反应。 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上官妄尘抿了抿唇,耳根子烫得要着火一样,小手慢慢游走到他的后背,将他抱住。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就一直睡着吧,不要醒来。 贪恋着男人身体的温暖,上官妄尘既满足又兴奋,忽然就希望从三王府到浣衣局的距离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是再长的路,终究还是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何况上官云峥轻功极高,就算是抱着一个上官妄尘,速度仍是堪比良驹,没有多长时间,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一纵,就落到了皇宫浣 衣局的屋脊上。 感觉到耳边的呼呼风声没了,男人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可是落在她腰上和后脑上的手却似乎没有动。 是到了吗?可是男人怎么不喊她?也不松开她? 上官妄尘闭着眼睛纠结了一下,眼睫轻颤,她偷偷地将右眼咧开一条缝,准备观察一下四周。 可是眼帘刚刚打开,就撞入男人深不见底的眸中。 这个男人竟然正在低头俯视着她! 上官妄尘呼吸一滞,吓得赶紧松开男人,从男人身上跳开。 而上官云峥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睁开一只眼睛偷窥,有一种做贼被捉的感觉瞬间在心头蔓延开来,他微微一怔,松手。 上官妄尘的身子就朝着后面弹了过去。 可是,他们现在是站在屋脊上,不是平地。 “小心!” 瞥见她一脚踏空,上官云峥低低一呼,立即上前一步,一伸手攥住她的腕子,朝自己这个方向拉过来。 上官妄尘就再一次跌入了男人的怀抱。 出于求生的本能,上官妄尘小手往前一抄,精准无误地抱住了男人健硕的腰身,下巴则抵在了男人的胸口上,一双水眸惊魂未定,闪闪烁烁地仰头看着男人。 男人同样低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深深地焦灼缠绕在了一起,就如两人此刻的心跳,紊乱失衡,分不出,究竟是谁的心乱的更多一点。 第82章 这是调戏 逆着琥珀一样醉人的月色,上官妄尘只能看到男人飘摇的长发下,一双幽深瞳眸翻涌着比黑夜更深沉的颜色,却看不懂那其中复杂的看不到底的光。 伴随着起起伏伏地喘嬉,她的下巴不停地在他的胸口起起落落,一双美丽的眼睛闪着湿漉漉的光,好像是一头惊魂未动的鹿。 那一刻,他忽然忍不住,大手摩挲过她蒙着黑色面巾的脸颊,心头一动,低下头去,吻上了她的眼窝。 在他的唇隔着面巾落下来的那一刻,上官妄尘惊恐的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冰冷的唇隔着凉滑的绸料落在上官妄尘薄薄的眼皮上,是灼心的滚烫,激的她的身体一阵战栗,完全懵住,连呼吸都忘记了。 “白痴!” 感觉到她停止了呼吸,男人的唇在她的眼皮上稍作逗留,便收了回来,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鼻子,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不似平常的愠怒讥讽,这两个字到似突然染上了逗弄调戏的色彩。 连上官云峥的眸中都浮上了浅淡的笑意。 男人白净的手指松开了她的鼻子,上官妄尘才终于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魂魄重新回到躯壳中,但身子却是软绵绵的,上官云峥一松开她,她就踉跄着要倒。 上官云峥一惊,赶紧又去伸手扶她。 “皇兄,你……” 上官妄尘却猛然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手从他手 中抽出,稳住身子,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天呐! 这个男人刚才竟然亲了她,竟然亲了她!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啊! 他们是兄弟啊!不,是兄妹啊! 她强硬地把这些理性的思维灌入脑中,可是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心底隐隐要蹦出来的小雀跃,疯了疯了,这真的是疯了,上官妄尘又羞又急,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亲她,怎么可以把她好不容易掐死在心底的小牙儿再复活。 不行。 她转过头去,迎着冷冷夜风,想让自己焦躁灼热的情绪平稳下来,可是那风吹在她的脸上都变成了热的,就好像男人方才喷洒在她额头上的浅浅呼吸。 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冲动,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半晌,竟也没有作声,过了好长时间,才沉沉地吐出一句:“下去吧。” 上官妄尘这才转过身,随着男人,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夜已经深了,整个浣衣局的大院都是静悄悄,劳累了一天,明天还有许多的活要做,宫人们得了空闲,便早早地睡下。 一排宫人们居住的厢房,上官妄尘打眼望去,只有两个厢房的灯还是亮着的,想是屋中的人还在灯下忙着什么。 上官妄尘轻轻拢了一下眉心,这么多房子,她怎么能知道翠屏住的是哪一间? 心思犹疑间,抱着一点点毫末的 希望,上官妄尘转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男人,稍稍掩去了眸中尴尬,她轻声问:“你知道翠屏住在哪儿吗?” 本来,上官妄尘也觉得男人知道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人家是皇帝,整日关心国家大事都忙不过来,又怎么会在乎浣衣局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宫女呢? 她这样问,也不过是没有主意的情况下随口一问。 哪知,帝王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并随随地朝着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那边。” “你知道?” 上官妄尘错愕失声。 男人却只是“嗯”了一声,并不多做解释,拾步就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走,那样子,竟是格外熟悉的,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来。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去。 一路紧跟着男人,上官妄尘在一件乌漆抹黑的厢房窗外停下,只见男人熟练的一扬衣袖,一刀白色流光从男人袖中激射而出,不过眨眼之间,就又回到男人衣袖之中,消失不见。 好快的身手! 上官妄尘暗暗一惊,却不由的想起一个人来,那人也是同样快的身法,只可惜,她今天一口茶水把那人给得罪了。 想起尚山,上官妄尘就一阵头大。 在她出身的间隙,男人已经抬手,轻悄悄地推开的窗子,闪身进入厢房,上官妄尘眸光轻动,一纵身,也跟着他进去。 因为厢房中早就熄了灯烛,所以一 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忽然从外面进来,上官妄尘的眼睛还特别的不适应。 她循着刚才男人所走的方向,摸索着走了两步,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却忽然顿住步子,并且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 黑暗之中,上官妄尘被这突来之举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来,男人却早就一把捂在了她的嘴巴上。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只能闻到男人手指上一股淡淡地气味,隐隐地有一些熟悉,但是此刻的她完全被吓住了,根本就没有脑子就来思考。 大大的眼珠子乱转,想要看一看旁边男人的表情,更想问问男人,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男人才抬手把她松开,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屋里有人。” 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而诡异,带着些许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上官妄尘先是一惊,紧接着反应过来,心口微松,又觉得男人说的这是一句废话。 这里是翠屏在浣衣局的厢房,而他们三更半夜来这儿就是为了寻找翠屏的,这屋子里要是没人不就奇怪了吗? 可是没等她轻声嗤问上官云峥,门外忽然明明灭灭,火光冲天,且传来一阵纷纷嚷嚷地脚步声。 “是这边吗?” “没错,就是看到逃进这间厢房了。” 火光透过白色的窗棂格子照进来,在上官妄尘二人的脸上落 下昏黄色的光影,在闪闪烁烁的火光中,两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是恍悟。 “中计了。” 两人齐齐脱口而出,然而想要逃走或者是躲藏,都已经来不及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门外吵吵嚷嚷的人群破门而入。 无数的火把涌入,前一刻还幽幽暗暗地厢房瞬间变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啊!翠屏死了!” 上官妄尘被刺眼的火光照的眼睛一眯,还未看清进来的都是什么人,便听到了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尖叫的声音。 什么?翠屏死了? 上官妄尘亦是一惊,放下遮挡眼睛的衣袖,不及去看门口站着那群人的面孔,她顺着众人的目光转头望向厢房里侧,只见一个身穿淡青色宫女服的背对着他们,两腿跪地,趴在床沿上,一只手耷拉着,一只手呈现往前抓的姿势,一动不动。 而在那女子的背心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在火光的照射下,那把匕首的锋刃闪着明明灭灭的光。 鲜血顺着匕首流出,在淡青色的宫女服上晕染了一大片,应该是刚刚被杀害不久的缘故,翠屏身上的血液还没有停止流动,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衣襟蜿蜒下滑,一滴滴溅落在地板上。 “你们,你们竟然杀了翠屏!” 在上官妄尘惊愕的时刻,先前发出喊叫的年长宫女忽然厉吼一声,抬手指向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 第83章 熟人作案 上官妄尘惊错在当场,刚要张口辩解,可是那个站在老宫女身边的领头侍卫一挥手,当即下令:“把这两个杀人凶手拿下。” “你们敢!” 一群侍卫拿着兵刃上前,将上官妄尘二人团团围住,正要擒捉他们,立在上官妄尘身侧的男人骤然冷叱一声,整个人身上都透露出一种穿透心肺的寒意。 侍卫们在一瞬间竟都被那种寒意摄住,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敢动。 那领头的侍卫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刺客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威势,不过片刻,他就回过神来,再次沉声下令:“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人拿下!” “本王乃上元国堂堂三王爷,你们有什么资格抓本王?” 不想在这个关头再起其他事端,而且也不愿意帝王和这些人动手,上官妄尘一把拉下脸上面巾,露出真容,厉声呵斥道。 正准备上前抓人的侍卫们听她如此说,都停下了动作,看着上官妄尘的脸,一阵惊异,堂堂三王爷,没有上边的命令,他们当然是不敢乱抓的。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纷纷回头看着领头的那个侍卫。 那领头的侍卫似乎也是一愕,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三王爷,兀自踌躇,也没了主意。 站在他身边的老宫女却冷哼了一声,浑浊衰 老的眼睛盯着上官妄尘,流露出深深的不屑:“三王爷就能够知法犯法,枉杀人命了吗?” “你,”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是有心之人布下的陷阱,如今这老宫女又咄咄相逼,背后必定是有人指使,上官妄尘目露凶悍,也不再跟她客气。 “呵!你如何知道本王是知法犯法?说本王是凶手,你有证据吗?还是你亲眼所见?没有任何证据,污蔑本王,你知不知道本王马上就可以禀报皇兄,将你满门抄斩,诛灭九族,再把你的肉一刀刀剁碎,骨头一根根拆了,丢到油锅里炸成肉丸子!” 上官妄尘瞪着一双大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字说着,再加上她情绪激动,小脸涨红,疤痕交错的脸在火光交错的阴影中更显诡异,活生生就像是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夜叉。 那老宫女本来还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底气十足,如今被上官妄尘一步步逼着,竟不由自主地后退,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那领头的侍卫最先反应过来,赔着笑对上官妄尘拱了拱手:“王爷莫要生气,这可能是个误会,属下等人在外巡视,看到有黑影翻墙而入,就追了过来,没想到到这儿就遇到了三王爷,而且……” 侍卫顿了顿,眸光看向倒在床榻边缘上的人。 上官妄 尘顺着他的目光,这才收回了心思,轻拢了眉心,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帝王,两人转身朝着床榻边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那领头的侍卫忽地一敛眸中的虚假笑意,冲那老宫女度了一个眼神,老宫女当即会意,踮着脚尖,无声的退了出去。 上官云峥上前,一手扶住倒地女子的肩膀,轻轻的把她翻了过来,露出正脸,果然就是翠屏! 上官妄尘皱着眉头,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大概,但还是伸手探上翠屏的鼻息,仰头看着上官云峥,“真的死了。” 上官云峥初步探了探翠屏身上的伤口位置和深浅,沉吟了片刻,“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致命的伤应该就是从背后刺入的匕首,伤及了心脉,尸体没有出现僵化,体温还在,血液也没有凝固,没有尸斑,死亡的时间应该就在一刻钟之内。” “不过,很奇怪。”帝王一句句说着,缓缓站直了身子,扫量着四周。 “什么?”上官妄尘问。 “你看,这房间中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床榻这边的地上和翠屏的衣服上有很多的血,而且翠屏的姿势明显正在往床榻这边走的过程中被杀。” “那也不好说。”上官妄尘摇了摇头,“万一她是在其他的地方被杀,然后被 人搬到这里来,摆出这样的姿势呢?地上虽然流了这么多的血,但是也不能保证就是翠屏的血,说不定是杀人凶手故布疑阵,用了鸡血,狗血,或者干脆就是凶手自己放的血。” “不会,”上官云峥出声否定她的猜测,“你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人的骨骼在作出一些平常会做的动作的时候,会是一种自然放松的状态。可是人在死去之后,这种状态就会发生定格,如果强硬的用外力去改变,她的骨骼和肌肉就会变得绷紧不自然。” “你刚才是不是检查过翠屏的手臂?”想到方才男人弯腰检查翠屏的胳膊,上官妄尘忍不住打断。 男人没有回答,却无异于默认,默认的结果自然就是翠屏的的确确没有被移动过。 “所以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可是我们刚刚就在屋顶上,既没有听到翠屏喊救命或者惨呼的声音,更没有看到有人进入浣衣局,甚至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看到有人离开浣衣局。” “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奇怪的地方。”在房中踱步的上官云峥听着上官妄尘的话,忽然顿住步子,回头望向她,一双漆黑色的眼睛里竟然隐隐闪着期许的光芒。 上官妄尘迟疑了一下,忽地眸光一亮,大声道:“翠屏没有喊叫,没 有防备,背对着杀她的人,说明此人和翠屏是熟识的,而且翠屏必定还是信任他的,我们没有看到人进来,也没有看到人离开,说明此人就在浣衣局。” 上官云峥眸中闪过一抹赞许,勾了勾唇,淡淡说了一句:“你比以前聪明了一点。” 一群侍卫听着上官妄尘和那个黑衣蒙面人的推论,虽然不知道这个蒙面人是谁,但仍旧不禁暗暗赞叹钦佩,如今已然有了定论,想要找到那个行凶的人,应该也不困难了吧。 然而,领头的侍卫听着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交谈,眸底不禁划过一抹焦急和阴骛之色。 上官妄尘,你别得意,现在你说的越有道理,一会儿就让你栽的更厉害。 “麻烦你现在就去召集浣衣局所有的人,让他们在大院里等着,本王一会儿要过去盘查。” 领头侍卫兀自陷入自己的情绪,却听到上官妄尘忽然对他下达命令,愣神了一下,赶紧拱手领命。 “是!” “不必了,凶手就在眼前,何必再去盘查?”领头侍卫带着侍卫们,还未走出厢房的门,一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就蓦然从门口的方向传了过来。 上官妄尘循声望去,忍不住皱了皱眉。 是尚阁老,他怎么会深更半夜的来这里? 第84章 杀人灭口 “尚阁老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凶手就在眼前,难道你就是凶手不成?”一看到尚阁老那张绵里藏针的脸,再想到帝都盛传的风言风语,她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说起话来也就不跟他客气。 “你!”尚阁老一进门就被上官妄尘怼的接不上话,胡子气的直翘,但不过转瞬,他又呵呵冷笑起来:“三王爷,明人不说暗话,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又何必要在这里血口喷人,凭空污蔑老夫的清白?” “本王做了什么?”上官妄尘一脸懵怔,尚阁老是明显的话里有话。 尚阁老一声冷哼,扬了扬衣袖,手中隐约攥着一个什么东西,“上官妄尘,你别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勾结宫婢,使用帝合香,试图引绣皇上,祸乱朝纲,如今阴谋败露,你就杀人灭口,害死了宫婢翠屏,现在被人发现了,还想在浣衣局随便找个替死鬼吗?” 尚阁老一声声质问,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那样子,就好像他真的亲眼看到了上官妄尘杀人灭口一样。 “尚阁老,你就算是想要赢了本王,掩盖自家丑闻,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地全诬赖到本王的头上吧?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你什么时候看到本王和翠屏勾结了?又什么时候看到本王杀人灭口了?” 迎上对方那张咄咄逼人的脸,上官妄尘昂着头,不见丝毫畏惧,冷冷地笑着。 “要证据?”尚阁老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尖锐而刺耳,带着 得意,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朝上官妄尘面前一送。 那是一张纸,上面写着供词。 奴婢翠屏,本是珍妃娘娘宫中婢女,后来因为害死了珍妃娘娘的红嘴相思,被珍妃娘娘责罚入浣衣局,心中便对珍妃娘娘有所怀恨。恰好三王爷来找奴婢,提出种种利益,让奴婢为之效劳。奴婢一时间利益熏心,又被对珍妃娘娘的仇恨蒙蔽了双眼,遂答应了三王爷的要求。 后来,三王爷交给奴婢一瓶帝合香,告诉奴婢,只需将帝合香涂到身上,便能找机会寻得皇上欢心,夺下珍妃娘娘的恩宠。可是没有想到王爷身上无意中沾染了帝合香,导致事情败露,奴婢悔不当初,更害怕皇上调查起来,牵累了家人,所以奴婢特此向阁老大人主动招认,还望阁老大人大发慈悲,看在奴婢主动认罪的态度上,饶恕奴婢家中无辜家人,翠屏敬上。 上官妄尘快速地扫了一遍,越看越生气,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到最后,她还没有看完,尚阁老就像是生怕那张纸被她毁了一样,猛地一探手,一下把纸张抢了回去,紧接着又将手里拿着的一个瓶子在上官妄尘面前晃了晃。 尚阁老皱纹横生的脸上满是得意之态:“这是老夫在收到举报信之后,刚刚在你府上搜出来的帝合香,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全,上官妄尘,你无话可说了吧?” “你竟然敢擅自搜府?”一看就知道这是故意陷害,上官 妄尘眸光转冷,呵,这个尚阁老为了逼她认罪服输,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好一个心思狠毒的老东西! “谋害皇上,祸乱朝纲,更杀人灭口,你还真是狼子野心。来人,把上官妄尘给老夫就地拿下,押入大理寺听候发落。”见上官妄尘默然不语,尚阁老当即沉声下令。 “是!” 侍卫们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待尚阁老一声令下,就冲上来捉拿上官妄尘。 “尚阁老,就算是你是前朝丞相,想抓本王,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决定的,请问你有皇上的逮捕令吗?” 明知道那张所谓的“证据”是捏造出来的,上官也不想再跟此人浪费口舌,直接说出最强有力的一句话来。 碧纱曾经跟她说过,上元皇室的人,就算是犯了法,朝廷要抓人,也得有皇帝的亲笔诏书或者是特发逮捕令,但凡没有,就算是真的犯了什么重罪,那也不是能够轻易抓人的。 尚阁老的脸果然一僵,不过旋即就拢上了一层轻慢:“就算没有又如何?你谋害皇上,乃是可当即问斩的大罪,老夫完全可以先抓了你,再向皇上请发逮捕令,快,把这个逆贼给老夫抓起来。” 上官妄尘的暴脾气,自然不会心甘情愿被抓,她蓦地一抬腿,“唰”地一声从靴筒里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横在身前,眉目清冷:“没有逮捕令还敢这么嚣张,想抓本王,就看你这老东西有没有那个本事!” “且慢。 ” 上官妄尘这边一挥衣袖,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了,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骤然沉呵一声,拉下了黑色蒙面巾。 “皇上!” 看清黑衣人面容的刹那,尚阁老心口一颤,惊呼出来,刚才他的注意力一直在上官妄尘身上,都没有注意到上官妄尘的身后还站的一个人。 怎么会?帝王怎么会和上官妄尘在一起?手下的眼线明明禀报,帝王在晚膳后就一直待在裕清宫里,他是什么时候出的宫? 有帝王在,想抓上官妄尘估计就不容易了。 “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略略皱了皱眉头,尚阁老对着帝王屈膝行礼,跟着他的侍卫们亦是慌忙下跪,山呼万岁。 帝王却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步履从容优雅地走到上官妄尘面前,一手捉住她的腕子,一手拿下她手中的流霜剑,淡声道:“不要动不动就拔剑,很多时候,动手并不能解决问题。”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微闪,她拔剑不还是不想道破他的身份吗?否则,只要知道帝王在前,尚阁老怎么都会收敛一些吧。 弯了弯唇,她也没做声,任由上官云峥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这一刻,她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底气十足,就连腰板都挺得直了一些。 “皇上,上官妄尘她……”尚阁老仍旧跪在地上,在帝王未让他起来之前,他本应该保持原状不动,不能开口说什么的,可是眼看着帝王一句话不说,带着 上官妄尘要走,他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 今夜忙活了大半夜,怎么能够这样就前功尽弃呢? “尚阁老,就算你曾是先代丞相,可如今你并无官职在身,老三她不管怎么说,都是上元的王爷,你直呼她的名讳,擅自带人搜查她的府邸,你说朕是该罚你,还是不该罚你?” 这……尚阁老的心咯噔一跳,毕竟还是个饱读诗书,围观多年的人,帝王说的这些罪名他当然清清楚楚,说的轻一点是他僭越,说的重一点,他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这些,在搜查三王府之前,他就是知道的,可是为了当着众人的面从三王府拿出帝合香,置上官妄尘于死地,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但如今帝合香是搜出来的,上官妄尘的大帽子也算扣上了,半路却杀出来一个帝王,尚阁老纵然气焰败退,但也是心有不甘。 “皇上,三王府藏有帝合香,三王爷谋害皇上的心,众人可鉴,就算皇上今日要治老臣的罪,老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奸佞之辈留在皇上的身边,危害皇上的安全。老臣恳请皇上,依法惩治三王爷罪责。” 大脑快速的旋转,尚阁老语声悲切,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上官妄尘在旁边看着,都快恶心死了,这个迂腐顽固的老东西,是铁了心要把她置于死地啊,明明就是设计陷害她,想要把她除掉,却还说的那么悲悲壮壮,搞得自己跟个多么忠心的大忠臣一样,呸! 第85章 是在玩火 眸光凝落在帝王的脸上,不但尚阁老期待着帝王的回答,上官妄尘亦是期待着从帝王嘴里说出来的回应。 “哦?三王府藏有帝合香?”帝王眉尖一挑,轻疑了一句,“这样的消息,尚阁老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帝王的关注点和生气点难道不应该是在三王府有帝合香吗?怎么一上来最先关注的倒是消息从何而来的呢? 不过,纵然帝王这样问,他也不惧,不带丝毫迟疑地:“是勾结三王爷的翠屏所举报的。” “翠屏举报?”帝王重复了一声,松开握着上官妄尘的手腕,转过身,浓墨重彩的眸子凝落在尚阁老的头顶上,带着一片阴阴沉沉地冷。 “翠屏死在她的同伙手中,这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今晚朕一直和三王爷在一起,杀掉翠屏的人并不是三王爷,应该是一个一直在浣衣局里的人,如今这么一闹,此人恐怕也跑了。” “但是有可能是三王爷派人把翠屏给杀了。”似乎是感觉到了帝王想要为上官妄尘开脱,尚阁老一听到帝王这样说,也顾不得规矩,马上冲口而出。 “是。”帝王点点头,“尚阁老说的有道理,但是这只是嫌疑,并没有任何的证据,就连尚阁老所说的人证翠屏现在都没有了,又如何断定事情就是三王爷做的?阁老刚刚既然做了一个假设,朕不 妨也做个假设,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就是阁老的做的呢?买通了翠屏,诬陷三王爷,故意将帝合香藏到三王府,然后再派人去找,造成三王爷拥有帝合香的假象,然后甚至为了坐实三王爷的罪名,再把翠屏杀了灭口,赖到三王爷的头上。” 帝王眉目冷峭锋利,一脸严肃而又认真的说着,好像他所说的并不是假设,而是亲眼所见的事实。 尚阁老吓得一手心的冷汗,掩在衣袍下的小腿不停地轻微抽搐,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忽然对着帝王叩首:“皇上,冤枉,不是老臣,不是老臣。” “尚阁老紧张什么?朕不过也只是和尚阁老方才一样,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做出假设罢了。” 帝王沉敛的面色忽然一松,薄削淡漠的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尚阁老伏在地上,额头上有明明灭灭地汗珠冒出来。 帝王瞥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拉了上官妄尘的手腕,拾步离开。 一直到走出浣衣局一段距离,上官妄尘见四周都没什么人,才终于稍有松懈,顿住了步子,扭头看着帝王。 手臂一滞,感觉到上官妄尘停下,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帝王也停下来,垂眸望着她,等待着她说什么。 “皇兄,你为什么要帮我?”心里面一直 有疑惑蹦来蹦去,搞得她特别的不安,迫不及待地想要问出来。 “你都喊了我一声皇兄了,为何不帮你?”帝王的回答似是而非,并不是上官妄尘想要的答案。 睨着上官妄尘那张有些失望的小脸,他手指轻动,终究还是没有再补充什么。 “那皇兄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咬了咬唇,上官妄尘鼓足了勇气,又追问了一句,既然他也知道她喊他皇兄,又为什么要招惹她呢? “哪样对你?” 也不知道是真的糊涂,还是在装糊涂,帝王幽深的眼波在明月下晃了晃,松开她拾步超前走。 还哪样?就是亲她啊,亲她啊! 上官妄尘一跺脚,气鼓鼓地跟上他,小脸微微发热,却始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他不要脸,她要啊! “就是在屋顶上的时候,皇兄……皇兄抱着我……” “然后呢?”见她断断续续地不说下去,帝王就好像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样,语气随随地问。 这是非要逼着她说出来吗? 上官妄尘攥着自己的袖襟,都快把布料给搓烂了,“你……你亲我。” 犹豫羞赧了良久,上官妄尘停下了步子,低低地说出来,话都没说完,脸已经是红的通透。 走在前面的帝王也忽然停住,背对着她,静默了良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朕确定你不是下帝合 香的人,更确定你不是杀害翠屏的凶手,只不过是把自己确定的事情摆了出来,朕是这次的赌约公证人,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事情未查出之前就锒铛入狱呢?不算是帮你。” 说完,上官云峥也不再理会她,更没有回头看她的反应,而是径直沿着宫道朝着裕清宫的方向走。 上官妄尘站在原地,好长时间回不过神来,他这是算给她解释吗? 可是,他解释的又算什么? 她问他为何帮她,他不肯回答。 她问他为何吻她,他却回答了她的前一个问题,仍是规避着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什么时候,等她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是不是他才会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呢? 仰头望了一眼已上中天的明月,在她转身离开的一瞬,先她离去的人忽然停下,回头望着她的背影,看她逐渐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上,隐匿在黑暗中。 上官妄尘回到三王府,院子里乌泱乌泱地站了一大群人,竟然全是早就应该休息了的下人们。 看见她回来,管家裴安和释昀纷纷迎上来。 “王爷,您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都快把属下给急死了。” “王爷没事就好,刚才尚阁老带着一队官兵来搜府了,奴才们拦都拦不住,他们好像在王爷的厢房里搜出来了一个什么香,会不会对王爷不利?” 两个人 你长我短的问着,上官妄尘却疲惫地摆了摆手,她现在是真的累了,折腾了半夜,身累,心也累,“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本王没事,就算有什么事情,天塌下来,也有本王顶着,不用怕。” 上官妄尘出声宽慰着众人,脚下步子绵绵软软,像是踏入虚浮,失神地往前走着。 “王爷。” 重伤初愈地栖迟也从厢房里走了出来,看着她稍显落寞萧索的背影,担忧地喊了一声。 上官妄尘回头,看到是她,弯唇笑了笑,“本王真的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大家不必担心,都快点回去休息吧,已经不早了。” 众人躬身应着,四散离开,可也都忍不住的暗暗讨论。 今天一天,帝都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他们家的王爷和德高望重的尚阁老打赌破案,谁输了谁就去午门城楼上大喊三十声我是猪头。 这个可是对着全上元的百姓啊,若是这一次输了,那可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 本来,他们家的王爷刚刚回朝,脚跟就不稳,对上权倾朝野的杨文昌就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如今再加上一个尚阁老,这个根本就是在玩火啊。 尚阁老今日带人搜府,明显就是不把上官妄尘这个顶着虚名没有实权的王爷放在眼里,何况还被他搜出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样一来,三王爷胜算有多少。 第86章 撇清自己 上官妄尘回到自己的厢房,走到门口的时候遇到温翘,娇娆多姿的站在她的门口,一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 温翘不说,上官妄尘也没有心情问,推门走进厢房,她反手关了门,脱了鞋袜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可是闭了眼睛,她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阖上眼,眼皮上就酥酥痒痒的,好像有什么气息一直没有散去,耳朵里也装满了强壮有力的心跳,连鼻腔里都充溢着一种熟悉而又舒适的味道。 味道? 上官妄尘心神晃动,蓦然睁开眼睛,凝视着黑暗中模模糊糊地花纹繁复的罗帐帐顶,她的心中有什么东西陡然清明。 思索了一会儿,她终于抵不过疲倦,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上官妄尘完全不知道,她这边睡得香甜,尚府中却是一片热闹。 尚阁老带着杨文昌派给他的人马怒气冲冲回府,杨文昌和他的儿子杨子仪正在尚府管家的陪同下,在尚府的客厅里坐着喝茶。 一眼看到尚阁老回来,管家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迎了上去,“老爷,您回来了。” 尚阁老看了管家一眼,扬袖把他甩开,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头走向杨文昌。 杨子仪一看到尚阁老,赶紧站起来 赔笑,“尚阁老,怎么样?成功了吗?是不是已经顺利把上官妄尘抓进大理寺了?” 尚阁老脸色难看,根本不理会他。 杨子仪面色微微一僵。 到底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杨文昌看尚阁老的神色,就知道此次出师不利,他微微一笑,伸手从桌上端起了一杯茶,起身迎上去,“阁老奔波了一路,辛苦了,喝杯茶,歇一歇。” “哼,你们父子倒是痛快,还喝茶,知道不知道老夫的这条命今日差点让皇上给办了!”尚阁老怒喝一声,猛地一挥袍袖,将杨文昌手中的茶杯打了出去。 陶瓷的茶杯,叮叮当当地砸落在地上,摔的粉碎,杯盖在地上滚了一圈,裂成了两半,纷纷倒下。 管家见尚阁老生气,唯恐牵连自己,赶紧低下头,大气儿都不敢出。 杨子仪拧了拧眉心,显然对尚阁老这么大的火气很是不满,放眼整个上元,哪一个敢在他的父亲面前摆出如此态度,就算那个被奉为人中之龙的帝王天子,也绝不敢对他的父亲如此。 暗暗攥了攥手心,杨子仪微眯了冷眸。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尚阁老会发火,在尚阁老挥手打落茶盏的时候,杨文昌及时松开茶杯,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 茶水和杯盏。 不过是个空负盛名,早就没有了实权的退休官员,若不是看他潇湘馆财力雄厚,他杨文昌又岂会容忍这个老匹夫至此? 心中暗暗咬牙,杨文昌面上却是微微一笑,望着尚阁老,宽声:“阁老大人可还生气吗?若是心中气劲尚存,下官便多准备几个茶盏,让阁老大人好好发泄一下,可不能憋在心里,反倒伤了身体。” 尚阁老原本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见杨文昌如此低声下气的赔笑,他的虚荣心上来,气也在不自觉中消了大半,只是脸色仍旧不好。 “阁老大人,快请坐。” 杨文昌见状,适时地拉住尚阁老的衣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在回头的一瞬间,给了杨子仪一个眼神。 杨子仪心领神会,压制住内心想冲上去给尚阁老一拳的冲动,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给尚阁老端过去。 管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赶紧躬身过去把地上散落的碎瓷收拾了。 “唉,”尚阁老接过杨子仪递过来的一杯茶,还未开口说什么,已经先叹了一口气,“你排布的计划失败了,皇上竟然会跟着上官妄尘一起去了浣衣局,不但亲口证明了上官妄尘不是杀害翠屏的凶手,还帮着 上官妄尘反咬了老夫一口,差点要治老夫以下犯上,擅自搜查三王府的罪。” 一提到这,尚阁老还是满心地愤慨,“啪”地一声将茶杯重重地砸在桌案上。 “哦?皇上和上官妄尘在一起?”杨文昌闻言,并没有关心尚阁老是不是差点被治罪,但是思考起帝王怎么会和上官妄尘在一起了。 “是啊!”尚阁老应声,却又不禁心存疑惑,“皇上甚至还说,就是老夫设计陷害上官妄尘,若不是他后来说是假设,老夫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你说,皇上是不是有心偏袒上官妄尘?若是如此,老夫要输的可能性岂不是就大了很多?” 一想到帝王说那些话时,那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神态,和威严霸道,不可一世的凛然眼神,尚阁老就抑制不住地一阵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假设?”杨文昌精明的眸子微微一眯,“这不是假设,皇上那般聪明,应该是在有意试探,或许,应该说在他看到你去抓上官妄尘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事不单纯了。” “那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尚阁老眉头皱成一团,“他难道是想让老夫输吗?” “这应该不至于。”杨文昌摇了摇头,“阁老大人是上元老臣,在朝堂中的声望和影 响还是远远地大于上官妄尘这个毛头小子,皇上最善权衡,他不会不明白阁老和上官妄尘这杆秤哪头重哪头轻。” “那……皇上想让老夫赢,上官妄尘输?”尚阁老疑惑的说了一句,可是不等杨文昌回答,他又自己否定,“不对,他若是想让上官妄尘输,今日完全可以顺水推舟,成了其事,又怎么会站出来搅局,帮着上官妄尘说话呢。” “或许,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复杂,皇上就真的只是站在一个公证人的立场上,见不得双方受到任何的冤屈呢。”见自己的父亲和尚阁老都疑惑不解,杨子仪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或许吧。” 良久,杨文昌才低低地答了一句,点了点头,帝王做的事情,他最近倒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听安插在帝王身边的眼线说,帝王曾经偷偷地派人查过上官妄尘,甚至还自导自演了一场试探,按道理说帝王对上官妄尘应该也是有所猜疑的。 可是偏偏有时候他能感觉到帝王是在护着上官妄尘,但有的时候,却又是真的对上官妄尘的嫌恶,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越发觉得迷糊。 但是现在不管怎么说,帝合香已经暴露出来了,他就必须把帝合香栽到上官妄尘的头上,撇清自己。 第87章 婚姻大事 “罢了,暂不管皇上对上官妄尘态度如何,他现在已经确定了翠屏不是上官妄尘杀的,而且推断出了这件事情是浣衣局内部之人所为,如今虽不能确定凶手是谁,但肯定会马上调查浣衣局,我们,有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对之策呢?” 尚阁老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眸中精光闪闪,用商量的语气对杨文昌说道。 “经过昨夜的事情,皇上和上官妄尘必定会有所警觉,反正上官妄尘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我们就暂时先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杨文昌攥着白瓷彩釉的茶盏,垂眸看着琥珀色的水面,淡淡地说道。 “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可是那个浣衣局的老宫女可靠吗?会不会……”尚阁老有些无奈气馁的应着,却又忍不住担忧,折了一个宫女进去是小,但是万一那老宫女招认什么,把他牵连进去,可就亏大发了。 那才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请阁老放心,下官的人,是绝对信得过的。”杨文昌眉目一动,说的信誓旦旦,将尚阁老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他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子仪和尚小姐的婚事?” 陡然听到杨文昌提到尚玫,尚阁老的瞳孔禁不住微微一脸,抬眸看了一眼殷勤在旁的杨子仪,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小女不慎 得了急症,这几日正在太医院里好生疗养,虽说婚姻大事,需尊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老夫也不愿意违逆了玫儿的意思,这件事还是等到玫儿养好病之后再谈吧。” “也好。” 杨文昌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暗嘀咕,也不知道这尚阁老搞得什么鬼,本来,他是不愿意杨子仪迎娶尚玫的,毕竟尚阁老虽然曾经当过丞相,但是尚家现今却并无人在朝中。 杨子仪娶了尚玫,对于他在朝中的势力并没有什么巩固作用,但是奈何杨子仪一直对尚玫情有独钟,死活不愿意再和其他官员家的小姐定亲。 他拗不过儿子,后来想想,娶了尚玫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好处,毕竟尚家财力雄厚,尚阁老又仅有一儿一女,尚磷和尚玫从小关系融洽亲近,将来尚玫的嫁妆必定不会少,而且尚磷若是想入朝为官,日后必定也会依仗杨家,这样一来,杨家等于拥有了尚家这个巨大的财库。 所以,这一次,白日里在听说了尚阁老和上官妄尘打赌之后,他就对在朝中已经没有了多大权势的尚阁老施以援助,就连尚阁老带去搜查三王府的人,都是从他手下调派过去的官兵。 一来,杨文昌是想借机拉拢尚阁老,促成尚玫和杨子仪的婚事,二来,上官妄尘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此次帝合香的 事情牵扯到他的女儿珍妃,上官妄尘一旦查下来,新仇旧恨,珍妃肯定逃不掉,他又岂能袖手旁观? 他现在和尚阁老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借着尚阁老的手,除掉上官妄尘,又能遂了杨子仪的愿,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从见到尚阁老开始,他一提到尚玫,尚阁老就神色有些古怪的开口委婉推脱,也不知道尚玫到底得了什么急症,竟然会留在太医院里医治,他暗暗派人在宫里调查过,却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越是这样查不出来,越是古怪,难道尚玫是得了什么难以医治的绝症不成? 还有,尚阁老和上官妄尘打赌的起因,他详细问尚阁老的时候,尚阁老也是说的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就说欣芝园的时候,帝王发现了上官妄尘身上的帝合香,大怒,便让他调查,上官妄尘在帝王面前对他出言不逊,两个人便因此打赌。 这样的理由,虽然没有坊间传言的那般有刻意抹黑上官妄尘之嫌,但是也说服力不足。 这段时间的接触,杨文昌也知道,上官妄尘虽然个性耿直,但也不是个完全不懂规矩,随便招惹是非的,她冲撞尚阁老,必定是做了什么让上官妄尘看不过去的事情,或者说,尚阁老自视甚高,对上官妄尘说了什么尖刻的话。 这一些,从坊间那些 四处乱飞的打赌流言就可见一斑。 尚阁老必是对他隐瞒了什么,不管尚阁老隐瞒了什么,只要他杨文昌想知道,谁都拦不住。 翌日,上官妄尘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碧纱已经叫了她好几遍,她也不做理会。 起来之后,好好地梳洗了一番,左脸上皮开肉绽的炸伤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结的痂也基本上都已脱落,只是留下一片红红白白,深浅不平的沟壑,想是恢复不了的了。 虽然桌上摆着碧纱从太医院拿回来的各种各样的祛疤药膏,但是上官妄尘也不抱什么希望,既然幼时烧伤的伤疤跟随了她那么多年都没有治愈,现在新伤旧伤,想要剔除,恐怕更难。 想到从别人口中所听到的关于幼时烧伤的时候,上官妄尘又不禁暗暗觉得奇怪。 从醒过来到如今,烧伤毁容的事情她都是听被人告诉她的。 据说,在幼年的那场大火中,她左脸烧毁严重,太医院的太医为她医治了大半年,仍旧无法将她脸上的肌肤恢复如初,只能留下丑陋的伤疤,从那以后,她就一直带着面具示人。 可是……在她这次醒来之后,虽然仍旧是脸上伤的最重,几乎是将她半边脸的肌肉全部灼毁,但是她趁着无人的时候,查看过自己胳膊腿上的伤,虽也也是一块一块的灼 伤,但也都是新伤,并无老旧的疤痕。 这又是为何呢? 眼前还有一大堆的麻烦事儿在等着她,反正那么久远之前的事情她一时半会儿也追究不了,索性便不去想了。 伸手拉开梳妆桌上的一个抽屉,上官妄尘取出存放在里面好些天的一个锦盒,打开盖子,便露出了里面精致华美的白玉面具。 “哇,好漂亮的面具。”站在上官妄尘身后为她梳头的碧纱忍不住叫了起来。 饶是她在宫中多年,见识过不少的奇珍异宝,看到如此精雕细琢,价值连城的白玉面具,也禁不住出声赞叹。 上官妄尘弯唇笑了笑,并不作答,伸手将面具从锦盒里拿了出来,戴在脸上,巧妙的遮住了脸上狰狞骇人的伤疤。 东西再好,若是送的人没有真心,终究还是一文不值。 “王爷,你这样子真好看。”为上官妄尘戴好发髻上的羽冠,碧纱看着铜镜中的人,微笑着开口夸赞,不得不说,这白玉的面具和上官妄尘整个人结合的恰到好处。 上官妄尘面相本就生的俊秀儒雅,皮肤白皙,不动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临世的仙子,如今遮住了伤疤,玉石和她本来的肤色交接,越发衬托的她整个人飘逸脱俗,恍若谪仙。 上官妄尘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不自觉失神,这镜中的人,还是她吗? 第88章 就是骗她 “王爷,您是要去查案吗?属下陪您。” 看见上官妄尘推了饭碗,拔腿就准备往外走,释昀赶忙拾步跟上去。 “王爷,奴家也和您一起去吧。”温翘见状,也慌慌忙忙地跟上来。 “不必了,”上官妄尘回头看了二人一眼,断然拒绝,“本王不是去查案,而是要进宫。” “进宫?”二人双双一惊。 释昀抿了抿唇,没有作声,温翘倒是秀眉轻蹙,疑惑不解,这个紧要关头,尚阁老都已经主动出击,带人来搜府了,上官妄尘难道就无动于衷吗?这个时候不去查案,竟然还要进宫? “进宫做什么?” 温翘本是关切地问了一句,并无他意,可上官妄尘心里面揣在对她的不满,怎么听都觉得她这句话刺耳。 上官妄尘回过头来,冷冷一笑,“怎么?温翘姑娘这是在刺探本王的行踪想法,然后再跟某个人告密是吗?” 温翘愣住,细思了一下,小脸微微一僵。 上官妄尘睨着她的神情,好像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一般,冷哼一声,继续,“本王说的也不对,应该是在本王这里探听到什么之后,你们两个再回去沟通交流一下,互换意见。” “王爷,不是这样的。”温翘小脸煞白,紧紧地攥着手心,一向从容妖娆的一个人,在上官妄尘冷嘲热 讽之下,竟然变得紧张慌错起来,是她露出什么马脚,让上官妄尘发现什么了吗?还是上官妄尘自己想到了什么,故意试探她? “王爷,你们这是……”释昀看看她,又看看温翘,不明所以。 “没你的事。”上官妄尘眉梢一挑,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扭头看了温翘一眼,“本王现在就进宫,找皇上!”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还特地加重了一下自己的语气。 温翘的脸色越发难看。 上官妄尘气呼呼地坐上马车,一路上都是壮心满满,想着一会儿怎么质问帝王。 昨天她就一直奇怪,温翘怎么会那么巧的就知道她在欢喜烟家酒楼,还赶过来帮她对付店小二,刚开始她也想过会不会是巧合,可是昨天晚上温翘站在她厢房门口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她不得不多想。 及至后来躺到床上,脑子里回想着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时,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帝王抱着她飞去浣衣局的时候,她满心满眼的紧张,竟然都忽略了帝王身上的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她当时就觉得莫名的熟悉,但是却并没有多想。 等到帝王无声挥袖打开了翠屏厢房的窗户,那鬼魅一般的身法翩然入窗,更是像是她曾经看到过的景象。 她想了半夜,都还只是 疑惑,刚才和温翘所说的那番话,则完全的证实了她的怀疑。 帝王就是之前来找过她的尚山! 尚山,上山,不就是上官和云峥二字各取了一部分吗? 怪不得,她会觉得他的气质和帝王相似,怪不得他的右臂也受了伤,怪不得他的手下会有那么多的高手,怪不得他想除掉杨文昌,这一切,不过都是在利用她,借她的手吧。 什么养猫,被奶猫抓伤了,根本就是骗她的,应该是那日她病了,他灌她喝药,她挣扎反抗中把他的伤口给弄开了吧。 从一开始,她怀疑的方向就错了。 昨日,她喷了尚山一脸的茶水,其实就是喷到了上官云峥的脸上,温翘之所以来的那么快,就是因为温翘本身就是上官云峥的人。 想想,也真是可笑,当初处置杨文昌那样的不公,她还觉得对帝王失望,转而把希望挪到了尚山的身上,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从他的左手上跳到了他的右手上。 连温翘都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而她呢,却像是一个猴子一样被他耍。 昨天收到的那封约见信,应该就是他直接拿过来的吧,她为了不让他知道尚山的存在,竟然还愚蠢的说那是一封情书。 呵,那个男人那时候就是不是都要憋笑憋出内伤了。 她不明白,就算他在朝堂 上受制于人,就算他有他的无奈,想要利用她伺机除掉杨文昌,他完全可以摊开了跟她说啊,只要有她能配合的地方,她一定会全力配合。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欺骗的方式呢? 耍她,看她出丑,看她慌乱,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上官妄尘拧着眉心,一时气结,到了宫门口,她从马车上跳下来,风风火火的就往裕清宫冲。 出乎意料,上官云峥不在,苏总管却是在的。 猛然看到摘下面纱,戴上面具的上官妄尘,苏总管差点都没认出来。 “三王爷找皇上有什么事情吗?皇上在长殷殿呢。”苏总管好心的回答道。 长殷殿?那是什么地方?她曾听释昀说过赤血长殷这个词,所以这长殷殿听起来不像是某个妃子的宫苑,倒像是什么议论国家朝政的地方。 难道是帝王在会见什么军机大臣? “苏总管怎么没有一起去啊?” 苏总管是帝王的随侍太监,按道理说是帝王去哪儿,他一般都会跟着去,怎么今日去那个什么长殷殿就没有带上苏总管,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成? “这……是皇上吩咐老奴留下的,皇上每次去长殷殿的时候,都不会带任何宫人。”苏总管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哦? 每次去都不带人?上官妄尘大 眼睛眨了眨,看来这个长殷殿不是什么国家机密的地方就是藏有帝王的什么秘密,不然怎么会每次去都不带宫人呢?就连平日必带的随侍太监都不让跟着,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呵,她倒是要去瞧一瞧,他又在背地里耍什么花样。 辞别了苏总管,上官妄尘一路晃悠着,找了几个宫人问了长殷殿的地点,没想到这个长殷殿倒也好找,她都没拐几个弯,就到了长殷殿的门口。 只是,隔着遥遥地台阶望过去,门口竟然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一个守卫的宫人都没有? 虽然早就笃定了长殷殿肯定是帝王藏有秘密的地方,但是门口空无一人,上官妄尘还是有些意外。 轻提了衣襟,上官妄尘踏着汉白玉石阶,缓步而上。 刚走到一半,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她竟然听到了丝竹声从长殷殿里传出来。 一瞬间,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先前和释昀一起去繁逝宫的时候,也是空空寥落的一个宫殿,无人把守,里面传出声音。 只是不同的是上次是夜里,今日是白天,上次是哭声,这次是……不怎么好听的丝竹声,甚至还有女人的笑声。 女人的笑声? 上官妄尘呼吸一滞,长殷殿里居然传出来女人的笑声。 难道这里是某个后妃的宫殿? 第89章 故意拆台 帝王在这里是在陪着某位后妃,听人家吹笛弄弦? 上官妄尘迟疑了一阵,却又否定自己的猜测,听里面的声音,明显是吹的笛子,而不是弹的弦乐,女人的笑声不停,说明吹笛子的不是女人,而是另有其人。 那又是什么人?女人的宫女?太监?亦或是司乐房的乐师?可是,乐师若是这等水平,未免也太差了些吧。 而这个女人,又是什么人呢? 上官妄尘可以确定,长殷殿不是珍妃的宫殿,而在后宫之中,除了最受宠的珍妃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女人有这等能耐,可以让帝王屏退所有宫人,来此相会? 心中疑惑着,上官妄尘却止住了步子,久久没有挪动一步。 她本来以为,他是一个人在这里。 她气郁纠结的来找他算账,可是,他正在这儿和别的女子寻乐贪欢,她进去又该怎么说?难道要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她?为什么要利用她?为什么要耍她? 袍袖下的小手动了动,她碰到了衣袖中的流霜剑,微微低下了头。 她有什么资格问他呢?有什么能耐去问他呢? 她不是他宠爱的,他也不是她所能依靠信赖的,她问了,他便会说吗? 不是的,根本就不是这样,就像昨夜,她问他,他却不肯回答,不知道他心中打算,更加猜不透,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她名义上是他的 兄弟,其实不过是个蝼蚁,从朝中权贵到后宫嫔妃,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她不顺眼,每一个人都可以耻笑她没有教养,她又拿什么去责问那睥睨天下的王者? 被人利用了,被人陷害了,她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击回去。 讪讪地弯了弯唇,她苦笑着转身,与其去质问这个什么都不会对她说的男人,还不如自己回去想办法,怎么能够赶紧查清帝合香的事情。 沿着台阶往下走,她的步子比来的时候沉重多了。 “咿呀!” 上官妄尘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只是上官妄尘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之中,并没有注意到。 “妄尘?你找朕?” 男人醇郁而充满了磁性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上官妄尘才晃过神来,黯然转身。 在上官妄尘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站在高高台阶上的几人都不由的一怔,不过片刻,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就略带嘲讽和不屑地响了起来。 “呦,这是三王爷吗?” 上官妄尘着实没有想到,珍妃竟然也会在这里。 回眸望着台阶上的几人,只见帝王居中而立,一身轻袍缓带,手中拿着一只短笛,左右两边各有两个绝色女子,其中一名正是珍妃。 珍妃被上官妄尘打断的鼻梁骨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好,但是脸上的外伤基本上都已经痊愈了,美丽的脸上细细地擦着 脂粉,化着淡淡的妆,再度恢复以往的高贵冷傲。 她瘦弱的肩膀上立着一只小小的红嘴相思鸟,叽叽喳喳地尖声叫着,同它的主人一样,扬着高傲的头颅,一脸不屑地看着低处的上官妄尘。 若不是亲手摔死了珍妃原来的那只红嘴相思,上官妄尘真怀疑珍妃的鸟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换过。 这应该是后来帝王补给珍妃的吧? 如此相似,还真是有心。 心里面虽然酸酸涩涩不是滋味,但是上官妄尘的脸上却展现出淡然恬静地笑,仰望着站在她上方的一群人,挺直了腰板,也不朝帝王鞠礼,更是直接忽略了珍妃,闲散而随意的道:“原来皇兄在这儿,臣弟的的确确是来找人的,但并不是找皇兄。” 上官妄尘虽然脸上带笑,声音客气,但那话语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告诉帝王,对不起,你自作多情了。 她所站的位置虽是比着众人低了一截,但是傲然自信的姿态,绝世无双的风骨,却给人一种超脱世俗,洒脱出尘的感觉。 一听到这句话,帝王的眼波就微微一沉,淡青色的短笛在手指间轻轻旋转,撇开了侍立在身旁的女子,拾步朝着阶下而来。 “你找什么人?竟然能找到长殷殿来?难不成是她们其中的一个?”帝王的声音稍微转凉,面无表情地看着上官妄尘,也不回头,抬手朝着 身后随随一指。 上官妄尘却是禁不住一震,心中气苦,他和一群女人在这里把酒言欢就算了,那是他的三宫六院,她管不了,也不想说什么。 可是,昨天刚刚亲了她,今天就问她是不是来找他的女人的,这是几个意思?她可是个王爷,传出去,王爷找帝王的后妃,呵,他是生怕尚阁老抓不住她的小辫子,所以再给她扎出几条来是吗? 似是感觉到帝王有意在为难上官妄尘,珍妃朱色的唇角边勾起一抹冷嘲。 就在几人都以为上官妄尘会慌乱地矢口否认的时候,却见上官妄尘唇角一弯,忽视掉冰冷凝结的气氛,骄傲而又意味深长的笑着:“当然不是,臣弟向来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又怎么敢随便去招惹皇兄的人呢?臣弟进宫本来是为了看一个朋友,可是他送了臣弟一只猫,臣弟刚刚一个疏忽,让它走丢了,这才四处找它,不知道皇兄有没有看到?” 上官妄尘一本正经的说着,说的活灵活现,就跟真的一样。 因为被帝王的背影挡着,站在台阶上的几个女子看不到上官妄尘的脸,并不知她脸上此刻表情如何,却听信了她所说的话。 唯有珍妃,面露狐疑,轻蔑道:“三王爷竟然在皇宫里还有送猫的朋友?不知道是谁啊?本宫认识吗?” 呵,这个珍妃就是看她不爽,故意拆台是 吧?说到哪儿都有她。 上官妄尘白了她一眼,冷冷地怼了一句:“本王的朋友,和珍妃娘娘有关系吗?”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大殿前的几个女子全部愕然,面面相觑。 反倒是在上官妄尘面前停住的帝王,原本面色沉静如水,此刻忽然一松,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睨着上官妄尘,眸中带着几许玩索和促狭的意味。 “你!”珍妃脸色一白,气结,完全没料到上官妄尘当着帝王的面就敢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 “三王爷,珍妃姐姐不过是好意关心,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站在珍妃旁边的一个清丽女子见珍妃被噎,帝王却背对着她们没有作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出声帮着珍妃说话。 “是吗?” 上官妄尘的目光从帝王淡漠如水的脸上移开,望向站在珍妃身边出声说话的女子,是一张清丽的陌生脸孔,不同于珍妃的妍丽华贵,这个女子身形小巧,姿容秀丽,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这后宫三千,还真是各有千秋啊! 心中暗暗道了一句,开口问:“敢问这位是谁?” 那女子不想上官妄尘竟然如此傲气,不道歉不说,反是打听起她的名号,灵秀的大眼珠子转了转,她看了看帝王,又看了看珍妃,最后才将目光落回到上官妄尘的身上。 “妾身是鸾鸣阁的林才人。” 第90章 不要搞错 “噢,原来是个才人,”上官妄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面色一变,声音骤冷,整个人都变得凌厉起来:“不过是个小小才人,换句话说你的品级就比普通的宫女高了一点点,你有什么资格,斥责本王的言行?你这样没有分寸的对本王说话,难道就不过分吗?” 被上官妄尘一顿抢白,那个文文弱弱的林才人气的直翻白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上官妄尘的话也可谓是一句句都戳到了她的心里。 林才人家中门第不高,父亲不过是个两袖清风的七品县令,偏偏她心比天高,仗着几分姿色参加选秀,入宫做了秀女,后来封了才人,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没有得到帝王的青睐,也没有有权有势的父亲出手帮忙打点,她在这后宫中混的实在不怎么样,为了靠近帝王,她更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巴结奉承最得帝王宠爱的珍妃。 她和珍妃虽然算不上是真正的好姐妹,但是因着她的谄媚奉承,和珍妃的关系表面上还算不错。 这不,今日珍妃到鸾妃的长音殿来打牌,就把她带过来了,没想到竟然能够遇到皇上,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荣幸啊! 看到那个俊美如俦,恍如天神一般的男人,她差点没当场昏过去,心情一直好的不得了,没想到这刚出长音殿就遇到三王爷上官妄尘,还对她这 样一顿冷嘲热讽。 她因为出身低微,而在宫中一直没有晋升的机会,只能依附着别人,看别人的脸色生存,上官妄尘这一下子就踩到她的痛脚了。 气的脸色发白,死死地咬着嘴唇,把唇瓣都咬破皮了,林才人却接不上一句话来,虽然上官妄尘说的嚣张,但说的也的的确确在理,她一个小小才人,的确是不容置辩。 见上官妄尘这样直接冷声冷气地直接怼,旁边那两个后妃本来也想说什么,但转眸看帝王没有什么动静,摸不透帝王的心思,也就不敢擅自开口,毕竟上官妄尘和珍妃,一个是帝王的兄弟,一个是帝王的妃子,得罪了哪一个都不行。 然而,站在台阶上的帝王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始终不言不语。 上官妄尘将视线从林才人的脸上收回来,心口地一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一半,忽略了上官云峥玩味的眼神,她轻勾了唇角,傲气道:“臣弟还要去找猫,皇兄如果没事的话,臣弟就先告辞了。” 上官妄尘说着,刻意的扬了扬下巴,矜贵优雅地准备转身,白玉雕琢的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辉映出奕奕光彩,下方坠着的流苏发出一阵碎响,玉石的光泽和上官妄尘姣好的右半边连交汇,就好像一个尊贵不容侵犯的仙子。 “好,朕一会儿也会派人帮你找的。” 淡淡地,帝王 神色不明的说了一句。 倒是让上官妄尘有些意外,但旋即还是反应极快的点了点头,“臣弟多谢皇兄。” 说完这一句,上官妄尘对着帝王鞠了鞠,转身就准备离去,然而走了一步,她却又顿住。 “还有事?” 见她忽然又停住,帝王眉心轻动。 “还有一件。” 上官妄尘思忖了一下,又转了回来,拾步朝着帝王走。 她和帝王之间原本隔了五级台阶,她一直提着衣摆走到和帝王同一级台阶上,面对着帝王,睁着一双浅黑色的瞳子和帝王对视着。 帝王的身形高大如山,她瘦瘦小小,和帝王站的又那样的近,以至于她的身子完全被帝王挡住,从珍妃等人的角度看去,就好像是帝王一个人站在台阶上一样。 两双眸子深深地绞在一起。 帝王微微拢了一下眉心,冰冷的唇角划过一道锋利的弧,不知道上官妄尘这是想做什么。 离得那么近,她和他的衣袖几乎是贴着,她仰着头,他低着头,他浅浅地呼吸拍打在她的额头上,她的鼻尖都能萦绕着他身上传来的浅淡味道。 这样的情景,就好像昨夜一样,他只需要稍稍低头,就能够吻上她的眼窝。 当然,上官妄尘知道,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有些东西已经和昨夜不一样了,比如环境,比如人,比如,他身上的味道。 昨 夜是淡淡地属于“尚山”的浅浅薄荷香,今日就已经换成了帝王专用的龙涎香。 那是因为昨日下午去见过她,熏了香的衣服忘记换掉了吧。 昨夜,在她的心里,帝王是帝王,尚山是尚山,可是今日呢? 清澈的眸子动了动,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抓向帝王的手。 帝王怔了一下,以为她要抓自己的手,先是没有动,下一瞬却感觉到她的小手快速地掠过他的右手,沿着他宽大的袍袖,抚上他的右臂。 瞳孔微微一缩,他反应过来什么,脸色骤变,想把她的手挥开,可是已经迟了,她的小手在他结了痂的伤口上碰了一下,就快速地推开。 他看到她扯着嘴角微微一笑,轻声道:“皇兄,臣弟丢的,是一只会抓人的小奶猫,皇兄不要搞错了。” 话音落,她也不等他的回应,垂下了眸子,转身拂袖而去。 在她垂眸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她的眼睛中有什么东西在闪。 一口气走出去好远,上官妄尘都不敢回头,她真的害怕,自己一回头,眼中强忍的泪就会流出来。 为什么明知他是皇帝,后宫妃子如云,可看到他和几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会那么强烈的嫉妒,那么强烈的难过,为什么已经知道了他信任别的女人,欺骗了她,当真的戳穿的时候,她还是痛地难以自制。 那 个男人,就像是一株毒罂粟,外表妍丽,却是让人一旦沾染就戒不掉的毒。 不行,她要避开他,以后她要躲着他,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官妄尘拾步,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叫骂声。 上官妄尘眉心一拢,急忙拾步走过去查看。 待走到声音传来的地方,她抬头一看,不禁愣了一下,竟然是浣衣局! 昨夜翠屏之死的事情未了,被尚阁老那么一折腾,她也没顾得上继续查杀死翠屏的凶手,这个凶手既然是浣衣局内的人,只要浣衣局内的人没跑,就不怕找不到。 院子里,一个神情阴郁的老嬷嬷正在揪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头发,一边扇耳光,一边骂:“你这个小贱人,又懒又馋,到了浣衣局里还不干活,你以为你是个主子吗?等着咱们伺候你不成?看我不打死你!” 她的手里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棍身上全是凹凸不平的疙瘩,但颜色却黝深发亮,显然是已经用过很长时间的。 棍子一下一下狠狠砸在年轻女子的身上,浅绿色的薄薄宫装上瞬间便显出斑斑驳驳的殷红。 这一棍子下去竟然出了血!下手该是有多狠啊! 年轻女子被那老嬷嬷打的鬓发散乱,衣衫破碎,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却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那老嬷嬷,既不求饶,也不流泪。 第91章 心怀鬼胎 亦或许,是那女子根本就是知道求饶和示弱是没有用处的。 院子里有十多个人,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对于发生在眼前的殴打,充耳不闻,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样。 “呵,小蹄子,你下次还敢不敢偷懒?”老嬷嬷尖利的眼睛一瞪,“唰”地一声抽了一下手中的棍子,这一下却没有打在那宫女的身上,而是抽在了旁边黄土地上,荡起一片烟尘。 棍子在空中搅动起的凌厉的“唰唰”声,仿佛要把空气都给引燃。 然而,那个被打的年轻宫女仍旧是鼓着红彤彤的眼睛,固执的咬着牙,不肯出声。 老嬷一声尖笑,手起棍落,眼看着又要打在女子身上,上官妄尘一急,慌张冲上去擒住那老嬷嬷的手,一把将她推到一边,“不许再打了!” 那老嬷嬷猝不及防,被上官妄尘推的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微微一怔,老嬷嬷抬头看着上官妄尘,她昨夜其实是见过上官妄尘的,但是今日上官妄尘换了衣着打扮,她一时间竟然没看出来,只见上官妄尘一身非富即贵的打扮,既然是在皇宫里,必定不是一般,心中虽然恼火,但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不知这位主子是哪个宫里的?奴婢这是在教训浣衣局里不听话的下人,像这种偷懒犯馋,不 听话的小蹄子,就应该给她长点记性,” 老嬷嬷说着,一边狠狠地剜了那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子。 上官妄尘弯腰伸手,本是想将那女子扶起来,可那女子却缩着身子一抖,往后避开她。 老嬷嬷一手拎棍,一手叉腰,得意洋洋地看着手掌落空的上官妄尘,冷笑:“这位主子就不要如此好心了,像这种贱人,就是狼心狗肺,不识好歹,还是让奴婢好好教训她一下吧。” 上官妄尘看看自己落空的手,又看了一眼,那一脸戒备,眸中充满了泪意,看着她的女子,怎么都觉得那老嬷嬷说话刺耳,这张口闭口的骂人,难道就是深宫中的规矩吗? 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她站起身,转眸看向那老嬷嬷。 然而,当老嬷嬷的面目映入眼帘的一刹那,她不禁愣了一下,呵,还真是冤家路窄啊!面前这个老嬷嬷,可不就是昨夜口口声声说她是杀人凶手,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的老宫女吗? 这个老宫女也甚是可疑,昨夜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说她是杀人凶手,就算是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这个老宫女仍旧是一口咬定是她,直到后来她厉声吓唬,搬出帝王,这个老宫女才无话可说。 可是后来,在她和帝王留心观察翠屏尸首的时候,这老宫女就离开了, 而后不久,尚阁老就带着兵来了。 思及此,上官妄尘不由得眸光一敛,这些串联起来,她就不得不多想些什么。 就算她是一个质子回朝,无权无势的王爷,但不管怎么说,她也还顶着一个王爷的名号,宫里的这些宫女太监们就算是真的看不起她,鄙视她,但是至少在面子上还过得去,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开罪她。 可是一个浣衣局的女婢,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又怎么敢空口去污蔑一个王爷? 这个老嬷嬷要不是疯了,要不就是背后有什么势力支撑着她。 看这老嬷嬷的情况,前者的可能性当然不大,那就是极有可能是后者,说不定,这个老嬷嬷还和翠屏的死有关呢。 轻拂了衣袖虚尘,上官妄尘眸子一眯,缓缓道:“嬷嬷说的有理,这不听话还偷懒的下人,就应该好好的教训一顿,嬷嬷如此识大体,真是令本王受教了。” 老嬷嬷一愣,脸上露出几许意外,她还以为上官妄尘是要为上官妄尘是要给这个小宫女出头,没想到上官妄尘一上来竟然把她捧了起来。 当然,在深宫中混了那么多年,虽然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她也一下子抓住了上官妄尘话语之中的关键点。 本王? 面前这个带着华贵玉石面具,翩然出尘的男子竟然自称本王,所以,她是本 朝的王爷? 但是自己怎么感觉没有见过她呢?朝中的几位王爷虽然也都是玉树临风,俊美非凡,但是这等气质的,她怎么不记得。 心中一时间疑惑,老嬷嬷一边回答上官妄尘的问题,一边快速地思索着,“回王爷,奴婢姓刘,是这浣衣局的管事嬷嬷,王爷可称奴婢刘嬷嬷,管束不听话的下人本就是奴婢的职责,不敢谋求王爷赞扬。” “原来是刘嬷嬷。”上官妄尘点了点头,闲闲地审视着对方,“既然刘嬷嬷这么懂规矩,那么,本王请教一句,若是一个婢女诬陷王爷,不知悔改,死不认罪,又该给出什么样的教训呢?” “嗯?” 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说,刘嬷嬷更加的疑惑了,心思流转,她忍不住抬眼细细打量上官妄尘,觑着上官妄尘的眉眼片刻,她的瞳眸猛地一缩,想起什么来,指着上官妄尘,失声惊叫。 “你,你是三王爷。” 被她这么大声一喊,院中忙碌的宫人这才将目光投注过来,虽饱含着几分疑虑不解,但还是纷纷上前行礼。 “都起来吧。”上官妄尘随随一扬手,眸光继续凝落在刘嬷嬷的身上,带着几分轻嘲和讥诮,“刘嬷嬷终于想起本王来了?请问刘嬷嬷的行为该怎么处罚呢?” 刘嬷嬷眉目一冷,攥着棍子的手紧了紧,眸底晕 开一抹哂笑,“三王爷的话,奴婢不懂是什么意思,王爷若是想处罚什么下人,只管自己吩咐就是了,奴婢不是礼仪女官,懂不了那么多。” “好,这可是你说的。”上官妄尘转瞬间目光如电,蓦地扬手,对着空气中大声抚掌。 不过须臾,空气中一股异流涌动,十几道黑影从天而降,瞬息落在上官妄尘的面前,俯首听令。 “这个刘嬷嬷心怀鬼胎,诬陷本王,拒不认罪,你们把她给本王抓起来,送入刑部大牢,本王要好好的审问她。” “是!” 上官妄尘威风凛凛地下达命令,整个浣衣局院子中,上上下下三十多号,除了黑衣人前去擒抓刘嬷嬷的,其他的人竟没有一个人敢乱动,全都被吓得愣住了。 不是说这个三王爷是质子回朝,无权无势的吗?上次得罪了杨国丈和珍妃,到最后不就吃了个哑巴亏? 可是,她的身边怎么会有隐卫?隐卫可是专属于帝王的保护者啊! 而且,不是说三王爷面目丑陋狰狞,堪比夜叉的吗?怎么会是如此的俊美,翩弱谪仙,简直就是比后宫的妃子们都要惊艳。 难道她只有被面具遮住的左脸是伤毁的?可是,这右脸也太完美了吧。 一众宫人沉浸在对上官妄尘的猜测震撼中,刘嬷嬷却面露尖利,不服气地抵抗着。 第92章 三宫六院 “三王爷凭什么擒捉奴婢,奴婢没有心怀鬼胎,更没有诬陷三王爷,遑论不肯认罪之名,三王爷胡乱抓人,奴婢不服。” 刘嬷嬷挥舞着手中的棍子,似是想要和隐卫们对垒抵抗。 可就算是她再怎么有力气,隐卫们个顶个儿的都是高手,又加上人多,刘嬷嬷哪里是对手,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夺去了手中棍子,由两个隐卫抄着,送到上官妄尘的面前。 上官妄尘笑呵呵地看着她,冷声道:“你不服?那又如何?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本王吩咐着来就可以,呵,有时间不服气,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交代自己隐瞒的秘密,不然,本王的暴脾气上来,也不知道自己会对你做点什么。” 上官妄尘伸出纤弱的小手,在刘嬷嬷皮肤松弛的脸上拧了一下。 “把人带下去。” 不耐烦再听刘嬷嬷无关痛痒的狡辩,上官妄尘一挥手,沉声吩咐。 “三王爷,你动用皇上隐卫,胡乱抓人,明明是你杀害了翠屏,却死不承认,如今还要谋害奴婢,你会付出代价的,你会后悔的,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人都已经被带着走远了,刘嬷嬷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却仍然不绝,惹人心烦。 上官妄尘皱了皱眉,挥退了剩余的隐卫。 看来,身边跟着帝王派来的隐卫还是有好处 的,最起码在她路见不平的时候,不用亲自拔刀了。 本来还想伸手将地上被打的女子扶起来,但一想到女子刚才的抗拒神情,又讪讪地收回了手,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下令将刘嬷嬷抓走,是不是吓到浣衣局的人了。 毕竟,在浣衣局当值的宫女太监,基本上都是皇宫里最无权无势的人,昨夜死了一个翠屏,今天她又抓走了一个刘嬷嬷,这些人是不是也深感自危呢? 清了清嗓子,她举目扫了一眼四周垂头噤声的宫人们,“你们也不用怕,只要你们不做什么亏心事,本王也不会随随便便的乱抓人。你们应该都知道,浣衣局里昨夜死了一个宫女,本王之所以会让人带走刘嬷嬷,就是因为她和这件事情有关。” 缓缓地说出这一番话,见众人凝重的面色都稍有几分松弛,上官妄尘这才转过神来,重新审视了一下地上坐着的女子。 “刘嬷嬷,为什么会打你?”敛去方才抓人时的锋利,上官妄尘恢复以往的柔和神态,轻声问。 谁知,那女子竟是丝毫不领情,冷哼了一声,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将上官妄尘撇在身后,扭头就走。 上官妄尘被她这种态度搞得一阵莫名。 正不知如何是好,大树底下站着的一个青衣宫女似乎是看出了上官妄尘的尴尬,上前一步 ,对着上官妄尘鞠了鞠,开口解释道:“三王爷莫要生气,凝烟以前曾经是鸾鸣阁里的才人,伺候过皇上的,后来失了宠,便被罚到了这浣衣局,因为做过主子,难免有些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哈?鸣鸾阁里的才人?”上官妄尘眉梢一挑,脸上神色说不出是喜是悲,忽然想到了不久前见到的林才人,好像也是什么鸣鸾阁里的,心中就不禁有些好奇了。 “鸣鸾阁里住了很多的才人吗?”她扭头,看着那个青衣宫女,淡声问。 青衣宫女一见上官妄尘转头看向自己,睨着上官妄尘那张秀逸而神秘的面容,心跳骤然加速,小脸上都染了几分红晕,马上抓住这个或许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热情地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上官妄尘。 “回王爷的话,上元后宫嫔妃共分为十五个品阶,每一个品阶又分为正、从、庶三等,只有庶五品以上的娘娘们才有单独的宫苑和正殿,正六品到庶十品的妃嫔只能居住偏殿或者是侧苑,而庶十品以下的妃嫔则按照品阶,每一品阶分一阁,或者分一馆,而王爷所说的才人称谓,乃是正十四品,如今共有七人,都居住在鸾鸣阁中。” 青衣宫女娓娓道来,说的很是详尽。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轻勾唇角,不知是苦涩,还是苍凉, 所谓三宫六院,原来还有这等详细的分法。 光是这些又份位的,从一品到十五品,正、从、庶,就足足分了四十五个等级,每一个等级十数人不等,再加上那些没有份位的秀女和娘子,说他的后宫有佳丽三千还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呵!” “王爷,您怎么了?” 见上官妄尘听她说完之后,一直沉吟不语,忽地发出了一声冷笑,青衣宫女心头不禁微微一寒,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本王没事。”上官妄尘弯唇笑了笑,心中却是乱糟糟地一团,她随手抬袖,从袖中掏出一个银锭,扔给那青衣女子,“你说的很好,这个赏你了,能带本王去刘嬷嬷的房间看看吗?” 那青衣宫女见上官妄尘伸手朝她抛东西,本能的伸手去接,登时砸的手心生疼,但垂眸一眼手心里捧着的那枚银锭子,足足有十两。 青衣宫女登时乐的眉开眼笑,这可是相当于在她浣衣局四个月的月例,而且刘嬷嬷平常还经常借故克扣,她想攒上十两银子那都得一年多不可,如今忽然掉下来一笔横财,哪能不高兴。 这样一来,她对上官妄尘的态度自然是更加热情了。 而一直在旁边眼睁睁看着的宫女太监们,见上官妄尘随便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哪个不眼红? 这后宫深似海,在浣 衣局生活更是艰难,不但要对各路主子赔笑,为了前途呵生存,更得处处讨好各路总管、管事,再加上本身的衣食花销,哪儿哪儿都是用钱的地方,内务府发的那一点月例根本就不够用。 此刻看到上官妄尘随便出手打赏就是这么大方,而且她问的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回答的问题,个个儿都像是看到了财神爷一样,更有人想着能能借机攀上这个三王爷,脱离受苦受罪的浣衣局。 而且,正管事的刘嬷嬷也被上官妄尘抓走了,副管事的钱嬷嬷见上官妄尘的气魄,哪里还敢说半句话。 登时,整个浣衣局的宫女太监们都像是脱了缰的野狗一样,一扫方才对上官妄尘的疑虑和畏惧,疯狂而激动的冲向上官妄尘,簇拥着她要为她指路。 上官妄尘都有点被吓住了,虽然她刚刚出手阔绰的打上青衣宫女,的的确确有想要收买人心,让这些人不再抗拒为难她的意思,但是这些人的热情程度,是真的超出她的预料了。 看这场面,她的荷包可是有些不够用啊! 长睫微闪,虽然心里有点方,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随着众人往前走。 有这么一群人领路,上官妄尘没费什么力气,就来到了刘嬷嬷的厢房前。 想了一下,她吩咐众人在门口等着,独自推开了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第93章 以财盘问 进去细细地检查了一圈之后,上官妄尘就有些失望了,因为刘嬷嬷地厢房里并没有什么可疑。 很是朴素的一间厢房,除了一些床头放衣服的箱子里藏着一些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财宝之外,刘嬷嬷的房间和她昨夜就查探过的翠屏的房间也没有什么区别。 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仍旧是没有什么发现。 上官妄尘轻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可想了一下,又返身走回到刘嬷嬷的床头边,将方才发现的那个装着财物的包裹提了出来。 她一走到门口,那些等候的宫女太监就巴巴的迎了上来。 “三王爷,您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刘嬷嬷不会真的是杀害翠屏的凶手吧? “那也太可怕了,浣衣局里竟然有杀人凶手?前两年有个红杏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不会也是被什么人杀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厢房门口登时嗡嗡地乱成一团。 “好啦,都别吵了,”上官妄尘蹙眉,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你们不必恐慌,这件事情本王会负责到底,你们现在只需要配合本王调查就行。” “好,只要王爷问,凡是奴才们知道的,都一定会回答王爷。”脑子里想着上官妄尘刚才的打赏,一个小太监为了博得好感,率先喊道。 随后,众人便纷纷迎合。 一时间,好像大家都是特别正义热心的忠 烈之人。 上官妄尘又不傻,一眼便看透了这些人的心思,不过都是唯利是图罢了。 弯了弯唇,上官妄尘扬了扬从房间内提出来的包袱,朗声道:“这里面,装的都是刘嬷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搜刮来的钱财,现在本王向你们提出问题,你们都可以回答,若是答的让本王满意,本王便重重有赏!” “好!” 上官妄尘的话音一落,十多个宫女太监当即欢腾起来,当真是比过年还要高兴。 拾了步子,上官妄尘走到院子中间,将手中的包裹往院子中间的石桌上一扔,伸手将包裹解开,一堆的金珠宝贝在阳关的辉映下折射出灿然光辉。 这个刘嬷嬷,绝对有鬼,不然,单凭她一个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么多好东西。 上官妄尘闲闲伸指,捻起了一枚碧色玉珠。 有阳关穿过珠身,那玉珠就好像是一滴绿色的水,滴落在她的手指间,映得她白皙无暇的手指,都微微透出了碧色。 果然是上等好货! 手指一回,上官妄尘在石凳上坐下来,眸底闪过一抹幽暗。 十多个宫女太监将她团团围住,看着上官妄尘,看着她旁边桌上摆着的财务,眼睛发光,就连方才生怕招惹是非,而不敢围观的副管事钱嬷嬷,都抑制不住地被吸引了过来。 “第一个问题,刘嬷嬷以前是哪个宫里的人 ?之所以在浣衣局当值,是因为被罚而来,还是被内务府调派过来。” 上官妄尘一只手落在桌边,修长无暇的食指轻轻敲打着冰冷的石制桌面,朗声问出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奴婢知道!” “王爷,让奴才说,奴才说。” 上官妄尘的话音刚落,争抢着回答问题的声音就喧嚣而起。 “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上官妄尘笑着摆了摆手,眸光流动,掠了一圈,最后视线在一个神情慨然的小太监脸上停住:“你来说。” “是,”被点中的一瞬间,那小太监就好像是见到了宝一样,春风满面,激昂的说了起来。 “刘嬷嬷以前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因为五年前不小心打碎了鸾妃娘娘最喜欢的一套青蝶永瓷盏,皇上本是要重责她为鸾妃娘娘出气,但鸾妃娘娘心地慈善,念在她入宫多年,并未出过什么大错,就罚她到了浣衣局当差。” “鸾妃?”蓦然又听到一个妃嫔的称号,上官妄尘心口一塞,本能的反问了一句,“鸾妃是谁?” “鸾妃是正二品四妃中的一位,品阶仅次于庶一品的三位贵妃,鸾妃娘娘现居长音殿,是上书房祭酒秦大人的女儿,性情温和亲善,又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很是得皇上的欢心,尤其是她吹得一手好羌笛,惹得皇上都常常去向鸾妃娘娘讨教呢。” 见上官妄尘追问,小太监便将自己所知倾数吐露出来。 长音殿?秦大人的女儿?羌笛? 上官妄尘听到这些词,有一会儿的愣怔,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似的。 她忽然张口问那小太监:“长音殿的音不是赤血长殷的殷,是声音的音,对吗?” 那小太监摇了摇头,有些沮丧,“回三王爷,奴才不识字,不知道长音殿的音如何写?” “没错,长音殿的音就是声音的音,因为鸾妃娘娘入宫之前,皇上听她吹奏羌笛,曾经评价过‘源长似水,余音不绝’八个字,所以鸾妃娘娘的宫殿才会叫做长音殿。” 见那个小太监不知道,人群中,一个宫女接口道。 长音二字,原来还有这样的意思? 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那位鸾妃想必相当了得吧?不知道自己方才在长音殿所见的那四个女子中未曾开口的两位,里面是不是就有一个是鸾妃。 收敛了心神,上官妄尘随手从桌上拿了一些财物,送给那个两个回答了自己问题的太监宫女,然后继续问下去。 上官妄尘不知道,就在她盘问的时候,一身轻袍缓带的帝王上官云峥就坐在正房屋脊后的阴影中,垂眸看着院中发生的一切,听着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个上官妄尘还算不笨,竟然会用借花献佛这种方法挖刘嬷嬷的老底。 殊不知,这深 宫之中,最卑微的是宫女太监,而直到事情做多的往往也是这个宫女太监。 会进入浣衣局这种下等地方的宫人们,多半是犯了错,或者是本身不够灵活,没钱打点各路关节。 这些人,不是想翻身,就是缺钱,上官妄尘倒也是会利用,能够抓得住他们的弱点,以财盘问。 只是,他为什么觉得,她好像对他后宫的那些女人们很感兴趣呢? 一种带着敌意的兴趣,一种想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兴趣。 “上官妄尘,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大手扶着屋脊上的鸱吻,帝王轻声呢喃了一句。 上官妄尘从浣衣局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这些宫人们对宫廷中那些八卦小道消息的熟悉度真是令上官妄尘咂舌。 这一个下午下来,她几乎是把刘嬷嬷的过往翻了一个底儿朝天,如果她愿意问,那些宫女太监估计连刘嬷嬷每天穿的底裤是什么颜色都能说的一清二楚。 当然,她对这些没兴趣。 耳朵里虽然接收到了很多对于查案无用的消息,但是上官妄尘也听到了一些有用的。 比如,刘嬷嬷在被鸾妃贬入浣衣局之后,在浣衣局一直过得不太顺利,前几年都还是普普通通的洗衣嬷嬷,去年却忽然一下子越过了比她资历更老的副管事钱嬷嬷,成为了浣衣局的正管事。 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暗中出力呢? 第94章 中毒身亡 再比如,自从翠屏来到浣衣局之后,刘嬷嬷表面上和翠屏的关系不远不近,但是在前天晚上,有一个宫女起夜的时候,曾经看到刘嬷嬷从翠屏的房间里鬼鬼祟祟的出来。 而第二天上午,翠屏曾有一段时间偷偷溜出了浣衣局,有宫女问过翠屏去哪儿了,翠屏却没有好气的不肯回答。 当天下午,宫中就爆出了帝合香事件,传出了上官妄尘和尚阁老的赌约,晚上翠屏就被杀害了。 翠屏刚死不久,刘嬷嬷就带着人堵住了前去查探的她,这分明就是有所预谋的。 走在回府的路上,上官妄尘思索了许久,最终决定暂时先不回府,而是吩咐车夫,调转了马头前去刑部。 在表明了身份之后,刑部的士兵当即把她引了进去。 “三哥,你怎么来了?” 在得到下属的禀报之后,正在大堂里做记录的上官允尘当即迎了出来,一看到上官妄尘,便主动笑着打招呼。 “九弟,好久不见。”上官妄尘笑了笑,一想到上次的事情,心中还觉得颇为过意不去,“上次害得九弟受我牵累,这段时间一直脱不开身,也没有亲自过来跟九弟说声抱歉,真是对不住。” “三哥,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上官允尘笑着,清俊的 面上是一贯的爽朗飞扬,“咱们都是兄弟,有什么对住对不住的,只要三哥没事就好,上次答应了三哥,说让要三哥审问一下那个几个嫌犯,倒是搁下了,今天三哥正好过来,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上官妄尘点点头,她既然已经来了,多见一个人,少见一个人,也没有什么所谓,说不定她见了那几个嫌犯就真的能想起点什么呢? “说起来,还是允尘无能。”上官允尘一边为她引路,一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九弟为何这样说?”上官妄尘奇怪,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三哥遇袭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这么长时间了,允尘一直追查,虽然抓到了嫌犯,但却始终逼问不出什么,甚至……还有几人畏罪自杀,线索就断在这里,允尘实在是觉得对不起三哥。” “九弟不需要这样,敢刺杀我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而他所派出的人也必定都是死士,想要盘问一群死士,哪有那么容易?倒是我需要感谢九弟,为了我的事情如此尽心尽力,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上官妄尘停住步子,一脸认真的看着上官允尘,她说的都是实话,她是真的很感激上官允尘。 自从她回朝以来,大 小风波不断,而在她身边的这些所谓亲人,对她最好的恐怕就要数上官允尘了。 在她初见太后的时候,为她解围,在她大闹杨家葬礼的时候,明知道他们斗不过杨家,却仍然愿意陪着她,没有弃她而去。 甚至在她得了风寒的时候,他虽然脱不开身,仍旧是每日派小厮去探望她。 “三哥如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不要说了,咱们兄弟之间,何必再说那么多客气的话呢?” 狱卒们已经将一间审讯房的门打开,上官允尘笑着对上官妄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也是。”上官妄尘深表赞同,她会把别人对她的好,全都记在心中。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拾步走进审讯房。 上官允尘拉了一把椅子,先让上官妄尘坐下,自己才随后坐在她的身边。 然而,上官允尘还未下令让人把之前抓到的嫌犯带过来,就有一个狱卒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三王爷,九王爷,不好了,有一个犯人死了。” “哪一个?” “谁?” 上官妄尘和上官允尘同时站起来,虽然问的话不同,但表达的意思却是相同的。 “就是今天上午由皇上隐卫送来的一个老宫女。” “刘嬷嬷?” 上官妄尘大惊,转瞬间,面上神色变了 又变,刘嬷嬷怎么会死呢? “皇兄认识?”上官允尘有些意外,虽然他掌管着刑部,但却并不是每一件案子,每一个送来的犯人都由他负责,他一直在为上官妄尘之前遇袭的案子伤脑筋,自然是无暇再顾及这些。 “我最近在查一件关于帝合香的案子,这个刘嬷嬷很是可疑,所以上午我就派人把她关到刑部来了,怎么会这样?” 上官妄尘有些急了,这件案子,她想到翠屏,翠屏就被杀了,抓了刘嬷嬷,刘嬷嬷就死了,而且居然还是死在了刑部大牢里,好不容易定下心来找的线索,就这样又断了。 “帝合香?”上官允尘眉心动了一下,这两日他隐约听手下的人提起了一句,但却并没有特别的关心,好像还和尚阁老有关,“不管情况如何,咱们先去看看。” “嗯。” 上官妄尘用力地点点头。 当即,两人在狱卒地带领之下走出审讯房。 昏暗潮湿的牢房内,上午还活蹦乱跳,拿着棍子教训宫女的刘嬷嬷躺倒在发霉的稻草堆上,脸色已然呈现出死灰色。 在她的旁边,几名狱卒侍立守候,一名仵作打扮的男子正蹲着身子,拿着工具样式。 “参见王爷。” 看到上官妄尘和上官妄尘两人急匆匆地 走进来,狱卒们慌忙行礼,连地上蹲着的仵作都赶紧起身。 上官妄尘却急忙将他拦住,开门见山,“不必多礼,你验出什么结果了吗?她是怎么死的?” 那仵作是刑部里的人,平日里就跟着刑部的官员们查案验尸,哪里会见过上官妄尘。 验尸结果牵扯到刑部的机密,所以在听到上官妄尘这样问的时候,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眸看了一眼站在上官妄尘身边的上官允尘。 上官允尘赶紧解释:“这是三王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仵作这才点头,对上官妄尘拱了拱手,道:“回三王爷,这名女子是中毒而死的。” “中毒?她怎么会中毒?” 仵作的这一句话一说出来,上官妄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站在旁边的上官允尘却忍不住惊讶出声。 身为刑部的最高负责人,上官允尘清楚的知道,每一个送到刑部来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为了防止他们在审讯时自尽,在关进牢房之前,刑部都会有专门的人对犯人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做一遍详细的检查,避免出现那些身上藏毒、发内藏毒、体内藏毒、口内藏毒的情况。 刑部大牢可谓密不透风,严丝合缝,这个刘嬷嬷又怎么可能会中毒身亡? 第95章 一颗珠子 仵作摇了摇头,“回九王爷,小人现在只能断定死者是中毒而亡,但是至于是什么毒,如何中毒,还需要再仔细检查” “什么时候能出具体结果?”上官妄尘利落的问。 “大概需要一天时间,王爷可以后天上午再来。”仵作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上官妄尘。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了。 随后又和上官允尘审问了一下和上次遇袭事件有关的几个嫌犯,当然,既没有盘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促使她恢复任何的记忆。 回到三王府,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碧纱和释昀见上官妄尘脸色不大好,言语神态之间也颇显疲惫,两人不知她去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她低沉这一张脸,也不敢多问。 草草地吃了晚饭,虽然有些累,但上官妄尘也没有去休息,而是一个人走到前院的苦蛮花树下,仰头望着天上明月,重新整理自己目前已知的线索。 帝合香是之前翠屏撒到她的身上的,没有任何问题,而翠屏主动认罪,后又被同伙所杀,显然背后之人有意要嫁祸给她,草草结案,既然尚阁老赢得了赌局,又针对了她,给她扣上不能翻身的罪名。 只可惜,对方没有料到,帝王当时就在她的身边,恰好可以给她作证。 对方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了她,要么是她和对方有什么深仇大恨 ,要么就是她的存在对对方有什么威胁。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更可怕的可能,那就是利用她是质子王爷的特殊身份,一旦揭破她有野心,祸乱上元朝纲,她在妍蚩待了那么多年,妍蚩和上元两国难免因此不合。 如果是前两种目的,单是针对她个人而言,可能还要好一些,但是如果是后面这种可能,那这个背后谋划者的居心就未免太险恶了。 这件会不会和上次她从妍蚩回来遇袭,为同一个人所做的呢? 而且,今日刘嬷嬷的死,也太蹊跷了些。 不说刑部里无法荼毒,单说刘嬷嬷的行为。 刘嬷嬷在翠屏死的时候一意指证她,后来她因为其他事情耽误,并没有及时追查刘嬷嬷的嫌疑。 尚阁老擒抓她失败,帝王当时也说凶手就是浣衣局内的人,刘嬷嬷若真是奸细,在污蔑她败露之后,肯定能想到她在事后必会调查浣衣局,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刘嬷嬷。 可是刘嬷嬷既没有逃跑,也没有采取其他的防备措施,仍旧像平日一样,当然,这些都有可能是刘嬷嬷为了洗清嫌疑而装出来的假象。 但是,在她把刘嬷嬷强制抓入刑部的时候,她手里并没有刘嬷嬷就是细作的证据,如果在她的审问之下,刘嬷嬷拒不承认,她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总不能只因为自己怀疑,就把刘嬷嬷直接 问罪了。 所以刘嬷嬷完全没有自杀的必要,反而是刘嬷嬷一死,倒增加了刘嬷嬷畏罪自杀的嫌疑。 可是,刘嬷嬷还是中毒死了。 这样一来,有很大的可能,刘嬷嬷就是他杀,杀了刘嬷嬷,既灭了口,也让这件案子断了线索,没有头绪。 “王爷,夜里风大,小心着凉,喝杯热茶吧。” 一个温柔体贴地女声在背后响起,将上官妄尘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拢了拢心神,回头,就看到碧纱手臂上搭着一条披风,端着一壶茶正往苦蛮花树下的石桌上放。 碧纱不提醒,上官妄尘一个人站着倒是不觉得冷,倒是被碧纱一说,她回过神来,被冷飕飕地夜风一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弯了弯唇,上官妄尘笑着朝碧纱走过去,“咱们府上,还是数你最贴心。” 碧纱瞧着如谪仙入尘的上官妄尘一步步翩然走来,又一瞬间的晃神,便谦虚羞赧地笑了笑:“王爷客气了,这些都是奴婢应该为王爷做的。” 碧纱一边说着,一边放了手中的茶壶,抱着披风朝上官妄尘走过来,轻踮起脚尖将披风拢上上官妄尘的肩头,又细细地将披风的带子系好。 许是被冷风吹过的缘故,碧纱温热的指尖不消息触碰到上官妄尘光洁的下巴,竟是冰冷的如同玉石,就好像上官妄尘的脸真的完全同她脸 上的玉石面具融为一体。 上官妄尘垂了眸子,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朦胧月色下,碧纱长睫轻颤,乌黑的睫毛就好像一层拢上了薄纱的羽翅,她抿了嘴,没有说话,低着头转身,走到了石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奉给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伸手去接,冰冷的手指无意中触到碧纱的手,碧纱仿佛触电一般,蓦地一抖,上官妄尘还未将杯盏拿稳,一惊,瓷质的杯盏登时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茶水四溅泼落。 “对不起,你的手有没有伤着?” 看到碧纱眉心一皱,小手快速地往后一缩,上官妄尘衣袍轻动,慌忙拾步上前。 “没,没事。” 上官妄尘纤石般的手指刚刚触及她的手背,碧纱就连连后退,将自己的手迅速抽回,好像生怕上官妄尘看到什么。 “真没事?”上官妄尘不信,“是不是烫着了?我房里还有烫伤膏,走跟我去拿。” “王爷,奴婢真的没事,”碧纱面上带着宽慰的笑容,忽地扬袖指了一下旁边的草丛里,“咦,王爷,那是什么?” 上官妄尘一愣,被她忽然的话语吸引住,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转头看过去。 墨色晕染的夜空下,已经开始有些泛黄的草丛里,一点幽绿散发着盈盈地光,将周遭的草都照映的绿意丛生。 上官转身走过去,在草丛前蹲下, 伸出手指将那滴盈绿捻在了指间。 “是一颗珠子,”上官妄尘笑了笑,站起身,“这是我今天从浣衣局的一个老嬷嬷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还以为都打赏了那些下人,没想到竟然还忘了一颗。” “是嘛,好漂亮的珠子,这么好的玉珠,应该是哪个主子打赏的吧。”碧纱弯腰将地上砸碎了的杯盏收了,扫了一眼上官妄尘捻在指间的一抹碧绿,轻声说道。 “嗯。”上官往车点点头,算是赞同碧纱说的前半句话,但是后半句,就不好说了。 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就算是哪个主子打赏,刘嬷嬷应该也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吧。 “回房去吧。”上官妄尘淡淡地说了一句,完美姣好的唇角噙着一丝不明,无聊地垂眸看着手中的玉珠。 玉珠在她白皙的手掌上滚动,就是像一颗晶莹的水滴不停流动,惹下一片涟漪。 “是。”碧纱颔首应了一声,收拾了茶壶,捧着托盘侍立在一边,等着让上官妄尘走在她的前头。 上官妄尘捡步而行,眸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手心滚动的玉珠上。 骤然,她瞳孔一晃,轻缓闲适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碧纱端着茶壶,低头跟在她身后,不防她忽然停下,脚下步子急刹,手中的托盘却随着惯性仍在前行,眼看着一壶滚烫的茶水就要洒在上官妄尘的后背上。 第96章 冥货集市 碧纱心头一紧,大惊失色,慌忙暗暗使力,将托盘往回收。 茶壶被强硬的外来蛮力止住,在檀木的托盘上往前划了一个弧线,又移了回来。 “王爷,怎么了?” 惊心未定,碧纱看着从壶口出洒落在托盘上,还冒着热气的水,悄悄地送了一口气,又连忙抬头询问在前面定住的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一门心思审视着手中的玉珠,全然不觉刚才身后发生的惊险,眸光中泛出一抹讶异,低声道:“难道真的是他?” “什么是他?” 听到上官妄尘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碧纱一脸茫然。 “没事。”上官妄尘眸子动了动,也不解释,将手中的珠子紧紧攥了攥,便拾步朝着后院厢房走去。 她不说,碧纱也不多问,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她回了后院。 然而,还未走到厢房门口,远远地,上官妄尘和碧纱就看到上官妄尘的厢房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 一袭的淡紫色华裳,乌黑的秀发不挽髻,随随地披散在肩膀上,背后的长发间散落着两个束发的金铃。 随着女子在厢房门口不停地徘徊走动,那两颗金铃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但不知是不是夜风呜咽的缘故,那清脆里没有先前的欢快轻盈,凭空多了几分惆怅。 几乎是在上官妄尘看见温翘的同时,温翘也看见了 她,并且转过身来,婷婷袅袅地朝着上官妄尘走过来。 声音依旧轻盈娇媚:“王爷,你终于回来了,奴家在这里等您好长时间了。” “哦?你找本王有事?”上官妄尘的反应是淡漠的,脚下步子不停,衣袂摇曳间,直接和这个袅娜多姿的女子擦肩而过。 上官妄尘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自从第一次见到温翘,她就总觉得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虽然,她明知道温翘是帝王派来帮她的,是帝王的人,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威胁,而且后来温翘的的确确也热情的出手帮她。 可是,无论如何,她还是对温翘喜欢不起来,甚至,就算是查帝合香的案子,她也不想叫上温翘。 或许是她和帝王之间从未有过信任吧,所以,她和温翘便更加建立不起来什么友好。 温翘的脸色僵了一下,不过一瞬,美眸中又闪过一抹洞悉一切地了然,拾了莲步,追上上官妄尘。 “王爷,皇上不是让奴家来帮王爷查帝合香的案子吗?帝合香少见,且不好配置,就算是一流的调香师,也不一定能够配的出来,奴家觉得,咱么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 “是吗?”上官妄尘视线轻动,推门进了厢房,语调仍旧是淡漠疏离地,“帝都那么多的香料坊,调香师更是多如牛毛,本王又如何能够确 定哪个调香师能够调的出帝合香,哪个调香师调不出帝合香?而且,如果对方并不是用的上元帝都内的调香师,而是从外地配好了帝合香之后,再送过来,本王依着帝合香寻找下去,岂不是要找到天荒地老?” “王爷有所不知,单从调香师方面着手,自是麻烦,可是配置帝合香共需要十六种原料,其中有六种都是极为难寻的,而且,帝合香每制作好之后,有效期限只有五个时辰,也就是说,五个时辰之内,如果没有女子使用,这帝合香就失效了。所以,帝合香不可能是在其他地方制作好了之后再送到帝都来的。” “王爷只需要按着方子上所需的六种药材在帝都调查,肯定能够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温翘一边跟上官妄尘耐心的解释着,一边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抬手递给上官妄尘,那是她在来找上官妄尘之前就写好的帝合香配料方子。 上官妄尘闻声,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香料配方。 端端正正地工笔小楷,用黑色的墨水铺写而成,落在干干净净地白色宣纸上,就好像是落在湖面的树叶,惊起一波小小的动荡。 浅黑色的瞳眸在白玉面具之下轻轻晃了一下,上官妄尘终究还是伸出手去,将温翘递过来的纸张接了,“本王知道了,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温翘没 有想到,上官妄尘接了配方,仍旧是这种不温不火地态度,看来三王爷对她的意见,是真的非常大了。 碍于碧纱在场,温翘也不好多说什么,屈膝对上官妄尘鞠了鞠礼,拾步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却又忍不住顿住了步子,回头补充了一句,“王爷,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表面上看到的。”上官妄尘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等回头的时候,温翘已经没了踪影。 “王爷,温翘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碧纱将将床榻铺好,从内帷走出来,恰好听到温翘说了这么一句。 “表面也好,内在也罢,且随她去吧。”上官妄尘闪烁的眼睛望着眼前飘忽地烛火,叹息般地说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上官妄尘是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弄醒的。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耳朵里全是模模糊糊地吵闹声,上官妄尘蹙着眉,半眯着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隔着罗帐和重帷,她声音瓮哑地朝着外面喊了一声:“碧纱,外面吵什么呢?” 然而,她的厢房门外却是静悄悄的,并没有一个人回应。 哎呀,这不符合常理啊,上官妄尘终于睁开眼睛,试探性地对着门外又喊了一句:“释昀?” 仍旧是没有人回应。 嗨,这两个人都去哪儿了? 那模糊地吵嚷声仍旧在继续,上官妄尘 的好奇心被激起来,登时睡意全消,快速地从床上爬起来,她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就拾步走了出去。 平常的这个点儿,三王府的后院里应该有很多的下人在打扫干活,可是今日,上官妄尘推门走出来,院子里竟然悄无声息,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妄尘越发的摸不着头脑,循着声音,她拾步走出后院,进入前院。 隔着曲曲折折地回廊,上官妄尘一眼就看到了三王府的大门口人山人海,喧嚣一片。 轻拧了眉心,她拾步走过去。 拨开堵在门口的一大圈三王府的下人,上官妄尘走到门口中央,站在三王府门前高高的条石台阶上,俯瞰着阶下。 映入眼帘的,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的一张张陌生面孔,有青年,有中年,但大部分都是男人,根据他们的衣着打扮,初步可以判定这些都是帝都的下层劳工百姓。 而在这些百姓的身前身后,更是摆着各种各样的货物,花花绿绿,随风招展,铺展开一场盛大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官妄尘家门口开了一个集市。 只不过这个集市,并不是一般的集市,而是一个专卖冥货的集市。 因为,这些摆在上官妄尘家门口的,全是一些办丧事所用之物,什么仙位仙牌,冥钱纸币,元宝蜡烛,香火纸马……还有好几口材质不同的大棺材。 第97章 不是真王 “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妄尘轻拢了眉心,看着眼前这颇为壮观的盛大场面,举眸,将询问的目光落在管家裴安的身上。 裴安正和一个商家理论,忽然听到上官妄尘的声音,转过头来,一眼看到上官妄尘,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焦灼的情绪瞬间松弛下来三分。 不再理会那个还在愤愤不平的商户,小跑着朝上官妄尘走过来。 “王爷,这些商户说,昨天夜里有人去他们店里定了棺木冥货,说刑部有个和三王爷关系匪浅的老嬷嬷死了,让他们今天一早把东西送到三王府来。” 裴安忐忑地将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一遍,但眼神却有些闪闪躲躲的,似乎是隐瞒了什么。 上官妄尘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刑部跟她关系匪浅的嬷嬷,呵,有吗? 不过有一个刚刚死了的她倒是认识,不就是刘嬷嬷吗? 刘嬷嬷黄昏时分刚刚在刑部中毒身亡,验尸的结果还没出来,晚上竟然就有人去冥店里面预定冥货,还送到她三王府门口,这是成心不打算让她好过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肯定了她昨夜的推测,刘嬷嬷必不是自杀,而是他杀,一来杀人灭口,将她所见过的,跟帝合香有关的人傻的干干净净,二来将脏水泼到她的头上 ,想想看,两个疑似和帝合香有关的宫女,一个在她去找的时候死在房中,一个被她关入刑部大牢,不到一天的时间,也中毒死了。 而房间关于她联合宫女,使用帝合香图谋不轨的消息又甚嚣尘上,对于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百姓而言,听到这样的消息,还不知道会怎么评价她这个三王爷。 “三王爷,小人们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有人下了单子,小人们就来送货,经商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小人们好不容易把货送来,三王爷总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吧?” “就是,小人做的都是小本买卖,为了把这些货送过来,小人是又雇人又花费时间,三王爷若是现在说不要,小人这一家上下可指望什么吃饭?” “是啊,三王爷,听说您前段时间还收留了三里坂的孤女栖迟,您既然如此的有正义有善心,总不能看着我们再把东西拉回去,做赔本的买卖吧?” 人群中的商户看到从王府中走出来,傲然挺立在台阶上的上官妄尘,又见王府的管家裴安快速像上官妄尘走过去,低声禀报这里的情况,大多也都猜到了此人就是三王府的正主,纷纷扯着嗓子对着上官妄尘叫了起来。 他们的这些话语似真似假,似嘲似弄,虽然言语并没 有什么过分的地方,但那微带着不屑和轻蔑语气的话听地人心里很不舒服。 胆敢如此在三王府门前和她说话,这些商户必定是收了什么人的钱财,被人暗中指教过的。 虽然很是不赞同法不责众这句话,但是不得不说,在很多时候,这句话还是如铁一般的事实,就如同上官妄尘现在,虽然能明显地听出这些商户语气中的蔑视和嘲弄,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现在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公然得罪了这些百姓,只怕她的帝都的名声就更臭了。 “跟你们定下棺材的又不是我们家王爷,凭什么我们家王爷就要花这个冤枉钱?谁找你们定的,你们就把棺材送给谁去。” 释昀一直和一群男丁在队伍的前面驱逐着一些试图往前挤的商户,乍然听到人群中传来那样极具讥诮意味的话语,他都有些受不住了,忍不住大声为上官妄尘说话。 一石激起千层浪,释昀不说话还好,他一说出这么一句,王府前的景象就更加混乱了,众人仿佛都抓住了这句话的把柄一样,纷纷对着上官妄尘叫嚷。 “哟,三王府竟然仗着自身有权有势,就在这儿欺负良民百姓。” “什么三王府,什么三王爷,仗着自己是个皇子,就耍弄无辜老百 姓,如今还不认账。” “就是,你上官妄尘不过就是个质子回朝的王爷,有什么可神气的?你勾结妖女扰乱朝纲,你迟早要造报应!” “上官妄尘,你以为你带个面具就能掩盖你是个丑八怪的事实吗?就你这样的奸邪小人,还敢和尚阁老打赌,到时候你输的连条裤子都不剩吧。” “哈哈哈!” 人群中,一阵阵地爆笑和辱骂嘲讽接踵而至,一字字,如同刀子一样落入上官妄尘的耳朵中。 这些人,敢如此的肆无忌惮,大胆狂妄,都是因为很清楚,她上官妄尘不过是一个空顶着王爷名号,手下没有一兵一卒地废王。 “你们不许胡说八道。” 释昀听着这些人东一句西一句,都快分不清那一句话到底是谁说的了,“唰”地一声,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对着众人大声吼道。 “上官妄尘,你竟然让你的手下对无辜百姓动武,你算什么王爷?” 纷乱的人群中再次有人尖声质问,而这一次,有另一道声音很快地回应了他:“那可不是带个王字就是真的王,我们家隔壁老王还是王呢!” “哈哈哈!” 人群再次哄堂大笑。 雪白的手指一寸寸收紧,上官妄尘浅色的眸子清眸,敛起一抹冷光,她本不是一个爱斤斤计较 的人,跟何况面对着的是一群普通百姓。 可是现在,她发现,她对这些人所有的忍让和宽容,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侮辱,咽下心头苦涩,她冷唇一勾,傲然迎上众人嘲笑的面孔,眸光锁定在刚才接话那人的脸上,厉声质问:“本王回朝之时,皇上和太后娘娘都亲自检验过本王的身份,确定本王是先帝之子,你现在说本王不是真的王,那么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和太后是瞎的,聋的,傻的喽?” 上官妄尘冷冷沉沉地话一出口,全场登时愣住,鸦雀无声,那个被上官妄尘死死盯住的商户更是吓破了胆,浑身发抖,上官妄尘无权无势,听说也不怎么受皇上和太后待见,而且近来在帝都名声也很是不好,骂一骂她也就得了。 但是这样公然辱骂皇上和太后,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就算是借上十个胆,谁又敢呢? 喧喧嚷嚷地众人终于在上官妄尘这一句话之后闭了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却没有一个人敢再乱说话。 上官妄尘冷傲地睥睨着众人,朗声对裴安吩咐:“裴管家,马上带家丁把这些人轰走,半个时辰之后,若是还有不走的,你就去刑部把九王爷叫来,直接把人送到刑部去。” “是。”裴安回答的那叫一个清脆。 第98章 死了心吧 交代完之后,上官妄尘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回走,刚一走入王府的二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她就蓦地神色一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天呐,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发脾气,都快紧张死她了,抬袖摊开手心,湿哒哒地全是汗水。 在上官妄尘这一番疾言倨色的恫吓之后,那些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就纷纷离开。 虽然早上被这件事一闹,多少有些破坏心情,但是上官妄尘在吃完早饭之后,还是如同自己昨日计划的那样,带着释昀出了门。 温翘本来也是想跟去的,但是看上官妄尘一点没有想带她的意思,也不便勉强,只能悻悻地退开,看来,三王爷还是不肯信任她的。 出了三王府,上官妄尘坐上马车,便直接告诉释昀,先去城中距离最近的一家潇湘馆。 “王爷,您是打算买什么玉饰吗?”坐在车辕上,释昀也有些无聊,不知道上官妄尘怎么忽然想起去潇湘馆了,他便隔着门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上官妄尘说起话来。 “嗯,我听人说,潇湘馆是上元最大的玉器店,而其还是尚阁老的产业,想必应该不错,咱们倒不如去瞧瞧。” 上官妄尘漫不经心地说着,从袖中拿出昨日仅剩的一枚碧玉珠子,凝眸细看。 这珠子玲珑精致,纹路细腻,雕工也是十分的精湛,若不是她昨夜在黑 暗中无意看到了珠子底部孔口处浅浅雕刻上的潇湘馆三个字,白天就算是让她看上一千遍,她估计也看不到那三个字。 那三个字实在是刻的太小,也太浅了。 在看到那三个字的一瞬间,上官妄尘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尚阁老,想到了尚阁老名下赫赫有名的潇湘馆。 她当时忽然就有一种怀疑,是不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尚阁老做的。 这……似乎也是说的通的。 毕竟,像尚阁老这种有钱人,想要找帝合香也并不困难。 可是有一点让人不解地是,尚阁老为什么会把帝合香交给翠屏呢?翠屏又不是什么后宫贵妃,不过是一个被罚去浣衣局,几乎没有出头之日的小小婢女,尚阁老若是把帝合香交给她,又能谋求到什么样的利益呢? 似乎是无利可图。 上官妄尘怔怔地看着那颗珠子,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 “王爷,潇湘馆到了?” 车帘外传来释昀清朗的呼唤声。 上官妄尘回神,整了一下衣衫,释昀已经为她打帘,她便顺势从车上跳了下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到处都是一派繁华景象。 上官妄尘站在马车边,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硕大的烫金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潇湘馆三个大字。 这三个大字底下,不时地有客人笑逐颜开地进进出出,看他们脸上神情,应该 都是在店中得到了满意的服务。 将那么玉石珠子收拢入袖中,上官妄尘潇洒地捡脚,拾步走进潇湘馆。 “两位爷,里面请,不知道您需要点什么?” 上官妄尘和释昀刚刚踏入店中,一个笑盈盈地店小二就迎了上来,热情地和上官妄尘打着招呼。 兴许是有了上次在欢喜烟家的经验,这一次,上官妄尘直接扭头看了店小二一眼,笑着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是进来看看。” 还以为那小二会像上次在欢喜烟家那样忽然变脸,转头离去,没想到,那小二脸上笑容不改,“是这样啊!两位爷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吗?” “嗯,是。”上官妄尘点了点头。 “那让小的为您介绍一下吧。” “好啊。” 为了避免让自己显得太可疑,上官妄尘本来就没打算直接问关于玉珠的事情,而是想先看看潇湘馆里的情况,店小二这样说,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公子,这边摆放的都是本店的玉佩类饰品,有玉璜、玉珩、玉璧等十几种,玉的原料主要有和田玉、绮罗玉、红山玉、紫菱玉和岫岩玉五种……” 店小二一边走一边熟稔地向上官妄尘介绍,上官妄尘听着,也时不时地问上一句。 不出她所料,潇湘管里出品的玉石,不论大小,都会在玉身上一个特别不显眼的地方刻上潇湘馆的戳记,如果不 仔细看,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所以这样的一个戳记,也并不影响玉器的美观。 “你们这儿有单独的玉石珠子卖吗?就是那种打好了孔,可以让客人回去自己穿成佩饰的珠子。” 听了店小二说了许多,上官妄尘眉目不定地看着眼前一排排成型的玉器,捏了捏手中握着的那枚玉石珠子,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单独的玉石珠子?” 听到上官妄尘这样问,店小二有些微愕地摇了摇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公子,我们店里所有的饰品都是经过雕琢加工好之后才会出售的,不会存在出售单独的玉石珠子的情况。” “你确定吗?” “确定。”小二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上官妄尘绕着店中一排排出手的玉器徘徊,听过小二的话,她有片刻地犹疑,不过马上又转换了另一种思路:“对了,你们店中每加工一个佩饰,它所有需要的配件是不是会加工出来一份备用的?” “备用的?” 小二一脸疑惑,重复了一边上官妄尘的话。 见他没懂自己的意思,上官妄尘只能进一步解释:“对啊,就是为了防止在加工过程中出现错误,就会把每一个配件都做出来一个备用的,万一有加工坏了的,还可以用备用的配件补上。” 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详尽地一解释,店小二算是明白了,不过他 却笑了起来:“公子请放心,咱们店里的玉雕师都是一等一的大师,从来不会出现雕坏了的情况,所以饰品的配件都是一个不多,一个多少,做多少就是多少,就算是玉石废料,到了咱们家大师的手中,也都能变成好宝贝。” “是吗?”上官妄尘轻轻地说了一句,言语间却多少有些失落。 根据她刚刚所看到的潇湘馆的玉石戳记,可以确定她手中的那枚玉石珠子就是出自潇湘馆。 这潇湘馆闻名一方,玉石不单精雕细琢,也都是出了名的好品质,价格自然也不低,她手中的那么玉石珠子虽然不大,但也绝对挺值钱的。 刘嬷嬷自己应该是绝对不会买这样的珠子,而且这珠子潇湘馆也是不出售的,所以,是潇湘馆里的人私下送给刘嬷嬷的?真的会是尚阁老吗? 上官妄尘满脑子的疑惑想不通,感觉脑子都快被这件事情给搅和炸了。 正苦闷间,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斥责声。 “又是你,我说你怎么又来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大小姐是不可能见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赶快走,赶快走,一会儿若是被掌柜的看到,你免不了又要讨一顿打。” “张大哥,求求你,就让我见见玫儿吧,我听说她病了,她是不是病的很严重?” 上官妄尘一回头,就看到门口两个年轻男子正在拉拉扯扯。 第99章 红眼小麻袋 那个被称为张大哥的男子和站在上官妄尘身边的店小二一样,胸口上用白线绣着潇湘馆三个字,再听他所说的话,应该也是这潇湘馆里的下人。 只见他皱着眉头,有些无奈地抬手去扶跪在他脚下,扯着他衣角的年轻男人,叹息般地说道:“你先起来吧,这让客人看着多不好,我也不过是尚家的下人,怎么能做主让小姐见你?何况,小姐也真的不在店里。” “那她在哪儿?” 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一身的书生打扮,虽然穿着粗陋,但却文质彬彬,相貌清秀,眉宇间有一股掩不住的书卷味。 许是之前哭过,书生的眼睛略微红肿,吐出的声音也带着些许哽咽的意味。 他的右臂上紧紧勒着一个白绸的孝带,藏蓝色的粗布袖子被挤压出一条条的褶皱,就好像是痛苦的泪痕。 这个书生跟尚玫什么关系?他找尚玫做什么?而且,他似乎还是一个戴孝之人。 这两人这样一闹,店中的客人显然都听到了动静,纷纷停下看玉器的步伐,朝着这边看过来。 上官妄尘也歪着头打量着,随口问了一句旁边的店小二:“这人是谁啊?是尚府的人吗?” 那小二听到上官妄尘这样问,脸上先是带了几分犹豫,而后又扫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才压 低了声音对上官妄尘说道:“这位公子叫墨非笙曾经是尚府大公子的侍读,后来听说他喜欢上了小姐,还跑去向尚阁老提亲,阁老自然不会同意,就把他赶出尚府了,这次阁老带着公子和小姐来到帝都,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追到这里来了。” 身为下人,不可随便非议主子。 上官妄尘见那店小二如此小心,也不由得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相见尚小姐,完全可以去尚府,怎么又会跑到你们店里来?” “公子有所不知,”小二开口解释道,“阁老因为辞官多年,在帝都的府邸早就卖了,这次来到帝都,也是为了公子的前程,一时半会儿寻不得何时的宅子,就暂时居住在了我们店的后宅里。” 原来如此,上官妄尘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手中捻着那个玉石珠子,忽地就想起了如今仍在太医院的尚玫。 尚玫怀有身孕,而这个年轻人又不顾一切地跑到潇湘馆里大闹,她不由自主地就想着尚玫腹中孩儿或许就是此人的。 心中登时生出几许愧疚和怜悯了,虽然已不想再招惹是非,但是她毕竟有些对不起尚玫,便打算拾步上前,帮着店小二将这书生劝开,之后再告诉他尚玫在皇宫里。 然而,她的步子还未动,便听到有人轻笑。 “喂,那 个红眼睛的小麻袋……” 红眼睛的小麻袋?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止了前行的趋势,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站在一个货架前,手中托着一个绯萝盘纹莲花灯,嘴角勾着邪邪的肆笑,高傲地打量着瘦弱书生。 “这……这位公子是在喊在下吗?” 墨非笙迟疑了一下,顺着黑衣少年的目光扫了自己周身一圈,却见众人都在看着他,这才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这里还有其他的红眼睛吗?” 黑衣少年促狭地看着他,蓦地手腕一翻,绯萝盘纹莲花灯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不声不响地掉落在他身后的货架上。 站在黑衣少年身旁的店小二却是一声惊呼,魂儿都快被吓飞了,这绯萝盘纹莲花灯价值连城,乃是潇湘馆的玉雕大师耗时三个月才雕琢而成,黑衣少年就这么随手一扔,若是砸到地上,他就是把命赔上也赔不起啊! 惊魂未定,店小二慌忙跑到货架旁,细细查看那盏灯,生怕有什么破损。 而那黑衣少年至始至终都没有多看一眼,他的目光凝落在墨非笙身上,意味不明地笑着:“你想找尚小姐是不是?” “你知道她在哪儿?”墨非笙听到黑衣少年这么一说,也顾不得他刚刚随口给自己取的外号,登时两眼放光, 松开了那个姓张的伙计,慌忙抬腿走到黑衣少年的面前。 许是太过激动,脚下纵是平坦的大理石地板,他竟然还是踉跄地绊了一下,差点扑倒。 店中的看客们登时发出一阵哄笑,墨非笙侧脸微微发红,眸中迫切却是丝毫不减,“这位公子,请你告诉在下她在哪儿?” “不要着急,小爷不但会告诉你她在哪儿,而且还会带着你去见她。”黑衣少年抬手拍了一下墨非笙的肩膀。 扬袖间,将自己身上大学黑色披风带起。 上官妄尘看到,那浓稠如墨的黑色披风一角,穿银丝绣着一朵深蓝色的曼珠沙华,透露出一抹神秘而又诡异地气息。 “你能带在下去见她?” 墨非笙有些惊讶。 “怎么,你不信?” 黑衣少年的手从墨非笙肩膀上放下,拂袖抽身,掉头朝门口的方向走,走了两步,似是感觉到墨非笙没有跟上来,他回头,嬉皮笑脸地,“喂,你到底去不去?” “去,我去。” 因为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黑衣少年,墨非笙显然对他所说的话有些怀疑,但是那一丝怀疑终究还是被强烈想要见到尚玫的渴望熄灭,他快速地应了一声,便急切地追着黑衣少年走出了潇湘馆的大门。 除了这条命,他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与其一直在潇湘 馆恳求尚家的人,还不如去跟着这个黑衣少年碰碰运气,说不定,他真的就能见到尚玫呢? 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潇湘馆,上官妄尘一惊,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那个黑衣少年她从未见过,根本不像是皇宫里的人。 如今尚玫在皇宫太医院,黑衣少年又如何带着墨非笙进入皇宫呢? 而且,看刚才的情形,墨非笙和黑衣少年先前根本就是不认识的,那黑衣少年为什么要帮助墨非笙呢? “我们走。” 怀着重重疑惑,上官妄尘头也不回,对身后的释昀说了一句,便火急火燎地追了出去。 “哎,王爷。” “公子。” 释昀和店小二一愣,齐刷刷地喊了一声。 而上官妄尘早已身形一纵,追了出去,哪里还理会他们在后面喊了些什么。 释昀眉心一缩,手按长剑,抬腿跟上去,按着现在的节奏,他总感觉他们家王爷今天又要出点什么事儿。 那店小二看着一前一后紧急离去的主仆二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先前看上官妄尘穿着高贵,面上带着价值不菲的玉石面具,身边又跟着侍从,料想上官妄尘必是个富家公子,他那么热心的介绍,甚至把尚家的隐秘事件都说了出去,还以为上官妄尘会买点什么呢,没想到这一声不吭地拔腿就跑了。 第100章 一定很好吃 “哎,人呢?” 上官妄尘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追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前面的两个人在人堆里晃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她气喘吁吁地停住步子,四下张望,可那两个人就像是落入大海的水滴,遍寻不着。 “刚才才明明就是往这边走的啊。”上官妄尘一路往前寻着,奇怪地自言自语道。 “小孔雀,你是在找我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温热,上官妄尘一惊,扭头去看,腰肢却是蓦地被一条手臂抱住,带着她飞旋而起。 黑色的披风猎猎飞扬,在空气中翻腾涌动,犹如山俏精灵,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两个人就如烟雾般消失在人海中。 释昀追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见了上官妄尘的踪迹。 “你是谁?放开我!” 上官妄尘被那黑衣少年携着,并没有感觉到他点她的穴道,但是她周身竟然动弹不得,想伸手去拔靴筒里的短剑都不行。 “呵呵,你对我感兴趣吗?” 黑衣少年邪魅而又带着引绣意味的话语撩着上官妄尘的耳廓,轻笑着吐息。 “无赖!”上官妄尘瞪着眼睛,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却引起了背后黑衣少年一连串的笑声。 两旁的树木房屋飞快地倒退,上官妄尘几乎看到不树形,只能瞧见模模糊 糊地影子,但诡异的是,纵然是这么快的速度,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风打在脸上的疼痛,相反,擦着她的身子掠过的风柔和的如同云烟,几乎要轻飘飘的把她托起来。 “小孔雀,你怎么不说话了?” 怀中抱着的人忽然安静下来,黑衣少年倒有些不习惯了,他隐藏在宽大衣袍下的足尖在风中一旋,如同一颗柔韧的草一般在空中转了一个弯,落在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冠中间。 他的手在上官妄尘的腰间一按,上官妄尘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名的吸引力一般,不受控制的在树干上转了一个圈,正面对着他。 少年的眉眼弯弯,带着一抹狡黠,邪邪的唇角微微勾着,勾出一道划破彼岸的玩味。 皮相生的不错,只可惜,心眼太坏。 上官妄尘只瞧了他一眼,便转了眸子,看向别处,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 “你哼什么?” 黑衣少年不悦地抬手掰住他的下巴,似乎是想要将她的目光转过来,可是手指接触她的下巴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即使是把她的脸转过来,她的眼睛仍旧是可以转动。 一瞬间,觉得自己是有些傻了,黑衣少年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的声音很难听吗?” 又听到 他笑,上官妄尘翻了个白眼,骤然冒出了一句。 “难听?” 黑衣少年怔了一下,眨了眨弯弯的眼睛,眸底深处似是盛着琥珀的光泽,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流出眼眸。 “对啊,难听死人了。” 见黑衣少年眸光轻动,上官妄尘又补充了一句,哼,气死他。 谁知,黑衣少年这一次唇角一勾,特别随意的道:“那就把它们都难听死好了。” 上官妄尘:…… 懒得再跟他打嘴仗,上官妄尘蹙了蹙眉,直奔主题:“你挟持到底要做什么?” “挟持你?”黑衣少年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摆出一副无辜表情,“明明是你先跟踪我的好不好?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呢?” “我……谁跟踪你?”上官妄尘被他这么一说,倒显得有些心虚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凭什么你能走,我就不能走?明明是你出现在我的身后,凭什么说我是跟踪你?” “哦?所以还是我跟踪你了?” 上官妄尘抿着嘴,不说话。 黑衣少年挑了挑眉梢,忽然松开上官妄尘,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 上官妄尘一直看着他,刚开始还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见他衣袂飘摇,黑色的大披风在草地上快速掠过,竟是如同悬浮在上 面,直接飘过去的一样。 目瞪口呆,上官妄尘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人走路竟然速度那么快,还是用飘的,难道他真的是从地狱里来的鬼吗? 眼睛瞥见他衣角上的深蓝色的曼珠沙华,随着他衣袂的舞动,摇曳出点点荧光,上官妄尘忽然心底发麻。 “喂,你去哪儿?快把我放开!” 上官妄尘看着那逐渐缩小的背影,紧张的大喊。 “你不是说我跟踪你吗?现在你留下来,我走了,就不是跟踪你了。”黑衣少年的身影明明已经远了,可是他的声音遥遥地传来,却像是响在耳边,震得上官妄尘头顶地树叶都是簌簌作响。 好强悍的内力! “喂,你要走,也先把我放开啊!”上官妄尘冲着他的背影道,可是他却不再理会她,飘摇不定的身影在远方的风中摆动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上官妄尘懊悔的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四周,这树这么高,她现在不能动弹,万一摔下去,可不就要摔成肉饼了。 怎么办?怎么办? “释昀,你在哪儿?快来救我。” 焦躁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她都不知道那个死变太这是把她带到了什么地方,从她所站的这颗树上望去,四周全都是树木草地,空无人烟。 “有没有人啊 ?救命啊!有人要从树上摔下去了。” 上官妄尘委屈地大喊,可是回答她的,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快来人救命啊,有人要摔成肉饼了。”上官妄尘靠着树干,知道周围也没有人过来,但还是怏怏地无力说着。 “孔雀肉的肉饼,一定很好吃,你摔一个试试呗。” 这云淡天高的季节,实在是睡觉的大好时光,上官妄尘半眯着眸子,被当空太阳晃得都快睡着了,头顶上忽然响起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 她一惊,猛地睁开眼睛,身上被下的定身咒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身子毫无预兆的一晃,竟然真地往前一栽,朝着树下跌去。 “哇塞!真的要摔成饼啊!” 一道略显兴奋又激动的声音夹杂在耳边呼呼地风声之中,刺激地上官妄尘的每一根神经都蹦蹦直跳,她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骂了起来:“你这个黑头黑脑黑心黑尾巴的混蛋,我要把你踩成肉泥。” 头顶地树冠快速倒退,上官妄尘惊恐地闭上眼睛,只等待着身体重重砸上地面的一刻,哎,她本来就不是很聪明,不知道这一下砸下去,会不会变得更加白痴了。 上官妄尘悲催的想着,小脸都快皱巴成苦瓜了。 然而,预料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第101章 腰都快断了 上官妄尘的腰间骤然一紧,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当即止住了她极速下坠的趋势,睁开眼睛,她就看到树干上的黑衣少年一手扯着一根黑色的绸带,正往旁边一个粗壮的树枝上系。 而绸带的另一端,正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腰肢。 这个家伙竟然救了她? 上官妄尘的脑子有一阵的懵怔,感觉不可思议,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 当然,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因为下一刻,她就看到黑衣少年将从绸带在树枝上绑好,纵身一跃,身骨轻盈地从树枝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 她现在距离地面不到一人高,但又正好使她下垂的手脚不会落到地上,她就那么悬空吊着,黑衣少年走过来,她的头就正好到他胸口的位置。 对上他弯弯地琥珀样的眼睛,上官妄尘忽然有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他不是在救她,绝对不是,他若是救人,再用黑绸带将她卷住的时候直接将她慢慢放到地面上就好了,何必再把绸带另一端挂在树上,让她悬空? “你要做什么?”正好看着他线条轮廓鲜明的下巴,上官妄尘不安低问。 “你紧张什么?难道你害怕我对你有什么企图?”他呵呵地笑着,忽然抬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邪邪地唇角勾出一抹坏坏地笑意,眼睛竟然从她的脸上一点一点下滑 ,落在她的胸口处。 “啊!” 看到他那有所企图的目光,上官妄尘吓的大叫一声,猛地抬起双臂抱住自己地胸口,颤声道:“你……你是个变太,我可是个男的。” “男的?”黑衣少年眼波轻动,目光从她的手臂上移开,再度回到她的脸上,眸底噙着促狭和玩味,忽然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凑到上官妄尘的脸上,邪肆的声音更显魅惑,“巧了,我就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一掐出水的男人。” 啊? 上官妄尘看着眼前这张被放大的,倾倒众生,邪魅无双的脸,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她既不敢承认自己是个女人,更害怕这个死变太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睨着她哭丧的笑脸,黑衣少年低低地一笑,抬起手臂,在她的屁股上轻轻地打了一下。 上官妄尘被他吓得身子一颤,泪花都在眼眶里晃悠,“啊!不要!不要!” “小孔雀,”抬手去擦她眼角的清泪,黑衣少年看着她,弯弯地眉眼忽然没了笑意,转而透露出一抹深深地失望,“你现在是如此的讨厌我吗?不过碰你一下,你就要哭了。” 说着他移开了落在上官妄尘眼角边的手指,站直了身子,转身背对着上官妄尘。 黑衣少年终于不再碰她,上官妄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他说的话感到有些奇怪,就好像他曾经认识她一样 ,一见她的面,他就叫她小孔雀,而其还说什么现在讨厌他,那以前是喜欢他的吗? 应该不会吧,虽然这家伙品相不错,但是实在是有些轻浮,而且她的身份一直是个王爷,又怎么可能会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上官妄尘怯怯地转头,看着男人孤独地背影,她唇瓣动了动,刚要开口问,背对着她的男人忽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小孔雀,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毁弃当初的诺言,可是忽然在上元帝都看到你,我实在是太开心了,才会忍不住想靠近你,你……你都不知道,和你分开的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的,我后悔了,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黑衣少年声音低沉,断断续续地说着,慢慢地转过头来,满含期待地看着上官妄尘。 “你……你是说我们以前是认识的?”上官妄尘听他说着,听得是云里雾里,一脸迷茫。 “你不肯吗?”在得到上官妄尘这样的回应之后,黑衣少年眸中希冀滑落,神色登时暗淡下来。 “不是肯不肯,”上官妄尘蹙眉摇头,身在在半空中费力的拧巴了一下,腰一直往上提着,头和腿却往下吊着,整个人呈现弓形,她觉得自己现在都快折了,“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我的腰都快断了。” “嗯? 好。”黑衣少年似是这是才反应过来她的惨状,愣了一下,便赶紧上前将她解开,把她放下来,又赶紧伸手去揉她的腰,“痛不痛?我刚才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真的没想做什么。” 然而,在他的落到上官妄尘腰间的时候,上官妄尘却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朝着一边弹跳开来,眼神敏锐,如同一只躬身警惕地猫,“你做什么?” 看着她如此大的反应,黑衣少年眸色一痛,视线落在自己空荡荡的手上,僵了一会儿,讪讪地缩回来,“怕你腰痛,想给你揉揉。” 见对方神色忽然失落,上官妄尘也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嘴唇动了动,她撇开了眸子不去看他,“对不起,我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所以才会不记得你,以为你是坏人。” “你说什么?” 在听到上官妄尘嘴里吐出来失忆两个字的时候,黑衣少年的瞳孔剧烈地一缩。 “我失忆了。” 知道对方是不敢相信,上官妄尘郑重地,转头看着他的眼睛,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失忆?你……你失忆了?你不记得我了?”黑衣少年快速地往前冲了一步,双手抓住上官妄尘的肩膀,眸底闪烁着不定地光,打量着上官妄尘,似乎是想要从上官妄尘的眼神中确定她说的话有几分真。 鉴于前面黑衣少年对她 所做的行为,上官妄尘现在对于他的肢体接触还是有些排斥,眉心收拢,她低着头:“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黑衣少年迟疑了一下,收手将她松开:“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没有骗你,我走了。”上官妄尘瞥了他一眼,他还不信,她还不信他呢,这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她惹不起,还是躲开为妙。 说着,她也不再去管黑衣少年,扭头就走。 “哎,你去哪儿啊?”抬头看她转身离开,黑衣少年倒是急了,连忙迈开腿追她,“你去哪儿?我陪你。” “不需要!” 上官妄尘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是……”黑衣少年眸色纠结。 “哪有那么多可是啊,”上官妄尘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停住步子,把他的话打断,扭头看着他,“那个被你从萧湘阁里带出来的年轻人呢?” “被我留在城里了。” 黑衣少年据实回答。 “你真的知道尚小姐在哪儿?”狐疑着,上官妄尘问出心中的疑惑。 “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尚小姐。” 黑衣少年仍旧是回答的坦坦荡荡。 “那你为什么要欺骗人家?你没看到人家都快急死了?”上官妄尘看着眼前这张没事儿人一样的脸,真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把他打的跟珍妃一样,肿上好些天。 第102章 再也找不回 可是,她不敢莽撞出手,毕竟这个黑衣少年的轻功她是见过的,轻功那么高,武功肯定也弱不到那里去,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这个小鸡蛋,就不碰石头了。 “就是逗他玩一下喽,”黑衣少年特别无所谓的说着,忽地眸光一亮,抬手从袍袖中掏出一样东西,“你看,这是我从他身上借来的,那个红眼睛的小麻袋看上去挺穷,身上却藏着这上等的宝贝,我猜呀,他这个宝贝肯定是心上人送的,不然怎么会一直贴身放着,却不肯拿去换钱。” 黑衣少年自顾自地说着,上官妄尘垂眸,只见他的手心里横躺着一支穿玉步摇,钗头上密密麻麻的穿着一大团的玉石珠子,流光熠熠,映衬的黑衣少年单薄的手心都是碧绿色的。 看着那一团的玉石珠子,上官妄尘忽然想起什么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袖袋,想将自己的那么珠子给掏出来。 然而,空荡荡的袖袋里,怎么摸都摸不到那颗珠子了。 “咦?怎么会不见呢?我明明放进来了。”上官妄尘有些着急,又去摸另外一只袖子,可是仍是没有。 “哎呀,我明明不久之前还拿着的。”上官妄尘彻底的急了,干脆将袖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其实,她的袖袋里也没有装多少东西,除了那颗玉石珠子之外,就只有两张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 全都拿出来扒拉了一遍,仍旧不 见那枚玉珠的影子,上官妄尘烦躁的正准备将银票和银两收起来,眼梢忽然瞥见两张银票中间似乎夹杂着一个小纸片。 她将纸片抽出来,视线垂落,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借珠一玩。 再没有其他。 借珠?一玩? 上官妄尘愣愣地看着那张纸条半天,有些手足无措,所以,她的珠子都被人借去了?不,应该是偷去了,因为她并不知道啊! 天呐! 这个杀千刀的小贼,他偷个什么不好,偏偏要偷她的玉珠,她袖袋里那么多银子,他不偷,干嘛非要偷她的玉珠。 一跺脚,她生气的转身就走。 “小孔雀,你去哪儿?” 黑衣少年攥了攥手心里的步摇,赶紧拾步跟上她。 “我的东西丢了,我现在要赶紧回去找。”上官妄尘烦躁地胡乱回答他,人像是一道旋风似的往前冲,脑子里不停地回忆着,自己最后一次触及玉珠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潇湘馆的玉器店里,她之前一直攥在手心里,后来想过去跟墨非笙说尚玫在皇宫里,然后就把玉珠揣进袖袋里了。 之后墨非笙出来潇湘馆,她就追了出来,再然后她就遇到了…… 想到这儿,她忽然停了下来,猛地一下回头,一双清澈地浅黑色双瞳冷冷地看着黑衣少年。 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黑衣少年一点也不惊讶,就安安静静地和她对视着,一句话也不说,攥着穿玉步摇 的手却是越攥越紧,几乎要将手中的玉珠全部捏碎。 “是不是你?” 在良久地沉默之后,还是上官妄尘先开了口,冷声质问,她刚才只顾着看黑衣少年手中的步摇,都没怎么注意他说的话。 可是,就在刚才,她忽然想到了他所说的一个动词,“借”,他说他是从墨非笙的身上把穿玉步摇借过来的。 墨非笙又不是傻子,何况黑衣少年还欺骗了墨非笙,墨非笙又怎么会将那么贵重的东西借给黑衣少年。 所以,步摇必定是这个黑衣少年偷来。 而她的玉珠既然是被偷走的,在她离开潇湘馆之后,除了刚开始在大街上追踪他们两人的时候接触了几个路人,之后一直接触的就是他。 她跟那几个路人只是问路,根本没有太近距离的接触,而这个黑衣少年,却抱了她,还讨了她的便宜,最后机会偷东西的人就是他。 “是。” 出乎意料的,在上官妄尘的质问后,黑衣少年没有丝毫的狡辩,坦然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还给我。” 上官妄尘也不让他多做解释,而是直截了当的将手伸到他的面前。 “他对你很重要吗?” 静静地看着她的手掌心,黑衣少年将手中的穿玉步摇攥的咯咯作响,并没有将偷得上官妄尘的那枚玉珠拿出来。 以为他问的是那枚玉石珠子,上官妄尘便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能不重要吗?这可小小 的玉珠可是查找帝合香的重要线索,可是她和尚阁老输赢之局的决定关键,可是关乎她的颜面。 哎,虽然她现在在上元帝都的口碑早就不怎么样了。 在看到上官妄尘点头的一瞬间,黑衣少年的琥珀般的眸子忽然黯淡下来,一贯邪肆轻勾的唇也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仿佛在努力的压抑着什么。 “把它还给我好吗?” 看他脸色沉着,人不动,上官妄尘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如果你需要钱财,或者你喜欢玉器,我可以另外给你,但是请你一定要把这枚玉珠还给我。” “我扔了。” 在竭力的平静之后,黑衣少年终于艰难地动了动唇,不轻不重地吐出一句。 “什么?你扔了?” 上官妄尘一听,登时就跳起来了,她将方才对黑衣少年的恐惧全然抛到九霄云外,身子往前一冲,两手抓住黑衣少年的衣领,用力的往前一拽。 黑衣少年猝不及防,下巴差点撞到她的鼻梁上。 可上官妄尘根本不管这些,只是焦急地询问:“你为什么要扔了?你把它扔哪儿了?” 上官妄尘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上,在他的喉头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黑衣少年喉结上下动了动,一双弯弯地眸子比身上的黑色披风还要暗沉。 “扔哪儿了重要吗?反正你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你……”上官妄尘气 急,眸中跳跃着愤怒的火焰,她猛地抬手,“嘭”地一声,重重地一拳打在黑衣少年的胸口上。 这一拳,夹杂着上官妄尘的愤怒,她几乎是动用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量,但纵然如此,对于黑衣少年这样的高手,受了她这一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可是,再次出乎她的意料,她这一拳落下,黑衣少年消瘦挺拔的身子竟然直接飞了出去,跌落在草地上,“噗”地一声,侧首啐出一口血沫来。 竟然……竟然受伤了? 上官妄尘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她马上又想起来这黑衣少年的可恶之处,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她再也不看他一眼,气呼呼地掉头就走。 “小孔雀。” 黑衣少年在背后喊了她一声,邪意的声音里不觉染上一抹血色。 “你不要再叫我了,我不是你的什么小孔雀,我已经失忆了,不记得你,这对我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影响,而且像你这种杀千刀的坏蛋,我也一点都不想想起来,所以,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识,天涯陌路。” 从今以后,互不相识,天涯陌路,呵!多熟悉的话啊,若不是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看不到一丝伪装过的痕迹,他真的怀疑,她是不是只是为了践行当初说过的话,而故意躲着他。 苦笑着,黑衣少年一手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望着上官妄尘的背影,他眉心一痛,轻轻地吐出了一句。 第103章 你不用卖肉 “我没扔。” 黑衣少年看着她的背影,一手按着胸口,叹息般的吐出了一句。 “你说什么?” 上官妄尘落在草地上的脚步声戛然止住,有些愕然的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却不再看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弯弯的明眸,摸索着从袖袋里掏出那一枚从她身上顺走的玉石珠子。 翠绿色的珠子,安静的躺在他沾了泥土的手心里,散发着碧幽幽的微光。 上官妄尘看着那一颗玉珠,一时间心中滋味不明,她本该马上冲过去将玉珠拿走,可是愣了好一会儿,脚下怎么也迈不动一步。 见她不懂,黑衣少年舒了一口气,弯弯的眉眼竟然又笑了起来,唇角沾染的那一抹鲜红尚未擦去,邪肆的笑靥刺的上官妄尘的眼睛生疼。 他一步步向她走过去,伸手递到她的面前,“还你。” 上官妄尘有点心虚地看着他的唇角,忽然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莽撞,抿了抿唇,她抬手,想将男子手心里的那一枚玉珠拿回来。 然而,她的手指刚刚触到他的手心,他修长的五指猛地收缩,竟牢牢地将她的小手一把攥住。 “你做什么?”上官妄尘大惊失色,慌忙就想要挣开束缚,可是饶是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甚至出动另一只手 去掰他的手指,仍是动不得分毫。 他的手就像是融化开又骤然冻结的铁水,将她的手凝固其中。 “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他到底有什么好?”黑衣少年紧紧逼视着她的眼睛,愤愤不平地问了一句。 什么?穷书生? 上官妄尘一愣,压根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一下,才松懈了手上的挣扎,疑惑的看着黑衣少年:“你是在说墨非笙吗?” “难道还有其他人?” 黑衣少年眉梢一凛,握着她的手越发紧了几分,上官妄尘的骨头都快碎了,“啪”地一声拍了一下他的手,怒声:“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今天才和墨非笙第一次见面,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好?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还说什么以前和我认识,我看就算认识,你也是我仇人。” “你和他第一次见面?”黑衣少年似乎有些惊讶,心咒一松,手掌也自然展开,上官妄尘抓住机会,快速地拿了他手心里的玉石珠子,将手抽出了。 没好气地看着黑衣少年,上官妄尘微微愠怒,一脸的警惕:“废话,我要是早就认识他,不早就带着他进宫了,还用得着你在这儿坑蒙拐骗?” “进宫?” 黑衣少年眉心一动,似乎又是一愕。 上官妄尘瞧 着他的神色,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脱口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赶紧抬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 咦? 不对啊,这黑头黑脑的家伙不是说他和自己以前是认识的吗?那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上元国的三王爷?难不成他是在骗她? 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上官妄尘的警惕又多了三分。 直接避开他的疑问,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转换了话题:“你能不能把那个玉簪给我?” “这不是你送他的?” 见她不答,黑衣少年也不追问,而是扬了扬手里的穿玉步摇。 他? 上官妄尘反应了一瞬,才想到黑衣少年说的墨非笙。 这个家伙在想什么呢?无缘无故地,她又怎么会吃饱了撑得送给墨非笙玉簪,而且,这玉簪极大的可能是尚玫送给墨非笙的定情信物啊,跟她有个什么关系。 “当然不是我送的,我不是说了,今天是一次见到墨非笙,怎么会送他礼物?再说了,这么贵重的玉簪,我卖肉也买不起啊。” “哈哈,你不用卖肉,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说,黑衣少年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一贯的轻笑,伸手将玉簪递给上官妄尘。 唇瓣动了动,他正打算再说什么,陡然听到远处传来悉悉 率率地脚步声,以及有人呼喊的声音,隐隐传来。 “王爷!” “王爷,你在哪儿啊!” 是释昀带人来找她了! 上官妄尘一听到释昀的声音,当即兴奋的大叫着跳了起来,遥遥的回应对方:“释昀,释昀,我在这儿。” “你是个王爷?” 背后响起黑衣少年诧异地声音,上官妄尘的心咯噔一跳,糟了,有点得意忘形,她一听到释昀喊她,一瞬间都把背后这个男人给忘了。 看来,就算他们以前曾经认识,他也是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这下子该怎么办? 大脑飞快的旋转,她正想着该用个什么说辞把这黑衣少年糊弄一下,甫一转头,一股清风就向她迎面吹来,有一双手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抬起眼帘,就看到黑衣少年魅惑放大的俊颜,一双如琥珀般流光溢彩的眼睛正低低地注视着她,眸底裹挟着要将人淹溺的邪气,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大脑中一片空白,上官妄尘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樱唇微张,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黑衣少年望着她紧张地几乎要发抖的样子,轻轻一笑,那醉人的鼻息再一次洒落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再也忍不住地,头一低,邪魅的唇瓣落在她右侧 的唇角上。 “小孔雀,怪不得你当初不肯跟我走。” 在吻她的同时,他轻轻地说出了一句话,像是终于释然了什么。 上官妄尘僵硬着身子,呆呆地瞪大了眼睛,在男人含着一点淡淡血腥味的的吻落在她唇角的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皮一烫。 “啊!” 她大失风度地尖叫了一声,好像一只被猫啃了的耗子,立即跳了起来,抬手去推黑衣少年,可黑衣少年似乎早就料到她如此反应,黑色披风下的身子轻盈的一晃,在上官妄尘的手触及自己的身体之前,他已经退了开去。 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望着她惊慌跳脚的样子。 “小孔雀,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算重新认识了,记住我的名字……洛知城。”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过来,就像是天上飘过的一朵浮云,虽然距离很远了,但却听地很清晰,上官妄尘看他时,只见他黑色衣角上泛光的曼珠沙华在云天中一晃,便幻化如烟,随风而散。 上官妄尘抓着手中的穿玉步摇,恍惚了半天。 “王爷,总算找到您了,发生什么事了?” 背后传来释昀关切的声音和一众纷纷杳杳的脚步,上官妄尘淡淡地将视线收回,看了看身后匆匆赶来的释昀等人,“没什么,我们走吧。” 第104章 又被亲了 没什么? 释昀握在佩剑柄上的手松开,身后跟来的士兵面面相觑,没什么一个人跑到这城郊来?刚才还喊那么大声,都快把他们给吓死了。 但是主子既然说了没什么,他们自然也就不能多问。 手里面攥着穿玉步摇和玉石珠子,上官妄尘拾步往回走,看上去心事重重的,简直就是郁闷的要命。 她竟然又被亲了。 天! 短短三天不到,她竟然被两个不同的男人亲了两次! 而其,她在别人眼中可是个王爷,是个男人啊!这个世界现在很流行男人喜欢男人吗? 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地血腥味儿。 “王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到什么惊吓了?都是属下办事不周,又让您陷入了险境。”释昀看着上官妄尘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安地说道。 “没……没事儿,与你无关。” 上官妄尘侧首,迎上释昀狐疑的目光讪讪地将放在唇边的手挪开,并马上转移话题,“对了,你有没有在城中看到那个墨非笙?” “王爷是说在潇湘馆里找人的书生吗?” “对,就是他。”上官妄尘点头。 “属下刚才去衙署搬救兵的时候,好像看到他失魂落魄的往城西的方向去了,至于他具体去了什么地方 ,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紧紧地攥了攥手里的穿玉步摇,上官妄尘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释昀为了寻她而骑过来的马。 策马回城,上官妄尘退了那些跟释昀寻来的士兵,之后也没回三王府,而是骑着马直接前往城西。 墨非笙在找不到尚玫,乞求潇湘馆无果,又丢了那么贵重的玉簪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跑去报官或者是选择回到他的起身之处。 墨非笙既然前往城西,就说明他现在栖身之所很可能就是在城西。 “王爷,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释昀策马跟着上官妄尘,看眼前并不是回三王府的路,不解地出声问道。 “城西,找人。”上官妄尘坐在马上,简短的回答了一句。 “王爷是要找那么书生吗?”释昀马上想到方才上官妄尘问他的话。 “嗯。”上官妄尘短促地应了一声。 “可是城西那么大,我们只知道他的名字,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这样找下去不是等于大海捞针吗?” 释昀一手攥着缰绳,扭头看着上官妄尘。 “是啊,我们找他自然不容易,他追随尚府的人来到京城,居无定所,我们就算是知道他住在城西,想从衙署调查他的背景都查不到。” 上官妄尘应着释昀的话,轻轻说道。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上官妄尘笑了笑,“所以喽,我们不是去找他,而是让他来找我们。” 玉簪既然对墨非笙格外重要,那么玉簪丢失了,墨非笙一定会急着寻找,就算他不报官,也一定会想其他的途径,这个时候,她只要找到衙门的人,让他们在帝都各处贴上失物招领,就不怕墨非笙会不主动来找她。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城西大学衙门门口。 因为在上元帝都境内,上官妄尘身上又有三王府的腰牌,虽然她的名声在外不好,也没有什么实打实的地位,但是毕竟一个王爷的名头挂在那里。 县衙的官员还是很热情的接待了她,并且按照她的吩咐在帝都各处贴上失物招领的告示,让丢失玉簪的人速去三王府认领。 其实,在听完上官妄尘的讲述之后,县官倒是建议上官妄尘,不如贴上一个寻人启事,因为这么名贵的玉簪说出来,难免不会有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前去冒领。 上官妄尘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因为她只知道墨非笙的名字,并不知道其他关于他的事情,而且她虽然见过墨非笙,但是却无法详细的描述出来墨非笙的面貌。 再说,如果只说要寻找墨非笙,对于墨非笙的吸引力太小,万一 他急着找尚玫,找玉簪,看到寻人启事根本不搭理她呢? 所以,还是失物招领更加保险一点。 将该交代的都对县官交代完毕,上官妄尘就带着释昀离开了县衙。 出了县衙,上官妄尘一手牵着马缰,仰头看看头顶的太阳,也差不多快要正午了,虽然已经将墨非笙的事情交给了府衙的人,但上官妄尘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件事情所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复杂,如同前夜那样,她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栽到对方手里,或者是栽到尚阁老的手里。 也没回三王府,她拉着释昀,走进一家路边的一家酒楼。 在等着上菜的间隙,她从袖中掏出那只穿玉步摇和本来的那颗玉石珠子,将玉石珠子和步摇上的玉珠进行对比。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那枚玉珠无论是大小和颜色,都和步摇上穿着的玉珠完全契合。 怪不得她原来在潇湘馆的时候没有找到单独出售的珠子,原来这珠子是从其他的饰品上拆下来的。 那么,会是从什么上面拆下来的呢?会是和这个玉簪一样的饰品吗?上官妄尘细细地把玩着玉簪,清点着上面玉珠的个数,一共有十七颗。 十七颗玉珠排列的细细密密,整整齐齐,勾勒出一朵花的形状,每一朵花瓣上的珠子数 目都是一样的,并不像是经过拆除的样子。 刘嬷嬷的玉石珠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上官妄尘回想着昨日给宫女太监们散发财宝的情形,她依稀记得,自己一共发出去了三颗这样的珠子,也就是说,刘嬷嬷原本是有四颗这样的珠子的,可是,她记得,刘嬷嬷的那包财宝里面却没有这玉步摇上的其他配件。 捏了捏眉心,她的脑子有些乱了。 “王爷,先吃饭吧。” 直到释昀在旁边提醒,上官妄尘才意识到,饭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送上桌了。 揉了揉脑袋,她伸手抄起桌上放着的竹筷,不管了,先吃饭再说,只有吃饱了饭,才会有力气干活不是? 吃完饭,上官妄尘和释昀走出酒楼,到门口的时候,上官妄尘想了一下,还是对释昀吩咐道:“你现在帮我去京城所有的潇湘馆查一遍,潇湘馆所出产的这种质地和大小的珠子都用在了哪些饰品上面,这些饰品一共出过多少件,又都卖给了什么样的人?” 她说着,将手中那么单个的玉珠递给了释昀。 “属下遵命。”释昀伸手接了珠子,转头正准备走,上官妄尘犹豫了一下,却又突然喊住他。 “你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你先回一趟王府,叫上所有的隐卫,分头去查。” 第105章 冤家路窄 “好。”释昀一跃上马,回头应了一声,便转头离去。 上官妄尘蹙了蹙眉,经过昨日的事情,她本来不想再麻烦那个男人,甚至是动用那个男人的力量,可是她手下能够调动的人终究有限。 不过,那个男人既然派人过来,她不用白不用,只是不需要再信任罢了,哼,反正用他的人力物力,她又吃不了什么亏。 撇了撇嘴,上官妄尘扭头去牵自己的马,扬鞭打马前去皇宫。 她去皇宫不是为了寻找帝王,而是为了去见尚玫,墨非笙和尚玫有关,手中这只;穿玉步摇的来历,也不过是她和洛知城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她还是要亲自向尚玫求证一下。 踏进太医院的大门,上官妄尘还未走到尚玫的厢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碗碟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声:“出去,你们都出去。” “玫儿。” 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声音很陌生,并不像是尚磷。 “你走啊!我让你走!”先前的女人声音再次响起,仍就是在赶人。 “唉!” 男人叹息了一声,转头带人出来,正好碰到上官妄尘走进过去。 两人便在门口迎面碰上。 上官妄尘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见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也并没有怎么在意。 那男人生的一副硬朗孔武的模样,他也未曾见过上官妄尘 ,乍见上官妄尘带着白玉面具,容貌出落的清秀雅致,一身素衣纤尘不染,又是朝着尚玫的房间走进,便一直打量着上官妄尘。 在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上官妄尘见对方一行几人,便微微侧了身子,本能的为对方让了个路。 谁知,就在对方的人已经走过去,上官妄尘继续拾步前行的时候,手腕上蓦地一紧,她低头,就看到一直青筋凸起的手落在了她的袍袖上。 “有事吗?” 上官妄尘顺着那只强壮有力的手臂一直看上去,就看到了男人那张线条硬朗的脸。 “你是来找玫儿的?” 男人说话直来直去,也不饶弯子,单刀直入,寻求自己想要的答案。 因为男人是从尚玫的房间里出来的,他口中的玫儿,自然就是指尚玫,上官妄尘心下了然,同样回的直率简单,“是!”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玫儿?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男人拉着上官妄尘,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感觉到男人微的紧张,上官妄尘垂眸看了一眼他落在自己衣袍上的大手,面具上的白玉流苏轻轻晃动,她勾出一笑,更显风姿优雅倾人,“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说话的同时,她蓦地扬袖一甩,将男人的手挣开,拂袖离去。 “喂,”男人猝不及防,被上官妄尘甩的一个踉跄,被身后的扈 从扶住,险些跌倒。“你别走,我不允许你去找玫儿。” 刚刚被尚玫轰出门,男人心中兀自不悦,却又不敢对尚玫发脾气,如今看到细皮嫩肉的上官妄尘如此傲气,抬脚就要闯上官妄尘的房间,他登时心中就起了一股敌意,冲上去就想阻止上官妄尘。 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搭在上官妄尘的肩膀上。 背对着他,上官妄尘淡漠地一勾唇角,正中下怀,这不正是她的拿手好戏? 一手扣住男人的腕子,另外一只手肘往后一撞,精准地撞上男人腰腹间的穴道,男人登时浑身酸麻没有半分力气,上官妄尘顺手往他腰间一托,华丽丽地送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侯爷!” 站在上官妄尘后面的几个扈从一见他们的主子被摔,纷纷惊呼出声,赶紧上前去扶他们的主子。 “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跟我们侯爷动手!” 一个扈从冲着上官妄尘怒喝一声,拔腿冲上来就和上官妄尘动手。 侯爷? 上官妄尘一惊,猛然想起在上书房秦子贺教她读书辨礼的时候,曾经跟她讲过本朝都有那些官员,当时觉得人数有多又无聊,何况她也不是那种过耳不忘的人,所以在下了课堂就忘得七七八八。 但是本朝只有一个侯爷,号称顺清侯这件事情她却记得清清楚楚,不为其他的,只因为 这位没有多大实权的顺清侯是国丈杨文昌的儿子,后宫宠妃珍妃的弟弟杨子仪。 呵!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杨子仪,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你就是杨子仪?” 上官妄尘脸上凝出一抹凌厉,一手擒住一个扈从将其格开,冷冷打量着刚从地上狼狈爬起的杨子仪。 “大胆,侯爷的大名岂是你能够叫的?” 杨子仪尚未出声,站在他旁边的一个扈从就已经在高声喝止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眉目更冷,却没有出声。 “既然听说过本侯爷的大名,还不赶快离开此地?”杨子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颇为高傲地睨着上官妄尘,他虽然是被上官妄尘摔了一跤,但却似是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仍旧是一意地想将上官妄尘驱逐开,不愿她见到尚玫。 “哈!天下的笑话!”上官妄尘一声冷笑,看到杨家的人她的心中就莫名起一阵无名火,“这里是上官家的上元,上官家的帝都,上官家的皇宫,上官家的太医院,要滚,也是你们杨家的人滚得远远的,敢在本王面前拦路,大放厥词,你就要有被收拾的觉悟。” 上官妄尘眉峰一展,霍然一抬腿,将流霜剑从靴筒里抽了出来,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将剑抽出鞘,而身子一掠,连剑带鞘一起打向杨子仪。 本来一看杨子仪高高大大,浓眉大眼,身板硬 朗,上官妄尘还以为他有两把刷子,没想到自己一动手,他就呜嗷喊叫地抱头鼠窜,全凭那四个扈从给他当肉盾。 “杨子仪,你在这儿叫什么叫?不是已经让你走了吗?” 上官妄尘那一点花哨功夫,对付杨子仪的这四个扈从绰绰有余,她游斗于四人之间正欢,忽然听到厢房门口冒出一个女人声音。 她回头,就看到尚玫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虽然气力虚弱,但是冲着杨子仪发起火来却是毫不怯懦。 杨子仪本来正慌错地大叫着躲避打斗的四人,忽然听到尚玫喊他的名字,急忙停住四处躲避的脚步,回头去看尚玫。 正好上官妄尘一脚将一个扈从踢到他的身前来,他吓了一跳,又赶忙侧身躲避,慌乱中踩到自己的衣襟,跌倒在地,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只。 “玫……玫儿,我不是不走,是这个家伙,都是这个家伙她来打扰你,我想赶她走,所以才会跟她打起来,玫儿你别急,我马上走,马上走!”杨子仪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回答着尚玫的问题。 杨子仪弯腰去寻自己失落的鞋子,却发现那鞋子不知怎么的甩到了上官妄尘的身边,他想去捡,却又慑于上官妄尘的威风,不敢过去,只能扶着柱子,单脚立在一边,另一只脚踩在自己的脚上,冲扈从大喊:“鞋子,我的鞋子。” 第106章 再坚持一下 尚玫看着杨子仪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发髻也有些散乱,一身的狼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自小不喜欢杨子仪就是因此,这个家伙虽然看上去仪表堂堂,人才一个,对她也很好,可是,他一旦开口说个话,或者做个什么事,那就马上原形毕露,一点都不像是个世家公子,倒像是个耍把戏的小丑。 “你们别打了。”心头烦闷,尚玫闷声闷气地对着缠斗地几人喊了一句。 上官妄尘那可谓是见到仇人分外不爽,她虽然不打算上来杀人,但是碰上这么菜的一个顺清侯,她怎么能不好好地出口闷气?尚玫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就算是喊停,她也压根不会停下来。 哪里料到,就在尚玫话音方落的瞬间,扶柱独立的杨子仪忽然脸色一变,冲着仍在围斗的四个扈从大喊:“不许打了,不许打了,你们快给本侯爷回来。” 那四个扈从倒也听话,杨子仪这么一喊,他们竟然全都住了手,呼呼啦啦地从上官妄尘身边撤开,微拢向杨子仪。 “喂!”上官妄尘正打的兴致盎然,对方忽然撤退,倒是搞得她有些意犹未尽,指着杨子仪,“你那么大一个子,竟然这么怂?” 一般情况下,男人听到“怂”这个字,本能的都会起一股反抗之心,何况杨子仪身为侯爷,又是杨文昌的儿子,平常肯定没有人会这么说他,上官妄尘还以为这个家伙会马上揭竿而起,誓死挣 扎一番。 岂止,杨子仪就好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尚玫,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玫儿,我听你的话不打了,你赶快进屋休息,我赶走这个小白脸,马上就走。” 说完,他略带敌意地瞪了上官妄尘一眼。 上官妄尘呵呵一笑,不屑。 厢房门口站的的尚玫忽地柳眉一弯,苍白清丽地容颜上浮出一丝浅笑,高洁而动人,如同晨露薄雾中含苞初绽的红色玫瑰。 她轻移了莲步,缓缓走到上官妄尘身边,一搭手,挽住上官妄尘的胳膊,视线却是落在杨子仪微僵的脸上,笑靥如花:“三王爷乃是民女的心上人,侯爷凭什么要将人赶走?” “三王爷?” 杨子仪的侍从们一惊,完全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秀色清绝的美少年会是三王爷上官妄尘,传说,上官妄尘不应该丑陋无比的吗?怎么会是个俊美不凡的少年? 扈从们打量着上官妄尘,视线落在上官妄尘脸上的白玉面具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三王爷虽说是毁容了,却并不是全脸被毁,而是单单左脸被毁,而右脸是完好无损的。 只是没有料到,三王爷未毁的右脸竟是这样的绝世,简直是比女人还要夺魂摄魄三分。 然而,跟几位扈从的关注点完全不同,杨子仪一眨不眨地看着尚玫,唇瓣蠕动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声,却苍哑的厉害:“你……你说……她是你的心上人?” “ 是!” 忽略掉杨子仪话语中的苦涩喑哑,尚玫傲然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淡淡地回应。 杨子仪看着尚玫,袍袖底下的大手在衣袖间抓了又抓,绫罗的袖襟一会儿就被他抓出了数不清的褶皱,就好像是他狂乱的内心。 身子微微晃了晃,他挺起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气不平,放在鞋子上那只只穿着袜子地脚忽然往地上一放,眸底怒火燃起,愤然转向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被他这个霍然从软包转变成火球的眼神一惊,握着流霜剑的手紧了紧。 “我跟你拼了!”杨子仪大吼了一声,咆哮着发足狂奔,朝上官妄尘冲了过来。 看着暴怒的杨子仪,尚玫同样是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上官妄尘,提着裙子返身朝想放门口跑。 上官妄尘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她一手握剑,一手握拳,准备给杨子仪来个双面夹击。 在杨子仪奔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率先出圈,还以为杨子仪会灵活的躲开,没想到,“嘭”地一声,她那一拳一点不偏地砸到了杨子仪的鼻梁上。 上官妄尘甚至都听到了他鼻梁骨碎裂的声音。 “嘭!”杨子仪应声而倒,高挺地鼻梁下两道血色蜿蜒攀爬,一声凄厉地惨叫登时在太医院的上空盘绕升腾,经久不绝。 “侯爷!” 四个扈从霎时间慌神了,连滚带爬的扑过来,生怕杨子仪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上官妄尘惊讶的愣住,刚才这家伙的眼 神那么可怕,她还以为他是要发什么大招呢,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拳砸出去,他就倒了,她的剑可是还没拔呢? “侯爷,侯爷!” 几个扈从跪在杨子仪的身边,看着鼻中鲜血如注,直翻白眼的杨子仪,都快急疯了。 “痛……痛死了。”杨子仪看着头顶地天空,断断续续地轻声说了一句。 他这么一开口,几个侍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快,快去找太医啊!” “侯爷,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一个扈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转身去前院寻太医过来。 上官妄尘有些无措地站在杨子仪的脚边,看到杨子仪这惨兮兮地样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抿了抿唇,将手中的流霜剑收入靴筒,低头看见杨子仪脏兮兮地袜子上仍旧没有穿鞋,她犹豫了一下,蹲下来,将杨子仪的鞋子捡起,给他穿上。 “你做什么?” 一个扈从陡然看到上官妄尘又碰杨子仪,还以为她又要对杨子仪动手,不由地跳起来,对上官妄尘大喊,却一不小心踩了杨子仪落在地上的手指。 杨子仪登时又是惨叫一声。 那扈从吓得赶紧退开,扑通跪到地上给杨子仪道歉,哪里还敢再去追究上官妄尘对杨子仪做了什么。 若是在平时,有哪个奴才敢踩了他的手,杨子仪肯定早就一巴掌打过来了,可他现在被上官妄尘一拳捶的腰酸背痛,别说打人的力气,就 算是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上官妄尘捡了他落在地上的鞋,还没来得及给他穿,却忍不住笑了。 杨子仪听到她的笑声,以为她是在取笑自己,一阵心烦气躁,提了一口气,吼道:“小白脸,你笑什么笑?” 听他这样喊,上官妄尘竟也不觉地生气,反而是笑的更欢了,“我第一次见到比我还倒霉的人,当然要好好的笑上一笑。” “本侯爷倒霉,还不是你这个小白脸给害的,你不要看本侯爷现在不能动,等本侯爷恢复力气了,跟你没完。” 一对上上官妄尘,杨子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还有精神气儿喋喋不休。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惨兮兮地杨子仪用相当稚气倔强的口吻说出这样威胁性的话来,上官妄尘竟越发觉得好笑,想想那样刁毒阴狠的杨文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横冲直撞一团孩气的儿子? 她不由得又想起同样反差极大的尚阁老父子。 一边想着,她一边伸手拎起杨子仪沾了尘土的脚,把鞋给他穿上。 就在此时,后院与前院相连的廊子处传来一声尖细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皇上? 这边的几个人同时一惊。 扶着房门缩在厢房门口的尚玫探出头来,往外看着,躺在地上的杨子仪挺着有些震荡的脑袋,转了转眼珠。 上官妄尘刚刚将鞋挂到杨子仪的脚上,手一抖,那只鞋又落了下来,而她握着杨子仪脚踝的那只手却忘了松开。 第107章 只是单相思 明黄色的伟岸身影一点一点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近,伴随着他一起走过来的还有几位太医、尚磷,以及……珍妃。 珍妃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杨子仪,她神色一慌,也顾不得圣驾在前,撇了众人,提着裙摆快步跑过来。 “子仪,你这是怎么了?” 珍妃紧张地看着一身狼狈的杨子仪,刚才走到前院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后院传来的惨叫声,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见匆匆忙忙跑去寻太医的扈从,才知道杨子仪在后院受伤了。 一双美眸落在杨子仪鼻血横流,惨不忍睹的脸上,珍妃心疼地不得了,心疼之余,也霍然把眸光转到蹲在杨子仪脚边儿的上官妄尘身上。 上官妄尘垂着眼睫,面具上的白玉流苏轻轻晃动,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她松了杨子仪的脚踝,随手将鞋子扔给一个扈从,便施施然地站起了身。 扈从赶紧接了,帮杨子仪穿上。 珍妃怒视着上官妄尘,一双美眸里满是怨恨和刻毒:“上官妄尘,又是你!”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上官妄尘闲适地看着她,冷冷地道。 珍妃紧紧地攥着手心,气的直发抖,打架,她不是上官妄尘的对手,而且帝王当前,她如果主动出手,定会落下话柄,恨得牙痒痒,却又一时半会儿的拿上官妄尘没有办法! 好你个上官妄尘,看来一个 帝合香还不够你纠缠,敢动杨家的人,等着! 珍妃暗咬银牙,也不再和上官妄尘斗嘴置气,转头看顾着地上的杨子仪。 此时,帝王和太医也都来到了近前,不待帝王吩咐,太医们就赶紧上前检查杨子仪的伤势。 上官妄尘这时才绕开杨子仪和珍妃,上前对帝王行礼。 而躲在门后的尚玫也赶紧跑了出来,随着上官妄尘向帝王问安。 帝王垂眸看了一眼杨子仪,又看了看上官妄尘,随随挥手,神色不明,不言不语。 旁边的尚磷俊眉轻拢,悄悄凑到上官妄尘和尚玫身边,压低了声音:“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成这样了?”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在尚磷的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都射向他们这个方向,上官妄尘抿了抿唇瓣,依稀有几分心虚,可是这件事情好像也不能全怪她吧。 “我来探望尚小姐,可是他拦着不让我进去,所以我们就起了冲突。”上官妄尘简短地解释了一下。 尚磷闻言,看了看杨子仪,眸色有些复杂,显然他是很清楚杨子仪对尚玫的心思的。 “所以,这就是你出手重伤顺清侯的理由?” 听了上官妄尘的话,一袭龙袍的男人蓦地轻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眯讥诮,听得上官妄尘很不舒服。 怎么?她的理由不够充分吗? 她好好的来见尚玫,是这个杨子仪死活 拦在她面前不让她见人的,既然是说不通,那她动个手又有什么问题吗? 昨日的余愠未消,加上男人的话又多少有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上官妄尘心里面特别的不服气,但她的脸上还是摆出一副从容闲适的态度,“那依着皇兄的意思呢?” 反正要她说,她已经说了实话了,既然他不满意,那他觉得又该是什么样的理由呢? “三王爷,你这是和皇上说话的态度吗?明明是你把子仪打伤了,你不赔礼认错也就算了,什么叫依着皇上的意思,难道还是皇上让你把子仪打伤的不成?” 一看到上官妄尘那满不在意的样子,珍妃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帝王还未说什么,她就开始见缝插针,指责起上官妄尘的不是来。 “明明是他拦着路不让本王进去的,而且也是他先动的手,凭什么本王认错?本王可从来没有说过是皇兄让动的手,珍妃娘娘若是想离间皇兄和本王,最好也是找一个像样的理由。” 上官妄尘微微眯了冷眸,倨傲的看着珍妃。 离间? 帝王深不见底地眸子漾起一丝波痕,意味不明的看着上官妄尘,脑海中却在不断地浮现着自己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子仪现在被你打的躺在地上,你竟然还说本宫是在找理由?”珍妃愤愤地喊道,美丽动人的脸庞都因为愤怒和有轻微的扭曲。 “是本 王把他大打成这样的没错,但那也是他先动的手,本王总不能就站在那儿任打任骂不还手吧?” 看着咄咄逼人的珍妃,上官妄尘还委屈呢,她好端端地来找尚玫,谁让杨子仪拦路来着。 “好了!” 见两人犹如斗鸡一样吵来吵去,似乎没有完,帝王终于没有了耐心,沉声喝止:“顺清侯拦路挡道,先与你动手固然不对,但是尚玫乃是顺清侯的未婚妻,你一个王爷,只身来见一个尚未出阁的尚玫,顺清侯不满也是在所难免,你难道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问题吗?朕让你跟着秦师傅学礼法,你难道都学到脚底下去了吗?” 帝王面沉如水,原本就低压磁性的嗓音掠上少许的怒意,更显得威势压人,只随随地往那儿一站,不做任何的动作,就已经是震慑人心,让人不敢直视。 尚玫是顺清侯的未婚妻? 帝王的这一句话吐出来,上官妄尘几乎忽略掉了他后面对自己的斥责,一时间愣住,尚玫怎么会是杨子仪的未婚妻?难道她腹中的孩子是杨子仪的吗? 那墨非笙又是怎么回事?尚玫不是和墨非笙情投意合的吗? 难道墨非笙只是单相思? 上官妄尘一瞬间都有些凌乱了。 不单是上官妄尘,在场众人听到了帝王说的这一句话之后,都愣住了,尤其是当事人尚玫,更是目瞪口呆,她一改躲在尚磷背后的 怯懦模样,一步步走到帝王面前来,颤抖着问:“皇上刚才说什么?” 帝王将视线从上官妄尘身上收回来,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尚阁老和杨国丈已经请旨,求朕为你和顺清侯赐婚,你们二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乃是天作之合,朕没有反对的理由。” 听着帝王不疾不徐地话,尚玫虚弱的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小妹。”尚磷惊喊了一声,上前扶着尚玫摇摇欲坠的身子,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拧。 尚玫,如何能嫁给杨子仪呢? 珍妃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帝王,心头疑惑,明明在来太医院之前,帝王都还没有同意尚玫和杨子仪的婚事,而她今日前去寻找帝王,请求帝王为杨子仪赐婚,帝王也是避而不谈。 怎么这一到太医院,就忽然改口同意了? 而且这还不是简简单单地改口同意,这根本就是当众宣布呀! 拿捏不透帝王的心思,珍妃微微抿了朱唇,心眼里还是高兴的,毕竟帝王算是答应了这门婚事,而且如今这样一公布,帝王就算是想矢口反悔都不成。 有些得意的,珍妃盎然地斜觑着上官妄尘。 “不,皇上,我不愿意嫁给顺清侯。” 在一瞬间的愣怔之后,尚玫忽然挣脱出尚磷的搀扶,摇头嘶吼着。 躺在地上被太医们围着的杨子仪闻言,不由得脸色一白,刚刚闪起光亮的眸子暗淡了下来。 第108章 本王的女人 “为何?” 帝王的声音寡淡如水,虽是这样问,语气中却没有分毫意外,他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尚玫会是这样的反应。 “因为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尚玫咬着唇,泪意盈盈地看着帝王,帝王明知道这是为何的,她怀着孩子,怀着别人的孩子,怎么能够再嫁给杨子仪? 就在尚玫纠结无法言说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代她说了出来。 众人一愣,先是看着尚玫,而后便马上转向那个说话的男人,竟然是杨子仪! 尚磷拢着眉心,不动声色地暗暗用力握了握尚玫颤抖地手,似乎是想要给尚玫一些温暖。 不同于众人好奇和探寻的目光,上官妄尘心头一惊,袍袖下的手攥了攥,目光沉沉地射到地上挣扎着要坐起来的杨子仪脸上,难道杨子仪已经知道了墨非笙的存在了吗? 这下子该如何是好? 如果杨子仪把墨非笙捅出来,不但尚玫声名扫地,墨非笙那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非得被尚阁老和杨文昌搞死不可。 “子仪,不要胡说。”似乎是看出了尚家兄妹脸色的异常,而且帝王已经应允了杨子仪你和尚玫的婚事,如果这个时候尚玫爆出点什么事情来,那丢的不光是尚家的人,还败了杨家的颜面,珍妃思及此,便出声想要喝止杨子仪。 哪知,杨子仪就好像是没有听到他这个姐姐的话一样,摇摇晃晃地从地上 站起来,一双澄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尚玫,既有不甘又有悲伤。 “我没有胡说,她刚才自己亲口承认的,她的心上人就是上官妄尘!” 杨子仪的一句话吼出来,犹如平地炸起一个惊雷,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转移到上官妄尘的脸上。 上官妄尘也完全没有料到杨子仪会这么多说,她还以为他会把墨非笙说出来,怎么……怎么会是她?被众人各种复杂的眼神瞧着,她浑身的不自在,竟不自觉地红了耳朵。 这样的反应在杨子仪和珍妃看来,更像是羞赧一般。 杨子仪便越发地笃定了尚玫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心中的愤怒和悲哀更加浓重了,想他杨子仪也是一表人才,上元国堂堂的顺清侯,国丈杨文昌的儿子,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质子回朝的丑八怪王爷。 而且,这个王爷才回朝几天啊,尚玫竟然就这般芳心暗许,甚至为了她不惜违抗圣旨,若是尚玫肯这般对他,他不管是付出任何的代价,都是值得了。 “我……”上官妄尘迎上众人的目光,尴尬地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解释还是不该解释。 尚磷的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尚玫的眸光一闪,霍然抬袖推开尚磷,走向了上官妄尘,伸手去挽上官妄尘的衣袖,在背对着众人的转身的一瞬间,尚玫急切地冲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露出恳求的神色。 “杨公子说的没错 ,三王爷就是民女的心上人,民女今生,非她不嫁!”尚玫信誓旦旦地说着,紧紧搂着上官妄尘的手臂,站在她的身边,坚定而倔强的迎上众人的目光。 “哦?”一身龙袍尊贵不可侵犯的男人打量着面前的一对“璧人”,深沉的眸光变幻莫测,就好像是吸纳了万千星子的夜幕。 他神色不定地睨着上官妄尘,淡淡问:“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上官妄尘微垂了长睫,并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尚玫侧首,一脸期待地看着上官妄尘,衣襟下柔荑紧紧地握着上官妄尘的手臂,上官妄尘感觉尚玫的指甲都快刺透她衣袖布料,扎进她的肉里了。 同样,旁边的尚磷亦是轻抿了薄唇,一改平常的温润如玉,神色凝重的看着上官妄尘,秀气的手指紧紧攥着手心中的竹骨扇,指节寸寸发白。 这个时候,上官妄尘只要一旦否认,尚玫和杨子仪立下婚约就成了定局,逼着尚玫嫁给杨子仪,那等于是要了尚玫的命,一尸两命! 上官妄尘不过沉吟片刻,而众人却好似等待了千年,上官妄尘缓缓地扬起头,迎上帝王的目光,樱唇微启:“不,尚玫不是本王的心上人。” 啊? 众人哗然! 珍妃微愕,杨子仪眸光蓦地一亮。 尚玫原本就苍白的小脸越发的惨无人色,一双小手掐着上官妄尘的手臂,几乎要把上官妄尘掐出 血来。 尚磷重重地闭上眸子,手指攥着竹骨扇,发出轻微的响声,就好像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玫儿……”杨子仪眸中对上官妄尘的仇视消失,喜笑颜开地望着尚玫,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上官妄尘未说完的话打断。 上官妄尘蓦地挣开尚玫的禁锢,一抬手搭在尚玫的肩膀上,用力地将尚玫瘦弱的身板往自己怀中一扣,霸气地看着杨子仪:“侯爷,尚小姐……不,应该说是本王未来的王妃,她不只是本王的心上人,更是本王独一无二的意中人,本王的妻子,本王的女人。” 上官妄尘一字一字郑重说道,流露出少有的霸道威严,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真的像一个男人一样,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保护着自己心爱的人。 当然,这是错觉。 她凛然看着杨子仪,眼梢不经意地掠向站在杨子仪不远处地帝王,本来还以为那个男人会惊讶或者是疑惑愠怒,毕竟她在欣芝园的时候曾经一口否认过自己和尚玫有关,如今却又坦然承认自己喜欢尚玫,这无异于欺君。 而且,那个男人还吻过她,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但是至少应该有一点点地在意吧,哪怕……只是一点点而已。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没有,男人脸上没有丝毫动容,或者说没有丝毫负面的情绪展露,他仍旧是眉眼淡漠疏离。唇角不经意地勾起似笑非笑的 弧度。 尚玫被上官妄尘猛地这么一搂,脑袋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晃,额头碰到上官妄尘,面具上垂下来的白玉流苏上,是细细碎碎地冰凉,她微微抬头看着上官妄尘,不解其意。 她说不出上官妄尘到底是想帮她,还是不想帮她,如果想帮,只需要按着她说的承认就好了,何必再卖这么大一个关子? 若是不想帮她,只需要直接否认,不管不顾就行了,何必再说后面的这些。 心思缠绕着,她怎么也猜不透。 就在众人兀自愣神之际,上官妄尘忽地松开尚玫,一撩衣袍,屈膝在帝王面前跪下:“皇兄,臣弟和尚玫早在臣弟回到上元的时候,就曾偶然遇到过,臣弟两人当时便是一见倾心,约好了此生不负,臣弟必当要娶她作为王妃,而且……” 上官妄尘说着,忽然顿了顿,仰头看了尚玫一眼,又转眸看向帝王,“而且,尚玫已经有了臣弟的孩子,再不得做他配,臣弟再次恳求,请皇兄将尚玫赐婚于臣弟。” 什么?尚玫怀有身孕了? 上官妄尘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吓了一跳。 不知情的珍妃和杨子仪等人是被这个消息本身而震惊,而知情的尚磷和众位太医却是因上官妄尘贸然把这个消息公布而惊愕。 尚阁老家的千金,未婚先孕,而且有的还是上官三王爷的孩子,这劲爆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恐怕整个帝都都沸腾了吧。 第109章 动动嘴而已 帝王眉目动了动,不置可否,忽然唇角抽了抽,抬手掩唇咳嗽起来,好像是被什么呛到了一样,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真的很想问上官妄尘一句,确定那孩子真的是你的吗? 跟在帝王身后的苏总管见状,连忙上前,帮忙轻拍着男人的后背。 “你……你骗人?” 在帝王的轻咳声中,杨子仪忽然哭丧着脸,大吼了起来,由于情绪激动,他鼻子上刚刚止住的血又冲破了薄薄的血痂,流淌出来,顺着他人中的线条,一直流到他的嘴唇上,流进他的唇瓣之间。 可他也顾不上去擦,只是红着眼睛,不愿意相信地看着尚玫,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她说的不是真的,玫儿,她在骗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 杨子仪低低地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明满是绝望,却又抓住最后一点亮光,死活不愿意放开。 尚玫根本就不敢去看他,微微垂了眼睫,心中已经乱做一团,她没有料到今天会是这样的局面,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杨子仪,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面对以后。 杨子仪你的逼问,她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无声的沉默无异于默认。 珍妃已经完全相信了,可是杨子仪却还是执拗地看着尚玫,依稀等着她最后的答案。 场面僵持着,空 气好像凝滞不动了一样,帝王止了咳声,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团混乱。 直到珍妃再也看不下去,她眸光一冷,冲上前去一把拉住杨子仪的手腕,带着他掉头就走,“子仪,跟本宫回去,这上元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多得是,咱们杨家要不起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 珍妃的一句话吐出来,直刺的尚玫面色一僵,脸色难看至极。 尚磷微微拢着眉心,纵然明知珍妃此话蓄意伤人,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又当着帝王的面,他虽心中不悦,却也无法多说什么。 珍妃说的,是事实。 跪在地上尚未起身的上官妄尘却霍然抬起头,挑衅般地看着珍妃,冷冷道:“娘娘的意思是说,我们上官家的女人伤风败俗喽?” 上官妄尘说的随意,却吓得当场众人额上一片冷汗。 苏总管皱着眉头,虽然垂眸,但眼角仍偷偷地瞟着帝王的表情,这个三王爷可真是什么都敢说,这样的话,也能对着帝王的宠妃讲出来?这分明就是在给珍妃挖坑啊! 珍妃一听上官妄尘这样说,一瞬间竟也有些慌了,她慌忙转头看看帝王,见帝王神色无异,这才怒然对上上官妄尘,矢口否认,“上官妄尘,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本王姓上官,尚玫是本王 的女人,你刚才说她伤风败俗,难道不是说上官家的女人伤风败俗吗?” “本宫什么时候说她了?”珍妃差点被上官妄尘绕进去,脑子一白,支支吾吾地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几先前的话里并没有提及尚玫的名字。 呵,没说她你心虚什么?上官妄尘冷笑:“没说她你在说谁?这里还有其他的女人吗?难不成你是在说你自己?” 上官妄尘故作惊讶,对着她不屑低撇了撇嘴。 珍妃听出上官妄尘这是在拐着弯的骂她是个伤风败俗的女人,心头气紧,她正欲再还上官妄尘两句,却被沉沉出声的帝王给打断。 “好了,你们两个一个王爷,一个后妃,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也不怕被人耻笑了去!” “皇上!” 珍妃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那股柔柔弱弱的可怜劲儿几乎化到心坎里去,满心满眼的委屈,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动容。 “子仪伤的这么重,你先带他去前院,让太医们好好给他处理包扎一下。” “可是三王爷……” “朕不需要你教朕怎么做。”帝王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忤逆的威势。 “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珍妃带着杨子仪前往前院走,一直到离开视线范围,杨子仪都频频回头,望向尚玫。 “至于你,”帝王一脸淡漠 地瞥着跪在地上的上官妄尘,“就算你真的和尚玫有情,这件事情朕也需要和尚阁老商议之后再给你答复,你先起来吧。” “多谢皇兄。” 虽然尚未达成自己的目的,但上官妄尘还是恭恭敬敬地叩首谢恩。 等到她缓缓地站起身,帝王落在她头顶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移开,转到了尚玫的身上:“朕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探望你,二就是为了你的婚事,本想要亲自告诉你,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既然是这样,朕也不勉强,老三今日来看你,你们就好好一叙吧,朕就不打扰了。” 帝王说完,衣袖轻拂,转身离去。 上官妄尘几人在背后恭送,还未站直了身子,离去地帝王像是又想起什么事情来,忽然转过头,看着上官妄尘,“你和尚玫说完话之后去裕清宫,朕有事情要和你说。” 有事?上官妄尘怔了一下,不知何事,但还是爽利地点点头,帝王深深地瞥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送走了帝王,看看四周都无人了,尚玫这才扭头瞪了上官妄尘一眼,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转身回到厢房。 “玫儿。”尚磷在她身后轻轻地喊了一声,见她不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望向上官妄尘:“三王爷,你莫要生气,玫儿平日里并不是这样无 礼的人,今日,还要多谢三王爷慨然解围了。” “无碍,不过是动动嘴而已,”上官妄尘看着举止文雅有礼的尚磷,随随摆手,又转头看向尚玫离去的方向,倏地弯唇笑了笑,“本王如此唐突,尚小姐生气也是理所当人。” 尚磷到底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当即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俊眉拢了一下,他也很是想不通上官妄尘的做法。 “王爷,你帮忙解围,在下很是感激,只是小妹的婚事……” “你放心,我只是打算让她嫁给她想嫁的人,并没有打算娶她。”上官妄尘轻拂了一下面具上的白玉流苏,一边回答着尚磷,一边拾步走进厢房。 只是打算让她嫁给她想嫁的人,并没有打算娶她。 尚磷反应了一下上官妄尘的话,忽地瞳孔一缩,一阵愕然,难道上官妄尘知道了什么?他温柔如水的眼睛闪过复杂的光,赶紧拾步追了进去。 “你进来做什么?本小姐和你又不熟,跟你没什么可一叙的。”尚玫一眼瞧见上官妄尘走了进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尚小姐,我好歹也算是帮了你一次,不用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吧。”上官妄尘脸上挂着可掬的笑容,朝尚玫走过去。 她忽然发现这段时间读读书还是有用的,至少她还学会了几个成语呢! 第110章 帮他们私奔 尚玫依旧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冷笑着睨着她,“帮我?呵,你需要这样帮我吗?告诉你,本小姐死也不会嫁给你!” “如果在本王迎娶你的当天,会有一个姓墨的书生来抢亲,把新娘顺利地从本王身边抢走,那你……还愿意嫁吗?” 上官妄尘试探着问了一句。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她说道姓墨的书生的时候,尚玫的眸光一震,愕然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脑子里把上官妄尘的话过了好几遍,尚玫攥着方巾的手微微战栗,朱唇蠕动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上官妄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朝后看了看,冲尚磷眨了眨眼睛。 尚磷反应了一下,浅浅一笑,抬腿走到门口,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将门窗关心,重新走了回来,而上官妄尘此时也已经从袍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来。 缓步走到尚玫面前,上官妄尘将手中的穿玉步摇递过去。 尚玫一眼看到那支步摇,心就瞬间慌了,骄傲任性如她,忽然眼眶微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就顺着两腮流了下来。 “他还好吗?”尚玫低着头问。 “他在到处找你。”上官妄尘望着女子微微抽动的双肩,叹息般的说了一句。 “他 在找我?”尚玫重复了一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上官妄尘,“他来帝都了?你怎么会认识他?他现在在哪儿?这步摇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尚玫一站起来,就对着上官妄尘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上官妄尘被她问的一阵懵,都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她哪个问题比较好。 还是尚磷过来,一把拉住了尚玫的袖子,按着她重新坐到椅子上,温声道:“你先别急,总得让三王爷慢慢说,你还有身孕,不要太激动。” 尚玫仰头看了看自己的兄长,又将期待的目光投注在上官妄尘的脸上。 上官妄尘垂着眼睛,似乎在组织措辞,“墨公子的的确确是在帝都,我以前并不认识他,今天是在潇湘馆的店里见到他的,他去找你,被店小二拦在店里,后来……有一个小偷盯上了他,盗取了他身上的步摇,我为了帮他把东西追回来,就和他失散了,等我把步摇找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城西去了,听店里的小二说,他和小姐是故交,所以,就拿着簪子来找小姐了。” 简单的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下,上官妄尘也隐瞒了一些细节,比如她刚开始根本不知道洛知城 是要偷墨非笙的东西,她追出去,当然也不是为墨非笙找东西。 还有后来她被洛知城擒住,能够找回玉簪,也全赖洛知城愿意主动归还,不然,她根本就不是洛知城的对手。 当然,这些她都没有说出来,反正这些乱七八糟的丢人事儿和尚玫也无关,那就一带而过好了。 听了上官妄尘的话,尚玫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步摇,她秀眉轻蹙,一种无望瞬间席卷了她。 当初就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她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的,墨非笙既知如此,又何必再千里迢迢地追过来呢? 心已经痛作了一团,尚玫凝噎不语。 尚磷却想起上官妄尘开始说的那些话,他攥了攥尚玫的肩膀,又抬头看向上官妄尘,“不知道王爷先前之言是何意?” 上官妄尘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如果本王没有猜错,尚小姐腹中的孩儿就是墨非笙的吧。” 她说着,漫步到一张椅子前,一甩衣袍,坐了下来,闲闲望着兄妹二人。 尚玫陡然抬起头,仍旧是有些警惕地看着上官妄尘,似乎是想要看穿上官妄尘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既然上官妄尘是第 一次见到墨非笙,那就是说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他们兄妹和上官妄尘也没有什么感情。 无缘无故地,上官妄尘又凭什么会帮他们呢? “是!” 然而,就在尚玫兀自怀着警惕的时候,站在他身侧地尚磷忽然轻声吐出一个字。 尚玫轻蹙秀眉,仰头:“哥!” 上官妄尘也有些意外,这个如同泼墨山水一般恬静温润的公子,竟会回答的这么洒脱。 “我相信,三王爷不会害了我们。”低头给了尚玫一个安慰的眼神,尚磷抬头,写意地眸子笃定地看着上官妄尘,那双温柔如和风的眸子,竟似吸纳了万千月华。 上官妄尘若是想害他们兄妹,大可将尚玫私定终身,怀有身孕的消息散布出去,这样一来,他们尚家马上就会在整个帝都声明扫地,永远抬不起头,根本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的再跑来找他们。 “多谢你的信任。” 上官妄尘迎着他的目光,叹息般的说了一句,她和尚磷不过泛泛之交,相识没有几日,而起也没有什么亲缘关系,面对着这样的大事,尚磷却是愿意给她信任。 而她和某个男人呢?说的是兄弟,他却是四处防着她。 “你若是想要和墨非笙在一起,我无法做 到说服尚阁老接受墨非笙,但是你若愿意抛弃富贵,和墨非笙离开,我倒是可以成全。” 上官转眸看向尚玫,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让我们离开?”尚玫的眼睛蓦地一亮,却又转瞬暗淡下去,仰头看了看尚磷。 “不行,”尚磷摇了摇头,解释道:“首先,父亲是绝不会主动让小妹和墨非笙远走高飞,其次,就算是帮他们私奔,父亲那样一个看重门第声誉的人,也绝对容忍不了这件事,他会派人把他们抓回来,这样的事情,以前不是没有上演过,那一次,墨非笙险些丧命。” “父亲为官多年,在各地都有朋友,无论他们两人逃到什么地方,父亲都不会放过他们。”尚磷说着,心头不禁掠上一抹悲哀,生于书香世家,是他们的幸运,也是他们的不幸,这其中,要担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些。 “啊?”上官妄尘一怔,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原本还想如果尚玫愿意和她举行婚礼的话,她可以在婚礼上放尚玫和墨非笙离开,然后再去跟尚阁老讨人,大闹一场呢。 既然这样行不通,上官妄尘一手托腮,微微咬着唇,思索了一会儿,忽地眸光一亮,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有了!” 第111章 奇耻大辱 “什么办法?” 兄妹两人齐刷刷地看着上官妄尘,不知道她如此激动,是又想出了什么主意。 上官妄尘笑着,刚想说,却又觉得不太好,犹豫道:“这个办法,可能会让尚小姐和墨公子受点委屈。” “我不怕受委屈。”尚玫脱口而出,说完,惊觉上官妄尘和尚磷同时看向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快,也太大,显得自己有些不矜持了,小脸红了红,她微微低下了头。 上官妄尘也只是弯唇笑了笑,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个烈性的女子,倒也只是直爽,竟不似一般的闺中小姐那样,畏首畏尾,她忽然就有些钦佩和羡慕尚玫,至少尚玫为了自己的感情勇于付出,勇于反抗。 而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并不觉得自己喜欢的人也是喜欢她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上官妄尘也不再吞吞吐吐,直接对兄妹二人坦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尚小姐,名义上嫁给我,实际上嫁给墨公子。” 尚玫狐疑地看着上官妄尘,一时间没大听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尚磷却是眼波轻动了一下,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不会是让墨非笙去三王府,由你名义上去了玫儿,然后实际上是让墨非笙和玫儿在一起?”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上官妄尘笑着打了一个响指,这个尚磷也真是聪 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她是什么意思,“就让他们暂时居住在三王府,等到你们的父亲百年之后,他们二人就可以离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个办法好。” 听到上官妄尘这么一解释,尚玫的眼眸当即一亮,笑着应和道。 “不妥,这个办法一点都不好。”没想到,这一次尚磷仍旧是反对。 不过,上官妄尘还没有出声,尚玫就已经不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抗议道:“怎么不好?这难道不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吗?我能躲到三王府里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还能够和非笙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妥?” “玫儿,你怎么能够只考虑自己?”尚磷皱着眉头,显然对于尚玫的话有些不悦,“你知不知道,一旦是皇上赐婚,你就必定是三王爷的正妃,可是你既不爱三王爷,又怀着非笙的孩子,你这样顶着三王妃的名号,占着三王妃的位置,对三王爷有多不公平?” “三王府里人多眼杂,你和非笙在一起,难免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这对三王爷而言,岂不是奇耻大辱?” “还有,就算是你日后了离开了,一旦被人发现你是随非笙出走,三王爷又将受到多大的影响?外人又会怎么评价她?你怎么能够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 尚磷义正言辞地说着,直说的尚玫 羞惭地垂下了脑袋,兄长说的对,她一时被遥远的幸福冲昏了头脑,竟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样做对上官妄尘会有多大的影响。 抿了抿唇,尚玫再次低头不语。 上官妄尘看着面前这个温柔又细心地男人,禁不住暗暗感叹,这个尚磷真是个特别体贴的男人,能够如此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不知日后哪个姑娘会如此幸运,能够以嫁给这么优秀的男人。 “你们不必有这么多的顾虑,我本来就不打算娶妻,这辈子也就这么糊糊涂涂地过了,三王妃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让给尚小姐做一做,也没有什么关系,至于……绿帽子,我不在乎,我从小到大听过的讽刺嘲笑多了去了,多听一些也无所谓。” 上官妄尘说着,忽然弯唇笑了笑,她想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不在乎戴绿帽子的“男人”了。 “可是……”对于上官妄尘的好意,尚磷仍旧是迟疑着。 “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我可以帮忙,如果你们不乐意,我也没有什么损失,至于婚事,我可以去求一求皇兄暂时压下来,但是尚小姐毕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就算是今日没有杨子仪,也必定还会有其他人。” 说到这儿,上官妄尘又想起什么,有些抱歉地对尚玫道:“方才真的是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 把你的事情公布出去,但是我也是担心,你的事情太医院里许多太医都知道,杨子仪既然有心于你,必定会四处派人打探你进入太医院的原因,以杨家的本事,这件事情恐怕瞒不了多久,而且你的肚子……” 上官妄尘说着说着,却停住了,她没有说完,但是尚家兄妹却是心照不宣。 用不了多久,尚玫的肚子就完全遮不住了,到那个时候如果再被迫爆出来,只会更加的丢人现眼。 “三王爷,你不必多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多谢你的好意,我并不怪你,相反,我还要谢谢你帮了我。” 自从上官妄尘走进这个门,第一次,尚玫放下了戒备和警惕,心平气和地对上官妄尘说话。 上官妄尘心口一松,放松了不少,她其实刚才也一直在责怪自己有些莽撞,虽然是好意,但却是破釜沉舟,逼得尚玫没有退路,因为她一旦承认自己是尚玫孩子的父亲,那么尚玫只要日后不嫁给她,那就势必要背负骂名。 “哥,你就同意吧。”轻咬了下唇,尚玫仰头看着尚磷。 尚磷皱着眉头纠结了好一阵子,终于才艰难地点了点头,“三王爷,玫儿如今的情形,早就已经是上下不得了,这次,真的是要谢谢你,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用上我们兄妹,尚磷尚玫绝无怨言。” 听到兄长松口, 尚玫方才还分外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拿着方巾的小手在胸口按了按,心中腾起前所未有的喜悦。 转头面对着上官妄尘,她露出少见的笑容,学着兄长的话:“这次承蒙三王爷施恩,若有来日,三王爷需要尚玫的地方,尚玫自当全力以赴。” “好啦好啦,”上官妄尘看着格外认真的兄妹二人,连连摆手,“你们两个再说下去,就要为我去上刀山,下油锅了。” “王爷愿意这样舍身帮忙,就算是为王爷上一次刀山,下一次油锅,那也是在所不辞的。”尚磷眼波一动,水一般的瞳孔中倒映出上官妄尘风姿绝世的影子。 “我也不需要你们上刀山下油锅,我只想问尚小姐一件事情。”上官妄尘收敛了嬉笑之意,忽然严肃地看向尚玫。 见她这忽然转变的神情,尚玫莫名地有些紧张,但还是大方的道:“王爷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便是,尚玫若是知道,定然如实回答王爷。” “好,我相信尚小姐的为人,”上官妄尘淡淡地颔首,“请问,尚小姐送给墨公子的这支玉步摇是潇湘馆什么时候制作的?知不知道当时制作了多少枚?” 玉步摇? 尚玫似是完全没有料到上官妄尘一张口竟然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她本能的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簪,随后回答了上官妄尘的问题。 第112章 数目不对 尚玫垂眸看了一会儿,忆起往昔,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支步摇虽然是刻着潇湘馆的戳记,但是没有发它的戳记和现在潇湘馆的戳记有些不同吗?” 上官妄尘静静听她说着,不置可否,她当然发现了,不然也不会留一个心眼儿,一边让释昀去潇湘馆调查,一边又来找尚玫。 来这里找尚玫,确定尚玫和墨非笙的关系是次要,重点还是要问一问和帝合香一案有关的事情,尚玫是步摇的主人,又是尚阁老的女儿,必然会知道一些在潇湘馆里听不到的消息。 思忖及此,上官妄尘也有些鄙视自己,因为她虽然是诚心诚意想要帮尚玫和墨非笙这一对苦命鸳鸯,但是不可否认的,这其中的的确确存在些许利益和利用的心态。 她只有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初步取得尚氏兄妹的信任,才能确保自己能够从尚玫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哎!自己终究还是做了一会小人,算了,做就做了,反正她也帮了尚玫不是? 想到这,上官妄尘摒除了心中的愧疚,认认真真地听尚玫继续说下去。 “这支步摇其实是在潇湘馆成立之前打造的,到现在为止差不多也有十年之久了。”尚玫看着手中步摇,思绪也被拉回到久远之前。 “三王爷应该知道,家父曾是先朝宰相,十年之前,家父尚在朝 中为官,我们兄妹二人那时也跟着父亲在帝都生活,因为和皇子公主们年龄都差不多大,便常在一起玩耍。” “当时我和礼部侍郎秦子贺的女儿最为相熟,每每约了出去游玩,一来二去,对各自身边的仆人婢女都是熟悉的,那时她身边有一个跟了她多年的侍女,那侍女姓刘,我们都称她为刘姑姑。” “刘姑姑的脾气很是不好,又喜欢贪些小财,占人便宜,便是越发的惹人不喜,但是刘姑姑有一个儿子,比我们稍大两岁,却是斯文有礼,脾气极好,每次有人欺负他,骂他,他也总是好言好语的不和人家争吵,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也总是喜欢带着他,让他说故事给我们听,我们还老爱逗他,看着他腼腆红脸的样子。” 上官妄尘和尚磷相视一眼,默然不语,却都心底通明,她说的是墨非笙。 尚磷唇角弯了弯,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就算是作为和尚玫关系很好的大哥,他也只是知道尚玫和墨非笙有情,却从未听她说起过他们之间的故事。 “后来,大哥到了读书的年纪,跟着其他王孙公子到上书房读书,身边缺了一个书童,我知道他喜欢读书,却碍于身份低微,读不得书,于是我便和秦子贺的女儿商量了,借着她的身份,将非笙赠与大哥做了书童,这样一来,不但 满足了非笙想读书的愿望,我与非笙的距离也近了许多。” 至此,上官妄尘也总算是接上了之前店小二告诉她的小姐和书童的故事,却原来,他们的情之所起并不是在墨非笙来到尚家之后,而是在那之前。 而且,尚玫口中的另外一个人人物,也引起了上官妄尘的注意。 刘姑姑! 她记得秦子贺只有一个女儿,就是被皇帝评价为“源长似水,余音不绝”的鸾妃秦碧鸾。 而根据浣衣局的宫女太监们所说,浣衣局的刘嬷嬷曾经是太后宫里的宫女,后来被太后赐给了秦碧鸾,再之后就是刘嬷嬷打碎了秦碧鸾的永瓷盏,被罚入了浣衣局。 她听说刘嬷嬷跟在鸾妃身边也是很多年,那么这个刘姑姑又是个什么人,会和刘嬷嬷是同一个人吗? “那时候皇上已经做了太子,先帝病逝不久,朝中出现混乱的分党竞争情况,父亲年纪大了,也不愿再乱入这些是是非非中,已然萌生了退意。并且也开始四处搜罗玉雕师,为他制作玉器,想着在他辞官之后,能够有一份养家糊口的买卖。” “这支玉簪就是那时的一个玉雕师送给父亲的一个样品,因为是用一块残石雕琢而成,所以,便是一个孤品,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我见这玉簪很是特别,就跟父亲讨了,送给了非笙。” “孤品?你 确定吗?” 在从尚玫嘴里听到这句话以后,上官妄尘的精神一震。 “当然,”尚玫不知上官妄尘所想,虽然疑惑于上官妄尘的反应,但还是很肯定地点点头。“父亲当初挑选玉雕师时,为了检验他们的手艺,分发给他们的都是一些残次有毛病的玉石原料,看他们能不能变废为宝,因为原料不足,所以他们做出来的全部都是不可复制的单品。” 看尚玫如此笃定,上官妄尘就忍不住疑惑了,既然这簪子是孤品,那刘嬷嬷的那些玉石珠子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难不成是当初的玉雕师用残剩的边角料雕了几枚一模一样的玉珠? 上官妄尘兀自思索着,却听尚玫忽然叫了一声。 “哎呀,不对!” “怎么了?”听到尚玫惊喊,上官妄尘和尚磷同时出声,不自觉间,问话语都是一样的。 尚玫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蹙眉道:“这支步摇上的珠子数目不对。” “怎么不对?”上官妄尘的眼波一亮。 “这玉珠花三瓣,每一瓣上原是六枚珠子,花蕊上三颗,一共二十一颗,可是现在每个花瓣上只剩下五颗,蕊上两颗,少了四颗呢!” 尚玫皱着眉头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望着上官妄尘,急急道:“他……他现在是不是过的很不好,所以才会把玉珠拆下来变卖了?” 上官 妄尘却是弯唇一笑,“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尚玫有些不高兴,怎么墨非笙在外受苦就对了呢? 上官妄尘眉眼晶亮的看着兄妹二人,却并没有回答尚玫的问题,反而问道:“秦碧鸾入宫的时候,墨非笙的母亲也就是那位刘姑姑,是不是也跟着入宫,做了长音殿的宫女,而后因为失手打了鸾妃的永瓷盏,而被罚去了浣衣局?” 上官妄尘有板有眼的说着,就好像当年的事情她曾经亲眼见过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尚玫差异,因为尚磷,她后来和秦碧鸾闹得很不愉快,自然也就不再怎么关注秦碧鸾身边的人。 但是因为墨非笙做了尚磷的书童,当初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凉州,墨非笙母子二人少不了书信来往,关于刘姑姑的一些事情,也都是墨非笙告诉她的,她当时还懊悔之前没有早点将刘姑姑从秦碧鸾手中讨出来,以至于她们二人后来翻了脸,她又远离帝都,想要照拂刘姑姑都照拂不到。 “猜的。”上官妄尘淡淡地回应了两个字,她的的确确是猜的。 之前在酒楼的时候,她就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当时不曾把刘嬷嬷和墨非笙联系起来,自然就不敢贸然断定刘嬷嬷的玉珠是从墨非笙的那只步摇上拆下来的。 但是如今尚玫这么一说,她就不得不大胆推论一下。 第113章 长得很漂亮 或许这个刘姑姑就是刘嬷嬷,墨非笙就是刘嬷嬷的儿子,当初见了尚玫送给墨非笙的玉步摇,便起了贪财之心,但那步摇毕竟是墨非笙和尚玫的定情之物,她既不能明目张胆的索要,更不能偷走,索性拆了几颗玉珠下来。 迎上尚氏兄妹询问的目光,上官妄尘也就不再隐瞒,索性将她调查帝合香至今发生的事情都大概讲了一遍。 尚玫听的身子一震,小脸微白:“你说刘姑姑中毒死了?” “是,在刑部大牢中毒,”上官妄尘点了点头,“不过根据我的推测,她应该不是自杀,而是因为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被杀了灭口,刑部很有可能有细作,这件事,我已经让九弟帮忙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尚玫连连摇头,有难以置信,有痛心疾首:“刘姑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和帝合香的事情有关?非笙若是知道,该会有多难过。” 上官妄尘看着她,也不禁有一丝怅惘,刘嬷嬷若是知道帝合香差点害死她的儿媳和孙子,她是不是就不会沦为帮凶了呢? 而墨非笙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尚磷微微喟叹一声,拍了拍尚玫的肩膀,“你现在身体尚未完全复原,这些事不是你应该费神的,不要想太多,既然三王爷和父亲都在调查这件 事,一定会很快让事情水落石出的。” “嗯。”尚玫虽然仍旧有些无法释怀,但也只得点头应道。 从尚玫的厢房中出来,上官妄尘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尚玫和墨非笙的事情虽然弄清楚了,但摆在眼前的这一切也从侧面证明了刘嬷嬷和潇湘馆没有直接的联系,刘嬷嬷死了,玉珠也是刘嬷嬷从墨非笙那里得到的,这条线就算是断了,她就算再查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上官妄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她又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尚磷送她出来,看她脸色沉重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琢磨什么,忽地顿住脚步,轻轻地喊了她一声:“王爷?” 上官妄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根本没有发现他停了下来,仍旧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尚磷无奈地笑了笑,迈开长腿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上官妄尘被迫停下,这才回过神来,“嗯?什么?” “你在想什么?”尚磷低头看着她,眉宇间山水盈盈,自有一股清净和淡泊。 上官妄尘忽然发现,他的眼睫毛好长好密,就像高天里漫布的积云,将他眼底的那片天空完全遮住,甚至他的睫毛比上官云峥的还要好看。 上官云峥那般完美,他的睫毛有这么好看吗?上官妄尘扪心自问,忽然觉得有些记不清了,好像和他打交道 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可是他们明明才见过不久,怎么她就觉得如此漫长? 见上官妄尘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不动,尚磷迟疑了一下,伸出秀气的手指在上官妄尘妄尘面前晃了晃。 “啊?你刚刚说什么?”意识到自己再度出神,上官妄尘都觉得有些尴尬了,偷偷地将手腕从尚磷手中抽回,她撇开视线,耳根子微热。 “我说,你……很聪明,长得很漂亮。”尚磷垂眸凝视上官妄尘的脸,一双眼睛像是盛着山泉,温柔的溢出水来。 上官妄尘还以为他要对自己说点什么大事,这不及防的夸奖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低低地笑了笑,她微微红了脸,那个男人整日说她蠢、笨、白痴,可从来不夸她聪明,而且她的容貌自有意识以来,就是被毁的状态,说她是丑八怪的她听了不少,但是说她漂亮的,还真是屈指可数,只是,漂亮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吗?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你刚刚在想什么?”看到她低头笑了,尚磷微微弯了唇角,这才说出自己最开始所说的话。 “我在想,刘嬷嬷的这条线断了,我接下来该从哪个方向继续追查帝合香的事情。”反正也不是特别机密的事情,上官妄尘也就说的坦坦荡荡。 “嗯……”尚磷凝眉思索了一下,建议道:“我觉得你可以从 帝合香本身下手,毕竟帝合香制作起来很麻烦,而且它的效用也只有几个时辰,制作帝合香的人应该就在上元帝都。” 有些意外,尚磷所说的话居然和温翘不谋而合,当然,这也证明了温翘之前的的确确是没有欺骗她,可是要从这条线查下去,她身边就得有一个靠谱的调香师,不然她什么都不懂,莫说辨别不了那些复杂的香料,不好寻找,就算是把那些香料都摆在她的面前,她估计也不会认识。 温翘虽然的确是个不错的调香师,但是温翘是帝王的人,她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嗯,你说的办法,我会考虑的,”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忽然抬眸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眨了眨:“你这么跟我说,就不怕我赢了尚阁老?” 尚磷似乎是怔了一下,忽而又笑了:“赢不赢那是看你的本事,按你的话说,我只是动动嘴,并不曾做过什么,而且对于外面的那些传言,我很抱歉。”说到最后,尚磷的语气明显沉重了许多。 上官妄尘眼波动了一下,眉眼弯弯的笑着:“是吗?外面什么传言?” 睨着她狡黠顽皮的样子,尚磷长睫轻闪,也放松下来,“好,我们且当做什么传言都没有,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难道就不怀疑我吗?” 外面各种传言纷纷扬扬,整个上元帝都几乎闹疯了,他身 在皇宫太医院尚且有所耳闻,自然不信上官妄尘作为这场不止关乎颜面的赌局参与者,会丝毫不知道外面那些难听的话,但是既然她不想说这些,他也不会逼她。 只是,他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好奇,毕竟这些留言的制造者是谁,他一猜就能猜到,肯定是他那好极了面子的父亲,上官妄尘那样聪明,不会想不到,她难道就不怀疑他是同谋吗? 上官妄尘双瞳望着前方绵长的石条甬道,清澈灵动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并没有直接回答尚磷的问题,反而问道:“你难道希望我怀疑你吗?” “自然不希望。” 没有丝毫的迟疑,尚磷答的极快,似乎早就料到了上官妄尘的话,一直在那里等着,扭头看向上官妄尘的侧脸,却看到她面上带着的华美面具,面具上的白玉流苏随着上官妄尘的走动而不断摇摆,发出细细碎碎地声音,将上官妄尘的表情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下,让人看不真切。 不知怎么的,尚磷心头一动,忽地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这世上只剩下一个人可以信任,希望那个人是我,而我也必不会辜负了你的信任。” “谢谢!” 心湖好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石子,激起一片细细密密的涟漪,上官妄尘沉吟了一下,才吐出这两个字。 不知不觉地,两人就已经走到了裕清宫的台阶下。 第114章 朕让你过来 上官妄尘抬头瞥了一眼现在高高台阶尽头的苏总管,侧首对尚磷道:“你先回去吧,尚小姐身子还很虚弱,身边离不了人,我一会儿和皇兄说完了,就会直接回三王府的。” “嗯。”尚磷点点头,也没有异议:“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谢了尚磷的好意,上官妄尘转身,沿着殿前白玉台阶拾阶而上,随口和苏总管打了一个招呼,知道帝王就在里面,上官妄尘便直接走了进去。 外殿和中殿都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想来值守的宫女太监都被帝王给派遣出去了。 上官妄尘现在大门紧闭的内殿门口,想抬手敲门,犹豫了一下,低头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确定没有散乱狼狈的迹象,上官妄尘这才抬手,轻敲门环。 “皇兄,臣弟来了。” 唯恐帝王不知道自己是谁,上官妄尘特意自报家门。 “进。”里面如约响起男人醇郁磁性的嗓音。 得到了帝王的许可,上官妄尘落在门环上的手这才一使力,将内殿的房门给推开。 然而,内殿的景象一入眼,就把上官妄尘吓了一跳。 只见帝王盘膝坐在软榻上,光着一双脚,鞋袜和外袍全都散乱地扔在一旁的金砖地上,合身上下只穿着中衣,墨色的长 发全部散开,披洒在肩上,只在额头上带着一条月白色绫花额环,额环的中央嵌着一颗深紫色的宝色,在男人额前的碎发下闪烁着神秘而尊贵的光泽。 男人垂眸敛目,看着腿上放着的一本什么书,即使上官妄尘推门进来,他也不曾抬眼看一下。 “皇兄。” 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比不似凡品的男人,上官妄尘有一瞬间的犹疑,捏了捏衣角,才张嘴喊出声。 她看到任何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天生的无所畏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心中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压力。 “嗯。” 软塌上的帝王慵懒地回应了她一声,没有抬头,也没有后话,兀自翻看着手中书籍,就任由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是有事要说的吗?上官妄尘暗暗嘀咕,可她现在看帝王的意思,一点都不像是有事要和她说,反而像是她主动来找帝王汇报什么事情。 管他呢,反正她是没有什么可说的,敌不动,我不动,就看看这个男人今天要搞什么鬼。 一时间,裕清宫内殿里就形成了一种很奇怪地气氛,帝王坐在软塌上认真看书,上官妄尘像个木头似的往内殿门口一杵,左瞧瞧右瞅瞅,既不说什么事,也不提告退。 这样的僵持大约持续了半个 时辰,帝王似乎是看累了,将手中的书卷往旁边一抛,捏了捏隐痛的眉心,身子忽地一仰,双臂交叉枕在脑后,躺倒在软塌上,微微阖了眸子。 啥?这是要睡了? 上官妄尘站的两条腿都快麻了,一看男人惬意的躺下闭目,她都想张口骂人,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她忍不住:“皇兄,你找臣弟来到底有什么事啊?” 上官云峥仰面而躺,又是闭着眼睛,上官妄尘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根本捕捉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看到他的唇瓣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过来。” 过来? 上官妄尘看他那闲适慵懒的样子,耳朵里听到这俩字儿只觉得心肝一颤,莫名地紧张,攥了攥衣袖,她脚下地步子并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地:“皇兄让臣弟过去做什么?臣弟站在这儿也能听到。” 不知道是不是上官云峥的错觉,他总觉得上官妄尘似乎是把“臣弟”那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好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一样。 心头无端起了一股烦躁,上官云峥俊眉微拢,磁性的声音略沉,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朕让你过来!” 感觉到男人话语中的不耐和冷硬,上官妄尘勾着头,一步步走过去。 在软塌边缘站定,上官妄尘垂眸看 着男人俊美如俦的脸,目光不知不觉地就聚焦在男人的眼睛上,他的睫毛好像也很长,很好看,尤其是他的这身打扮,没有平日的繁缛庄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贵公子的儒雅。 “好看吗?” 上官妄尘正在那儿研究的出身,帝王忽然睁开眼睛,不咸不淡地问了她一句,语气随随,宛如平日,方才的那股冷意已经不知何时褪了去。 上官妄尘和他对视着,两双眸子焦灼着,她就好像着了魔一样,神使鬼差地连连点头:“嗯嗯嗯。” 点完,忽然又反应过来,小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又赶紧摇头,“不不不不是。” 可是这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对味儿,她一否定,不就等同于说帝王不好看吗?遂又忙不迭地点起头来。 帝王看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样子,忍不住嘴角轻抽,一脸嫌弃:“朕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有那么难评价吗?” “有。”上官妄尘斩钉截铁地回答,她忽然脑子一转,“皇兄,你说臣弟好看吗?” 帝王淡淡地看着她,长发下重重叠叠地深瞳辉映着额头上深紫色的璀璨宝石,折射出神秘而又莫测的光,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上官妄尘的心思,挖坑给他跳,岂是那么容易的? 他的唇角一斜:“是朕问你还是你 问朕?” 上官妄尘眼珠子转了转,一撇头,佯装生气,嘀嘀咕咕道:“就知道皇兄是嫌臣弟不好看。” 帝王似乎是轻嗤了一声:“朕说了吗?” “那皇兄就是说臣弟好看了?”上官妄尘霍然转过头来,眼眸晶亮。 上官云峥一时间竟然被噎住,绕来绕去,上官妄尘竟然又把这个问题甩到了他身上,呵,两天不见,变聪明了嘛。 默然不语,上官云峥不答。 上官妄尘却是笑的更加狡黠,“皇兄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帝王终于再也忍不了,仰眸觑着她,虽然他躺着,她站着,她的位置比他高,但他的气场和威势仍旧是有增无减,“不过一会儿不见,就学到脸皮这么厚,谁给你的自信?” “当然是皇兄喽。”上官妄尘答的爽快,“在臣弟看来,皇兄就是好看的代表,皇兄既然长得好看,那臣弟是皇兄的兄弟,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上官妄尘眉眼弯弯地笑着,自己都感觉自己这番话说的特别恶心,笑的也都特别狗腿,人不都是爱听好听的吗?她这么夸奖帝王,帝王就算想找她的麻烦也不好意思开口吧。 上官妄尘甚是欣慰的想着。 然而,帝王那不悲不喜地声音淡淡传来,她就懵了。 “那你觉得杨子仪和尚磷怎么样呢?” 第115章 我们不合适 杨子仪和尚磷? 上官妄尘微微一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帝王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端端地会扯到那两个人身上去呢? 难不成这男人还能看穿她心中的想法,知道她刚才偷偷地拿他和尚磷作比较?心里面一虚,上官妄尘悄悄地抬了眼梢偷瞄了一眼帝王,一眼撞见帝王眸色晦沉地凝着她,吓得她又赶紧低垂了眼帘。 “不知道皇兄找臣弟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避开这个让气氛诡异的话题,上官妄尘气息稍敛,低着头闷闷地出声。 幸好,帝王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修长的大腿微曲,他抬手撑着软塌,优雅起身,一头披散的长发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有几许散落在身前,越发衬托的他的皮肤干净如玉。 “为朕更衣。” 男人不着鞋袜的脚在软塌前凌空,不疾不徐地吐出了一句,让人分不清其中情绪。 啊?更衣?让她给他更衣吗? 他找她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有些无措地看了看男人一身雪白的中衣和一双赤着的双足,又转头看了看地上散乱的外袍和鞋袜,有点懵。 “那边。” 像是一眼看穿了她凌乱的心绪,男人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衣架,上官妄尘转头,就看到了衣架上早就叠得整整 齐齐的干净衣物。 上官妄尘此刻就算是再心不甘情不愿,帝王都已经说道这个份儿上了,她再怎么开口拒绝? 抿了抿唇,她转身走到衣架旁边,抬手将那一叠衣服抱过来,上官妄尘伸手将衣袍展开,却又放下。 因为她发现,帝王这样根本就不能穿。 帝王在软塌上坐着,要穿外袍,就必须让他站起来,可是他的双脚却是光着的,总不能让帝王光着脚站在地上吧? 眉心动了动,上官妄尘抬眸看帝王:“皇兄,有袜子吗?” 帝王的脸部线条紧紧绷着,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眸光沉沉地转头,看向墙边放着的一个柜子。 上官妄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等他说什么,自觉地走过去打开柜子。 柜子分了上下两格,上格摆放着无数洗好熏了香的袜子,下格则是摆放着各种款式的鞋子。 上官妄尘扭头看了一眼放在软塌上的那件外袍,便俯身挑了一双和那件外袍相配的鞋子,又随手拿了一双白袜,朝着软塌走过去。 将鞋子放在地上,上官妄尘拿着袜子弯着腰,给帝王穿上,却不见帝王的脸色越发的沉郁。 帮帝王把袜子穿好了,上官妄尘又给他穿了鞋。 “皇兄,你能不能先站起来一下?” 将男人的鞋 子拔上,上官妄尘终于抬起眼梢,轻声对男人说道,可是不知她是不是看错了,只感觉帝王原本就深不见底的一双瞳眸更加的深邃,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眸底却是浪卷翻涌,变幻莫测,犹如剑气刀影,瞬息便能杀人于无形。 上官妄尘一惊,她是眼花了吗? 帝王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只是帮他穿鞋啊,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可是在与他眸光相接的刹那,她的的确确是感觉到了这种无形的沉重压力。 “皇兄。” 在她暗自心惊的瞬间,男人早就撇开了视线,悠然站起,不去看她。 瞳孔轻缩,上官妄尘快速地将视线撇开,弯腰拿起软塌上放着的外袍,将外袍展开,为男人穿上。 男人比她高出许多,在为他系颈间盘扣时,她不得不仰着脸,抬起双手,可不知是盘扣太紧,还是她的手太滑,扣了好几次都没扣上,她便轻轻地拢了眉,有些着急起来。 男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微微地转过头来,垂眸看着她,呼出地气息尽数拍打在她的脸上,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感觉,这样的熟悉,让上官妄尘不自觉地想到那一晚在浣衣局的屋顶上……她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一颗心紧张又踉跄,她感觉到自己 的眼睛似乎都是花的,手中的那颗盘扣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好几个,让她不知道该抓住哪一个。 眼皮也开始发烫,而这样的距离,似乎男人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够牢牢地将她抱住,唇瓣就会再度落到她的眼睛上。 眼角的余光中,她蓦地看见男人的衣袖一晃,吓得她眼睛猛地一睁,快速松开男人的衣领,踉跄着后退,惊呼一声:“皇兄!” 帝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应吓了一跳,还未抬起的手就那么僵住,怔怔地看着她。 而她,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帝王,两颊滚烫:“皇……皇兄,我们不合适……” 帝王眼波动了动,没有说话,僵住的手这才缓缓上抬,自己将衣服上的盘口一一扣好。 看着男人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上官妄尘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他刚刚抬手,是想自己扣盘扣,而她却当成了他想伸手抱她…… 呃呃呃……天呐,上官妄尘的一张小脸更红了,一双大眼睛窘迫地四处乱瞟,她瞥见软塌上放着的男人的锦带,慌忙走过去,将锦带拿起来,要为男人系上。 帝王已经将衣服上扣好,抬眼看见她送到腰间的锦带,忽然轻飘飘地一转身,将她避开了。 “你是不是从来没给人穿过衣服?” 上官妄尘还 未从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中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带着些许凉意的声音就已经在她的头顶响了起来。 脑子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考,她听到他这么说,就抬眸朝他身上看过来,衣服已经穿好了,现在系腰带,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还要再等一会儿? 或者说,还有什么衣服没穿? 上官妄尘回头看了看软塌上,什么都没有啊! 那上官云峥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什么叫从来没给人穿过衣服?虽然她是一个王爷,但是因为她是女儿身,所以在醒来之后,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什么,她的衣服从来都是自己换的,碧纱连外袍都没帮她穿过。 就算是在她失忆之前,她在妍蚩当质子,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上官云峥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生下来就是当主子的命吗? 心中暗嗤,她却不敢出声,但通红的脸色却当即冷了下来,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锦带,“不知道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帝王似乎是并未意识到她脸色的变化,轻嗤了一声,说出的话语也是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味道。 “小小的盘扣都扣不好,给人穿鞋的功夫倒是一流。”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将上官妄尘手中攥着的锦带用力地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第116章 少自作多情 哪里料到,上官妄尘心口绞着一股气,正没地方撒,将手中的锦带攥的死死地,帝王这般粗暴的一扯,不仅将锦带扯了过去,更是直接连带着将上官妄尘也拉了过去。 上官妄尘愕然惊呼,整个身子直接朝男人扑了过去,而男人似乎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眸中稍显迟疑,待想要稳住上官妄尘的去势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闷响,上官妄尘直接将帝王扑到在地。 帝王仰面躺在地面上,深邃的眸子震颤着,身子竟然僵住。 上官妄尘整个人趴在帝王的身上,一张小脸撞在男人的脖颈处,温软的唇瓣不偏不倚地落在男人凸起的喉结上,就好像是一颗火星,猝然落上了一堆干柴。 “皇……皇兄。” 上官妄尘脑子一片空白,方才的气恼和不悦登时全散到了九天之外,小嘴动了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男人眸光一暗,忽地抬手捧住了她的双颊,将她的脑袋从自己的颈间移开。 上官妄尘就呆呆地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一双慌乱的眸子跌入他的深瞳,只剩下不知所措。 男人睨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薄削的唇角不自觉地勾出点点弧光,像是笑了一般,上官妄尘心头一动,还未看清,男人蓦地一仰头,唇瓣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一次,体会到两唇紧密相贴贴的感觉,不同于之前 在她眼皮上的那一吻,更不同于洛知城在她唇角一啄,她的全身都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充斥着,从唇蔓延到四肢百骸。 鼻腔里围绕着男人熟悉温暖的气息,在温柔缠绕唇齿间的一刻,她似乎看到有烟火在眼前炸裂,那绚烂夺目的光,那明媚璀璨的亮,一颗颗的火星四散落下,溅落在她的心底,激起剧烈地震颤。 在感觉到她再次忘了呼吸地时候,男人终于把她放开,双手却仍旧捧着她的脸,没有放开的意思,鼻尖就是贴着她的鼻尖,醇郁地声音蕴上了一抹低低地暗哑:“是不是所有的人,你都不会拒绝?” 啊?拒绝? 上官妄尘看着他,回神,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只是不想拒绝你啊! 可是理智占据着思维的上风,她轻抿了一下尚且残留着他温度的唇,“皇兄是皇上,我可以拒绝吗?皇兄会不会又说我忤逆呢?” “呵,杨子仪也是皇上吗?” 帝王一声轻笑,却并不像是正常的笑,反而是带着冷冷地意味。 杨子仪?这又关杨子仪什么事? 杨子仪喜欢的是尚玫,就算是强吻,杨子仪也只会强吻尚玫吧,跟她又有个什么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她真的是被人家亲了,只是那个人不是杨子仪,是洛知城,哎,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郁闷。 “怎么?回味呢?” 见她跑神,帝王语 气冷意更甚,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像是被冰浸过一样。 上官妄尘又是一怔,她回味什么?被他强吻? 不对,上官妄尘想了一下,忽然意识到男人说的是她在回味被杨子仪强吻。 呸! 上官妄尘的脸色霍然一变,“胡说八道,你无耻!” 这个男人是以为,是个男人就跟他一样吗?明明知道她是他的“弟弟”却还要这要对她,不断地招惹她,如今还要空凭着臆想污蔑? 抬手挥开男人的手,她挣扎着从男人的身上爬起来。 帝王也随着她站起身,墨黑地瞳子一沉:“朕说的有错吗?明明就是朕亲眼所见,你不是有傲骨吗?你不是有自尊吗?都被你扔了吗?” “我有傲骨怎么了?有自尊怎么了?我做什么了吗?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凭空捏造,从一开始的时候,你就从来没有相信过我,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既然不信,你还问我做什么?” 被男人这么沉声一吼,上官妄尘身上的反骨一根根竖起来,情绪上来,也就不顾一切,一口气说出自己压在心底的话,脸上也是一副气鼓鼓地表情。 本来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他从来都不跟她说,就让她乱猜乱想,他不信任她,利用她,现在还要来污蔑她,凭什么?喜欢他,就应该卑微的匍匐在他的脚下吗? “凭空捏造?”帝王也被她的 话说的莫名,他凭空捏造什么了? “你以一个王爷之尊,屈膝给一个男人穿鞋,朕亲眼所见,还需要捏造?”帝王的胸口同样是一起一伏,在说到男人那两个字的时候,上官妄尘分明感受到他的牙都快咬碎了。 给杨子仪穿鞋吗? 上官妄尘胸中的那股怒火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灭了一半,他说的竟然是这件事?不是她被强吻? 心口忽然松了一下,竟然还有莫名的雀跃和好笑,从进门到现在,绕了一大圈子,他发火的点竟然是因为她给杨子仪穿鞋? 眼角的余光瞥到地上散落的衣物鞋袜,上官妄尘忽然就生出一种感觉,在太医院男人看到她给杨子仪穿鞋的时候就生气了,至于后来让她来裕清宫,说什么有事情要说,根本就是借口,他就是想让她给他更衣穿鞋,冲她表达一下自己的不喜而已。 是这样吗? 他是在乎她? 她心里陡然生出一丝甜甜的感觉,被男人不信任和欺骗的不善情绪全部散开,她弯了弯唇角,又一步步朝着眸色深沉地男人走过去。 在他面前站定,她抬起头,望着他漆黑如墨地眸子,似乎不愿错过他眸中的每一丝情绪,小心翼翼地问:“皇兄,是吃醋了吗?” 在说出吃醋二字的时候,如愿地看到了男人眸子一晃,不过瞬息,就快速地恢复了平静,冷傲地将视 线一撇,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你少自作多情。” 上官妄尘故作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小声嘀咕:“那皇兄还要管我给杨子仪穿鞋,甚至……还要让我给皇兄也穿一回。” 其实,她当时在太医院,会给杨子仪穿鞋,完全是觉得杨子仪实在是太惨了,简直就是比她还要倒霉,她可以看的出来,杨子仪是真的喜欢尚玫,奈何尚玫却是心有所属。 在她所知中,杨氏夫妇为人恶道,珍妃也不是善茬,但是她却并没有听到杨子仪做过什么坏事,她之前也没有跟杨子仪打过交道,虽然对杨家的印象不好,但她也不是那种一棍子把一船人打翻的人,而她又把杨子仪给打伤了,她一时见他可怜,才会把他掉落的鞋子给他捡起来穿上。 没想到那个时候帝王就恰好过来,又恰好看到了那一幕。 “你是王爷,是上元皇室的人,朕只是不愿意你在杨家的人面前屈膝,给朕丢脸。”男人说的理直气壮。 好借口!上官妄尘都快有点分不清男人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皇兄教训的是!臣弟以后再也不敢了。” 心里面怏怏地,上官妄尘悻然回道,她却还是有些忍不住,轻咬了一下嘴角,她鼓起勇气,直直地望着男人的眼睛,再度问出了自己曾经问过的问题:“皇兄,你……你为什么要亲我?” 第117章 她是朕的人 “朕高兴。” 有些出乎意料的,帝王这一次居然特别爽快地回答了她,只是他的答案却是模棱两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落在自己的衣襟上,将上面的盘扣一颗一颗解了,把刚刚倒在地上沾染了虚尘的外袍一脱,随手扔在地上,又拾步走向衣柜,拿一件干净的穿上。 呵,这不是也能自己穿衣服吗?刚才磨人呢? 上官妄尘越发肯定他刚才肯定是故意的,死傲娇,还不承认,讪讪地撇了撇嘴,上官妄尘低声道:“是啊,皇兄是万万人之上的皇上,人中之龙,俯仰天地,无人能及,九五至尊,睥睨苍生,自然是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几乎是绞尽了脑汁,将自己所知道的能够形容帝王的成语全部倒了出来,只是她的语气阴阳怪气的,不像是赞美,倒像是讥讽。 帝王已经将外袍完全拢好,大手正在系腰带,听到她这样说,不怒反笑:“看来秦师傅的教的不错,竟然都会了这么多的成语了。” “哼!” 上官妄尘一撇头,没说话。 帝王拾步走到龙案边,坐下,抬手拿了一本奏折,却又放下,抬头看着她,“你不是说了,朕是皇上,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朕现在喜欢亲你,有什么问题吗?” 上官妄尘完全被男人的话惊到,这么直白又不讲理的 话,还是她那个尊敬的皇兄讲出来的吗?她愕然转头,却看到龙章凤姿的男人唇角轻弯,眉眼无辜地看着她,好像他还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可……可我们是兄弟啊!这样不妥。”上官妄尘说话都不利索了。 帝王双手一摊,身子往背后的龙椅上一靠,藏匿了万千星子的重瞳风华万千,“戚戚具尔,兄恭弟友,有何不妥?” 上官妄尘怔住了,她没有料到会从男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回应,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男人看着她呆住的样子,轻松悠然的声音继续:“再说了,朕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了吗?让你侍寝了?还是邀你同眠了?” 这下子,上官妄尘是真正的哑口无言了。 “帝合香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抬手展开了一本奏折,帝王提笔,一边批阅,一边浅淡出声询问。 听男人终于岔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上官妄尘抬起头来,如实回答:“刚刚查到一点线索,又断了。” “浣衣局的刘嬷嬷死在刑部了?”男人没有抬头,磁性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上官妄尘却是有些惊讶,这个男人日日待在皇宫里,自从那夜分别之后,昨日虽然见过,但是却因为她知道了他的那个假身份,而闹得不愉快,就没有再谈起过这件事情,没想到他竟然还一直关注 着。 “是,老九已经在派仵作检查具体的死因了,我怀疑刘嬷嬷自杀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是刑部里面有细作,而刘嬷嬷是知道什么,所以被杀人灭口。”上官妄尘说出了自己之前的推测。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帝王手中的朱砂笔忽地一顿,一滴墨点落在奏折纸上,快速晕开,他却像是丝毫没有注意,继续说道:“凡是刑部关押的犯人,都是重犯,他们的生死可以说是刑部的一个机密,只要朕不让透露出去,一个囚犯就算是死了十年,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 “老九是朕派到刑部的,没有朕的许可,他绝不会把刘嬷嬷中毒身亡的消息透露出去,可是,这不过一页之间,就有人知道刘嬷嬷死在刑部,并且通知那么多商贩去三王府门口送东西,分明就是刑部内部有鬼。” “此人实在是太心急了些,想要制造舆论压力,让你在百姓之中失势,可是也恰好暴露了刘嬷嬷就是被杀了灭口而刑部又有他的人的事实。” 帝王少见的解释了这么多,语气浅浅,眸光如水,瞥到了桌上摊开的那本奏折,凝着那滴晕染开来的朱砂,蓦地将笔放下。 有些话,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比如那人制造出那么大的舆论压力,当然不只是单纯的让上官妄尘在百姓之中失势。 民心虽然重 要,但是在这风起云涌的朝堂之上,民心所能决定的实在是太少,关键还是在于那些文武百官。 不出他的意料,今日早朝呈上来的奏折全部都是关于上官妄尘为了赢得赌局,滥抓无辜,试图屈打成招,结果导致了皇宫浣衣局的一个老嬷嬷惨死刑部,京中百姓们因此对这位三王爷很是不满,在三王府门口群起而抗议,群臣们上书,要求处置三王爷。 他当时看到这些奏折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他的百官们还真是勤于政务,消息灵通,三王府门前刚刚发生的事情,就马上就十几号人上书要求他处理。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随手将那本奏折合上,扔到了一边,帝王抬头看向上官妄尘。 “我还不知道。”上官妄尘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从帝合香的来源开始查?”帝王微抬了眼梢。 上官妄尘不说话,这已经是第三个人跟她这样说了,但是…… “你不信任温翘?”一眼便看穿了她无处遁形的心思,帝王轻轻地说出来。“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信任她?”上官妄尘固执地辩驳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提到温翘,就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感,眼前似乎一直在晃悠着温翘那娇媚的小脸和她与帝王说话时候的样子。 那样娇滴滴,温软软的女子,又聪明又有本事,陪在这 个尊贵无比的男人身边,深的这个男人的信任,难道要告诉她,他们两个的关系纯净的比水还纯?她怎么就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呢? “她是朕的人,朕信任她,你不信,是不信朕吗?” 这件事就像是戳到心口的一根刺,上官妄尘一提起来就痛,她初回皇宫,她没了记忆,她没有任何的依靠,她第一时间相信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处处对她设防,时好时坏,明明是他将他们之间的信任粉碎的,现在还要再来问她不信他吗? 她信,信他个鬼! “我凭什么要信你?” 吃了枪药一样,上官妄尘张口蹦出一句,连称呼都改了,话语间火药味儿十足。 “你还在跟朕怄气?” 沉默了一会儿,帝王看着她气冲冲地样子,忽然站了起来,拾步走到她面前,袍袖轻动,双手按住她的肩膀。 “是不是朕骗了你,你就不信任朕?”他问。 “是!”她毫不避违地看着他的眼睛,爽快而答。 “那你能保证你没骗过朕吗?”他同样是望着她的眼睛,再问。 这一次,她沉默了,无法回答,不要说骗“过”,她现在往他面前一站,根本就是一个谎言,她是一个女子,却要在这里冒充他的“兄弟”。 见她不语,帝王自是了然,唇角勾了勾,他继续道:“你现在愿意告诉朕吗?” 第118章 嘴巴辣红了 上官妄尘清瞳一晃,眸光与他相对,却仍旧是没有说话,她该怎么说?这种欺君罔上的大罪,欺骗的不只是帝王,还有先帝,妍蚩国。 这么大的罪名,一旦揭开,倒霉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整个三王府的人,首当其冲,带她回来的释昀必定是逃不了干系。 还有她那死了多年的母妃,恐怕也会殃及吧。 所以,她不能认,不能说。 “你不说,朕也不想逼你,朕相信,你有你的苦衷,那你能体谅朕吗?”男人双手握着她的双肩,言辞恳切。 上官妄尘看着他,心中早就混乱成了一团。 “朕虽然欺骗了你,但是从来没有害过你,不是吗?”见她一直沉默不语,难以释怀,帝王继续,“而且,你吐了朕一脸茶水,朕都没跟你计较,你知不知道,单这一项罪名,就足够朕把你的脑袋给砍了。” 帝王说着,忽然凑近了她,压低声声音。 男人俊美绝世的脸忽然凑到眼前,声音又是那样的寒冷低沉,上官妄尘被他冷不丁地一吓,心跳失衡,赶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是凉凉的。 见她如此,帝王忍不住低低地笑了,漆黑的眸子流光熠熠,风华万千。 “皇兄,对不起。” 想到那天在欢喜烟家的那杯苦茶,还有男人被她喷了一脸水的狼狈样子,上官妄尘是真的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男人身份尊贵,如云端之龙,长 这么大,应该还没被人喷过茶水吧。 “对不起就完了?” 帝王不知何时敛了笑意,眉眼深深地望着她。 “那……那还要怎样?”上官妄尘望着他旋涡般的眼睛,讷讷地出声。 “想让朕原谅你?” “嗯。”着了魔一般,上官妄尘点头。 帝王忽地勾唇一笑,颔首下倾,上官妄尘睁大了眼睛,以为他要亲她,下意识地一头躲避,帝王薄凉的唇瓣擦着她面上晃动的白玉流苏而过,掠到她的耳边停住。 灼人的气息恍如魔音,一丝丝钻入她的耳廓,让她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腿软发麻。 “你吻朕。” 男人唇边三个字送入她的耳中,她羞得脸皮都快烧着了,小嘴紧紧地抿着。 男人说完,缓缓地从她的耳边撤开,扶着她的肩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嘴角隐约挂着一丝浅笑。 “皇兄。” 上官妄尘痴痴地看着他,心绪复杂无比,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他竟会让她吻他,他们是兄弟,是兄妹,就算是她真的喜欢他,他们也是不能在一起的啊。 依稀看到她眸中的痛苦纠结,男人的唇角的笑意渐渐消融,扶着她双肩的手忽然一点一点上滑,落在她的脸颊上,声音沉暗,似乎还带着些许的失落和苦涩,“你知道吗?朕的婚事,从来不是朕可以决定的,可是朕答应过自己,这辈子,只吻自己爱的人。” 他,爱她? 上官妄 尘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若不是两颊切切实实感受到男人手掌的温度,若不是脸上充溢着男人温热熟悉地气息,她真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一场美梦,等到她醒的时候,又是空无一物,一切只存在于她的幻想。 而他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偎红倚翠,对她不屑一顾的帝王,她只是那个卑微丑陋,不值一提地质子王爷。 “皇兄。” 控制不住地,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一热,有什么暖暖地东西冲上了头脑,冲出了眼眶,她踮起脚尖,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几乎是颤抖着仰头吻上男人的唇,重重地阖上眸子的一刹那,眼眶中积蓄地咸湿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男人大手捧着她的小脸,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摩挲,帮她拭泪,在手指触到她脸上玉石面具的一刻,犹豫了一下,忽然抬手将她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她一惊,慌忙松开男人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丑陋的疤痕就这样暴露在男人的面前。 她又慌又乱,急切地抬手想要将自己地面容遮住,“你别看,你别看。” 原本以为自己对容貌是再也不在乎的,而且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个丑样子,可是如今在他的面前暴露,她还是觉得特别的难受,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畸形的毛毛虫。 男人凝着她的眸子蓦地一痛,一手抱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扣在怀中,一手抚着她的 脸,动作轻缓,声音不知何时掠上了一抹暗哑:“现在还会痛吗?” “不……不痛了。”她瑟缩在他的怀中,委屈的模样就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猫,不敢乱动。 男人攥住她的手,吻她的眼睛、唇角鼻翼,吻她受伤的脸颊,细密的吻落在她的伤痕累累地脸上,直到她彻底地放松了警惕,身子瘫软地依偎在他的怀中。 上官妄尘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回到三王府的,她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始终处于激动不安地状态,久久难以平静。 搞得她走出裕清宫大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若不是被男人即时扶住,她铁定要摔一个狗吃屎。 但饶是如此,她一想到在男人面前如此的失态,还是忍不住窘迫到爆炸,临走地时候,他还一直笑她呢! 上官妄尘低着头往前走,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小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他说只吻自己爱的人,那就是他爱她喽? 嘴角忍不住地偷偷翘起,上官妄尘连温翘走到了自己面前都没有发现。 “王爷?王爷?王爷?” 温翘接连叫了三声,上官妄尘才猛地止住步子,做了贼一样,赶紧将自己的手放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温翘,有些不自然地问:“怎么了?” 却不知,她这样的做贼心虚地动作,倒是把温翘的目光一下子就吸引到了她的嘴上,狐疑地打量着她的唇,“王爷,你的嘴巴 怎么了?看上去有点红红的。” 啊? 上官妄尘地心咯噔一跳,眼神慌乱,像是被抓了包,抬手摸了摸自己唇,“有吗?我刚刚在宫里蹭了点皇兄的晚膳,其中一道菜里有辣椒,可能把嘴巴辣红了吧。” “哦,这样啊!”温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嘀咕,王爷,你确定你真的是在皇宫里吃了辣椒,奴家跟着皇上五六年,怎么记得皇上是从来不吃辣的啊! “那奴家去给王爷倒壶茶来吧?”温翘热情道。 “好。”上官妄尘点点头,看着温翘婷婷而去的背影,忽然想,不知道对于帝王而言,温翘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因为今日在裕清宫,说起温翘,最后帝王告诉她,温翘不过是他多年前从歌楼里救回来的一个可怜女子罢了。 温翘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才甘愿留在他的身边为他效命,只是他的一个部下罢了。 怪不得,温翘举止言行皆不流于一般闺阁女儿,竟是风尘出身。 上官妄尘晃神间,温翘已经从茶房冲了茶水过来,为她端来,并且还给送来了几个比较清淡的小菜。 “王爷在宫中用膳,少不了要拘谨一些,王爷忙了一日,必然万分辛苦,奴家的厨艺虽不比宫廷御厨,但也还可以,就一早做了几个比较清淡的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王爷的胃口。” 温翘一边说着,一边忙着将碗筷拿过来递给上官妄尘。 第119章 靠的这么近 上官妄尘看着桌上的饭菜茶点,食指大动,说实话,跑了一个下午,她现在真的是又累又饿,既然温翘都这么热心的准备一切了,她又怎么能客气呢? 抬袖从温翘手中接过来筷子,上官妄尘夹起了一块茄子送入口中,合着一口饭,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却不想想温翘忽然来了一句。 “王爷尽管放心吃,这些菜里奴家都没有放辣椒,不会再把王爷的嘴巴辣红的。” “咳咳……” 上官妄尘脸颊一热,一下子被呛住,转头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地两颊通红。 温翘一惊,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歉疚地倒了一杯茶水,赶快给她递过去。 上官妄尘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止住,抬手接了温翘递过来的茶盏,小脸红地几乎要滴出血来。 温翘抿着嘴,似笑非笑的,两侧披散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她的半边脸,只能看见她眼角泛着紫色荧光的月牙儿在发间闪烁,好像是窥探着人的心思的第三只眼睛。 上官妄尘刚刚吃完饭,都还没从桌案边站起来,裴安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启禀王爷,门外有位公子求见。” 有位公子求见? 上官妄尘闻言,激动地蹭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下午放出了失物招领的告示之后,她让释昀回府调人,去查潇湘馆的事情。 为了防止有人到府中冒 领,增加她的麻烦,上官妄尘也没有忘记让释昀告诉府中管家裴安,如果下午有人来府上认领东西,只要不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就统统地把人轰出去。 这样一来,就能剩下她很多的功夫。 步摇对墨非笙那般重要,若是认领,墨非笙肯定会自己亲自前来,而绝不会假他人之手,所以这样做肯定是错不了。 急急忙忙地从厢房里出来,上官妄尘在随着管家裴安进入前院的会客厅,不过刚走到门口,她的脸上就流露出一种莫名复杂的神色来。 会客厅中的人背对着她站立,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只看了一眼,她就马上确定此人不是她要找的墨非笙。 脸色一变,她扭头就走,速度极快,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惊恐的东西一样。 “王爷。”裴安跟在她的身后,她这么突然一转身,差点直接撞到裴安的身上,吓得裴安惊慌地叫了一声。 上官妄尘急忙刹住步子,抬手想捂住裴安的嘴不让他叫出声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裴安一张口,上官妄尘身后的会客厅里,黑色的袍影舞动,深蓝色的曼珠沙华在在一片黑色的海洋里一闪而过,洛知城已经转过头来,弯弯地眉目凝着上官妄尘消瘦的背影,唇瓣一斜。 “小孔雀。” 听到这个熟悉又莫名的称呼,上官妄尘的心咯噔一跳,完了,想走都走不 掉了,愤愤地瞪了一眼嘴快的裴安,上官妄尘怏怏地转头。 她却不知道,像洛知城这样灵力高深的人,根本不用看到她,在一里开外听到她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感知到她的存在了。 “你怎么来了?” 上官妄尘看着他那张邪肆英俊的脸,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他上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头隐隐地冒出一股不快,自顾自地走到一张椅子边坐下。 似乎并未感受到她言语中的不善之意,洛知城被夕光辉映着地脸上保持着一贯地轻笑,他转眸看上官妄尘身边再无座位,举步走到一边,扯了一张椅子过来,竟直接坐在上官妄尘的对面。 裴安站在门口,看着这个甚是无礼的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该呵斥一声,哪有客人这般无礼,直接和主人脸对脸坐的那般近的? 上官妄尘看他一下子又凑得这么近,一下子脸色就难看起来了。 扶着自己的椅子,慢慢地往后挪了两步。 她挪,洛知城也跟着挪,她挪多远,他就挪多远,始终跟她保持着膝盖相抵的距离,直到上官妄尘的椅背靠墙,再也挪不动。 站在门口看着地裴安终于再也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这位公子,请你不要太过分。” “你说什么?” 洛知城忽然转过头来,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瞬间寒冷如冰,奇异的眸子似乎泛着幽幽 的蓝,带着完全不同于中原人的色彩。 裴安蓦地一下被他这种诡异骇人的眼光震慑住,好像有人在一瞬间掐住了他的喉咙,迫的他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双腿更像是被人钉在地上,挪不动分毫。 上官妄尘虽然就坐在洛知城的对面,但是她根本看不到洛知城的神色,更不知晓洛知城对裴安做了什么,只看到裴安的脸色惶恐,仿佛见了鬼一般。 不耐地抬手推了一下洛知城的肩膀,上官妄尘被卡在他和墙壁之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喂,你做什么?” 洛知城被她一推,这才回过头来,弯弯的眉目间依旧带着不着调的笑容,“不是你们三王府贴了告示,要失物招领吗?我丢了东西,自然要找你来认领了。” 洛知城一边说着,一边探头朝着上官妄尘的脸凑近,上官妄尘吓得连连把脑袋往后缩。 他的脸距离上官妄尘那么近,几乎是要贴到上官妄尘的脸,低声吐息:“原来你真的是上元的三王爷。” “三王府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你快走吧。”上官妄尘蹙眉,语气不善,该死的,武功高强的隐卫全被释昀调出去查潇湘馆了,三王府留下来的全是不会武功的家丁婢女,她现在就算是想用强硬的手段把洛知城赶走都不成。 听到她这样不近人情,又几乎是果断干脆拒绝地话语,洛知 城脸上笑意稍敛,显然有些受伤,“小孔雀,你现在真的有那么讨厌我吗?都不问我来找什么,就直接要赶我走。” 睨着他那一副失落伤神的样子,上官妄尘抿了抿唇,这个家伙除了欺骗了墨非笙,偷了她和墨非笙的东西之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只是他那轻浮放荡的样子,她实在是不喜欢。 要非说讨厌,倒也是说不上,而且若不是因为他,她可能也不会知道墨非笙身上有和尚玫的定情玉簪,说不定现在还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潇湘馆不停排查呢。 “你能不能先离我远一点,我不喜欢和一个男人靠的这么近,太奇怪了。”上官妄尘拿眼梢瞥着他,语气稍稍好转。 洛知城当即面上一喜,笑道:“好,好。” 他说着,连忙撤开,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上官妄尘,轻轻地弯唇笑着,笑的魅惑至极,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发腻,只是他那一身邪肆的黑袍、魅惑众生的容颜和他那乖乖巧巧的坐姿实在是有些不搭,上官妄尘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 “小孔雀。” 看到她笑了,他的心忍不住一动,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上官妄尘眼睫一闪,像是做了什么坏事的孩子,连忙止住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问出一个在自己心中盘桓了一天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叫我小孔雀啊?” 第120章 解她的腰带 似是没有想到上官妄尘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洛知城先是愣了一下,旖旎的眉目动了动,像是在认真思索,继而才勾唇道:“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一只高傲的雌孔雀。” 啊? 上官妄尘听着他这奇怪的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有用孔雀去形容一个人的笑的吗?而且她明明是个王爷,怎么还就成了雌孔雀了? 洛知城看着她脸上那千变万化的小表情,弯唇不语,小孔雀,你既是上元的三王爷,过去的事情定然是有你的苦衷,如今你既已经失忆,那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好。 “那你来三王府是找什么的,招领启事上说的玉簪分明就不是你的,你来认领什么?”知道从他的嘴里也再问不出什么来,上官妄尘往椅背上一靠,觑着他直接问他的目的,她忙了一天,现在真的是特别的累,偏偏这个家伙还没事跑来逗她。 “找你啊!你可不就是我丢失的价值连城的宝贝?”洛知城回答的理直气壮,格外认真。 上官妄尘小身板一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一个“大男人”,洛知城对她说出这样肉麻的话,就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大哥,你还有完没完?如果你没有什么正事,我可就要回去睡觉了。”上官妄尘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 欠,看上去疲惫至极,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站起来。 “有正事,你等一下。” 洛知城看她站起身就要走,一下子就有些急了,抬手倾身就去抓她的衣襟,想让她再次坐下来。 可是上官妄尘看到他抓自己,本能的往后一缩身子,躲了一下,但是她背后就是椅子,根本躲不到那里去,反而是被洛知城一把抓住了腰带,她往后一扯,腰带顺势解开,她身上穿着的下裳唰地一下就落在了地上,露出了里面雪白的中衣。 上官妄尘愣愣地看着自己垂落在脚边的下裳,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洛知城也傻眼了,他本来就是想拉住上官妄尘,没想到竟然直接把她的腰带给拉开了,怎么能够系得这么不结实? “啪!” “不要脸!” 一声脆响,一个响亮的耳光伴随着上官妄尘的吼声,干干脆脆地落在洛知城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洛知城坐着的椅子都给打翻了。 她气愤地吼完,弯腰抱起自己的裳衣,拔腿飞快地跑了出去,将洛知城一个人撇在了会客厅里。 虽然她里面还穿着中衣,但是裳衣直接滑掉,也是丢死人了呀,上官妄尘气闷地想着,也不看路,直接往自己的厢房冲,连自己的腰带还在洛知城手中都顾不得了。 裴安被洛知城的那一个眼神吓住之 后,就退到了门口守着,此刻忽然见上官妄尘抱着腰腹冲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没来得及张口喊一句呢,上官妄尘的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洛知城倒在地上,垂眸看着手中的那一条锦带,苦涩地笑了笑,不知不觉地将手中的锦带攥紧,小孔雀,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上官妄尘一路冲回自己的厢房,就算是在门口撞了温翘也不言不语,一进门,就“嘭”地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 温翘看着她,一阵莫名其妙,这明明刚才出去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变成这样,而且看她捂着肚子,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犹豫了一下,温翘上前敲门:“王爷,您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家去帮您把大夫请来?” “不用了,我现在有些累了,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隔着门,上官妄尘回答的果断干脆。 温翘反应了一下,才道:“那奴家让人给王爷准备洗澡水。” 这一次,上官妄尘没有出声回应,温翘眼睛动了动,转身离去。 耳朵听着门外金铃欢动的声音远去,上官妄尘才松了一口气,背靠着房门委顿下来,这个洛知城,简直就是要气死她了。 上午对她动手动脚,晚上又解掉了她的腰带,简直就是不能给他好脸色啊!下次见面,她一定要揍死他, 决不手软。 一想到揍他,上官妄尘的手掌就抑制不住地火辣辣的疼,刚才那一巴掌下去不轻,洛知城的都被她打翻在地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估计得肿上个好几天吧。 提着裳衣,上官妄尘转到内室的屏风后换了一身衣服,没多长时间,温翘也把热水送过来了,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上官妄尘换上干净衣物,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许是这两日的奔波真的太累了,上官妄尘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释昀当然是昨夜就回来了,当时由于她之前的吩咐,也就没有打扰她。 意料之中的,释昀带着隐卫们查遍了京中的潇湘馆,也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 而昨日帝王说,混进刑部杀人灭口的细作极有可能是对方的死士,就算是把细作揪出来,也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索性,她也就完全放弃了刘嬷嬷的这条线,调查细作的事情就交给上官允尘去处理,她再从其他的方面下手就是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昨日放出失物招领的告示之后,她以为墨非笙很快就会出现,可是直到现在,墨非笙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这倒是让上官妄尘百思不得其解了。 难道墨非笙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玉簪丢了?或者说他还没有看到告示? 这不 可能啊! 现在上元帝都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贴满了告示,除非墨非笙是个瞎子,否则,他只要在上元帝都,肯定就会看到。 吃完了早饭,她按照温翘先前为她提供的思路,让释昀带着隐卫们去查京中的大小香料原料供应铺,既然帝合香不易制作,保存时间又短,原料难寻,沿着这个方向查下去,应该会有什么线索吧。 这件事情,完全不需要她亲自去,难得闲下来,她就坐在院子里,喝起茶来。 昨日帝王都那样说了,她自然也愿意给予温翘几分信任,索性把温翘也叫了来,不浅不淡地和她聊着一些关于香料的事情。 碧纱在一旁侍茶而立,两人正闲闲地说着,忽见管家裴安疾步走了过来。 “启禀王爷,有人找您。” 裴安的人未至,声已先到。 上官妄尘眉目一动,抿了一口手中端着的茶,是墨非笙来王府找他了吗? 有了前车之鉴,她这一次没有直接前去,想问一下来人的特征,再决定去不去看,可还没等她张口询问一两句来找她之人的特征,裴安就喘着气将手中捧着的一个信封交给她。 哦?竟然还写拜帖吗?这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搞得这么有文化。 上官妄尘兀自将信封接过来,还没打开,她单是垂眸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就忍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第121章 连锅端了 只见那信封皮上赫然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癣战叔。 见她笑的不成模样,旁边的温翘稍稍凑过头来,看到那三个字,也是忍俊不禁,听这三个字的读音,来人估计是想写宣战书,只可惜三个字写错了俩。 “癣战叔,是他有一个好战的叔叔身上长癣了么,这是谁送来的。” 上官妄尘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笑呵呵地随手拆信,这破字,写的还不如她呢,肯定不是墨非笙写的,而且墨非笙一介文人,怎么着也不能把最基本地字写错了。 “回王爷,来人自称姓杨,身边带了四个小厮,却并不曾透露完整姓名,看他的穿戴打扮,应该是位贵公子,只是脸上有大块的淤青乌紫,看上去像是不久之前和人打斗过的样子。” 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听到上官妄尘发问,裴安回答的格外详细。 上官妄尘拿着信纸的还未展开,手一抖,抬头看了一眼裴安,说的这么详细,这下子不用看信她都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王爷,你认识此人吗?”温翘在一边问。 上官妄尘收回视线,垂落在那封错字连篇的宣战书上,想起帝王昨日生气的样子,她还是少招惹这个为情痴狂的杨家公子比较好,随手将信纸往桌上一扔,“谈不上认识,只是恰 好揍过他而已。” 上官妄尘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旁边站着的三个人却是大眼瞪小眼,这话说的,让人没法接啊! 三王府门口,杨子仪背负着双手走来走去,不时地探头朝着三王府里边看,却迟迟不见上官妄尘走出来。 幽怨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入鼻腔,他忍不住轻嘶一声,鼻子简直就是要痛死了,这个上官妄尘下手是真狠。 本来,他的鼻子伤成这样,太医嘱咐他要好好地多休息几天,最好不好外出乱跑,可是,发生昨日那样的事情,他怎么能够好好坐在家里?不把这个杀千刀的上官妄尘捶扁,简直就是难消他的心头之恨。 “侯爷,这三王爷怎么还不出来,她不会是知道您的威风,不敢出来了吧?”一个小厮看到杨子仪心急,便巴巴地走上来,言语间奉承着杨子仪。 杨子仪正等的心烦,听到他这样说,抬头瞥了他一眼,脸色不悦,忽然抬手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你小子还有脸说,你确定你写的宣战书没问题?上官妄尘能看懂吗?” 那小厮被他拍的脑袋一懵,在阳光的照耀下虚尘乱飞,但还是忙不迭地点头:“小的保证,绝对没问题。” 杨子仪皱了皱眉,连忙撤开两步,嫌弃地看着他头顶上冒出 来的烟雾,“你小子多少天没洗澡了?” 那小厮一愣,不意杨子仪地话题转变的这么快,嘿嘿地笑着:“回侯爷,小的上上个月初六刚洗的澡,还干净着呢。” “大爷的,这还干净,喂猪,猪都不吃。” 杨子仪撇了一下嘴,嫌弃的要死。 “侯爷,来了来了。” 两人正说着,身后另一名小厮像是看到了什么,慌忙喜悦地对杨子仪喊道。 杨子仪当即精神一振,转头看向三王府侧门,的确是出来人了,只不过出来的并不是三王爷上官妄尘,而是刚刚进去禀报的三王府管家裴安。 “怎么是你?上官妄尘?”杨子仪刚提起的精神一下子就委顿下去,但仍是马上迎到裴安的面前,语气相当不善。 “这位公子,我们王爷不在府上,你还是改日再来吧。”裴安娴熟地搬出一套糊弄人的说辞,委婉地请杨子仪离开。 到底是杨府长大的人,对这种糊弄人的规矩最是熟悉,上官妄尘若是真的不在府上,他刚刚递上宣战书的时候裴安肯定会直说,现在进去了那么长时间,出来告诉他上官妄尘不在,杨子仪是打死都不相信。 心中一怒,他的蛮脾气上来,一把抽出腰间别着做做样子的箫管,“啪”地一声重重敲在裴安的头上。 “ 你大爷,老子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了,你告诉老子上官妄尘那臭小子不在,你存心耍老子玩呢?” 裴安被他一箫管抽的神经一跳,慌忙捂着头后退,怒目看着杨子仪,说话也不再客气,“这位公子,小人说了王爷不在就是不在,你若是执意闹事,小人就好让三王府的家丁把你轰出去了。” 原以为对方听到这样带着威胁性的话会被震慑住,没想到杨子仪只是冷笑一声,不退反进:“三王府很厉害呀?你敢把老子轰出去一个试试?” “就是,你敢轰我们侯爷,你的这条老命算是到头了。”杨子仪身后的小厮也开始跟着帮腔。 “我们侯爷一生气,就把你们三王府端平了。” “扒了三王爷的皮当坐垫,拆了三王爷的骨头当柴烧。” “把你这个老管家剁成肉馅,看你还敢不敢对我们侯爷不客气。” 身后的小厮帮忙长势气,杨子仪不由得有些得意洋洋,扯着嘴角大笑起来,好像他真的已经把上官妄尘打败,把三王府连锅端了一样。 但是他这样毫不顾忌地一笑,又不禁抽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他皱眉轻嘶起来,一时间他的脸上欢笑夹杂着痛苦,无比可笑。 裴安却完全不敢笑。 杨子仪虽然是杨家唯一了儿子,但是也不 知道为何,他个性低调,完全不同于他张扬的父母和姐姐,更是鲜少和京城里那些有名的贵家公子出来厮混。 所以京城中的人大多是听过这个年少封侯的杨公子的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人。 裴安自然也是如此,他没见过杨子仪,所以无法认出他,可是听那几个小厮一口一个侯爷,他马上就判断出了杨子仪的身份。 再联想到刚才上官妄尘那不做理会的反应,他更加觉得这个杨子仪不像是假,一个他们家王爷都不愿招惹的人,他一个小小管家,还是莫要惹是生非了。 心里这样盘算着,裴安自当吃了个闷亏,也不敢跟杨子仪计较那一箫管的仇,一转头,拔腿就往侧门里面跑,后脚刚刚跨过门槛,就“嘭”地一声把侧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杨子仪的小厮看到裴安吓得那个样子,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三王府的人真是怂,光听到侯爷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就是,就是,小的就说,咱们侯爷最是神武英伟,那个三王爷算是什么货色,怎么能跟咱们侯爷相提并论?” 被一群下属夸着,杨子仪心中舒坦,面上得色更甚。 “呵,夜郎自大!” 几个人正在三王府的门口得意着,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刺耳的轻嘲声。 第122章 揍得还不够 杨子仪听入耳中,面色骤变,不悦地回过头。 只见三王府的台阶下,一个粗布麻衣的年轻人长身而立,一身的书生打扮,眉清目秀,瘦骨伶仃,正傲然的抬头望着他们。 四周无人,方才的话显然就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你刚才说什么?”杨子仪站在台阶上,傲然睥睨着台阶下的人,眯了眯眸子。 墨非笙却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拾阶而上,走到侧门前,轻轻敲了敲侧门,许久,却听不到门内有人回应,想是王府里的人以为敲门的是杨子仪,所以再不来开门。 杨子仪和四个小厮看着呆站在门口,愁眉不展的墨非笙,全部都笑了起来。 “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竟然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杨子仪睨着墨非笙,鄙夷道。 “哦?”墨非笙黯然转过头来,看着杨子仪,“在下敢问杨公子,在王府门口耗了半个时辰,可曾踏入王府一步?” 杨子仪面上一僵,当即止了笑容,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本侯爷没进去,那是本侯爷不想进,只要本侯爷乐意,区区一个三王府,还不是想进就进?” “哈,原来是这样,”墨非笙明明是浅浅地笑着,眸子里却流露出淡淡地悲伤,“那敢问侯爷,在王府门前等了那么久,是打算在这里等着晒今晚的月亮?” “嘿,你这个臭小子,欠收拾是不是?” 杨子 仪身后的一个小厮一听墨非笙这么对杨子仪说话,就不高兴了,一撸袖子,作势就要往前冲。 墨非笙眸子一敛,却不曾退后半步,反而是平静地望着杨子仪,眸中带着一种绝望的光彩,“侯爷难道不想见到三王爷吗?” 在小厮的拳风打过来之前,墨非笙轻轻地张口。 杨子仪一把拉住了小厮的袖子,狐疑地看着墨非笙:“你有办法?” 杨子仪虽然刚才也跟着小厮们一起笑,但他也是很无奈,上官妄尘这样闭门不见,他总不能真的带人硬闯进三王府吧?那样一来,岂不是他理亏了? 而且,尚玫说过,她最讨厌莽夫了,他才不要做她口中的莽夫。 “当然。”墨非笙点了点头,朝着杨子仪走过来,低声在杨子仪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杨子仪脸色一僵,有些为难:“这么老土的方法?而且好丢人的。” 墨非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方法不在新,简单有用就行,何况,你身边不是还有他们吗?你可以让他们来啊!” 墨非笙微微扬了扬下巴,指了一下他的四个小厮。 杨子仪垂眸思索了一下,一想到他和尚玫的婚事取消,尚玫马上就要和上官妄尘订婚,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心一横,对着自己的几个小厮道:“你们几个,现在马上给本侯爷骂上官妄尘,有多大声骂多大声,有多难听骂多难听。” “啊?”几个 小厮一怔。 “啊什么啊?本侯爷让你们骂你们就骂,骂不出来上官妄尘,你们就不用回侯府了。”杨子仪绷着一张脸,异常严肃。 “是是是!” 几个小厮忙不迭地答应。 杨子仪忽然让开骂,几个小厮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倒有些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了。 “咳咳,上官妄尘,你这个王八蛋,快从你的王八府里滚出来!” “上官妄尘,你这个丑八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杨子仪背负着手,看着在门前叫骂的四人,不停地打量着侧门,这样的速度进行下去,也不知道上官妄尘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墨非笙站在一边,清罹的面上显得心事重重。 “不行,这样下去太慢了。”杨子仪眉头一皱,停住脚步,“你们在这里继续,本侯一会儿就回来。” 思忖了一下,杨子仪转身离开。 “侯爷!”一个小厮回过头来,喊了杨子仪一声,杨子仪却压根没搭理他,他们侯爷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墨非笙疑惑地看着杨子仪离去的背影,亦是没有想明白他去做什么。 院中树下,温翘将各种各样的香料瓶子摆了一桌,逐一向上官妄尘介绍着,可是说着说着,她就停下来了。 “怎么不说了?”上官妄尘将手中一个香料瓶放下,转头看着温翘,在与温翘眼睛对视的一刹那,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外头骂的这样厉害,王爷 要不要出去看看?”温翘小声建议。 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外头的声音虽然杂乱,但却很响亮,她自然也是听到了高高低低,一声比一声难听,不光是她,估计整个三王府的人都听到了吧。 “不去,杨子仪这么骂,不就是想让本王出去吗?本王偏偏不要让他如愿。”冷哼了一声,上官妄尘愤愤说道。 “好吧。”温翘点点头,也甚是无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杨大人家的那位公子,看来是跟三王爷耗上了。 温翘转身,回到自己座位前,然而还未坐下,外面的叫骂声忽然大燥起来起来,像是一下子加入了很多人,如雷震天,那架势恨不得要把三王府所有的屋顶掀翻。 上官妄尘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啪”地一声将刚刚拿起的香料瓶拍在桌子上,霍然站起,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 她虽然跟杨家有仇,但跟她有仇怨的是杨氏夫妇以及珍妃,这个杨子仪,除了昨日在太医院见过之外,她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更没打过交道。 尚玫喜欢的人既不是她,也不是杨子仪,她实在不想因为尚玫而跟杨子仪结下不必要的仇,她这个人向来是恩怨分明。 可是,杨子仪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不搭理他,他还上脸了。 怒气冲冲地走到大门口,上官妄尘抬手把大门拉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三王府门前的人山人海。 一大群人在杨子仪的指挥下,在三王府门口骂的正欢,上官妄尘霍然把门拉开,吓了众人一跳,竟然在一瞬间都齐刷刷地停住,鸦雀无声。 上官妄尘一眼看到人群当中站的靠前的杨子仪,白玉面具下清浅的眸子瞬间一冷,唇角卷起一抹强势和威仪:“杨子仪,你是皮痒了还是欠收拾了?昨天揍你揍得还不够是不是?” “还有你们!”上官妄尘眸光一扫,掠了一圈被杨子仪驱使而来的民众,“光天化日之下,聚到三王府门口公然闹事,辱骂皇子,信不信本王马上把你们统统抓入大牢!” 上官妄尘一句话厉声而出,众人马上变得惊慌起来,他们被杨子仪找来,一来是惧怕杨家的威势,二来是杨子仪给了相当的利益,三来上官妄尘在帝都的名声不怎么样,也没多大权利,可是此时见上官妄尘厉声严词,威风凛凛,霸气十足,一个个也都害怕起来,生怕上官妄尘真的将他们全都关起来。 不少人见这种情形,便悄悄地退走了。 “三王爷好大的官威啊!当皇子很了不起吗?皇子就可以草菅人命,杀人放火?皇子就可以盗取别人的财物,赶尽杀绝?” 在一片寂静中,一个文弱的男声忽然响起,声声质问,虽然声音不大,但气势却很足。 上官妄尘一怔,扭头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她从昨日一直在等着的那个人……墨非笙。 第123章 应该是情敌 “是你!” 上官妄尘忽然看到墨非笙,一时欣喜,竟然全没注意到他方才说的那些话。 “哦?看来三王爷认识在下?”墨非笙瞧着上官妄尘,不但没有半分的喜色,眉宇间反而带着些许的嘲弄:“也难怪,三王爷都能让人把在下深上的玉簪盗走,认识在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说什么?本王让人把玉簪从你身上盗走?” 上官妄尘终于反应过来,一脸莫名的看着墨非笙,这缺德事儿明明是洛知城做的好好,跟她有个什么关系? 噢,有关系,是她把玉簪从洛知城的手里讨回来,可是她好心好意的帮墨非笙讨回东西,他难道不应该感谢她吗?这莫名其妙的话又是几个意思?他哪只眼睛就看到她让人偷他的东西了? 这张口就来,诬赖人的毛病难不成是祖传的?真是和他的老娘刘嬷嬷一模一样。 脑子一闪过刘嬷嬷,上官妄尘蓦然反应过来墨非笙方才所说的话,他说她草菅人命,杀人放火,不会是听了坊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觉得刘嬷嬷是她害死的吧?看墨非笙的这神色还真的极有可能就是这样以为的。 这下子麻烦了,依着她的性情,做过就是做过,没做就是没做,街头巷尾那些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她也曾听了一耳朵,但是这种事情她没办法跟别人解释清楚, 也不能见一个人就去解释,索性就由着那些人,爱说个什么就说个什么。 没想到这样一来,还给她造成这样的困扰了,墨非笙现在肯定是把她当成了杀母仇人,满心的仇视。 上官妄尘张了张嘴,想跟墨非笙解释都无从开口,有些言论已经是先入为主,她现在空口无凭,不管怎么说估计都不足以取信墨非笙。 “三王爷,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还要狡辩吗?在下审上的玉簪昨日被人盗走,不出两个时辰,三王府就贴出招领告示,而在下所接触的人之中,有一个黑衣的少年,曾经欺骗在下,将在下引出潇湘馆,有很大的偷盗嫌疑,偏偏还有人看到昨日这黑衣少年曾经进出过三王府,三王爷千万不要告诉在下,根本不认识那个黑衣少年。” 墨非笙愤愤不平地说着,一双清罹的眼睛死死地攫在上官妄尘脸上。 上官妄尘被他质问的张口结舌,既不能说对,也不能说不对,难道她要把洛知城说出来?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搞懂她和洛知城是什么关系,她又怎么跟墨非笙解释? 告诉墨非笙,她和洛知城根本不熟,但是洛知城偷了东西,她要,他就给了。 墨非笙会相信这些吗?换个角度来想,或许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这样的理由,又怎么能让墨非笙相信? 然而,墨非笙的声音 还在继续:“三王爷为了一己之私,不让自己输掉赌约,便将在下的母亲抓入刑部,迫害致死,还盗取在下与心爱之人的定情之物,企图引在下来此,斩草除根,三王爷,你可真歹毒!” “啊?上官妄尘?你还做这么恶毒的事情啊?你真是太恶心太不是个男人了,你哪里配得上我的小阿玫!” 杨子仪原本站在旁边,一直听墨非笙讲,听到这儿,他忍不住皱着眉头,义愤填膺,他的小玫儿怎么就会看上这么一个渣。 “这个小哥,你别激动,本侯爷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狗官了,本侯爷一定会和你一起,讨回一个公道。” 杨子仪拧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花脸,对着上官妄尘狠狠地瞪了一眼,竟然转头开始安慰起墨非笙。 天呐! 乱了乱了,全乱了,上官妄尘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忽然称兄道弟的墨非笙和杨子仪,这俩货才应该是情敌啊!她明明是想帮忙撮合墨非笙和尚玫的好吗?怎么就被这俩货同仇敌忾起来了。 简直就是要笑死人。 还有,杨子仪你这个二货,不要那么义正言辞的说自己看不惯仗势欺人的狗官好吗?要讨公道先回家跟你爹娘讨一个行不? 一小部分还未散去的围观百姓一听墨非笙的悲惨遭遇,也都纷纷同情起他来,加上帝都近来 关于上官妄尘的传言也基本上都是负面的,一个个也都开始路见不平拔嘴相助,纷纷声讨起上官妄尘来。 虽然声音不大,但三王府的门口依然是宛如一个熙熙攘攘的菜市场。 这绝对是上官妄尘所面对过的最无语最无力的场面了。 “这位公子,你应该是对我们王爷有什么误会吧?”温翘轻提了裙摆,从上官妄尘的身后走了出来,发上金色的铃铛随着袅娜多姿的身影不停晃动,发出声声脆响,直到杨子仪和墨非笙的面前站定。 “误会?有什么误会?”墨非笙瞥了一眼温翘,不禁微微蹙眉,这女子一身淡紫色斜肩纱裙,素腰轻裹,长发披肩,露出一侧雪白的肩膀和玲珑有致的锁骨,这穿着未免太大胆些了,一点都不像是王府侯门出来的女子,倒像是风月楼中卖笑歌姬。 “刘嬷嬷之所以被抓入了刑部,那是因为她诬陷王爷杀人在先,又牵扯帝合香一案在后,王爷抓她审讯,那是理所应当,至于她在刑部身亡,那是有人蓄意谋害,杀她灭口,这件事情九王爷已经在积极调查。” “至于公子的玉簪,王爷昨日在潇湘馆发现公子被人欺骗,好心好意的追了出去,本是想让公子提高警惕,并且告诉公子所寻之人身在何处,怎知一追出去就不见了公子的身影。” “之后王爷又 费心寻到那小贼,想方设法的夺回公子的玉簪,并且为了尽快归还给公子,不惜调动京城府衙之人,全城贴满招领告示,可是公子身为一个读书人,不懂得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冤枉王爷,煽动百姓诋毁王爷,奴家敢问一句,公子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温翘迎着面前两人打探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开口,视线落到杨子仪身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瞳孔轻轻缩了一下。 上官妄尘听着温翘一字一句说出来,几乎要伸手为温翘鼓掌,她竟不知,千娇媚的温翘讲起道理来竟是这般的口若悬河,好像是凿破了混沌似的。 这一番话,如果由上官妄尘自己说出来,墨非笙定然会反唇相讥,说她这是在狡辩,但温翘这般义正辞严的说出来,倒是有了一分说服力。 原先还纷纷讨伐上官妄尘的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 墨非笙的脸色白了又白,不知道是被温翘最后一句话惭愧的,还是觉得委屈气愤。 杨子仪朗眉轻拢,看了看温翘,又看了看墨非笙,抬手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情况了,伸手捅了捅旁边小厮的肩膀,度了一个眼神,无色声的问:“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小厮一脸懵怔的摇摇头,他的主子尚且搞不懂,他又如何弄的明白? 第124章 尚小姐找来的 “好,在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三王爷杀了人,但是在拿出确凿的证据之前,王爷也同样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些姑且不论,在下斗胆敢问王爷,既然王爷说在下的玉簪是王爷从小贼手中夺回,昨夜那小贼为何又会从三王府光明正大的进进出出,王爷捉了贼,难道不应该绳之以法吗?” 墨非笙说的振振有词,目光灼灼地对向上官妄尘,直问的上官妄尘和温翘哑口无言。 温翘轻轻咬了一下嘴角,转头看向上官妄尘。 昨日上官妄尘和洛知城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前面的事情她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上官妄尘之前一直对她有戒心,而她奉了帝王的命令保护上官妄尘,所以在上官妄尘出门之后,她就一直暗中跟着上官妄尘,看到了在潇湘馆中发生的一切。 可是后来上官妄尘被洛知城带走,洛知城的身法速度太过诡异,她当时根本没有追上,就把人给跟丢了。 当然,上一次在欢喜烟家,她之所以能够及时救场,亦是因此。 因为以前曾经见到过帝王易容出宫,所以在欢喜烟家看到帝王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为上官妄尘辩护了,因为她也很是奇怪,听管家裴安说,昨天上官妄尘接见那 个黑衣少年时两人很是怪异,竟然搬了凳子面对面坐,而后来上官妄尘离开会客厅时的反应也是让人匪夷所思。 “王爷。”温翘张嘴,轻轻地叫了一声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皱着眉头,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时候她要是说她和洛知城认识,肯定就更加的洗不清了,可是她和洛知城若是不认识,洛知城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把偷来的东西给她? 而且,墨非笙还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她为什么没有擒捉洛知城。 答案当然是她抓不住啊啊啊!可是能这么回答吗?她作为一个连赃物都已经找回来的人,抓不住小贼,还让小贼在她的府上四处乱窜,这多少说不过去啊! “怎么?王爷是答不上来了吗?还是本来就是王爷做的,王爷一时之间找不到借口?”见上官妄尘迟迟不语,墨非笙冷笑一声,咄咄相逼。 “三王爷,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呀,你倒是给个说法啊!” “对啊,三王爷,该不会真的是你吧?你这躲躲闪闪地可不像是大丈夫所为!” “她这样什么都不敢说,肯定就是心虚,就是她做的。” “啧啧,没想到,堂堂上元朝的三王爷,竟然会串通小毛贼偷一个穷书生的东西。” 人群里再次响起一阵杂七杂八地议论声。 “你们闲人,休得胡说,我们家王爷 才没有串通小毛贼。”温翘皱着眉,急道。 “口口声声的说没有,上官妄尘,你倒是给个说法啊!你和那个小毛贼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个小毛贼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墨非笙逼问的话音未落,从重重围拢的人群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磁性深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慵懒随意,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入耳恍若弥天梵音,将跌入纷乱的人一一拎起。 众人一怔,纷纷扭头看过去。 上官妄尘亦是顺着众人的目光,循声望去,视线的尽头,一袭白衣飘飘,纤尘不染,俊朗不凡的容颜带着几分清冷疏离,恍若从天而降的神只。 “皇……尚山。”上官妄尘喜上眉梢,看到男人那张改易过之后的容颜,差点直接脱口而出。 也不顾杨子仪和墨非笙还在眼前,她提了衣襟,穿过围观的人群,径直向高大伟岸的男人走了过去。 黄尚山? 黄尚山是谁?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能让三王爷如此欢心相迎的人,应该不是个普通的人物吧?杨子仪眯了眯眸子,打量着这个翩然而来,气质卓然的贵公子。 帝王看着上官妄尘像只欢快地蝴蝶一样朝着自己飞过来,绝艳地唇角忍不住抽了抽,尚山就尚山了,再给他加个皇是几个意思,难道是生怕别人猜不出 来他就是皇上? 上官妄尘一直跑到他的面前停下,傻笑着看着他,宽大的衣袖在她停下来之后似乎是往前晃了一下,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她想挽他的手臂,却没有好意思伸手。 “你怎么来了?”不知是这样的场面见到男人觉得有些尴尬,还是上官妄尘刚才从台阶上冲下来导致气息不稳,她的脸微微泛红。 “我不来,你怎么跟墨公子解释清楚?” 帝王只是淡漠地看了看她,深邃地眸底寡淡的几乎没有一丝情绪。 “不知这位公子此言何意?”墨非笙也已经施施然走了过来,戒备地审视着帝王,冷声开口。 “意思是,这件事情和三王爷无关,那小贼是尚家大小姐找来的。” 帝王着墨非笙,浅淡地出声。 然而,就他这轻飘飘一句,却是上墨非笙恍若雷击,僵在原地,上官妄尘也是一脸愕然。 尚家大小姐?尚玫吗? 仿佛是和上官妄尘一样的想法,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墨非笙也不敢相信地问出声来:“你说谁?” “尚家大小姐,先代宰相尚阁老的女儿,尚玫。” 帝王一字字,清晰吐声,每一字都是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不,不可能!” 墨非笙睁大了眼睛,摇头,难以相信:“不会是玫儿,她送我的东西,她又怎么会让人再来盗取?你们是在 骗我,你是想为上官妄尘开罪!” 墨非笙伸手指着上官云峥,咬牙切齿,清瘦的面庞因为情绪地冲击,变得轻微地扭曲难看,苍白的脸上泛着愤怒地红朝。 “她送你的?”帝王英挺地鼻中发出一声似笑非笑地轻嗤:“明明是你在尚府做书童的时候,盗取了人家的东西,还好意思说是人家送你的?” “盗取?”墨非笙的瞳子一缩,当即反驳:“我没有!” “你有!” 墨非笙的一个“没”字敢刚出口,“有”字还未落地,一个清脆嘹亮地女声骤然接过他的话,响彻在三王府的门前。 刚刚听到这一声清脆女音,站在一旁看戏挠头的杨子仪眼睛登时晶亮,转头看向帝王所来的方向,他们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帝王的身上,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帝王是乘着马车过来的。 而此刻,马车的车帘被从里面掀起,一道熟悉地倩影施施然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小阿玫!” 看到尚玫,杨子仪完全忘记了脸上的疼痛,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拔腿就往尚玫的马车旁边冲。 就算是笑容牵动了脸上的肌肉,让杨子仪疼的直哼哼,他还是笑抽抽地看着尚玫,就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明明刚刚才被人打了一巴掌,他却在哭过之后,转眼看到别人的小脸,就忘记了方才被打时的疼痛。 第125章 未婚夫婿 与此同时,墨非笙亦是听到了尚玫的声音,他愕然转眸,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清俊的眸子闪了又闪,可是却迟迟不敢上前。 有时候,明明很强烈地思念着一个人或者一个事物,可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又畏惧着不敢靠近,反而是宁愿远远地望着,眷恋着,所谓近乡情怯,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尚玫看着直接朝自己冲过来的杨子仪,拧了拧眉心,又是反感又是无奈,这个莽汉明明都已经知道她心中有人,并且有了别人的孩子,为什么他还是不死心呢? 有丫鬟搬了脚凳放在马车边,尚玫伸手,等着丫鬟放好凳子扶着她下去。 杨子仪傻呵呵地笑着上前,特别有眼力劲儿的伸手去扶尚玫。 丫鬟放好了凳子,看到杨子仪在一边,也不好意思和顺清侯作对,便不敢再伸手扶尚玫,哪知尚玫瞥了一眼杨子仪骨节修长有致的大手,眼梢一撇,一手扶着车辕,竟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完美的避开杨子仪,拂袖而去。 众人看着这位行动敏捷地尚小姐,呆若木鸡。 丫鬟怔了好一会儿,才轻提了裙摆,赶紧跟上。 杨子仪僵在原地,灿烂地笑容在脸上一寸寸凝结冰冻,伸出手的僵硬地支撑了白天没有收回,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尚玫 衣袖拂过时留下的一缕凉风,从指尖直寒入心尖儿。 “侯爷。” 看着自家主子像是被人点了定穴一样站在马车边一直不动,四个小厮赶紧跑过来,轻喊了杨子仪一声。 杨子仪呆呆地回过神来,转眸,眸光掠过尚玫婷婷而去的背影,嘴角微抽,动了几动,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从小,他就喜欢她,每次小伙伴们一起玩,他都会抢着当她的新郎,他从来不吝于表达自己对她的喜欢,虽然,她老是骂他,凶他,打他,可是他不在乎,只要能看到她,能和她在一起,哪怕是被她一直骂,一直打,他都心甘情愿。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诗里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一直觉得他们会像儿时的游戏里一样,碧瓦金檐,喜堂暖殿,就算是她亲口说了她有喜欢的人,她有了身孕,他还是愿意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去做那个看到她就欢喜的傻瓜。 可是,为什么,还未到最后,他连一场空欢喜都不剩下。 “玫儿。” 唇瓣动了几动,墨非笙才深深地凝视着那缓缓向他走过来,瘦了几圈儿的人儿,出了声。 他的声音又几分怯怯地意味,眸光复杂,有欣喜、悲痛、疑惑、忧虑、不解、难以置信,又似乎是怕失去什么。 “大胆,小姐的闺名,岂是你 一个穷书生可以叫的?” 尚玫还未说什么,跟在她身边扶着她的小丫鬟就已经是高喝一声,疾言厉色。 墨非笙看了那丫鬟一眼,又转眸看向在他不远处站着的尚玫,一句话都没有说。 “墨公子,当初我们尚家看你可怜,好心收留你做我兄长的书童,可是你竟见财起意,手脚不干净,偷了我们潇湘管里价值连城的玉簪不说,如今竟还要拿它来诬陷本小姐的未婚夫婿,你的居心到底何在?” 尚玫在上官妄尘的身边停下,冷眉冷目地看着墨非笙,朱唇轻启,一声声吐出。 “未婚夫婿?” 墨非笙怔怔地看着尚玫,哑着嗓子,一字字重复。 这四个字,马上像是偷入人群中的炸药,引起轩然大波,这三王爷竟然是尚家大小姐的未婚夫婿?那三王爷和尚阁老不就是女婿和老丈人的关系吗?怎么还会打那样的赌? 众人一阵莫名,纷纷议论起来。 温翘也面露意外,疑惑地看了看帝王,却跟本从帝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又转头去看上官妄尘,三王爷怎么会和尚玫订婚呢? 上官妄尘轻轻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到现在还是完全懵逼的,帝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又怎么会把尚玫带来,而尚玫又怎么会这样说墨非笙,她理不出一点头绪 ,这是又在唱什么戏啊? 她之前不是都和尚玫说好了吗?只要帝王答应赐婚,她就可以把墨非笙引入府上,之后让他们二人双宿双飞,怎么现在尚玫又要和墨非笙闹掰了? 抿了抿唇,她对上温翘的目光,也是一阵莫名,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眸光转落之间,她感觉到有人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稍一迟疑,她循着感觉望过去,就迎上了杨子仪的目光。 她的心跳当即一颤,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倒不是杨子仪看她的目光有多么的恶毒恼恨,相反,她竟然从杨子仪的眼中看不出丝毫的恨与恶,除了悲伤和绝望,他的眼睛便是艳羡。 艳羡? 杨子仪竟然在羡慕她? 上官妄尘不由得一阵惊讶,按道理说,杨子仪那么喜欢尚玫,如今她在名义上抢了尚玫,杨子仪不应该是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吗?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是不共戴天。 这两条不共戴天的仇,她和杨子仪只见现在已经达成了一条半了,杨子仪难道就不恨她?不可能啊!不会是装的的吧。 上官妄尘眼睫颤了颤,有点心虚地收回视线。 “玫儿,你是说,上官妄尘是你的未婚夫婿?”不同于之前面对上官妄尘时的激动愤恨,墨非笙凝注着尚 玫,苍白的脸色平静地可怕,唇齿之间吐出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颤抖,纵然是被丫鬟呵斥过,他仍旧是固执地叫着这个名字。 “当然,皇上已经为我们赐婚了,钦天监择定了日期,不日,我们就将成婚。”尚玫回答的干脆利落。 上官妄尘听尚玫说完,忍不住朝着帝王看了一眼,没想到,帝王竟然已经同意了她和尚玫的婚事。 “好!好!好!恭喜尚小姐和三王爷。”看着尚玫,墨非笙的眼睛犹如忽然充了血一般通红,咬牙连声说出三个沉重的好字。 “你盗取本小姐的玉簪,诬陷三王爷,挑唆众人来三王府门前滋事,可还有什么说的?”尚玫继续道。 “没有,在下无话可说。”墨非笙苦笑着看着尚玫,眸底隐藏的那一抹绝望彻底的在眉眼中扩大散开,艰难地回答着。 尚玫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自己此行肯定是让他非常的伤心失望,想他一个文弱书生,无依无靠,为了追随她,与生母分别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母子尚未相见,便已经是阴阳两隔。 而他为了寻她,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白眼,吃了多少的苦,如今方一相见,她便这样的冤枉他,帮着别人对付他,不知道真相的他面对她的“背叛”,又该是有多么的伤心失望。 第126章 求你答应一件事 尚玫忍不住心口揪疼,眸子一痛,连忙撇了开,不敢再看他,她都已经把他逼到了这般地步,他竟然仍然对他们二人的事情只字不提,是宁愿牺牲了自己,吞下所有的苦涩,也要成全了她这个“负心女”,不让她身败名裂吗? 心里面这样想着,尚玫又不禁深深地感动,她果然是没有看错人的。 虽然尚玫不再看他,墨非笙却是一直望着尚玫,直到帝王一声令下,有侍卫从上前,将墨非笙擒下带走,他的眼睛一直深深浅浅地落在尚玫的身上。 事情至此,也基本上算是落下了帷幕,结局来了一个大反转,明明之前还振振有词的墨非笙被抓走,闹事的杨子仪也似乎没有再闹的意思,围观的百姓虽然敢在人多的时候起哄,但是若是没有人当出头鸟,真的论起来,大多数还是胆小怕事,唯恐上官妄尘再追究什么责任,没多大一会儿,也都纷纷散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搞什么?” 围观的人一走,上官妄尘就耐不住性子追问起来。 帝王瞥了一眼尚在马车边站着的杨子仪,朝着上官妄尘扬了扬下巴,悠然道:“先回府再说。” “好嘞。”上官妄尘回答的极为爽快,一边说着,一边拔腿转身,对着帝王做出请的姿势。 “三王爷,我想和你谈一谈。”看上官妄尘 转身就要离开,杨子仪攥了攥手心,憋着一口气,终于喊了一声。 “嗯?”上官妄尘一愕,回头看着鼻青脸肿的杨子仪,昨日还俊朗朗的一个人,被她一拳打的,今日都快分不出个人模样了,但是那样倔强而又固执的非要跟她宣战。 帝王等人也是深感意外,都知晓这杨子仪喜欢尚玫,如今尚玫和上官妄尘完婚,依着杨子仪的性格,应该会想着跟尚玫好好谈谈或者跟上官妄尘决斗一场,怎么变成是要和上官妄尘谈一下了? 难道这家伙肚子里是装着什么坏水,想对上官妄尘不利? 帝王侧身斜睨着杨子仪,眸光冷冷。 “我们两个有什么好谈的?”上官妄尘蹙了蹙眉。 “我……”杨子仪似乎是不愿意放弃,唇瓣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说服上官妄尘。 “王爷,杨公子既然如此真诚的想和您一谈,奴家觉得,你还是成全一下她吧。”就在上官妄尘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温翘忽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轻轻晃动了一下,浅笑着建议道。 “温翘?” 上官妄尘不解,疑惑地看着温翘,这姑娘发的这是哪门子的善心,她和杨子仪是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啊?不说他们是“情敌”,这个杨子仪可还是杨文昌的儿子! 温翘弯了弯唇,柔媚的 眼睛几乎要溢出水来,她踮起脚尖,将唇凑到了上官妄尘的身边,小手捂着嘴巴,轻轻对上官妄尘说了几句。 上官妄尘眸光一敛,转眸看向杨子仪,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对帝王和尚玫道:“你们先进府等我一下,我和他说两句。” 帝王看向上官妄尘和温翘二人,眸光轻闪,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进府。 尚玫见帝王离开,便对着上官妄尘鞠了鞠身子,随后入府。 “王爷和杨公子慢聊,奴家告退。”温翘对着上官妄尘颔了颔首,又转头看了一眼杨子仪,杨子仪对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以示感谢。 温翘轻掩了唇,袅袅娜娜地拂袖而去。 “好了,人都走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吗?”见杨子仪逐走了四个小厮,上官妄尘便迫不及待地率先开口,却仍旧是警惕地和杨子仪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其实,在昨天之前,我真的挺讨厌你的。”杨子仪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上官妄尘颇感意外,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 虽然他们在昨日之前,他们两个从未打过交道,甚至是从未见过面,但是杨子仪因为杨文昌夫妇和珍妃之故讨厌她,却也并不奇怪。 “所以,你现在更讨厌我了?”上官妄尘看着他那一副沉重的样子,有意想改 变一下这种沉重的聊天氛围,便故作轻松地调侃了一句。 “不,我现在一点都不讨厌你。” 杨子仪摇了摇头,干脆地否认了上官妄尘的话。“我不但不讨厌你,还有些羡慕你,甚至……想要请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杨子仪这么一说,倒是让上官妄尘感到意外了,杨子仪竟然会用这种口吻跟她说话。 不夸张的说,杨文昌在朝中的势力之庞大,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帝王想要扳倒他都格外艰难,杨子仪是杨文昌的儿子,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需要来求她? 略略想了一下,她眸光轻动:“你先说,我要看看你所说的是不是什么违背道德仁义的事情,才能够决定能不能帮你。” “你放心,不会违背道德仁义的,”杨子仪一看上官妄尘态势稍软,便急忙说道:“我……我想让你帮我好好照顾尚玫。” 啊? 上官妄尘一脸懵,看着忸怩又纠结地杨子仪,“就这?没了?” “嗯。”杨子仪郑重地点头。 上官妄尘就无奈的笑了,“杨公子,不,顺清侯,尚玫马上就要成为我的王妃了,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的照顾她,你实在没有必要再费这份心神。” “不,三王爷,你从小在妍蚩,没有和她一起长大,她很多习惯你都不知道的,”杨子仪急的连连摇头 ,青紫地脸上表情格外认真:“她从小最喜欢吃甜食,她说那样可以增加幸福感,她最害怕孤独,害怕没有人陪她,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她可以跟自己自言自语半天。” “她这个人从小娇生惯养,府上的人都让着她,所以脾气不大好,她如果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冲你发火了,你千万不要生气,记得让一让她,不然……她会哭的。还有,她虽然不害怕老鼠,但是最害怕飞蛾,因为她说那些软软的小虫子在灯熄了之后,会飞到她的身上……” 杨子仪微微低着头,拢眉思索,一件一件地和上官妄尘交代着,滔滔不绝。 上官妄尘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了轻蹙了眉心,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地将他打断:“杨公子。” “啊?怎么啦?王爷是不是哪一个没记住?”杨子仪连忙道,“王爷如果记不住,我……”杨子仪挠了挠头,“对了,我可以回去让下人写下来,再送给王爷,这样,王爷就不会忘记了。” 他欢欣地说着,快速地转过身去,拔腿就要走。 上官妄尘樱唇一抿,抬腿上前,一把抓住了杨子仪的袖子:“杨公子,你醒醒吧,她喜欢的人不是你,她要和别人成亲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固执呢?你这样下去会有结果吗?你难道就没有看到,她刚才根本就不愿意理你?” 第127章 堂堂顺清侯 明知道这样说很是伤人,但上官妄尘看着杨子仪那卑微又傻乎乎地样子,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 她看着他倔强高大的背影,忽然特别的难过,就好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爱而不得的自己,明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结果,明明知道那人已经和别人成双成对,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去喜欢。 背对着上官妄尘,杨子仪红着眼眶,直直地望着不远处的马车,马车前的小红马甩了一下尾巴,叹息似的打了一个响鼻。 竭力地不让眼眶中的温热流出来,杨子仪扯着嘴角笑,肩膀却是抑制不住地轻轻抽动。 “杨……杨子仪。”上官妄尘有些伤感地看着他,“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和尚玫有缘无分,而跟你有缘分的那个人一定还在以后等着你,她会和你喜欢尚玫一样喜欢你,如果她现在知道你这么伤心,一定会很难过的。” 良久,上官妄尘都没有得到杨子仪的回应,轻轻地松开他的衣袖,上官妄尘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在没有遇到尚玫之前,我也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成婚嫁人了,我连跟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只能看着她和她的夫君在我面前展示他们的恩爱,你说,现在的你是不是要比我幸 运?至少你还能光明正大的告诉尚玫,你喜欢她。” 稍稍犹疑,上官妄尘对着杨子仪的背影苦笑着开口,她说的虽然是谎言,但也算是半真半假,她喜欢的人不单是有了家室,还得是妻妾成群,而她却只能躲在角落里,做一个卑微的小丑。 他说他爱她,可是他知道她是女儿身吗?他知道她独自吞下的苦涩吗?他的爱,又有几分真,几分可靠? 这厢,杨子仪终于动了动,缓缓转过身,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三王爷,你……” “我没事啊,现在不是都过去了吗?”上官妄尘收起失落神伤的表情,对着杨子仪笑了笑,“尚玫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而你,也要为了那个一直等着你的人好好的珍惜自己啊!” 最后一句话,像是得到了上官妄尘的保证一样,杨子仪对着上官妄尘弯唇浅笑了一下:“三王爷,谢谢你。” “你真的是杨文昌的儿子吗?”上官往车抬起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杨子仪,眉目中又一句狡黠审视的意味。 “当然是啊。”杨子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有些莫名。 “可是你和你爹怎么会差别这么大?我抢了你的心上人,你竟然还谢我,若是你爹和你姐,估计把我的皮扒了都不解恨。” “我喜欢玫儿,王爷能让玫儿 幸福,我难道不应该感谢王爷吗?”杨子仪一本正经地说道,“至于我爹和姐姐,他们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哪里有王爷说的那般恶毒。” 通情达理?上官妄尘差点没笑出声来,如果视人命为草芥,为一己私欲而滥杀无辜也算作是通情达理,那杨文昌和珍妃的确算得上是通情达理。 也没有心情在这儿和杨子仪讨论珍妃和杨文昌的人品问题,上官妄尘眉目动了动,惦记着之前温翘跟她交代的话,她有些试探性地对杨子仪开口:“杨公子,不知道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直说就是了。”杨子仪回答的坦率。 “这几日京中传言漫天,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和山阁老打赌的事情。” “嗯,”杨子仪点了点头,却又不禁皱着眉头疑惑:“听说王爷和尚阁老的赌注是在午门城楼上大喊三十声,但是王爷既然喜欢玫儿,尚阁老又是玫儿的父亲,王爷怎么还会和他立下这样的赌约?” 上官妄尘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打赌的时候她哪里会想到自己日后要娶尚阁老的女儿,这是意外好吗?意外! “尚阁老一直不大赞成和我尚玫在一起,他虽然是长辈,但我觉得他有时候未免有些目中无人,嚣张迂腐,不过是想借着此事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原 来是这样!那王爷敢立下赌约,看来是有必胜的把握了,只是……”杨子仪忽然想到什么,挠了挠脑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只是什么?”上官妄尘眸光一闪。 “帝合香的事情真的是王爷做下,想要以此来惩治尚阁老吗?”杨子仪本就是一个直率的人,心里面藏不住什么东西,上官妄尘一追问,他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也相信外面那些人所说的?”敲不定杨子仪的真实想法,上官妄尘轻轻眯了眸子,深深浅浅地凝视着杨子仪。 出乎意料的,杨子仪却是摇了摇头,“我之前相信是你,因为我曾经亲眼看到有人向尚阁老举报了你,尚阁老前去三王府搜府,搜出了帝合香,可是从昨天开始,我不信了。”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玫儿的眼光,是不会有错的,”杨子仪地语气格外的笃定,“玫儿有了身孕,帝合香对玫儿身体不好,我相信王爷不会用玫儿和玫儿腹中的孩子开玩笑。” 杨子仪垂着眸子,自从昨日知道尚玫已经有了身孕,他回到府中左思右想,又结合先前派去查探的人带回的消息,终于确定了尚玫住进太医院,就是因为腹中胎儿受到帝合香的影响。 “虽然玫儿不喜欢我,但是为了她,我还是愿意做任何事情,任何伤害了玫 儿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王爷既然在查此案,如果有什么我能够帮的上忙的,请王爷一定要直说,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早日抓到那个害玫儿受苦的人,让他付出代价。” 杨子仪拧着一张惨兮兮的脸,双手紧握成拳,说的信誓旦旦。 上官妄尘看着杨子仪那副特别认真的样子,心头不知怎么地就浮上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唇角动了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了一句:“如果这背后使用帝合香的人就是你的至亲,难道你也会让她付出代价吗?” 杨子仪虽然是耿直爽朗,但并不是傻,上官妄尘这句话一出口,他马上就明白上官妄尘指的是珍妃,因为他的至亲之中,唯一能够用的上帝合香的,就是珍妃,而且那个死去的宫女翠屏又曾经是珍妃身边的人,不得不说,珍妃的确是有一定的嫌疑的。 但是上官妄尘这么一问,杨子仪就有些不高兴了,他绷着一张青紫的脸,特别严肃地看着上官妄尘:“三王爷,你也太看扁我杨子仪了吧?我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正的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个徇私舞弊的小人好不好?怎么说我都是堂堂的顺清侯,难道这点是非都分不清楚吗?” 杨子仪黑白分明的双眸清澈见底,一眼便可洞穿其中磊落耿直,看样子真的是一点都不心虚。 第128章 真是墨非笙 上官妄尘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的心虚,好像她有几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可是她和这个杨子仪又不是特别的熟,总不能凭着感觉就给对方十足的信任吧? 而且杨子仪的爹娘和姐姐是什么样的货色,上官妄尘也不是没有领教过,所以她用这种小心思先防一下杨子仪,应该也没有什么毛病吧。 万一杨子仪真的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人,她若是不小心一点,岂不是连自己是怎么被对方卖的都不知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上官王城还是有些不确定,“如果使用帝合香的人是珍妃,顺清侯,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交给皇上处理,使用这种禁香,有伤龙体,无异于是在慢性的谋杀,皇上若是顾念夫妻之念,饶她性命,那是皇上仁慈,皇上若是不念旧情,依法处置,要了她的性命,或是抄了杨家,我作为她的弟弟,她既然犯下了错误,我也愿意同她一起担责,毫无怨言。” 杨子仪说的慷慨激昂,义正辞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和他昨日在上官妄尘手下狼狈奔逃的样子还真是相差甚远。 杨子仪这般严肃认真,上官妄尘看着他那张仍旧肿胀乌青的脸,竟然也不觉得有一丝地可笑了,反而像是个慷慨就义的英雄。 虽然有个杨文昌那样的父亲,珍妃那样的姐姐,但杨子仪却不想其他的官宦子弟那样,保持这样单纯直爽的性格,实属不易,怪不得帝王会将他封为顺清侯,这肯定不单是因为珍妃和杨文昌的缘故吧。 毕竟像帝王那样心思玲珑的人,每做一件事都会进行取舍权衡,既然册封了这上官独一无二的顺清侯,肯定也是看中了杨子仪有某方面的能力。 “好,既然顺清侯说了相信尚玫,相信本王,那本王也就相信顺清侯,希望顺清侯不会让人失望。” “那是自然,”杨子仪骄傲地一仰脖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本侯做事,那是相当靠谱的,王爷有什么想让本侯帮忙的,尽管说就是。” “侯爷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上官妄尘认真地说着,脚下步子移动,忽然绕着杨子仪转了一圈,打量着他。 “不知道侯爷的衣物平常用什么熏香?” 熏香? 听到上官妄尘的话,杨子仪一震,先是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蓦地脸色一僵,“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我身上有帝合香不成?” “你一大老爷们,涂帝合香做什么?”上官妄尘抬手戳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实话,携带帝合香的翠屏曾是珍妃的宫婢,又 是出自杨家,你们杨家真的有很大的嫌疑,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我和你父亲又有过节,实在不方便去杨家调查,所以你既有心,就劳烦一下你喽。” “好,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杨子仪承诺,犹豫了一下,既然话都说开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另外一个盘旋多日的问题,“三王爷,你当初为什么要搅乱我祖父的葬礼?” 一听杨子仪提到这件事,上官妄尘的脸色变了一下,“你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杨子仪如实摇了摇头,“我从小身子骨就有些弱,得了一种顽症,每年秋季都会发作,看遍了名医都束手无策,为了不让我出意外,每年夏末父亲都会把我送到距离帝都千里的翠环山养病,等到初冬的时候再接回来。” “所以,今年祖父去世的时候,我未来得及赶回,等到我匆匆忙忙地回来,祖父已经下葬了,父亲和姐姐只跟我说了王爷曾大闹葬礼,却没有人跟我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经杨子仪这么一说,上官妄尘似乎明白了一些,为何杨子仪生长于那样的家庭,却会是如此单纯直白的心性。 想来这个家伙自小身子不适,从小到大都只顾着看病求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尘世中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且他每年去山中休养,想那深 远远离红尘,自然也染不了几许俗世。 只是,看不出来在,这样一个看上去高大硬朗的男人竟然会身患不治顽症。 想着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地,上官妄尘就一五一十地将葬礼之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杨子仪,哪知,她还没有说完,杨子仪就震惊了,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母亲从小对我最是慈爱,她怎么可能会强抢人家的小孩,滥杀无辜,三王爷,你一定是弄错了。” 早就料到了杨子仪会是这种不肯相信的反应,上官妄尘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她甚至是脸辩驳都没有,只是长睫轻颤,唇角勾出一抹冷笑,“不管侯爷信不信,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侯爷,侯爷怎么想怎么判断,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件事情侯爷大可回去之后问一问杨大人,看他怎么解释。” 送走了杨子仪,上官妄尘转身回三王府,一进后院,她就看到了帝王在苦蛮花树下的石凳上坐着,在他的旁边,依次坐着尚玫和墨非笙,而温翘和碧纱则站一旁侍茶而立。 在看到墨非笙的一瞬间,上官妄尘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她定住脚步,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看,真的是墨非笙。 怎么会?墨非笙怎么会在三王府的后院里?不久之前,在三王府的门口, 她明明看到墨非笙被侍卫们带走了。 而且,看尚玫和墨非笙两人在苦蛮花树下有说有笑的样子,完全和之前尚玫冤枉墨非笙的时候截然相反。 上官妄尘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关心着上官妄尘和杨子仪的谈话,温翘一直是有意无意地朝着后院入口的方向瞟,所以当上官妄尘一踏进垂花门的时候,温翘一眼就看到了她。 “王爷!” 温翘欢声呼喊,将手中奉着的茶壶放下,她提了裙摆,婷婷袅袅地朝着上官妄尘奔了过去,乌黑柔软的长发在空气中跌宕,应和着阵阵清脆铃声。 一旁的碧纱本也是看到了上官妄尘,落下的莲足动了一下,看到温翘跑了过去,又无声无息地顿住,只是对着迎面走来的上官妄尘微微屈膝行礼。 尚玫和墨非笙听到温翘的喊声,皆侧首朝着入口方向望去,一见真的是上官妄尘进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站起。 “拜见三王爷。”尚玫的身子不便,刚刚站起来,尚未完全对上官妄尘行礼,上官妄尘就赶紧上前一步,伸手虚虚扶了她一把,“你身子刚好,又有身孕,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王爷。”尚玫笑吟吟地直起身子,对着上官妄尘微微颔首,算是示意。 上官妄尘点头回应,当即松开了虚扶着尚玫衣袖的手。 第129章 尚大哥的主意 尚玫转眸看了墨非笙一眼,墨非笙当即了然,后退了一步,对着屈膝跪拜,“三王爷,实在是对不住,三王爷帮墨非笙和尚玫做了那么多,墨非笙不但不知感激,竟然还听信传言,诬陷三王爷,来找三王爷的麻烦,实在是糊涂,还请三王爷恕罪。” 墨非笙微微垂着头,诚诚恳恳地说着,说完,对上官妄尘深深地一拜。 上官妄尘还未从先前的不可思议中回过神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一拜,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猜测到应该是尚玫把什么事情都告诉墨非笙了。 “哎呀,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也是为母报仇心切嘛,没关系,可以理解,你快起来,释昀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大礼,我可是受不起,再这样拜下去,我可是要折寿的。”上官妄尘赶紧弯腰上前去扶墨非笙。 尚玫在一旁掩唇而笑,“王爷乃是皇子,是人中龙凤,非笙一介平民,冤枉了王爷,使得王爷蒙冤,让他给王爷道歉,磕一两个头也是理所应当的,王爷又有何受不起的?” “玫儿说的是,都是在下一时糊涂,还望三王爷见谅。”墨非笙刚刚在上官妄尘的搀扶下站起来,听到尚玫这样说,他抬眸朝尚玫看了一眼,清罹地眸子温柔的溢出水来,紧接着又是对上官妄尘一拜。 “好啦好啦,见谅见谅,”上官妄尘赶紧 又扶他,“都说了不怪你了,你就不要再拜了。” 见墨非笙站稳,上官妄尘将他松开,又转头看向尚玫,“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刚才在府门前为什么要那样说呢?” 尚玫无辜地看着上官妄尘,浅笑:“如果我不那样说,那王爷在帝都百姓的心目中岂不是又要坐实了一桩罪名?王爷明明帮了我们,我又怎么忍心让王爷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可是,你帮我脱罪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墨非笙也拉下水?”上官妄尘不解,尚玫想要帮她在众人面前澄清,她可以理解,但又何必要给墨非笙扣上那么重的罪名,要知道污蔑皇子的大罪可是永远翻不了身的,基本上等同于宣判了墨非笙的死刑。 “这……王爷就要问问尚大哥,这些事尚大哥的主意。”尚玫转头,看向身后一直静默喝茶的帝王。 在听到尚大哥那三个字从尚玫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上官妄尘的心不知为何就咯噔跳了一下,其实在走进后院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当中的帝王。 这个淡漠深沉的男人实在是太打眼了,就算是他坐在那里不懂不说话,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霸气和威严还是可以一下子就将人的目光给吸引过去。 只是在和杨子仪交谈过后,她被欢喜冲昏了的头脑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一些理智 ,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她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两个人,不管她如何的努力,都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挡在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不是她的容貌,不是他的妻妾,而是他们的血缘。 有些东西,天生注定,指望卑微的人力,又如何能够改变? 目光随着尚玫落到一身轻袍缓带,改易了容貌的男人身上,上官妄尘的神情有些怯怯地,又带着几分纠结。 男人垂眉敛目,认真的喝着杯中的茶,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尚玫的话。 温翘心思灵活,眼珠子一转,瞥了一眼在旁边侍立的碧纱,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上官妄尘的衣袖,上官妄尘侧首,温翘便给她度了一个眼神。 上官妄尘当即明白,心中却又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在,滋味不明,石凳上的男人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温翘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温翘对他的了解,竟是这样深的吗? 若换了是她,恐怕猜上半天也不会明白他这不言不语地喝茶是什么意思吧? 抿了抿唇,心里面酸酸涩涩地,上官妄尘还是抬头对碧纱开口,“碧纱,你先退下,去厨房看看今天中午准备吃什么,今日来了客人,让他们多准备几个菜。” “是!” 毕竟是从一众宫女中脱颖而出,被送到三王府来的人,在这个当口,上 官妄尘这么一说,碧纱也马上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对着上官妄尘鞠了鞠,便从容的退下,并招呼着院中洒扫修剪地仆人们一起离开。 不过须臾,三王府的后院中就只剩下围在苦蛮花树下的五人。 温翘还以为,依着上官妄尘的脾气,上官妄尘肯定会马上问帝王,为什么会这样处理墨非笙,所以,她也就不急着问上官妄尘和杨子仪谈的怎么样,便低着头等待着。 尚玫本来是正在太医院休息,帝王忽然轻装赶来,一上来就告诉她已经知晓了她和墨非笙的事情,并且允诺了她和上官妄尘的婚事,答应日后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让她马上到三王府门口帮忙解围,她感念着上官妄尘对她和墨非笙的恩情,也就想都没想的答应了。 因为帝王答应了她,不会真的伤害到墨非笙,只要上官妄尘的困境一解,就立即让她和墨非笙相见一叙。 路上没有过多的时间询问,帝王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安排,让她照着他所交代的说就行了,虽然她心中也有诸多的疑惑,但是一直到如今都没有机会问出来。 抬头和墨非笙相视一眼,尚玫微微咬了一下嘴角,碧纱和其他下人们走了之后,帝王和上官妄尘的身份就是摊开的,一个帝王一个王爷,这俩个人不说话,他们谁都不敢出声问一句。 可是 奇怪的是,帝王身为皇者,悠然品茶,不主动开口也就算了,刚才还疑惑相问的上官妄尘此刻竟然也不出声。 五个人,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静谧低沉地有些诡异,只有帝王有一下没一下用杯盖拂动茶杯的声音。 帝王的那一杯茶都快喝完了吧?温翘郁闷地想着,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瞳孔一晃,眼角余光瞟了一圈旁边三个都看着自己的人,唇瓣动了动,神色木然,有些不大情愿地开口,“皇兄,你……” “第一,就是你们现在所看到的,从舆论上洗刷掉你的罪名,也给坊间那些无事生非地造谣者一个警醒,让他们不敢再胡说八道,否则,墨非笙就是他们的下场。” “第二,墨非笙是刘嬷嬷的儿子,刘嬷嬷虽然已经被杀了灭口,但是你继续把这件案子查下去,难保那背后之人不会对你动手,而墨非笙的特殊身份,就是一个很好的利用点,如果今日不把墨非笙这个身份治的死死的,难保他们日后不会杀了墨非笙而扣到你的头上,说你是斩草除根。” “第三,同样是墨非笙的身份问题,如果你想让他进入三王府,和尚玫在一起,他就势必要改头换面,易名改姓,反正怎么都是要改,倒不如让墨非笙这个可疑的身份完全消失,也省了日后的许多麻烦。” 第130章 没有资格 上官妄尘刚刚叫了一声,要问的话都还没问出来,石凳上地男人便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洋洋洒洒地给她解释了一个清清楚楚。 温翘忍不住低头抿嘴偷笑,她怎么都感觉帝王就是在等着上官妄尘叫那一声皇兄呢? 上官妄尘瞠目结舌,愣愣地看着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的帝王。 尚玫眸光轻动,心中却忍不住暗暗惊叹,这个男人当真是心思缜密,又观察力强,她还记得就在刚才上官妄尘去和杨子仪谈话,他们刚刚走进三王府的时候,她曾低声问这个男人,以前是不是认识墨非笙。 男人说只见过,不认识。 她当时就好奇了,既然是不认识不了解,这个男人在作出让她当中诬陷墨非笙的决定时,又是如何判断的墨非笙不会当众将他们二人的关系说出来呢? 当时帝王就只回答了两个字,感觉。 是感觉墨非笙会选择牺牲自己,而成全她是吗?虽然那是她的谎言,但在那时的墨非笙看来,这一切是真的啊? 她当时觉得,这个男人是很会赌,现在看来,这个男人不是会赌,是善于观察,善于揣测,善于拿捏人心,他能通过一些小小的串联,而将别人吃的死死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帝王抬头看着哑口无言地上官妄尘,轻声问。 “没,没有。”上 官妄尘讷讷地摇头,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加深藏不露多了,他看上去丝毫没有参与帝合香这件案子的调查,可是就好像是长了一双眼睛在她的身上一样,她所知道,他竟然都知道。 不但知道墨非笙和尚玫的关系,知道尚玫的孩子是墨非笙的,还知道她打定了要成全尚玫和墨非笙的主意。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真的是太可拍了。 昨天隐卫都被她派出去了,这个男人不会是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她的身边吧? 上官妄尘心尖儿一抖,她忽然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垂眉敛目,她紧张地攥了攥自己的袖襟,小脸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而尚玫和墨非笙对视了一眼,莲步轻移,上前拉住墨非笙的衣袖,对着帝王一拜,“民女尚玫多谢皇上成全。” 帝王冷眉冷目地瞧着在自己面前下拜的两人,俊朗的眉心微微一拢,声音寒凉:“朕什么时候成全你们了,想成全你们的人是三王爷,要谢就谢她去。” 虽然帝王话是这样说着,但墨非笙夫妇也都是心知肚明,知晓这件事情帝王无法直说,双双一笑,转头对向上官妄尘,再次叩谢。 上官妄尘被拜的都无奈了:“都说了不让你们拜,你们还要拜,皇兄虽然已经答应了婚事,但是要娶尚小姐进门,估 计还要一段时间,你们两个见面的时间可是很少的,你们两个在这里拜我,还不如互相拜一拜,练习怎么拜堂。” 被上官妄尘这么一打趣,尚玫纵然是已历人事,但还是不禁红了脸,墨非笙亦是耳根发热。 上官妄尘见状,扭头看了看温翘,两人都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尚玫的脸便越发的红了。 “王爷,还是莫要取笑我们了。”眼梢睨见尚玫脸红,墨非笙便开始护起食来,对着上官妄尘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上官妄尘装模作样的皱了皱眉,“哎呀,本来我还想着你们两人久别重逢,肯定是有很多的悄悄话要说,还准备让温翘给你安排一下,让你们两个单独聊一聊呢,但是你既然说我是取笑你们,看来我的这个打算是多余的了,想必你们要没有什么悄悄话可说,那还是咱们大家一切聊好了。” “啊?王爷!” 尚玫红着小脸,霍然抬头,委屈的看着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和温翘看着尚玫那又羞又急地样子,两人咯咯地笑个不停。 “那你告诉我,你们有没有悄悄话要说?”上官妄尘笑嘻嘻地看着尚玫。 “没,我没有。”尚玫的脸几乎红的滴出血来,脑袋更是勾的像豆芽。 “那不就结了,”上官妄尘一脸无害,“既然你们没有什么可说的,那就在这儿一起说会儿话 ,一会儿吃个午饭,你就跟着皇兄早早的回宫去吧,也省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怀疑,墨公子的事情,我会替他安排的。” “可是……可是他有。”一听上官妄尘这样说,尚玫就有些急了,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着和墨非笙相见,生怕上官妄尘真的会这样干,一点时间都不留给他们两个人。 连忙扯了扯墨非笙的衣袖,朝他使眼色。 “是吗?墨公子,你有悄悄话要说?” 墨非笙苍白的脸上也早就浮上了一层粉色,看见尚玫落在他衣袖上的柔荑,也再顾不上什么羞耻不羞耻,连忙点点头:“有有有。” 上官妄尘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同样笑的花枝乱颤的温翘,吩咐道:“温翘,带他们去书房,看好了门,别让人打扰。” “是。”温翘答的干脆利落。 “墨公子,尚小姐,这边请吧。”温翘笑盈盈地对着两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又对着帝王和上官妄尘行了一个告退礼,这才施施然地随着温翘离开。 上官妄尘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好长时间,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没有散去。 忽然,腰间一暖,她感觉到背后贴上一道熟悉的温度,男人身上那种淡淡地薄荷香味也慢慢传来,将她包裹。 “把他们三人都支走,你是不是也有什么悄悄话要对朕说啊?”男人低 沉醇郁地声音轻轻地传入她的耳廓,就像是有一万支小羽毛,在她的心头不停地撩拨,痒痒的,酥酥的。 上官妄尘身子一僵,一动不敢动,嘴唇抖了一下,说话都不利索了,清浅的双瞳却是忍不住朝四周瞟:“谁?谁有什么悄悄话要跟你说?你……你快放开我,虽然王府里的人不知道你是皇上,但他们知道我是王爷,若是被人看到了,肯定要误会我好男风的。” “而且……而且温翘知道是你,被她瞧见了也不好,你快把我放开。” 上官妄尘虽然身子有些哆嗦,但小嘴一说起来,还是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帝王从侧面看着她一张一合的樱唇,忽然抬起一只手,掌心落在她的下巴上,白净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将她的嘴唇遮住。 磁性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发凉:“你害怕别人误会吗?京中那么多的流言,怎么从未见你怕过?刚才在三王府门口被那么多人误会,怎么也未见你害怕?替墨非笙娶了尚玫,再背上一个王妃与人私奔的名声,亦是未见你有任何的退却,怎么?和朕在一起你就怕了?” 面对男人的声声责问,上官妄尘刚刚要抬起的是停在半空,抿着唇瓣,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她不语,男人眸色一冷,轻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莫不是,朕连那个让你承担误会的资格都没有?” 第131章 朕想找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上官妄尘在男人的怀中转头,本能的想为自己辩解,然而,她却忽略了男人的脸就贴在她的旁边,她这样将头一甩,微翘的唇瓣就从男人的侧脸上斜斜地刷了过去。 一股酥酥麻麻如同细小电流的感觉瞬间从唇瓣蔓延开来,明显的感觉到男人的身子一僵,上官妄尘也有些发愣。 帝王深深地凝注着她,原本被愠意渲染的眸子忽然有些轻微的发红,好像被什么人涂上了一层淡淡地胭脂。 在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倾的时候,上官妄尘的瞳孔陡然一缩,抬手将他推开,踉跄着后退。 帝王没有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会抗拒,垂眉看着空空如也的臂弯,心中的某一块也像是缺失了一般,冷峭的唇轻轻地勾了一下,抬眸望着对他一脸戒备的上官妄尘:“朕是什么毒蛇猛兽吗?竟让你如此的避之不及。” 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收,他将落空的手臂放下。 “皇恩浩荡,但臣弟福缘浅薄,恐怕承受不起,还是请皇兄收回隆恩吧。”上官妄尘微微垂着头,委婉地拒绝他。 “杨子仪和你说了什么?” 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一闪,眼底的光芒变化莫测,上官云峥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明明方才他刚刚到三王府的时候,上官妄尘看到他还是开 心激动的,甚至主动的小跑着迎上去,若不是那么多人在前,她说不定还会挽住他的衣袖。 可是,不过短短一会儿,和杨子仪交谈之后回来,她的情绪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不再主动跟他说话,甚至是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也没说什么,他就是交代我好好照顾尚玫而已。”不意上官云峥忽然将话题扯到杨子仪的身上,反正他们也没有说什么机密的事情,上官妄尘神色不变,直言道。 “可是,你变了。”上官云峥逼视着上官妄尘,声音沉沉。 “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变的。”上官妄尘不屑低轻哼了一声,心情有些低沉,她也不想再和男人纠缠下去,竟也不告辞,转身就朝着自己的厢房走。 帝王怔住,看着上官妄尘沿着花径小道走向后院正房,还从未有人会用这样不屑低语气和他说话,更从未有人会将他仍在原地,自己走开,淡漠的唇微微抿了一下,他拾步追了上来,和上官妄尘并肩走着。 “你心情不好?”帝王一边走着,一边侧首看她,错落精致的白玉面具遮着她的左脸,面具下垂落的白玉流苏随着她脚步的移动,不停地在阳光下摇晃,在她脸上交织出一片细细碎碎地光影,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上官妄尘平视着前方,眸色淡淡,听了他的话,轻 轻地咬了一下嘴角,却没有说话,仍旧朝前走着。 见她不答,上官云峥也不再说什么,一路随行,眼睛里有淡漠的光。 忽然,上官妄尘顿住了脚步,帝王怔了一下,也赶紧停了下来,侧首看着她。 “如果你是杨子仪,你会怎么做?”上官妄尘有一些犹疑,袍袖下的小手轻轻攥着衣襟,眼睛死死地盯着上官云峥。 帝王如海水般深沉的眼睛中泛出了点点波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地理解了上官妄尘话语中的深层含义,淡淡道:“你才是莫名其妙,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 “没有意义吗?”上官妄尘的眼睛里有失望的神采一闪而过,口气有些自嘲,“我觉得很有意义啊,如果我是杨子仪,我就一定会放弃,尚玫都已经是别人的人了,一个人固执地坚持下去又会有什么结果?不过是让别人觉得那是个傻瓜罢了。” 这一次,上官妄尘话音落,也不再等帝王的反应,自顾自地衣袖一拂,绕开帝王,沿着石子铺就的花径继续往前走。 帝王呆在花径上,看着上官妄尘一路前行的背影,有风从远处吹来,掠过后院,花径两侧花草枝叶摇摇摆摆,上官妄尘脑后墨黑的长发也在风中肆意地纠缠,那样一个清瘦纤弱的人儿,在一片繁茂的花木之中,竟是显得 那样孤寂落寞。 有片刻的失神,帝王忽地唇角一勾,敛起一抹令万物失色的笑意,衣摆荡漾,再度拾步追了上去:“你在吃味儿?” 男人低醇动听的声音响在耳边,上官妄尘落在门环上准备推门的手僵了一下,继而抬头看着旁边笑的动人心魄的男人,这个男人就算是易了容,他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还是怎么都掩不住。 尤其是那一双不可方物的深瞳,重重叠叠,几好像瞳仁的深处还包裹着另一双瞳仁,漩涡一般,让人猜不透,却又容易失足陷落。 哎,好吧,她已经沉迷了。 意识到自己再度因为男人那一双好看的眼睛而失神,上官妄尘不由得暗暗地鄙视了自己一把,讪讪地收回目光,她落在门环上的手一用力,将厢房的门推开,一边抬腿往里走,一边又故作轻松地鄙夷了帝王一句:“皇兄想的未免太多了吧。” 依着帝王那变化无常,凛然不可侵犯的脾气,上官妄尘以为她这么不客气,肯定又会把帝王给气到,没想到帝王竟然轻轻地笑了一声,抬脚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并且利落的关上了厢房的门。 “你……”上官妄尘回头看着他,一脸地无奈,却又不好赶人,皱了皱眉,她拾步走在桌边坐下,“皇兄,你是皇上,大权在握,你想找谁的都行,所以,你 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上官妄尘委婉地说着,眼睛盯着面前的桌上的茶杯,不敢看从她身后走过来的男人。 “对啊,”帝王接过她的话,一步步地从她身后走过来,修长白净的双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朕是皇上,朕想找谁都行,所以,朕想找你。” 帝王轻轻地说着,弯腰俯首,魅惑地在她的耳边吐息。 上官妄尘的心就像是失了节奏的鼓点,慌乱地跳个不停,却怎么又找不到自己的节奏,“皇兄能不能不要找我,就算皇兄是皇上,可是这种事情也需要双方你情我愿啊,而且,我心里面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皇兄还是不要再为难我了。” 拧巴着一张小脸,上官妄尘抗拒地抬手推他落在自己肩窝处的下巴。 “你有喜欢的人?”帝王的瞳孔微微一敛,一把抓住她的手,上官妄尘明显的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肩上那只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是杨子仪还是尚磷?又或者是另有他人?” 不等上官妄尘肯定的话出口,帝王便已经锁定了对象,语气不善的反问。 上官妄尘汗颜,感觉自己的手和肩都快被这个男人给捏碎了,只是这种猜测是几个意思? 一张口蹦出来两个男人的名字,难不成在帝王的心目中,她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就一定是好男风吗?她怎么说都是个王爷好不好? 第132章 和别人成为夫妻 抿了抿唇,她有些郁闷:“皇兄误会我一个人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误会人家杨子仪和尚磷,臣弟虽然长得瘦小,但并不是和皇兄一样好那口,臣弟喜欢的人,可是个姑娘。” “姑娘?”不等上官妄尘把想说的话说完,帝王却倏然打断了她,方才还寒意森森地语气中竟然出现了几分缓和。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诧异反应,上官妄尘嘴角抽了抽,她身为一个“男人”难道不应该喜欢姑娘吗? 何况,这个男人后宫里也有许多女人,难道不知道这世上大多数爱情的形态都是一男一女,干什么搞出这么一副震惊的样子。 男人歪着头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唇角一弯,笑了似地开口:“你真的是喜欢姑娘?” “这还能有假?”上官妄尘很是不理解地白了他一眼。 男人嘴角地笑意更浓,眸底寒气早就一扫而空,“不知道你喜欢的是哪家姑娘?千万不要告诉朕是尚玫。” “当然不会是尚玫,”上官妄尘马上矢口否认,墨非笙夫妇也算是历经磨难才得以重聚,她可不想给人家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喜欢的姑娘……” “你喜欢的姑娘怎么样?”帝王带着一抹玩味地看着她,追问。 上官妄尘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似乎是在 沉吟思考,她的眉眼蓦地一弯,“我喜欢的姑娘她叫小孔雀,她长得很漂亮很可爱,人也很善良,她笑起来的时候就真的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忽然想起洛知城对她的称呼,上官妄尘眉目轻动,笑盈盈地说道。 “是吗?”帝王似笑非笑地,也不知道对她的话信了几分,“什么时候把人带过来让朕看看,朕也好给你指婚。” “那就多谢皇兄了,”上官妄尘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等到时机成熟,臣弟自然会把她带出来让皇兄看看。” “你娶尚玫,她难道不会生气吗?” 上官妄尘迟疑一下,瞥了男人一眼,“她……她当然不会生气,因为我已经告诉她了,我娶尚玫只是为了成全尚玫和墨非笙,我又不会真的和尚玫成为夫妻,她支持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我的气?她可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所以,即使将来没有三王妃的名分,她也不会在意?”帝王也不知道是好奇心被调动起来,还是怎么回事,竟然一直追问个没完。 好在,上官妄尘也是铁了心地想和帝王不再有牵扯,所以,对于这个编造的故事,她也回答有板有眼,帝王问,她就随口说。 “当然了,我和她是真心相爱,名分又算得了什么?我和她喜欢 的都是对方的人,又不是对方的身份地位,虽然让她做本王的侧妃有些委屈了她,但是本王是真心爱她,她也可以理解本王,份位不过是个外在的称呼,又有什么重要的?” 帝王按在她肩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缓缓地绕到她的面前,捧住她的脸,倾低了身子望着她,“既然你也知道这些不重要,那你为何还要疏远朕?还要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醋呢?” 嗯? 正说着她和“小孔雀”的事情呢,怎么又忽然扯到他们两个人身上了,上官妄尘怔住,都忘了将帝王落在她脸上的手挥开。 “你不愿意不求名分的呆在朕的身边,是不是因为朕在你的心目中没有那么重要?”见她呆愣着不语,帝王轻轻说了一句,眸色暗淡下来。 “皇……皇兄……”上官妄尘喃喃,有些无措的看着他,她忽然觉得男人像是挖了个坑给她跳。 绕来绕去地绕了一圈,她发现她刚才所说的那个“小孔雀”的特征竟然折射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而且,男人说这些话所带给她的感觉是,这个男人也知道那个“小孔雀”就是她,只是他们的处境终究还不是特别一样的啊! 在这个虚构的故事里,“小孔雀”是因为她有苦衷,所以才会选择理解,可是帝王呢?他 的后宫里那么多的妃子,她要怎么理解?而且,他们两人的身份也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又在想什么?” 看她苦着一张脸,愁眉不展,帝王落在她脸颊上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 “不是皇兄不重要……”上官妄尘摇了摇头,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从来不是那种躲躲藏藏的,瞒在心里那样的痛苦,倒不如索性说开了。 “你是不是很介意宫里的那些女人?”帝王眉梢蓦地一扬,长臂一展,拦住了上官妄尘的脖子,一条腿蜷起,膝盖落在上官妄尘所坐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倾着,将上官妄尘完全禁锢在自己和椅子之间。 上官妄尘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心突突地都快蹦出嗓子眼儿了,直觉地一阵口干舌燥,双眼昏花。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暧味了。 男人俊美如俦的脸尽在眼前,每一寸呼吸都毫不留情的嵌入她的脸部肌肤,他的掌心托着她的脖子,手掌上微砺的薄茧几乎要把她的脖子灼出几个洞来,他的膝盖紧贴着她的大腿外侧,令人羞臊的体温隔着一闪隐隐传来。 动了动唇,上官妄尘觉得自醒来就中性沙哑的嗓子更加的暗哑了,干涩地几乎冒出烟儿来。 “是,我介意,我很介意,”上官妄尘微微战栗着,却还是格外 坚定地点头,“没有一个人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而没有丝毫的触动,如果皇兄真的在乎我,难道皇兄看到我和别人成为夫妻的时候不会难过嫉妒……” “朕不许你和别人成为夫妻!” 上官妄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帝王就板着脸厉声将她打断,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沉似海,带着冷锐和锋利,语气是霸道的不容违逆。 上官妄尘近距离地看着他不悦地样子,忽然苦涩地弯唇笑了:“可是皇兄都已经和好多人成为夫妻了。” 他不但有皇后,还有这个妃那个妃,这个才人那个才人,以及无数个她叫不上名字说不出品阶的女人,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在巴巴地等着他,什么时候又会缺她这一个。 看到她这般的失落,皇只一般高傲尊贵的男人脸色竟是稍稍一松,唇角勾起若隐若现地弧光,“还说自己不是吃醋了?” 自己这般的难过,这个男人竟然还笑得出来,上官妄尘一下子就不开心了,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是啊,我就是吃醋,我就是看不惯那些女人跟在你身边,我就是不喜欢她们一个一个地对你撒娇,我就是受不了你左一个爱妃右一个才人,我就是讨厌你送这个红嘴相思鸟,送那个什么狗屁余音不绝。” 第133章 是不愿意 心中积压的情绪陡然被挑拨开来,就如同是决堤的山洪,一旦崩溃,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上官妄尘红着眼睛,对着面前男人一声声责问,情绪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对方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上官云峥看着怀中还在喋喋不休地女人,俊眉轻拢,她从不在他面前表露什么,他还以为她不在意,却原来,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同他一样,把那一点一滴刻在了心上。 头一低,他不容她再多说什么,便吻上了她的唇。 唇瓣相融的瞬间,他的鼻尖撞上她脸上的白玉面具,上官妄尘都听到声响了,他却也不觉地痛,只是抬手将她的面具摘了下来,随手放到背后的桌上,便一回手,用力地抱住她,将她按入自己的怀中。 “闭上眼睛。” 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男人眼睫轻颤,动人心魄的眼睛不知何时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越发的迷人魅惑,他磁性的声音缓缓游弋在两人的唇瓣之间,完全不似平常的霸道冷厉,竟隐隐有了几分暖意。 越是这样冷傲淡漠的男人,一旦温柔起来,也更加的让人难以抵挡。 他灵巧的汲取着上官妄尘唇齿间的芬芳,动作温柔的让人窒息,上官妄尘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仅存的理智挣巴了几下,终于还是在他和风细雨般的攻势下丢盔弃甲。 直到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男人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放开,饶是如此,还是在她红艳艳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寡淡的眼眸早已经变得浓墨重彩。 上官妄尘大口的喘着气,唇舌酸麻,感觉胸腔里的空气连带着灵魂全被眼前的男人给吸走了。 “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朕的后宫里那么多的女人,却没有一个为朕生下一儿半女?” 稍稍平定了呼吸,帝王黑眸晶亮地望着上官妄尘。 哎,还真是哦! 被帝王这么一说,上官妄尘似是也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如今后宫里的女人少说也有千八百个,时间长的,从帝王做太子的时候就跟着帝王,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可是这么些女人中,竟然没有一个有孩子的。 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吞了一口口水,有些为难道:“皇兄,你不会不举吧?” 话未说完,她自己的脸就已经先红了。 帝王的脸色更是唰地一变,蓦地抬手在她鼻子上重重地捏了一下,白净的脸上晕开两朵可疑的红,“你这脑子里都装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哼,谁教你的?” “哎呀!”上官妄尘捂着鼻子,轻呼了一声,一双浅黑色的瞳眸清亮,透过指缝看着面前冷峻如霜的男人。 她作为一个“男人”,知道那啥不是很正常的吗? 虽然她真的不是个 男人,但是她作为一个王爷,她的府上可是有不少的男丁啊,没事在院子里逛,她多多少少都会听到那些人说一些荤段子,大家都把她当男人,何况她平常又是那种不拘小节的性格,所以众人也都不避讳她。 但是,他们说什么她基本上都听不懂,只是在他们哈哈大笑的时候,尴尬地陪笑两声。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是看他们笑的那么开心,觉得应该蛮有意思的,又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她就偷偷地跑去问释昀,结果释昀就面红耳赤了大半天,才哼哼唧唧地给她解释的也不是特别清楚。 后来,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些羞耻的事情,她也就不问了,假装没听见。 这个不举,就是当初她问释昀的时候,释昀告诉她的,释昀说,这样的男人是不能生小孩的,所以当帝王问她的时候,她脑子里一下子就跳出了这一项原因。 “是释昀说的,不举不能生小孩,又不是我说的。”上官妄尘鼓着小嘴,颇感委屈,她其实到现在都没大搞明白这俩字儿是啥意思。 帝王看这怀中的人儿,俊秀的嘴角忍不住抽出,一脸的无奈:“你吃面能吃饱,但是如果你吃饱了,一定是吃面了吗?” 哇塞!说的有道理哦! “所以,皇兄不能生小孩不是因为不举,而是因为有其他的病喽?” 上官妄尘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说完一看男人的脸色,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啧啧啧,听说生病的男人最忌讳别人说了,她为什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帝王简直就是无语了,“没孩子就一定是有病吗?你不也没孩子?” “可是皇兄有很多女人啊,我又没有。”上官妄尘的话有些酸溜溜的,却不知哪里愉悦到了帝王,他竟然眉眼一弯,笑了。 “你的意思是说,朕现在给你找个女人,你就能马上生个孩子?” 那当然不是了,两个女人要是能生出孩子,那她就是疯了,上官暗暗在心里嘀咕,自然是不敢说出来,却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么说,皇帝是没有病的喽,那他为什么没有小孩呢? 上官妄尘一直攥着男人衣襟地小手忽然动了动,眼睛里露出掩不住地喜悦的光:“皇兄,你……你是不愿意和她们生小孩吗?” 修长的手指抚过她风情万千的眼角,上官云峥声音浅淡,“以前是不可以,现在是不愿意。” 不可以?不愿意? 上官妄尘被男人的话搞得有些晕晕地,没大反应过来他具体是什么意思,男人的声音却继续:“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吗?朕和她们虽然都挂着夫妻的名头,却是从来没有过夫妻之实,朕甚至从来都没吻过她们。” 帝王的手缓缓地落在上官妄尘的唇上,轻轻地揉 碾。 这一回,帝王说的如此清楚明白,上官妄尘完全震住了。 他和他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吗?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皇帝,她们可是后妃! 仍旧有些不相信,上官妄尘紧紧地盯着上官云峥,沙哑中性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连皇兄都忘了叫:“你……你是说,你从来没有碰过你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你从来没有吻过她们?” “是,朕从来没有吻过她们,最多的是抱过一下,或者牵过手,再无其他,这算是碰过吗?”帝王略略思索了一下,特别郑重地回答她。 上官妄尘一瞬间觉得自己开心地快要飞起来了,她做的梦都没有这般的美好过,仿佛是一双温柔的手,将她兀自失落破碎的心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粘好,恢复如初。 她看着帝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属于“尚山”的脸,落在帝王衣襟上的小手一抬,摩挲到帝王的脸颊边缘。 知道她想做什么,帝王也不阻止,索性由着她来。 “嘶”地一声,上官妄尘将帝王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露出人皮面具下更为绝世惊艳的真容。 她凝着帝王完美无瑕的脸抿嘴笑,忽地双手捧住帝王的脸颊,将他的脸往下一拉,小脑袋微抬,唇瓣凑上他的眉心,啄了一口,又快速地离开。 离开的瞬间,她的脸上已经是布满了红霞。 第134章 我是女儿身 “现在还生气吗?” 帝王轻笑着,唇角勾起点点迷人的弧光,手指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力道却并不重。 上官妄尘红着脸摇头,轻垂了眼睫,没有说话。 对于她少见的羞怯反应,上官云峥似乎是很满意,扣在她脖子上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她乌黑的长发,声音压得低低地,醇郁的像是储藏了多年的美酒,带着些许惑人的醉,“那你现在是愿意要朕,还是要你的小孔雀。” 啊? 上官妄尘一下子怔住,完全没想到帝王竟然会忽然跳到这个话题上,而且,她该怎么回答? 如果说要帝王,那未免显得她太薄情寡义,刚刚还跟人家“小孔雀”爱的死去活来呢,一转眼就移情别恋了,有点说不过去,搞得她很渣一样,但若是说要“小孔雀”,她岂不就要失去这个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到手的男人因为她一句话飞了,这可是亏大发了。 沉吟了片刻,上官妄尘还是决定老实交代:“皇兄,对不起,我刚刚其实骗了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孔雀,我只是因为跟你怄气,所以才胡编乱造的。” 上官妄尘讨巧的对男人陪着笑,往男人的怀里蹭了蹭,一张小脸笑意盈盈。 “也就是说,你又欺君喽。”上官云峥的重瞳中勾着一丝醉人的绯红,语气淡淡地,大手仍旧温柔的 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像是在抚摸一只无辜的小兔子。 “皇兄,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再原谅我一次。”上官妄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模样可怜兮兮的。 帝王的目光从她左脸尚未痊愈的疤痕上掠过,竟是特别爽快地道:“好。” “皇兄不怪我?”上官妄尘的眼眸灿若星子,好像是一下子被什么好运砸中了一般,开心的展开双臂,抱住男人虽然清瘦但却有力的腰身。 帝王的眸光轻动,顺势揽她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头地上,他的目光看着木质的地面,在上官妄尘看不到的地方,眸色变幻万千,“你……还有什么想跟朕说的吗?” 还有什么要说的? 上官妄尘靠在男人的怀中想了想,微微抬首,看着男人线条优美的下巴,抱着男人腰身的小手又紧了几分:“皇兄,就算跟在你的身边没有任何的名分,就算我们是近亲,只要皇兄不抛下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一心一意地只要皇兄一个。” 上官云峥的眼眸暗了暗,意味不明,垂眸看着她,轻轻道了一声:“傻瓜!朕怎么会舍得抛下你。” 得到这样的回复,上官妄尘心满意足地笑着,再度依靠在男人的怀中。 “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似乎是有些不甘,又像是期待着什么,在静默的温存中,男人的声音再度在上 官妄尘的头顶缓缓地响起。 别的吗? 上官妄尘靠在男人的胸口上,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她若是还对这个男人有什么欺瞒,那大约就是她的女儿身份了,只是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她该对他说吗? 而且,她其实到现在都有些不确定帝王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如果他喜欢男人,可她的真实身份却是个女人,如果一旦告诉他,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把她杀了?如果他喜欢女人,可是他现在对她的感情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又或者说,他喜欢的就是她这个人,跟她的性别无关? 不由自主地缩回一只手摸了摸自己手上的左脸,上官妄尘苦笑着,自觉自己好像并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皇兄,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吗?”心中忐忑不安地,上官妄尘问了一句。 “只要……你不背叛朕,朕都会原谅你。”若有所思地,帝王的眼睛里闪过变换的光,他忽然双手摄住上官妄尘的腰身,放下了落在椅面上的膝盖,身子一旋,就和上官妄尘对掉了一个位置。 雪白的衣袍在空气中跌宕起伏,他优雅地落座,长臂轻揽,将上官妄尘安置在自己的怀中。 上官妄尘乍然由坐在椅上变成坐在了男人腿上,虽然基本的姿势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心里的感觉确实极速攀 升,起起伏伏。 虽然心潮不平,羞赧万分,但上官妄尘也不是那种特别忸怩地女子,她坐在男人的怀里,虽然心都快跳出脑门了,但还是紧紧地攥着男人的衣服,“皇兄,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 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上官妄尘咬了咬唇,心一横,打定了主意。 帝王的眉目一动,抱着她的腰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声音却仍旧是镇定温和:“你说,朕听着。” “可是,在说之前,我想问皇兄一件事情。”毕竟是关系重大,她是女儿身的身份一旦暴露出来,帝王若是追究责任,整个三王府估计都要遭殃,可是她现在被心绪牵绊着,帝王都已经主动向她表白了,又这样难得的温柔,她实在不忍,也不想欺骗他,她渴望知道他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你问。”帝王的回答虽然简洁,但却是这世上最有效的保证。 “皇兄喜欢我是喜欢我什么?是因为我是男人才会喜欢我的吗?”上官妄尘的话问的直白也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说实话,朕也不太清楚,到底是喜欢你什么,可是自从见你的第一眼,朕就觉得你很特别,给朕一种很特别的熟悉感,朕对你的喜欢,和性别无关。” 帝王用一贯平静淡漠的的语调说着,上官妄尘看着她的唇瓣一张一合,说出的是自 己梦寐以求的答案,兴奋地心跳都快停止了。 “皇兄,如果我犯了不可饶恕的欺君大罪,你会杀了我吗?会杀了三王府的人吗?”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上官妄尘紧紧地攥着手心,从男人的怀中抬起头来,看着朗眉星目的男人,心中紧张的要命。 帝王看着她那一副慷慨就义般的样子,心头莫名的一震,虽然上官妄尘什么都没说,但他却能从她的眼睛中看出她的紧张和恐慌。 她竟然也会有这么害怕畏惧的时候! 眸光微微一松,他抽出一只手,将上官妄尘略微颤抖的手轻轻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薄凉的唇瓣轻轻一牵,“你不但犯过几次欺君之罪,更犯过忤逆、不敬的大罪,朕若是想杀你,难道还要等到现在?” “可是,这件事情不一样。”上官妄尘拢着眉心,仍旧是不放心。 “好,朕承诺,只要你肯坦白,朕可以不杀你,也可以不杀三王府的人。”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君子一言,活马难追!”似是不愿气氛这样沉闷,上官妄尘调皮地“纠正”了一下。 帝王低低地一笑,“好,活马难追!” 上官妄尘这才算是满意,收敛了笑容,她反手紧紧地握住帝王,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帝王的眼睛,一字一字道:“皇兄,其实,我是女儿身。” 第135章 无意中发现的 话说出口的时候,上官妄尘一直望着帝王的眼睛,想象着帝王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神色,震惊?愤怒?还是难以置信? 都没有,出乎意料的,帝王的脸色仍旧是淡漠清冷的,并不见多大的动容,就好像她刚刚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没了?” 见她没再往下说,帝王唇瓣动了动,只吐出短短地两个字。 他还想有什么? 上官妄尘吸了一口气,轻攥了他的衣襟,诧异地看着他黑如濯石的眼睛,那里面正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 “皇兄,你听到我刚刚说什么了吗?”上官妄尘咬了一下唇角,轻声问着。 “你是女子。” 男人抱着她,回答,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干脆利落,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可是,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上官妄尘轻轻皱了皱眉心,她一直以来视为最大隐患的秘密,现在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告诉这个男人,可他竟然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分不清好坏,心里面隐隐地有些落差,她还以为他一定会很震惊的。 毕竟堂堂的上元三王爷,在妍蚩为质那么多年,居然会是一个女子,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可是不得了的,若是被妍蚩发现,两国大战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可是欺骗啊! “你想让朕有什么反应?”男人看她那一副很不开 心的样子,笑了笑,顺手将她落在鬓边的一缕碎发拢到了耳后。 “皇兄至少也应该吃惊一下嘛。”上官妄尘小声嘀咕,微噘着嘴巴,搞得自己没有一点的成就感。 “什么?你竟然是个女子?” 帝王舒缓的脸色骤然紧绷,修长的手指捻住她的下巴,猛地出声,眉目间闪现一抹愕然之色。 这是抽什么疯? 上官妄尘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刚才不还是那么云淡风清的,怎么现在忽然又变了一个样儿。 上官妄尘尚未琢磨清楚,帝王的大手一松,将她的下巴放开,眉目间也恢复了片刻前的清淡,“这下满意了吗?” 满意? 上官妄尘一脑袋的问号,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逗自己的,一时间哭笑不得,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个睥睨天下的男人还有这般童心泛滥的时候。 上官妄尘抬眼睨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兄对我的身份竟然一点都不吃惊,难道皇兄之前就知道我是女儿身了吗?” 她从妍蚩回来,和这个男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算是对这个男人有了些了解,依她当初那样的身份回来,这个男人肯定会对她有所戒心,派人去查她的底细是在所难免的,这很正常。 只是,上官妄尘有些心惊的是,帝王是从什么渠道得知她是女子的, 莫不是这世上除了她自己还有人知道她是女儿身?所以帝王才能够查出来?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太危险? 帝王手段了得,能够查出她的身份,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其他的人也能够查到呢?一想到这一点,上官妄尘就不禁捏一把汗,在这座皇城里面,她想要安安稳稳的生存下来,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你……真的是上官妄尘吗?”冷峭的眸子眯了眯,帝王抱着她,话语中却透露着几分危险的气息,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上官妄尘的心咯噔一跳,满脸惊诧,从他怀中稍稍撤开,“你这是什么意思?” 感觉到她的身体因为戒备而绷紧,帝王神色稍缓,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什么意思,朕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端妃娘娘当初为什么要隐瞒你的身份,毕竟这件事情太大,在你的生活中必定会给你造成困扰,所以才会有此感慨,至于你的身份,朕是在无意中发现的。” 帝王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下移,落在她的胸口处,并没有将繁逝宫之局道破,“挺翘的,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抱别人。” 啊? 意识到男人的目光,上官妄尘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朝唰地一下又涌了上来,抬手就环住了胸口,两只大眼睛低垂着,头都不敢抬。 所以,这个男人是因为她曾经抱过他,感觉出来的 ? 只是,她有那么明显吗?她里面可是裹了好几层布条的,从外面看根本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隔着宽大的衣袖,她护在自己胸口的小手指忍不住戳了戳,这感觉还好啊,也不是特别的明显,这个男人竟然还说“翘”,太不要脸了。 帝王睨着她那一脸通红的样子,瞳眸晶亮,轻轻地揉了揉她乌黑的长发,“以后除了朕,不可以让任何人抱你,女人也不行,知道吗?” 毕竟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一旦被发现,帝王就算是想保她都不容易,虽然男人的语气霸道,但上官妄尘知道,他也是为自己好,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除了朕,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上官妄尘利落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她怎么敢让人知道,但是是不是有人如帝王一样,是自己发现的,她就不是很清楚了,只能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嗯。”帝王淡淡地点头应了一声。 上官妄尘眼眸动了动,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对了,我这两天遇到一个人,他说他认识我,但是我不记得他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知道我是女人,可他之前好像并不知道我是上元的三王爷。” “认识你?”帝王瞳孔微缩,眸光沉了沉,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安,“他是什么人?” “他叫洛知城,就是个小贼。” “就是之前偷了墨非笙玉簪的那个?”因为之前就派温翘注意着上官妄尘的行踪,所以帝王几乎对她所遇到的人和事了如指掌,张口就说了出来。 帝王连她对墨非笙和尚玫的打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上官妄尘也料到定是有人向他汇报,所以听到帝王这样问的时候也不觉得奇怪,“就是他,当初在潇湘馆的时候,我追着他出去,没想到反被他给擒住了,他的武功很怪异,动手的时候像是武功很高的样子,可是我出手打他,却又感受不到他有什么内力,若不是他主动放了我,估计我现在还被他困着呢。” “他说他认识我,而且我和他好像想还立下过什么决裂的约定,具体的他没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是后来,他不但主动放了我,还把墨非笙的玉簪也给我了。” “此人我也听温翘提起了,”帝王若有所思道:“那日温翘说你被劫,朕都已经调动了人手,准备出去找你,却又有隐卫汇报说释昀已经将你找到,如此一来也就没有再出兵,只是让迦蓝暗中调查此人。” 上官妄尘没有想到,在自己被洛知城所抓的那日,帝王这边竟然还曾有过这样的动静,原来她在那边哭天喊地的求救的时候在,真的有人在为救她做努力的。 心里面充溢上一股暖流,她弯了弯唇:“查出结果了吗?” 第136章 是真的有钱 帝王摇了摇头,“此人并非京城人氏,平日又是神出鬼没,要查清楚就需费些时间。” “嗯,没事,反正也不是特别着急。”听到这样的结果,上官妄尘也并没有多少的失落。 “不管怎么样,此人拥有那样灵异独特的身法,必定不是个简单人物,你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朕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的身边,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就找隐卫或者告诉温翘,她们都会保护你,切记不可以再跟上次一样,把所有人都调离身边。” 帝王皱着眉头叮嘱,想到她被洛知城无声无息地擒抓,就有些后怕。 “我记住了。”上官妄尘眉眼弯弯,应道。 “王爷,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上官妄尘又和帝王说了一些关于帝合香那件案子的事情,没有多长时间,门外就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碧纱的声音。 “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上官妄尘扭头朝着门口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方才放到上面的白玉面具和人皮面具,伸手将人皮面具递给了帝王,她打算把白玉面具给带上。 帝王却坐在椅子上,慵懒地看着她,不动,任由她的手伸着,就是不接。 “快拿着带上呀,不然一会儿 碧纱就要过来催了,而且今天尚玫和墨非笙也在,让他们等着可不好。”上官妄尘一边单手将自己的白玉面具带上,一边急声催促着男人。 “你帮朕戴。” 看她已经收拾好,帝王才靠着椅背,懒洋洋地吐出四个字。 一想起自己之前在男人的算计下,窘迫的帮男人穿衣的样子,上官妄尘迟疑着,半天没过去,声音低低地:“皇兄,你自己戴呗,我笨手笨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亏得你还有自知之明,你的确是笨手笨脚的。”男人俊眉舒展,眸色淡淡地望着她,声音不紧不慢。 上官妄尘小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她虽然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伶俐,但是她自谦的说不一下不就行了嘛,这个讨厌的男人干什么还非要重复一遍。 撇着小嘴,她正准备把手中的人皮面具直接扔到男人的身上,却听男人的声音继续:“不过,朕就喜欢你这种笨手笨脚的,而且非你不可。” 嗯? 上官妄尘刚刚打算抬起来的小手就这么顿住,脸上瞬间如同拨云见月,朗润皎洁。 好吧,看在这个男人这么会说话的份儿上,就服侍他一次好了。 上官妄尘嘴角勾了一下,拾步走到男人面前,弯了腰,白皙的手指轻轻 拨开男人脸颊边缘的碎发,将面具展开后,一点一点贴在他的脸上,并一一抚平。 虽然是隔着一张面皮,但是这样抚摸男人脸上的一寸寸肌肤,上官妄尘还是第一次,她紧张的指尖直颤,脸上晃动的白玉流苏就好像她不停跳跃着的心。 顺利的将面具上的最后一个褶皱抚平,上官妄尘终于心口一松,舒了一口气。 帝王站起身来,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似乎也格外的满意,“还不错,看来你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嘛。” “那是。”好不容易得到男人一次夸奖,上官妄尘眉目间闪现丝丝喜色,下一瞬听到男人接下来的话,她的喜色又顷刻间烟消云散。 “看来让你锻炼一下还是有进步的,下次继续。” 还有下次?这个男人是被伺候上瘾了吧,上官妄尘怏怏地转身,“走吧。” 上官妄尘走在前面,到了门口的时候,她抬手拉门,还未触到门栓,走在她身后的上官云峥却忽然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怎么了?” 上官妄尘微怔,扭头看抓着她的男人,不明所以。 就在她回头的一瞬间,上官云峥快速地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啄了一下,又迅速地撤离,上官妄尘被他这一下子偷袭地莫名其妙 。 “回礼。” 上官云峥启唇吐出两个字,在上官妄尘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拉开门栓,步履翩跹的又走了出去。 上官妄尘讪讪地收回手,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恍然想起自己之前亲了男人的额头。 失神的笑了笑,她将手放下,看着男人长身走在花径中,雪白的长袍和黑色的头发被清风吹起,她提了衣襟,快速追上去。 不出所料,他们二人赶到花厅的时候,墨非笙夫妇已经在等着他们了,温翘和碧纱侍立在一旁,一见他们过来,就赶紧出来相迎。 因为还有政务要处理,吃完了午饭,帝王就没有再停留,便离开了,尚玫自然也与帝王同行。 此时,上官妄尘已经完全对温翘卸下了防备,便交代温翘先着手去处理墨非笙的事情。 独自坐在窗前,上官妄尘托着腮看着窗外的云白天蓝,脑子里不听使唤一般,全是上官云峥的一颦一笑,直到有家丁进来禀报说杨子仪来了,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没想到,杨子仪这家伙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耿直固执,办起事情来还是相当靠谱的。 不过大半天的功夫,这个家伙竟然把杨府和顺清侯府现有的香料一一取了小样过 来,并且还让两府库房的人列出了一份详细的香料清单,上面细细的记录着杨府和顺清侯府近三年来使用过的所有香料名称。 包括这些香料使用的月份,采购的数量单位,一应俱全。 上官妄尘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叹,这杨文昌是真的有钱啊! 杨子仪虽然是被封了侯爵,有自己的府邸,但他的身体不太好,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都在求医问诊,很少有时间亲自打理顺清侯府的事情,所以,就算是顺清侯府的下人,也都是从杨府调过去的。 因为就杨子仪这么一个儿子,杨文昌对他也很是舍得,顺清侯府平常的采买购入,也基本上都是由杨府的管家一手糙办,打理妥当了给顺清侯府送过去。 这样一来,两府所用的香料品目基本都是差不多的,每个月最多会有两三种不同。 可单单是这些品目相同的香料,就足够上官妄尘大开眼界了,因为杨府一个月所购进的香料品目竟然平均又六七十种之多。 有熏屋子的香,熏被褥的香,熏衣服的香,熏鞋子的香,头发上用的香,脸上用的香,身体上用的香,手腕上用的香,脚上用的香,形形色色,看的上官妄尘眼花缭乱,她发现,还有某件衣服专门使用某种香。 第137章 一种也没有 真的是太奢侈了! 而且这种类不同的香料,除了个别的,很少有长期使用,几乎每隔一两个月,都会进行不同品类的更迭。 看着这长长的一大串香料清单,又看了看桌子上铺的满满的香料小样,上官妄尘转眸望向杨子仪,忍不住咂嘴赞叹,“你可真是个人才!”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夸赞,肯定多少会有些谦虚或者不好意思,可是杨子仪眉梢一挑,毫不客气,“这话还用你说,本侯早就知道这是个事实。” 上官妄尘看着这个诚实地不能再诚实的家伙,忍不住笑了起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上官妄尘站起身,走向门口。 “碧纱,你去把温翘叫来。” 扫了一眼门口垂手侍立的少女,上官妄尘轻声吩咐,尾音中仍旧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是。” 碧纱应声离去。 上官妄尘回身,再度走到桌边坐下,扬着嘴角问杨子仪:“喂,这可都是你们杨府的隐私啊,你直接把这些东西送过来让我查,你姐姐和你父亲知道了就不会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如果做了亏心事,那就要付出代价,如果没做亏心事,查一查怕什么?还能帮忙洗清嫌疑呢。”杨子仪满不在乎的 说着,端起茶杯,一仰头,咕噜咕噜连喝了几口。 “嗯,味道不错,再来一杯。”杨子仪也不知道是真渴了,还是不跟上官妄尘客气,大剌剌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将喝干的茶杯送到上官妄尘面前。 上官妄尘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拘小节的富家公子,越发觉得杨子仪有意思,这种不做作的洒脱个性,在王孙贵胄中可是不多见的。 抬手提了茶壶,上官妄尘又给杨子仪倒了一杯,送到他的面前。 两人坐了没多大一会儿,上官妄尘就听到外面的廊道上传来一阵清脆铃声,眉梢一喜:“温翘来了。” 随着她出声,正喝着茶的杨子仪也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白瓷的杯盏仍旧是放在唇边。 只见厢房的门口,一个紫衣散发的绝色女子婷婷而来,随着她的走动,背后发间的金铃发出有规律的响动,她眼角处的那一弯紫色荧光月牙,也在光线的折射下发出变幻的光。 “奴家见过王爷,见过顺清侯。” 温翘走到两人面前,袅娜行礼。 “不必多礼,这是侯爷送来的香料小样和香料清单,你快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上官妄尘直接朝温翘摆了摆了,拉了一把椅 子过来,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温翘点了点头,走过来。 也不多说什么,从上官妄尘的手中接过那一份厚厚的清单,便低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上官妄尘和杨子仪在旁边坐着,抬头看到温翘那严肃认真的样子,竟是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神情,敛去了风尘女子的轻佻娇媚,倒是像个认真看书做文章的女先生。 两人对视了一眼,因为不懂香料,也都不敢随便出声,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温翘,等待从温翘口中吐出的结果。 温翘完全沉浸于那一列列的香料名称中,看一个,就快速地在脑海中过一遍有没有自己要找的原料,她的大脑飞速旋转,精神完全集中,竟是丝毫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两个人都在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笔!” 在翻阅了厚厚地一大堆之后,温翘精巧的眉心微微一蹙,眉眼不抬的吐出一个字,却是忘了自己身边守着的不是以前常伴自己身边的小童,而是上官妄尘和杨子仪。 好在上官妄尘也不在乎这些,听到温翘用这种严肃的口吻说话,也不敢怠慢,赶紧拔腿站起来,跑到窗边的书桌前,直接将自己的笔架端过来。 杨子仪见状,也不肯 闲着,放了手里的茶杯,特别有眼力劲儿的帮上官妄尘拿砚台。 温翘从上官妄尘手中接过笔时,才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她看了一眼眼前的那只白皙玉手,一愣,蓦然抬头,便一左一右地看到了上官妄尘和杨子仪站在自己的两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命令的竟然是他们两个人。 “王爷,侯爷,奴家忘了……” 似是意料到温翘想说什么,不等她开口,上官妄尘就笑着将她打断,“无碍,你这也是在帮本王做事,继续。” 旁边的杨子仪也冲她点了点头,温翘这才接过笔,轻蘸了一下朱砂,落笔在手中的那张清单上,在某一处做下了一个记号。 上官妄尘和杨子仪就这样一直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守着,看温翘时不时地皱眉思索,时不时地在纸上落笔,一直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算是把两份清单都过了一遍。 这期间,释昀和隐卫首领狱蓝调查香料铺子回来汇报结果,上官妄尘都小心翼翼地,没让他们打扰到温翘。 “总算都看完了。”温翘将手中的笔放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有些疲惫的正了正身子,颈椎都在咯咯作响。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上官妄 尘提起丫鬟刚刚送来就被杨子仪喝掉了一半的茶,给温翘倒了一杯,递过去。 “杨府这三年来一共使用过两千一百二十三种香料,这些香料虽然种类和用途不同,但是所有的香料均不含有我们所要找的那六种原料。” 温翘将杨府的那一份清单朝上官妄尘递过去,抿了一口茶,道。 “一种也没有?” 上官妄尘有些意外,因为上午的时候,明明是温翘告诉她,在杨子仪身上的熏香中,嗅到了其中一种原料的味道,顺清侯府的香料是杨府给提供的,那又怎么会没有呢? “是,杨府的一种也没有。”温翘说的格外笃定,转头看向旁边的杨子仪。 杨子仪忍不住对上官妄尘开心的笑,“怎么样?三王爷,本侯爷说的没错吧,我父亲绝不是那种人。” “可是,六种帝合香稀缺原料,顺清侯府所提供的香料清单中,高达五种。” 杨子仪的话语尾音未落,温翘就幽幽地张口接了上去。 “什么?” 杨子仪激动的一拍桌子,蹭地站了起来,感觉到上官妄尘和温翘凝注在他身上的探寻目光,他的心里瞬间就有点慌,“不,这不可能,你不会是怀疑本侯吧?这不是本侯做的。” 第138章 巧的过头了 上官妄尘仰脸看着杨子仪,眉心轻蹙,扯了扯他的衣襟:“你先坐下,温翘也没有说就一定是你啊!” 杨子仪不高兴地低头看了上官妄尘一眼,又扫了一眼神情复杂,不动声色的温翘,不情不愿地坐下来,等着温翘的解释。 温翘低头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茶水,琥珀色的茶面映着她绝美的眼睛,闪烁着不定的光,她将手中那一份做了多处标记的顺清侯府香料清单呈给上官妄尘,一句句道:“顺清侯府这三年来使用过的香料有一千八百七十九种,比杨府所用的品类要少了很多,不过在这一千多种香料中,有十七种香料的原料是含有那六种原料中的一种或是两种。” “你能够确定吗?” 这一次,还没等杨子仪做出反应,上官妄尘就诧异道,温翘的脑子也未免太强大了吧,单单是看了看香料的名字,就能确定两千多种香料所用的原料,这怎么可能? 温翘明明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有如此广博的见闻,这绝对是要靠日积月累,而不是死记硬背就能够完成的任务啊! “不过是简单的分析原料,应该不会出错。”温翘的话虽然说的不是特别绝对,但是脸上却闪现着笃 定自信的光彩。 “你肯定那六种原料很难找吗?说不定这就是个巧合啊,这世上的香料那么多,哪一种香料用哪一种原料也都是无法确定的事情。” 睨着温翘自信的神色,杨子仪莫名的不爽,忍不住开口辩驳。 “是,香料品种繁多,原料更是数不胜数,所以哪一种香料用了什么原料真的是无法确定的事情,尤其是顺清侯府三年中曾经使用过这么多种类的香料,就算是有些香料中包含那么一两种罕见的原料,也是无可厚非。” 温翘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杨子仪所说的话,然而下一瞬却是话锋一转,眼角下的那一弯淡紫色月牙儿闪烁着幽幽暗暗地光。 “帝合香所需的这六种稀缺原料分别是秋夏、秋白,秋黄、夕子、合霜、染石。相较之下,前两种秋夏和秋白还比较好找一些,但是也只有在一些名贵的香料之中才会用到,毕竟这些材料的成本极高,找起来困难,与其原料融合的时候又不好控制,一般的调香师根本调不来。” “后面的四种原料更是难寻,尤其是染石,这种原料出自于天疆极寒之地,需要技术一流的调香师从千年雪莲花的花蕊中提炼而来,提炼 的过程相当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就会失败,所以想要得到这种原料便更是难上加难。” “一般在一千种香料中,这些难以获取的原料,能够出现在其中一两种香里,才算是正常,可是顺清侯府的一千多种香料,包含这些成分的香竟然高达了十七种。” “尤其是包含最为含有的染石的香料,竟足足有九种,占据了一半还要多。” 温翘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虽然说的只是客观的事实,并没有下什么定论,但是她的话音落,上官妄尘和杨子仪却都沉默了。 无疑,这样的结果出来,说明顺清侯府的香料是有问题的。 杨子仪垂着头,手指在袍袖地下轻轻地刮蹭这桌面,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一向自恃光明磊落,从不做什么亏心事,怎么查来查去,这件事情竟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而且最让他气不过的是,这件事情直接牵扯到了尚玫,伤害了尚玫。 一想到尚玫在太医院里住了多日,杨子仪心里就特别的难过,攥了攥手心,他忽然抬头看着上官妄尘,眸光坚定。 “三王爷,我知道这件事情很可能是和杨府有关,但是在我看来,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如果禁 香真的是我父亲和姐姐做出来的,我也一定不会包庇他们,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杨子仪一定会全力以赴。” 上官妄尘有些意外的看着杨子仪,没有想到这个片刻前还失落慌错的家伙竟然会这么快就下了决心。 而且,看着他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上官妄尘可以确定,他不是在撒谎骗她,而是在发自内心的跟她保证。 抿了抿唇,上官妄尘又转眸看了一下温翘,却注意到温翘也正在看在杨子仪,唇角意味不明的扬了一下,上官妄尘敛定心神,“侯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先取了顺清侯府的清单,收集了香料样品,还是先取的杨府的清单,收集的样品?” 有区别吗? 上官妄尘这一问,让杨子仪有些懵,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对上官妄尘道:“侯府是我的府邸,收集起来更加方便,所以,我当然是先取了侯府的东西,又去的杨府。” “嗯,”上官妄尘的神色似有所了然,又继续问:“那你从杨府拿东西拿资料的时候,你的父母知道吗?” “不知道,”杨子仪摇了摇头,“我父母都和王爷有过节,尤其是我母亲,是个很是记仇的人,如果她知道我 把东西拿给王爷,肯定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所以,我直接去库房找管家取的东西,拿的清单,并没有通知他们。” “王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见上官妄尘这么问,温翘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心思流转之间,已经明白了上官妄尘的意思,“王爷莫不是怀疑,杨府的清单是已经做了处理?” “嗯,有很大的可能。”上官妄尘思索了一阵,回答,“杨府和顺清侯府的香料,明明都是杨府的管家负责购进的,每个月香料的品种虽然有所差别,但都基本差不多。” “可是,为什么那六种原料,杨府的香料中一个没有,而顺清侯府的却有十七种香料含有,这不是太让人怀疑了吗?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巧的过头了吧。” “所以,王爷怀疑,杨府的香料中有部分含有这六种原料的香料被抹去了?可是这样不会显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温翘眸光轻动,视线所在凝落在上官妄尘的身上。 “是啊,刻意抹去,的确是会引人怀疑,可是如果不抹去,也同样是引人怀疑,”上官妄尘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瓶香料小样,微带着伤疤的白皙小手在白净的细瓷上细细地滑动着。 第139章 想跟人家配对 “依着本王和杨文昌的关系,本王若是发现杨府的香料有什么蛛丝马迹,肯定会彻查到底,杨府的人又不笨,肯定会想到这一点,所以事先被所有可疑的香料处理掉,这样就算本王怀疑,拿不到具体的证据,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知道了杨子仪的性情,所以就算是但着杨子仪的面,上官妄尘也没有再回避什么,如果杨子仪真的有心帮着杨文昌和她作对,根本没必要把这些香料给她送过来。 “我们现在就算是去杨府查,也差不到什么,对吗?” 杨子仪皱了皱眉头。 “对,”上官妄尘沉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忽地眸光一闪,紧紧地将手中的瓷瓶一攥:“走,我们现在马上去一趟顺清侯府。” “去顺清侯府?”温翘和杨子仪对视一眼双双惊诧出声,不知道上官妄尘此举又是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去顺清侯府做什么? 两个人迟疑之间,上官妄尘已经将清单拢入袖中,转身拾步走了出去,在厢房门口的时候停住,抬手抚掌。 掌声落,空气中一阵簌簌轻响,隐卫首领狱蓝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落在了上官妄尘的面前,低 眉俯首。 “王爷。” “好好地看看守着房中的香料,不得让任何人进去。”上官妄尘低声吩咐。 “是。” 狱蓝领命。 杨子仪和温翘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双双跟着上官妄尘走了出去。 为了节约时间,上官妄尘也没有让释昀再去准备马车,直接乘了杨子仪来时的马车,温翘是风尘出身,对于男女之间的规矩倒也不那么在意,便随着两人一起坐上了马车,朝着顺清侯府去了。 三人到了顺清侯府,杨子仪率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是温翘。 因为没有脚凳,车辕又高,杨子仪本能的回身,对着温翘伸出手去。 温翘看着伸到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时光穿越了多年,她又看到了那个在曼陀罗花下对她伸出手的少年。 “温翘姑娘?” 看到温翘迟疑发愣,杨子仪轻声提醒了一下。 轻垂了眼睫,温翘的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痛,绝色朱唇一勾,美丽的脸庞上又露出一个妖冶惑人的笑,纤手轻轻落在杨子仪的掌心,“多谢侯爷。” “不必客气。” 杨子仪随口应了一声,扶着温翘下车,上官妄尘也很快从车里跳了出来。 府门口守门的家丁一看到是自家主子的马车,早就慌慌忙忙地迎了上来。 “侯爷!” “嗯,”杨子仪点了点头,一边步履健朗的带着两人府中走,一边问迎上来的家丁,“本侯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什么人到府上来过吗?” “有,”家丁回答的极为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的犹豫,“杨府那边的总管家来过,给府上松了一些用度。” “哦?” 听到家丁的话,杨子仪和温翘禁不住脚下步子一滞,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上官妄尘,还真是让上官妄尘给说对了,杨子仪大动干戈,张扬的调查两府的香料,肯定是引起了杨府之人的怀疑。 杨子仪这才前脚刚刚离开,杨府的人就马上到顺清侯府来,只是应该不只是来送东西的,而是像上官妄尘在马车上说的那样,杨府的人是来处理香料的事情的吧。 “你们俩看什么?不要拿这种像是不认识的眼光看着本王好吗?这么默契,不知道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一对呢?” 上官妄尘斜了两人一眼,开口打趣道。 刚刚在路上她还有点紧张,现在知道杨府的人已经来过来,想必顺清侯府的香料也被处理过了,他们现在就算再去检查, 估计也检查不出个什么结果来,她的心情反而是放松下来。 温翘和杨子仪两人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却被上官妄尘最后一句打趣的话说的心头一跳,双双撇开视线,竟然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杨子仪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王爷不要胡说,本侯对小阿玫的心是日月可鉴,就算是到海枯石烂也绝对不会改变,这辈子除了她,本侯跟谁都不会是一对。” 温翘微微垂了头,披散的长发从肩头倾泻,遮住了她的侧脸,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上官妄尘睨着这两个人的反应,满不在乎地轻笑了一声,“本王就是随口说一下,又不是真的说有什么,侯爷何必如此紧张,我们家温翘人又漂亮又有本事,侯爷就算是想跟人家配对,本王还不一定乐意呢!” 骄傲地昂了昂脑袋,上官妄尘抬手抓住温翘的手腕,拉了温翘,直接绕开杨子仪,拾步走向顺清侯府的台阶。 “嘿,你还不乐意,本侯还不高兴呢!” 杨子仪在背后喊了一声,赶紧大步流星地去追两个人。 果然,一切一如上官妄尘先前所料,杨子仪再度让顺清侯府的管家将所有香料和清单记录拿出来,先前查出来 的那十七种香料竟然全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杨子仪一下子从桌子边跳了起来,冲过去,一把拉住顺清侯府的管家,厉声质问:“你现在给我的清单和香料根本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会少了十多种?” “没……没有啊!”那管家被杨子仪抓着,一脸的恐慌和无辜,“奴才什么都没有做,府上所有的香料都已经在这里了,而且记录也是之前的记录,奴才根本没有改过。” “没有改过?没改过怎么会少了十多种?”杨子仪不信,绷着一张青紫的脸,神色骇人,仍旧是一手攥着那管家的衣领,不过手上的真正力气却并没有多少。 “侯爷,奴才真的没有改啊……”那管家都快哭出来了。 杨府家大业大,下人也多,杨夫人虽然嚣张跋扈,但是糙持家业却很是有一套本事,家规极严,将杨家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杨家的下人,最忌讳的就是做这种偷改账目,鸡鸣狗盗的事情,一旦被抓住,别说是普通的下人,就算是府上的管家,也必定是严惩不贷。 “好啦,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他做的。” 上官妄尘瞥了一眼被杨子仪吓得都快尿裤子的管家,淡淡地说了一句。 第140章 另眼相看 杨子仪闻声回头看向上官妄尘,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松开:“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你先前拿到的那一份香料和清单,就会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份一模一样了。”上官妄尘轻轻摇了摇头,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 “王爷说的没错,”温翘也在一边应和道,“这个管家没有道理先给你一份真正的记录,再给你一份改过的记录,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给自己找事儿吗?所以,改记录的一定是另有其人,他不知道而已。” “嗯,你看看这份记录,”上官妄尘扬了扬手中的清单,对杨子仪道,“虽然做记录的时候有时候会写错字,难免有墨点,但是这份记录上的有些墨点却还是潮湿的,用手一碰还会掉色。” 上官妄尘说着,找了一个墨点,拿手指在上面蹭了一下,白净的手指上果然出现了一片墨黑,还真的是潮湿的! “这几日的天气都还不错,应该不会出现受潮的显现,而且……”上官妄尘说着,忽然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个在杨子仪手中如同小鸡一般的管家,“你做记录用的墨可是松油墨?” “是。” 那个管家看到上官妄尘帮他说话,哪里还敢有什么 犹疑,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上官妄尘手一摊,对着杨子仪道:“这就对了,侯爷应该也知道,松油墨写下的东西,只要干了以后,就算是过水都不会散墨,更不要说只是受潮,可是这些墨点却是潮潮的,一碰就散,那只能说明它们是被画下之后还没有干,显然是有人刚刚改动不久。” 上官妄尘说的一条一条,有理有据,杨子仪虽然仍旧不舒心,但也只能悻悻地把那管家松开。 “侯爷走了之后,可有人动过这些记录?”上官妄尘把记录往桌上一放,视线浅浅地落在管家的身上。 “有。” 自己的半条命被上官妄尘几句话捞回来,管家看着上官妄尘,又是崇拜又是感激,对于上官妄尘所问的问题,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侯爷出去没多久,杨府那边的总管家就过来了,为府中送来了一些东西,因为要入账,奴才就把记录册交给过总管家。” “记录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吗?”上官妄尘清亮的瞳孔一闪。 “没有,”管家摇了摇头,继续道,“奴才当时指挥众人往库房搬东西,想着总管家在杨府多年,深的老爷和夫人的信任,从未出过什么差错,所以,也就把账本 放心的交给了总管家。” “嗯。”上官妄尘淡然的点了点头,果然是和她想的差不多。 她查杨府的香料,杨文昌肯定是有所警觉了,这才会一下子把两府上的有关的香料都撤掉,这样虽然会惹来怀疑,但是她手头上没有有力的证据,杨文昌只要死不承认,这件事肯定还会像之前栖迟家的那件事一样,轻轻松松一笔带过。 同样的地方,她跌倒一次就够了,绝对不容许自己再跌倒第二次,纤瘦伶仃的手指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上官妄尘清冽地眸中流露出一抹冷光。 “现在我们怎么办?”杨子仪坐到上官妄尘身边,有些气馁,香料已经被他父亲处理掉,依着他父亲的脾气,他就算是去大闹杨府,他父亲肯定也会死不承认,说不定还会把他软禁起来,不让他出府。 “好办,”上官妄尘眉梢轻盈一挑,对着杨子仪弯了弯唇,“把你的衣服脱了。” “啊?”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部都目瞪口呆。 杨子仪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皱着眉头,“王爷,你刚刚说什么?” “本王说,你现在马上把衣服给脱了。” 上官妄尘一字一句,说的格外清晰。 “脱 ……脱衣服?”杨子仪瞥了一眼还坐在旁边的温翘,耳根子微热,几乎要被自己的口水给呛道。 “有什么问题吗?”上官妄尘不以为然,“杨府的管家既然能把账目改了,把有关的香料处理掉,那么你之前用那些香料熏过的物件肯定也都被处理过来,本王是一点证据都查不到,现在唯一能证明你们顺清侯府曾经有过狗官香料的证据,就是你穿在身上的这身衣服,所以本王让你脱下来取证,又不是让你脱光,你做什么反应这么大?” 哦,原来只是取证啊! 杨子仪讪讪地吞了一口口水,上官妄尘差点没吓死他,慢吞吞地站起来,他抬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温翘将视线从杨子仪那边收回,若有若无地扫射到上官妄尘的身上,这个女子还真是越来越让她刮目相看,之前刚刚到上官妄尘身边的时候,她还觉得上官妄尘有些笨笨的,可是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发现这个女子的智慧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怪不得可以让那个高傲尊贵的男人另眼相看呢! 让温翘将杨子仪换下来的外袍收好,上官妄尘便提出了告辞。 “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查?”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温翘垂眸看了看手抱着的 外袍,单靠这一件外袍,根本就是什么都做不了,杨家把所有的证据毁掉,等于是这条线索又断了。 “虽然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帝合香出自珍妃,但是杨家今日的所作所为,无疑是证明了他们的确是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现在有了方向,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拿到足够的证据,继续往香料的方向查,应该不会出错。” “往香料的方向查?”温翘的如丝水眸轻轻闪烁了一下,眼角下的月牙儿透出幽光,“难道是要查一查杨家购进香料的铺子吗?” “当然不是。”上官妄尘摇头否认,“如今已经惊动了杨文昌,他肯定也会对香料铺子进行封口,何况,帝合香乃是禁香,整个上元的香料铺子也没有哪个敢正大光明的拿出来卖的,没有内线,我们就算是查到了香料铺子也是枉然,还只会让他们提高警惕。” “那怎么办?”温翘皱眉。 “人家是顺藤摸瓜,我们就从瓜的心儿里往外摸藤。”上官妄尘清澈的眉眼弯了弯,像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从瓜心往外摸藤?”温翘越发不懂她家王爷都在想些什么了。 上官妄尘却不再多说,双手交叠,往背后一靠,闭着眼睛养起神来。 第141章 觉得杨家好欺负 潇湘馆,尚府。 “老爷,老爷,杨大人来了。” 尚阁老正在书房里和门客商量着帝合香一个案的线索,门外就传来府中下人断断续续地禀报声。 谈话被打断,尚阁老花白的眉毛一皱,既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问旁边的门客,“这个时候,杨文昌又来做什么?他不该去找皇上,让皇上成全杨子仪和玫儿的婚事吗?” 门客沉吟着,摇了摇头,自然也是猜不透这其中缘故。 拂了拂衣袖,尚阁老刚准备要起身相迎,忽然听到门外“哎呦”一声痛呼,紧接着书房的门被人“嘭”地一声从外面撞开,闩门的门栓直接被巨大的力量冲断,裂为两截,落到地上,蹦跳着弹出去很远才停下。 眸底瞬间涌上来一股不悦地神色,尚阁老怒目看向洞开的书房门口,只见一身官服的杨文昌逆光而立,一脸不善地看着他,旁边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扈从。 “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瞥了一眼地上断裂的门栓,终究还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人,尚阁老当即感觉到是发生了什么让杨文昌不悦的事情,强自压下心头一口气,他没让自己发出火来。 “什么意思?这话应该本官 问问尚阁老吧?” 杨文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微微一眯,流露出一股阴狠而又险诈的光。 “老夫不懂杨大人的意思,有什么话还请杨大人直说。”或许是杨文昌的眼神让尚阁老很不舒服,又或者是嗅出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的意味,尚阁老敛了敛眉,语气同样不善。 杨文昌死死盯着尚阁老,一声冷笑:“敢问尚阁老,尚玫既然已经和上官妄尘暗结珠胎,尚阁老又何为要把女儿许配给子仪?本官不知,跟尚阁老有什么深仇大恨,阁老竟然这样对待我们杨家,是想让我们杨家在整个上元丢尽颜面?还是尚阁老觉得我们杨家好欺负?” “什么?” 尚阁老大震,瞳孔猛地一缩,尚玫怀孕的事情,帝王不是已经答应了会保密的吗?杨文昌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是太医院的什么泄了密? 看着尚阁老脸上震惊又难看的神色,杨文昌嘴角冷笑的意味更浓,眸中满是阴骘,“上官妄尘和尚玫都已经亲口承认了,珍儿也派人带出来消息说,皇上已经有意要给上官妄尘和尚玫指婚,诏书都已经草拟完毕,就差公示天下,尚阁老身为尚玫的亲生父亲,千万不要告诉本官,这一切你毫不 知情。” “这……怎么会是这样?”耳边听到杨文昌一字一句地说着,尚阁老本来就布满了皱纹的脸越发扭曲成一团,之前在欣芝园的时候,上官妄尘不是还一口否认和尚玫没有什么关系吗?怎么现在就承认了尚玫腹中的孩子是她的? 丢脸,真是丢脸! 尚阁老气的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拔腿就要往外冲,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杨文昌一把拦住。 “尚阁老,今天不给本官一个交代,你哪儿都别想去。”杨文昌冷冷地看着尚阁老,这件事情,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想他杨文昌混迹官场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关于尚玫的事情,若不是杨子仪在太医院里闹出来,他都已经向皇帝奏请赐婚,一旦让杨子仪娶了尚玫,那杨子仪还是不会绿成乌龟王八了? 传扬出去,他们杨家在京城还有什么颜面? 就算是杨子仪在婚后发现了尚玫已有身孕的事情,到时候又该如何?传出去丢脸,不传出去就是自己吃个哑巴亏,亏了杨子仪,这样的怨气如何咽下? 一想到这些差点发生的事情,杨文昌就气的要爆炸,自打他出来混,那都是让别人吃亏,除了前段时间对上上官妄尘 ,他狠狠地亏了一把,可是上官妄尘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这笔账,他记着呢,迟早得让上官妄尘还上。 一个皇子尚且如此,何况早就没有了权势的尚阁老? 若不是看着杨子仪一直钟情尚玫的份儿,他绝对不可能会让杨子仪娶一个商人的女儿。 能嫁给杨子仪,那是尚玫的福分,也是他们尚家的荣幸,竟然还如此的不知珍惜,尚云河,你必定要付出代价! “交代?”知道如今这件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尚阁老对杨文昌也不再客气,挥手打开杨文昌拦在他面前的手臂,气的浑身发抖,“你跟老夫讨交代,老夫又该跟谁去讨交代?上官妄尘那个混小子不但折辱了老夫,又欺辱了老夫的女儿,老夫还要去跟她讨个交代呢!” 尚阁老气冲冲地避开杨文昌,抬腿就往外走,竟直接将杨文昌撇在了书房门口。 有些意外,杨文昌这一次竟然也没有再出手阻拦尚阁老。 “大人,要不要……” 看着尚阁老拔足而去的背影,随着杨文昌一起来的扈从赶紧请示杨文昌,要不要把尚阁老拦下来,不过,杨文昌根本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将他打断,“不用了。” 在听到尚阁老 提出要找上官妄尘讨交代的时候,他忽然就冷静了下来,想到了一个问题。 看尚阁老方才的反应,他对上官妄尘的怒气绝对不像是装的,或许尚阁老之前也是真的不知道尚玫和上官妄尘有所牵连,不然,尚阁老之前又何必打下那样的赌呢? 无论输赢,都必将有一方失尽颜面,尚阁老先前若有意招上官妄尘为婿,定然不会如此,而且尚玫这样的大家小姐,竟然会冒着风险,未婚先孕,那她和上官妄尘之间定然也是有什么阻力,才会来这招生米煮成熟饭。 至于那阻力是什么,那就不好说了,不过看情况,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尚阁老不同意。 思虑几经旋转,杨文昌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帝合香对孕妇有影响,尚玫住进太医院多日,具体原因尚阁老一直模模糊糊不肯说明,想必定是和帝合香有关。 当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在此之前,尚阁老就是知道尚玫是怀了孩子的,只是不清楚孩子是上官妄尘的而已。 既然清楚尚玫已与他人有染,而且还怀了孩子,尚云河竟然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妄想让尚玫嫁给杨子仪,呵,这老狐狸,想算计他杨文昌,就应该有加倍奉还的觉悟。 第142章 真是糊涂 宽大袍袖的手指紧握成拳,杨文昌的眸中露出一抹阴笑,既然尚云河是反对上官妄尘和尚玫的婚事的,如今两人又打下那样两败俱伤的赌,那就让他们两个斗去吧,他也乐得坐收渔利。 “回府。” 望着绝尘而去的尚阁老,杨文昌对手下的一招呼,拾步离去。 奢华的马车刚刚走到杨府门前,尚未完全停稳,一直在门口徘徊的杨夫人就已经迎了上来。 “老爷,你总算回来了。” 一把挑开了车帘,杨夫人焦急的说道。 “怎么了?”杨文昌虽然对待外人不怎么样,但是对待自己的夫人和子女还是很宠爱的,尤其是他和杨夫人的感情,多年来一直恩爱如初,就算是他在朝中权势滔天,可是回到杨夫人面前,他仍旧是个宠妻顾家的好男人。 偌大一个杨府,除了一个杨夫人,别说是侧夫人,就连个侍妾都没有,亦是因此,杨家的子嗣才单薄了一些,就只有珍妃姐弟俩。 平日里,杨文昌从宫中下朝回来,杨夫人虽然也是在府中沏好茶等着,但都是在偏厅里等着,还从来没有迎到门口过,所以一看到杨夫人直接在门口迫不及待地掀他的轿帘,便很是意外。 躬身从 马车中走出来,杨文昌一把牵住夫人的手,两人沿着府前的台阶,拾步而上。 “老爷,你怎么才回来?刚刚子仪过来了。”杨夫人焦急地说道。 嗯?子仪来了?杨文昌的眉目动了动,想到自己的儿子,就忍不住叹息,那个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大好,又心性单纯,曾给他说过无数的大家闺秀,可他却独独对一个尚玫痴心不悔。 自从他封了侯之后,就搬出了杨府,另辟府邸,虽然平日在生活上对顺清侯府多有照顾,但是他们父子也不能常常相见。 昨日在皇宫太医院发生的事情,自己也是今日进宫之后听珍妃说起才知道,杨子仪那般单纯善良的一个孩子,知道这样的是青州之后,一定会很伤心吧。 思及此,杨文昌锐利的眸子又不由得冷了起来,敢伤害他的儿子,不论是上官妄尘、尚云河,还是尚玫,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转头,杨文昌看向杨夫人,眸中神色瞬间就由冷转暖,“下了早朝之后我去见了珍儿,刚才又去了尚府,所以才回来晚了,让夫人久等了。”说着,他眸光轻动,叹息般地道,“子仪的事情,你也不必太难过,好好劝劝他就是了,过些日子,我 们再帮他找一个合适的姑娘,尚玫那种女子不要也罢。” “子仪的事情?什么事情?”自己想说的事情还没说出来,杨夫人一看杨文昌那种感叹的神色,一愕,问出声。 “夫人不知?” 杨文昌也是错愕,杨子仪到杨府来,难道不是告诉杨夫人关于尚玫的事情的吗? “我不知道啊,怎么还和尚玫有关系,尚玫怎么了?” “尚玫……唉,”杨文昌一提起来还是一肚子的火儿,“那个尚玫早就和上官妄尘有染,她如今已经怀上了上官妄尘的孩子,皇上都已经下令,准备为他们赐婚了。” “什么?”杨夫人惊叫起来,果然不知道此事,反应了一瞬,忽然跳脚,大失风度地骂了起来:“上官妄尘这个王八蛋!哎呀,子仪这孩子,真是糊涂!” “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到自己的夫人忽然如此,杨文昌当即反应过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皱着眉头问。 “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事情,”杨夫人敛了怒气,仰头看着杨文昌,只恨自己的孩子不争气,“不久之前,子仪来到府上,竟然找管家调去了杨府三年来的香料记录,管家知道最近帝合香的事情闹的正厉害, 便留了个心眼,一边查记录拖住了子仪,一边找人禀告给我,我见了子仪之后,问他查香料记录做什么,你知道那孩子怎么说吗?” 杨夫人一说起来,脸都气红了。 “他怎么说?”杨文昌的情绪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看夫人的样子,杨子仪定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心中暗暗地有了自己的猜测。 “那孩子竟然说,为了排除杨府的嫌疑,要把杨府的香料记录交给上官妄尘查看。”杨夫人气呼呼地,捂着自己的心口。 仿佛是印证了杨文昌心中的猜测一般,杨文昌的脸刷地一沉,若杨子仪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他肯定现在就冲过去把杨子仪给宰了,帝合香本来就是禁香,如今又因为上官妄尘和尚阁老闹得这样大,一旦把杨家牵扯进来,若是查出什么来,别说珍妃是首当其冲,他们整个杨家恐怕都要遭殃。 对帝王使用帝合香,无异于慢性的谋杀,弑君的罪名,是再大的权势都承担不起的。 “你把记录给他了吗?”杨文昌眉心不展。 “能不给吗?那孩子脑子一根筋,固执起来轴的要命,我若是不给,他若是撒起泼来,杨府还不得鸡飞狗跳的?都是你,这 些年来一直宠着惯着,现在倒好,直接拿爹娘的命送给人家。”杨夫人白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有些抱怨道。 “你给了他?”杨文昌大震,杨府所用的香料中有许多的名贵香料,上官妄尘可不笨,若是让她从这些香料中抓到什么蛛丝马迹,还不得把杨府查的人仰马翻? “老爷放心。”杨夫人嘴角一勾,划出一抹自得的笑,“这件事情毕竟牵扯甚大,我一直都注意着上官妄尘的动向,知道上官妄尘派人去查帝合香的配料,所以上午我就让人去把雨香坊的调香师找来了,让他们帮忙把所有香料中,凡是含有帝合香原料的香都给处理掉,记录上的也都被抹除了,所以誊抄给子仪的那份记录是修改以后的。” “嗯,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杨文昌点了点头,猛地又瞳孔一缩,“糟了。” “怎么?”杨夫人愕然。 “杨府的是改了,可是顺清侯府呢?”杨文昌眸光一寒,“那个臭小子都来帮上官妄尘查杨府的记录了,你说,他还会留着顺清侯府的吗?” “这……这怎么办?”杨夫人也有些急了。 杨文昌眉心一拢,扬声吩咐退避到不远处的家丁,“快去把管家唤来。” 第143章 迫于无奈 皇宫,太医院。 尚阁老站在太医院的门前,闷闷地好一会儿,才拾步走了进去。 他出府的时候虽然跟杨文昌说要去找上官妄尘讨交代,可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冷静下来,他又发现自己不能去了。 一来,这件事情已经闹到了帝王那里,而且听杨文昌的意思,帝王已经要为上官妄尘和尚玫指婚了,事情发展的如此出乎他的意料,肯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之前尚玫还死活不愿意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如今竟然一下子变成了上官妄尘,他的这个好女儿,可真把他搞得猝不及防,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 在这件事情中,起到核心作用的人不是上官妄尘,更不是帝王,而是他女儿的态度,他现在就算是去找上官妄尘,也只是自讨没趣。 因为生米已经成了熟饭,尚玫怀了上官妄尘的孩子,除了上官妄尘,她谁都不能嫁,何况是帝王指婚,他现在就算是跑到三王府去闹,也不过是让别人看笑话,改变不了什么结果。 而他,更不能去找帝王,因为帝王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想来想去,心里憋着一股子怨气,他唯一能去找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尚玫。 他实在 是不懂,尚玫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她看上了上官妄尘,那之前为什么不告诉他?如果之前说了,说不定他也就同意了,为什么非要偷偷地和上官妄尘在一起?而且在尚玫出事以后,上官妄尘开始还死不承认,最终导致了他和上官妄尘打赌,搞出这么一个进退不得的局面。 如今,尚玫嫁给上官妄尘,是他不能改变也改变不了的定局。 可是,如果一旦上官妄尘和尚玫成了婚,上官妄尘做了他的女婿,那这场赌局,无论是输是赢,他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明明他最初是想要报复上官妄尘,为自己拉拢会一些颜面的,怎么事情发展到了今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沉闷的叹了一口气,尚阁老向太医院的太医询问了尚玫所居住的厢房,便脚步沉沉的走了过去。 自从尚玫生病住入太医院,他就没有来太医院看望过一次,这个女儿的未婚先孕,实在是太丢他的脸了,他尚家一门世代忠贞,他真的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今日,要不是知道和尚玫有染的人是个皇子,又是上官妄尘,他心中不平想要过来讨个解释,他估计自己永远都不会主动过来看尚玫, 他甚至无数的动念,不再要尚玫这个女儿,或者干脆让尚玫一死,全了尚家的贞烈高洁。 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走到了厢房门口,尚阁老眸光动了动,稍稍敛了自己眉目中的森寒之气,抬手敲了敲门。 “谁?” 门内传来熟悉的女子声音,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跑来开门。 尚阁老眉目沉了沉,也没有出声回答。 门开,里面露出医女为有些惊愕的脸,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对着尚阁老行礼,“奴婢见过尚阁老。” 尚阁老目不斜视,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地冷哼,也不再理会医女,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在听到医女行礼的声音时,半靠在床榻上休息的尚玫就是一惊,蹭地一下子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 这么多天来,尚阁老都不曾来看过她,只是哥哥时常在这里陪着,她还以为她那个好极了面子的父亲已经不打算要她了,今日竟然还会过来。 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激动和温暖充斥着,尚玫微微笑着,眼睛都红了,今日或许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了吧,她不但见到了她的心上人,就连一直反对她的父亲都主动示好,来这里太医院看望她了。 不过,在看到尚 阁老脸色的一刹那,尚玫刚刚升腾起来的心就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父……父亲。”尚玫的嘴唇动了动,看着尚阁老脸色阴沉的在距离自己很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此前充满了慈爱的目光,现在也是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嫌恶的神色来。 “你还知道老夫是你的父亲?”尚阁老的眼角勾着一抹笑,但是那笑意却是森森的,丝毫不达眼底。 听着他这种带着讽刺意味的话,尚玫长睫动了动,忽然反应过来尚阁老今日前来,定然不是为了看她,而是为了问罪来了。 纤弱的小手攥着腿上盖着的锦被的边缘,尚玫微微垂首,苦涩地笑了笑,“父亲这是说的哪里话,尚玫是父亲的女儿,养育了尚玫十多载,尚玫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又怎么会不认自己的父亲?” “好一个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尚阁老冷嘲,声音低低地,“你竟还记得老夫养了你十几栽,”说到这里,尚阁老的声音猛然一拔,怒斥,“那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夫的养育之恩的吗?不但做下这种放荡无耻之事,还对老夫隐瞒实情,丢尽了脸面,哈哈,真是可笑,口口声声说着你是老夫的女儿,可是你的婚事,老夫竟是 最后一个知道的,还需要由旁人来向老夫转达,尚玫,这就是你的有情有义吗?” 尚阁老越说情绪越激动,说到最后,竟是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眸光通红的看着尚玫,胸口极速地欺负,显然是气的不轻。 尚玫垂着头,心里也是委屈的不得了,要不是因为上官妄尘已经为她做下了安排,她真的想脱口质问尚阁老。 说什么她的婚事他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明明之前她就曾经主动的跟尚阁老说过墨非笙的事情,而且墨非笙也已经向尚府提亲了,可是,尚阁老嫌弃墨非笙是个穷书生,不但拒绝了他的提亲,更是直接将他赶出了府门,逼迫着他们二人不能再联系。 他们两人多次尝试逃跑私奔,哪一次不是尚阁老派人把他们抓回来,又把墨非笙打的死去活来,若不是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他们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境地啊! 心里面含着委屈,然而又什么都不能解释,尚玫弯了弯唇,涩然道:“父亲,对不起,这件事情是玫儿不好,当初玫儿想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可是父亲屡次阻挠反对,玫儿后来遇到三王爷,实在是害怕父亲再次反对,迫于无奈,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第144章 没一个好惹的 果然,听到尚玫这么一说,尚阁老的脸色不见微微苍白,不用明说,他也知道尚玫指的是墨非笙的事情。 当初赶走墨非笙,逼得尚玫和墨非笙断念,的的确确是他理亏,但尚阁老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想他尚家门楣何等光耀辉煌,墨非笙不过是个穷书生,还是为奴为仆的命,他如何能把女儿嫁给那种人?传扬出去,他还能在人前抬得起头吗? 轻轻地咳了两声,尚阁老掩饰着内心的尴尬,脸上仍旧是摆出不肯退让的神情,话语里的锋锐却已经收敛了许多。 “就算是这样,婚姻大事,终归还是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三王爷就算是有意,也应该先禀明为父,让三王爷到尚府来求婚才是,又如何能够先做下这等败坏门风之事?” 尚阁老的语气口吻虽然仍旧是怒意不减,但尚玫已经听出了尚阁老称呼上的变化,依着自己对老爹的了解,也知道此刻覆水难收,尚阁老也不过是想顺势找个台阶下,毕竟木已成舟,这样僵持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尚玫垂眸弯了弯唇,心头不禁泛出一抹苦涩,从始至终,她的父亲看重的,始终都是他自己的颜面,从来没有考虑过 她的心情感受。 如若让尚阁老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并不是上官妄尘的,而是墨非笙的,尚阁老还会是今日的态度吗?一定不会吧,说不定还会为了保全尚家的门风,而大义灭亲吧,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上官妄尘是位皇子罢了。 “这件事情,都是三王爷和玫儿不好,没有及时禀告父亲,玫儿已经知错了,还请父亲责罚,三王爷那边,玫儿也会尽量的说服她,让她去给父亲赔礼。” 尚玫抓着锦被边缘,垂眉低首,对尚阁老说着软话。 尚阁老也是个笨人,事情闹到了现在,最好的收场方式,当然就是让上官妄尘遵照皇命,取了尚玫,然后跟他陪个礼,道个歉,了了赌约的事情,也算是保住双方的颜面,使事情得以周全。 而且,通过此事,也让他排除了上官妄尘用帝合香的嫌疑,毕竟,尚玫腹中的孩子是上官妄尘,所谓虎毒不食子,上官妄尘就算再怎么不好,应该也不至于谋害自己的孩子。 尚玫既然这么说了,尚阁老也乐得端端架子,找找威风,顺坡就下,不过让尚阁老父女二人没有想到的是,想让上官妄尘取消赌约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上官妄尘从顺清侯府一回到三 王府,就收到了尚玫托人送来的口信。 “王爷,现在要去尚府见见尚阁老吗?”温翘跟在上官妄尘的身后,看她听到消息之后,脚步不停,仍旧往后院走,忍不住追问。 “不去。”上官妄尘想也不想,回答的利落干脆。 “王爷不去?”温翘一手提了淡紫色长裙,紧跟着上官妄尘往前走,眸光中微微露出些许意外。 “为什么要去?”上官妄尘眉梢轻扬,淡淡反问。 “尚小姐不是去让王爷跟尚阁老赔礼,把赌约取消了吗?” “呵!”上官妄尘冷笑,“他们尚家说打赌就打赌,说去取消就取消,当本王说出去的话是放屁吗?再说了,本王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去给那个老猪头赔礼道歉?不去。” 上官妄尘语气不爽地回道。 “可是……”温翘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解,“说是这样说,但尚阁老现在都要成为王爷的岳父了,王爷再和他打这样的赌,似乎有些不妥吧,而且,在外人看了,的的确确是王爷拐走了尚家小姐,如果……不给尚家一个交代,外面那些不知道真相的人,肯定又要说王爷不懂规矩,蛮不讲理。” 温翘这么一说,上官妄尘不由得停下了步子,眉 心打结,温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她现在表面上可是尚阁老的女婿了,这样下去,就算是最后她赢了尚阁老,肯定也会招人话柄。 可是她真的特别看不惯尚阁老那副倚老卖老,虚荣迂腐,又嫌贫爱富的死样子,如果取消了赌约,她还怎么给尚阁老一个教训? 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把赌约取消了,岂不是太便宜尚阁老? 想了想,上官妄尘回头吩咐温翘,“你去告诉释昀,让他马上准备点东西,去尚府,告诉尚阁老,赌约的事情是由皇上和太后娘娘作为见证,本王既不想擅自抗旨,更不想做一个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人,如果尚阁老一定要毁约,本王也无话可说,不过,上元万万百姓说不说什么,本王就不知道了。” “王爷,不用向尚阁老赔礼道歉吗?”温翘媚态横生的眼睛闪了闪,连带着眼角下的月牙儿都闪着不定的光。 “道歉?”上官弯眸一笑,“尚玫想让本王给尚阁老道歉,无非就是想让山阁老对本王和她的婚事心满意足,撑足了面子,可是,本王既不是真的要娶他的女儿,也不是他真真正正的女婿,本王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去跟他道歉?” “可是… …” 温翘绝色的脸上微显忧色。 “不必担心,尚玫有了身孕的事情跟我们之前打赌的事情不一样,尚阁老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他难道会为了让本王丢脸而把事情传扬出去?哪一种失去的更多,他比本王权衡的清楚。” 上官妄尘微笑着沉吟,“不过,倒是有一个人很有可能会把这件事情大肆传扬。” “谁?”温翘本能的问了一句,不过脱口之后,脑海中蓦然就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杨文昌!” 上官妄尘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是清晰。 没错,也只有杨文昌,这件事情,杨子仪无异于吃了一个哑巴亏,但是杨子仪就算是为了尚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杨文昌夫妇可是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会这么善罢甘休? 抿了抿唇,温翘忧切地看着上官妄尘,“王爷,这段时间您还是小心一些为妙,虽然案子要调查,但是您的安全更加重要,杨文昌先前就和您结了仇,这次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就会采取什么行动。” “嗯。”上官妄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先去找释昀,回来之后去厢房找我,我还有事情要交给你办。” “是。”温翘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第145章 不想看到朕 上官妄尘拾步,继续朝着后院走。 折腾了这么久,天色都已经开始暗淡下来,王府后院绵长的木质廊道两侧已经挂起了风灯,上官妄尘拾步踏上去,发出哒哒的响声。 夜风拂过她的身侧,将她的发丝和长袍吹起,在风中肆意纠缠,偶尔有下人路过,恭恭敬敬地和她打着招呼。 上官妄尘微微颔首示意,脚下步子不停,继续走向自己的厢房。 有些意外,厢房的灯竟然亮着,橘黄色的烛火透过窗格透出来,在廊前木地板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通常情况下,晚上若是她不在厢房,碧纱都是不会掌灯的啊,今日灯怎么会亮着?难到时碧纱在屋里?又或者是她让狱蓝看好香料,狱蓝并没有把香料收起来,而是就在屋里守着? 心头疑惑着,上官妄尘抬手,推开了厢房的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下午她离开时桌上摆着的瓶瓶罐罐,全部都是杨子仪送来的香料小样,只是屋中却并不见一个人影。 “狱蓝?碧纱?” 上官妄尘进屋,喊了两声,却并没有人回应她。 房中静悄悄地,除了烛台上灯油燃烧发出的细微地呲呲声,就是她自己的呼吸声。 没人? 怎么可能? “狱蓝?” 上官妄尘站在门边,有些犹疑地又喊了一句,房内仍旧是没有人回应,上官妄尘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狱蓝是隐卫的首领,她既然吩咐了狱蓝看好香料,现在香料都在桌上,狱蓝就不可能无故离开,除非是狱蓝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有人动了香料? 瞳孔猛地一缩,上官妄尘没有来得及去想是不是有什么陷阱,直接奔到了桌旁,去查看香料是不是少了。 因为下午的时候,温翘分辨成分的时候,已经将那几瓶特别的香拿了出来,放在了边缘的位置,种类也不多,上官妄尘一眼就能瞧出香料少了没有。 这也没少啊? 上官妄尘兀自奇怪着,背后却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回来了?” 上官妄尘一愕,回头,就看到白衣长发的俊美男人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个茶壶,两碟糕点。 “你……你怎么来了?”上官妄尘意外地看着眉目俊秀的男人,又赶紧奔到门口,两手把着门扇,鬼鬼祟祟地朝左右张望了一圈,迅速把门阖上。 帝王回头睨着她那紧张兮兮地样子,薄唇浅勾,似笑非笑,转头,端着托盘继续朝内室走。 上官妄尘 皱了皱眉,拾步跟上去,这个男人是打算搞什么,大晚上的来找她也就算了,竟然也不易容了,就用他的本来面目直接到她的厢房里逛,这要是被人看到,影响多不好,他还这么一脸无所谓,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 “你来做什么?” 跟着男人走到内室,见男人不回答她的,自顾自地端着托盘走到内室的桌边,将托盘放到桌上,又把托盘上的茶水糕点在桌上一一摆好。 上官妄尘忍不住,却也这时才发现,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一大片的吃食,有冷有热,有荤有素,有菜有汤,许是怕热菜凉了,热菜的下面还都放着一个个小小的炭炉,淡蓝色的细小火苗不停地舔舐着瓷质的盘低。 “忙了一个下午,饿了吧?”白衣的男人微微垂着眼帘,头也不回,对身后的女子平静地说道。 男人不说倒还不觉得,被他这么一说,上官垂眸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还真的是有些饿了。 白皙美丽的脸上,白玉的流苏晃动着,在她左脸上映下一片闪烁的光影,她弯着唇,走了过去。 在椅子上坐下,她拿起桌上早就准备的的碗筷,刚准备动筷子,手背上却是蓦地一痛,她忍不 住“哎呦”一声惊叫起来,抬头看向坐在她旁边,堪堪将筷尾收回去的男人。 “去洗手。” 根本没有去看她委屈又心塞的目光,上官云峥提起桌上的茶壶,在她面前的杯子里到了一杯,语气淡淡地说道。 “我是用筷子吃的,又不是用手抓着吃的。”上官妄尘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着,拿着筷子继续伸手想夹菜,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上官云峥眉心一拢,袍袖轻扬,一股清风瞬间缠绕在上官妄尘手腕上,将上官妄尘夹菜的动作给拦在了半空。 “去。” 薄削的唇瓣开合间,波澜不惊地的吐出一个字。 “哼!”上官妄尘撇着嘴将手收回来,把筷子往饭碗上一放,拔身站了起来,抬腿向脸盆架的方向走。 走了一步,忽然眉眼一弯,又倒着退了回来,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上官云峥的肩膀。 “喂!” 上官云峥眉目一动,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凑过来的尽在咫尺的脸,并不开口,等着她说什么。 上官妄尘眸底闪过一抹狡黠,忽然在上官云峥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快速地一吐舌头,在食指上舔了一下。 然后,在上官云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咯咯地笑着 拔腿跑开。 上官云峥怔了一下,转眸看着她,轻轻地摇着头,却忍不住唇角翘着,笑了。 洗好了手,上官妄尘回到椅子上,抓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忙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是真的饿了。 她吃,上官云峥也吃,不过没她吃的那么多,也没她吃的那么快,眉宇间神色寡淡,慢条斯理地吃上几口,偶尔会给上官妄尘夹个菜,搞得上官妄尘一脸的受宠若惊。 “皇兄,你今晚到底为什么过来啊?”吃了一会儿,上官妄尘还是有些忍不住问出来,这个男人从进门就不解释什么,她才不相信他是专门来给她送饭菜的呢。 “从进门到现在,你问了三遍,你是有多不想看到朕?”上官云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是俊眉一挑,冷漠孤傲的眼睛中有什么光影在晃动。 上官妄尘被他一声反问问的气虚,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嘛,悻悻地低下头,有些畏惧,耳根却微微地泛红,小声嘀咕:“怎么会不想看到你呢,那么凶干什么。” 她这么小声一说,倒是让上官云峥有些过意不去了,转头端了桌上的茶杯,他轻轻地抿了一口,留下一个侧脸给上官妄尘。 第146章 坐怀不乱 内室的窗户开着,有夜风从窗口掠进来,男人雪白的衣袍和墨黑的长发随风舞动,好像随时都要乘风而去。 上官妄尘看着他那完美的侧脸,刀削剑刻般棱角分明,修长的手指落在白瓷的杯盏上,眼睫似垂未垂,薄削的唇瓣微微抿着,烛火氤氲之下,越发显得不真实,就好像随时都会踏风而去的月下散仙。 良久的静默无息,上官妄尘嘴里吃着东西,却越发觉得食不知味,无端的心涩和担忧,这个男人说爱她,可是她却从不曾觉得自己真正了解他,他们总是若即若离,好像某一瞬离得很近,却又忽然一下子变远。 他就像一个美丽的幻影,她空空地喜欢,却怎么也抓不住。 低着头,她一口一口扒着碗里的饭,却再也没了片刻前的欢欣,连吃饭的动作都小了许多。 似乎是意识到了她的变化,上官云峥衣袖轻动,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转眸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重重叠叠,里面闪烁着复杂而又捉摸不定的光。 耳边有些痒痒的,像是一片树叶从耳廓上轻轻划过去,上官妄尘身子激灵灵一颤,愕然转头,才发现男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她的耳朵上,将她鬓边垂下来的碎发拢到了她 的耳后。 “朕听狱蓝说,你让他查了帝都的香料坊,又让杨子仪清查了杨府和顺清侯府的香料,所以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而且,你忙了一个下午,肯定累坏了。” 上官妄尘还问开口问什么,男人的声音已经在她的耳边低低地响了起来,注视着她的眸光深邃而悠远。 “真的?”上官妄尘前一刻还失神落寞的眸子陡然晶亮起来,带着欣喜的光彩,对他的关切,她总是患得患失,耳根子不由得又飞红起来。 “朕还能骗你不成?”上官云峥眉心轻动,一扫冷漠疏离,温和平静地看着她,带着淡薄的笑音。 上官妄尘竟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樱唇动了好一会儿,才羞笑着道:“皇兄,你……你对我真好。” 上官云峥垂眸看着眼前容颜半掩的女子,眼前蓦然有小小的影子闪过,唇角竟不易察觉的闪过了一抹苍凉。 低着头,小脑袋微微地缩着,上官妄尘似是想要快些散去耳根处的红热,再次欢快地吃着饭,心里却在打着盘算。 吃完了饭,她擦过嘴,才有些扭扭捏捏地抬眼看着上官云峥,“皇兄,我还真的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什么?” 丰神俊朗的男人看着 桌上杯盘狼藉,简短地回了两个字。 “咳。”上官妄尘似乎是有些为难一样,咬了一下唇角,却迟迟没有说,直到男人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狐疑地转头看向她,她才终于鼓起了勇气,站了起来,对着男人微微倾身,唇瓣附到男人的耳边,轻轻吐息。 馨香浅淡的温热轻撩着耳廓,男人黑濯般的眸子蓦地一缩。 “行不行?”上官妄尘撤回来,一脸期待的看着男人。 “不行。”上官云峥拒绝地特别干脆,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皇兄,你刚才不还是说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怎么才一会儿,你就改口了,不是说君无戏言的吗?”虽然心里面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上官妄尘还是有些不死心的拿男人刚才说的话去回敬他。 上官云峥又岂是这么容易受制于人的?他唇角一勾,淡淡道:“对啊,朕是说了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但是朕说的只是‘来看看’,朕有说过一定要帮你吗?” “你……”就知道想要拿下这个男人没有这么简单,上官妄尘脸色一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可不过一瞬,她又收起气呼呼地表情,讨巧的笑看着男人,“皇兄, 你最好了,你就帮帮我嘛,反正也就是做做戏,又不是真的。” “呵,”白衣长发的男人一声轻嗤,神色高傲而冷漠,“你就这么大方,到时候朕若是假戏真做,你还是这种表情吗?” “嘿嘿,”上官妄尘仍旧笑,狗腿地扯了扯帝王的衣袖,“皇兄后宫中那么多女子,都没有一个假戏真做的,皇兄的抗绣惑能力才没有那么弱呢,我相信皇兄,皇兄可是这个世界上定力最强的人,皇兄就是那个坐怀不乱的柳……柳什么来着。” 上官妄尘巴巴地说着,一时间又想不起来那个君子叫什么名字,只能嘻嘻地笑着,对着帝王眨了眨眼睛,糊弄一下,自己都感觉自己都有厚颜无耻了。 帝王睨着她撒娇耍赖地样子,忽地薄唇一勾,修长的手指捻住上官妄尘的下巴,往自己面前一拉,眸色深深地笑:“朕可不是柳下惠,若是有女子坐到朕怀里,朕肯定会乱的。” “皇兄才不会呢,”上官妄尘任由他捏着下巴,也不挣扎,“珍妃、鸾妃,还有温翘,她们都是那般的绝色,皇兄后宫里面比她们漂亮的美人肯定也不少,投怀送抱的那么多,也没见皇兄乱啊。” “哈,”男人低低地笑,重瞳蕴上一抹 深邃的光,“说的那么肯定,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一样,你要不要试试,看看朕会不会乱?” 啊?试试? 上官妄尘一怔,脸颊迅速红热起来,她忽然发现自己是挖了个坑自己跳进去了。 “我……我不用了。”男人落在她下巴上微砺的手指似乎也变得滚烫起来,上官妄尘掠了一眼男人宽阔的胸膛,慌错的抬手掰开男人的手指,想要往后退开。 可男人的这一只手还未送,另外一只手臂轻挥,随随一揽,就扣住了她的腰,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 一屁股坐在男人的腿上,纤细的腰身被男人扣着,上官妄尘全身的血液蹭的一下子就全都冲到了头上,双颊沸腾。 “你还未坐,朕就已经乱了,你还想要朕坐怀不乱?”帝王一双深眸视线落在上官妄尘身上,闪烁着流萤般星星点点的光,美丽,不可方物。 上官妄尘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在帝王的大手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之前,她拼尽全力,猛地推开男人的手,惊叫着跳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相信皇兄会乱,我不让皇兄帮忙了。” 看着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的女人,帝王仍旧坐着不动,似乎并没有想再把她拉回来的意思,只是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第147章 失去反抗能力 温翘还以为上官妄尘会马上有什么行动,可是自打从顺清侯府回来之后,一连七八天,上官妄尘竟然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再也不提查案的事情。 除了偶尔会去街上逛逛,其他时间上官妄尘基本上就呆在府上,喝喝茶练练功夫,心情好了,还会跑到书房看上一会儿书,既不自己出去调查,也不再吩咐释昀和狱蓝他们去做什么。 温翘瞧着她这个样子,都有些急了,几次出去探听,倒是听到尚阁老在积极查案的事情。 这几日的功夫,钦天监也已经敲定了上官妄尘和尚玫的完婚日期,帝王已经将诏书下到了三王府,一时间,京都中更是穿的沸沸扬扬,上官妄尘和尚云河这对翁婿几乎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闲谈时最大的话题。 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杨府这次在尚玫的事情上吃了那么大的亏,竟然没有去找尚府的麻烦,也没有找上官妄尘的事情,就连为杨府撑腰的太后都没有召见上官妄尘,甚至还没有任何意见的同意了上官妄尘和尚玫的婚事。 这种出乎意料的同意,虽然顺利,但却总是让人心里感到不安,就好像暴风雨将来的前夕,那种沉沉的安宁,压抑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厢房内的重重帘幕垂下,桌上的八宝琉璃灯在帘幕的围合中兀自摇曳着,上官妄尘开着窗,倚在窗口,望着窗外浓浓夜色。 有风从漆黑的夜色中划过,从窗口飘入,吹得厢房内的帘幕招摇翻滚,就好像天空暗淡月色中翻搅的云团。 “唉。” 拨弄了一下脑后垂下来的一缕长发,上官妄尘忽然趁着月色叹了一口气,垂眸瞥了一眼一直被她揣在怀里的东西,从那天晚上他拒绝她开始,她每天都会进宫一趟,有时候两趟,就是希望能够用自己的诚心打动那个男人,能够让他出手帮忙。 可是,无一例外的,那个男人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她,然后任由她说的天花乱坠,那个冷漠寡言的男人就开始像没看到她一样,一言不发,完全忽视掉她的存在。 所以,今天已经是她第十二次被那个男人拒绝了。 本来,那个男人拒绝她,她也可以找别人帮忙的,比如说找狱蓝,狱蓝是隐卫的首领,武功肯定不俗,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男人提前跟狱蓝交代过什么,她跟狱蓝一提起帮忙的事,狱蓝就一脸难色吞吞吐吐,气的她只想骂人。 果然,那个男人还是靠不住哇!连带着他的人都靠不住 。 上官妄尘闷闷地吐了一口气,如果她找释昀帮忙,释昀肯定愿意,可是释昀的武功水平跟她差不多,找释昀帮忙还不如她自己直接上呢。 真是的,要气死了。 托着腮,看着窗外,上官妄尘一脸的郁闷,明天可就到时候了,如果这次不能把雨香坊拿下,她拿什么去把杨文昌这只老狐狸的尾巴揪出来呢? 厢房的门口,上官妄尘拿着手中的小盒子,几经犹豫,手都放到门环上了,却又悄无声息的落下。 她这样,似乎有些不大好。 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她终究还是轻咬了一下唇角,将手收回来,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的厢房的门却是“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王爷?” 女子娇媚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从背后缠绕而来。 上官妄尘脚步滞了滞,回头,就看到女子一身寝衣,一手拿着一卷正在看的书,一手扶着门框眸色意外的看着她,应该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她会站在自己的厢房门口。 “那个……你还没睡?”上官妄尘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包了一样,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脑子也没过,张口就来了一句,问完就觉自己说的简直就是废话, 温翘若是睡了,厢房里又怎么会一直燃着灯? 像是也不介意上官妄尘说的废话,温翘笑了摇了一下头,扬了扬手中的书卷,“还没,喜欢看会儿书再睡。” 说完,她就不再说什么,倚着门框,一双柔媚明亮的眼睛落在上官妄尘的身上,等着上官妄尘继续。 “找你有点事情。”踟蹰了一下,上官妄尘终于还是狠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 “王爷请进。” 像是一只在等待着上官妄尘把这句话说出来一样,上官妄尘的话音还没落,温翘就撤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对上官妄尘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你这儿有没有那种让人浑身酸软,失去反抗能力的香?” 刚一关上门,上官妄尘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温翘微微一怔,眸中流露出深深浅浅地不明之色。 翌日。 七里桥是上元帝都最为繁华的一个地带,这里位于上元帝都城东,远离权利政治中心的皇城,更不像是城北一样居住着许多的高官权贵,但是谁也无法否认这里的热闹繁荣,因为这里是商贾们的云集之地。 凡是帝都出了名的大店铺,几乎全部汇集在这里,车水马龙,熙来攘往,既吸引了无数的外乡人,也是帝都本地人日常 出门必去的地方。 今日,七里桥比着往常更加的热闹喧腾,从街头到巷尾,几乎每一家店铺的门前都挂着一只大大的彩球,这些数不清的彩球又被绵延不断地红绸连接起来,像是把七里桥所有的店铺都连成了一串,更为这繁华的街巷增添喜庆欢腾气儿。 与往日不同的是,街上的人流都沿着红绸蜿蜒的方向移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与同伴七嘴八舌的说道着什么,倒像是比过年还要开心。 在人流和红绸汇集的尽端,是七里桥最为着名的鸳鸯楼,鸳鸯楼共有七层高,是帝都最高的一个酒楼,平日里能够到这里吃饭,基本上不是有钱人就是有权人。 然而今日众人汇集于此,却并不是为了吃饭。 早在几日之前,鸳鸯楼就被帝都最大的香料坊雨香坊的坊主给包了下来,楼中所有的桌椅板凳全部被清扫一空,七层高的木楼,从楼底到楼顶全部都被挂满了红绸、彩幔、彩架、花球和红灯笼,远远地看上去,整个鸳鸯楼就好像是一座壮观瑰丽的“红楼”。 就在这座“红楼”的正中央,一条宽大的红绸从六楼垂下,尾端落在三楼的檐角上,上面用流畅的行书写了两个气派的大字:招亲! 第148章 真是挺抢手 十天前,雨香坊里忽然放出消息,雨香坊的老板要在七里桥的鸳鸯楼为独生女儿江映月举行比武招亲。 消息一出,大半个上元帝都都轰动了。 谁不知道,雨香坊是上元帝都最具有潜力的香料坊,虽然它的牌面不是最大的,但是雨香坊的实力和资源在帝都商圈中,却是不容忽视的。 虽不是皇家御用的香料坊,但雨香坊生产出的香料的确不错,京中权贵人家,十家有一半都是用的雨香坊的香料。 如此一来,雨香坊不但有钱可赚,和朝中有些有权势的官员也是搭得上关系。 而且,雨香坊的总掌柜只有一个女儿,却没有儿子,因此早就做下了招婿入赘的打算,一旦成了雨香坊的姑爷,把雨香坊的一切收入囊中,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一直以来,上元帝都中打着雨香坊总掌柜女儿江映月主意的人可不少,自从江映月及笄之后,到江家去求亲的人更是几乎把江家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在这些求亲的人之中,不乏贵族子弟,俊俏少年,可偏偏没有一个让江映月看得上眼的。 时间长了,众人都只道江映月的眼光太高,渐渐地也就失去了去江家求婚的热情,可是前几日忽然听 到雨香坊放出消息,而江家也开始大肆地收拾布置鸳鸯楼,众人才相信,江家的映月小姐是真的要比武招亲了。 一时间,不少沉寂的心再度沸腾起来。 还不到说定的时辰,鸳鸯楼前就已经聚满了帝都的男女老少,有一大半的人是前来围观,也有一小部分的人站在人群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众人站在楼下,仰望着七层楼高,被装饰的红妆艳裹的鸳鸯楼,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期待的表情,和身边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江家这次看来真的是要比武招亲啊!” “可不是,你看人家把鸳鸯楼都布置好了,说不定打赢了就会马上在楼里办事呢。” “听说江家的映月小姐可漂亮了,江家又是财大势大,也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够娶到江家小姐。” “哎,要是我能娶了江家小姐,让我少活十年也成啊!” “就你,别做白日梦啦,哈哈哈。” 人群吵吵嚷嚷,几乎将鸳鸯楼门口嘹亮的乐器声都淹没。 三王府的马车在距离鸳鸯楼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就已经走不动了,因着这场盛大的比武招亲,鸳鸯楼门前的这条街上,几乎是被挤得水泄不通,人想要顺利地走到鸳鸯楼门 口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是马车? 无可奈何,释昀为上官妄尘打开了车帘,上官妄尘带着温翘从车上下来。 今天的上官妄尘一身玄色鹤纹滚金边长袍,长长的墨发挽了一个公子髻,用金冠高高束起,除了脸上的白玉面具,戴上一张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既遮了脸上的疤痕,又改变了容颜。 这张新换上的面容虽然不及她本来的右脸充满仙气,飘飘动人,但也算的上是清秀俊俏,一表人才,配上她身上独有的恬淡气质,在人群中也算的上是格外夺目。 而跟在她身后的温翘,因为怕太过引人注目,也脱下来了红妆,改易了容貌,换上一身男装,安安静静地服侍在她的左右。 吩咐释昀去安置马车,上官妄尘也不多等,顺着拥挤的人流,带着温翘,直接朝鸳鸯楼的门口走。 在她们两人终于抵达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都在门口排队了。 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江家定下的规矩,凡是今日打算参加比武招亲的男子,都需要排队进入。 没有任何犹豫的,上官妄尘直接带着温翘走到长长的队伍末端。 举眸望了一眼前面长长的队伍,上官妄尘都有点无语了,这队伍中不单 是老的少的应有尽有,竟然还有出家的道士和尚,也不是这些出家人六根不净,还是江家的大小姐实在是太具有吸引力。 排队排了老半天,上官妄尘才终于走到了鸳鸯楼的门口。 门口横放着一张红木长桌,桌前趴着一个负责登记的中年男人。 “姓名,年龄。” 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语气中有稍许的不耐。 “释昀,二十二。”心中早就做了打算,反正释昀也不在,上官妄尘直接张口就来。 中年男人登记完之后,直接将一条雨香坊特制的绸带交给上官妄尘,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上官妄尘学着前面那些人的样子,将绸带系到了衣襟上,便拾步走进鸳鸯楼的大门。 一进入大堂,上官妄尘就有些惊住了。 大堂中虽然人数众多,但却是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大堂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布满了喜庆的绯红色布满,尤其是大堂中央的一个舞台,更是被数不清的红色绸花和绸带簇拥着,那里原本应该是酒楼中歌姬们表演唱曲儿的地方。 围绕着中央的舞台,整整齐齐地排布着一张张椅子,错落有致。 上官妄尘和温翘进来的时候,很多椅子都已经坐上了人,大家都 在安静地等待着雨香坊的负责人来宣布今天比武招亲的规矩。 随便寻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上官妄尘便不时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今日的对手们。 排除掉之前队伍里那些年龄不过关的,以及已经成婚的,或者是成婚又和离的,上官妄尘大约的估计了一下,整个大堂中大约都一百四十多个人。 这位江小姐,还真是挺抢手啊! 上官妄尘暗暗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么抢手的一个可人儿,亏得她之前让某个男人过来,那个男人竟然还不来。 “王爷,奴家看,这些人之中不乏武术高手,我们今天赢吗?” 温翘在上官妄尘旁边,四下里打量了一圈,不由得有些担忧,低低地对上官妄尘说道。 “嘘,”上官妄尘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提醒她:“注意称呼。” 温翘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瞥了一眼自己一身的男装,连忙改口,“公子,我们今天想赢好像很难。” “难也的赢,”上官妄尘心中同样是没有谱,但嘴上仍旧是给温翘鼓气,“你放心,我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你可是个顶尖的调香师啊,管他什么武林高手,一会儿只要你一动手,我就不怕他们不屈膝服软。” 第149章 更大一点 “若是单单对付一个人,我倒是没问题,可是这有一百四十多号人呢。”温翘仍旧是有些丧气的。 “那你就想想,万一我们不能赢,我们就娶不了江映月,娶不了江映月,就拿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拿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我就不能够掌握珍妃使用帝合香的证据,掌握不了证据,我就要输了赌局,输了赌局,我就要跑到午门城楼上大喊三十声,到时候脸都丢尽了,你忍心吗?” 上官妄尘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低地对温翘说着。 “好吧,我不要公子丢脸,公子,我们一定会赢的。”温翘有些没底儿地说道,心里却还在担忧着一会儿怎么能够一下子对付这么多人。 听到她这样说,虽然仍旧是没有底气,但上官妄尘多少还算是满意了一些,欣慰地拍了拍温翘的肩膀。 就在这时,前方有高亢的锣鼓声骤然响起,惊的大堂的这一汪平静的水面蓦然划起了一道涟漪。 知道比武招亲马上就要开始了,众人的视线一掠而起,全部朝着大堂中央的舞台看了过去。 温翘也朝着前面看过去,不过在眼眸轻掠的瞬间,她美丽的瞳子忽地一缩,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大堂中鸦雀无声,锣鼓响了三下就平定下来。 一个身量清瘦的男 子缓缓走上大堂中央的台子,在台子的中央站定,面目平和的看着台下众人,目光中满是商人所特有的轻笑慈和,却让人看不出这慈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上官妄尘刚开始见大堂中小二服色的人都对此人毕恭毕敬,还以为这人就是江映月的父亲,可如今看到此人的正脸,又觉得不像。 江映月怎么说都已经十八九岁了,她的父亲怎么着也得有个三四十岁的样子吧,可是此人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 年轻男子一开口,便更加的肯定了上官妄尘的想法。 “各位公子,感谢格外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们雨香坊举行的比武招亲大会,在下是雨香坊的副掌柜柳泉,我们的总掌柜因为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所以就让在下暂代他之职,帮忙主持映月小姐的招亲大会,在此先向各位公子说声抱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副掌柜柳泉说着,对着众人谦卑的施了一礼。 上官妄尘神色不动的抬头看着台上的柳泉,虽然嘴上不做什么评论,但是心里面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之前就派人打听过,听说这位雨香坊的江掌柜一直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就算是跟他谈生意,见过他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她想要从雨香坊取得东西,就算是要经过江映月, 但是也必定会和这位神秘的江掌柜打交道。 本来还以为今日能够见到江掌柜呢,没想到自己独女比武招亲这等大事,江掌柜竟然也不到场,而仅仅只是让一个副掌柜进行代理。 “虽然我们江小姐说的是比武招亲,但是今天凡是来到鸳鸯楼的贵宾,不管是武功高还是武功低,只要能够凭着自己的本事打败所有对手,成功登上七层阁楼就能够迎娶我们的江小姐。” 柳泉面带笑意的说着,后面的一句话落地,安静的人群就瞬间沸腾起来。 “快点说规则吧,我已经等不及要把江小姐娶回家了。” “江小姐是我的,快说快说,可不能让我夫人等的太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听起来都是信心满满,壮志凌霄,大有定会把江映月拿下来的决心。 上官妄尘弯了弯唇,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男人同时来求亲的景象,而且如此的迫不及待,也不知道是真的喜欢江家小姐,还是看上了其他的。 当然,她不否认,她是看上了其他的东西。 台上的柳泉微微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脸上仍旧挂着可亲的笑容:“在下也知道让众位贵宾久等了,不要着急,在下这就宣布今日的规则。” 柳泉一言出,全场又瞬间安静,众人都屏息以待,生怕错过什么。 “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柳泉扬手指了指大堂四周,“整个大堂除了正门可以出去,另外还设了三个入口通往二楼,在座的一百四十七位贵宾将被分为三组,同时从这三个入口进二楼。” “这些天,通过我们雨香坊的改造布置,鸳鸯楼的二、三、四、五,这四个楼层现在都被分成了独立的三个部分,从一楼进入的入口不同,你们所面对的挑战和困境也完全不同。” “不过要提醒大家的是,你们要想抵达六楼,不但要顺利的通过前面四道关卡,还要注意自己的速度,因为从二楼开始,通往上层的入口大门处都会有人守着,此人会控制前行的人数,更准确的说,每一组到达三楼的最多有三十人,到达四楼的最多二十人,到达五楼的十人,等到了六楼,每组便只剩下一人,三组的三个人,在六楼进行决斗,而三人中的胜出者再与六楼的守关者决斗,最后打败了守关者才能入七楼见到小姐,成为江家的乘龙快婿。” “如果最后没有人能够胜出,或者胜出的那人没有顺利的打败六楼守关者,那么比武招亲就算是失败的,小姐便会一直在这鸳鸯楼等下去,直到能够完全她的要求的那人出现。”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吗?” 柳泉话音落,台下一片低 低议论,众人都跃跃欲试,脸上挂着迫不及待地表情。 “好,如果大家没有什么问题,就请大家拿着进来时领到的彩绸,翻看一下彩绸背面绣着的序号,依次到三个入口处排队上楼。” 没想到刚刚领到的彩绸竟然还有这种作用呢,上官妄尘伸手执起衣襟上系着的彩绸,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绣着一个工工整整的“三”字,也就是说是三号入口。 抬头瞥了一眼,上官妄尘看向通往二楼的入口,果见三个大门上依次贴着编号,而且已经有人开始在门前排队等着进入了。 “你的是多少?” 上官妄尘站起身,凑头朝温翘那边看了一眼,不过之后却是满满的失落,只见温翘的彩绸后面绣着一个小小的“二”。 哎,本来还想着路上能有个照应呢,她们两个在一起,战斗力最少也增强一点不是?上官妄尘叹了一口气。 “公子,这样也好,我们两个不在一个队,万一我们两个都能到达六楼,胜算岂不是更大一点?若是在一个队伍里,到达六楼的岂不是只能有一个人?” 温翘这样说,似乎是也有几分道理,上官妄尘点点头,但愿她们都能够抵达六楼吧。 眼看着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上官妄尘也不再跟温翘磨蹭,两人便各自前去入口排队,等着登上二楼。 第150章 生死由命 黒,漫无边际的黒,浓重的犹如泼墨一般。 这是上官妄尘进入二楼之后脑子里唯一的反应,这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而是把五指放到脸上都完全看不到。 “嘭!” 身后入口处的门被重重的关上,表示他们这一组四十九个人已经全部进入了二楼,也表示着他们之间的竞争已经开始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黒?这样我们怎么找出口啊!” “我身上有火折,点亮就行了。” 上官妄尘听到耳边七嘴八舌的声音,她的身上也带着火折,但是她没有动,因为她绝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雨香坊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改造鸳鸯楼,在他们登楼之前也没有搜走他们身上所携带的东西,难道会让他们只需拿火折照亮屋子就能够找到出口?事情哪里会这么容易。 在她思索间,身边已经有七八处亮起了火星。 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拿着火折的人的脸,也照出了微弱的光亮,使得一部分人看到屋子里面的东西。 “啊!” 尖叫惊喊声此起彼伏,上官妄尘神思一敛,瞳孔剧烈收缩,就在火光亮起的刹那,她也同众人一样,看到了屋子里的场景。 灰黑色的老鼠密密麻麻一个 挨一个的趴在屋子里的地板上,与他们对峙在正前方,瞪着一双双乌溜溜的小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一群人,好像随时准备展开一场捕杀,直让人头皮发麻,心中作呕。 上官妄尘愕然,怔怔地看着眼前蓄势待发的鼠群,袖中的握着流霜剑的手慢慢收紧了几分,不过,不等她细看,耳边又是一阵狂乱的尖叫,并且伴随着哗啦啦地水声。 从头顶浇下来的水准确无误的落在那些手持火折的人身上,将屋内的七八个火折全部浇灭,顺带着那些没有火折的人,都被牵连着遭了殃,一下子淋成了落汤鸡。 有水花飞溅到上官妄尘的身上、脸上,出于本能,上官妄尘脚下步子一旋,朝着没有水的一侧闪避,然而一只脚还没落地,忽然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吱”地一声响。 脑袋里忽然就蹦出刚才看到的令人恶心的鼠群,上官妄尘措手不及,惊叫了一声,脚下的力道猛地一收,身子就趔趄着朝一边倒了过去。 “小心。” 还以为自己就要摔倒在地,手肘却忽然被身边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帮她稳住了身形,耳边一道清朗如风的声音。 “多谢。”上官妄尘站稳了身 子,对着旁边的那人说道。 不过那人想必也只是因为在她旁边站着,感觉到她摔倒就本能的伸手扶住了她,所以在上官妄尘道谢之后,也没再说什么。 庞大的鼠群瞬间被房中发出的混乱的叫声和水声惊动,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被惊扰的愤怒,方才还静止不动的鼠群开始在房中四散奔逃,慌乱着冲到人群的脚下,发出令人心惊地“吱吱”叫声。 因为目不视物,完全看到不到老鼠们是不是就在脚下,人群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屋中的人奔逃着、躲避着、攻击着黑暗中的敌对者。 上官妄尘拔剑在手,凭着脚下的响动,挥剑斩杀着脚下无情的撕咬的贪婪嗜血着。 也就是在这时,上官妄尘才发现,这些老鼠不但数量庞大,而且还个个都是被人精心饲养的食肉动物,咬起人来丝毫不留情。 这个雨香坊可真不简单啊!不但能制作出帝合香那样的罕有香料,竟然还养着这么多的食肉鼠,后面的那几层楼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布置,肯定也不会比这一层容易吧。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和口齿撕咬声交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上官妄尘牢牢地困住,虽然有极寒利刃流霜剑护持在左右, 逼迫的那些食肉鼠不大敢靠近她,但是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那残酷的撕咬声伴着血腥刺激着她的感官,还是让她觉得好像自己的脑子被老鼠啃了一样。 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握着流霜剑的手心也是湿哒哒一片。 而在鸳鸯楼外的大街上,无法进入楼中的众人将鸳鸯楼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纷纷仰着头,伸长了脖子,想要从楼中那层层落下的红色帷幕和哭爹喊娘的尖叫声中,窥探出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对于楼中传出的那震慑心扉的惊叫,众人更多的是好奇或者是幸灾乐祸,谁让这些小崽子们一个个色迷心窍,或者是财迷心窍,想要迎娶江家的大小姐,而且之前江家贴出的比武招亲告示也说了,凡是参加比武招亲的人,都是生死由命,江家概不负责。 现在就算里面的人被打死,那也是无话可说的。 就在众人的期待和好奇中,二楼绯红的帷幕忽然一阵翻动,红云一般伸展舒卷。 “救命啊!” 紧接着,一声惨嚎,一道黑影就从那飞卷的红云中跌了出来。 围观的人海中有小厮听出那声音是自家主子发出去,赶紧朝着黑影底下移动,试图想接住上面 掉落下来的人。 “公子,小心,小心。” 人群中发出惊叫,在楼下挤来挤去,摩肩接踵,这一时间出了变故,想要躲都躲不开,那几个小厮还没挤过去,那楼上掉下来的人已经落在了人堆上。 幸好楼层不高,那人虽然是从楼上砸了下来,但是冲击力并不大,砸到了一片,但却并没有人员伤亡。 这边惊动的人群还没平复,在旁边楼上围观的看客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那边又有一个。” 果然,他的话音还没落,鸳鸯楼二楼绯红色帷幕一动,再次有一个人跌了出来。 地上的人群再次出现了动乱。 之后,就像是下饺子一样,不时地有人惨叫着,从楼上摔下来。 那些家中有主子进楼中参加招亲的小厮们,害怕自家主子从楼上出来,没被打死,反而是被摔死了,纷纷聚拢到鸳鸯楼的周围,十多人一组,纷纷扯起了绸布,铺上了棉花,做出各种各样的应对措施。 一时间,七里桥鸳鸯楼这边越发的热闹起来。 而在鸳鸯楼中,上官妄尘都不知道自己的剑下到底斩杀了多少的老鼠,虽然她身上没有受伤,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这群战斗力惊人的东西被扯破了。 第151章 不符合常理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人血味儿和鼠血味儿夹杂在一起,充斥着鼻腔,令上官妄尘作呕,她几次忍不住要想吐,却又怕一旦停下手,鼠群就会伺机攻击她,提着一口气,她强自压抑着胃中的翻涌,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这鼠群才能全部被消灭。 心中正发愁的想着,耳中忽然听到一些细细地微弱的“嘶嘶”声,黑不见光的屋子一角,忽然亮起了两个红色的小点,幽幽地光,死神一样打量着黑暗中挣扎的人群。 上官妄尘一眼瞥见那红色幽光,心头蓦地一阵发凉,手下的动作却仍旧不敢停。 不过瞬息,在那两个红色小点的周围,迅速的亮起无数红色小点,这些红色小点,全部都是两两成双,散发着森森寒气。 而耳边刚才还微弱的“嘶嘶”声音,也慢慢地扩大,迅速让空气中浓重沸腾的血腥冷却下来,转化成蚀骨的寒,吞吐在人的肌肤上。 “是蛇!” 有人大喊了一声,被食肉鼠噬咬的恐惧还未褪去,又马上蒙上一层冰冰凉凉的战栗,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上官妄尘因为紧张,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唇角,袍袖下握着流霜剑的手一寸寸发冷,竟然没有注意到,脚下肆虐的鼠 群,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下去。 室内的空气中,只残余着激战过后的沉重喘嬉和浓烈的撕不开的蛇群嘶叫声。 就在众人都屏息凝神,随时准备着另一场即将到来的激战时,与蛇群方向相对的方位忽然“轰”地一声轻响,一道微弱的亮光划破了黑暗,将其附近的的东西照亮。 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的眼睛忽然射入亮光,有些无法适应,上官妄尘眉心一蹙,抬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过片刻,便听到一阵欢呼。 “是入口,是通往三楼的入口!” 入口? 上官妄尘一震,将遮住眼睛的衣袖放下,朝着那片光亮的地方望去,视线所到之处,只见一个身着雨香坊下人服色的小厮站在门口的围着,淡淡笑着望着众人的方向,而那一点豆大的火光,正是他手中所持的火折所发出的。 就在那小厮的旁边,赫然有一道洞开的大门,门内木阶蜿蜒上行,显然正是通往三楼的所在。 这就让人进去吗? 上官妄尘借着那一点幽暗的火折的光,睁眼扫视着四周,却仍旧是黑洞洞的一片。 在进入鸳鸯楼之前,从外面看上去,鸳鸯楼外围红帐飘飘,像是所有的窗子都被打开,可是到了内部,竟然 能够营造出这种不见光亮的黑暗,像是用了遮光性极强的黑色布料层层遮挡,才能够达到这种效果,因为她很明显能够看到一边的黑色“墙壁”在一片一片的隐隐晃动。 而且,方才在一片混乱之中,她听到有不少的人坠落的声音,应该是因为在黑暗中看不清方向,导致了不少人在奔逃的过程中冲出了重重帷幕,慌乱中失足跌了下去。 可是在上楼之前,雨香坊的副掌柜说能够登上三楼的只有三十人,方才他们这四十九人虽然有人落下出局,但是应该也不到十九人吧。 就在上官妄尘的沉思中,已经有人率先向着那道通往三楼的门走了过去,而剩下的人唯恐落后,也有几人抢先跟上。 幽光中,只见领头的人身形在“门内”一闪,门内的楼梯似乎晃动了一下,那一人一脚踏出去,人影消失在暗淡的光线中,不出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听到“啊”地一声惨叫。 紧接着,鸳鸯楼外似乎就又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小心,小心”地喊声,潮水一般的将那人的惨叫声给淹没。 跟在领头人身后的两人虽然已经在黑暗中看不到前面之人的身影,但却能清晰地听到前面的响动。 被前面之人发 出的惊叫吓了一跳,后面的人身形一晃,想止住步子,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先后也从楼上坠落了下去。 这样一来,连着掉下去了三个人,后面的人就算再急着想要上楼,也都硬生生的止住步子,不敢再往前走。 上官妄尘凝眸望着这一切,蓦地看了一眼“门”旁边手持着烛火的人,瞳孔一敛,无声地垂手摸了一下自己身上所携带的东西。 摸了一圈,除了袖中带着的那一瓶迷魂香,竟找不出什么特别有重量的东西。 轻轻皱了皱眉头,她有些无奈地探手摸了一下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了一锭银子。 哎,这可是她今天出府的时候刚刚从账房里预支出来的钱,一锭十两呢。 咬了一下牙,上官妄尘手腕一翻,蓦地使力,袖风舞动间,手中的银锭迅捷地朝着手持火折的看门小厮身上打了过去。 上官妄尘出手的动作并不是特别的快,正常情况下,被打的人就算是躲不过这一击,也必定会有明显的躲避动作。 可是,完全没有,站在门口的小厮仍旧是一动不动,只是拿着火折,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 上官妄尘的那一锭银子打了出去,正中小厮的胸口,可是却不见小厮惊 痛,反而是银锭落到小厮的胸口,像是跌进了一个深不见底地黑色旋涡,带的小厮身上的衣服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不过眨眼功夫,隔着一重一重数不清的帷幕,鸳鸯楼外地人群中传来一阵闷闷地惊呼,不似先前的惊惧,这一次是带着些喜悦地色彩:“是银子,楼上掉银子了。” 果然是飞到楼外去了! “嗯?” 距离上官妄尘不远处,另外一个同样封剑护身没有移动的年轻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上官妄尘的动作,发出了一声轻疑。 上官妄尘循声朝着那边瞥了一眼,但却是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眸光轻动,上官妄尘持着剑,眸光凌厉地再度扫量了一下四周,虽然那门口小厮手中的火折未灭,但是整个房间中,除了那个所谓的“门”的地方有些许光亮照出了“门”内的楼梯,其他的地方仍旧是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线。 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攥了攥手心里的短剑,上官妄尘扭头看向对边那一对对红色的眼睛,心中陡然有了一个定论。 持剑在手,上官妄尘足尖一点,蓦地纵身朝着那闪闪烁烁地红色眼睛抢攻过去。 而令她意外的是,跟她一起出手的,竟然还有一个人。 第152章 都脱了扔到地上 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两人手起剑落,对着那些红色眼睛一阵斩杀,虽然是已经料中了这些是幻像,但是手下剑刃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这些红色眼睛一一斩落在地,上官妄尘还是有些意外。 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上官妄尘和另外一人就将这些红色眼睛全部绞杀在地上,不过奇怪的是,这些红色的眼睛跌落在地上的时候,大部分仍旧是闪着红光,在地上瘫倒,而且空气中也没有方才在杀鼠群的时候那种浓重的血腥。 直到最后一双红色眼睛被上官妄尘斩下,室内陡然亮了起来,上官妄尘抬袖遮了一下眼睛,又迅速的反应过来,眯着眼睛将衣袖放下,这才看到地上那一双双被她折断的“眼睛”,竟然是一根根指头粗细的燃着的香,两两一束,事先被人高高低低地插在了屋内的墙壁上、地板上。 心思凝定,她瞬间回头看向方才“门”的位置,只见那边红帐重重缭绕,如同云烟般在清风中吹拂飘荡,哪里有门和看门小厮的影子。 而在那些红帐中间,靠近敞开的落地窗旁边的位置,倒是有几个公子哥痴痴傻傻地站立着,再踏出两步,也是免不了要跌出窗外的命运。 对于突 如其来的光亮,众人一时间都适应不了,纷纷捂上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上官妄尘心头充斥着太多的疑惑,眼前的这景象,她先前虽然猜到了可能是用幻术造成的幻象,但终究还是有些很多和她猜的不一样。 但时间紧迫,她也来不及细想那么多,明亮的眸子在一片光亮中一扫,一眼就看到了前往三楼真正的门所在位置。 脚下步子一点,她掠身抢了过去。 门口手中的小厮钦佩的对着飞奔而来的上官妄尘一笑,对着上官妄尘拱了拱手,“恭喜公子。” 仓皇中对着小厮点了一下头,上官妄尘便掠足走了进去,而在她身后,一抹青色影子也快速地跟了上去。 房中剩余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足而奔,抢着冲到楼梯口处。 一脚踏入三楼的大门,上官妄尘仿佛已经撑到了极限一般,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房中景象,脚下一个踉跄,扑栽着往前倒了下去。 紧跟在她身后青衣人一惊,足下发力,快速地掠身,闪到了上官妄尘的面前,抓着她的领子一捞,想把上官妄尘给扶起来,却没有料到,上官妄尘猛地一挥手,打开他的手臂,他的人也跟着一个踉跄,有些不稳地朝后退去 。 而上官妄尘早就完全抑制不住胃中的翻涌,弓着腰身,“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因为太过激动,上官妄尘反而不怎么饿,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一下子吐得,把苦水都给吐出来了。 刚才二楼的那些老鼠实在是太恶心了,不但老鼠恶心,空气中那股子腥腥臭臭地味道更是让她难以忍受,她为了抓紧时间找到出口,真的是强憋到了现在,如今登上三楼,心中绷着的神经一松,再加上三楼的空气要清新许多,她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饶是她推开青衣男人的动作很快,可是她吐出的污物还是有一些洒在了青衣男人的衣袖上。 青衣男人冷冷地站在一旁,皱眉看着自己脏了的衣袖。 上官妄尘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些,直起了身板,歉疚地朝着青衣男人走了过去,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素帕:“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起男人的衣袖,想要用手中的帕子给男人擦干净,可是男人却疏离地一挥手,侧身避开,“不必!” 几乎没有温度的两个字从男人的唇中逸出,上官妄尘一怔,手中的帕子也跟着跌落在了地上。 “是你!” 上 官妄尘哑然出声,这个男人,竟然是刚才在二楼的时候扶过她一次的人! 青衣男子听到上官妄尘开口,似乎也是才意识到刚刚与她有过短暂的交集,不过仍旧是没有出声,只冷冷地打量着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被他这种冰削般冷峭的目光看的浑身难受,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是素不相识的,人家好心好意地出手扶了她两次,而她一张口就吐到了人家的袖子上。 “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快擦一擦吧。” 上官妄尘说着,弯腰捡起了地上掉落的素帕,抬手又要递给他,可男人却只是淡扫了一眼,张口,仍旧是简短地两个字:“不必。” 说完,径直转身走开,边走边解开自己的腰带,竟直接将青色的外袍脱了下来,扔到地上,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来,又将腰封在中衣上一扎,便打量起屋中的环境来。 上官妄尘手里拿着帕子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仍在地上的外袍,有点讪讪地,她还以为他是不怕脏呢,原来是特别的怕脏,竟然连衣服都扔到地上不要了。 她忽然有点怀疑,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这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是不是会直接把中衣和里衣都脱了扔 到地上。 垂眸看了一下手中的素帕,上官妄尘撇嘴,不要就不要,她还省了呢,抬手擦了擦嘴巴,她将素帕叠好了,又收入袖中。 就在此时,后续的人也都陆续跟了上来,上官妄尘回头扫了一眼,果见抵达三楼的人比着先前少了近乎一半,众人的身上脸上也都是残破挂彩,异常狼狈。 “嘭”地一声,当余下的所有人进入,楼梯口的门再度被关上。 众人目光扫视着室内,只见房中四壁皆挂满了一重一重地帷幕,层层遮挡之下,让人看不真切到底哪一侧是窗,哪一侧是墙,更不知道通往下一层的入口是在哪一侧的帷幕后面。 就在楼梯口的木门阖上的一刹那,屋中木质的地板缝隙中忽然冒出一缕一缕地白烟,如同云雾一般,且越来越浓重,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将整间屋子覆盖。 宛如之前二楼的黑暗一般,浓烟散发到了最后,完全遮住了其中之人的视线,让人看不清前路何在,更看不清身边的同伴。 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微微垂首看了一眼,还好,这烟雾虽浓,却也不比方才在二楼时沉沉黑幕,至少方才她是什么都看不到,现在低头还能看到自己的脚和脚下的地板。 第153章 失去方向 “咦,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会像是刚才一样还会有鼠群吧?” 不见人影的浓雾中,上官妄尘不断地听到耳边有惊诧又带着丝丝畏惧的声音,屏气凝神,她闭上眼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排除掉周围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却并没有感知到房间中有其他带有攻击性的鼠群之类的东西。 倒是在摒除室内杂乱之后,上官妄尘隐约地听到四周有一侧隐约地传来外面大街上围观百姓们潮水般的声音。 所以,那一侧应该是连接室外,没有任何阻挡的窗,而通往四楼地入口,应该就在另外三个方向之内。 微微拧了眉心,她慎重地将流霜剑带鞘握在手中,一边低头看着脚下的木质地板,一边做着防备,慢吞吞地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而室内浓雾中的其他人,因为好一阵不见室内再出现其他的什么异状,也都纷纷四散着开始寻找出口。 走了一段距离,上官妄尘终于慢吞吞地试探着拨开一重重红色帷幕,走到一面墙边,她本来想伸手摸一下那面墙壁是否真实,可是小手刚刚伸出,尚未触及,就听到不远处有人一声惨叫,在那一瞬间, 面前的墙壁忽然像水面一样,轻轻晃动了一下,有略显纷乱的人声从破开的水面中传出来,不过眨眼,就在浓雾中消弭。 上官妄尘的手一抖,赶紧缩了回来,往后退了两步。 刚才的动静,分明就是鸳鸯楼外大街上聚集地人群发出。 所以,这又是幻术制造出来的幻象?这边才是真正的敞开的窗子所在的位置?可是在没有人掉下去的情况下,这边的帘幕既不见被风吹动,更不听杂乱的人声,一般的幻术,便能够达到这种境界了吗? 上官妄尘谨慎地往后退避开,在退避的过程中,虽然经历了二楼,抵达三楼的众人已经是格外的小心,知道眼前的墙和门很有可能是幻象,已经不敢再随随便便的踏出去,但是上官妄尘还是接连听到了三四个人跌落到楼下去的声音。 而且,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这几人跌落时惊呼声传来的方位竟然还是完全不相同的。 怎么会是这样? 她方才进来时,浓雾未起,她分明看到四面红幕飘摇,只有一面红幕被风吹着,尾端是朝着室内飞舞的,其他三面的重重红幕基本上都是静止不动的。 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其他三面应该是没 有开窗的,可是她的这些“同伴”又怎么会从不同的方向掉落下去呢? 上官妄尘越想,越觉得心中发寒发怵,这个鸳鸯楼实在是太诡异了,雨香坊的能力也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这个小小的香料坊不但能够制作出禁香,而且竟然还有人会幻术,甚至是布下这一重重令人看不穿猜不透地机关,这不绝不是简单的幻术,或许还掺杂了其他不为人知的秘术。 看来,要想顺利的拿下雨香坊,需要花很大的功夫了。 这个杨文昌,背后竟然会有这种隐秘诡谲的势力,她先前终究还是把杨文昌想的太简单了些。 心中越发的感到不安,上官妄尘微微抿了一下唇瓣,若是她现在偏离这道墙壁,退回到迷雾中间,极大的可能会失去了方向,在四道墙壁之间更加无法确定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幻。 所以,最稳妥的,还是沿着墙壁前行比较好,虽然靠近墙壁时时刻刻都有掉落下去的危险,但这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比较稳妥的让她确定哪一面墙壁是真实的。 打定了主意,她沿着眼前的这面前往前走,因为视力范围极短,所以她跟这面前虚幻的墙壁之间的距离也是非常近,没走 一步,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脚下是万丈深渊,一寸踏错,她就将摔落下去。 亦是因此,她走的极其缓慢,而且最让她揪心的是,她看不到跟她一起进来的那些人,甚至是除了偶尔传来的一声惊呼,她几乎是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就好像一个人踏进了一片荒原,无边无际,被缠绕在浓雾中,怎么都无法挣脱。 不过,有好几次,她听到他们的惊叫,却并没有再听到鸳鸯楼外潮水一般的百姓的惊喊声,只是一声孤寂的惊喊,便再没了动静。 这样的荒芜,让人心底骇然,头皮发麻,神经也越来越紧张,而且,在一片空茫中,她总觉得的仿佛有一双邪肆地眼睛一直在打量着她,而她扭头查看,短促的视线范围,她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一步一谨慎的走了许久,布置为何,竟是一直不见走到这面虚幻墙壁的尽头,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忍不住停下来,用手中的流霜剑试探了一下。 然而,剑鞘就像是划过水面一样,轻晃了一下便了无痕迹,仍旧是虚幻的。 再度缓慢的往前走着,心里就有些急了,忽然听到耳边不远处有人的呼吸声,仿佛在黑夜中长途跋涉的人忽然看 见远处小屋中温暖明亮的灯火,上官妄尘心中的焦躁和不安一瞬间化为欣喜,扭头朝那轻微呼吸传来的方向望去。 等不及她慢慢地朝着来人移动,她忽然听到男人发出一声闷哼。 一时间,她神经一紧,脑中满是空茫,根本来不及思考的,朝着那尽在咫尺的声音源头倾下伸去,在看到男人从地板陷下黑色空洞出下滑时,她出于本能的伸手,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都没有想一下此人是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而男人下坠的重量是不是又会把她给带下去。 “哈?” 她听到在她“咚”地一声摔到地板上,奋力救那个差点掉下去的男人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惊诧中又似带着点点笑音。 不过,她却没有功夫回头去看。 直到握住了男人的手腕,趴在地板上使劲儿地将男人的往上拉时,上官妄尘都没看清自己所救之人的面容,而是只看到手中连同手腕一起握着的,是一截白色的衣袖。 而是地板下陷入二楼,底下仍旧是黑漆漆地一片,根本看不清掉在里面的人长什么样。 被救的男人似乎也很意外,没想到这种竞争激烈地时候,竟然还会有人奋不顾身的来救他。 第154章 怎么受得了 他仰着头,但却因为浓雾的包裹,根本看不清救他之人的脸。 一手腕被上官妄尘拉着,地板下的男人眉心轻蹙,身子悬在半空中一晃,另一只手臂奋力地往上一抬,想要扒住上方空了的地板边缘。 因为身子悬空,脚下没有任何的着力点,全凭上官妄尘用身体的重量在上面拉着他的手腕支撑着,他这么一晃,连带着上官妄尘小身板往前一滑,差点没把他松开。 不过,男人的几根手指幸好攀住了地板边缘,在一瞬间的惊心之后,上官妄尘喘了一口气,这才再度使力,配合男人的力道,继续把男人往上拉。 因为趴着基本使不上什么力气,上官妄尘再把男人往上拉的同时,也慢慢地从地板上爬起来,逐渐呈现出一腿弯曲而立,一膝跪在地上的姿势。 地板下的男人也是紧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奋力地往上爬。 上官妄尘的后背都完全湿透了,才终于低喊了一声,弓着的身子奋力地往后一仰,将地板下的男人给扯了上来,不过在把男人扯上来的同时,她竟然忘了把手松开。 用力的往后一拉,在她仰躺在地板上的时候,刚刚从地板下窜出来的男人身子也是猛地往前一扑, 压在了她的身上,幸好,男人的反应极快,虽然一只手被上官妄尘扯着,可是另一只手迅速地撑在了上官妄尘身侧地地板上,和上官妄尘保持了一小段的距离,才使得上官妄尘免去了被他强壮的身躯压扁的命运。 饶是如此,他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一拳左右。 直到此刻,四目相对,对方的面容近在眼前,上官妄尘才知道自己所救的人,竟然是之前扶过她两次的高冷青衣男子。 对方一双冷眸看着他,显然也有些意外,一时间竟忘了起身。 “该死!” 头顶地迷雾中,陡然响起了一个短促而清冷咒骂声,紧接着,只听“嗖”地一声,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忽然有一支短箭迅疾地朝着青衣男子被上官妄尘握着的手腕射过来。 地上的两人也都是反应极快,瞳眸一敛,上官妄尘闪电般的松开了青衣男子的手,而青衣男子则是身形一闪,快速闪身避开。 “嘶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室内回旋,青衣男子虽然避的快,但是迅猛地短箭还是惊险地穿过他的袖襟,将雪白的衣料硬生生撕裂开,牢牢地钉在木质的地板上。 上官妄尘惊魂未定,心底发凉,万万没有想到这样大的浓雾中竟然还 有人偷袭。 而在她旁边不远处半躺着的躲过一击的青衣男人显然也是一惊,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就在两人警惕地做出防备时,头顶上躲在暗处的那人竟是再也没有发出攻击,而屋中浓重的雾气竟倏忽散去,如同腾起时一样,散去的也非常的快。 不过眨眼的功夫,上官妄尘妄尘就能完全看清楚屋中的景象了。 四壁垂下来的红色帷幕层层叠叠,红的铺天盖地,耀人眼睛,而距离她比较远的那一面红幕,则是飘飘荡荡,被风朝屋内吹拂着,相互缠绕,交叠的帷幕外,隐隐地有大街上的喧哗声。 所以,那边才是临窗的一面? 上官妄尘一阵错愕,可是为什么她从其他三个方向也听到了惊呼和跌落下去的声音呢? 余光过处,她心头一惊,只见木质的地板上,有七八个大大小小不同的黑色洞口,而距离她最近的一个,正是她刚才将青衣男人拉上来的地方。 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那些跌下去的人并不都是从窗口跌下去的,而是有好些都是从下陷的地板里掉下去的。 搭眼扫了一下屋中剩余的人数,不过也就十多人,上官妄尘咬了一下唇角,思绪复杂的从地上站起来,继续 寻找通往四楼的入口,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刚才她浓的几乎不透风的烟雾,怎么会忽然间就散了呢?而且看屋中的景象,幻力所营造的一切好像都一下子消失了。 上官妄尘并不知道,在她寻找通往四楼的楼梯的时候,方才在浓雾中偷袭青衣男子的人都快懊悔死了。 他刚才看到那个青衣男人一下子把上官妄尘扑倒在地,两个人离得那么近,他的肺都快气炸了,一下子没忍住,又是出声又是出手,出手之后才担忧上官妄尘会不会凭着他的声音把他认出来。 一时间又是着急又是气恼,竟然忘了念心诀,导致屋中的虚幻出的烟雾和幻象一下子全消失了吓得他赶紧闪人,要是被上官妄尘发现他这样干,依着那个丫头爽烈的脾气,肯定得好长时间不搭理他。 而且,那个丫头肯定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刚才沿着那面虚无的墙一直往前走,却走不到尽头,完全是因为他用术法在她身边的一个范围内设下了一个小结界,她看上去是沿着“墙”在走,其实就是沿着他画下的圈子在走,当然永远都不会走到尽头。 他这样做,一是为了不让她踩上那些镂空的地板,二是觉得逗逗她还是蛮有意思 的,哈哈。 只可惜,最后那个傻丫头为了救那个青衣男人,忽然转变了方向,才从他设下的结界里跑了出来。 单是救了那个男人也就算了,那个青衣男人竟然还扑到小丫头的身上,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越想越觉得生气,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隐匿在四楼房梁的一角,思索着这一局该怎么让那个青衣男人多吃点苦头。 术法所导致的幻象消失,三楼的众人想要找到四楼的入口自然也就不那么困难了,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十几个人就找到了有小厮守候的入口楼梯。 因为余下的人不足二十个,这一次,众人也就不再争抢了,反而是一个走的比一个慢,像是想要休息一下,又像是想要借着这一段并不算长的楼梯,稍稍舒缓一下内心对于再一场未知的恐惧。 要知道,他们这十几个人之中,顶多有一个人能够顺利抵达六楼楼,而根据先前的经验,他们这些人中,有一大部分很可能会从四楼或者五楼的窗口跌下去,十多米啊,单是想一想就足够刺激了。 虽然刚刚在一片混乱中听到下边有人在接着,但是就算是下边的措施做的好,摔不死人,但折胳膊断腿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第155章 有个照应 心里面沉沉地想着,十多个人竟再也没有了初入二楼时的兴奋与激动,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恐慌和对未知的惧怕。 在还没有抵达四楼的出口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结伴选择退出,直接沿着楼梯又走到入口处,去跟看门的小厮说放弃比赛了。 被这样压抑的气氛逼迫着,剩下的人就更加的紧张了。 上官妄尘一路和那个青衣男人比肩而行,一路无语,一直到快走到四楼出口的时候,青衣男人才忽然顿了一下脚步,扭头对上官妄尘简短道:“方才,多谢。” 他虽然嘴上道着谢,但是眼神和语气仍旧是冷冷淡淡地,像是一块永不会化解的坚冰,闪烁着让人避之不及的寒和冷。 呵,还真是惜字如金呢! 上官妄尘弯了弯唇,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俊的男人,她不由的想起自己那位风姿绝世的皇兄,面前这个男人虽然没有上官云峥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凌厉和霸气,但是却有着比上官云峥更重的清冷孤僻,上官妄尘觉得他的眼神都是寂寥孤独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有些玩弄和苦中作乐的意味,上官妄尘唇角轻勾,眸中带着狡黠,模仿着男人之前跟她说 话的语气,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不必。” 说完,她径直得意的一甩头发,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清冷的男人站在木质的台阶上怔了一下,才神色不明的拾步跟上。 踏上四楼的地板的一刹那,同三楼一样,铺天盖地的红色充斥着人的眼睛,但是这种原本喜庆的颜色,现在不但不能使人兴奋喜悦,还使得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惊,战栗。 鬼知道这个四楼里又会有什么样的玄机。 上官妄尘在楼梯口站住,犹豫了一下,她忽然转头看向随后跟来的青衣男人,扬了一下下巴,带着商量的口吻开口:“喂,我们一起行吗?互相有个照应。” 从之前的接触来看,这个青衣男人的反应和身手都极快,想来本事应该不小,反正通道五楼的有十个名额,她也不怕跟他竞争,在这种危险重重的地方,有个人一起,也能降低闯关的风险。 只是看到男人那一脸冷漠如霜的样子,他还没开口,上官妄尘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只是凉凉地瞟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自顾自地走上四楼,连半个字都没回复她。 哎,果然是个高冷的家伙。 上官妄尘站 在男人的背后,无声地摇了摇头,指望这种石头一样的男人,估计是不行了,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啊,单打独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没有这个男人的帮忙,她不还是过了二楼和三楼,而且她自己还强大到出手助人呢! 哼。 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上官妄尘扬着下巴,着眼打量屋中布置,她却不知道,此刻的房梁隐秘处,一双邪肆妖冶的眸子正弯弯地凝着她。 四楼入口的门被关上,众人一个个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也不敢乱走动,屏息凝神,眼珠子伶俐的乱转,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考验。 上官妄尘也是暗暗地捏了一把汗,刚刚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将手中的流霜剑攥了又攥。 就在众人丝毫不敢松懈的时候,只见有一处绯红色的帷幕忽然一晃,从帷幕后缓缓走出一个雨香坊的小厮来,灰衣白袜,梳洗的干干净净,和前面他们所遇到的守门小厮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咦?这次守门小厮怎么主动出现了?难道是看他们人少了,所以便没什么难为人的考验了? 众人正心惊胆颤的疑惑着,不知道雨香坊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只见那灰衣小厮微微一笑,朗声开口 :“小人首先要恭喜各位公子能够顺利的通过二楼和三楼,能够顺利的登上四楼,诸位公子的招亲之路也差不多算是成功了一半。” “经历了前两场的奋斗,小人看的出来,诸位公子都很是疲惫了,不过诸位不用紧张,四楼的考验要比前两楼简单,也轻松许多。” 听到小厮温温和和,略带着安抚性的话,且不见周围再有什么幻象出现,众人紧绷的神经就稍稍松懈了一些,当即有人壮着胆子,接过那小厮的话:“四楼的考验到底是什么?” “公子不要着急,”那小厮笑了笑,侧过身,对着一旁的重重帷幕拍了拍手,轻声道:“都抬出来吧。”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一侧的红色软幕轻轻拱动,似是有什么人在后面。 众人心中奇怪,心中暗自猜测,不过并未多大功夫,软幕拂动,后面的六个人便走了出来。 这六个人清一色的全穿着雨香坊的小厮服饰,两两一双,一共抬着三口大箱子,将箱子在先前的那小厮面前一字排开,六人便无声地垂手沿着来路退入了帷幕。 也不等众人再度发问,那灰衣白袜的小厮就已经走到了三口 箱子边,按着次序一一打开,就在箱子打开的一瞬间,箱子里面的东西蓦然得到了自由,便迫不及待地轰然爆开,四散飞舞到了空气中。 一瞬间,房中的十多个人全部震住了。 上官妄尘一脸诧异,就连那个清冷孤傲的男人,冰封般的眼睛里竟然都出现了一丝松动。 蝴蝶! 从三口箱子里漫天漫地飞出来的竟然全部都是五彩的蝴蝶,不过瞬息之间,那些蝴蝶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翩跹着飞到了整个屋子的角角落落。 “哇塞!” 诧异之余,上官妄尘双眸发亮,忍不住抬起那只没有拿剑的手捂住嘴巴,欢喜地看着这震撼人心的场景。 凭栏的轩窗外,清风摇曳,撩拨似的纠缠着临窗的重重红帐,屋内光影婆娑,满目华彩,成千上万的彩色蝴蝶在旖旎的红帐中翩跹起舞,看的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紧绷的身心忽然一下子就放松起来。 青衣男子眸中的松动迅速地凝结,在众人的一片惊诧里,只是冷清清地打量在周身四散飞舞的美丽生灵。 上官妄尘仰头看着满天彩蝶,心头一片愉悦,不过她的这种愉悦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灰衣小厮的话给兜头浇灭了。 第156章 蝴蝶有问题 “成为江家的姑爷,日后定然要协助小姐执掌雨香坊,所以就要有非凡的头脑和超人的计数能力。”灰衣小厮轻轻笑着,脸上却隐约带着些阴谋的味道,“这第四层楼考验的就是诸位公子的这种能力。” “诸位公子只要能数清这五种飞舞的彩蝶到底有多少只,就算是通过考验。”灰衣小厮平平静静地听着,楼中众人一片哗然。全然没有想到雨香坊竟然会使出这样古怪地招数。 众人看了看满屋盘旋舞动的蝴蝶,面面相觑,不说这蝴蝶数以万计,数起来相当耗时,单说这些蝴蝶又不是静止不动,而是不停地飞舞移动,看的人眼花缭乱,又怎么能够数得清? “你们雨香坊这不是在坑人吗?说好的是比武招亲,前两楼搞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陷阱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让我们完成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们江小姐要是不想嫁人也就算了,又何必搞出这些稀奇古怪的招数,为难我们。” 果不其然,灰衣小厮的话音刚落,就引得人群中传来不满的声音。 “就是,你们雨香坊哪里是在比武招亲,分明就是在找了借口耍大家玩儿。” “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不想把江小姐嫁出去,却还要以此当幌子, 吸引大家过来,你们雨香坊该不会是故意搞出什么噱头想提高知名度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烈,胸中所压抑在在前两层楼受到的委屈恐惧,都在这一刻表达了出来,愤愤不平地指责着灰衣小厮。 灰衣小厮似乎是也被眼前忽然激愤地阵仗给吓住了,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一脸惭愧和歉疚地对着众人拱手,“各位公子息怒,这……这些机关布局也不并不是小人设下的,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雨香坊要招亲是真的,绝对不敢欺瞒诸位公子,还请诸位公子不要误会。” 灰衣小厮虽然忙着赶紧解释,但是众人却根本没有买账的意思,仍旧是激愤不平。 上官妄尘眉心轻拢,却并没有理会众人,而是四处打量着漫天飞舞的蝶,她不相信雨香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所谓的噱头,因为没有必要。 雨香坊哎京城的口碑一直不错,生意也很好,如果存着逗弄众人的心思,虽然会提高知名度,但却是在把自己的名字搞臭,这对雨香坊没有什么好处。 何况,之前她也打听过,江家的江映月小姐乃是独生女,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因为不愿意妥协让父母订婚,才会出了这么一个比武招 亲的点子。 这些关卡虽然古怪了一些,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破解之法,只能说这个江小姐实在是不一般。 她想要招亲成功,顺利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是要耐心的冲到七楼,和一个守门小厮争论,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不过是白白的浪费时间罢了。 所以,她耳朵里虽然听到众人纠缠吵嚷,眼睛却是注意观察着周围不停飞旋的蝴蝶,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数清这些蝴蝶的数量呢? 脚下步子轻轻移动,她避开众人,在房间里打转,走了一段,却忽然感觉有些异样,她回过头,就看到那个清清冷冷地青衣男子正跟在她的身后。 “喂,你跟着我做什么?”上官妄尘皱了皱眉,不解道。 “不是说要结伴?” 男人的话依旧简短,但却是非常破例的吐出了六个字,清秀的眉微动,似乎有些不明上官妄尘怎么又出尔反尔。 上官妄尘怔了一下,想起之前说要结伴的事情,这个男人不言不语,她还以为他是不答应呢,原来算是默认呀。 弯唇笑了笑,上官妄尘点头,“是是是,结伴合作,但是我现在想问问你,你有没有看出这些蝴蝶有什么玄机?” 上官妄尘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卷着微微的笑,缓缓 朝青衣男人,不对,准确地说现在应该是只穿着一身雪白中衣的男人走了过来,有翩跹旋转的蝴蝶落在她的头上、肩上、衣襟上,越发衬托的她的眸子清澈动人,模样秀气。 男人如霜雪的瞳眸落在她的脸上,看了大概两息,才视线一收淡淡地转头瞥向别处,始终不言不语。 上官妄尘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这到底是有主意还是没主意,开口说句话会死吗?她不知道,这个冷傲如霜雪的男人在此之前绝对不会正眼去打量一个人超过一息。 就在男人转头的一霎那,他肩膀上落着的一只蝶被惊动,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却并没有飞远,而是盘旋了两下,又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上官妄尘浅笑着在他面前顿住步子,看着他额头上那只优雅绚烂的彩蝶,一个大男人的额头上落着一只蝴蝶,这场景多少有些好笑。 不过,只一刹,上官妄尘就笑不出来的,笑意凝结在唇角,她“唰”地一声拔出了手中的流霜剑,不由分说的朝着男人的额头扫了过去。 没有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男人瞳孔剧烈地收缩,往后一躲想要避开,但两人离得那么近,他根本躲不开。 清晰地感觉到上官妄尘手中流霜剑散 发出的寒意吞吐在肌肤上,他的眸中蓦地腾起一抹戾色,那一秒就要朝上官妄尘反击过去。 出乎意料的,上官妄尘的剑虽然擦着他的额头扫过去,他却并不觉得疼痛,剑刃似乎并没有削入他的肌肤。 “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这蝴蝶有问题。” 几乎是在男人想要出手反击的同一时间,上官妄尘惊叫着喊了起来,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四周腾起的杀气,径直跳到他的跟前,抬手抚向他额头上刚刚留下的一枚小红点。 身穿中衣的男人微微一怔,手下纳起的气劲当即收敛了。 温热的指腹触及到男人冰冷的额头,上官妄尘看到男人的眉心微微一收,也不知道是不是痛的。 男人一抬手,极快地将她的手打开,因为看不到额头,他垂目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果然,在那只蝴蝶停留过的地方,雪白的医疗上,一个红色的血点殷红刺目。 上官妄尘的手被打落,心口一惊,赶紧垂眸看自己身上被蝴蝶落过的地方,却不见任何的血迹。 饶是如此,她还是反应迅速地挥剑,将身周飞舞的那些美丽杀手斩落,一边扭头叱问灰衣小厮:“这些到底是什么蝴蝶?不是数它们的数量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会咬人?” 第157章 几百只而已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原本还和小厮理论的众人顿时又变的慌乱起来,甚至还有人目瞪口呆地指着同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在那同伴的脖子上,一只彩蝶翩然而落,从容闲适地伸出纤细蜷曲的尖管,慵懒地刺入脖子上的皮肉中。 其他的人明显也看到了,尖叫着扑打周身起起落落的蝴蝶,不过片刻眼前的美丽景象就变成了让人恐慌惊惧的邪异。 再也没有人有心思和灰衣小厮理论了。 灰衣小厮定定地看着慌乱地众人,若无其事地抱臂往红色帷幕边一站,不紧不慢地大声解释:“各位公子不要慌张,并不是所有的蝴蝶都会咬人,也就有几百只而已。” 几百只?还而已? 上官妄尘一手挥剑杀蝶,想骂人,然而,灰衣小厮的声音继续。 “这些蝴蝶是没有毒性的,它们的吸管中有一些雨香坊特制的迷香,被咬中的人会在陷入昏迷,两个时辰之后就会醒过来,这迷香对身体是无害的,只是淘汰人的手段而已,大家不必害怕。” 灰衣小厮滔滔不绝地解释着,众人惊惧的情绪这才算是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安抚,果然也看到有被蝴蝶咬中的人目眩神迷,没多大一会 儿就昏昏沉沉地跌到在地板上。 但纵然是如此,众人也都不敢掉以轻心。 没毒就好,上官妄尘稍稍松了一口气,手中利剑斩杀蝴蝶不停,又扭头看向站在她身后,已经拔了佩剑,奋力杀蝶的青衣男人。 虽然没有同其他被蝴蝶咬过的人一样昏倒,但他的脸色苍白,唇色绯红,好像是刚刚喝了一口血一般,绮丽妖冶,说不出的诡异。 清澈的瞳眸微微一动,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这蝴蝶成千上万,而且有一些还是带有攻击性的,想要数清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了,所以,倒不如换了另外一个思路来。 足尖一点,她快速地掠到那个说好了相互照应的男人身边,从袖中掩着的瓷瓶中抖出了两枚药丸,她抬手递给男人一颗。 “快,把它吃了。” 上官妄尘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男人快速说道。 男人冷冷地瞥了一眼上官妄尘,眼看着上官妄尘将另外一枚药丸吞入口中,他仍旧是没有伸手去接。 有些不耐地蹙眉,上官妄尘仰头看着他,“我都吃了你还不相信?你觉得我会害你不成?” 虽然从不自诩是什么好人,但上官妄尘也不觉得自己心眼儿有多坏,刚才既然商量好了 要结伴而行,在没有到最后单打独斗的关头,她还会想着要把这个男人怎么样,可是这个男人这种明显不信任的冷漠态度,却是让她很不爽。 见男人仍旧是持剑护持着周身,斩杀在身侧盘旋的蝴蝶,上官妄尘就打算彻底放弃了,反正这个男人都已经中了蝴蝶身上的迷香,吃不吃她的解药也都无所谓了,不管他了。 这样想着,她张手就打算把解药收回来,可是男人也不知道哪根筋忽然搭错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捻,就将那枚药丸从上官妄尘手中夺了去,送到口中。 “哎,你不是不吃……”上官妄尘不服气的嚷他,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男人冷淡短促的声音打断。 “什么办法?” 男人这么一问,上官妄尘也再没心思唠叨他,撇了一下嘴,一把抓住男人空着的那只手,扯着他直接冲向站在房间一角的灰衣小厮。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蝴蝶咬中的缘故,原本下盘极稳的一个人,被上官妄尘这么随随便便的一扯,身子就不听使唤地随着上官妄尘奔了出去,那只被上官妄尘紧紧抓着的手想要挣脱,却根本就抬不起来。 也就在同时,额头上和肩膀上被蝴蝶咬伤的地 方竟开始皲裂般的疼痛,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把他的皮一层一层剥掉,将他的血肉蚕食殆尽。 上官妄尘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变化,在掠到灰衣小厮近前的一刹那,她袍袖一挥,五指连弹,将之前温翘为她准备好的藏在指缝中的毒香散布出来,奇异的香味瞬间在,空气中漫散。 灰衣的小厮张了张口,还来不及把那一声惊愕喊出口,人便已经瘫软着倒了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上官妄尘会用这种粗暴蛮横,不遵守规则的方式直接将他撂倒在地,毕竟这种方式不靠谱的,因为完全不按照江家的规矩来,就算是闯到了最后,江家若是不满意,完全可以拿破坏规矩这一条拒绝。 哪知,灰衣小厮虽然倒在了地上,意识仍旧是异常清醒,他仍旧能够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上官妄尘站在他的面前,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转目瞥向屋中因为中了毒香而翩跹落地的蝴蝶。 上官妄尘所放的毒香,乃是温翘特意调制过多,一旦散发出来,蔓延速度极快,威力极大,不过一会儿工夫,屋中没有提前服下解药的人全部倒下,刚才袅娜起舞的蝴蝶七七八八的纷纷落地。 上官 妄尘凝注着这一切,唇角勾着得意的笑容,直看到屋中最后一只蝴蝶落下,上官妄尘才将视线重新凝落在了灰衣小厮的身上。 “好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答案了,”上官妄尘满意的笑着,“屋子里面没有一只飞舞着的蝴蝶了,所以数量就是零。” 上官妄尘弯着唇角笑了笑,刻意地加重了“飞舞”那两个字,没错,她就是在钻空子,想要用正常的方法数清这些蝴蝶的数量,她的数到猴年马月去,想要不破坏规矩,又要顺利赢得比赛,她就得认真的抓住雨香坊的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做到让他们不能反驳。 那灰衣小厮看着上官妄尘,果真是哑口无言,不过,他现在就算再怎么想说,都不可能开口说出来了,在刚才的那一瞬,他的嘴巴就像是忽然被人缝上了一般,怎么都张不开。 上官妄尘拉着身后摇摇欲坠地男人,起步准备找入口离开,却又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瘫着的灰衣小厮:“你放心,你们也只是暂时动不了,我放出的毒香不会有什么大的危害,等我一会儿赢了比赛,自会将解药交给雨香坊的人,让他们来解救你们。现在,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的睡一会儿吧。” 第158章 洁身自好的家伙 有些调皮的说着,上官妄尘扯着身后男人的手,大踏步往红色帷幕后面走。 然而,被她牵着的男人终于是再也抑制不住翻涌的,逐渐消弭他意识的疼痛,高大的身形一晃,脚下竟是一个踉跄,人便朝前扑了过去。 幸好,上官妄尘就在他的前面,他这样一扑,只是脸栽在了上官妄尘的背上,身子却并未倒地。 “喂,你怎么了?”上官妄尘大惊,直觉背后一重,赶紧回头,发觉男人浑浑噩噩地倒在她的身上,登时心口一跳,双手扶住男人的双臂,转过头来,让男人靠在她的身上。 视线落在男人先前苍白如纸的脸上,上官妄尘瞳孔剧烈一震,只见男人的额头上,以那个被蝴蝶咬中的红色血点为源头,一波奇异诡谲的死灰色像是活着的一般,张牙舞爪的在男人苍白清俊的脸上蔓延。 而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男人的脸色是惨丧净透的白,而他的薄唇却是绮艳靡丽的血红,看上去格外的骇人。 无力地靠在上官妄尘的身上,男人清冷地眸子半开半阖,透露出的全是倔强孤傲的光是,似乎是竭力的想要自己站起来,脱离上官妄尘的帮助,可全身上下却又没有丝毫的力气。 “喂, 你别吓我。” 上官妄尘看着男人衰弱的样子,就有些慌了,抬眼看了一下先前那些被蝴蝶咬伤昏迷的人,却完全不见有这种症状,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头一凛,她转头看先躺在地上不能动的灰衣小厮,目光锐利,“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中毒了?你先前不是说蝴蝶只含有迷香,而且对身体无害的吗?他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上官妄尘一连串儿的问,却忘了灰衣小厮中了自己的毒香,现在不能看口,直到看到灰衣小厮的嘴唇无力的颤抖着,却没有吐出声音,她才想起来,赶紧扶着男人,先让他躺下,又赶紧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一枚解药,塞到那灰衣小厮的嘴里。 房梁阴影处的黑衣少年,因为一直注意着上官妄尘,所以在上官妄尘从袖中拿出药丸递给那个身穿雪白中衣的男人的时候,他就一眼瞧出了端倪。 及至上官妄尘发出毒香,通过他所控制的蝶群,他当即就有了感应,所以才得以在毒香蔓延过来之前,封住了自己的呼吸。 只是在看到那个臭男人倒在上官妄尘身上的时候,他都快要气炸了,那个该死的男人就算是倒了也要占占便宜是吗? 上官妄尘可是 完全不知道这些,她一脸怒气地看着那个惶惶不安地灰衣小厮。 刚刚服下解药,灰衣小厮的唇舌还有些发麻,再加上被上官妄尘含怒的眼神看着,他又惊又惧,说起话来都是哆哆嗦嗦,有些含糊不清,“这位公子,小……小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上头交代的,这蝴蝶是蒸……真的没有毒,小人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小厮那一副惶恐的模样,的确不像是说谎,可是上官妄尘却烦乱起来,若是小二没有撒谎,那这毒又是从何而来呢? 心念电转之间,上官妄尘想起什么,忽地返身凑到躺在地板上的男人身边,抬手,一把拉住了男人的衣领,作势要将男人肩头的衣服扯下来。 可是几乎陷入昏迷的男人在意识到她的动作之后,居然不知道那里来得力气,虽然速度不够快,导致上官妄尘已经将他的中衣里衣全扯了下来,露出肩上的大片肌肤,但他的手还是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上官妄尘的手腕上,一下子扣住了手腕上的大穴。 眼睛不睁,他血红色的唇微微一张,吃力地吐出一个冷幽幽地字:“滚!” 男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上官妄尘和旁边的灰衣小厮却 是听地清清楚楚。 灰衣小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讶色,颇有些狗咬吕洞宾不是好心的意思。 垂眸看见男人的指腹落在自己穴道上,上官妄尘弯了弯唇,不敢乱动,但也不以为意,练武之人,自有一种警惕性,这个男人如此虚弱不堪,提防有人趁机攻击,也算是正常。 视线落在男人衣衫散开的肩膀上,上官妄尘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和她想的一样,肩膀上比蝴蝶噬咬过的地方完全和额头上一样,也是一片活泛泛的死灰,在皮肤底下移动,这应该就是一种毒,而且绝对跟那只蝴蝶、跟雨香坊脱不了干系。 “你放心,既然说了要相互照应,我就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中的毒,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解药。”上官妄尘低低地向躺在地上,意识机会要涣散的男人承诺着。 男人也不知听没听清楚她说的话,扣在她手腕上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喂,你先放开我,我去帮你找解药。”上官妄尘蹙眉催促,男人仍旧不动,上官妄尘犹豫了一下,忽地抬起另一只手,将男人散落的衣衫重新拢上去,这才感觉到抓着她手腕的那一只手微微一松,沉沉地出落下去,砸在地板上,发出闷闷 地一声轻响。 哈,看不出来,这还是个洁身自好的家伙呢。 上官妄尘觉得有些好笑,还没见过哪个男人是这样的,不过是露个肩膀,竟是如此的执拗。 不过,她却也没有心思在这儿笑,迅速地站起身,凝视着那个灰衣小厮,目光锋利如刀,“说,下毒的人是谁?” “小人不知。”灰衣小厮仓皇的摇了摇头,看着上官妄尘,心惊胆颤,他不过是雨香坊中最下等的一个守门小厮而已,连一点儿的武功都没有,不过是听人命令受使唤,又哪里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那你告诉我,出这个破主意,提供蝴蝶的人又是谁?”心头灵光快速一闪,上官妄尘转变一种思路,既然毒是从蝴蝶身上来的,那么提供蝴蝶的人自然会知道此毒如何解。 这一次,小厮倒是回答的格外干脆利落。 “是我们小姐的师兄,号称蚩灵圣手,真名叫什么小人不知道,他就在六楼守关,如果公子有幸进入六楼,自然能够见到他。” 蚩灵圣手? 好奇怪的名字,上官妄尘眉目动了动,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不过听上去好像还挺厉害的样子。 在六楼守关,也就是说,她只要穿过五楼,就能见到人了。 第159章 你还没死 樱唇轻轻一抿,上官妄尘回眸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转头对着灰衣小厮道:“你在这里守着他,我去取解药,一会儿就回。” “是。”似乎是看到了上官妄尘眸光中的冷厉,灰衣小厮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爽快地应道。 上官妄尘又回头瞥了一眼,这才踏步循着楼梯口离开。 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个灰衣小厮,但是这灰衣小厮是雨香坊的人,而且看上去对毒蝴蝶的事情也并不知情,应该不会害那个男人,而且这灰衣小厮若是真的想害人,也不必告诉她那个什么蚩灵圣手,直接毒死这个男人不就了事了。 心里面想着尽快的拿回解药,上官妄尘的脚步也就快了许多,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来到了五楼。 罗幔轻舞,琴声幽幽,上官妄尘抬手推开五楼的楼梯门,就看到一袭绯色身影盘膝坐在重重帷幕之前,手中抚弄着一把焦尾古琴。 上官妄尘反手将门阖上,目光凝落在绯衣女子身上,脚下步子不动,单刀直入地问出来:“请问要怎么样才能通过五楼?” 抚琴的绯衣女子一直垂着头,秀发低落,专注的抚弄着手指的琴弦,任凭幽幽长调从手指间流淌而出 ,一袭绯色衣裙几乎是要和背后的红色帷幕融为一体。 等待了片刻,上官妄尘不见绯衣女子作答,心中担忧着楼下中毒之人的状况,就有些烦乱了,她眉心轻蹙,蓦地一抬手,掌中扣着的一枚银锭子就精准无误地打到了绯衣女子手中的琴弦上。 只听“铮”地一声,马尾做的琴弦应声而断,汩汩地乐声戛然而止,绯衣女子当即脸色一变蓦然抬头,一双水汪汪地杏眸怒意滔滔地凝落在上官妄尘的身上,美丽的面容也因气怒而变得狰狞。 这个该死的“男人”是觉得她像乞丐吗?竟然朝她丢银子,还打断了她的琴弦。 就在绯衣女子要发作的时候,头顶上居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上官妄尘一怔,和绯衣女子双双抬头,只不过上官妄尘的脸上是惊讶和警惕,而绯衣女子的脸上却是委屈和不平:“师兄,她把我的琴弦都打断了,这般羞辱,你竟然还笑。” 师兄? 上官妄尘眼波动了动,眸中戒备之色不减,呵,这一层竟然还有暗中的帮手。 “不用搞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还有什么人,都出来吧,连带着你们这一层的规矩,都说清楚,痛快点。”上官妄尘仰视 着轻笑声传来的方向,沉沉地开口。 一直跟随着上官妄尘,走密道而躲在房梁阴影中的人,知道自己终究躲不了了,冲着下面喊他的绯衣女子低低咒骂了一句,便身子一纵,轻轻灵灵地飘落到木质的地板上。 黑色的影子一晃,暗中人的面孔映入眼帘,上官妄尘却不由得一怔。 只见那人一身黑色长袍,袍角上用深蓝色的荧光线绣着花纹繁复的曼珠沙华,在满目的红色中显得诡秘而绮丽,他的容貌虽然倾城动人,但眉宇间却绞着丝丝邪气,唇角轻轻地勾着,噙着一点蛊惑人心的笑,仿佛幻化人形的山精鬼魅,随时准备将自己看中的猎物吞入口腹之中。 “竟然是你。” 上官妄尘看着面前骤然出现的洛知城,惊愕的出声,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洛知城竟然会和雨香坊有关系,洛知城先前说认识她,她在妍蚩呆了十五年,她一直以为洛知城也会是妍蚩那边的人,可是他又怎么会和帝都的雨香坊扯上关系,而且竟然还和眼前这个绯衣女子以师兄妹相称,洛知城到底是什么人。 “你认识我?”洛知城眯了眯弯弯的眸子,审视着上官妄尘,话虽是这样说,但语气中却 听不出任何惊讶的味道,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上官妄尘会是这种反应。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带着人皮面具,洛知城应该是“认不出来”她的,抿了抿唇角,她并不打算将这一层面皮撕破,毕竟现在三王爷这个身份是尚玫的未婚夫,如果再来江家比武招亲,实在说不过去,只怕又要惹起事端。 轻抿了一下唇,她直接避开洛知城的问题,“请直说,这一层怎么过?” 绯衣女子斜斜地剜了她一眼,水袖轻扬,轻蔑的笑:“你想过去?喏,那里有五瓶混有特殊香料的酒,你过去依次倒一杯喝了,如果五杯全喝过了你还没死,就可以通过五楼。” 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上官妄尘转头望过去,过见一张乌木矮几上,齐刷刷地排着五个一模一样的小酒壶,酒壶的旁边放着一排干净的酒杯。 缓缓地拾步走过来,上官妄尘站在矮几前,眼睫轻垂,看着矮几上那些一模一样的酒壶,眉眼中什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弯腰提起了酒壶,上官妄尘却并没有急着先把倒酒喝,而是一一打开了酒壶的盖子,只见五个酒壶中盛着的全是清凌凌的液体,若不 是每一壶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不同,上官妄尘真忍不住怀疑,这里面装着的是不是就是普通的清水。 “这几瓶酒,如果按照一定的顺序喝,它们之间的毒性是可以相互克制的,喝下去就不会有事。”洛知城凝注在上官妄尘身上的眸光动了动,忍不住开口提醒。 “师兄!”旁边的绯衣女子似是不满意洛知城这样的行为,娇嗔着喊了一句,洛知城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意味深长的看着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终于提着酒壶,将五种不同的酒倒在排好的酒杯中。 背对着两人,上官妄尘像是略微思索了一阵,先拿起五杯酒中第三杯,仰头抬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酒杯还未放下,她执着杯盏的手就是一阵痉挛,大脑中一阵撕裂般的痛,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踉跄着退了两步,她竟是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杯盏也应声在地上砸了一个粉碎。 “小……”洛知城心口一颤,脸上的惯有的戏谑和散漫一扫而空,黑袍下的长腿往前踏了一步,差点脱口喊出来,却又硬生生卡住。 站在他旁边的绯衣女子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又转眸,狠狠地瞪着在地上挣扎的上官妄尘。 第160章 兵不厌诈 上官妄尘纤白的小手尝试着在地上撑了好几次,才终于勉勉强强的摇晃着站了起来,纵然是隔着一层面皮,仍旧能够看得出她的小脸就在这须臾间失去了血色,又红色的血丝似乎想要从她的嘴角爬出来,她一咬牙,抬袖快速地将血丝擦去。 第二次伸手,她端起靠左第一个酒杯,同样是不带丝毫犹豫的,她背对着两人,利落地扬袖喝下。 这一次,她连先摔倒的机会都没有,“噗”地一声,一股翻涌的腥甜涌上喉头,来不及控制,她张口就喷了出来,小脸更是惨白的如同一张被大石碾压过的纸娃娃。 绯衣女子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美丽高洁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唇角噙着讥讽地笑意,绯红色的衣衫在清风的吹拂下飘荡着,与身后的红色帷幕纠缠在一起。 洛知城的眉心已经紧紧地蹙成一团,黑袍下苍劲的手攥的寸寸泛白,邪肆的唇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地抿成了一条冷肃的直线。 手指按在矮几上,上官妄尘整个人都在因为刀绞般的疼痛而抑制不住的颤抖,桌面上酒杯里的酒面也因此而出现微弱的薄颤。 紧紧地咬着牙关,上官妄尘清浅的双瞳中是不可磨灭 的坚定执着,抬手拿起第三杯酒,当着两人的面,她将酒杯送到唇边,这一次,却来不及喝下去,就身子一软,晕了过去,杯中的酒水尽数泼洒在木质的地板上。 “小孔雀。” 洛知城再也忍不住,惊喊了一声,不见他迈开步子,诡秘的黑袍轻飘,他的人就已经闪到了上官妄尘的身边,在上官妄尘倒地之前,他一把将牵挂着的人纳入怀中。 “小孔雀,你这个傻瓜。”洛知城怜惜地说了一句,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不就是为了查案吗?至于要把自己的命赌上吗?而且就算是娶了江映月,也不一定就能查出帝合香的结果吧。 为着这么一件无法确定的事情,这傻女人竟然就这么一杯杯地喝毒酒,就不怕真的死了吗? 嘴上虽然说着,他的手迅速地搭上上官妄尘的手腕脉搏,想要仔细查看一下她现在的情况,确定她服下的是哪两种毒。 然而,指腹刚刚落到女子的手腕上,他还没来得及查看,手腕蓦地被迫一翻,一只温软的小手就毫不留情地扣在了他手腕大穴上,怀中的人睁开眼睛,一双清澈的眸子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冷光,仿佛随时都 准备取他的性命。 他弯弯的眉眼中先是闪过了一抹震惊,不过很快地就变成了欣喜,像是被扣住死穴的人根本不是他,或者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此刻就握在怀中的女人手里。 “小孔雀,原来你没事,刚才可把我给吓死了。”他欢欣的喊着,上官妄尘微愕,不过很快又有一种被人耍了一般的感觉,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是她,却还装模样的假装不认识,呵,狗男人。 一只在旁边看戏的绯衣女子听到洛知城惊喜的喊声,终于反应过来,眸光一变,她提步向前,冲着上官妄尘大喊:“你这个骗子,根本没中毒,你竟敢使诈,快放开他,不然你就永远都别想娶到江小姐。” “兵不厌诈,而且,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你,江小姐。”绯衣女子的话音未落,一个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就在她的背后响了起来。 赫然是先前拒绝了上官妄尘无数次的上官云峥。 洛知城不是说此人不会来参加招亲大会的吗?怎么又忽然来了,而且此人什么时候在她后面的?她竟然不知道,绯衣女子只觉得脊背上一道凉风扫过,惊错的想要回头,然而蓄势未发,她的动作就已经僵住,全身上下 动弹不得。 “说,你们雨香坊为杨家供货的账目在哪儿?”背后的声音冷幽幽地传过来,绯衣女子的眉心猛地一跳,抬眸看向前方仍被钳制着的洛知城。 洛知城弯弯的眼睛微微垂着,一双瞳子如同琥珀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彩,任由怀中的女子扣着他的死穴,他却是轻轻松松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上官妄尘是不是看错了,她怎么感觉这个家伙似乎还有些开心呢? “这位公子,你们搞错了吧,我们两个不过是雨香坊的下人,又怎么会有雨香坊的账目呢?” 被定住身形的绯衣女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眸光凝落在抱着上官妄尘的洛知城身上,想要给洛知城一个眼神示意,奈何那个被桃花迷昏了眼的男人压根儿不抬头看她,把她给急死算了。 也不知道绯衣女子说的话上官云峥有没有听进去,他那一双重影深深的瞳子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对面两人的身上,不咸不淡。 忽然,一股寒流从他的袖中汹涌而出,白光倾泻,如同闪电一般袭向洛知城的胸口! 上官妄尘和绯衣女子都惊住了,低低地呼了一声,上官妄尘手中蓦地一空,洛知城被她扣住的手腕不知道在何 时抽走,黑色的身影当真如同地狱里出来的鬼魅一般,不过一瞬就飘开了三五丈,惊险的避过那一道白光的袭击,但黑袍的衣袖却还是被刀锋给撕破了。 似乎并没有真正要杀洛知城的意思,短剑的流光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仿佛受到一个无形的线的牵引,又飞回到上官云峥雪白的衣袖中。 “哈,大名鼎鼎的上元朝皇上果然是非同一般,好身手。”洛知城垂眸看了一眼被划破的衣袖,邪肆地唇瓣开合,缓缓地吐出一句。 “一代神偷蚩灵圣手,雨香坊背后掌舵者的师兄,能从朕的剑下避开,你是第一个。”龙章凤姿的男人漠然开口,清清淡淡地目光却是落在地上的上官妄尘身上。 “他……他怎么能够……”上官妄尘震撼着,还未从洛知城忽然逃开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她几乎说不清楚刚才那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她是牢牢地扣着洛知城的死穴的,洛知城怎么可能能够躲开,这速度快的实在是太惊人了。 “笨蛋,他用的是术法,而你用的是武功,你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俊眉轻拢,风姿阔绰的男人将她的话打断,虽然是骂她,但是用着一种略带宠溺的语气。 第161章 他配合就是了 术法? 上官妄尘眸光一敛,洛知城竟然会术法?虽然刚才闯关的时候,她就感觉的布局之人会那样高强的幻术,肯定是非同凡响,只是她当时没有料到布局的人会是洛知城,更没有料到那些不是简单的幻术,竟然是超脱俗世力量的术法。 所以,洛知城是个道士?可是看他眉宇间邪气隐隐,又对她屡次调戏,哪里像是道士,分明是个妖道吧? 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上官妄尘直接奔到上官云峥身边,躲在他的身后。 闲闲瞥着上官妄尘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上官云峥不自觉地轻勾了一下唇角。 纵然是师妹在对方的手中,洛知城的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上官云峥片刻,袍袖下的食指轻轻转动了一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仿佛是想要让自己烦乱的心安定下来,他轻轻摇了一下头,叹息般地说道:“本来是想偷只孔雀,才抛出了一头肥猪,没想到现在孔雀没偷成,倒是反而中了人家的圈套,连人带猪都被捉进了笼子,还怎么敢在皇上面前号称蚩灵圣手呢。” 自从那日在三王府被上官妄尘打了一个耳光,洛知城几乎是一直暗中观察着上官妄尘的一举一动,只想找个机会,怎么样才能把上官妄尘带走 。 上官妄尘的身份居然是个王爷,这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上官妄尘对他的排斥和闪避更是让他心中难过,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想办法将上官妄尘带离上元,一来可以避开王爷的身份日后会给上官妄尘带来的麻烦,二来就是创造更多他和上官妄尘独处的机会,也好让上官妄尘慢慢的从心里开始接受的。 知道上官妄尘一直在调查帝合香的案子,而与杨府一直合作的雨香坊,正是他师妹手下的埋在上元帝都的一个暗桩,雨香坊里自然会有杨家购置帝合香的账目,而且之前送帝合香给宫里的珍妃,和珍妃的婢女接头的人,也正是雨香坊的亲信。 依着上官妄尘的本事,自然是能够查到雨香坊,而他索性来个顺水推舟,想把上官妄尘引到雨香坊来,毕竟到了雨香坊,这就是他的地盘,他想要生擒了上官妄尘就容易动了。 所以,虽然杨家前些日子派人到雨香坊来打点,但他还是秉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原则,一方面收了杨家的封口费,一方面又让师妹大张旗鼓的招亲,想把上官妄尘给吸引过来。 前面的一系列发展,几乎也都是顺着他预想的进行的,而且让他格外惊喜的是,上官妄尘屡次去寻求上 官云峥的帮忙,那个男人都拒绝了,导致上官妄尘只能单枪匹马的来鸳鸯楼招亲。 不过,这正合他意啊,没有上官云峥那个极强的助力,武功较弱又不会术法的上官妄尘和他斗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可他又不能不承认,上官妄尘虽然直爽率真,但是头脑却是够聪明,虽然不会术法,但是总能想到一些出人意料的招数。 前两关基本上都是他用幻术造成的蛊惑人心的假象,上官妄尘沉定心思,不入迷局,也基本还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到四楼的时候他就有些意外了。 他没想到上官妄尘竟然会在手指中藏毒,把房中的蝴蝶全部给毒晕了。 洛知城本来是守在六楼等着上官妄尘的,可是不知为何,在经历了四楼的变数之后,他总觉得有些不安,所以才会提前现身,想要在五楼就直接把上官妄尘拿下。 所以,刚才那五杯毒酒虽然都的的确确是毒酒,但是解药他一直都备在身上,随时等着救上官妄尘。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上官妄尘竟然根本没有喝下毒酒,那一切中毒的样子,不过都是她装的罢了,其实在他冲过去抱住她,无意间碰到她潮湿的中衣袖子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异样了。 只是, 他不想拆穿她,她那么用力的演这场戏,为他布下局,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失望,所以,她想要什么,他配合就是了,只要她能开心就好,他乐的享受能够抱着她的每一寸时光。 还以为是她一个人的反杀,不过是擒住他,想要讨到彩蝶离毒你的解药罢了,毕竟刚才在四楼的时候,她是那么的想救那个被他整治的男人。 但,这居然是她和上官云峥联手演的一出戏,看着他们两人并肩而战的样子,洛知城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痛。 上官云峥不但知道绯衣女子就是江映月,更知道江映月才是雨香坊真正的总掌柜,而江映月那个所谓的“爹”不过是个受人摆布的傀儡罢了。 那关于他和江映月的来历,上官云峥又知道多少呢? 似是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洛知城还能轻轻松松地说出这样的话,一直冷漠寡淡的上官云峥竟微微勾唇笑了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他的这种比喻,还是在笑所有的这一切势在必得。 “岭南栖月宫虽然自成一派,并且在岭南百姓中占有精神领导的地位,甚至其影响远远超过了朝廷,但是朕目前还没有踏平栖月宫的计划。在朕的手下,只要猪能够安守本分,朕便不会轻易动它,洛公 子是聪明人,相信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上官云峥轻飘飘的话语流淌,落在江映月和洛知城的心上却是重重的一击。 不明白的人听到上官云峥的这番话,自然会听的糊涂,好像前后并没有什么关联,可是江映月和洛知城却都是来栖月宫的人。 在上官云峥的眼中,栖月宫无非就是一头肥猪,如果肥猪安分听话,自然可以在一段时间以内避免被宰杀的命运,可是如果不听话,那就只剩下必死无疑。 栖月宫在岭南不管有多强大,终究还是在上元的领地之内,一旦上官云峥下令踏平,就算栖月宫再厉害,也终究是叛民,宫中虽然有诸多会术法的术士,但是单凭这些力量和整个上元朝廷抗衡,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没想到,上官云峥竟然都已经将两个人的来历查了一个底儿朝天。 够狠!够绝! “好,我可以将账目交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洛知城略微沉吟了一下,直接开口和上官云峥谈条件。 “说。”上官云峥淡淡地回复了一个字。 “让她跟我走。”洛知城笃定地说着修长的手指遥遥一指。 江映月虽然站着一动不能动,但却是满心的期待,可是看到洛知城手指的方向,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第162章 没用的质子王爷 洛知城所指的人,自然不是江映月,而是站在上官云峥身后的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瞳眸睁大,不知道洛知城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每次他俩见面,这厮总是想方设法的要讨她的便宜,如果真的跟他走了,她肯定是还要吃亏的。 不爽地白了洛知城一眼,上官妄尘不自觉地又往上官云峥的身后缩了缩,一只小手有意无意地在背后扯住上官云峥的腰带,透过上官云峥的肩膀,斜斜地觑着洛知城。 原本听到洛知城的话,上官云峥深邃如海的瞳眸中霍然泛起丝丝凛冽,薄削的唇角上迅速累积起危险的气息,可是忽然感觉到后腰一动,一股酥酥暖暖的气息撩打在他的后颈上,心湖仿佛投下了一颗石子,细细密密的涟漪迅速泛滥起来,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微微斜了视线,他就看到了那个从他背后冒出来的小脑袋,冷峭的唇角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微光。 “洛知城,你不管我了?你竟然不管我?” 上官云峥还没开口作答,被定住身形不得动弹的江映月就已经受不了了,她美貌的容色一变,冲着洛知城大喊起来,语调中不无哽咽和失落,又带着隐隐地愤怒和委屈。 她为了帮助洛知城 顺利擒走上官妄尘,又是比武招亲,又是赌上整个雨香坊,洛知城倒好,这一下子就把她给卖了,她落入敌手,这个混蛋竟然不管她。 然而,洛知城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看都不看她一眼,对着上官云峥挑了挑眉梢,仍旧是一副轻松玩味的口吻,好像一点都没落下风,“怎么样?不过是用你们一个没用的质子王爷,交换的却是整个雨香坊的秘密,我不但可以把杨府的账本交给你,还可以把所有的账目都交给你,皇上不但可以清清楚楚地知道朝中哪些大臣贪污受贿,还可以轻轻松松地握住证据,一把抓住他们的咽喉。” 洛知城低垂着眉眼,黑色的袍袖微抬,明净纤长的五指用力一攥,唇角带着邪肆地笑意,“不但如此,我还可以为皇上提供雨香坊的证人,只要皇上愿意,绝对可以借机一举清除腐蚀朝廷的毒瘤。” 窗外的清风吹进来,卷着屋内的红色帷幔翻飞滚动,好像汹涌的波涛,更像是翻滚波动的人心。 见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两人皆沉吟不语,洛知城微微抬了眉眼,弯弯的邪气四溢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就看透了二人的想法,继续道:“对皇上来说,上官妄尘不 过是个没有用处的质子王爷,可是若是能够扫除杨家和其在朝中的势力,对皇上来说可是稳固根基,握紧霸权的关键一步啊。” “皇上若是觉得雨香坊的筹码不够扳倒杨文昌,我还可以再提供其他的一些证据,比如……”洛知城顿了顿,眸中闪烁着莫名的哀伤,“比如杨文昌私通北燕国的证据。” “你手上有证据?”听到洛知城这么一说,上官云峥脸上禁不住地闪过一丝意外,他早前派狱蓝调查,虽然也早就查出过一些杨文昌私下和北燕皇子交好的蛛丝马迹,但是却没有十足的证据,若是能够拿到证据,他还不早就把杨文昌给废了,又何须再拖到今日。 “当然。”洛知城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眸底的哀痛早已没了踪迹,就好像从未存在过,“怎么样?皇上到底是换还是不换?” “换。” “不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低沉和暗哑交错在一起,同样的笃定决然,清清楚楚地落在耳膜之中。 “皇兄,我们换。”站在男人的背后,上官妄尘激动的扯了扯他的腰带,她费尽了心思,才终于抓到了拿到证据的机会,不单是拿到珍妃使用禁香,谋害帝王的机会,更是抓到 了扳倒杨文昌的机会,栖迟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像是一根刺一样,梗在她的心里,她怎么能够让这机会再从面前溜走。 不,她不能放过,她一定要将杨文昌绳之以法,她既是要给栖迟一个交代,也要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倘若之前的事情,她没有参与也就罢了,可是她既然已经多管闲事了,就必须要管到底。 虽然跟着洛知城走她可能会吃亏,但是洛知城至少不会杀她啊。 索性吃点亏就吃点亏,她到时候再想办法逃走就是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把证据和证人拿到手啊,所以,当然要换。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说不换。 说实话,她是很感动的,毕竟除掉杨文昌对这位年轻的帝王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清清楚楚,在帝王避开所有耳目,私下和她说了要反制江映月的计划的时候,她就无比的清楚,帝王心中也是迫切的想要除掉杨文昌的,毕竟,不管是谁,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利,十多年一直握在别人的手中,都会想要取回来的。 所以,在刚才洛知城一开始说出要拿她交换账本的时候,帝王表现出一丝踟蹰,她虽然有点难过失落,但是也是可以理解的。 洛知城说的一点都没 错,对于帝王而言,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质子回朝的王爷,和帝王相处也不过才短短两个月,他们之间若是有一些情分,也是那永远见不得光的露水姻缘,她如何能够奢求,帝王会因为她而放弃扳倒杨文昌的大好机会? 一点都没有想到,“不换”这两个字会从帝王的嘴里说出来。 他能够这样说,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上官妄尘从他背后走出来,一字一字说地清晰:“换,你把证据和证人都交给皇兄,我马上就跟你走。” “好,你现在走过来,我马上就告诉他账本放在什么地方。”洛知城眉目晶亮,与上官妄尘对视着,伸出明净的大手,尽是欢喜和希冀。 上官妄尘蝶翼般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要振翅而去,她转眸,看向一直望着她的帝王,清浅的瞳子对着帝王笑了笑,拾步就要朝洛知城走过去。 “朕说了,不换。”帝王眸光一凛,低低地嘶喊了一句,一把抓住上官妄尘的手腕,又将她扯了回来。 上官妄尘身子一晃,脑袋直接撞到了男人坚硬如铁的胸膛上,她惊痛了一声,抬眸,却见男人重影深深的眸子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势,冷绝地望着洛知城,唇瓣翕动。 第163章 抱紧我 “朕的人,不是你能够染指的,你若能够乖乖合作,朕自然不会追究雨香坊和栖月宫,可你若是动其他的心思,就等着让整个栖月宫为你陪葬,血流成河吧!” 男人沉沉冷冷地说着,雪白的袍袖一扬,袖中登时窜出一股强力,打着旋儿将江映月的身子一转,一把抓住了她的咽喉。 江映月在帝王的手下几乎窒息,憋红着脸,却也并不求帝王放了她,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洛知城,丝毫不顾及身份地破口大骂:“洛知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可是你的师妹,你竟然不管我了,你竟然不管我。” “你……你放开她。”直至此刻,看到江映月在上官云峥的手上抽搐挣扎,洛知城才眉心一拢,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江映月的身上。 “你知道该怎么做。”白衣如雪的男人眸色冷肃,丝毫不见动容,修长秀气的手指反而再度使力,落在江映月脖子上的力道就越发重了几分。 江映月美丽的脸因为窒息而变得扭曲涨红,美眸微微翻着,喉咙里发出滋滋的响声,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更别说再去张口骂洛知城。 洛知城一直玩味戏谑的脸终于变得严肃起来,眸底泛起阴骘冰 冷,黑色的袍袖一扬,口中念诀,不过刹那,室内狂风骤起,四壁红幔被吹的猎猎翻卷,竟然“嘶嘶”爆响,纷纷从墙壁上脱落,在屋内盘旋滚动。 上官妄尘被风刀吹得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自己的眼睛,然而蓦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一转,磁性醇郁的男人声音响在头顶。 “抱紧我。” 短短地的三个字,刚刚从男人的口中吐出来,就瞬间被狂风撕碎,变得模糊,但上官妄尘还是反应极快的张开双臂,圈住男人的腰身。 男人左手擒着江映月,这才算是腾出右手来,看不到他怎么出手的,一道白色流光就已经从他的袖中飞窜出来。 风刀更加的冷厉,那些被卷在空中的红幔被片片撕裂,不过须臾,两三丈长的红幔就被粉碎成无数细小如银针的红丝,密密麻麻地在空中悬浮着,整间屋子都弥漫着诡秘靡丽的红。 洛知城黑袍舞动,抬起右手,明净的长指伸出,食指临空画下一个符咒,一瞬间,千千万万根红丝如同从天而降的红雨,呼啸着砸向上官妄尘三人。 上官妄尘埋首在上官云峥的胸膛,眼睛根本看不到周身的景象,但耳朵却能听到那尖锐的疾锋利刃 破空声,好像是地狱而来的万千厉鬼在呼啸着前来索命,她不敢抬头,双手只能更紧地抱着上官云峥。 而被上官云峥左手扼住咽喉江映月,虽然气儿都喘不匀了,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呼啸而来的漫天“红雨”,一时间又是震撼,又是心塞。 震撼的时候,两年不见,她师兄的术法竟然达到了这种程度,要知道一般的术士想要呼风唤雨,使异物在空中悬浮,至少也要修炼四五十年,而她的师兄竟然能够在弹指之间唤来强风,并将漫天红绸化雨悬空,进行攻击,这是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啊! 洛知城,不会真的已经到了上窥天道的地步了吧? 鸳鸯楼外,整个七里桥的范围内,一股前所未见且毫无征兆的强风突起,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席地而来。 大街上,所有摆摊售卖的货物,除了那些斤两比较中的铜铁之类,几乎全部被卷上半空,更有的人家,因为窗子和大门开着,屋内的床单被褥、衣服鞋袜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瞬间被刮的到处都是。 一时间,京城的七里桥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尖叫声、惊喊声几乎震破了天际。 不过,诡异的是,除了七里桥之外的其 他的地方,却是一切照旧,没有任何的一场,与七里桥相邻的地方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惊叹着这一桥之隔的奇异景象。 七里桥那边,人都快被刮疯了,而桥头这边人,居然连一丝丝的风都感受不到。 此时,鸳鸯楼中,眼看着那绵密红雨如夹击而来,上官云峥神色不动,雪白的衣袖翻飞,手中剑气流光,快如闪电,在周身交织成一张细细密密地白色剑网,格挡着冲击过来的红色雨幕。 耳边尽是金戈交击之声,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上官妄尘也能感受到这一战的激烈,她蜷缩在帝王的怀抱中,虽然没有动手帮忙,但也是紧张的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反而会成了帝王的负累。 “哈,上官云峥,竟然能挡住小爷的风雨惊庭,本事果然不差,但是你以为只有这样了吗?” 洛知城看着临风不乱的上官云峥,眸中闪过一抹惊艳,然而唇角却勾着轻蔑地笑,他宽大的黑袍在空中翻飞,宝蓝色荧光的曼珠沙华在黑袍袍角上起起落落,好像一只闪着幽光的眼睛,嫉妒而又轻蔑地嘲笑着对面的白衣皇只。 他口中说着,纤长的手指快速在空中结印画咒,轻轻巧巧地 ,就将红丝的力道加重了千钧。 上官云峥面沉如水,眸色不见半分撼动,手中出力更是不敢松懈,但是他用短剑剑气交织而成的网却在红丝的逼迫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地缩短。 这边的三个人中,首先从剑网之下暴露出来的自然是江映月,她的一只手臂刚刚从剑网中露出来,力道充沛的红丝就如同一根根铁线,“唰”地一声,瞬间就将她绯色的衣袖削碎,肩膀上的皮肉也被硬生生削去了块。 江映月刹那间疼的一头冷汗,鲜血如注,从伤口处流淌下来,一滴又一滴,牵丝连线,深入木质的地板,很快晕染开一片。 上官云峥额头上泛着点点光亮,眼看即将抵挡不住,伤到上官妄尘,他蓦地低吼一声,再度运气,掌中短剑如霜,流光熠熠,将那些迫人的红丝逼开三尺,身子快速地一旋,借机松开江映月,雷霆一掌轰击而出,并顺势抱着上官妄尘推开。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万千红丝在那雷霆一掌攻势之下,轰然炸开,犹如粉碎的爆竹屑,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 而洛知城抓住机会,长袍一卷,瞬间将倒地的江映月吸纳如怀中,身形一飘便要掠窗而去。 第164章 终究是外人 这一刻,仿佛是感觉到洛知城要带着江映月逃走了,上官妄尘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霍然从上官云峥怀里抬起头来,扭头朝着飘然而去的洛知城大喊了一声,“喂,你把解药留下来啊!别走!” 身子都已经飘到了窗沿的洛知城万万没想到上官妄尘会忽然来这么一句,他的身形顿了一下,却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他家的小孔雀还是如此善良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到楼下那个中毒昏迷的男人。 心头一软,他墨袍如风动,洋洋一扫,一个小小的瓶子就从他的袖中飞出,跌落到木质的地板上,回头,魅惑妖冶的眼睛弯弯,“小孔雀,等着我回来找你啊!”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纵然是抱着江映月,身形依旧是快如鬼魅,不过转眼,就飘飘荡荡,不知所踪。 这,便是栖月宫中大名鼎鼎的司辰,蚩灵圣手洛知城吗?竟然年纪轻轻便拥有这样强大的凌厉,那在他之上的栖月宫大宫主二宫主又有怎样的灵力呢?栖月宫,又是怎么样的存在? 上官云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右臂上被红丝划开的一条纤细伤口,不禁皱了皱眉,这此没有抓到洛知城和江映月,接 下来想要拿到证据,恐怕就更加困难了。 上官妄尘早已在退开的那一刻就快速脱离了他的怀抱,转头朝洛知城丢下的那个瓶子奔了过去。 上官云峥抬眸看了一眼那个弯腰捡瓶子的瘦弱身影,心头莫名涌上来一股烦躁,脸色凉凉,他轻哼了一声,转头拾步就走,竟是不等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把瓶子捡起来,看到男人走了,有些意外,也听到他刚才的轻哼,但却不知道怎么了,赶紧拾步跟上去。 “皇兄,你等等我啊!这个鸳鸯楼诡异的很,也不知道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布局,我们还是走慢一点,小心一点。” 上官妄尘小跑着追上大腿修长的男人,絮絮叨叨地在男人耳边说着,然而男人脸色凉凉,目不斜视,根本就不搭理她,只是自顾自地推开楼梯口的门,拾阶而下。 这是怎么了? 上官妄尘一头雾水,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而且虽然这次没有达成想要的目的,但他们合作的,也还算是愉快吧。 之前她从杨子仪那里查到了帝合香的线索,又从狱蓝和释昀的调查中知道雨香坊是帝都最有可能制作出帝合香的香料坊之一,而杨府的香料又有大半是从雨香坊进购, 所以才会想到要详细调查雨香坊。 恰好听说雨香坊的江映月小姐要比武招亲,她就想着可以借此机会混入雨香坊,做详细调查,可是她的武功太差,想要在比武招亲中取胜实在是有些困难,便在帝王去三王府找她的时候,跟帝王提议,想要让帝王代她前来招亲。 可是,没有想到,帝王却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的提议,并且告诉她,狱蓝手下的因为发现最近有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的动向。 当时,她和帝王都不知道那人是谁,本来还以为是杨文昌或者尚阁老的人来监视她,没想到让狱蓝调查了两天,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雨香坊的人。 上官妄尘当时就有些不明白了,她都还没来得及查到雨香坊的头上,雨香坊怎么就开始先派人盯上她了呢? 思来想去,她和帝王合计了一下,猜测着雨香坊很可能是知道她已经查到了杨家,下一步就要从雨香坊入手,而雨香坊便率先对她踩点观察,以便日后好采取什么行动。 而那时候,上官云峥也告诉了她,他早就查出,雨香坊真正的管理者根本就不是众人口中所谓的江总掌柜,而是他所谓的“女儿”江映月,而这个江映月更是和 岭南的一个****栖月宫有莫大的关系。 江映月这样一个暗中掌控雨香坊,又与栖月宫有关联,甚至之前还曾无数次拒绝着王公子弟求婚的女人,忽然间要进行比武招亲,不得不说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人多想,或许这场比武招亲就是一个陷阱,想要引人上钩而已。 思来想去,两人便商定了计划,一明一暗,来参加这场比武招亲,明面上,帝王拒绝上官妄尘的请求,再由上官妄尘拉着温翘过来,实际上,帝王已经和他们分开,单独参加了比武招亲的活动。 果如他们所料,这根本不是一场比武招亲,这惨烈地程度,简直都可以说是血洗上元帝都了,洛知城和江映月竟然对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使用术法,致使那么多人从楼上跌落,纵使不会丧命,但也和折胳膊断腿,真是太可恶了。 当然,最让上官妄尘没想到的一点是,江映月的师兄竟然会是洛知城,在来之前,帝王可是并没有告诉她这些,而且她更没有想到,洛知城竟然会想带她走,更愿意为此交出所有证据,甚至是不顾江映月的性命。 思忖之间,两人转眼就已经 到了四楼,上官妄尘手拿着药瓶,心中挂念着那个中毒昏迷的青衣男人,也便顾不上上官云峥的情绪了,撇开上官云峥,轻擦过他的衣袖,直接匆匆忙忙地跑了过去。 上官云峥看着她那急切的背影,微微抿了薄唇,黑如濯石的眸子中掠上几许寒意。 不过,上官妄尘还未跑到近前,就有些微微诧异,她看到那个中毒昏迷的男人身侧不但守着先前的灰衣小厮,竟然还有几个郎中打扮的老人以及一队护卫打扮的年轻人。 “他怎么样了?” 上官妄尘急奔过去,想要上前查看,然而在距离男人还有五六步的地方,就被那一队年轻护卫给拦住了,“你是什么人,不得造次。” “我是来救人的。”上官妄尘摇了摇手里的药瓶,眼角瞥见倒地的男人仍旧是面色死灰,昏迷不醒,有些着急道。 而先前的那个灰衣小厮也看见了她,急忙帮着跟年轻侍卫解释:“秦护卫,那位公子不是坏人,刚才就是她帮着主子破阵,并上楼寻找江小姐的师兄讨要解药的。” “就算是如此,也终究是外人,不得靠近。”纵然是听了灰衣小厮的话,那位秦护卫依然是冷冷冰冰地,坚决想上官妄尘隔开。 第165章 那个男人是王爷 “不让我过去我就不过去,你快把解药让他了。”上官妄尘伸手将掌中攥着的药瓶递给那位秦护卫,难得好脾气地说道。 然而,那秦护卫只看了一眼上官妄尘手中的药瓶,却没有接:“谁知道的药是真的还假的,快退开。” “你……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上官妄尘是真急了,虽然她也不能完全确定洛知城给的药是真是假,但是直觉告诉她,洛知城既然想带她走,还不至于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欺骗她,因为欺骗了她,只会招致她的反感。 何况,看那个中毒男人的样子,现在分明都快不行了,而那几位大夫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做什么这个秦护卫还这般固执。 “秦护卫,就先把她的药拿过来试试吧,老朽们无能,现在还未查探出王爷的病状,而且王爷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一个老大夫也回过头来,朝着这边说道。 听到大夫的话,秦护卫扭头朝那边看了一眼,又垂眸看着上官妄尘手中的药瓶,仍旧是有些犹豫。 而上官妄尘却在那老大夫的话里,有些回不过味儿来。 王爷?他说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是王爷?是她的兄弟吗?可是那张脸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难道是此人也带了面具。 就在场面僵持间,白衣如雪的男人步履翩跹,已经缓缓地走了过去,只朝地上中毒昏迷的男人瞥了一眼,便冷冷道:“若是因为你的迟疑,而让老七出了意外,你担当的起吗?” 话,自然是对着秦护卫说的。 秦护卫听到男人的声音,转头,一看到男人的容颜,当即吓得脸色一变,他跟随着七王爷身边多年,自然是认得帝王的,连忙屈膝行礼:“小的参见皇上。” 众人一听这话,全部都慌忙转过身来,面对着帝王行礼参拜,真是没有料到,竟然会在鸳鸯楼这种地方遇见帝王,难道帝王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吗?莫不是也喜欢江家小姐?只是不知道这场比武招亲的结果如何,是帝王赢了吗?还是有人赢了帝王?要是有人赢了帝王,那可就不得了了,天,跟皇帝抢女人,这怕不是要砍头的。 众人一边对着帝王行礼,却又一边忍不住地八卦着。 帝王随随摆了摆手,似是有些不耐:“都起来吧。” 他说着,眸光却是淡淡地瞥向上官妄尘,陡然被男人那种似刀似剑的目光看了一眼,上官妄尘一个激灵,也不敢废话,赶紧拔腿朝七王爷走过去,心 头不禁泛上一些紧张和莫名躁动。 这个薄凉冷涩的男人原来就是一直不曾谋面的七王爷上官北尘,据说此人几个月前被派往北疆发放赈灾粮款,并不在京都,所以她自从回京以来,所有的兄弟姐妹之中,唯一没有见过的,就是这个上官北尘了。 怪不得老大夫说这是个王爷,她一时半会儿的没想起来是谁,既然帝王能够一眼将他认出来,那说明他应该是没有带人皮面具吧? 心里面琢磨着,上官妄尘走到七王爷跟前,蹲下来,打开手中的瓷瓶,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枚淡褐色药丸,没有任何犹豫的,她将药丸倒在掌心,抬手捏着上官北尘的下巴,将药丸送到他的口中。 手指捏着上官北尘灰白冷如冰雪的下巴,掌心往他的唇边一送,无意中触碰到他鲜妍殷红的嘴唇,竟是火一般滚烫。 这一冷一热的感觉从左右两只手传来,上官妄尘被惊得一颤,也不知道洛知城给上官北尘下的什么毒,发作起来竟是如此的诡异。 只是,她有一点想不明白,按道理来说洛知城和上官北尘应该是不认识的,可是洛知城做什么要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对上官北尘下毒呢? 难道是因为江映月?毕 竟在通常情况下,师兄师妹好像都会有点什么情况,莫不是洛知城喜欢江映月,又看出上官北尘是这比武招亲中的种子型选手,所以为了击败情敌,这才对上官北尘暗中下手? 可是也不像啊? 因为看江映月的态度,这场比武招亲,她好像就没有存着要把自己嫁出去的心思,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就真的会嫁给素未谋面的上官北尘呢? 莫非,他们之前认识?有仇? 上官妄尘在心中猜测着一种一种奇怪的可能,却独独不想洛知城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对上官北尘动手的,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洛知城靠近她是有什么目的,而不像是洛知城所说的,只是因为以前认识她,喜欢她,洛知城的轻浮不羁,屡次讨便宜,实在是让她喜欢不起来。 “王爷,你醒了。” 正思索间,思绪忽然被人打乱,上官妄尘回神,秦护卫已经奔了过来,一脸欢喜的看着躺在地上悠悠醒转的上官北尘。 上官妄尘垂眸,就对上男人虽然绞着几分痛苦,但却仍旧清冷戒备的眸子。 只见男人的脸色虽然仍旧苍白虚弱,额头上闪着冷汗,但是皮肤下层活跃的死灰却已经慢慢地褪去,唇色似乎也没 有先前那样红艳了。 “没想到洛知城的药会见效这么快。”上官妄尘抿嘴笑了笑,感叹了一句。 上官北尘看到上官妄尘,微微拢了拢眉,却没有说话,转眸看向一边的秦护卫。 到底是跟随了上官北尘多年的人,只一个眼神,秦护卫就慌忙对上官北尘解释:“王爷,您刚刚中毒了,是这位公子找到解药救了您。” “多谢。” 视线从秦护卫身上转过来,上官北尘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语气仍旧冰冷的如同他苍白的肌肤,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就好像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和男人的短暂接触,上官妄尘多少也知道了一点他是个什么样人,所以,她也不在意,仍旧是调皮的弯了弯眉眼,学着男人之前的样子回了他两个字:“不必。” 她的话音落,秦护卫忍不住朝上官妄尘看了一眼,这个眉清目秀的公子,虽然神情活泼动人,但是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可真是他们家主子一模一样。 “微臣参加皇上。” 眼角余光掠处,上官北尘已经看到了在一旁站着,一袭白衣的帝王,咬了咬牙,强自忍住还未完全褪去的疼痛,他摆脱秦护卫的搀扶,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帝王行礼。 第166章 对那两个男人很感兴趣 “免了,你刚刚从北疆回来,就中了如此剧毒,还是好好休息吧。”帝王浅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是说一些场面上嘱咐,却并没有多问为何他一回上元,还未复命就先来鸳鸯楼招亲。 仿佛这些事,帝王一丁点都不关心,闲闲地扫了一眼旁边的秦护卫,“秦枫,还不赶快送你家主子先回去。” “是。”被帝王点名,秦护卫当即赶紧领命。 帝王说完这些,英挺的身姿一转,拂袖离去,然而走了几步,感觉到后面的上官妄尘并没有追上来,他蓦地又顿住步子,脸色沉沉,却是头也不回:“上官妄尘,你还不走?” 上官妄尘正震撼于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七弟,刚才面对帝王的时候竟然一下子连说了六个字,而且即使是面对最高权力者,上官北尘依然是不卑不亢,冷冷清清,面对那位人中之龙,丝毫不见卑怯,上官妄尘之前可是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呢,啧啧啧,她有点佩服上官北尘的胆识了。 只是,她忘了,她自己就是一个面对凌厉威严的帝王,不但不胆怯,还常常出言冒犯的人。 “来了来了。” 听见帝王喊她,上官妄尘赶紧出声应答,在拾步离去之前,上官妄尘还不 忘对面前这个个性的上官北尘弯唇笑笑。 只是,微笑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上官北尘依旧是面无表情,冰冷如霜雪。 上官妄尘?这个瘦瘦小小,清瘦俊俏的年轻公子就是质子归朝的上官妄尘?上官北尘虽然眸色不变,甚至看都没有多看上官妄尘一眼,心中却对这个传闻中的三王爷有了按捺不住的好奇。 在秦护卫的照顾之下离开鸳鸯楼,上官北尘还不住的想着,这个上官妄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明明他和她算是素不相识,他不过是之前看到她跌倒的时候,本能的出手扶了她两下,可是她竟然两次出手救他,太意外了。 半倚在马车的车壁上,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上面还残留着死灰毒气刚刚褪去的苍白,就像是他此刻空茫茫一片的心,此次行动失败,看来,栖月宫的少宫主江映月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想要拿下栖月宫,还需要多费点心思才行了。 跟着帝王从鸳鸯楼里走出来,侍卫统领迦蓝早就带着一众侍卫将鸳鸯楼团团围住,并派人疏散街上纷纷嚷嚷的群众。 一走出鸳鸯楼的大门,上官妄尘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天呐,这还是她之前所看到的七里桥吗? 伴随着洛知城的离去,诡异飓风早就停止,但是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仿佛刀枪扫荡过的战场。 街上的百姓们个个愁眉苦脸,对于这一场无妄之灾有苦难言。 “怎……怎么会变成这样?”上官妄尘紧紧拢着眉头,“这个杀千刀的洛知城,真是太过分了。” “迦蓝。”无视掉上官妄尘的激愤,帝王唤了一声,沉声吩咐,“马上去应天府调派人手过来,帮忙处理七里桥的后续事宜。” “是。” 迦蓝领命,俯首躬身退了下去。 因为大街上纷乱不堪,别说是过马车,人走的时候都要绕道,帝王也很无奈,只能徒步离开。 上官妄尘知道有迦蓝帮忙处理,自然也放心了许多,便拾步跟着帝王离开,但是一路上,心中好奇又不快,便不停地对帝王说着。 “那个洛知城真是太过分了,就算是他的本事有多了不起,也不用这样显摆吧,搞得整个七里桥都遭了殃,这样的人,真是欠揍!” “我真是一点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和雨香坊有关系,那个岭南的栖月宫是不是很厉害?洛知城和江映月到底和栖月宫有什么关系啊?你前几天只告诉我江映月来自栖月宫,都 没有详细跟我讲一讲栖月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很厉害吗?会不会对你有很大的威胁?” “而且,我们这次就这样失手让他们逃走了,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再找到他们,而且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已经打草惊蛇了,你说杨文昌会不会采取什么措施?” “还有那个上官北尘,他真是好奇怪,”上官妄尘说着,忽然笑了笑,“他说话啊,总是两个字两个字的,他刚才跟你请安的时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哈哈哈,六个字呢,也不知道他多说一个字是不是会掉块肉。” “不过,他好像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简直比皇兄还要惜字如金。” “对了,我觉得他对皇兄好像有一种很疏远的感觉,连请安的时候都不跟我们一样,我们喊皇兄,他却喊皇上,皇兄,你是不是跟他有过什么过结啊?” “啊,”上官妄尘一拍脑门,眸光雪亮,又带着玩索的感觉,“不会是他喜欢江映月,然后看到皇兄也来招亲,然后吃醋了吧,哈哈哈。” “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正乐呵呵地说着,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住步子,沉沉冷冷地低喊了一声,带着隐隐地怒 意。 上官妄尘心口咯噔一跳,也赶紧停住步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男人,好像说错话,惹人不高兴了哎。 “你对那两个男人很感兴趣是吗?”白衣如雪的男人陡然转过头来,一双重影深深地眸子如刀如剑,毫不留情地扫落在上官妄尘的脸上,好像要把她的脸刺出一个洞来。 哈?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看着男人激烈地反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点了点头,诚实地回答道:“对啊,我当然对他们感兴趣了,他们可都是牵扯到帝合香的案子里的,我在破案,能不对他们感兴趣吗?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个人就是爱看热闹,好奇心重啊!” 上官妄尘一脸的无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帝王,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竟似隐约带了几分撒娇耍赖的意味。 “你,”帝王俊美的脸上怒色昭昭,想要骂她的话到了嘴边,看到她那可怜兮兮地样子,却又生生咽了下去,“好,好,很好!” 接连道出三个好字,他的脸色更加沉郁,拂袖转身,神色不善地拔腿离去。 上官妄尘一看就有些急了,他腿长,又走的快,她跟不上,就只能提着衣摆,巴巴地小跑跟上去。 第167章 为何如此惶恐 “你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吗?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上官妄尘手中攥着衣摆前进,脚下步子不敢停,气喘吁吁地侧头问他。 男人却是目光笔直,平视着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说句话嘛,不要不理我行不行?”上官妄尘锲而不舍。 上官云峥避开脚下的一个被大风掀翻,横躺着的轻木板,仍旧是不言不语。 上官妄尘一直侧头看着他,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就直直地提着衣摆往前走,脚尖一不小心就绊倒了木板边缘,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不过,她的那一声惊叫还在喉中没有喊出来的时候,白衣如雪的男人就已经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抄,抓住她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帮她稳住身形,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这么大的人了,都不会看路的吗?”他低低地训斥,俊美如俦的脸上是一贯的冷厉威严。 “干嘛那么凶,我不是在忙着看你吗?”上官妄尘微微垂着脑袋,长睫遮住了眼帘,弱弱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就好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看着她柔弱低头地样子,薄凉不喜的心忽地就变得柔软下来,那些尖刻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眸中冷厉疏离的光芒稍敛,帝王忽然伸手,轻拍了一 下她的脑袋,似是叹息一般,“好好看路。” 说完,他转身拾步,继续往前走,比着先前,脚步明显地放慢了许多。 上官妄尘弯了弯唇,眉梢一喜,跟上去。 两人没走多远便出了七里桥,释昀和温翘早就驾着马车在桥边候着,两人一前一后的上车,等到坐稳了,车辕上坐着的释昀一扬鞭,马车便哒哒而去。 车厢内,两人相对而坐。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刚才和洛知城的一战,帝王有些疲惫了,一上车,他就开始闭目调息,上官妄尘看着他,几次想开口跟他说话,却又不好意思将他打断。 看了一会儿,见男人似乎是没有要睁开眼搭理她的意思,她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转头撩开窗幔,扭头看向窗外。 “终于看够了?” 然而,她的手刚刚抬起来,就听到背后帝王醇郁磁性的声音。 呃? 上官妄尘惊错的回头,却发现帝王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纳气调息的姿势,双目微阖,他知道她在看他? “哪……哪有?我没看。”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看了也就看了,他又不是没穿衣服,对吧?可是被他这么一问,上官妄尘竟然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嗯。”帝王闭着眼睛, 轻轻应了一声,便再无下言,那样子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我真没看。” 上官妄尘觉得他不相信,又强调了一句,但却有越描越黑的感觉。 帝王忽然睁开眼睛,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中流光点点,带着奇异的吸引力,“朕长得不好看?” “不是。”这一句话,上官妄尘回答的格外干脆利索,生怕慢一点便更加引发男人的误会。 “朕既不是长得像凶神夜叉,那一睹圣颜,你为何如此惶恐?”帝王轻轻挑了一下眉梢,有些促狭地看着她。 “我……”上官妄尘低着头,攥了攥手心,她还不是不好意思嘛,干嘛非要问出来。 眼梢垂落处,不经意地落在男人的盘起的腿上,却忽然瞥到他放在膝盖上的袖襟处隐隐有一点红。 瞳孔一缩,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不顾马车的颠簸摇晃,直接朝男人扑过去,上官云峥不知道她怎么了,吓了一跳,看她忽然站起来,摇摇晃晃朝自己扑过来,唯恐她摔倒,赶忙伸手想要扶住她。 哪知,上官妄尘竟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紧张地撸起他的袖子查看起来。 他心头一惊,当即明白过什么来,陡然间手臂一收,却不料手臂早被上官妄尘抓地死死地,他这么一收 ,竟是将上官妄尘直接裹到了怀中。 “啊!” 被男人的手臂扯着,又加上马车颠簸,她本来就站的不稳,一下子就跌坐在男人的腿弯里,惊叫起来。 赶车的释昀听到里面的尖叫声,也不知道怎么了,吓得赶紧把马车停下来,扭头问,“王爷,怎么了?” “没……没事。” 上官妄尘依靠在男人的怀里,看着男人的眼睛,心跳失衡,但脑子还是反应很快,听到外面的释昀发问,赶紧张口回答,但声音里却是有一丝抑制不住地颤抖。 似是感觉到了上官妄尘声音里的异常,释昀皱了皱,唇瓣微动,刚想再说什么,却是被同坐在车辕上的温翘戳了一下,他一愣,扭头看温翘,明艳动人的温翘轻轻鼓了一下嘴巴,檀口轻启,“皇上也在车里,不会有什么事的,有什么事情自会主动叫我们,快走吧。” 释昀眨了一下眼睛,温翘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反正里头还坐着上元最大的主子呢,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点了点头,他便继续扬鞭前行。 “你做什么?”唯恐再度惊动外面车辕上的两个人,上官妄尘刻意压低了声音,眉心轻轻拧了一下,看着忽然把她扯下来的男人,不满地抱怨。 “这话,应该朕问 你吧?”帝王同样压低了声音,不甘示弱。 两人这样语调和声音在小小的车厢里窃窃响起,再加上上官妄尘坐在帝王的怀中,两人几乎是贴到了一起,显得暧味又旖旎。 “我……”上官妄尘听到帝王这样说,准备辩驳,却又忽然想起刚才看到帝王衣袖上的红,紊乱地心绪登时又紧张起来,抬手就要再次取扯男人的衣袖,“你刚才在鸳鸯楼受伤了是不是?你让我看看。” “小伤而已,朕没事。” 瞥了一眼袖口的一点红,帝王轻轻一拂衣袖将上官妄尘避开。 “什么小伤,你骗人,大街上都被洛知城搞成那样了,你还跟我说是小伤。”上官妄尘一想到七里桥大街上的惨象,就忍不住揪心,看着眼前这个龙章凤姿的男人,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都说好了,有什么事情要坦白,要共同面对的,可是他受伤了都不告诉她,还一直装作跟没事人一样,而自己也是粗心,从在鸳鸯楼里就一直担心着中毒昏迷的上官北尘,而出了鸳鸯楼之后,又一直叨叨着上官北尘和洛知城的事情,竟是将身边这个男人忽略了。 她一下好像忽然明白,这个男人为何一出鸳鸯楼那么生气了,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关心他,所以伤心了? 第168章 那么想看吗 上官妄尘固执地想要捉住男人的手臂,看看他的伤势如何,而男人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想让她看,还是故意地想要逗弄她,她伸手去捉,他就挥袖避开。 上官妄尘坐在他腿上,本来就有点紧张,再加上姿势不舒服,既使不上力气,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折腾了几个来回,她就气喘吁吁地败下阵来。 一低头,额头颓丧的靠在男人的胸口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不再动弹。 帝王的手臂落下来,垂眸望着她,眸底是少有的怜溺,语气虽然寡淡,但却透着轻松,不似平时那般严肃冷定:“还玩吗?朕可以陪你玩到三王府。” 上官妄尘喘了一会儿,气息平甫,在他怀中抬头,下巴抵着他的胸口,像是一只撒娇缠人的猫咪,懒懒地哼了一声,忽地一抬手,勾住帝王的后颈,仰头在帝王轮廓优美的下巴上轻轻撕咬了一口。 痒痒地,麻麻地,那感觉比羽毛拂过还要轻,但在心里留下的震颤却犹如滔滔不绝地海浪,一波一波地荡漾开来。 惊讶于她忽然的主动亲昵,帝王瞳孔微微一缩,漆黑的眸子瞬间暗沉了几分,双臂一抬,,他毫不费力地捧住她的脸,微微撇开一点距离,目光灼灼地看 着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一张口,便发觉他醇郁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拢上了一层暗哑。 上官妄尘瞳眸晶亮的看着他,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微微一笑,小手有意无意地扶上他的肩膀,说的俏皮而随意,满不在乎地样子:“玩火啊。” “那你小心,玩火自焚。” 帝王薄削的唇瓣翕动,沉沉地吐出八个字,最后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低头,吻上上官妄尘的唇,那“焚”字的尾音就在上官妄尘失守的唇舌中,吞入腹腔。 有些意外的,这一次,上官妄尘不但不惊慌反抗,反而是主动的配合回应,虽然她的动作生涩而笨拙,甚至好几下,她的贝齿都不小心咬到男人的唇瓣,搞得两人的口中都弥漫着淡淡地血腥。 但饶是如此,却更有了一种异样的吸引和魅惑,让人沉迷陶醉。 上官妄尘皱着眉头,吻技实在是拙劣,她一边像是啃鸡腿一样啃着男人的嘴巴,一边慢悠悠地伸出小手,试图做出无意抓住男人袖襟的假象。 然而,她的手刚刚抬起来,还未触碰到男人的袖襟,却被男人一把将小手握住。 心头一震,她睁开眼睛,眼睫轻颤,愕然看着眼前男人放 大的俊颜,有些微微地不快,动作也就不那么地配合了。 察觉到她的变化,男人缓缓将她放开,眼眸不睁,薄削的唇瓣在她的唇角鼻翼摩挲着,轻轻吐息,“那么想看吗?” 这个男人就犹如一头聪慧的白狐,事已至此他肯定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用意,被他握着的小手动了动,上官妄尘点头直言:“嗯,我很担心你,你就让我看看好不好?” 似是终于被她的执拗和坦率折服,帝王在她的鼻尖轻轻地啄了一下,终于将她放开,松口:“好。” 说完,他便松开了握着上官妄尘的那只手。 上官妄尘一得了自由,就迫不及待的抓住男人的大手,去撩的袖子。 雪白的衣袖被撩开,上官妄尘一眼就看的头皮发麻,心疼不已,只见一根细如银针的红丝从上官云峥的手腕背部直穿入手臂,在蜜合色的肌肤下划出一道长长的红色轨迹,深至手肘。 那根红色的丝线虽然是鸳鸯楼中悬挂的帷幕上一块小小碎片,但是在上官云峥和洛知城对决的时候,红丝因着洛知城赋予的强大的术法的力量,当时所具有的穿透力完全可以将楼中木板打碎,难以想象,红丝穿入皮肤那么深,又会是怎样的痛。 而且,让人难受的是,那根红丝并没有从手肘下的皮肤里穿出来,而是停留在了手肘处,上官云峥若要治伤,肯定得把红丝给取出来,不然就会红丝残留在皮肤伤口里面,必然会疼痛化脓。 但要取出红丝,无疑就要把男人手臂上层的皮肤给剖开,上官妄尘单是想一下,就觉得这疼痛要抓心挠肺了。 怪不得,他受了伤,却没有流多少的血,只有袖口的地方有一点点,以至于她都没能及时发现。 鼻尖一酸,上官妄尘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心中也越发的自责。 “你这个表情,一点都不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欺负你了。”帝王轻轻勾了一下唇,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拦住她的腰身,低低地说着,眼角随随地朝着车帘处瞥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七里桥那一场奇异的大风导致整个帝都的空气中都落满了浮尘,车辕上赶车的释昀莫名觉得鼻子痒痒地,抬手揉了揉鼻子,他问旁边的温翘,“温翘姑娘,我们是去皇宫还是直接回三王府?” 温翘嘴边一句回三王府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车厢里听到释昀说话声的上官妄尘抢了过去,“去皇宫!” “是,属下遵命。”释昀飞快地对着车厢内 回答了一句。 去皇宫? 温翘眉目动了动,有些意外,帝王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不去三王府坐坐?但疑惑归疑惑,车厢里的两位主子们既然都这么决定了,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马车粼粼,走的飞快。 “你就这般着急着让朕回去吗?”马车里,帝王盘膝抱着怀中的上官妄尘,微微倚靠着背后的车壁,眉眼中竟隐约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却不等到上官妄尘捕捉,就倏忽消失不见。 “当然了,的都受伤了,难道还不赶快回去让太医看看?”上官妄尘颇有些担忧地说着,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男人手臂。 “担心朕?” “对不起。” 无意识地,两人同时出声,低低地话语绞在一起,浓的化解不开,纵然离得近,却让上官妄尘听得恍惚。 “你说什么?”她出口问。 帝王却并不回答她,反而是捕捉了到了她的话,眼波闪了一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听到男人这样问,上官妄尘有些愧疚地咬了一下唇角,一时间也无心再关注帝王刚才说的话,“都是因为我,才让你涉险,现在你还因为保护我而受了伤,而我却忙着关心中毒的上官北尘,都没有注意到。” 第169章 根本就不可能 她怯生生地捧住男人的手腕,怕弄疼了他,一点力气都不敢用,“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道歉。” “生气?朕什么时候生气了?”帝王轻挑了一下眉梢,似乎被人窥破了心思一般,故作大度地勾了一下唇角,“老七是朕的兄弟,你救他那是该为之事,朕的伤没怎么出血,你发现不了,也属于正常,朕何苦要为这种小事生气。” “那你就是不气了?”上官妄尘微微歪了脑袋,帝王说的这般宽容大度,倒是让她深感意外了。 “谁说朕不气?” 还以为帝王是朕的熄了火,没想到上官妄尘口吻刚刚放松一点,白衣的帝王就忽然沉下声音,眸色也瞬间变得冷肃起来。 “啊?那你是为什么生气啊?”上官妄尘奇怪,除了上官北尘这个理由,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其他能让帝王生气的理由,虽然他们今天的最终目的没有达到,但是也不能全怪她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帝王觑着她,落在她后腰上的手忽然轻轻捏了一下。 帝王手下力道不重,上官妄尘倒是不疼,就是觉得痒痒的,忍不住咯咯地笑出来,但笑音一出口,她就看到帝王的脸色似 乎沉了一下。 他生气,她还笑的这么开心,似乎的确有些不好哦,而且释昀和温翘还在外面听着呢,她笑的这么大声,这么肆无忌惮,外面的两个人肯定都能听到了。 抿了抿嘴角,她强自忍住自己的唇边的笑,但是笑意仿佛是在她体内膨胀起来的,她这样就算强自憋住自己的嘴,可那笑还是调皮的想从她的眼睛里冒出来。 “好笑?”男人越发的不悦了,俊美如俦的脸黑沉起来,可瞧着她那难得娇俏的模样,又无法真的动气发火。 “不……不是好笑,是好痒。”上官妄尘一张嘴,就有忍不住地笑意从嘴里溜出来,她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去捉住男人落在她腰上的那只大手,仍旧是款款的笑着,“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不然我连怎么‘痛改前非’都不知道。” “哈,还会用痛改前非了,不错嘛,”帝王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心一抽,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有点咬牙切齿地味道:“好,朕问你,你跟那个洛知城到底是什么关系?” 洛知城? 他生气是因为洛知城吗?上官妄尘还是很惊讶的,眼睫眨了眨,她有点无辜:“我不是之前说了吗?他说他 以前认识我,但是我不记得他了,他来三王府找过我一次,我对他很是不喜,后来他便走了,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一直到今天,我还奇怪他为什么会是栖月宫的人呢。” 帝王的目光如刀削剑刻,带着一眼将人看透的寒光,轻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你少避重就轻,你告诉朕,他为什么会叫你小孔雀?他是不是也知道你是个女子?” 啊? “不会吧?”上官妄尘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帝王,洛知城知道她是女子?这怎么可能?明明从洛知城之前的反应看,他连她是上元的三王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知道更加隐秘的事情。 仿佛是一眼就读懂了上官妄尘内心的想法,帝王颇为不悦地反问:“怎么就不会?无缘无故地,他做什么会喊你小孔雀?这么暧味狎昵的称呼,难道是一个男人该对另一个男人有的?” “或许他是有断袖之癖呢?他之前可是连我是王爷都不知晓。”上官妄尘接地飞快,但嘴上虽然这样说,心中却有些心虚,洛知城那样的少年会是断袖吗?她真的是一点谱都没有,联想到他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她倒真是有些不安。 他曾说,她是一只骄傲的母 孔雀,当时她就觉得这个比喻有点怪怪的,毕竟她明面上是个男人,哪有说男人是母孔雀的,这分明是对一个男人的侮辱啊! 可是,从他对她的种种态度表现来说,他侮辱她的可能终究不大,她之前跟他讨要偷来的玉簪玉珠他都给了,今日的解药他也痛快的给了,其实,只要他再做的绝一点,完全可以拿解药来威胁她的,但他并没有那样做。 细细想来,似乎从他出现开始,他除了对她举止轻浮以外,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别的坏事,甚至明明他们的立场都是对立的了,他还是满足她的要求,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讨个口舌之快,来侮辱她。 所以,洛知城是真的知道她的女子身份? “断袖?”帝王冷冷一笑,笃定道:“这根本就不可能。” “为什么?”虽然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上官妄尘还是忍不住脱口问出来。 为什么?因为很简单,从他查出的消息得出,两年前洛知城还和一个叫做葛青沫的江湖女子纠缠不休,这两年虽然没了什么动静,但洛知城也绝不可能一下子就变成断袖。 当然,在听到从狱蓝那里听到葛青沫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也让狱蓝详细调查一 下这个可疑的女子,但遗憾的是,虽然能够知晓此女是个江湖女子,与栖月宫的洛知城纠缠不清,但却是神出鬼没的,且在江湖中也没什么大的声名,除了和洛知城扯上一点让人猜不透的关系之外,再无其他。 而且,在两年之前,这个女子在一次和洛知城分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在想什么?”见男人良久地沉默不语,上官妄尘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扯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追问。 “没,没什么。”帝王的思绪被拉回,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据江湖传闻,当年洛知城可是对那个叫做葛青沫的女子极度地痴迷与疯狂,听说葛青沫有一年生日,洛知城为了讨美人欢心,不惜在岭南花费重金,搜罗成千上万只雄孔雀,让它们同时开屏,只为了博得美人一笑。 而且,他还特意从这万只孔雀中挑出毛色最为鲜亮美丽的一千只,取它们身上最美的一根翎毛,为葛青沫打造了一件举世无双的孔雀袍。 这些传闻,帝王虽不是亲眼所见,但是一字一句,却都是有迹可循,因着栖月宫司辰蚩灵圣手洛知城的缘故,葛青沫这三个字早就传遍了岭南的每一个角落。 第170章 有危机感 当时,岭南多少春闺中的少女不知道都对这个葛青沫心生嫉妒,毕竟这个女子可是夺去了岭南赫赫有名的司辰大人的心啊。 不过,很奇怪,葛青沫虽然有名,但是真正见过她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她似乎被洛知城保护的很好,以至于狱蓝在那边调查了许久,却始终不得这个葛青沫长的什么模样,更不知道这个什么女子的出身来历。 两年前,这个女子更是无声无息地从洛知城的身边消失,自那以后,洛知城几乎是对这个女子绝口不提,慢慢地,这个曾经轰动一时的女子也如同散了的云烟一般,逐渐消失在岭南百姓的八卦中。 本来就因为查不到这个女子的具体信息而感到好奇,今日一听到洛知城脱口喊上官妄尘小孔雀,而洛知城看着上官妄尘的那种眼神,分明就是绞着某种情愫的。 不知不觉间,上官云峥就把那个消失的葛青沫和上官妄尘联系比较一番,那一场在岭南百姓中传颂惊叹的恢宏孔雀盛宴,那千只孔雀翎所做成的珍贵的孔雀袍,那一声声宠溺的小孔雀,那非要将她带走,甚至不惜付出极大代价交换的坚决,那逃离时,她一声轻缓,他就不顾一切危险顿住步子回头的 欣喜。 没有一个不沉重低敲击着上官云峥的心。 葛青沫到底是谁?上官妄尘又是谁?怀中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看到的这个人吗? 莫名地,一向镇定从容的帝王心中竟隐隐生出一抹忧虑不安,他忽然将自己的手从上官妄尘的手中抽出来,也不顾手臂上的疼痛,两臂交缠搂着上官妄尘的后背,将她紧紧地扣在怀中。 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样患得患失了?说实话,他对怀中的这个人至今无法全然了解,他甚至不能确定她的真正立场、来历,可是心竟然就在莫名其妙中失控了。 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嘴角挂着微微地苦笑,可他的手却抱的越发的紧。 “你怎么啦?都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可能呢?”上官妄尘缩在他的怀里,为他突然的亲密举动感到奇怪,却也欣喜羞赧,娇涩地靠在他的胸口上,她低低地问他,一边又伸出小手,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戳着他的肩膀。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朕,对吗?”男人磁性的声音轻飘飘地响在她的头顶,似有似无。 上官妄尘怔了一下,笑,为这个从容闲适的男人忽然来的不安和苍凉,“只要皇兄不杀了我,或者是把我贬 到其他的地方,我肯定就会永远呆在京城的,呆在皇兄身边啊。” 几乎不用任何的思考,她就给了他肯定地答案。 “真的吗?”帝王俊秀的下巴在她的头顶上轻轻蹭了一下,发丝撩着肌肤,有些痒痒地,“你的话,朕可是会永远记得的。” “当然是真的,君子一言,活马难追。”上官妄尘挣巴了一下,抬起头,眸光晶亮的男人的下颌弧线。 她一挣,帝王也低头看着她,不过听到她故意这样说,他却仍旧笑不出来,姿容昳丽的脸上是说不完道不尽地深沉,“如果有一天你恢复记忆了呢?” 唇瓣蠕动了好一会儿,他才强压着内心的不安,把这句话问出来,从初次相见,得知她失忆的时候,他是有些隐隐地失落,越到后来,他越是盼望着她能够恢复记忆,或许那样她可以想起什么来。 可是现在,他真的一点点都不想让她恢复记忆,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她只是上官妄尘也就罢了,可是如果她是葛青沫,如果她要跟深爱着她的洛知城离开,他又该怎么办? 人生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无助和不安。 “恢复记忆,不过是记起以前在妍蚩痛苦的过往罢了,这并 不会影响我留在帝都,留在皇兄身边啊!” 脑海中并没有那么多苦涩地事情,上官妄尘对于上官云峥忽然转变的这种情绪感到奇怪疑惑。 “那洛知城呢?他对你那么好,又那么迫切地想要带你走,谁知道你会不会那一天就觉出朕的不好来,跟着他离开了。”对于“小孔雀”那三个字耿耿于怀,白衣如雪的帝王说起话来,竟是有些酸溜溜的。 “觉出你的不好,还需要等到哪一天吗?”上官妄尘抬着眼睫,毫不客气地小声吐槽。 “你……”将她小声的话清清楚楚地听入耳中,帝王一噎,眸中有掩不住地失落透出来,却无力再辩驳什么。 “我喜欢皇兄,又不是因为皇兄的好才会喜欢,皇兄身上,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都是我所喜欢的一部分,如果只喜欢一个人的好,而无法接受一个人的不好,那才不叫真正的喜欢,那只是贪恋人家的有点罢了,换句话说,这世上对我好的人可以无数,但是我喜欢的却只能有一个,如果别人对我好,我就要嫁他,那街上的哈巴狗如果每每对我摇尾巴,我是不是就要跟它厮守一生?” 上官妄尘说的振振有词,一本正经,听得帝王心跳都有些 紊乱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喜欢他,说的坦荡,说的透彻,毫无半点遮掩,他都要被眼前这个女人打动了,忽然听到她后面一句话,却又忍不住哑然失笑。 语速极快的,上官妄尘一口气儿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了,说这么一大段,她竟然一点没卡壳。 “好啦,朕相信你就是,何必如此的贬低自己?”帝王轻轻拥着她,眼睫垂落,摇了摇头。 “这也不是什么贬低,只是陈述一下客观事实。”上官妄尘仍旧是一副特别有道理的样子。 “那你之前为何不肯告诉朕,洛知城喜欢你,而且叫你……叫你‘小孔雀’?”提起那刺心的三个字,上官云峥仍旧是不开心,不过听完上官妄尘刚才的话,他的语气和神色已然平和了许多,带着惯常所有的清淡冷漠。 “甚至,他还对你那么好。”感觉说的不够,最后,他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 上官妄尘眼波轻动,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纠缠的帝王,像是一下子反应过来什么的,他……他是吃醋了?吃洛知城的醋?所以才会有危机感,才会这么莫名奇妙的问她会不会跟洛知城离开。 一时间,心里酸酸甜甜的。 第171章 会要你的命啊 唇角轻轻弯了一下,上官妄尘如同恍悟一般,“你方才从鸳鸯楼出来那么生气,就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这些,是吗?” 别扭的心思忽然被上官妄尘一下子剖开,帝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轻拢了眉心,刻意地板着一张脸,不答反问:“怎么,你之前说了不骗朕,现在又被朕发现欺君,难道朕不该生气吗?” “该该该,该生气。”上官妄尘看着他那一副明明吃味儿却又死活不愿意承认地样子,呵呵地笑,这个男人一贯地高高在上,平日里被那么多人巴望着,迎合着,现在忽然让他承认自己争风吃醋,恐怕也不容易,所以,她就好脾气一回,主动承认一下错误好了。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欺瞒皇兄,可是洛知城跟我说他认识我的时候,我自己都不大相信,总怀疑他对我的好和顺从是不是有什么目的,确定不了的事情,我又怎么能不责任的告诉皇兄呢?” 上官妄尘小手搭在男人的肩上,手指无意识地掠起男人散落的一绺头发,轻轻地在手指上绕着圈,一字一句,说的都特别的诚恳真挚。 “我那天信口跟你说小孔雀的故事,是因为当时洛知城说我笑的时候像 一只骄傲的母孔雀,我觉得这个比喻很有意思,并没有多想,才会随口胡诌。” 上官妄尘一句句解释着,将那天对男人编故事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虽然上官妄尘这样说了,但上官云峥仍是有些不安,将她往自己的怀中抱了抱,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磁性的声音裹挟着说不出暗哑,“答应朕,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离开朕。” “好,我答应皇兄。” 从未见过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这般黏人,上官妄尘好声好气地答应着,哪知,男人却仍旧不满意。 “你说你不会离开朕。” 低头靠在他的肩窝上,上官妄尘低低地笑了,“我,上官妄尘,永远不会离开皇兄。” 像是得到什么保证一样,帝王俊美如俦的脸上闪过微微释然的表情,但如美丽不可方物的眸子仍旧是深深沉沉,像是饱含着什么担忧。 她真的会只是他的上官妄尘吗?在妍蚩的这十五年,她的身上又发生过什么? 秋风微凉,洛知城一路携着江映月,从城中奔逃而出,虽然帝都四大城门都已经戒严,但是凭着洛知城诡异莫测的本事,想要单枪匹马带着江映月离开,还是不成问题。 鸳鸯楼出 事,上官云峥为了擒抓他们,肯定会派人将京城查一个底朝天,他现在已经不能再和上官云峥正面交锋,所以稳妥起见,他们还是要离开京城,前往栖月宫在帝都郊外最近的一个落脚点。 可是,刚刚奔出城门没多远,洛知城就再也压抑不住胸腔中翻腾地血气,“噗”地一声一口喷了出来,紧接着,他的身子一晃,再也没有什么力气,松开了一直被他抱着的江映月,像石头一样,重重地砸到了枯黄的草地上,唇角血色绮丽,然而倾城魅惑的俊脸却苍白的可怕,虚弱的厉害。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 江映月身上的穴道之前被上官云峥所封,后来被洛知城救走,虽然洛知城术法高强,但是对于中原武学之道却是一窍不通,所以也解不了她的穴,只能任由她的穴道被封,等时辰到了自行解开。 是故,洛知城这么一倒下,连带着江映月也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而且她还侧着身子,背对着洛知城,看不到洛知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粗重的喘嬉,心里更加的着急了。 “没事。”虽然很是虚弱无力,洛知城还是动了动唇瓣,轻声地回答了江映月一句。 “骗人,你又骗人,”一听到洛知城那凄惨无力地声音,江映月揪着的心就好像一下子被撕裂了一般,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师兄,你伤的很重是不是,你怎么就那么傻,你完全可以丢下我不管的,虽然我嘴上骂你,但是就算你真的走了,我也绝对不会恨你的。” “你身上的月神印已经被母亲削去了,一旦动用术法,所有反噬回来的力量都无法消弭,只能依靠你自身的力量化解,你为什么还要动用那么强的招数?这会要你的命的啊。” 是吗?真的会要命吗? 洛知城听着师妹的话,睁开虚无的眼睛,看着头顶的一片蓝天,眼底一片涩然,他缓缓抬手,轻轻地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皱了皱眉,唇角却是弯着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不适却又贪恋。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洛知城闭上眼睛,紧紧地按着胸口,任由过路的秋风将他凌乱的长发吹起,“天下修习术法的道士无数,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用月神印来抵抗反噬,总还是会有其他办法的。” “可是……现在很痛苦啊!”江映月还是感到不安,这世上,凡是修习术法的人都知道,所有的术法都是具 有反噬作用的,即在成功使用术法的情况下,术法将以同等的力量回击施术者本身,如果术法失败,回击的力量将成倍叠加。 而术士们将回击过来的力量消弭掉的方法,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将反噬回来的力量进行转移,一种则是利用天生灵体进行转化。 不过,天生拥有灵体的人是少之又少,据江映月所知道的,除了他们栖月宫江家一族之外,这世上便只有避居在北荒山深处的秦氏一族是天生灵体,可以消弭掉术法的反噬作用。 但可惜的是,听说秦氏一族早已绝迹,很多年没有人见过秦氏的族人了。 亦是因此,大多数术士面对术法的反噬作用,都是采用前一种方式,利用不同的法宝,将反噬力量进行转移。 而她口中所说的月神印,正是当年她的母亲为洛知城转移术法所以烙下的印记。 通过月神印,洛知城就可以将所受到的巨大反噬,转移给栖月宫的大宫主,也就是江映月的母亲,因为她的母亲拥有天生的灵体,消弭掉反噬作用,自然是不在话下。 可是,在一年前,洛知城和她的母亲闹翻,从栖月宫出走,浪迹天涯,她的母亲一怒之下便削去了他身上的月神印。 第172章 真是让人搞不懂 从那以后,因为暂时找不到别的庇护措施,洛知城每次施法,都会受到或大或小的反噬。 而江映月虽然也是栖月宫江氏的嫡传,拥有能够消弭反噬的天生灵体,但是因为她不是栖月宫宫主,手上没有象征高位的权杖,便无法与洛知城缔结月神印,每一次,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痛,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感觉,真的无异于心的凌迟。 肩膀上被红丝削掉皮肉的那块地方还在流血,但江映月却一点都不觉地痛,背对着洛知城,她便只剩下无助和难过。 “师兄,你不要再跟母亲闹别扭了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岭南,回栖月宫吧,只要你肯跟她服个软,我再求求情,她肯定会答应重新帮你缔结月神印的,到时候你就不必再忍受这种痛苦了。” “回岭南?”洛知城闭着眼睛,喃喃重复了一声,忽地轻声嗤笑,嘴角挂着不屑,“如今雨香坊沦陷,被上官云峥查封,栖月宫在上元帝都失去一个大的据点,你回到岭南,大宫主不处罚你就不错了,你还奢望她能给你一些面子?” 洛知城的话说的讥诮而无情,江映月地脸色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但却没有反驳,毕竟在她那个 视权势和力量为一切的母亲眼里,她这个女儿或许真的不算什么,跟甚着,她在她母亲的眼里,连那个二宫主都不如。 “而且,你觉得我既然离开了栖月宫,还会再回去跟她低头吗?”洛知城收敛了唇角的冷峭,因着胸腔气血冲涌,微微咳嗽了一下,正色道。 是啊,洛知城桀骜倔强的性格在那里摆着,她盼来盼去,他都是不可能再回栖月宫的了。 暗自神伤,江映月眼睫颤了颤,红唇轻轻蠕动,触碰着唇边的一棵干草轻轻摇晃了一下,就好像她摇晃不安的心,迟疑着问出声:“那……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把你送到五里外的栖月宫分堂,你肩膀上的伤需要赶快处理一下。”洛知城轻轻说着,呼吸声依旧沉重,吞吐出淡淡的血腥味儿。 原来,他还惦念着她肩上的伤呢,似乎是被洛知城这么一说,江映月才感觉到了肩上的疼痛,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和干草茎打着架,但她的心却不在这上面。 “那你呢?你和我一起留在分堂吗?”迫切地想要知道明确地答案,江映月连声追问。 “我又不是栖月宫的人,还留在分堂做什么?”洛知城冷冷地回应着。 有秋风吹来,勾起干草地上一连串的失落忧伤。 “那你去哪儿?”虽然心中猜测着是这样的结果,可是洛知城的话一说出来,江映月还是忍不住的难过,她的骄横脾气上来,便完全不顾风度地跋扈大喊:“我不管,我是跟着你才丢了雨香坊,受了伤,你现在看我没用了,就想要抛下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洛知城,门儿都没有,我江映月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把我拐出来,就要负责带着我,如果你不留在分堂,那也不用带我过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虽然气虚弱,但洛知城的语气仍旧是冷定而具有威势的。 “我任性?我说的有错吗?”江映月委屈,一口气吹开唇边的那棵干草,气呼呼地道:“洛知城,你这个白眼儿狼,难道不是因为你来找我,我才会举办这个什么破比武招亲的吗?要不然本姑娘好好的当个掌柜,不比什么都强?还用的着比武招亲?” “上官妄尘想查杨家就让她查去,我把一切证据都毁了,我看她还能查出个什么花来?至于搞成现在这样?雨香坊丢了,我也受伤了,若被母亲知道,定又是免不了一场重罚,你现在 居然想甩掉我,拍拍屁股走人,你还好意思说我任性?” 江映月一张小嘴不停,说的滔滔不绝,振振有词,一时间竟把牙尖嘴利的洛知城都说的哑口无言。 沉默了良久,洛知城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微喟:“我并不是想甩掉你,而是我自己也受了伤,暂时又没有落脚的地方,你肩上的伤口需要处理,我不能照顾你,才想着要把你送到栖月宫分堂去的。” “你……你真的是因为担心我,而不是想甩掉我?”江映月的眸色微微一喜,但转瞬又闪过一抹踟蹰,犹豫着又非要张口确认一遍。 “这还有什么好弄虚作假的吗?”洛知城不解她的意思,扬声反问。 “没……没有。”江映月眼底地那一抹喜色终于绽放,开出明媚的花来,连声音都是喜不自禁。 洛知城躺在一边,轻轻皱了皱眉,越发的莫名了,明明刚才还是一副要哭的样子,怎么现在听起来又似乎变得高兴了? “你们这些女人,真是让人搞不懂。”轻轻按了一下胸口隐痛的地方,洛知城嘟囔了一句。 “葛青沫你也搞不懂吗?” 本来,洛知城只是一句想吐槽她的话,却不料江映月张口接地飞快。 洛知城 在阳光下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骤然一变,蓦地睁开了眼睛,弯弯地眉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是肃杀邪肆的冷漠,“你胡说什么?” 洛知城语气的转变,登时让江映月明白过来,自己触犯到了他心中的忌讳,惹起了他的不悦。 那个女人,都离开了两年了,听说这两年音讯全无,在他的心中还是一如当年那样,神圣不可侵犯吗? 心里面酸酸涩涩地,她咬了咬唇,心里面特别的不服气,为了那个一直想要见识,却从未曾谋面的女子为何都离开了那么久,还是能够牢牢的困住这个男人的心。 她想反驳他,想质问他,那个甩掉了他的葛青沫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他这般的念念不忘,可是她又不敢,她害怕他生气,也害怕他伤心,勾起他痛苦的回忆。 强自将心头的不爽快压下去,江映月好一会儿黯然不语。 却不知,她的这一句话,却在洛知城的脑海中勾起巨大的涟漪。 他,的确是不懂。 扪心自问,不管是葛青沫,还是上官妄尘,他好像真的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她,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逢,她穿着一身孔雀纹的长裙,笑靥如花,那个时候的她,真的像是个孔雀仙子。 第173章 衣带渐宽 等到后来,他们真正相识,他慢慢地走近她,虽然在一起很开心,但却总感觉有一种距离,是他怎么都无法缩短的。 直到他向她表达了想要永远守护她,和她在一起的心意,她却仓皇着避开,再也不见,他很失落,却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才让她那样慌慌张张地从他身边逃开。 “师兄,你和那个上官妄尘以前认识吗?你为什么要叫她小孔雀?为什么还要把她带走?” 不能动弹便觉得无聊,而且肩膀上的伤也特别的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江映月也试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面对江映月的疑问,洛知城的眼睫动了动,轻声道:“不过是以前在江湖上认识的一个朋友罢了,没有想到她会是上元的王爷,只是她失了忆,不记得我了,所以才会想找她谈一谈。” “师兄找她,是有什么事情吗?”江映月微微拢了秀眉,如果是普通朋友,许久不见想要叙叙旧的话,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的又是比武招亲,又是愿意拿账目和证据去交换,他如此执意的想把上官妄尘带走,肯定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此时的洛知城经过调息,胸腔中沉重的呼吸声已经淡下了许多,但唇齿之间依旧萦绕着 浅薄的血腥味儿。 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草地上,掌心向下,微微使力,洛知城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斜瞟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江映月,知道自己若是不说点什么,江映月肯定还会怀疑,但是又不能让江映月知道上官妄尘是个女子,更不能让江映月知道上官妄尘就是葛青沫,不然他当初在岭南那样小心翼翼保护葛青沫的心思就白费了。 轻轻拿手背擦拭了一下唇角的血渍,他虚弱着声音说道:“并不是找她有什么事,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诈。” “有什么诈?”江映月接口问。 “如果她是上元的三王爷,那她之前应该是在妍蚩国做质子,不能随意外出的,可是当初我还她相交之时,她却是个游历江湖,没心没肺的少年,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所以,你怀疑她不是真正的上官妄尘?”江映月一震,脱口问了出来。 洛知城却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这件事的确是有很大的疑点,而且她如今失了记忆,若是真的被人利用,推入危险的宫廷,我作为她的朋友,又怎么能够不管不顾呢?” “嗯,”似乎是感觉洛知城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江映月应了一声,欣然道:“师兄这样做是 对的,毕竟作为朋友,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险境而不顾,不过看现在情况,上官妄尘好像不记得你了,你跟她说什么她也未必信得过。” “是啊,”洛知城喟叹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举行比武招亲,把上官妄尘吸引过来,又在鸳鸯楼里布下重重阵法,想要最后直接强制性把她带走,以后再慢慢地跟她解释,可是没想到最后却杀出来一个上官云峥。” 洛知城轻轻摇了摇头,鬓边散落的黑发随着在微风中拂动,掩住了他嘴角勾起的一抹浅淡苦笑。 他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江映月却是深信不疑,轻咬了一下唇瓣,江映月脸颊有些发烫,“师兄,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闻言,洛知城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仰头,眯眸看了一下头顶的太阳。 收回视线,手臂微微使力,他一咬牙,勉力从地上站起来,垂眸看了一眼沾满了枯草的黑袍,忍不住皱眉,想他身为栖月宫的司辰大人,在岭南完全就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何况他书法高超,就连平日里走路都是御风而行,何时这样狼狈过。 弯弯的眼眸 中闪过一抹自嘲,他微拂了一下手,将衣服上的草屑掸掉,他才迈着虚浮的步子,靠着江映月。 抬手扣住江映月的肩膀,洛知城想要将她扶起来,但是使了两次力,竟都没有成功,甚至还差点被江映月给坠到地上。 “师兄,你不要扶我了,你快坐下休息,我没事儿的,你不要管我。”感觉到男人的气虚体弱,江映月心疼不已,但又苦于动弹不得,只得急急地对他说道。 洛知城却仍旧没有放弃,甚至是弯唇笑了,带着一贯地不羁和玩味,“看来你是在雨香坊做掌柜太安逸了,比以前胖了许多呢。” 明知道男人是在开玩笑逗她,江映月还是鼓了一下小嘴,不服气道:“哪有,我一点都没胖,还……还衣带渐宽了呢。” 说道最后,她的脸颊微烫,语声细弱蚊蝇。 “还怎么?”洛知城果然没有听清,第三次弯腰扶她,又下意识地问。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我还瘦了呢。”被窥破了心思一般的,江映月的脸上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明艳。 好在,洛知城也不在意,再度使力,终于将江映月扶起来,让她暂时靠到自己的肩上。 江映月这才算是看到了他苍白的脸色,心中越发的担忧 ,“师兄,你还好吗?要不咱们再休息一会儿,等我的穴道自己解了再走吧。” “不用了,我没事,”洛知城转首,垂眸看了一眼江映月受伤的肩膀,“也都是怪我,才会让你受伤,只是在那种时候,我如果不使出这种强硬的手段,恐怕上官云峥没那么容易将你放开。” “师兄,我不怪你。” “所以啊,趁着你现在还不怪我,我得赶紧把你胳膊上的伤给处理了,不然拖得时间太久,你的胳膊若是废了,岂不是要把我恨死。” “我才不会呢,”江映月噘着嘴巴,“只要是师兄,怎么样我都不会怪,那些恨你的话,我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江映月微微垂了眼帘,刚刚褪去羞涩的脸颊再度染上微微的酡红色。 洛知城却早就把视线收回去了,扶着江映月沿着不远处河流的方向往前走。 两个人抵达五里之外的栖月宫分堂,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幸好,洛知城虽然脱离了栖月宫,但是江映月却是栖月宫大宫主的独生女儿,因其执掌着帝都的雨香坊,在栖月宫部署们之中更是赫赫有名。 一看到江映月受了伤,分堂的人便急急忙忙地将两人迎了进去,并且敢接给江映月找了大夫一直伤体。 第174章 算得上是照顾 因为帝王一早就交代过,所以释昀和温翘直接驾着马车从皇城西侧的西华门进了宫,上官妄尘本来想要交代释昀先去太医院的,可是却被帝王给阻止了。 帝合香的案子,本来是由上官妄尘和尚阁老进行调查,而帝王和太后都是这场赌局的公证人,帝王今日大张旗鼓地和上官妄尘一起去鸳鸯楼,事后又将雨香坊查封,派大内禁卫军统领迦蓝调查,本来就已经有失公允,落人口舌,如今若是在被人知晓帝王因此而受了伤,只会对上官妄尘更加的不利。 莫说朝中大臣会有所非议,出言针对上官妄尘,后宫里的太后和珍妃恐怕更会寻生事端,给上官妄尘再添麻烦。 听到帝王为她考虑的如此周到,上官妄尘感动的一塌糊涂,但感动之余,又禁不住要担忧帝王手臂上的伤势。 “皇兄,我们不去太医院可以,不将你受伤的事情宣扬出去也可以,但是你手臂上的红丝得取出来啊,不然让它残留在血肉之中,过些日子肯定要引起炎症的。” 跟随着帝王回裕清宫的路上,上官妄尘走在他的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着。 “所以呢?”帝王脚下不停,步履 如风,目光淡淡地望着前方,头也不转。 “所以要赶快处理啊。”看他一点都不着急上心的样子,上官妄尘紧张地说道,好像伤的不是帝王,而是她。 “嗯,”帝王已经拾步迈上了裕清宫的台阶,听到上官妄尘语气焦急紧张,便顺着点了点头,“说的对,那么,这项伟大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什么?交给我?”上官妄尘震惊,“我……我哪儿会啊?我做事毛手毛脚的,那红丝还要取出来,还要消毒不、包扎,我弄不好。” “呵,”帝王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忽然顿住步子扭头看着上官妄尘,微微扬了眉梢:“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打算对朕负责了?刚才还说愧疚感激,不过是让你帮个忙,你又百般推脱,算了,朕也不指望你了,朕自己来。” 帝王说完,冷冷地一转头,也不再等上官妄尘,抬腿拾步,恢复了以往的速度,上官妄尘不过是愣了一会儿,就被他落下好远。 温翘和释昀远远地看着这刚才还如胶似漆般的两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是说什么话闹矛盾了吗?明明刚才还看到两人并肩而行,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帝王就将他们家王爷抛在 了原地,不管不问了?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温翘也不敢多问,只能轻轻拉一下释昀的衣袖,示意释昀走慢一点,多给前面的那两个人一点时间。 她不是不愿意给他帮忙啊,她只是怕自己做不好而已,那个骄傲的家伙不会又生气了吧?还真是个负气包呢!轻轻咬了一下唇角,上官妄尘赶紧提了衣摆,小跑着追上去。 奉命在裕清宫门口守着的苏总管一眼就看到了一身便装归来的帝王,一扬手中的拂尘,赶紧拾步迎了上去。 “老奴参加皇上。” “嗯,免礼。”帝王淡淡地说着,继续捡脚往前走,雪白的衣袂飘飘,在风中潋起一串轻响。 苏总管站直了身子,眼梢瞥见后面跟上来的带着人皮面具的上官妄尘,虽不认识,但既然是跟着帝王来的,他还是极快的微微一点头,算是上官妄尘打招呼,就赶快上前去给帝王推开门。 “皇兄。” 上官妄尘前后脚冲进来,也对着苏总管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一个回应,便迫不及待地喊走在前面的男人。 然而,帝王却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俊美如俦的脸清清冷冷,绣银色丝线繁纹靴子踩着地面琉璃金砖,径直穿过外殿和中 殿,走向内殿。 苏总管见上官妄尘喊了一声,微感诧异,皇宫中这么多的皇子公主,他每一个都见过,却从来没有见过这张面孔,她怎么会喊帝王皇兄呢? 苏总管迟疑着,上官妄尘已经拾步追着帝王过去,以为他们二人还有什么要事商谈,苏总管虽然好奇,但是不便多说什么,躬着身子退了下去,并将大殿的门关上。 帝王一手推开内殿的门,抬腿跨过门槛,不过,另一条腿还在,门槛外,他就顿住了自己的动作,忽然扭头,看向急急闯过来的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一门心思想着他受伤的事情,又怕自己刚才说不帮他处理的话惹他不悦,毕竟说到底他还是为了她才受的伤,她也不能真正的不管他,便一步不落地追在他的身后,哪里想到他会忽然停下来? 一个急刹车,她差点直接撞到帝王的身上。 “你做什么?”帝王一手扶着门扇,身子不动,微微转头,抬眸觑着她,冷定地看着她忽然顿住,手忙脚乱的样子。 “皇兄,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不愿意帮你,我只是怕自己做的不好……”抓住机会,上官妄尘张口就赶紧解释。 然而,帝王却不让她说完, 张口将她的话打断,“所以,你就是愿意照顾朕喽?” 照顾? 上官妄尘反应了一下,他受了伤,自己答应帮他处理,也算得上是照顾吧,这样想着,上官妄尘就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她似乎是看到帝王的眸子中上过一抹意味深长,可是等她认真去看时,那双流萤般星星点点的眸子应是深邃如海,不见分毫情绪。 “好,你等朕一下。”帝王勾了一下唇角,轻轻对她说了一句,也不等她回应,就转头迈步走进内殿,并且马上将门关上,把上官妄尘挡在了外面。 上官妄尘被搞得一阵莫名其妙,让她等什么?不是要处理伤口吗?做什么还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 挠了挠头,她颇为郁闷地在门口等着,好在没有多长时间,内殿的门就“吱呀”一声,被帝王从里面拉开。 “皇兄。”上官妄尘正低着头琢磨,耳朵听到动静,眉目一喜,便抬起头来,然而,还没有看清面前男人的脸,就有个什么软软的东西一下子砸到了自己怀里。 出于本能,上官妄尘当即伸手抱住,接稳了以后,才看清那是一个蓝色的包裹,困惑的,上官妄尘抬头,问帝王:“皇兄,这是什么?” 第175章 就麻烦你了 她说着,将怀中的包裹往一只手臂上一挪,腾出一只手来,手指轻轻挑了一下包裹的缝隙,似乎是想要窥探一下这个包裹中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不许偷看。” 可惜,她偷看的动作还有没有完成,白皙的手指就被帝王轻轻敲了一下,虽然不重,但骨节相撞,还是有些疼,她赶紧将自己的手缩开。 “跟着朕走,一会儿自然会让你看个够。”帝王轻轻挑了一下眉,薄凉绝美的唇瓣轻轻勾了一下,带着几许促狭的意味。 上官妄尘鼓了一下嘴巴,乖乖地听话,不看就不看呗。 但是因为帝王现在受了伤,她心中多少猜测着,这包裹中装的可能是一下清理伤口所用的工具,药,纱布什么的,不过包裹摸上去软软地,像是还装了衣服。 的确,帝王这样的身份,在宫中穿便装实在是有些奇怪,他应该是想清理伤口之后再换一下衣服吧。 上官妄尘心中猜测着,已经随着帝王走出了裕清宫。 走到门口的时候,帝王随口跟苏总管交代了一句,也没带什么宫人,就只领着一个上官妄尘扬长而去。 跟着帝王七拐八拐,渐渐走到一条虽然宽阔,但看上去却有些偏僻的道路上,上官妄尘扭头 看看这条宫道四周,只觉得越走宫人越少。 “皇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虽然知道有帝王在,她在宫里就绝对不会丢,但是眼看着周围越来越寂静,上官妄尘还是抑制不住好奇。 “去了你就知道了,马上就到。”似乎是听出了她语气中轻微的紧张不安,帝王扭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补充了一下,“跟着朕,你还怕丢了不成?” “当然不怕!” 感觉帝王那能够融化一切的笑容里似乎隐约有一点取笑的意味,上官妄尘挺了挺胸膛,将怀中的蓝色包袱抱的紧了几分,底气十足道。 看着她这样子,帝王唇角的笑意更浓,淡淡地收回了视线,衣摆摇动,两人继续沿着宫道往前走。 头顶的阳光明媚,虽然不到夜晚,宫道两边美丽的琉璃绣球灯还没有点燃,但是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未经点燃的琉璃绣球灯还是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华,晃的人眼花、心乱。 在这条不算近的宫道的尽头,最后一盏琉璃绣球灯驻守的地方,帝王终于停住了脚步,上官妄尘自然随着他停了下来,仰头看着面前一座巍峨宫殿上的黑底金字匾额。 “上善宫。” 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字,上官妄尘 自然的脱口念了出来。 看这做宫殿巍峨壮观,单从表面上的装饰建造而言,一点都不输给鸾妃的长音殿,难道这里也是某位后妃的宫殿吗?但是宫门口怎么也不见人守着?这宫殿虽然装饰奢华珍贵,但是地方实在太偏僻冷清了些,那住在这里的人到底是得宠还是不得宠呢? 而且,帝王带她来后妃宫殿做什么?这也不对呀,不是要处理伤口吗?脑海中冒出无数个不解的念头,上官妄尘开口想问,但是帝王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就将她的念头打断,且抛给她一个让她头疼的问题。 “你既然认识这两个字,可知道这上善二字的来历?”帝王信口说着,语气清清淡淡,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让人尴尬头大。 “我在课堂上听到秦师傅说过上善若水,因为书本上有这个几个字,所以我便记得。”不能不答,上官妄尘就诚实诚恳地将自己所知道的道出来。 “嗯,那你知道它的意思吗?” 帝王捡脚登上上善宫宫前的台阶,薄削的唇瓣翕动,悦耳动人的声音就从唇瓣之间流淌出来。 “好像是在说水拥有宽大的胸怀,能够包容万物。”上官妄尘竭力回想着自己在课堂上学到的 那一点东西,应付着帝王的问题。 “哈,看来秦师傅教的还不错嘛。”帝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跟在身侧的上官妄尘,已经踏上了上善宫的最后一级台阶。 “上善若水,海纳百川,说的便是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品格高洁,在权位至上的皇家,不争二字,实在是来的可贵而不易,朕真的不希望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在朕的身上,所以才会把这宫中最大的温泉池命名为上善宫。” 帝王一边抬手推开上善宫的大门,一边语声低低地说着,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深邃如海的眼眸中浮起一抹让人看不懂的苍凉无奈。 温泉池? 听到帝王这么一说,上官妄尘差点没一口口水把自己给噎死,他把她带来温泉池做什么? 下一刻,她还没张口问出自己的疑惑,白衣如雪的男人就飞快的收敛了眸中的情绪,仿佛早就猜透了她一般,张口道:“和洛知城打了一架,朕正好也需要沐浴更衣,手臂上的伤暂时不能被人发现,就不能叫太监来服侍朕沐浴,所以……”帝王顿了顿,转过头,漆黑的眸字雪亮,“就麻烦你了。” 有没有搞错?上官妄尘抱着那个蓝色的包袱,一下子就有点承受不住 了,这让她帮忙清理伤口也就算了,竟然还让她帮忙洗澡?这是要逆天了呀,不说那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可是兄妹呢,她怎么能帮自己的哥哥洗澡? 不行不行,单单是这么一想,上官妄尘就羞得满面通红,觉得自己特别的下作无耻,抱着怀中的蓝色包袱转了身子,上官妄尘不敢去看白衣的帝王,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几许羞怯和介怀。 “皇兄,这……这不行的。” “你答应了要照顾朕的?”帝王抓住她话语中的疏漏,反手关上了上善宫的大门,他走到她身后,双手落在她的肩上,微微使力,想要把上官妄尘转过来。 上官妄尘却执拗地背对着他,不肯面对。 上官云峥蹙了蹙眉,却也不好强求,卸了手上的力道,他双手顺着她的手臂下滑,最后落在她的腰间,轻轻从背后将她环抱住。 “你怎么了?刚才我们不是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是我帮你处理伤口,不是……不是洗澡。”上官妄尘垂首,轻咬了一下唇瓣,脸上飞红,忸怩着轻声说出这么一句。 然而,帝王是何等的聪明,自然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她虽然愿意和他好,但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一层关系是吗? 第176章 我们开始吧 穿花蝶翼般的长睫动了动,帝王负手,微凉的唇瓣落在她的耳边,眸光却注视着不远处宫苑中的正殿,“妄尘,你知不知道,你对朕动心的程度,远不及朕对你。” 仿佛叹息一般,他醇郁的声音掠着一抹低哑苍凉,撩打着她的耳廓。 “你胡说。” 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上官妄尘心口一痛,第一时间扭头,出声反驳,然而,却因着着忽然的转头回顾,她的视线一下子毫无遮挡的坠入了男人深邃如海的重瞳中。 那双美丽不可方物的黑眸重重叠叠,如同蚕蛹吐丝,不过眨眼,就将她层层包围携卷,无法逃离。 “朕有胡说吗?”帝王的眸子动了动,一眨不眨地看着,一张口,吐出的灼热气息就全数拍打在上官妄尘的脸上。 “就算是天理不容,人言可畏,朕依然可以为你做到不在乎那一层关系,可是你呢?在这些枷锁和束缚面前,你每一次都缴械投降,未来还有那么远,你让朕……该怎么办?” 帝王的声音沉沉吐出,那俊颜之上的神情,是上官妄尘从未见过的受伤和无奈,那样高傲淡漠的一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的面前竟变得如此的脆弱,患得患失,曾经的骄傲闲定,在她 的面前都折了翼。 心里面有些难过,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好,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违逆伦常俗礼,奋不顾身的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吗? 其实,那身外的东西,她也不在乎的,像她这样一个坦荡洒脱的人,什么时候又会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呢?就像现在,任由帝都的百姓对她各种猜测评价,她却从来都不会为自己去辩解。 只是,她自己可以不在乎,她却不能做到对他也不在乎,她可以被世人诟病责骂,但是她却不能让他也背上骂名,他是她的皇兄,却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帝王,他还有他的责任,有他的百姓,她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爱之深切,而牵累了他。 可是,看着男人深切又期盼的眼睛,上官妄尘却又难以自制的沦陷失守,她轻轻摇头,“不,不是的,皇兄,我不怕这些,别人想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是我不能让他们说你,你是我的皇兄,但也是这世上受万人敬仰的皇上,我又怎么可以自私的为了自己,而将你独占,毁了你的一切?” “所以,皇兄,在大错尚未铸成以前,我们……我们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后好好的做兄弟吧。” 心中越想越觉得揪心般难过疼痛 ,上官妄尘的眼眶微红,轻轻摇着脑袋,忽然一伸手,想要推开帝王。 可是,帝王又怎么会给她逃脱的机会。 茫茫的人海之中,他们还容易才遇到、重逢、相爱,二十年来,他的心只动过这么一次,平静一旦被打碎了,想要重新修复,又谈何容易? 他好不容易抓到她的手,自然不能就这样放开。 “妄尘。”他固执地抱住她的腰,喊她的名字,这两个字一出口,他的心就软成无数滴,“你不在乎,你以为朕就在乎吗?朕在这皇位上浑浑噩噩的做了十年,不是被人牵制掌控,就是和人自相残杀、逢迎做戏,这样的生活,朕真的过够了,在遇到你之前,朕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是难过,我的生命,就好像是被掌控的傀儡,按着别人的期待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 “你的出现,将我这个井底之蛙带出井底,让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除了权力之外更重要的东西,你快乐,是那么简单,你虽然容易冲动,可很多时候,你智慧和聪明却又是谁都比拟不了的,你的体内,流动着善良和正义的血液,虽然老是惹是生非,但却让朕第一次知道,一个人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原来也可以拿出那么 多的热情,那么拼命,你真的和别人很不一样,你就像是一只朱砂笔,在黑白阴郁的世界里,落下最惊艳的一点。” “所以,你既然已经把朕带出了井底,就对朕负责到底好吗?”紧紧地搂着怀中的人,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我……”刚刚下定的决心,在一瞬间就抑制不住地崩解坍塌,上官妄尘长睫轻闪,看着面前几乎有些屈尊乞求的男人,却是怎么都无法再狠下心来。 她的在乎,是从来都不比他少的啊! 小手轻轻颤了一下,她终于抬手,反手抱住了他,埋首在他的胸膛上,闷声闷气地道,“皇兄,你说,我们这样下去,是不是会受到天谴?” “不会的。”帝王抱着她,轻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嘴上虽然回答的利落,但在上官妄尘看不到的瞳眸深处,同样是带着几分犹疑的。 “以后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朕都会挡在你的前面,把你保护的好好的。” “皇兄,那……”上官妄尘顿了一下,忽然就脸红了,她不敢抬头,就紧紧地闷在男人的怀里,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开始吧。” 帝王垂眸睨着她的反应,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开始是什么意思,薄薄的唇边登时 敛起一抹轻轻地笑意,他低低地应了一个字,“好。” 在帝王的带领之下,上官妄尘随着帝王进入上善宫的正殿。 这还真的是一座专门为沐浴洗澡而设置的宫殿,一进正殿的大门,上官妄尘就看到眼前是一片垂下的白色帷幕,帷幕的后面,是连着一片起起伏伏的屏风,而绕过了屏风,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温泉池。 秋日里微凉,温泉池上雾气氤氲,上官妄尘站在一面池边,朝着对面望去,也不知道是雾气太大,还是这温泉池太大,一眼望过去,她竟然根本看不到边。 闩上了大殿的门,上官云峥脱了鞋子立在温泉池旁边,已经在低头解自己的腰带,准备脱衣服了。 这上善宫正殿虽然大,但是却很空旷,除了绵延的屏风和重重落下的帷帐,屋子里便只剩下一个用来临时放衣服的小柜子和一张放茶水的方桌以及两张凳子。 上官妄尘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乱瞟,但眼角余光还是能够看到旁边的帝王已经将外袍和中衣除下,只余下一身薄薄的里衣,而帝王接下来的动作,便是将里衣脱除。 一瞬间,上官妄尘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子上冲,还没正眼看,小脸就已经憋得通红,紧张地要命。 第177章 做点正经事 帝王伸手解开里衣的衣带,刚准备要将里衣脱下来,然而动作到了一半,却又忽然顿住了,他勾了勾唇,抬腿走向上官妄尘。 “你怎么了?”看她满脸飞红,紧张地小手都在颤,他有些捉弄她的意思,明知故问。 “我……我没事啊,你还不赶快,一会儿有人过来怎么办?”上官妄尘张口,声音都有些抖。 帝王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唇角,“这上善宫是乃是御用的温泉宫,除了朕,谁都不能使用,当然更不会有人来。” “是吗?”上官妄尘觉得有些不大靠谱,“这一处僻静无人,门口也没有人守着,谁想进来还不是推开门的事儿,皇兄又在骗我了。” “你这个白痴,”帝王轻轻骂了一句,神只一般英挺俊俏的脸上却带着薄薄的笑意,“如果真的像是你说的那样没人守着,那要是有刺客想要杀朕,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闯进来?你觉得朕的智商有那么低吗?”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哦,这个皇上不笨的,他平日里做事都是那般的滴水不漏,运筹帷幄,无声无息中就把别人摸得通透,又怎么会舍得让自己陷入险境? 上官妄尘眼帘动了动,清浅的瞳子在眼眶中骨碌碌乱转,似乎是想 要瞧一瞧这大殿中到底有什么机关暗阵。 “别看了,要是能让你看出来那刺客岂不是也能看出来?”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帝王淡淡的说道,“大殿中的机关都是经过触发才能引动的,而如果一般人敢闯进来,藏在暗处的隐卫就会马上把人处理掉。” “这里还有隐卫?”上官妄尘惊讶,她原本以为隐卫们都是贴身保护在皇帝身边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专门守在某一个地方的,这倒是真不多见。 “对啊,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人会忽然闯进来了。”帝王俊眉轻扬,对着上官妄尘侧了侧身子,里衣的衣带本就是被解开的,他这么一动,胸前的衣襟便全数散落下来,松松垮垮地露出里面蜜合色的胸膛。 上官妄尘刚说扭头瞥了他一眼,一眼便看到了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吓得眼帘一灼,又赶紧撇了视线。 “那皇兄在这里洗澡,岂不是被隐卫们给瞧得干干净净?” 不知怎么的,上官妄尘总感觉这个男人就是故意这样站在她面前,用所有的不经意来魅惑她,出于小小的反击心态,她故意张口就来。 果然眼角余光如愿的看到男人俊美如俦的脸一沉,上官妄尘无声地轻勾了一下唇角。 “隐卫是守在院子里,又是在大殿里?”深深浅浅的黑色瞳眸瞥见她唇角那一丝消失极快的弧光,帝王眉目动了动,面上的神色忽地一松,凑过了脑袋在她的耳边,坏坏地笑:“所以,即使你也脱了,除了朕之外,谁都看不到。” “堂堂皇上,竟然这么不正经。”明明知道帝王这是在故意逗她,上官妄尘还是羞得绯红滚烫。 “这就叫不正经吗?”帝王眉目动了动,有些无辜地道,“那接下来我们就做点正经事吧。” 说完,他从上官妄尘耳边撤开,双手拉住里衣的衣襟,随手一甩,将里衣完全脱掉,露出精壮的上身来。 上官妄尘还以为他说的正经事,是要脱衣服入温泉池,所以她刻意地背过身去,等了好一会儿,感觉着差不多了,才转过头来。 然而不料,她一回头,就看到男人袒露着上半身站在她的身后,似乎是在等着她。 上官妄尘差点没叫出来。 “你怎么还没下去啊?” 视线仿佛被什么烧着,上官妄尘眼帘一颤,赶紧又要避开。 “下去?”帝王眼波轻漾,长睫微垂,又瞥了一眼旁边波光粼粼的温泉池,才轻咳了一声,转身拾步走到殿中仅有的一张桌子旁边 ,坐下来,将手臂放在桌上,“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哦,原来不是先洗澡啊。 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这的的确确是正经事呢,她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却依然不敢抬眸,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特别谦逊地走到桌子旁边。 然,低着头也有低着头的尴尬。 因为帝王已经在桌边坐下,所以当她垂着脑袋走到帝王面前的时候,她的视线就刚好不偏不倚地落在帝王的腰部以下。 呃呃呃。 一瞬间,呼吸一滞,上官妄尘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了,耳根子红地要滴出血来,她愕然的睁大眼睛,赶紧转头看向桌上放着的蓝色包袱,慌慌张张地去解开,从里面拿出处理伤口要用的工具、药粉、纱布什么的。 本来是想用这张方式来掩盖自己的紧张和窘迫,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越是想掩饰,反而就更加的明显,抓着药瓶的小手抖的厉害。 帝王刚开始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只是对她突如其来的巨大紧张感有些讶异,及至看到她通红的耳珠,又想起她刚刚一直垂着头,到自己跟前时却忽然抬头的动作。 心头一震,他垂眸看了一眼,原来白净俊美的脸颊上竟 也泛出了可疑的微红。 抬手掩唇,他拿眼梢瞟了她一眼,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中似乎氤氲着水汽,掠出一抹说出的迷离,动了动受伤的那只手臂,他对她道:“开始吧。” “好,”上官妄尘配合地应了一声,在包袱里翻翻找找,“没有用来麻醉的药水吗?” 麻醉药水她曾经在太医院里见到过,而且之前她受伤的时候,太医为她医治,也在身上使用过,虽然效果不太理想,但是多少也好那么一点。 “不用,那种东西太伤脑子。”不过瞬息,帝王的脸色基本上已经恢复正常,平静地回答她。 好吧,上官妄尘抿了抿唇,拿起包袱里放着的一把医用小刀,将刀子和帝王的手臂都进行了简单的消毒,这才小心翼翼地抄着刀子轻轻划破帝王手臂上的肌肤。 锋利的刀子在光影下闪烁着雪白的光,划破那一条长长的血色痕迹,发出呲呲地轻响,红色的血珠沿着刀尖儿从帝王的肌肤下钻出来,就好像是一条红色的虫子,从肌肤下忽然爬到了肌肤上。 不忍帝王受痛,上官妄尘只在有红丝的地方划了一个小口,使红丝的一端露出来,再用消过毒的镊子夹住红丝的尾巴,轻轻地将红丝扯出来。 第178章 你紧张什么 虽然过程不算复杂,但上官妄尘却看得肉疼,尤其是当她把消毒药水擦到帝王伤口上的时候,她单是看着,就能感觉到那细细密密的蛰痛。 平时她的手指上划个小口子她都觉得疼的受不了,何况这红丝蕴含了那么大的力量,直接穿透他的手臂呢? “痛不痛?” 在将消炎止痛的药粉撒到帝王被剖开的伤口上时,上官妄尘看男人始终不动声色,连眼波都一直是平静如水面,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要不朕在你胳膊上也划一刀,你体验一下?”帝王唇角一扬,带着打趣的意味,反问了她一句。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那一丝却是十分明显了,就是痛了,可是她看这个男人却好像不痛不痒的样子,竟然还有闲情还取笑她。 撇了撇嘴,她缠纱布的力道就重了一点。 伤口骤然一阵抽痛,帝王蓦地拢了一下眉心,抬头看她,眸中的闲笑散去,“干什么?下手那么重,谋杀亲夫啊?” “呸!你是谁的亲夫啊?”上官妄尘嗔了一句,抬眸白了他一眼,“谁让你说话老是那么尖刻,现在还爱讨人便宜,简直都快变成第二个洛知城。” “哦?”一提起来洛知城,帝王眉宇间的 神色瞬间又变的淡漠起来,带着隐隐地敌意,“看来,他是经常调戏你了?” 听他这样说,上官妄尘本来还想揶揄他一句,他也知道这是在刻意调戏她呀,可是一看到他脸上那种肃杀冷厉的神情,她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垂了眼睫,她乖乖地将纱布缠好,灵巧的打了一个结。 转身将剩余的药和纱布等物品收了放好,上官妄尘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帝王也始终沉着脸,不再开口,好像洛知城成了他们之间一个不可触碰的话题,一旦拿出来,就会有奇怪地感觉蔓延在他们的周围。 “以后,和他保持距离,好吗?”单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帝王缓缓地站起来,声音沉沉地,好像心里压着一口气一般。 “好。”上官妄尘将包袱里帝王带来的干净衣物都拿出来,听到帝王的话,小手动了一下,不回头地应了一声。 虽然这一个字的回应干脆利落,但却仍旧不足以将帝王心头压着的东西完全消弭,大殿中,仍旧是一团的沉闷。 耳边听到细细碎碎地脚步声,朝着池水的方向靠近,紧接着便是簌簌的除掉衣衫的声音,这一次直到听到了水声,上官妄尘仍旧没有回头吧 ,而是背对着男人问了一句,“好了吗?” “嗯。” 男人的鼻腔里传来一声沉郁的回应,上官妄尘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果然看到男人已经坐在了池水之中,池水淹没了他的胸口,墨黑的头发水草一般在水中飘荡游弋,环绕在男人的周围,只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放在一旁垫了干毛巾的台子上。 提了洗澡用的毛巾,上官妄尘迈步朝着水池边走过去,可是走了两步,看到温泉池边溅起的水花,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穿着的布鞋,又顿住。 她一会儿帮帝王收拾完,还要回三王府,总不能湿了鞋子和裤子回去吧,释昀和温翘都在裕清宫那边等着她,一会儿要是问起里,她还得编一套说辞。 所以,这般想着,她还是弯腰将自己的鞋袜脱了,把裤管高高挽起,露出雪白的小腿来,虽说女子的脚不能随随便便给别人看,但那也是针对外人啊。 对于她而言,眼前的这个男人至少在她心里已经不是外人了。 将鞋袜拿到桌边放好,她这才光着脚丫,拿了事先准备好的干净毛巾,朝着帝王走过去。 白皙的脚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在秋日里有些微微的凉,但 也算是勉强可以承受,等到她踏着池水,站在水池边缘的台阶上时,温暖的池水包裹着她的交心,不停地在足下涌动,感觉也就好多了。 听到耳边响起的水声,帝王扭头看她,却一眼看到了她的赤足和一节小腿,眸光一震,他微微扬了头,想看一看她脸上的表情,却见上官妄尘拿着毛巾,神色自若,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上官妄尘自然能够感觉到他在看她,尤其是那样的眼神,感觉她就好像是脱光了衣服暴露在他面前一样。 心跳怦怦,呼吸的频率都有些紊乱,但她还是竭力的控制着自己,总不能一直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不是? 挽了袖子,弯腰将手中的毛巾打湿了,她尽力克制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做到目不斜视,小手轻轻地帮帝王擦拭着身体。 尤其是在帮他擦拭那一条受伤的手臂时候,她的动作越发的小心翼翼,额头上竟还冒出了汗珠。 “你紧张什么?” 正擦着呢,忽然听到帝王的嘴里冒出这么一句,将大殿中沉寂许久地氛围一下子破坏掉。 “有吗?”上官妄尘呼吸一颤,像是早就在嘴边等着了,回的飞快,“我哪有紧张?” “哦,原来没有 啊!”帝王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似是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她落在他手臂上的那只小手,正在微微地抖。 “我……我是脚踩在地上,所以有点冷。”感觉到男人那含义深深地一眼,上官妄尘也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本能地就出声为自己辩解。 “冷?” 这样的说法,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男人眉心轻拢,转过头来,果然一脸似乎相信了的样子。 “嗯。”上官妄尘更加肯定地点了点头,小手快速地在男人的背上擦拭着。 忽然,她拿着毛巾的手臂蓦地一重,竟是被帝王的大手一把攥住,错愕地抬头,她刚想问帝王怎么了,那只落在她手臂上的陡然使力。 大理石的地面沾了水,本来就滑,再加上帝王从来都不是个力气小的人,他这么一扯,上官妄尘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噗通”一声落入可温泉池中。 “噗,你做什么?” 她一头栽进水里,停留不过一秒钟,帝王就飞快地把她拉了出来。 脑袋刚刚浮出水面,上官妄尘吐了一口水,一边抬手擦拭着脸上的水珠,一边有些生气地问。 “你不是说冷吗?”帝王单手一旋,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眉眼无辜地问。 第179章 早就放在心上了的 呃……上官妄尘嘴角直抽抽,就算她说冷,那也是因为光脚踏在大理石上的缘故啊,只要快点给他洗好了,她把鞋袜穿上不就行了?至于把她拉到水里? 再说了,有拉到水里驱寒的吗?一会儿再从水里走出去,温度散了,岂不是更冷? 心里郁闷地紧,却又无力吐槽,上官妄尘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男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他是故意的吧? 看她嘴角抽动,一副欲言还止的样子,帝王那双不可方物的眸子氤氲着和暖的水汽,闪了闪,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低低道:“还冷吗?” “啊!” 这一次,上官妄尘还没回答他,就已经尖叫了起来,她刚刚跌入水中的时候,身体呈现出瘫坐的姿势,她的人还没站稳,上官云峥就摄着她的腰,将她揽住,如今他猛地往自己怀中一带,上官妄尘就毫无反抗之力的坐在了他的腿上,无隙贴合。 “你叫什么?朕又没对你做什么?”帝王将下巴靠在她的肩窝上,漆黑的眸子沾染水色,明亮而魅惑。 “你……你放开我。”上官 妄尘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声音都特别的不自然。 “你不是冷吗?”帝王反问,手上却丝毫没有要将她松开的意思。 “我不冷了,你快把我放开。” “可是,朕冷。”帝王勾着唇,轻轻地在她滚烫绯红的耳珠上啄了一下,带着些得逞的笑,手臂上的力道虽然不松,但是手指却不安分地划来划去。 “你都在池子里泡着了,还冷什么?”上官妄尘无力图吐槽,腹部被男人动来动去的手蹭地痒痒的,皱了皱眉,她赶紧身上去将他的手捉住。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孤独寂寞冷吗?这么大的池子,朕一个人泡在里面,你说,这不够孤独,不够寂寞,不够冷吗?” 帝王几乎是有些强词夺理的感觉,但上官妄尘一时间又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反驳,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调戏她,想和她亲近,却还非要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这不是一只陪着你吗?你还孤独?”微垂了眼睫,浓密修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一拍美丽的黒弧,水下的小手攥着他的手指,忽然轻轻捏了一下。 帝王俊美如俦的脸上有一丝地起伏,微微凑近,他的吻便细细密密地落在上官妄尘的侧脸上和耳后的碎发上,如同印章,一枚枚印上去,烙下属于他的痕迹。 “妄尘。”嗓音细微地沙哑着,他喊她的名字,薄薄的唇落在她的颌骨上,蓦地张口,轻轻地咬了一下,并不痛,只是卷起一阵涟漪般酥酥麻麻的痒。 “皇……皇兄。”上官妄尘声音飘摇,一颗心高高地揪起来,虽然她爱他,但是每次和他有这种亲密的事情,她还是觉得心中纠结难过,好像是犯了天罪。 “妄尘,放松。”像是感觉到了她不会跑开,帝王落在她腰上的手松开,顺着她身体的轮廓,缓缓上移,“哗啦”一声出了水面,轻轻地拖住她一边侧脸,微微使力,让她面对着自己。 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在上官妄尘脸颊边缘摩挲着,上官妄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赶紧抬手阻止他:“皇兄,别,我的脸不好……” 她焦急着,那一个“看”字还未说出口,男人就凑上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完美 的将她的话打断,将她所有的自卑和胆怯全部封印。 “在你的心目中,朕就是那种以色待人的男人吗?”稍稍拉开一点和她的距离,男人轻声地问。 “当然不是!” “那你在害怕什么?” 上官妄尘不语,她当然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否则他的后宫里那么多的绝色美人,他又何必这样偷偷摸摸地找她?可是,她作为一个女子,爱美本是天性,又何况是在爱的人面前?她自然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朕于你的喜欢,乃是发乎精神和灵魂,若得你一笑,这世间万物还有何颜色?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朕都喜欢,所以,面对朕,也面对你自己,好吗?” 轻声抚慰着,他的长指再一次捻上她的脸颊边缘,这一次,上官妄尘自然不再阻止,她完全沉浸在帝王方才说的那一番话里,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帝王,那个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男人呢,竟然说,若得她一笑,这世间万物还有何颜色?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自卑的人,可是每一次在他的面前,或许是那份喜欢 太过浓厚,又或许从第一次相见,这个男人就给她一种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故而,她虽然喜欢他,却也总是一种仰望式的喜欢,他那样尊贵无匹,他后宫的女人们也都是那样的倾城绝世,而她就像是角落里的丑小鸭,如何妄想着与天鹅媲美? 所以,每一次,在他的面前,她虽然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但还是想要保留着那一点可悲的自尊。 可是这个男人,他竟然会对她说这些话,这突如其来的隆恩厚宠,她竟然有点被砸的眩晕的感觉。 “你放心,朕早就安排狱蓝为你寻找治疗伤疤的药,你脸上的伤,朕一定会给你医好的。”男人衔着她的唇瓣,轻轻地嘶咬着,唇齿间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但上官妄尘听着这些模糊地字句,心中却是清明一片。 原来,她的介怀和自卑,他是早就放在心上了的。 上官云峥,我上官妄尘又有何德何能,值得你这般的好? “皇兄,谢谢你。”喉腔里轻轻吐出一句话,上官妄尘一直绷紧战栗的身子也终于完全放松下来,没了卑微,没了介怀和自轻。 第180章 跟杨家有关的大事 珍妃半躺在贵妃榻上,有宫女双手捧着一个果盘侍奉在她的身侧,她慵懒地抬手捻了一颗,送到朱唇中,抬眸看向坐在她身边不远处的鸾妃。 鸾妃正低着头,一手拿着绣花针,一手托着一件百蝶穿花图案大氅,认认真真地缝补着上面被火星烫出的一个洞。 “姐姐的手艺还真是举世无双,就算是宫里手艺最好的绣娘,也绝对不及姐姐万分之一,我这个件百蝶穿花大氅若是没有姐姐出手拯救,恐怕就真的只能扔掉了。” 珍妃歪头将葡萄籽吐出,手臂撑着身子,凑到了鸾妃身边,看着鸾妃做的活计,忍不住赞叹。 听到她这样说,鸾妃无声地弯唇笑了笑,声音柔柔:“妹妹谬赞了,不过是雕虫小技,拿来在妹妹面前献丑罢了,哪里能跟宫里的绣娘相提并论,好在这火星灼破的洞并不大,不然,姐姐也要束手无策了。” 将最后一根线头剪掉,鸾妃将修补用的针线交给婢女放好,才把手中修补完毕的大氅递给珍妃。 珍妃将大氅接了,抚摸着曾经损坏的那一小块,竟是完全看不出来,也摸不出任何一样,越发的惊叹:“姐姐竟还要谦虚,这般的好手艺,若是 不在宫里,拿到外面绣坊里,也绝对是一流的手艺师傅,保管姐姐能够发家致富。” 一听到珍妃这话,旁边站着的鸾妃的贴身婢女诗琴就是一脸的不悦,这个珍妃娘娘真是欺人太甚,仗着杨国丈实力强大,又有太后这个姨娘做靠山,再加上皇上的宠爱,在后宫嫔妃们面前,就嚣张跋扈,颐指气使的,甚至是连中宫的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众嫔妃们虽然有气,但又没有任何办法,而她家主子鸾妃,又是生来的好脾气,每次看到珍妃指挥她家主子做什么事情,她看着都是一肚子的火。 就像是这次,这种修补衣服的活儿,明明就应该去找宫里的绣娘,或者珍妃自己的宫女来做,可珍妃却理直气壮的把鸾妃来当下人使唤。 让鸾妃帮她修补也就算了,修好了还要说这样的话,乍然听上去像是在褒奖鸾妃的手艺,可是哪有人将一国皇妃和民间手艺人相比的?竟还说鸾妃能靠此发家致富,呸,这分明就是咒损和贬低。 咬了咬唇,诗琴小脸气的煞白,忍不住想张口回敬珍妃一句,可她的手却重重地被鸾妃握了一下。 “诗琴,能帮本宫倒杯茶吗?”鸾妃微微仰头, 浅笑着对身边的婢女道。 对上鸾妃的目光,诗琴自然一下子就明白,鸾妃这是不希望自己冲动,毕竟鸾妃贵为皇妃,尚且不敢和珍妃正面相撞,更何况她一个小小宫婢。 强行咽下了一口气,她对着鸾妃曲了曲膝,“是。” 说着,诗琴走到桌边,提起茶壶,为鸾妃倒了一杯茶水。 珍妃唇角微翘,不置一词,扬手将缝好的大氅交给自己的宫女。 “珍妃娘娘,不好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伴随着纷乱急促的步伐,一个身穿宫装的老嬷嬷就慌里慌张的奔了进来,还未跑到珍妃跟前,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珍妃一见老奴当着鸾妃的面儿失态,心中当即不快,皱眉怒斥。 “珍妃娘娘,是……是老奴错了。”老嬷嬷本来想直说的,可是偷偷抬了眼梢瞥见鸾妃在这里,又不好明说,只好吞吞吐吐地临时改口。 都是心思玲珑通透之人,见老嬷嬷神情闪躲隐晦,珍妃也大概知晓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而旁边的鸾妃刚刚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扫见珍妃和老嬷嬷同时将眼尾瞥向自己,哪里还能不明白。 朱唇弯了弯,鸾妃悠然的放下茶盏,交给旁边的宫婢,转头对珍妃缓缓道:“妹妹,姐姐适才出来的匆忙,宫中还有一些杂事需要处理,若是妹妹没有其他的事,姐姐就先告辞了。” “既然如此,妹妹也就不多做挽留了,晚晴,帮本宫送一送鸾妃娘娘。”鸾妃此言正合了珍妃之意,当即派人将她送出去。 鸾妃一走,珍妃屏退了所有宫人,殿中就只剩下她和老嬷嬷两人,老嬷嬷才急急地开口:“娘娘,据杨家管家刚刚传来的消息,帝都雨香坊被查封了,皇上和三王爷亲临雨香坊在鸳鸯楼举办的比武招亲大会,甚至听说刚刚从北疆回来的七王爷也牵涉其中。” “什么?”珍妃一惊,愕然的转头看着地上跪着的老嬷嬷,瞪大了一双杏眸。 一踏入长音殿,诗琴就忍不住愤愤地为鸾妃抱不平,“娘娘,您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任由那个珍妃欺负您,明明你们二人的妃位是一般高的,可是凭什么那个珍妃就这样对待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当娘娘是她的宫女吗?” “诗琴,不可妄言。”鸾妃秀气的眉目动了动,谨慎地瞥了一眼四周,才压低了声音小心 叮嘱,“这深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嚼舌根,我们安安分分地过我们的就是了,哪里管的上那么多?你可知祸从口出?” “娘娘。”明知鸾妃说的有道理,诗琴却还是觉得委屈。 鸾妃柔声安抚她:“你打小就跟在本宫身边,本宫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本宫着想,所以本宫也不想让你出事啊。” “嗯,娘娘的苦心,诗琴都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 “娘娘,你说,刚才那么老嬷嬷是要跟珍妃禀报什么事情的呢?那么神神秘秘的,还迫不及待的让娘娘离开。”诗琴虚虚地扶着鸾妃衣袖,鸾妃在椅子上坐下,诗琴旋即很有眼力劲儿地将暖炉抱来,递给鸾妃。 她家主子体寒畏冷,一入秋就开始手脚发凉,因此早早地就需要将暖炉备上。 鸾妃沉吟着,良久不语,虽然她也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隐约地感觉,这次的事情不像是小事。 白皙的手指在暖炉壁上轻轻地划着圈,鸾妃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抬眸,对诗琴道:“诗琴,你传讯给回禄,让他打听一下,京中发生了什么跟杨家有关的大事。” 忽然听到鸾妃这样说,诗琴还是很吃惊的。 第181章 朕都奉陪 因为她家小姐自从入宫做了娘娘,便一直是心如止水,恬淡安宁,对于长音殿外发生的事情基本上是毫不关心,就算是宫里有什么盛大的消息,她听来了,汇报给鸾妃,鸾妃也总是不置可否,如同未闻。 就像是前些天三王爷和尚阁老的赌局,以及三王爷后来又和尚家小姐定亲,连成亲的日子都被迅速的敲定下来,她觉得这件事情简直离奇又让人惊叹,可是讲给鸾妃听,鸾妃也只是笑笑而已。 现在,竟然要主动打探杨家发生的事情,这是太阳要从西边升起来了吗?鸾妃是受不了珍妃的压迫了,所以要抓珍妃的把柄,准备反击吗? 不过,虽然惊讶,诗琴还是做好自己身为一个下人该做的本分,马上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找宫里和她最为相熟的小太监回禄。 回禄是诗琴随着鸾妃进宫之后在宫里认识的,他是御前大太监总管苏总管的徒弟,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头脑灵活,善于交际,所以在宫里很吃的开。 在年轻的小太监中,回禄的官职也算是不低的,诗琴平日听到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消息,也基本上都是从回禄那里听来的。 “你等一下。” 诗琴刚刚要转身离开,背后却忽然又想起 鸾妃的声音,她回头,就看到鸾妃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碟点心,那是她跟着鸾妃去珍妃的寝宫前,特意为鸾妃做的,只是当时走的匆忙,鸾妃还没吃上一口。 “把它带上,本宫听说回禄最喜欢吃你做的紫苏云片糕了。”鸾妃缓缓地说着,声音不惊轻尘,诗琴却吓了一跳。 这件事情,鸾妃怎么会知道? 她虽然私下和回禄交好,但也只是在和鸾妃聊八卦的时候,随便提过一两嘴回禄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在鸾妃面前深入的聊过,一次都没有,但鸾妃居然知道回禄喜欢吃她做的紫苏云片糕。 她家主子对她也太关心了吧。 攥了攥袖襟下的手绢,她又一步步地折回去,对鸾妃谢恩,又找了食盒,将那一叠紫苏云片糕给装上。 看着诗琴提着食盒欢欢喜喜离去的背影,鸾妃手捧着暖炉,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移步走到窗前,秀气娇弱的眼睛中是一片看不见底的光。 上善宫内,场面如火如荼,两人早就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飘散在漫漫水汽中,勾画出一幅魅惑醉人的景色。 上官妄尘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仿佛她所有的一切都被男人给吸走了,软软地攀着男人的肩,她没有了一丝的理 智,任由男人索取着,仿佛男人已经化身成为这满池的温泉水,将她包围缠绕。 直到男人单手撤开了她的腰带,不安分的剥脱下了她的衣衫,触到了她温软的肌肤。 因为常年习武,男人的手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粗糙微砺,摸索着光洁细腻的皮肤,在水中卷起一连串的异样感觉。 上官脸颊靠着男人的肩膀,仿佛瞬间惊醒一般,蓦地睁开了眼睛,“皇兄。” 一张口,她才发现自己原本就中性的声音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沙哑而暗沉,缭绕在层层烟水气中,带着一众说不出的风情和蛊惑。 “你不愿?” 帝王虽然已经动手将她的外袍和中衣褪下,只留下一层单薄的里衣和束胸,但是听到她喊他,便再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我们……我们不能这样。”虽然能明显的感觉到男人的身体滚烫发热,但上官妄尘现在终究还是无法迈出那最终的一步,“兄妹”这两个字,就好像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二人阻隔,可望而不可及。 帝王单手环抱着她的腰,沉默了许久,流萤般星星点点的眸子倒映着粼粼水面,交汇成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深邃。 直过了好长时间,他才侧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眉 心,黯然出声,“在你没有准备好之前,朕不会强迫你。” “嗯。”心内被温泉池水一般的温柔萦绕着,上官妄尘轻轻的应了一声,回给了他一个吻。 两个在水中这样好一番折腾温存,等到上官妄尘帮帝王洗完澡,准备上岸的时候,上官妄尘就无语了。 帝王是干干净净下水的,上岸的时候只要拿浴巾擦一下,换上事先带来的衣服就可以了,可是她却是穿着衣服被帝王拉下水的,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尤其是她的一身里衣全是白色的,她若贸然从水里站起来,肯定是被瞧个一干二净。 “我一会儿怎么出去啊?”上官妄尘哭丧着脸,都怪这个讨厌的皇兄,这让她一会儿该怎么出宫?释昀和温翘可是都还在裕清宫等着她呢。 “没事儿,你一会儿就穿朕的衣服出去,上善宫里应该还有备用的干净衣服。”帝王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随口说道。 “那……那你先穿好衣服上岸,然后再帮我找干净衣服来。”上官妄尘思忖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行。”帝王不假思索,一个字吐出,话音未落,就“哗”地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 “啊!” 帝王猝不及防地 站起来,因为他个子高,腿长,池水就只能达到他的大腿处,这样一来,身体其余部分就完全展露在上官妄尘面前,上官妄尘感觉自己的眼睛一下子就被扎到了,赶紧捂住眼睛,转了头。 似乎是在有意地捉弄她,帝王看着她害羞尖叫的样子,低低地一笑,拾步走上台阶。 竖着耳朵听着岸上的脚步声,以及窸窸窣窣地擦水穿衣声,上官妄尘等了好长时间,才敢问:“好了吗?” “嗯。” 良久之后,听到男人低低沉沉地回应,她仍旧是不敢马上回头,静默了片刻,才慢慢地转过头去,拿眼角瞥着身后。 却见,男人虽然没有完全穿好,但是已经穿好了里衣和中衣,正在扯开外袍往身上套。 上官妄尘松了一口气,却仍旧没敢从水里站起来,只是偷偷地瞥着男人,忽然发现,男人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好像并不是她刚才看到的从蓝色包袱里拿出来的那一套。 虽然有些小小的疑惑,但她也没问出来。 “想看也不用偷看,光明正大的,朕又不是不给你看,想看哪儿,看都多久,朕都奉陪。”帝王修长的十指灵活的翻飞,飞快的将衣服的扣子系好,眉眼不转,口中却轻飘飘的吐出这么一句。 第182章 早有预谋的 “谁?谁偷看你了?”上官妄尘一扬胳膊,潋起一道水花,朝着帝王的方向洒落过去,她梗着脖子,小脸红扑扑的,但嘴上也不肯服软,“我本来就是在光明正大的看,偷看的人是你才对。” 面对突然砸过来的水花,正低头系着腰带的帝王本能的侧身一躲,抬眸,愕然的看着她,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表情,眸中闪出一丝意味深长,“好,就算是朕刚才在偷看你,你若是想让朕湿身,直说便是,朕马上下去陪你,何必要偷袭呢?” “湿身”那两个字,帝王要的特别的重,甚至是在那一瞬间,帝王的嘴角还闪现出一抹坏坏地笑意,上官妄尘怎么听都感觉这两个字特别的有故事。 “还不快给我找衣服。”小脸上微微泛着红,她再度扬手,朝男人砸过去一个水花,轻轻嗔道。 “喏,你就穿这件就行了。”帝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蓝色包袱,那里面放着的自然就是他们过来的时候带的那件。 反正对上官忘尘来说,这个男人的衣服她穿上都大,穿哪一件就无所谓了,有的穿就行,所以看到帝王指那件衣服,她也没有什么疑问。 “我要上去了,你快转过身去,不准 偷看。”上官妄尘缩在水里,仰着头对站在岸上的帝王说道。 不过,还没等到帝王回答,她自己又觉得这样做也不妥,很快地改口:“不对不对,你先出去。” “在朕的宫殿里,赶朕出去,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罪名?”听到她张口赶人,帝王不但没有急着出去,反而是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 “是杀头的罪吗?”心里面知道这个男人是在故意逗自己,上官妄尘自然是一点都不着急,只是缩在水下,睁着一双比水还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种罪,可大可小,可轻可重,关键是要看朕的心情。”帝王说着,已经在池岸边停住,负手而立,颇为傲然的俯视着她。 “是吗?”上官妄尘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带着一点点的狡黠和颖慧,“既然是看皇兄的心情,那皇兄还是不要和我说了。” “为何?”帝王眸光轻动。 “很简单啊,因为只要有我在,皇兄的心情保管会很好,这样一来,罪名自然就变得无轻无重了,无轻无重的罪简称无罪,既然无罪,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上官妄尘说的轻松自然,振振有词,好像她说的真的特别有道理一样,帝王抬手 掩面,无力吐槽:“只要有你在,朕的心情保管会好,上官妄尘,这是谁给你的自信啊?” “当然是皇兄了。”上官妄尘张口就来,答的飞快。 好吧,的确是他给的,帝王嘴角抽了抽,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出口走。 见他离开,上官妄尘才松了一口气,身子放松下来,缓缓浮上水面。 然而,帝王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陡然转过头来。 “干什么?”上官妄尘刚说浮出来,结果他突然回头,吓了她一跳,浮上了水面的半截身子,又赶紧缩回到水中去。 帝王打量的视线只在她的脸上停驻了片刻,就很快的顺着她的下颌,滑到她隐藏到水面以下的胸口去,眸色略微暗沉了几分,他悠然张口:“以后不要再穿束胸了,对身体不好,而且手感也不好。” 说完,他也不等上官妄尘的回应,转身拂袖而去。 上官妄尘在水池里愣怔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小手猛地在水中一拍,溅起巨大的水花,小脸更是红的跟熟透了的樱桃一样,“上官云峥,你这个大色狼。” 说什么对身体不好,他说的后一点才是关键吧,还非要找那么好听的理由,撇了撇嘴,上官妄尘见 他的身影已经全完消失在屏风之后了,而且外面也没有传来什么东西,她大致地看了一眼,这才缓缓地从水中站起来,沿着大理石的台阶,走上池岸。 将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下来,她拿毛巾绞干了头发,又把身子擦干,这才将蓝色包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可她却不知道,上层镂空的屏风后面,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帝王闲闲地负手而立,姿态从容而优雅,带着决胜千里的气度,眼角的余光瞥过来屏风后的袅娜身影,心情又莫名的躁动起来。 他神色宁静地看着她,谨慎而又怜爱,好像在偷偷地瞧着自己的一件什么珍宝,捧在手心里的爱着,可是又担忧着哪一天会失去。 “咦?” 将衣带的最后一个结打好,上官妄尘低头,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身上穿着的这套衣服,虽然有些宽松,但是衣袖和衣襟大小却是非常的合适,就好像是为她量身订造的一样。 可是这件衣服不是帝王事先带过来的吗?怎么会和她的尺寸相合呢?这套衣服虽然宽松,但是依着帝王的体型,若是要穿上去,也绝对的不合适。 她的眼睫一颤,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这套衣 服,不会是帝王提前就准备好的吧?在她来上善宫之前,他就想到了她的衣服会湿,然后需要换一套衣服? 毕竟,这套衣服除了没有束胸之外,真的就像是量身为她而打造。 蓦然就觉得,男人刚才把她拉下水的行为就是早有预谋的。 上官妄尘气呼呼地,感觉自己被捉弄了一般,拔腿就去找屏风外的帝王算账。 当然,就她那点能耐,使尽了浑身解数,也终究算不完这笔账,两人打打闹闹,在上善宫又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外面的阳光都已经泛起了微微地橘色,两人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回裕清宫。 折腾了这么一天,中午又没怎么吃东西,上官妄尘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幸好,他们一会裕清宫,苏总管就特贴体贴地问帝王要不要传晚膳。 上官妄尘那边都快饿趴下了,帝王哪里还会不同意,当即便穿了晚膳,和上官妄尘在宫里一起吃。 陪着帝王在桌边坐下,上官妄尘是大大咧咧地惯了,尤其是在饿的情况下,一见到好吃的,她基本上就是毫无抵抗能力,也不顾得什么规矩礼仪,她抄起筷子就大口的吃了起来,看的旁边的苏总管和布菜的小太监目瞪口呆。 第183章 需要再教唆吗 上官妄尘吃了几口,感觉到众人投射过来的目光,一怔,抬起头来,看了一圈,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裕清宫里呢,帝王才刚刚洗过手,还没坐下,她这边就已经在抄着筷子吃了。 这应该也是个大罪吧,要是被这些宫人给传出去,她少不了又要招惹麻烦。 吓得她赶紧把筷子放下,快速地嚼了两口,将嘴里的食物咽了,即刻又站起来,立到一旁。 帝王脚步翩翩的走了过来,看到她忽然站起,稍稍愣了一下,“怎么啦?不合口味?” 上官妄尘看了他一眼,眼梢轻垂,勾着头,没说话。 聪明如帝王,从她那一眼中,当即明白过来,她这是畏惧人多,放不开。 这个女人,那么肆意随性,原来也是懂得收敛的。 薄削的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光,帝王轻轻一挥衣袖,朗声吩咐:“你们都先退下去吧。” “是。” 齐齐应声,苏总管看了一眼上官妄尘,旋即带着殿中的宫女太监退了下去,并将大殿的门也给关上了。 “继续吧。”帝王拾步走到上官妄尘身边,将桌边的椅子朝后一拉,对上官妄尘扬了扬下巴。 “继续什么?”越发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这个男人吃的透透的 ,上官妄尘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你不吃了?”帝王眉梢一挑,竟然不再让她,长腿往前一迈,轻撩衣摆,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你若不吃了,就过来照顾朕吧。” “什么?” 上官妄尘微怔,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照顾朕用膳,不会吗?”帝王扭头,眉眼淡淡地看着一脸莫名的上官妄尘,说的云淡风轻,自然随意,好像这本来就是上官妄尘应该做的。 “凭什么?” 上官妄尘白了他一眼,她才吃了两口,自己都没吃好呢,为什么要去照顾他,再说了,他有手有脚的,就不能自己吃吗?难道非要叫人伺候着?哼,不就当个皇上,就这么娇生惯养的? 说着,她也不管男人是什么表情,反正这里也没有宫人在了,她索性一撇嘴,收起自己的扭捏,捡脚走到桌边,一拉椅子,又坐了下来,抬袖拿了自己的筷子,再次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碰到够不着的,她干脆站起来,撸起袖子夹过来吃。 在她吃的时候,帝王始终保持着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优雅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上官妄尘知道他在看她,也不管,想看就由他看去,反正她生来这样,也学不得那些 矫揉造作的规矩,如果在他面前还要惺惺作态,故作矜持,那还不如不和他在一起呢。 直到上官妄尘吃掉了大半碗米饭,帝王看着她嘴角沾着的菜汁,才终于忍不住脸部肌肉轻轻抽了抽,唇瓣轻启:“你平常在三王府吃饭,也这么不要形象的吗?” 上官妄尘将嘴里的一口菜咽下去,手中的筷子根本不停,头也不转,不假思索地回了他一句:“不会啊,因为你不是外人,我才不用那么做作啊。” 帝王本来看她只顾自己吃,完全不看他一眼,还挺郁闷的,他在她的心里难道还比不上一桌子菜吗?可是听到她这样说,眸中禁不住露出一抹喜色来,原来在她心中,他不是外人,换句话说,是不是她这可爱娇憨的样子也只展现给他一个人呢? 眼波动了动,他弯唇看着她,却仍旧不吃。 直到最后,上官妄尘吃饱了,往椅子上一摊,心满意足地看着桌子上被她吃掉了许多的饭菜,这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一直注视着她的帝王,“皇兄,你怎么不吃啊?” 四肢发达,头脑还不简单,这么优秀的男人,难不成不让别人照顾着,还真不会自己吃饭不成?打死上官妄尘都不信。 帝王心里苦死了,这丫头酒足饭饱,可总算是想起他来了,眼波轻漾,他朝着她轻轻动了一下手臂,有点无辜又有点可怜的吐出两个字:“很痛。” 啊? 上官王城看着男人脸上的小表情,微微错愕,错愕之余,又马上想起来。 哎呀,她竟然忘的一干二净,帝王的手臂受了伤,刚才又被她用刀子破开包扎,肯定会很痛,只是这个男人不说,她就给忽略了,眼梢瞥见被自己吃的乱七八糟的饭菜,上官妄尘一时间满心的愧疚。 她还以为他是本来吃饭就让人能服侍的,却没有想到他是因为受了伤才会要她照顾,唉,真是粗心大意了。 “皇兄,那个……那个,对不住,我没想到你会很痛,不是,是我忘了。”上官妄尘语无伦次的说着,赶紧站起来,走到男人身边,手脚麻利的端起男人的碗筷,特别的殷勤:“皇兄,你想吃什么,我喂你。” 现在着急了?帝王唇角动了一下,闲适地看着一脸愧疚的上官妄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先坐下。” “没事,我站着就成。”上官妄尘异常谦卑的摇了摇头。 “难道你要让朕仰着头看你吗?”帝王微微拢了眉心。 “哦。”一听 他这样说,上官妄尘才察觉不妥,又赶紧坐了下来。 帝王的心情似乎不错,虽然上官妄尘在吃饭的时候将他手上的事情忘了,但是好在上官妄尘之后的服务态度一直不错,帝王也就没怎么为难她。 “皇兄,你的手都伤了,还怎么写字批奏折啊?”悄悄看了一眼男人放在腿上的手臂,上官妄尘有点好奇的问,既然疼的连筷子都拿不起,又怎么能够提笔写字呢。 “找人代批就可以了。”帝王将口中的食物都咽下,才慢吞吞地回答她的问题。 代批?还能这样吗? 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却又听到帝王的声音继续,“不过,以前找大臣代批,那都是朕生病了或者是有什么不便,这一次,朕受伤的事情又不能公布……” 帝王沉吟着,忽然少见的叹了一口气,“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要不,皇兄装病吧?”上官妄尘心直口快地接了一句。 帝王却抬眸剜了她一眼,声音冷冷,“你这是在教唆朕欺骗天下人吗?” 皇上,您本来就已经欺骗天下人了好不好?难道还需要再教唆吗? 上官妄尘心里面嘀咕着,却终究还是弯了弯唇,没做声,说到底,他欺骗天下人,不还是为了她吗? 第184章 刚跟皇兄学的 这样重的一份情,也不知道她该如何才能还清。 “这样吧,你给朕来代批。”思索了一阵,帝王蓦然抬头,看向上官妄尘。 “什么?我?” “啪嗒”一声,手中的乌木镂空筷子掉在地上,上官妄尘吓了一跳,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 “对啊,就是你。”帝王点点头,说的笃定。 上官妄尘睁大了眼睛,仍旧是不敢相信,“皇兄,你没搞错吧,我怎么行呢?” “有什么不行的?不过是让你代笔写几个字罢了,朕会告诉你该写什么的。” “可是……可是……”上官妄尘一脸为难,还想推辞,帝王的俊美如俦的脸却忽然沉了下来,唇边迅速累积起不快。 “你若是不想帮朕就算了,回去吧,朕的事情,朕自己会处理。”帝王说着,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朗声传唤外面守着的苏总管进来收拾残局。 苏总管推门进来,吩咐宫人们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上官妄尘仍旧坐在桌边,眼看着帝王捡脚走进内殿,心里也很别扭,她不是不愿意帮他啊,只是她的字写的实在是太丑了,她是怕给他丢脸啊!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将手中的碗放到桌上,拾步走到了内殿门口。 并没有马 上推门进去,她轻轻地敲了敲门,叫了一声:“皇兄。” 门内却无人答应。 轻轻抿了一下唇,她再敲,“皇兄,你若是再不出声,我可要推门进去了。” 等了片刻,见里面的人仍旧不理她,上官妄尘咬了一下唇角,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眼看着上官妄尘的身影消失在内殿的大门之后,一个收拾碗筷的小太监忍不住低声对苏总管道:“苏公公,皇上好像对三王爷特别的好。” 苏总管闻言,眸光锐利地瞪了那小太监一眼,小太监吓得低头噤声,赶紧收拾手中物件。 然而,苏总管虽然不允许手下的这些人胡言乱语嚼舌根,但他心中也忍不住的惊讶奇怪,那小太监的确说的没错,帝王对三王爷很好,而且是特别的好,在三王爷未回来之前,整个上元的王爷和朝臣,就算是再得帝王的信任,也没见帝王对哪一个好到了这种程度。 之前帝王带着三王爷回来的那一趟,三王爷带着易了容,他还不知道此人是谁,可是等到帝王带着三王爷从上善宫回来,而三王爷的贴身侍从释昀又一直等在裕清宫的台阶之下,他就明白过来了。 所以说,帝王不仅带着三王爷去上善宫沐浴,还 允许三王爷和他同用御膳,甚至,三王爷在帝王面前完全不讲什么规矩,这种恩宠,就算是连后宫里最得宠的珍妃都不曾有过啊! 看来,在帝王的眼里,三王爷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了。 收拾好了桌上,苏总管便又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内殿,上官妄尘一进来,就看到了埋首在龙案前的男人,受伤的右臂提着一支蘸了朱砂的笔,慢吞吞地在奏折上写着什么,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潇洒恣意,有着让人不适的沉重。 “皇兄,我来吧。”上官妄尘走到龙案前,双手撑在几案上放着的奏折上面,倾了身子,缓声对着帝王说道。 “哗啦!” 帝王将批阅好的奏折阖上,重重地往旁边一扔,上官妄尘以为他是要和自己说话了,赶紧挤出一个讨巧的笑脸迎上去。 然而,帝王连头都没抬,从旁边那一摞没批阅的奏折上拿了一本,放到面前展开,继续。 上官妄尘的笑一下子就僵硬在了唇边,这是真的生气了? “皇兄,我也不是不想帮你,何况,你也是因为我才会受伤的,我刚刚拒绝,只是因为我那狗爬字儿,你也不是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我是怕给你丢人。” “皇兄,你不要写了 ,我写好不好?你的手臂痛不痛?来,让我看看,你可不能累坏了,我……我会心疼的。” 上官妄尘绞尽了脑汁,想着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身心”皆受伤的男人,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肉麻恶心。 帝王执着朱砂笔的右手顿了顿,却仍旧眉眼不抬,不过一瞬间的停滞,他的右手就继续微微颤抖着批阅奏折。 没办法,上官妄尘只得继续,声音都是柔柔弱弱,低低小小的,竭力地让自己温柔起来,“皇兄,你累不累啊?手臂酸不酸?要不要我给你捏个腰捶个腿,端个茶倒个水?” 上官妄尘猫着腰,微微歪了脑袋,凑到帝王的脸和奏折之间。 不防她忽然凑近,帝王手中的朱砂笔一顿,一滴红色的朱砂就猝不及防的落在她的脸上,顺着她的脸部轮廓划了下来。 “白痴。” 看她竟然还在笑,帝王皱了皱眉头,轻轻骂了一句,却是不带丝毫愠怒地的,反而将朱砂笔抛了,从旁边拿起一块素帕,轻轻给她擦拭脸上的朱砂痕迹。 “皇兄,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手臂还痛不痛?” 上官妄尘笑着趴在桌上不动,任由他拿素帕在自己脸上擦拭着,可是,不等男人回答,她又 低低地自言自语:“唉,伤的那么重,肯定会很痛的,皇兄,对不起。” “你这样不累吗?” 将她脸上的红色痕迹擦干净,帝王手中捏着染红了的帕子,垂眸看着她。 “只要皇兄不生气,我就不累。”上官妄尘欢喜地笑着。 “哼,”帝王轻嗤了一声,一脸的嫌弃,“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油嘴滑舌了?” “今天刚跟皇兄学的。” “好啦,起来吧。”帝王一张俊脸依然沉静如水,却伸出了修长白净的手指,在她的鼻尖上轻轻捏了一下。 上官妄尘这才站起来,绕过龙案,走到帝王的身边,“皇兄,还有多少?让我来吧。” “嗯,”帝王轻轻点了点头,一手扶住了龙椅的扶手。 上官妄尘见状,以为他是要起来给自己让位子,赶紧眼疾手快地将旁边的一张椅子搬过来,对帝王道:“皇兄,你不用起来了,我坐这个就行。” 哪知,帝王却只是扶着扶手轻轻地挪了一下位子,根本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上官妄尘:…… 悻悻地将椅子搬到了帝王的右手边,上官妄尘坐下来,挽好了宽大的袖子,抬手拿起被帝王放在一边的朱砂笔,而帝王则亲自将奏折在上官妄尘面前展开。 第185章 逗他玩一下 这是一道请安折,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上官妄尘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也能大概看出来,这个一个朝臣在向帝王问安。 “皇兄,写什么?”将手中的朱砂笔在砚台上蹭了两下,上官妄尘将笔移过来,悬在奏折的上空。 “别抖。” 帝王垂眸扫了一眼奏折,轻声道。 “哈?”上官妄尘一愣,这是啥意思?大臣上折子问安,帝王回复“别抖”?心中疑惑着,但是一想到奏折这东西怎么着也算是关乎朝政,说不定还是机密,反正她现在也是个闲散王爷,并不参政,所以,不知道还是不要多问为妙。 拿定了主意,她也不敢多问什么,提笔落字,就往奏折上写下“别抖”两个字。 帝王见她忽然落笔,一惊,赶紧伸手去抓她的手腕,但是因为上官妄尘是贴着他的右侧坐的,他想抓住她的右腕就有些别扭,果然,迟了。 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的时候,两个字已经写下了一大半,“别”字写的清清楚楚,“抖”字已经写好了提手。 “怎么啦?” 上官妄尘微感错愕,看着忽然抓住他的帝王,这是嫌弃她的字太难看,不想让她写了吗? “你……你这个傻瓜。”帝王看着那奏折上的字, 真的是哭笑不得,又是无奈,又是恨铁不成钢。 “有问题吗?”上官妄尘不解,她才写了一个字,怎么就又变成傻瓜了。 “朕是让你的手别抖,不是让你写别抖。”帝王捏着她的手腕,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平常看她做个什么事情,分析起来也头头是道,条理清晰,聪明的不得了,怎么有的时候,就这么笨呢? “啊?”上官妄尘这次惊愕起来,抬头看了一下帝王,又看了一眼奏折上写了大半的字,咬着嘴唇,也很是委屈,“那怎么办啊?我还以为皇兄让我批别抖,是个什么暗语呢。” 帝王无力扶额,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笨,不过是请个安而已,他还要什么暗语啊! “就这样吧,这道折子压下来。” 松开了她的手,帝王将展开的奏折阖上,朝桌角一扔,算作废弃,另从未批的奏折中拿出了一本,在桌案上展开。 “动手之前,走一下脑子,好吗?”帝王异常温柔的伏在她的耳边,磁性的声音一点一点流淌进她的耳膜。 虽然他没有骂她,但上官妄尘听了却比挨骂还难受呢,她也觉得自己是够笨的了,一上来啥都没干呢就把事情给搞砸了,而且,她也是走了脑子的好 吗?只是可能走的有点复杂了。 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才开始和帝王一起看第二道奏折。 这道折子,是谢恩折,大致是前段时间帝王赏赐了一个大臣东西,这位大臣便上折谢恩。 大致通读了一遍,上官妄尘扭头看着旁边的帝王:“皇兄,写什么?” “已阅,卿之为朕效命,躬身尽责,”帝王一字字地说着,说的很慢,也没有一下子说完,而是给上官妄尘足够的时间埋头去写。 可是,她才写了不到十个字,帝王就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写工整一点,慢慢来。” “嗯。”上官妄尘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就知道,他到底还是会吐槽她的字的。 端着架子,上官妄尘执着朱笔,尽量的把字写的好一点,可是她端的很累,帝王的眉心却终究还是越拢越紧。 忽然,耳边衣风轻擦,上官妄尘感觉到身侧的男人站了起来,她的呼吸一滞,小手忍不住一抖,笔尖就无意地在奏折纸上落下一个红点。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帝王要做什么,右手手背上忽地一暖,头顶上也有一股熟悉地气息袭来,没敢抬头,她就用眼角瞟了一下,便看到帝王修长秀气的手将她的下手紧紧地裹住。 “写字的 时候,要注意字体的平衡,上下对齐,不要歪歪扭扭的,当撇和捺相交的时候,要注意弯曲,不要直挺挺地拉过去,每一个字都会有它的重心,一定要把它的重心放平稳,点横要分离,里部也一定要居中。” 醇郁的声音从头顶和煦地传来,一声一声,如同和风细雨,在上官妄尘的心湖上敲打出细碎的涟漪,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她的手,慢慢地游走在白色的宣旨上面。 他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就好像是有什么仙法一样,带领着上官妄尘手中的朱笔,烙下的一个个字果然都变得好看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自己写的强多了?”帝王伏在她的耳边,低低地问。 “嗯嗯。”上官妄尘高兴的点头,说实话,她的手下还从来没有出过这么漂亮的字呢。 “没事的时候,在府上也可以好好练一练,不然说出去,堂堂的三王爷,字写成这样,别人就算不敢当年耻笑你,也肯定会对你有所轻视。” “好,我知道了。”上官妄尘满意地看着批好的奏折,又扭头看了一眼帝王近在咫尺的俊颜,清澈的双瞳透出狡黠的笑意。 “皇兄,你松开手吧,让我自己试一试。” 帝王闻声,便抬手将她 松开,只是左手仍旧撑在桌案上,保持着俯身将她禁于怀中的姿势。 上官妄尘将笔在研好的朱砂中蘸了一下,在台子上蹭了蹭,又把手收回来,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将笔落在纸上,而是猛地一转头,抬手点在了帝王的眉间。 一点朱砂痣赫然出现在了帝王俊美无双的脸上,清冷淡漠中竟莫名地透出了几许灵气,那神只一样孤傲绝世的风韵点点转化成了飘逸出尘,倒是有了几分谪仙的味道。 只是……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呃,不会不高兴吧?她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想逗他玩一下啊。 “皇兄,嘻嘻,你有颗朱砂痣也听好看的,像个秀气的小姑娘,”上官妄尘赔笑着,见他依旧沉着脸不言不语,赶紧拿起桌上放着的手帕,抬手就准备给他擦了,可是手指还没触到他的额头,她的手中陡然一紧。 素帕竟然已经被男人夺了去。 她有些意外,转过头来,“皇兄……”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眼前一晃,男人的双手飞快的捧住了她的脸,低下头来。 以为他是要亲她,上官妄尘愕然的睁大了眼睛,竟下意识的抿住了自己的唇,这可是在裕清宫里啊,外面可是一大群宫女太监守着呢。 第186章 你可以试试看 然而,帝王的唇瓣并没有如预料的那般落下来,他的额头在上官妄尘的鼻尖上一贴,便快速地撤离开,额头的上红色朱砂点,也就连带着印到了上官妄尘的鼻尖上。 “这样才公平。” 帝王垂眸看着她鼻尖上的红点,才终于散开了眉宇间的沉敛,轻轻勾了勾唇。 上官妄尘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刚才还以为自己这冒失玩笑的行为让他不悦了,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做出这么二百五的行为来。 她忽然发现,这个冷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玩心肆虐起来跟她也没什么两样。 看她笑,帝王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宠溺地味道:“快让人打盆水过来,” “是!”上官妄尘爽快地领命,抽身离开,拔腿就要往内殿外走,但她的手还未触及门栓,就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 “皇上,该掌灯了。” 是苏总管。 上官妄尘想也没想,就直接把门拉开了。 一抬眼,看到上官妄尘鼻尖上红红朱砂,苏总管纵是见过大风大浪,也禁不住愣了一下,然后又转眸,看到龙案边帝王的脸,苏总管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是做了什么?不是帝王和三王爷商 量要事吗?怎么这还商量到脸上去了?一个鼻尖点着朱砂,一个额头点着朱砂,是进行什么比赛吗? “先去打盆水过来!” 见苏总管愣在门边,帝王舒缓的脸色蓦地一冷,凉凉地吩咐。 “是。”苏总管的神经一下子被这声冷喝扯回来,讪讪地眨了眨眼帘,赶紧领命,颔首退了下去。 因为听到苏总管先前说是要进来掌灯的,上官妄尘还想着再跑出去找人,没想到帝王直接对苏总管下了命令,她便挪了步子回来。 在她走回来的间隙,帝王却已经整理了一下衣摆,在椅子上坐下,秀气的手指执起了被上官妄尘扔在一边的朱砂笔,垂眉敛目地批阅起奏折来。 “皇兄,还是我来吧。”上官妄尘有点过意不去,快步走到他旁边。 “若是真等着你,这些奏折恐怕要到明天早上都批不完。”帝王不抬头,用笔尾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先坐吧。” “噢。” 上官妄尘鼓着小嘴,怏怏地应了一声,在旁边坐下。 无事可做,她就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看着男人手中的朱笔一下下落在奏折上,洋洋洒洒写下一段段秀气的文字,发出沙沙地碎响。 没多大一会儿,苏总管就端着 一盆水进来了,因为裕清宫本来就是帝王的寝宫,所以内殿中盆架用具一应俱全,将铜盆仿放好,苏总管又取出备用的毛巾,这才恭谨地对帝王道:“回皇上,水已经准备好了。” 帝王没做声,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苏总管又赶紧将内殿的灯火掌上,这才再度躬身退了出去。 临走之前,苏总管趁着颔首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龙案后坐着的两人,眸光轻闪,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看来这两人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帝王批奏折,三王爷都在一边不声不响的看着。 要知道,对于朝臣来说,私看奏折可是掉脑袋的罪,但上官妄尘不但看,还看到如此光明正大,有恃无恐,此人在帝王心中究竟占了怎样的地位呢? 帝王弃了朱笔,拾步走到盆架前,挽了袍袖,俯身净脸。 上官妄尘在一边看着他,踟蹰了一会儿,也慢吞吞地走了过去,这苏总管只送进来了一盆水,她又不能先洗,所以,就等滴丸洗完,她过来蹭一下好了,反正她也不会嫌他脏。 一步步地朝男人走过来,上官妄尘的视线就一直没从他的身上离开,也真是奇怪,不过是洗脸擦脸的动作,那么简单随 意,每个人每天都会做的事情,可这个男人做起来,却偏偏流露出一种矜贵不凡,每一个动作都完美的让人撇不开眼睛。 直到帝王将用过来的毛巾放到了盆架上,转过头来,她才回过神,旋即漂亮的眉眼一弯,对帝王展露出一个温和甜美的笑:“皇兄,你都洗过了,让我也洗洗吧。” 说着,她就在帝王别的旁边站定,伸出手。 可是,她的手指还没有触摸到铜盆里的水,小手就被帝王的手给攥住了,“不许洗。” 醇厚的声音带着不容违抗的霸道,从她头顶上传来。 “为什么?” 上官妄尘当即不高兴了,凭什么他都把脸洗的干干净净了,她还要脏着啊?再说了,这水都是他用过的,她都没说嫌弃呢,他怎么说还能不让她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帝王说着,直接松开了她,转身朝着龙案边走,再次坐下来。 “我……我偏要洗。”听着帝王寡淡又强势的话,上官妄尘一直扭头看着他,虽然嘴上固执又倔强地说着,但手下却迟迟不敢动,说实话,就算是她跟这个男人熟悉了,但是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号令天下的王者之气,还是总在 无意间流露出来,让她心底生威。 “那你可以试试看!”男人的声音如风送浮冰般传来,又冷又脆。 上官妄尘眼帘颤了颤,当然不敢乱动。 唉,只怪自己造孽。 站在盆架边低着头,她想了一会儿,躬了躬身子,只能弱弱地对帝王请示,“皇兄,如果没有什么事,臣弟就先告辞了。” “谁说没事?” 她的话音还未落,就被男人快速地接了过去。 “嗯?还有何事?”上官妄尘抬头,她都出来跟他混了一天了,这雨香坊的账本虽然还没有拿到,但是雨香坊和鸳鸯楼都已经被查封了,帝合香的事情,只要顺着栖月宫这根线查下去,肯定还会有所收获。 至于帝王的伤,她也已经帮忙处理了,还能有什么事情? 可是,帝王却不说了,垂下头去,兀自翻阅着手中的奏折。 上官妄尘在一边站着,郁闷地不得了,这到底是要搞什么?说有事,却又什么都不说,又不让她洗脸,又不让她走,这是就打算这么晾着她吗? 可帝王既然说了不让她走,她又不能再次请辞,只能傻愣愣地在原地站着。 不过,她并没有站太久,两人之间的沉默安静,就再一次被敲门声打破了。 第187章 今晚留下来 看到帝王始终没有什么回应,在听到门外的苏总管喊了三声之后,上官妄尘终于忍不住对着帝王撇了一下嘴,走过去开门。 “皇上,敬事房送牌子过来了。”苏总管一边说着,一边毕恭毕敬地将手中捧着的托盘举过头顶,奉到了帝王面前。 上官妄尘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总管说的牌子是什么意思,可是当苏总管在帝王面前跪下,上官妄尘清楚地看到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排末端漆绿,中间写字的牌子,才终于明白过来。 是传召后宫嫔妃的绿头牌吗? 眼睛看着那些写满了名字的绿头牌,她忽然觉得自己比那些绿头牌背后的主人还要紧张,心中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不明。 “朕和三王爷今晚有要事商讨,退了吧。” 在上官妄尘紧绷的神经中,帝王缓缓抬头,吐出了这么一句,眼尾轻轻扫了一下上官妄尘。 “是!” 尖细地嗓子里逸出了一个字,低着头的苏总管眼帘动了一下,情绪不明地退了出去。 苏总管都走了好一会儿,上官妄尘却仍旧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既不说请辞了,也不提要洗脸。 直到帝王将桌上的那一摞奏折都批完,她还是低着头,静默着不 说话。 帝王放下了朱笔,抬眼看她,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好几下,她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了。 “想什么呢?” 站起身,帝王步履翩跹地朝她走过来。 “没什么。”上官妄尘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却并不多做解释,虽然他曾经跟她说过,他的后宫里的女人,他一个都没有碰过,但是一想到他在过去的那些年月中,每晚都要翻牌,去那些女人的寝宫,或者是和那些女人是传说中的明恩殿单独相处,她的心里面就抑制不住地酸酸的。 “你现在的表情,可是一点都不像没有事的样子。”帝王抬手。修长微砺的指腹轻轻地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本是一个随意玩味的姿势,但对于现在的上官妄尘而言,却是莫名的刺激,是不是也曾经有过一个女人,在相同的情况下,相似的场景里,被他这样捏着下巴,被迫的仰视他呢? 毕竟,她之前可是曾经亲眼看到过珍妃抱住他,他出声安抚珍妃的,那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深宫里还有多少个珍妃存在? 心头烦躁,她猛地一抬手,只听“啪”地一声,竟是毫不留情地将帝王的手打开。 “皇兄若是真的没有其他事,臣弟就告辞了 ,温翘和释昀都已经等了臣弟一个下午了。”语气有些冷冷地,她卑微却又倔强自尊地对他说道。 对于她前后的反应变化,帝王又哪里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他当然也知道,让她留下来看到这件事情,的确是会让她心里不舒服,但是这些实实在在阻挡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又不能不解决。 他也明白,他们之间,她一直因为外貌和身份的问题而觉得自卑和不安,他真的特别想帮她消除掉这些,如果这些问题现在不摊开,他真怕以后再出什么误会。 瞥了一眼被她打的发红的左手手背,他微微喟叹,既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朕没有翻绿头牌你还这么生气,朕若是翻了,估计你就要一口把朕给咬死了,这敬事房送来绿头牌乃是祖制,朕也无法改变,他既然将牌子送来了,朕就只能选择翻或者是不翻,可是现在是翻也不行,不翻也不行,朕到底该怎么办?难道……是要把那些绿头牌给生吃了?” “那好啊,你若生吃了,我就给你倒茶,省的你噎着。”难得看到帝王这般装模作样地说笑逗她,上官妄尘心里的气苦似乎一下子消解了一半,半笑半嗔道。 而且,她忽然觉得 帝王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毕竟送绿头牌的事情并不是帝王定下的,帝王若是取消,定会在朝中引起巨大的风波,因此帝王能做的就只有选和不选,他不选的情况下,她就如此不开心了,他若是选了,她估计会当场爆炸了吧? 这样一想,她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讲道理的样子。 “那朕还要多谢你的好心了。”瞧见她眉宇间的不快淡去了不少,帝王伸手,拉住她的双手,眸色深深的低声道:“你现在能够理解朕听到洛知城喊你时候的心情了吗?” “嗯?”上官妄尘一愕,抬眼看他,一双清瞳绞进他深邃无边的重瞳之中,四目相对,她竟有无法挣脱的感觉,她还以为他早就不生气了呢,原来心里面还一直惦记着呢! 像是释然了一般,她的心里忽然就明白了,他们两个其实是一样的啊,都会为了对方身边所存在的异性大吃飞醋,即使明明知道对方是在乎自己的,却仍旧是没有安全感,时时刻刻都在患得患失,忧虑无常。 唯恐自己一个不好,对方就会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眼波如水,牵动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好像刚刚跑了一阵才停下来,虽然她的左脸上那 纵横丑陋的伤疤还在,但这样的表情,却让她的整个人都可爱起来,连带着鼻尖上那一抹还未去掉的朱砂都变得生动起来。 心头一动,他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今晚留下来,陪着朕,好不好?” 他轻声的问,虽然是恳求的话语,但是许是高高在上惯了,他的语气多少还是有些强制命令的感觉,一身的清傲凌然。 “这样不好吧。” 虽然帝王已经答应了她,在她不愿的时候,不会强迫,但是整晚逗留在帝王的寝宫之中,若是传了出去,还是不妥吧。 即使她也很想有很多的时间陪他,三王府虽然距离皇宫不远,但是她自从妍蚩回来之后,尚未纳入正规的朝臣之列,除了帝合香的事情,她的身上还真没啥任务,而帝合香打赌事件,帝王又是公证人,她没事也不好常来找帝王。 而帝王自然更不能常常出宫找她。 “有何不妥?”帝王张口,似乎早就将理由给她想好了:“第一,三王爷查案查到了雨香坊,一些官员牵涉其中,关系重大,三王爷前来和朕商讨,理所当然,第二,三王爷和尚家小姐婚期将至,各项事务都繁多,王爷大婚,和朕商讨婚礼细节,也不过分吧。” 第188章 吻了哪边 听帝王说的有条不紊,头头是道,上官妄尘竟是连个像样的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弯了弯唇,她也不知是嘲还是夸,“皇兄可真聪明。” “所以,你更应该留下来,跟朕好好学习!”帝王大言不惭地说着,拉了她的手,转手便朝着床榻边走了过去。 反正也知道他不会做什么强迫她的事情,上官妄尘索性由着他,一步步地跟着他走过去。 两人在床榻边相对而坐,四目胶着,流淌着道不尽地温情似水。 只是,上官妄尘眉眼盈盈,澄澈清明,那溢满了眼眶的柔情一眼就能看穿,而帝王的眸中,除了爱怜和温柔,还带着几分上官妄尘看不懂的复杂。 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轻抬,落在她的脸上,因为习武而留下薄茧的修长手指轻轻抚摸着她鼻尖上的一点朱红,带着无尽的缱眷,像是轻触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你对珍妃她们也是这么温柔的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很是扫兴,上官妄尘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张口,嘴里就忍不住吐出了这么一句。 果然,男人温和的脸色骤然一沉,落在她脸上的手也僵了一下。 上官妄尘瞬间就想捶爆自己的脑袋,不 过,她也只是忽然想起了当初珍妃来裕清宫哭诉,她眼睁睁地看着珍妃梨花带雨的扑向帝王,而帝王则低低地安抚,所以才会突然就忍不住想问出来嘛。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这一次,帝王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出口骂她,而是蓦地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反问了她一句:“你吻过洛知城吗?” 哈? 上官妄尘的一张小脸瞬息万变,好像一下子被人戳中了内心最隐秘的事情,她吻过吗?那不算吧,那不是她主动的,而且洛知城是吻的她的嘴角,她……她是无辜的受害者呀,心里一下子就乱成了一团麻,她连说话的语速都有些不流畅了。 “没……当然……没有了,你胡说什么?”她义正言辞地,板着一张脸,好像要生气的样子。 然而,帝王的脸色却是蓦地一变,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拎小鸡一样,将她送到自己的跟前,漆黑的双瞳一寸寸收缩,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话语带着彻骨的寒意,让人头皮发麻:“他吻过你?” “没有。” 一对上他这犹如蚩罗一般骇人的神情,那种灭顶的惧意就瞬间蔓延到了上官妄尘的四肢百骸,仿佛他之前所有的柔情都是一场梦幻泡影,一切又 回到了他们最初遇上的起点。 然而,她第二遍虽然回答的干脆利落,但男人却根本不信,旋涡般的眸子重重叠叠,逼视着她的眼睛。 “再给你一次机会,朕想听实话。” 上官妄尘一下子就虚了,她甚至不敢再去看帝王那双灵气逼人却又森冷凌厉的眸子,咬了咬唇角,她衣袖下的手攥了攥,却不敢出声。 将她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帝王的心底更加的确定,在她第一次开口,慌乱犹豫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不对,现在看来,洛知城之前肯定是对她做过什么。 早知道如此,今日在鸳鸯楼,就不该那么轻易的放洛知城离开。 其实,今日放走洛知城,他多少还是有些顾忌她的,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在她失忆之前,肯定是认识洛知城的,而且两人还必然交情不浅,只是不浅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对洛知城赶尽杀绝,也是他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恢复记忆,若是她永远不恢复记忆,那自然是最好,可是这种事情谁都无法保证,若是有朝一日她想起了她的过往,她又会怎么看待洛知城,怎么看待他?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 他真的 很怕,若是她和洛知城以前真的是恋人关系,如今在她没有记忆的时候,他横插在他们之间,甚至是除掉洛知城,那有朝一日她若是恢复记忆了,他该怎么办? 他不在乎自己道德不道德,他也没有那么高尚,把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让人,可是强大如他,就算是坐拥天下,可以把眼前所有的阻碍一一扫除,但他却害怕,眼前的这个女人说不定哪一天就消失了,叛离他。 他渴望她的爱,也同样惧怕她的恨。 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未这样在乎过一个人,所以,他不愿轻易放手,更不愿他们之间以悲剧收场。 “为什么不说话?”强自收敛住胸臆中翻涌的怒意,他沉着脸,几乎是哑着嗓子问她。 听得他声音的变化,上官妄尘的眼帘一颤,才终于怯怯地扭过头来,却仍旧不敢与他直视,只是偷偷地抬了眼梢看他,“我……我怕你生气。” 她当然知道,他已经生气了,在他抓住她衣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怒不可遏。 她那可畏畏缩缩地神情入眼,虽然没了平日顶撞他时的锋芒但那可怜兮兮地样子,却更加的惹人心疼。 翻腾的心不知道为何,竟一下子柔软起来,大手微松,放开 了她的衣领,他展臂将她拘禁在自己的怀中,低沉的声音虽然仍旧不见温柔,但却已经褪去了刚才的冷意。 “朕不会对你发脾气,你直说。” 见帝王的情绪收敛,上官妄尘的心神这才一分分地放松下来,只得如实将失忆后第一次遇到洛知城的情形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帝王,只怕自己那一句说的不好,再引起帝王的不悦,她就马上闭嘴。 不过,有些意外地,直到她说完,帝王始终是面沉如水,旋涡般的深瞳中竟也不见了丝毫的起伏,还没有刚才的怒气大。 “没有别的了?” 她说完沉默下来,帝王垂眸看着她,追问了一句。 “没有了。”上官妄尘摇头。 “他吻了哪边?”沉吟了一会儿,帝王忽然敛眸,盯着她的唇角。 嗯?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不知道帝王意欲何为,有些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扬手在自己被洛知城亲吻过的唇角边戳了一下。 上官妄尘的手还未落下,帝王的目光一沉,倾身落下。 “唔。” 上官妄尘只感觉嘴角一痛,闷哼了一声,伸手就要把压在她脸上的男人推开,可是在她的手触及到男人的胸口之前,男人就已经沉着脸退开了。 第189章 如何受得住 唇角处一阵刺痛,上官妄尘皱着眉头,倒抽了一口凉气,抬手摸了摸唇角,入手是一片殷红。 “你做什么?” 上官妄尘看着眼前一脸冷厉的男人,心里好委屈,他竟然把她的嘴角咬破了,这怎么见人啊? “你是朕的,留个记号。”帝王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破了的唇角上轻轻摩挲,带起一道轻微的薄痛。 “你……”上官妄尘气鼓鼓的,瞪着他,忽然眉眼一闪,潋出几分狡黠:“要留记号是吗?好!” 她说着,忽然猛地一伸手,圈住了帝王的脖子,朝着帝王扑过去,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巴上。 不过,她刚刚张口,还未来得及咬下去,只听“嘭”地一声大响,内殿紧闭的窗子霍然洞开。 一块黑色的大石头从窗外快速飞进来,正好砸在了堆放奏折的龙案上,案几上放着的砚台被砸的粉碎,调好的朱砂从碎裂的砚台中四溅纷飞,落在桌上、地上、宣纸上,宛如触目惊心的红色血点。 上官妄尘愕然的张大了嘴巴,不禁心有余悸,帝王批完奏折离开龙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若是这石块来的早一些,或者帝王现在还坐在那边,这石块岂不是便正好砸在帝王的身上? 还未从惊 愕中回过神来,只见洞开的窗口处骤然爬进来一个身影,高高瘦瘦,动作矫健。 上官妄尘心口一跳,本能的就抬腿想拔出自己的短剑,不过她的剑刚刚出鞘,还未有动作,手腕就被帝王跟按住了。 不知帝王此举何意,她仰头看着他,却见他的目光并未垂落在她身上,却是冷厉而又深沉的看向那大胆仍石头到裕清宫,又翻窗闯进来的人。 她皱了皱眉,扭头,顺着男人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个胆大妄为的“刺客”,然而却是呼吸一颤,手中的流霜剑当啷一声给掉在了地上。 那……那个女人竟然是太后! 此时,太后已经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上官妄尘和帝王的方向。 上官妄尘心神巨震,一想到自己此刻跟男人并排坐在龙榻上,并且还是一种被男人包在怀中的暧味姿势,她就一阵阵头皮发麻,只觉得马上就要天塌地陷。 尤其是刚才太后忽然翻窗闯进来的时候,她可是正扑在帝王的身上,咬帝王的下巴啊。 天,她该怎么解释? 这又怎么解释的清楚?是直说她是女子?还是承认她和帝王兄弟之间有断袖之癖?又或者根本就死不承认?可是,死不承认,太后会信吗?帝王可是现在还搂着 她呢? 啊啊啊!上官妄尘觉得自己是要疯了。 眼看着太后寒着脸一步步向他们逼近,上官妄尘终于再也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煎熬折磨,她蓦地抬手,挣开帝王的怀抱,准备起身屈膝,向太后请罪。 可是,她还没站起来,刚刚甩开的帝王的手却又忽地黏在了她的手腕上,她垂眸去看,只见帝王也蓦然长身站起,长袖一甩,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虽然眼睛一直注意观察着太后,但却低低地对她说了一句,“有古怪,不要轻举妄动。” 古怪? 上官妄尘一愣,经帝王这么一说,她才忽然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勉强将心底翻涌的各种情绪镇压下去,她收敛了心神,躲在帝王的背后抬眼观察着慢慢走过来的太后。 她忽然发现,太后身上穿的既不是正装,也不是便装,竟然是一身洁白的寝衣,不但如此,太后也没有穿鞋子,只穿着一双白袜,但是不知道太后是从哪里走过来的,一双白色袜子上沾满了泥土。 而且,太后虽然睁着眼睛,脸色淡漠冰冷,但是眼神却很是空泛迷茫,跟平日很是不同,连脚下的步子都透露着僵硬和机械,就好像是一直提线木偶,在别人的控制下做出各种 动作。 “她这是怎么了?” 看出了太后的不正常,上官妄尘躲在帝王的背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帝王唇瓣翕动,刚准备出声作答,可是还没有出声,只见太后雪白的袍袖间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刀刃瞬间斜刺出来,直逼站在他而来。 “小心!” 上官妄尘瞳孔剧烈一缩,惊呼出声,而帝王的反应比她的声音更快,在她第二个字还没说出来的时候,蓦地拦住上官妄尘的腰一闪,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 太后手中一刀刺空,不过微微一顿,便再次反手一斩。 太后忽然使出来的刀法和速度虽然来令帝王和上官妄尘都吃惊,但两人毕竟是与人交手经验丰富,尤其是帝王,武功高强,带着上官妄尘躲避袭击根本不成问题,而且他一边躲避,还一边留心观察着太后的情况。 “是被人催眠了!” 在太后出手砍出第五刀时,他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带着上官妄尘往左侧一偏,躲开太后攻击而来的一刀,却没有想到,太后的左臂袍袖蓦地一挥,竟又有一把钢刀从左手中冒了出来。 上官妄尘登时大惊,眼看着那一刀要斩在帝王的右臂上,她想也不想,抬手就 要帮帝王格开,可是她的反应终究还是没有帝王迅速。 在意识到她要挡刀的一刹那,帝王眼波轻动,抱着她的右臂使力一推,将她整个人打着旋儿推到了自己的左臂弯中,右臂一抬,护在她的身前。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上官妄尘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便听到了利器划破衣衫,刺入皮肉的声音,鲜红的血液瞬间从帝王的手臂上冒了出来。 在鲜血映入眼眸的一刹那,太后空洞的眸子倏地一动,手中双刀纷纷落地,眼前便是一片漆黑,倒地昏迷。 “皇兄,你怎么样?” 纵使太后忽然晕倒在地,上官妄尘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眼看着鲜红的血从男人的衣袖间撕裂而出,心中便是控制不住的一痛,他右臂才受了重伤,刚才又挨了一刀,这如何能够受得住? “没事。” 帝王的神色不变,垂眸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太后,眸色复杂而幽深。 “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说没事。”上官妄尘抓住帝王的右臂,都不用将他的衣袖撩起来,透过破碎的衣袖,都能看到他的手臂新伤再加新伤,血肉模糊,手肘的地方几乎骨头都露出来了,太后的那一刀,是真狠。 第190章 是被你传染了 吸了一下鼻子,上官妄尘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涌了出来,温热的液体滴在帝王血肉淋漓的手臂上,灼的他心口一痛。 不及护自己的伤,他一直沉敛的眉头蓦地一皱,左手抬起她的脸,有些无措地为她擦眼泪,“怎么哭了?是伤着了吗?伤到哪里了?让朕看一看?” “上官云峥,你才是个笨蛋,是个白痴!到底是谁受伤了?你都不痛吗?”上官妄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无礼至极地对他嘶吼着。 吼完,她猛地一抬手,将帝王的左手推开,拔腿跑向内殿的门口,毫不犹豫地拉开内殿的大门,快步地跑入中殿,扯着嗓门对外面的人喊:“释昀温翘,苏总管,快宣太医过来,立刻,马上!” 释昀和温翘在外殿里候着,苏总管站在外殿的门口值守,因为夜已深,几个人都有些犯困。 裕清宫里外装修精致,内殿和中殿的墙壁门窗隔音效果都特比的好,所以内殿里面发生的动静,外面的人竟是毫无察觉,直到上官妄尘大喊着从中殿冲出来,释昀和温翘才从迷梦中惊醒。 “怎么啦?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睡梦中听到上官妄尘的声音,释昀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唰”地一声拔出腰间的配件 ,大声地回应着上官妄尘。 若是平常,上官妄尘肯定又要笑释昀呆瓜,但是现在她都要急死了,自然是再没有心情去取取笑释昀,而是慌慌乱乱地冲过去,抓住释昀的袖子,急切到哪:“快,快去请太医,快去!” 看上官妄尘眼睛红红,鼻尖红红,连嘴角都是红红的,一脸的狼狈像,若不是手腕被上官妄尘抓的生疼,释昀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他家王爷怎么会变得这个落魄狼狈,若不是那一身华贵的衣袍,简直就活脱脱是个路边乞讨的小乞丐了。 “王爷,你受伤了吗?伤在哪儿了?怎么会伤?” 一听上官妄尘要请太医,释昀下意识的脱口反问,看着上官妄尘的目光中也满是关切和担忧。 然而,第一次,上官妄尘丝毫不领他的情,反而是近乎斥责厉吼:“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她这么一吼,吓了释昀一跳,就连旁边慢慢走过来的温翘都禁不住愣了愣,有些奇怪地看着如此失态的上官妄尘,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释昀唇角肌肉牵动了一下,终于没再说什么,只是快速的说了一声“是”,便立即抬腿飞奔出去。 门外守着呃苏总管听到动静,也马上冲了进来,正迎 上释昀跑出去。 “三王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上官妄尘蹙了蹙眉,也没有做详细的解释:“你快和释昀一起去太医院,多找几个太医过来,皇兄受伤了。”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大殿中的温翘和苏总管,转头拾步往内殿走。 皇上受伤了? 苏总管和温翘皆是双双一愣,不过却反应的飞快,不过须臾,苏总管就已经飞奔出去,直追释昀。 一入内殿,上官妄尘就看到帝王正抱着太后,将其安置在里侧的龙榻上。 “你的右手是不想要了吗?”上官妄尘站在门口,大喊,很心疼,也很生气,明明受伤的是这个男人,不知道珍重自己身子的也是这个男人,为什么她还要心痛,是因为他的伤皆是为护她而受吗? 将昏迷的太后在床榻上放好,盖上了一袭锦被,帝王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背后怒气冲中却又眼眶通红的女子,虽然手臂伤的很重,在他将太后抱起的时候,右臂几乎失去了知觉,但他还是轻轻扯了苍白的唇,给她一个清浅的笑容。 “她是朕的亲娘,朕难道就把她仍在地上不管吗?” “可是你受伤了,”虽然也明白这道理,但上官妄尘还是执拗地辩驳了一句,并且强调,“而且还伤 的很重。” “哈,”帝王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郁,“你这么关心朕,朕还有什么可痛的?” “白痴!” 学着他的语气,她哽咽着骂他。 “那也是被你传染了。”帝王挑了挑眉梢,有些苍白的脸上挂着些许无辜。 没多大一会儿,释昀和苏总管就带着一大批的太医赶到了裕清宫。 听说是帝王和三王爷出了什么事情,尚家兄妹二人,也都跟着过来了。 太医们原先不知道太后也在裕清宫之中,到了之后才知晓太后昏迷不醒,于是一群人就分成了两拨,一拨为太后医治,一拨则为帝王诊治包扎。 因为伤在了右臂,且伤口又深又长,害怕将衣服脱下来会弄疼帝王,主治的秦太医干脆让小太监取来了剪刀,直接将帝王的上衣给剪掉了。 这个时候,上官妄尘就不得不庆幸自己的身份了,幸好她是帝王的“兄弟”,而不是帝王的“妹妹”,不然依着男女授受不亲地规矩,这种场面,她是怎么也不能看到的。 别说尚玫作为女眷,需要到外殿回避,就算太后是帝王的亲娘,且人还在昏迷之中,都需要用屏风将帝王围起来,将太后隔绝在外,以防太后忽然醒来。 “咦?衣袖里怎么会有纱布?皇上 的右臂之前就受伤了吗?”耿直地秦太医将帝王的右袖衣服减掉,却忽然发现里面竟还有一层一层的纱布,只是被刀刃一下子划开,全部断在了衣袖里面,和衣服一起染成了血红色,所以,他在一开始的时候才没有发现。 上官妄尘的心咯噔一跳,光顾着着急帝王刚刚中的那一刀了,竟然忘了自己曾经处理过帝王之前的伤,如今被几位太医接手,之前的事情肯定就要瞒不住了。 皱了皱眉,她虽然也有些许的担心,但是更多的还是关注帝王眼前的伤势。 “哦?什么时候的伤?朕怎么不知道吗?不就只有刚才被斩伤的一刀吗?”听到秦太医脱口而出的话,帝王薄削的唇角一勾,挑起一抹肃杀,身上也快速地聚集起浓重的寒气。 在太医院混了几十年的人,毕竟心眼较为宽泛一些,帝王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个太医若是不明白什么意思,恐怕是早就不知道几百回了。 三人之中,还是一位李太医反应最快,他赶紧躬身俯首,对帝王赔笑应和:“皇上说的是,臣等也只发现皇上的手臂伤只有一道新的刀伤,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秦太医是老眼昏花了,才会误将碎裂的里衣衣袖当成了纱布,还望皇上恕罪。” 第191章 本王没事 经过同僚的提醒,秦太医也马上配合的低头认错:“李太医说的是,都是老臣老眼昏花,没看清楚就信口乱说,请皇上恕罪!” 帝王沉吟不语,转头瞥向旁边的另一位桑太医,被帝王一眼冷扫过来,桑太医登时觉得寒气压顶,浑身发抖,赶紧低头撇清自己的关系:“微臣刚才一直在准备消毒工具,未曾帮皇上宽衣,更加不知情。” 帝王的目光凉凉地收回来,却仍旧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在旁边守着的上官妄尘。 眼波一动,上官妄尘又怎么能不明白帝王的苦心,他无非仍旧是想让自己跟他的伤撇清关系,不至于让宫中那些看不惯她的人以此为借口,为难她罢了。 心底潋起清波,她微微垂眸,“臣弟关心皇兄伤势,特在此守候,除了手臂刀伤之外,并未见其他伤痕。” 等到上官妄尘的话音落,帝王终于才缓缓地对秦太医道:“继续。” “是!”秦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地回答,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啊,一不小心是,说不定就要脑袋搬家。 上官妄尘就这样焦急而担忧地在屏风内守着,眼看着秦太医和另外两名太医将帝王的上衣除掉,露出精壮的蜜合色身体,也露出他伤的惨不忍睹的右臂。 一眼看到他右臂上 血肉模糊,白骨裸露的伤口,上官妄尘还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喊出来,一颗心却是早已疼的揪成了一团。 止血药机会已经将帝王右臂上流淌着血给止住了,秦太医等了一会儿,这才用蘸了消毒水的干净棉巾一点一点将帝王手臂上的血污给擦掉。 上官妄尘听着药水和撕裂地伤口反应,发出嘶嘶地细响,心里面就好像有一把薄薄的匕首在剐蹭一样,刮得鲜血淋漓,血肉成沫,痛,却又喊不出来。 等到将帝王的手臂完全包扎好,上官妄尘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注意到,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帝王虽然一直保持着一言不发,神色如泰山,安然不动,但他的额角上却早已荧光闪闪,钻出细细密密地汗珠了。 负责收拾用具的桑太医将用过的工具统统消毒,放入药箱,无意中抬眸,看到上官妄尘嘴角上的一片殷红,便皱了皱眉头,好心的张口对上官妄尘道:“三王爷,你的伤口要不要也处理一下?” 她的伤口? 上官妄尘闻言,愣了一下,看向桑太医,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等感觉到桑太医的目光落到她被帝王咬破流血的唇角时,才耳根蓦地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不用了,本王没事,多谢桑 太医。” 见上官妄尘如此态度,桑太医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了一句“王爷不必客气”,便低头继续整理医药箱。 帝王抬眸掠了上官妄尘一眼,有些虚弱的眸子里闪现出点点地光亮。 “不,不,不要!” 忽然间,屏风之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女人哀叫,屏风后的几人一惊,帝王已经快速站起身,将旁边备好的干净衣袍往自己身上一拢,也不着里衣和中衣,便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皇上,小心别把伤口弄裂了。”看到帝王穿衣的动作流畅迅速,丝毫不顾及受伤的右臂,秦太医脸色一变,赶紧出声叮嘱。 上官妄尘神思回拢,当即听出声音是太后所发出的,赶紧提了步子,随着帝王追了出去。 屏风外的龙榻上,太后脸色惨白,惊坐而起,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虽被一群太医围着,脸上却是难以复加的惊恐和惶惧。 “母后,你怎么样了?”帝王一眼看见太后醒来,便急忙走了过去。 “皇帝?” 听到帝王的声音,太后才像是回神一般,转过头来,神色稍微放松,眉目间却仍旧是掩不住的恐慌。 “母后,孩儿在,没事的。” 在床榻边坐下,帝王出声安抚着受了惊吓的太后。 “皇帝,你有没有受伤?让哀家看一 看,哀家刚才做梦,梦到竟然拿刀将你斩伤了。”太后焦急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抬手去抓帝王的右臂,像是要查看他的伤势。 上官妄尘刚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听到太后的这句话,腿脚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去,好在一直守在内殿中的尚璘一看到她,就向她走过来,此刻,见她腿软,赶紧出手扶住她。 “脸色这么差?不舒服吗?”尚璘如画的眉目间蕴上一层淡淡墨色,声音温和沉静,看着上官妄尘的那一双眼睛却是忍不住地担忧。 “没,没事。”上官妄尘勉强着站稳了身子,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将他避开,道了一声谢,眼中的担忧却是丝毫不减。 天呐!太后居然记得刚才刺杀皇帝的事情,那太后会记得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和皇帝要做什么吗? 一颗心高高的拧起来,上官妄尘担心的要死,宽大衣袍下的小手紧紧地攥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盯着太后,唯恐下一句,太后就要说出她和帝王的秘密。 而坐在太后身边的帝王,在听到太后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同样是瞳孔微微一缩,一般情况下,被催眠的人醒来之后,是不会记得催眠过程中做下的事情的,怎么太后还能记得那么清楚?连他伤得哪一条手臂都知道。 难道太后当时 只是肢体受到催眠控制,意识却是情形的? “不过是轻伤罢了,儿臣的手臂已经被太医们包扎过了,并没有大碍,母后不必担心。”心中疑惑着,帝王敛了敛眸子,出声宽慰太后,并将自己的右手避开。 太后一抓落空,心里面竟好像也有些空落落的,但言语间却是掩不住地意外:“啊?你……你真的受伤了?” “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闯到裕清宫来,而且……还以大石破窗,身携双刀?” 帝王瞥了一眼内殿中尚未来得及收拾的被砸破的龙案,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出声询问。 沿着帝王的目光看过去,太后看到了那一片狼藉的龙案,只是她空茫地摇了摇头,答不上来,“哀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晚上入眠之后,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哀家拿着双刀,手脚完全不受控制的逼杀你,后来感觉手中的刀砍入了你的右臂,哀家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皇上,经过微臣的初步检查,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既没有中毒,也没有食用过什么药物的迹象,只是神经稍微有些激动,心跳和脉搏速度都比较快。” 看帝王垂眸,沉吟不语,站在旁边,方才给太后医治的顾太医忍不住开口说道。 第192章 不是一个意思吗 “那哀家又怎么会夜间忽然外出,而且总觉得一时模模糊糊,像是做梦一般。”顾太医的话音刚落,太后就紧张的追问道。 “这……根据微臣的经验,娘娘很有可能是患了梦游之症。”顾太医略微沉吟,躬身垂首回答。 “梦游之症?”太后愕然,根本没有听说过。 “嗯,”顾太医点点头,“微臣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但是根据医术上所说,的确是有这样的一种病症,患病者在睡梦之中,自行下床行动,而后在继续回到床榻上入睡,一般情况下,患者是在室内活动,但也有一些患者会离开住所,甚至是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比如自伤或者是伤害他人,就好像太后娘娘今日这般。” “那这种病症要如何医治?”太后有些后怕的问,这病症若是只在室内随意活动倒还罢了,竟然还会自主的走出来,伤人甚至是自伤,今夜幸好是她来到了帝王的寝宫之内,若是遇到刺客或者其他有歹心的人,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一想到这些,太后就禁不住脊背发凉。 饶是她今天没有自伤,但是也冲进裕清宫伤了帝王,尤其是她宫中的宫人竟然也没有阻拦着她,她到现 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自己的寝宫中跑出来的。 顾太医却摇了摇头,“书上并未讲解具体的医治之法,所以微臣也不是很清楚,待微臣回去翻阅典籍,和几位太医商讨一下,才能准确的帮娘娘诊治。” 帝王的眉心微微一皱,抬手虚扶着太后,“母后也不必太过担心,几位太医艺术高强,定然能够帮母后找到医治之法。” 虽然是这样说,但太后心中心中却仍旧是惶惶不安,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眼梢轻掠,无意间看到旁边的上官妄尘,忽然想起了什么:“皇帝,深更半夜的,老三怎么会在你这儿?哀家记得,那梦中并不曾见老三啊!” 太后自己也觉得迷迷糊糊地,她在半梦半醒之间,能够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地持刀加害帝王,却并没有感觉到上官妄尘的存在,直到看到帝王手臂出血,她如同迷梦惊醒,昏倒的前一瞬间,看到了上官妄尘一脸惊诧的扑向帝王。 一听到太后提起自己,上官妄尘的呼吸都紧了,却见帝王神色不变,淡淡解释:“母后也说了,不过是梦,如何会和真的一模一样呢?老三会在在这儿,完全是因为她和尚玫的婚期将至,婚礼上还 有许多的细节问题,需要朕给她拿主意,所以才会过来商讨罢了。” “原来是这样。”太后苍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对于帝王所说的话,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不过旋即眸光一动,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正好老三也在,哀家听宫里的太监说,今日皇上和老三一起出宫,去了城中七里桥的鸳鸯楼,亲自去查了关于帝合香的案子,还把一个什么香料坊给封了。”太后说着,微微蹙了秀眉,虽然脸色仍旧没有恢复常态,但眼角眉梢中锋利和威严仪态却是丝毫不减。 “皇帝也不告诉哀家,就这样一意孤行,任性妄为,难道不觉得有失公允?不但有失朝臣之心,更容易落下口舌,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觉得皇帝是个包庇兄弟,不顾公正之人?” 太后严厉的说着,似乎越说越觉得帝王不争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语速也快了很多。 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 上官妄尘低着头,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却不知该不该跪下认错请罪,太后正在起头上,这一番话显然要的是帝王的交代,而不是她认罪,如果她贸然开口,是不是会让太后更加的生气。 她尚在犹豫不决中,坐在太后身边的帝王就已经再度开口:“母后有所不知,朕之所以会和老三一起去鸳鸯楼,并不是为了查帝合香而去查雨香坊,而是为了查雨香坊而去查帝合香。” 嗯? 帝王的话说的有些拗口,众人皆是一愣,都没明白帝王这是什么意思,这两句话翻来覆去,难道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吗? 上官妄尘也有些懵了,不知道帝王这是要表达什么。 太后眉心肃色不减,却没有说话,等着帝王说下去。 “母后应该还记得,在久远之前,也就是儿臣登基不久,北燕国派出太子率领一众使臣前来上元祝贺,可是在他们抵达上元境内之后,北燕太子和其随行侍卫,连带着他们所携贺礼,全部失踪,生死不明。” “这事情,在数国都造成了巨大轰动,北燕和上元一向友好,朕和北燕太子也曾见过数面,算得上是有些交情,但是因为北燕太子失踪这件事,导致了上元和北燕两国不合,至今两国边境仍旧战乱频频,朕当时就立誓,一定要将北燕太子找回,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殿中的众人,除了上官妄尘,其余之人都对这件曾轰动一时的大事有所耳闻 ,纵然是当时尚且年少的尚璘,一听到帝王说起这件事,也是有很深的印象。 只是,太后现下明明说的是与雨香坊和帝合香,皇上怎么就忽然扯到了当年的这件旧事了呃? 难道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帝王的声音继续:“当年这件事情查了许久,却始终因为与之有关的人全部失踪,而且出事地点又荒僻无人,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这么多年来,朕从来没有放弃过查这件事,当初北燕进贡的礼品清单中,有一种叫做粟罗的香料,具有抵抗衰老的功效,是北燕皇室特有的御香,数百年来,它的配方从不外传,只有北燕皇子才会知晓。当初北燕为了聊表恭贺诚意,在进贡的礼品中,不但送上了香料,也送来了配方,当然,这些东西最后都随着北燕太子一起失踪了。” “可是,在不久之前,朕手下的人查出了朝中某些大臣曾经从雨香坊购买过类似于粟罗香的香料,而朕也详细的查过雨香坊总掌柜的来历,跟北燕皇室并没有什么关系,这就不排除当年北燕太子失踪的事情和雨香坊有所关联。” “所以,朕今日才会借着老三去查帝合香的名头,亲自去了鸳鸯楼。” 第193章 是温翘造成的 帝王所言,听上去也算是合情合理,毕竟当年之事所造成的巨大影响,太后也是知道的,一日不能将北燕太子失踪的事情查清楚,北燕和上元便会一日交恶。 拢着的眉心微微舒展,太后眸中冷肃稍退:“皇上想要查清北燕太子一事,哀家可以理解,但是实在是不应该以身犯险,皇上今日前去鸳鸯楼,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哀家又该拿什么和天下人交代?” “母后说的极是,是朕思虑欠妥,但也是怕打草惊蛇,才没有和母后交代。”帝王淡淡的说着,最后一句,仍旧像是对太后之前怨怒的解释。 至此,太后脸上的不悦之色也才算是完全消退,平白给上官妄尘一种错觉,好像太后生气,并不真的是因为帝王去了鸳鸯楼,而是因为帝王瞒着她去了鸳鸯楼。 权利,在这个女人的心中,真的是那般的重要吗? “唉,只可惜枉费了皇帝的一片苦心,鸳鸯楼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听说雨香坊的掌柜也逃脱了,皇帝想要继续查下去,恐怕便困难了。” “这一点,母后不必担心,只要雨香坊和这件事有关,迟早都会被揪出来。” “嗯。”太后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头痛,抬 起手来在太阳穴处按了按。 “母后放心,这件事情儿臣会另想它法应对,母后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宫休息才好,”看出太后有些许疲惫,帝王给了太后一个宽慰的神情,旋即转身对太医和随行的医女吩咐:“先送太后会凤栖宫,好好照顾太后,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朕回报。” “是。”太医和医女们领命。 大殿外,苏总管也早就派人准备好了软轿,众人服侍着太后登了轿子,帝王在裕清宫的门口目送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返。 上官妄尘的一颗心大起大落,此刻,也终于完全庆幸,还好太后的梦中只记得刺杀帝王,却不记得她和帝王之间的亲密动作。 松了一口气,她随着帝王一进殿,就一屁股坐在了金砖地上。 帝王皱了皱眉,抬手就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地上凉,容易生病,快起来。” 这时候,尚未离开的尚璘兄妹也走了过来,尤其是尚玫,看帝王手臂不便,也不顾男女之嫌,连忙将上官妄尘扶住,“王爷,您受伤了吗?刚才有没有让太医看看?” “没,我没受伤。”上官妄尘摇摇头,抬起头来,脸上的狼狈映入尚玫的眼帘,尚玫不由得 一惊。 “王爷,你的鼻子和嘴角……” 本能的,尚玫脱口说了出来。 刚才只顾担忧着太后太后会不会发现她和帝王的事情,上官妄尘几乎是将自己嘴角上的伤和鼻尖上已经干涸的红色朱砂都给忘了。 如今忽然听到尚玫说出来,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得一阵尴尬,怪不得她感觉刚才太后和太医们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真是丢死人了,话说这些人不会怀疑什么吧? 上官妄尘面色窘迫着,小脑瓜飞速地旋转。 “先前太后娘娘抛石入店,砸到了皇兄龙案上的朱砂砚,所以才会飞溅到本王的鼻尖上,至于唇角的伤,”上官妄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王看到皇兄受伤,情急之下想要上前帮忙,没想到一紧张反而咬到了自己的唇角。” 帝王忍不住唇角肌肉抽搐,掩唇轻咳了一声,女人,能找个像样的理由吗?就算紧张咬破自己的嘴唇,再怎么也咬不到自己的唇角吧? 找这种理由,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别人有问题吗? 尚璘和尚玫又不是笨蛋,听到这话,虽然道了一声原来如此,但那落在上官妄尘身上的目光却变得深深浅浅。 “温翘,以后不 可再如此胡闹,还不赶快帮三王爷处理一下。”帝王俊眸一转,扫了一眼旁边的温翘,语声悠然。 话虽然不多,也说的有些莫名,但那隐晦的意思却在几人面前表现的淋漓尽致。 温翘眼波流转,反应极快,当下眉目一勾,露出一个娇羞柔媚的笑容,双颊微红,婷婷袅袅的从衣袖中掏出一方素帕,从殿中桌上的茶壶中倒了一杯白水,端到上官妄尘面前,一点一点帮她擦拭着鼻尖上的朱砂和唇角干涸的血渍。 那欲说还休的眼波,和柔情款款的动作,就算是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却很明显,上官妄尘嘴角上的伤就是温翘造成的。 至于是怎么造成的,那就只有上官妄尘和温翘这两个“当事人”才知道了。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等意识到温翘的动作,才反应过来,帝王刚刚说温翘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刻意地让尚氏兄妹误会她和温翘的关系呀! 呃呃呃,上官妄尘一阵无语,却也不得不佩服帝王,她也知道她说的谎言有多么的拙劣,一听就能够听得出来,可是这时候把温翘拉下水,借温翘掩人耳目,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不过不等她搞清楚这个问题,帝王就 已经开始下逐客令了。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朕也没有心情再商讨什么事情了,你们都先退下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找朕。” “是!” 帝王都这么说了,几个人哪里还有再待下去的道理,当即躬身告退。 上官妄尘故意放慢了步子,走在最后,到了门口,她还是忍不住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撞到帝王正在凝望着她的瞳眸。 看到她忽然转过头来,帝王薄薄的唇瓣勾了勾,唇角潋起点点弧光,似是在无声的告诉她,不用担心他的伤势,他不会有事。 抿了一下唇瓣,却掠起了一抹痛感,上官妄尘眸子闪了闪,还是随着另外几人走了出去。 先将尚氏兄妹送回了太医院,上官妄尘才和释昀温翘两人朝宫门口走。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上官妄尘摸了一下嘴角的伤,都有些庆幸了,幸好温翘是和释昀一起坐在车辕上,否则她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温翘独处,想想都觉得尴尬,虽然温翘当众承认了,但是这伤真的不是温翘造成的啊,别人不知道,温翘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且,刚才在送尚玫他们两人回太医院的路上,她都能感觉到几个人无言的尴尬了。 第194章 还是放不下吗 说到底,还是怪那个小气的男人,非要在她的嘴角上留什么破记号,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睡了吗?手臂伤的上那么重,他又不肯用麻醉的药物,肯定会很痛吧,是不是会痛的睡不着? 上官妄尘发现,自己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总是可以联想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不过,她也忽然想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就只在太医们来之前,帝王几乎是非常肯定的说太后是被催眠了,但是顾太医却说太后是得了梦游之症。 这两种说法,究竟哪一种是真的,她现在无从得知,若是后者,倒还关系不大,如果是前者,也就是太后是被人催眠的,那就太可怕了。 因为患有梦游症的人,对于自己梦中的行为,可能没有意识上的控制,但是一旦是被人催眠,那就说明背后是有人糙控,换句话说,是有人想利用太后,对帝王不利。 此人能够接近太后,并且对太后催眠,说明此人是皇宫内的人,皇宫里面若是存在着这样一个隐在暗处的高手,对帝王的安全无疑是一大威胁。 而且从今夜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因为太后本身是不会武功的,但是却能无声无息地在袖中藏着双 刀,并且在对付帝王的时候精准无误的使出刀法,虽然速度慢一些,但还是成功偷袭,使帝王因为护她而受伤,这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背后掌控着太后的行为。 如此诡异邪魅的催眠方式,上官妄尘不由自主地就想起白日里那个会术法的洛知城。 若太后真的是被人催眠,那催眠太后的,不会是栖月宫的人吧? 上官妄尘越想越觉得放心不下,可是现在三更半夜的,她又刚刚从皇宫里出来,总不能再折回去,想来想去,她一下了马车,回到三王府,就即刻将隐卫召唤出来,嘱咐他们暂时先不要管自己,一定要回宫保护好帝王,不可让任何人再接近皇上寝宫。 隐卫们本来还觉得为难,毕竟他们是帝王派来保护上官妄尘的,而且现在因为首领狱蓝因为不在,他们便不好擅自离开。 可是经不住上官妄尘软磨硬泡,最终决定留下六人跟在上官妄尘的身边,其余的人则回到皇宫,保护帝王。 即使是做了这样的安排,上官妄尘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的罗帐,还是怎么都觉得不放心,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长音殿,鸾妃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支秋叶笛, 放在唇边轻轻地吹着,发出一阵阵凄凉的轻响,婉转成调,丝丝缕缕地盘旋在长音殿的窗口四周。 诗琴见夜深了,而她家主子仍旧没有歇息的意思,便去取了一件披风,准备给她家主子拢上。 可是,当披风刚刚落到秦碧鸾的身上的时候,哀婉的笛声却戛然而止。 诗琴一怔,旋即小脸一变,赶紧请罪,她家主子可是最忌讳抚琴吹笛的时候被打扰的。 秦碧鸾秀眉轻轻一蹙,将秋叶笛从唇边拿开,垂眸看了一眼,不过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弯唇,无声的露出一个阴柔的笑,秋叶笛停了,便证明见血了,听说裕清宫里只有帝王和上官妄尘两人,所以必是这两者之一受了伤,只是不知道伤的是谁。 按道理来说,他们二人一个是君,一个是臣,若是受伤,应该是上官妄尘受伤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在杀机面前,保护君王,乃是臣子应尽的职责。 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是能为她所在乎的人出了一点气,将帝王和上官妄尘应该受的伤还给他们,至于伤的是谁,她根本不在乎。 良久听不到动静,诗琴悄悄抬头,看自家主子垂眸,但笑不语,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怵,“娘娘 ,娘娘!”她连着喊了两声,静默的人似乎是才回过神来,有些错愕的看着她,“怎么了?作何跪在地上?” 啊?这下子轮到诗琴错愕了,鸾妃竟然不知道她作何跪在地上,难道刚才笛声忽然断了,不是因为她打扰的缘故。 既然鸾妃都没有责备的意思,诗琴自然也就不会没事自己为难自己,她连忙赔笑着,“娘娘,奴婢看娘娘一直坐在床边发呆吹冷风,害怕娘娘着凉,所以恳请娘娘早些休息。” “你这丫头,素来便是本宫身边最为贴心的一个。”鸾妃微微笑着,脸色娴静温和的站起身,在诗琴的搀扶下,仪态万千的朝着内殿走过去。 服侍着鸾妃歇下,诗琴弓着腰退了出来,却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难道鸾妃还是放不下吗? 自从傍晚她从回禄那里打听过来消息,知道今日在鸳鸯楼,帝王和三王爷为了查帝合香的案子,双双现身,一举将鸳鸯楼和雨香坊查封,虽然让雨香坊的总掌柜逃了,但也算是收获不小。 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这次案件的调查过程中,本来前去北疆奉命赈灾的七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也牵涉其中。 根 据回禄听来的传闻,说七王爷是和三王爷一起闯入的鸳鸯楼,但是在和恶徒搏斗的过程中,七王爷因为保护三王爷和帝王,不幸中毒负伤。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传闻,至于外面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他们无法出宫,更无法亲眼去看,所以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在诗琴将这一切都告诉鸾妃的时候,她清楚看到鸾妃本来扣着琴弦的手一抖,流畅的琴音微微变调,虽然只是特别小的变化,但是因为她多年来一直跟在鸾妃的身边,常年听琴,故而当即就捕捉到了鸾妃的情绪变化。 唉,明明鸾妃都已经入宫这么多年了,却还是忘不掉七王爷吗?那段多年前的缘,是早就该散了的啊! 何况,也不过是她家主子一厢情愿,七王爷有没有那份心思都不知道,可是她家主子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心,却总是随着七王爷的一举一动而生出变化来。 若是鸾妃这样的心思被帝王或者皇宫里的其他人知道了,恐怕整个秦家都会有杀身之祸吧。 诗琴皱了皱眉头,心中隐忧,却又不知道该找何人倾诉。 翌日一早,上官妄尘起床出门,经过前院的时候,看到栖迟和碧纱等人正在院中逗引着一条小狗。 第195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那小狗浑身上下都有些脏兮兮地,也很瘦,几乎一眼就能够看穿它的骨架,和大街上随便能够看到的流浪狗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它却好像和栖迟等人很熟的样子,在他们的逗引之下撒着欢,满院子跑来跑去。 “这只小狗真是可爱,栖迟,你当初做什么要把它扔了呀!” “唉,我也是没有办法,它在我家呆了三年,却跟着我们吃了三年的苦,后来父亲和弟弟相继出事,我连自己都无法保全,没有办法,只好让它离开,没有想到,它现在竟然还能够找过来。” “对啊,这只小狗竟然会知道你在三王府,若不是它跟你有缘分,那就是它有灵性,我们王爷心性善良,只要你跟王爷好好说说,王爷肯定会同意把它留下来的。” “没错,你们既然能够重逢,就要珍惜这段缘分,可不要再让这么活泼可爱的小狗去外面流浪吃苦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栖迟说着,竟都没有注意到上官妄尘已经走了过来。 听众人打的话音,这小狗应该是栖迟家以前就养过的,只是后来栖迟出了事情,不得已就将小狗送走,只是没有想到,小狗竟然会自己找到三王府来。 就 在上官妄尘走到近前,准备对栖迟问一句,这小狗是你以前样的吗?忽然听到“汪汪”两声犬吠,上官妄尘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有些脏脏的小狗竟然快速地跑到了上官妄尘的脚边,低头舔着她的鞋子。 上官妄尘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头看着那只小狗,往后缩了缩自己的脚。 众人这才看到上官妄尘,一惊,连忙过来对上官妄尘行礼,尤其是栖迟,更是赶紧上前将小狗抱开,生怕吓到了上官妄尘。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上官妄尘对着众人扬了扬手。 “栖迟,这小狗是你养的吗?”感觉到那只狗虽然被栖迟抱着,但是目光却一直注视在自己的身上,上官妄尘眸光动了动,朝栖迟看过去。 “是啊王爷,这小狗对栖迟也真是忠心,竟然能够找到三王府来,而且,若不是栖迟及时赶过来,这小狗恐怕非要在三王府门口大闹一场了。” 栖迟还未开口,就有嘴快的婢女帮她说了出来。 上官妄尘看着那小狗,笑了笑,“只要它不会行凶伤了自己人,就让它留在三王府吧。” 啊,这么顺利?栖迟都有些惊讶了,她都还没开口和上官妄尘说呢,上 官妄尘居然主动开口挽留。 “王爷,它……它真的可以留下来吗?”栖迟激动的又确认一遍。 “怎么?你是不想让它留下来吗?”上官妄尘抬眸看着栖迟,故意打趣她。 “不是不是。”栖迟被这一句话吓得赶紧摇头。 “只要你负责把它照顾好,不让它闯祸就行了。” “我就说我们王爷最是善良好说话,栖迟你看,王爷果然同意让你把小狗留下了吧。”旁边的婢女也为栖迟感到高兴,欢快的说到。 “嗯,”栖迟赞同的连连点头,“多谢王爷。” 上官妄尘微微颔首,算是给予回应。 衣摆轻荡,上官妄尘拾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 一旁站着的碧纱抿了一下唇,见她今日出门竟未带温翘,忍不住出声问:“王爷,您要去哪儿?要不要奴婢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就和释昀进宫一趟,很快就回来,这段时间府里忙着翻修装饰,大大小小的事情无数,还需要劳烦你和裴管家多多注意,你就留在府中吧,若是得了闲,就好好休息。” 上官妄尘扭头,对碧纱嘱咐了一翻,便拾步离开。 碧纱和其他几人躬身点头,做着恭送的姿势,可是直到上官妄尘 的身影完全消失,她仍旧有些失神,也不知道是自从温翘出现,还是从上官妄尘和尚玫订婚开始,她好像就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三王府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甚至有的时候,她的存在感都有些不及栖迟,不管怎么说,栖迟身上背负着冤屈,还能时时刻刻的被上官妄尘,甚至是被府上的下人们记挂着,可是她,既无功,又无过,若不是三王府里整日有忙不完的事情需要她做,恐怕她和那路边的野草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也不知道,这样的毫无存在感对她来说,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释昀掀开了车帘,上官妄尘灵活的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一下车,她就吩咐释昀一会儿去太医院看看,因为昨夜听尚璘说,尚玫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们兄妹俩今日就要从太医院搬回尚府了。 而她作为尚玫未婚的“夫婿”,怎么说都应该派个人去关心一下,所以让释昀去帮忙,而她一个人去裕清宫看帝王就可以了。 心中着急,既担心帝王的处境,又关心帝王的伤势,上官妄尘脚下的步子就快了许多。 只顾闷着头往前走,她连前面的路都没看,转过一个弯 ,她躲避不及,竟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悲伤。 “哎呦!”上官妄尘痛呼一声,捂着自己的脑袋踉跄后退,差点没把自己给摔倒。 而前面那个悠哉悠哉走着,莫名其妙被她撞了的男人,身形竟稳如泰山一般,连晃都不带晃的,只脚下步履一顿,回头看向上官妄尘,冷眸轻凝。 白玉的面具隔在上官妄尘的脸和男人的脊背之间,硌的上官妄尘不但额头痛,鼻梁同样痛的要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上官妄尘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慌忙对还未看清面目的男人道歉。 不过,除了感觉到一双冷郁的眸子照射在自己的身上,她没有听到对面之人的任何回应,哟!这也是够拽啊!道歉都不理。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将放在额头上的手拿下来,面具下晃动的白玉流苏闪闪烁烁,仿佛她虽然蕴着痛意,但又点点发亮的眸子。 对面男人清冷俊秀的眉目入眼,上官妄尘不由得一愕,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这不是昨日在鸳鸯楼里救过的上官北尘吗? “是你呀!”上官妄尘瞬间眉目晶亮,也顾不得自己额头上的痛了,捡脚朝着一身华服的男人走了过去。 第196章 上官不必 可是当她走到近前的时候,高大的上官北尘蓦地朝后退了一步,虽然仍旧是是一脸的清冷,但总算是开了口,“三哥?” 应该是见上官妄尘脸上带着面具,全身上下服饰打扮又是王爷的样子,而且她的脸虽然和昨日在鸳鸯楼所见不同,但声音却是毫无变化,上官北尘便猜测眼前之人就是昨日在鸳鸯楼遇到的上官妄尘。 “呵呵,对啊,”被这么一个高高大大,又清冷傲世的男人忽然叫了一声哥哥,上官妄尘还真觉得有点别扭,挠了挠脑袋,她问:“你昨天中的毒好了吗?怎么今日不在府上休息,反而还进宫来了?” “来看皇上!” 上官妄尘虽然连着问了两个问题,但是上官北尘的回答依然是简洁到只有几个字,幸好昨日就见识过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上官妄尘也不在意。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担心皇兄,所以进宫来看看,走的太急,都没有注意到你走在我前面。” 和上官北尘一起并肩前往走,上官妄尘足足比对方低了一头,和他说话都得仰头看着他,而他又总是爱理不理地,搞得上官妄尘总觉得他好像一直在介意自己刚才的无礼冲撞。 “无碍。”上官北 尘又是简简单单低回答了上官妄尘两个字,搞得上官妄尘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点什么了。 这两个人同行,都不说话很尴尬,她一个人说话好像也很尴尬,尤其是跟这么一个她还不是特别熟悉的弟弟。 “那个,七弟,你成家了吗?”反正距离裕清宫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上官妄尘也是没话找话。 上官妄尘虽然清冷寡言,但也不是那种不懂规矩和礼数的人,上官妄尘昨日才救了他的性命,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对上官妄尘还是有一丝丝好感的,且不管这一丝好感之中所掺杂的其他复杂的东西,他还是难得的回了上官妄尘一个字。 “没。”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对于上官北尘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了,凡是上元帝都的人,谁都知道,七王爷上官北尘生性冷如冰霜,不但对于朝中政务不上心,对于身边的女子更是不上心,用顺清侯杨子仪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比庙里的和尚还秃驴。 “哦。”上官妄尘将尾音拖得老长,似乎是带着些深深的意味。 上官北尘听着她的话,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有辩驳什么。 “那七弟想必是心仪雨香坊的江映月小姐了?”联 想到他昨日回京,不去找帝王复明,而直接去参加雨香坊的比武招亲,上官妄尘很自然低就问出了这么一句。 然而,上官北尘却是冷冷一笑,斜了上官妄尘一眼,唇角的讥诮毫不掩饰:“与你有关?” 这样充满了疏离又漠然戒备的回答,让上官妄尘的面色微微一僵,有些窘迫,“没,没什么关系,本王也只是关心一下七弟嘛。” “不必!” 呵,又是这一句,上官妄尘转头,在上官北尘看不到的方向快速地撇嘴,并翻了一个白眼儿,小声嘀咕:“还叫什么上官北尘,干脆叫上官不必得了。” “什么?” 上官妄尘说话的声音虽然特别的小,但上官北尘就好像是空气中长眼睛,一直盯着她破了的嘴巴一样,她的话一说完,他就凝眸反问。 上官妄尘一惊,扭头对上他凄冷的眼睛,哪里敢把刚才的话讲出来,只能闪闪地赔笑,“没什么,我就是说也不知道皇兄现在怎么样,咱们还是走快一点比较好。” 上官妄尘笑着,脚下的步子加大,走在了上官北尘的前头。 上官北尘在背后睇着她的背影,瞳孔一点一点收缩,眸色复杂,这真的就是那个命大从妍蚩回来的上官妄尘吗 ? 以前不是听说她在妍蚩的时候娟傲清高,对周围的人都很不屑一顾的吗?怎么现在眼前的人和传说中那么不一样,难道失忆真的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吗? 不知道有一天,她是不是会后悔昨天曾救了他。 轻轻摇了摇头,他无意识低拾步跟了上去。 在快要到达裕清宫的时候,上官妄尘二人正走着,路边的草丛中忽然窜出来一个白绒绒的东西,一下子挡在了上官妄尘的面前。 上官妄尘一愕,差点踩在那团白色上,吓得她赶紧收脚,但还是不小心猜到了那团白色东西的尾巴。 小东西呜咽着嚎叫了一声,蹭地一下子从上官妄尘脚下飞窜出去,力道之大,竟活生生的将雪白的尾巴撕裂掉了一点。 上官妄尘几乎是和那小东西一样惊慌,在踩到了它的尾巴之后,她感觉脚下毛茸茸,就赶紧又往后退了一下,但她的动作终究还是没有小东西的动作快。 脚步交迭着连连后退,她差点没把自己给摔倒,幸好她的身后有扶人小能手上官北尘,看她脚步凌乱,身形摇晃,特别好心的就扶了她一把。 “哎,乐乐,你别跑呀,你等等本宫。”上官妄尘这边还没站稳,旁边茂密低丛林之中 就霍然冲出一个年轻女人来。 女人一身藕粉色华丽长裙,虽然姿容甚美,但脸上神色却颇为着急,她一边提着裙摆,一边小跑着大喊,显然就是在追刚刚的那只白色小狗。 “鸾妃!” 在看清年轻女人的面容之后,上官妄尘脱口就说了出来,没粗,这个追狗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居住在长音殿,擅长各种乐器,并曾经受到帝王褒奖的鸾妃——秦碧鸾。 听到有人说她的名号,鸾妃焦急的目光才转移到了上官妄尘这边,在看到上官北尘的一刹那,她美丽的瞳眸轻轻一晃,一颗芳心也不知道是追狗跑的,还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登时大乱,砰砰的跳着,好像是要飞出她的嘴巴。 “三王爷,七王爷。” 像是意识到什么,鸾妃提着裙摆的手赶紧放下,对着两人微微颔首示意。 “娘娘,您跑的也太快了,奴婢都要追不上了,乐乐呢?” 这时候,鸾妃的婢女诗琴才匆匆忙忙的从树丛中追了出来,大口大口低喘着粗气。 看到诗琴,鸾妃似乎是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来,抬头看向上官北尘他们两人,一脸的焦急:“三王爷,七王爷,本宫的雪灵犬跑出来了,你们能帮本宫找一找吗?” 第197章 少了一个情敌 上官北尘的眼波微微一动,薄凉的唇瓣轻轻,抿了一下。 “雪灵犬?是刚才跑过去那一只吗?”上官妄尘有些愧疚地说到,她发现自己还真的就是一个闯祸的命,这一进宫,什么都还没做呢,就伤了鸾妃的爱犬。 “你不要着急,它往那个方向去了,本王现在就去帮你找。”心里面带着丝丝歉疚,上官妄尘找起狗来自然是相当的真诚,不遗余力。 她的话音都还没落,人就已经提了衣摆,撒丫子跑出去了,诗琴看了看四周,又瞥了一眼上官北尘和鸾妃的方向,对着鸾妃的背影微微一鞠,也朝着上官妄尘追去的方向去了。 一时间,这条寂寥的宫道上,便只剩下了鸾妃和上官北尘两人。 上官北尘站在原地,凝望着上官妄尘追狗消失的方向,眸色清清冷冷,不见丝毫情绪,秋日的凉风吹来,卷起他藏青色的鎏金衣摆和纤纤洒落的墨色长发,越发显得他清瘦和孤独。 因为四周无人,鸾妃也没有什么顾忌,她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藕粉色绣花袖襟,心脏狂跳,一双美眸一转不转地盯着上官北尘。 可是,纵然她的目光热情如火,终究还是烧不化那冷硬如钢刀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怕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稍纵即逝,鸾妃 轻咬了一下唇瓣,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先开口。 “王爷。” 鸾妃呼唤的声音很轻,但又能够确保距离她不远的上官北尘可以听到。 “嗯?” 上官北尘眸光不转,甚至是连嘴唇都没有张,只通过鼻腔给了她一个短促地回复。 “听说王爷昨日去鸳鸯楼参加比武招亲,”鸾妃微微苦笑着,拨弄了一下鬓边的长发,心底是说不出的酸涩,“王爷中毒了是吗?” “已经解了。” 上官北尘终于开口,说出的话仍旧是不咸不淡, 不远不近。 “那就好,那就好。”鸾妃点了点头,忽然发现自己准备了许久的话,此刻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还好吗?” 鸾妃正低着头,不知道千言万语,自己该从哪一句先说起,却忽然听到男人主动问话,她脸上一喜,高兴的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我……”她原想说自己过的很好,让他不用担心,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那样说不好,美丽动人的脸庞微现苦色,鸾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王爷觉得,在这深宫大院之中,过的能好吗?” 见上官北尘不做声,她索性逼视着他,继续说道:“想见的人见不到,想去的地方去不了,纵然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又有什么意思呢? ” “王爷!”见上官北尘仍旧沉默不语,面色深沉,鸾妃心中一跳,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上官北尘的手。 上官北尘瞳孔一缩,刚想把她甩开,就听到上官妄尘的声音欢快的响起:“鸾妃娘娘,你的雪灵犬帮你找到了。” 她抱着那只受了伤,也跑得筋疲力尽的小狗,高声喊着,快步朝着上官北尘他们的方向跑过去,可一眼看到鸾妃拉着上官北尘的手,不禁怔了一下,愣在原地。 鸾妃也傻眼了,没有想到上官妄尘竟然会回来的这么快,而且她和上官北尘还正好被上官妄尘撞见。 怎么办?怎么办? 鸾妃的心瞬间乱成一团麻。 “你们?”上官妄尘奇怪地看着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俩这是在做什么。 还是上官北尘的反应最快,他飞快地在鸾妃的手腕上一扶,旋即将她松开,神色不动地对上官妄尘道:“娘娘没站稳。” 他的话仍旧是简洁,甚至是连个前情提要都没有,大概想表达的意思应该就是鸾妃不知道怎么的没有站稳,差点摔倒,他就好心的伸手扶了鸾妃一把。 嗨,还真的是个扶人小能手呢! 上官妄尘全靠脑补着把上官北尘的这句话给理解了,至于真实性有多少,她也不追究,更不会深思,一 来,她自己就是个经常会不小心跌倒的人,不能推断鸾妃就不能跌倒,二来就算鸾妃和上官北尘真的有什么,她也觉得无所谓,甚至还有一点小开心,少了一个情敌嘛,她做什么还要不开心呢? 所以,弯了弯唇角,她笑着向两个人走过去,“没想到娘娘也跟本王一样,老是会莫名其妙的摔跤。” 一句话,说的鸾妃脸色微微发红,上官北尘眉心轻拢,“三哥最好还是不要乱开玩笑!” “哇!”上官妄尘看着上官北尘,激动低叫了起来,连怀里抱着的狗都给忘了,“原来你可以一句话说这么长的。” 上官北尘唇角动了动,撇了头,继续沉默着。 上官妄尘却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她还以为这个死傲娇说句正常的话就会死呢,看来不会嘛,而且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竟然是为了回护鸾妃,啧啧啧,有故事哦! 不但上官妄尘意外,就连当事人鸾妃都有些意外,没想到上官北尘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帮她说话,心情愉悦,她自然也就不计较上官妄尘对她的揶揄,垂眸笑了笑,柔声道:“三王爷也不过是在和本宫说笑罢了,不碍事的,对了,还要多些三王爷,帮本宫找回了雪灵犬。” 经鸾妃这么一说,上官妄尘才想起怀中的 狗来,方才还明媚的小脸瞬间变得浓云密布,“鸾妃娘娘,对不起,雪灵犬虽然帮你找回来了,但是我……” “它被本王踩伤了。” 上官妄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被旁边的男人冷声打断。 嗯?上官妄尘一愣,被他踩伤了?什么时候啊?她怎么不知道? 就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都得时候,上官北尘已经伸手,从她怀中将雪灵犬接了过去,伶仃的骨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雪灵犬的尾巴,将那被踩掉的一截伤痕给鸾妃看,“回去好好照顾它。” 垂眸看着雪灵犬尾巴上的伤,鸾妃的眼波轻动,但还是点了点头,用一种温柔娴静地语气道:“两位王爷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不管怎么说,本宫还是要谢谢你们帮本宫把雪灵犬找回来,这条雪灵犬跟了本宫十二年,意义非凡,若它丢了,本宫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鸾妃娘娘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感觉的鸾妃和上官北尘之间有点什么,上官妄尘竟莫名地有些兴奋。 “走不走?” 上官妄尘还想再跟鸾妃说点什么呢,她旁边的男人就冷冷地冲她吐出了三个字。 弯了弯唇,上官妄尘和鸾妃告了别,便和上官北尘一起,继续往裕清宫去了。 第198章 太不够意思了 今日的裕清宫还真是非一般的热闹,不但来了许多的大臣和王爷公主,竟然还有许多的后宫嫔妃,熙熙攘攘低挤满了整个裕清宫大殿。 这些人应该都是听说了帝王受伤,过来探视的,毕竟事情闹得那么大,又是半夜里宣太医,又是派人将太后送回凤栖宫,估计现在整个皇宫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没几个。 而且帝王的手伤的那么重,应该有一段时间不能动用右手了,他的那些奏折什么的,肯定也得找人代批才行。 上官妄尘和上官北尘刚刚走进大殿,九王爷上官允尘和十二公主上官晚晴就看到了他们,两人隔得远远地就跟他们打招呼。 两人先是上前和帝王请了安,上官北尘因为要汇报去北疆赈灾的事情,上官妄尘也不好意思一直在旁边听,而且那么多人在,她也不好私下和帝王说什么,便转身去找上官允尘和上官晚晴。 “三哥,你怎么会和七哥一起来啊?” 上官妄尘刚刚走到两人身边,上官允尘端了一杯茶递给上官妄尘,又朝着帝王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问。 “来的路上遇到了,反正都是要到裕清宫来,所以就一起了。”上官妄尘反应了一下,一边从上 官允尘手中接过茶杯,一边说道。 “哦,”上官允尘点了点头,俊朗的眉心拢了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要说什么,却又有顾忌,不敢说出来。 相比于上官允尘,上官晚晴更显得没心没肺许多,她今天穿着一个白底绣蝴蝶的连衣裙,袖口和裙裾上缀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鹅黄色绢花,既明艳活泼,又不失矜贵。 她一上来就扯住了上官妄尘的袖子,撒娇一般的摇晃着,微微撅着小嘴,“三哥,听说你昨天和皇兄去鸳鸯楼参加比武招亲了,那么大的场面,你们竟然也不喊我一声,我还没有见过人家比武招亲呢?是不是很好玩?你们两个也太不够意思了。” “皇兄和三哥是去查案,又不是去玩,带着你当累赘啊!”上官妄尘还没回答上官晚晴的话,旁边的上官允尘就接口吐槽。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是累赘呢?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我又不是没脑子。”上官晚晴特别不服气的抗议,又用力的扯了扯上官妄尘的袖子,告状:“三哥你看,九哥他又欺负我,他平常没事就老爱挤兑我,好像我笨的什么都不会,你一定要帮我好好训训他。” “哎,”上官妄尘 刚喝了一口茶,被上官晚晴一晃,连茶也不敢喝了,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好了好了,我袖子都要被你扯破了,九弟也不是故意要欺负你,他只是心里关心你,害怕你受到什么伤害,嘴上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鸳鸯楼之行的确凶险,我都差点出不来。” 上官妄尘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慢慢将自己的袖子从上官晚晴的手里抽出来。 “啊?真的吗?”上官晚晴一震,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睁得大大的,“那三哥你受伤了吗?” 几个人在这边说着,大殿门口又传来一片骚动,原来又来了一些后宫的妃嫔,上官妄尘几人回头,一眼便看到鸾妃也在其中。 一看到鸾妃,上官妄尘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上官北尘,眸光动了动,她抓头看向立在帝王身边的上官北尘,本来是想看上官北尘的表情,却没想到上官北尘低垂着眸子,一脸的清冷,更看不出某种是何情绪。 倒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上官妄尘一抬头,就撞进了他的瞳眸之中。 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似乎是想要告诉上官妄尘什么,不过,不等上官妄尘探究他那眸底深意,鸾妃等人就已经上前,将上官妄尘的视线给隔断 了。 鸾妃等人问了安,帝王看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旋即对在一边伺候的苏总管吩咐了一句。 苏总管点点头,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拂尘往肩上一扬,扯着尖细的嗓子道:“大家都先安静一下!” 众人一愣,但还是很快地都静默下来,转身面对着帝王的方向,等着帝王接下来的吩咐。 见众人都站好静听,端坐在龙案后的帝王才眸光微微一敛,轻扫全场,虽然还未开口,但身上快速累积起的威视和凌厉却逼迫的人不敢抬头直视。 “众人可知道朕今日找你们前来是为什么?” 在一片寂静屏息中,帝王终于悠悠然开口,不过他一开口,却让上官妄尘愣了一下,大殿中的这些人原来不是自愿来关系帝王伤势的,而是被帝王找来的? 眸光轻掠,上官妄尘这才细细打量起大殿中的人,忽然发现杨文昌和珍妃竟然也在人群之中。 她就说有点奇怪,就算这些人都是来关心帝王的,也不会这么巧都这个时候来啊,而且来了之后又都没有散去的意思,原来是帝王将这些人召集起来的。 那上官北尘也是被帝王叫来的吗?还是跟她一样也是自发过来的呢?她忽然嘴痒痒,很想 问问身边站着的上官允尘和上官晚晴,是被帝王叫来的还是自己过来的。 但是大殿中一片寂静,连大口喘气儿的声音都没有,她又则么敢擅自打破寂静开口说话? 眸光动了动,她终究还是和众人一样,微微勾着头,等待着帝王继续说下去。 “大家想必都听说了,太后娘娘昨夜突然爆发梦游之症,手持双刀闯进裕清宫,无意中刺伤了朕。” 帝王说的平平静静,脸色如常,就好像说的是一件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但人群中却爆发出一阵小规模的嚷动,一大清早就听说帝王被太后给伤了,好多人本来都还不相信,没想到这件事情现在居然由帝王口中说了出来,竟然是真的。 这小小的动乱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帝王接下来的话再次凝固住,“刚开始的时候,朕听到几位太医说这是梦游之症,也是有几分相信的,可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儿?上官妄尘几乎想要脱口问出来,看帝王时不时和她想的一样,然而唇瓣动了动,她还是忍住了。 “皇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上官妄尘没出声,然而昨夜也在场,今日过来辞行的尚璘已经问了出来。 第199章 有预谋的行动 “首先,从太医的讲述中,朕了解到,患有梦游之症的病人虽然因为梦境与现实隔离,而会跑出去做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们所作的事情却是由于环境中所出现的景象造成的。” “换句话说,梦游症患者在梦境中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这跟我们平常做梦没有什么两样,在梦中,我们同样可以用梦中思维意识去控制自己的行为。” “可是,太后的描述,却不是如此,太后说在梦境中知道自己向朕挥刀,她想控制拒绝,可是双手竟然不听使唤。” “其次,大家都知道,太后出自书香世家,从不习武,纵然是在梦中,她爆发自己的潜能,但是作为一个没有学过武功的人,她也不能将刀法路数发挥的淋漓尽致。” “而且,朕也派人查看过太后所携带的双刀,那两把刀和平常所用刀具不同,乃是制作极为精巧的袖刀,比一般的刀要小巧很多,虽然刀上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但是朕问过太后,她并不曾收藏过这样的刀具,她的身边也不见有人曾经使用。” “这些都从侧面证明了,太后很有可能并不是得了梦游之症,而是被人催眠,受了控制,才会进行这一系列有所预谋的 行动。” 帝王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他的最后结论说出来,裕清宫大殿中当即鸦雀无声。 帝王所谓的有所预谋,无非就是弑君啊!利用太后,来杀帝王,这也太狠太绝了吧! “皇上,微臣愿意请旨,调查此事!” 在一阵沉默之后,众位大臣中忽然走出一人,对着帝王单膝下跪,双手抱拳,低着头朗声道。 说话的人是兵部尚书李念,此人一向耿直,在朝中不大受同僚们待见,但对于帝王对于上元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虽然一直被杨文昌一派排挤,但在帝王的暗中照顾下,还算是混的可以。 李念这么一开口,人群中不少另有几个大臣也纷纷走出来请命,其中甚至还有两个王爷。 上官妄尘虽然没有同这些人一样跪下请命,但是明眼人也都看的明白,这些跟风请命的人与其说是在请命调查,无非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博得帝王的好感。 而另外一点,根据上官妄尘对帝王的了解,帝王选择在这个时候把这些猜测统统说出来,那绝对不是为了让这些臣子做什么,而是帝王已经确切的掌握了什么,才会大张旗鼓地把众人召集过来。 隐隐约约地,上官妄尘觉得似乎有大事将要发 生。 就在众人等待着帝王究竟下令派谁调查此事的时候,大殿门口竟又传来一阵急切低脚步声。 “父亲?” 尚璘一眼看到了急匆匆走进来的尚阁老,先是一怔,赶紧迎了上去。 尚阁老却并未将尚璘的关系看到眼中,他径直撇开了尚璘,直奔到帝王的面前,躬身下跪:“老臣来的迟了,还请皇上恕罪。” 帝王随随一扬衣袖,示意苏总管将尚阁老扶起来赐座,“阁老来的并不晚,正是时候。” 尚阁老在苏总管的搀扶下站起来,走在旁边宫女准备好的座位边坐下,眼尾扫过在场的众人,“不知道皇上召老臣前来所谓何事?” “阁老稍安勿躁!” 帝王并不马上对尚阁老解释,而是卖了一个关子,从容地轻声回答了一句。 尚阁老无奈,也只能静静地等着。 尚璘看了一眼落空的手,如画的眉目闪过些许的失落,不过也转瞬即逝,脸上依旧是平日惯有的悲悯慈和。 或许,他早该习惯了吧,他和尚玫对于尚阁老而言,一直都是尚家华丽外表上的装饰而已,至于他和尚玫真正想的是什么,对于尚阁老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都起来吧,你们能有这份心,朕就很欣慰了,这件 事情,朕已经查清楚了,对太后施行催眠,意图谋害朕的人,就在这裕清宫之中。” 帝王薄唇轻动,一句句说着,脸上仍旧是风轻云淡,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他乌黑纤长的睫毛微垂,掩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抬手端起桌上一杯泡好的茶。 或许是因为右手受了伤,左手端茶有些不习惯,他的动作明显的有些不太流畅,上官妄尘看到他轻轻抬了右手捻起杯盖,心里面还是一阵阵地发疼。 对于帝王这么快的速度就将这件事情查清楚,上官妄尘虽然也感到好奇,但是却远远没有殿中的其他人那样吃惊,因为刚刚从帝王的话语中,她就已经推断出了这样的结果。 而根据她昨晚的推测,催眠太后的人既然能够控制太后行刺那个,并且精准的掌控从凤栖宫到裕清宫的路线,让太后在抵达裕清宫成功行刺之前不被宫中的禁卫和宫女太监们发现,说明此人对宫中环境是特别熟悉的,能够准确无误的规避掉所有的巡查视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得到的,就算是朝中的大臣,也不一定能有这种本事。 所以,此人很有可能就是皇宫内部的人,一个在皇宫里生活的很久,对皇宫里的 路线和人事调动都非常的熟悉。 纵观这大殿之中的人,对皇宫熟悉程度达到如此的,那些外廷大臣的可能性倒是不大,反而是后宫的嫔妃和公主王爷的作案几率比较大一些。 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上官妄尘的眼梢有意无意地从殿中嫔妃以及公主王爷们的脸上扫过去,想要试图看出谁的脸色不对劲儿。 可是除了那些角度不对,她看不到表情的,其余这些人的脸上便都是震惊和好奇,似乎大家都不是真凶,都不担心帝王下一秒中指出的人就是自己。 鸾妃深埋着眼睫,袍袖下的手指紧攥,纤细的手指早已一寸寸发白,但脸上的神情却仍然是镇定而温柔的。 不,不可能,她的计划那样的天衣无缝,帝王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查到了她的身上,这绝对不可能,这肯定是计,肯定是帝王在诈她,帝王平日里做事就常常不按常理出牌,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呢? 心里面努力的安慰着自己,秦碧鸾竭力让自己的面色保持如常。 只见上官允尘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皇兄,你真的查清楚设计害人的是谁了吗?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抓起来呢?作何还要把大家都召集到裕清宫来。” 第200章 这般的不舍 上官允尘一张口,既说出了他自己的疑惑,也说出大殿中众人的疑惑,众人纷纷点头,也有点不太明白帝王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折的把众人都叫来,难道就不怕事先惊动了那人,打草惊蛇吗?为什么不直接抓起来完事呢?反正一旦顶上催眠太后弑君的罪名,此人肯定难逃一死,而且还会牵连九族。 “唉!”帝王清俊无双的眸子动了动,薄削绝美的唇边竟少见的吐出了一声轻轻地叹息,丰神如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情绪,“不管怎么说,朕和她也算是多年夫妻,就算是有了足够的证据,朕也不愿意相信她会想杀朕。” 帝王低低地说着,声音虽不大,但那低醇的嗓音所缠绕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直达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 天!这刺杀帝王的人竟然还是后妃! 裕清宫大殿的人群中再次酝酿起一阵骚动,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纷纷讨论着这个可恶的女人到底是谁。 上官妄尘这下子倒是真的意外了,在后妃和王爷公主这几个选项中,她其实更多的还是偏重于某个王爷可能会刺杀帝王。 毕竟对于王爷们来说,皇权的吸引力永远比什么东西都致命,古往今来,有多少父子兄弟为了 那一张王座,残忍的互相屠戮。 公主们相对于王爷们,刺杀皇帝的可能性则相对要小很多,因为公主们就算是能杀了皇帝,要得到皇权也相当困难,因为前面还有那么多的王爷挡着,女人想做皇帝简直是比刺杀皇帝还要困难。 至于后妃们,上官妄尘更加想不出她们要刺杀皇帝的理由,因为所有的后妃基本上都是朝臣之女,都仰望着得到帝王宠爱,才能给她们的家族和她们的后半生带来富贵和荣耀,她们一个个争着讨好皇帝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采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去刺杀皇帝呢? 上官妄尘实在是想不明白,就是这个让她觉得最不可能的选项,竟然会是真的。 真的是某一位后妃做的吗?上官妄尘拢着眉心,却没有感觉到帝王的目光正淡淡的笼罩在她的身上。 看她凝眉,似乎是在思索,帝王眼波动了一下,眼底有轻微的失望,在听到他当众表达对另外一个女人的不舍时,这个女人竟然一点也不吃醋,甚至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在她心里面,这么不重要么? 漆黑如墨的重瞳深邃无边,倒映着茶面的浅光,轻轻低动了一下,帝王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转头,吩咐苏总管:“将东西拿 上来。” “是!” 苏总管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帝王的声音未落,他就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转头走入中殿,很快,众人就看到苏总管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了出来。 将盒子恭恭敬敬地碰到帝王面前,得到帝王的示意之后,苏总管将盒子在帝王手边的桌子上放下,便又退到一边,垂手侍立。 帝王默然低垂眸看了一眼那盒子,却并未马上打开,“朕和你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进宫数年,朕也一直待你不薄,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肯主动承认吗?” 那幽深的美丽不可方物的黑色眼睛半开半阖,似乎裹藏着对往昔的回忆,更裹藏深深浅浅的忧伤,将一个帝王的深情和不舍都卷在其中。 上官妄尘听到帝王这样的话,终于回拢了心神,看向帝王微垂的侧脸,看他垂眸深情地看着桌上的盒子,一副眷恋不舍的样子,她心中当即就不痛快了。 不是说对那些女人都没有感情的吗?怎么现在对于一个要杀他的女人,还这般的不舍?呵,狗男人! 微微撇嘴,她冷冷地一勾唇,眸底满是鄙弃和不爽。 眼角的余光看到女人这样的反应,帝王似乎终于满意,心中当即畅快了不少,哈 ,她还是在乎他的吧,唇角一道清浅的弧光快速地隐匿消失。 “皇上,这种忘恩负义,利欲熏心的女子,实在是不值得皇上如此情深,既然她不到黄河心不死,皇上还是直接将她说出来吧,也尽早为上元除去一害!” 人群中,有大臣激愤地出声提议。 话音一出,人群中当即有不少人出声附和。 帝王看了一圈众人,似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抬手将那桌上的盒子打开。 秦碧鸾的一颗心早就拧的高高的,尤其是帝王刚才那一番情深款款低告白,她怎么听都像是在说她,她和帝王是青梅竹马啊!她进宫多年啊!多年来帝王虽不是最宠爱她,但确实对她宠爱有加啊! 所以,帝王根本不是诈她,是真的发现什么了吗? 秦碧鸾轻轻咬了一下唇角,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好像一个惊雷,重重地敲击在自己的心口上。 平素镇定沉着的脑子此刻已经全乱成了一锅粥,她已经全乱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她承认不行,似乎不承认也不行,就如大臣们说的那样,一旦帝王真的发现,她的承认和不承认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怎么办?怎么办? 秦碧鸾苍白着一张小脸,几乎 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即使是事到如今,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帝王说的不是她。 可是下一瞬,当帝王掀开盒盖,将盒中的东西拿出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秦碧鸾骤然觉得五雷轰顶,脸色惨白,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帝王手中拿着的,分明就是秋叶笛,就是她用来催眠太后,刺杀帝王的秋叶笛。 心底地最后一根弦绷断,秦碧鸾双腿一软,终是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冰冷的金砖地上。 “鸾妃娘娘!” 侍立在她身后的婢女见她跌倒,赶紧伸手去扶她,而一直跟在她身边贴身婢女诗琴,在看到帝王手中的那一枚秋叶笛的时候,也是身子一震,小脸煞白。 皇上手中拿着的笛子,不是昨夜她家主子吹过的吗?昨夜用过之后,她明明将秋叶笛收在了长音殿的乐器阁中,怎么……怎么今日会到了帝王的手上呢? 而且帝王在这个时候将秋叶笛拿出来,说明了什么?她家主子就是弑君的阴谋者吗? 混沌的脑子中得出这个认知,诗琴彻底的慌乱了,直到听到身后宫女的呼喊,她才惊错的回过神来,低头看向她家的主子,心头蓦然又凉了半截。 第201章 让你们死个痛快 “鸾妃,你怎么了?” 听到宫女的那一声惊呼,众人纷纷转过头来,将视线集中在了鸾妃的身上,帝王亦是眸光轻掠,语声淡淡,不见任何情绪。 上官北尘漠然地瞟了鸾妃一眼,眉心轻拢。 不过,因为帝王刚刚将秋叶笛拿出来,鸾妃就如此的失态,脸色惨白的坐在地上,众人便不得不多想,落在鸾妃身上的目光就变的有些复杂起来。 人群中的珍妃,睨着这一幕,冷冷地勾起了唇角,这如今的后宫之中除了她之外,最受帝王青睐的就是鸾妃了,鸾妃在相貌上可是比她差多了不过是仗着多才多艺,奏的一手好乐器,才能博得帝王的欢心。 也正是因为鸾妃擅长乐器,帝王手中这秋叶笛一拿出来,还不等于告诉了众人,设计太后刺杀帝王的就是鸾妃。 今日除去了鸾妃,看这后宫之中还能有谁挡在她的面前。 鸾妃只觉得自己被众人各异的目光刺的浑身发疼,朱唇蠕动了几次,她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回皇上,臣妾自小体寒,每逢天气转凉,身子就愈见衰弱,这两日天气转冷,便常觉气虚乏力,双腿绵软,这才会在御前失态,还请皇上恕罪。” 不知道帝王这一问之中 有几分真几分假,鸾妃在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强自收敛了心神,低垂着眉眼柔声说道,那清瘦盈盈的身子被宫女搀扶着,柔弱而无力,好像被风一吹就倒。 “你自小便身子羸弱,倒是朕疏忽了。”帝王眉目轻动,对旁边的苏总管扬了扬手,“赐座。” 还赐座? 这还不马上问罪吗? 众人震惊,一脸懵怔的看着帝王,这证据都已经拿出来了,竟然还赐座? 不但殿中的众人不知道帝王这是在唱哪一出,就俩当事人秦碧鸾都颇感意外,她还以为帝王会立即跟她翻脸,让人把她抓起来,可是这不不但不抓她,还关心她的身体,给她赐座,确定没什么问题吗? 心里面毛毛的,鸾妃忐忑不安地在苏总管送来的椅子上坐下,脸上神色稍稍恢复正常,不过跟在她身边的诗琴却仍旧是一脸的担惊受怕。 就在众人一片莫名懵逼的时候,帝王忽然声音一凉,眸光锐冷将手中的秋叶笛攥了攥:“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难道还不肯自己承认站出来吗?” 听到帝王这稍带着威胁语气的话,鸾妃的心中又是咯噔一跳,若不是身下有椅子,她肯定又要再次跌坐在地上了。 不过,帝王继续 说下去,吐出的两个字却让鸾妃愣住了。 “珍妃?” 帝王的尾音清扬,虽是带着些疑问的声调,但表达出来的情绪却是笃定而自信的。 珍妃?帝王说催眠太后的人是珍妃?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怎么会?怎么会是珍妃的呢? 一瞬间,珍妃和杨文昌父女双双傻眼,连上官妄尘都颇感意外,看刚才事情的走势,分明鸾妃的嫌疑才最大,感觉做贼心虚了一样,怎么这一转口就变成珍妃了呢? 看珍妃完全傻在了原地,帝王深深的瞳眸只瞥了一眼,旋即便冷声吩咐:“珍妃利用笛声,催眠太后,并借太后之手,意图弑君,如今证据确凿,着令废去珍妃之妃位,削其父杨文昌官爵,杨家满门,于三日之后,抄家斩首,以正视听!” 冰冷无情的话语从帝王的嘴里一字字逸出,杨氏父女这才反应过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大祸,措手不及,明明珍妃不会催眠术,明明这秋叶笛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又怎么会以此来谋害帝王呢? 珍妃踉跄着扑倒在地,美丽的脸庞再也没有往昔的骄傲矜贵,几乎是泣不成声,“皇……皇上,臣妾……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请皇上明 察,臣妾一心一意侍奉皇上,又怎么可能会谋害皇上呢?” “是啊,皇上,老臣祖上三代,对上元皇室忠心耿耿,竭力辅佐上官皇脉,珍儿就算是平日莽撞任性,但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忤逆犯上的事情,皇上说证据确凿,难道就仅仅凭着一个不知来历的笛子,就要抹杀了杨家的满门忠烈吗?”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相比于珍妃的失态慌乱,面对这样生死存亡的一刻,杨文昌依旧是不紧不慢,从容镇定,轻轻一撩官服的衣摆,在帝王面前跪下,但身姿却是不卑不亢,带着了然一切的锐光。 杨文昌心里当然明白,帝王想要拔出杨家,收回流失在外的权利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是想要用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就将杨家给端了,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见帝王神色始终漠然冷凝,没有丝毫的松动,似乎下一瞬一张口,就会马上要了杨文昌和珍妃的命。 人群中,又几位官员思索了一下,也走了出来的,对着帝王跪下。 “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妄下断论,还请皇上明察。” “皇兄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怎么莫名其妙拿出一个笛子,就说珍妃是凶手呢?”上官允尘一脸的迷惑,凑到上官妄 尘身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上官妄尘唇瓣轻抿,目光平静低注视着龙案后的帝王,嘴上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却有了自己的计较。 从以往帝王的处事风格来看,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时,帝王绝对不会轻易动手,尤其是对杨文昌这样一头狮子,如果没有一击毙命的自信,帝王又怎么敢随随便便地借小事来处置杨文昌? 难道他就不怕杨文昌反咬一口? 所以,上官妄尘几乎可以肯定,帝王的手中一定还有其他的证据,来证明秋叶笛是珍妃的。 果然,只见帝王冷冷地睥睨着地上跪着的众人,薄削绝情低唇角冷冷低一勾,“所以,你,”他扬手指了指珍妃,凉凉地笑着,顿了一下,又指向杨文昌,“你们,到现在都还不肯承认是吗?” “很好,朕想给你们留一丝情面你们都不要,那朕今天就让你们死个痛快!” 话说完,他回头示意苏总管,因为是事先交代好的,苏总管当即走到殿中的一个书架旁边,捧了一个紫檀木的托盘过来。 托盘上垫着一块红色的方巾,方巾中似是裹着什么东西,有些鼓鼓的,包成方方正正的一小块,从那轮廓看上去,应该是一个镯子之类的。 第202章 不会出卖你的 众人兀自猜测,苏总管已经将托盘捧到了帝王的面前,帝王一扬手,将托盘上的红色方巾抖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果然是一枚玉镯,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凤血玉镯。 “此物,你可认得?”帝王伸手将那枚玉镯拿起来,使得殿中众人都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 在看到玉镯的刹那,珍妃的脸色煞白,椅子上坐着的鸾妃却暗暗地送了一口气,旁边站着的诗琴则是小脸紧绷,纠结难受,却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咦,这是母后的镯子啊!听母后说这镯子是当年皇祖母赠送给她的呢!” 珍妃死咬着唇瓣,几乎是咬出血来,她现在知道帝王在面前给她挖了一个坑,却又被迫着不得不跳进去,她未张口作答,但站在上官妄尘身边,洒脱爽快的上官晚晴一看到镯子,就忍不住叫了出来。 听到上官晚晴喊叫,上官允尘皱了皱眉,偷偷地踩了上官晚晴一脚,上官晚晴吃痛,差点叫出来,却早已被上官允尘拂手点住了哑穴。 上官晚晴一张小脸气鼓鼓的,抬头不服气的看着上官允尘,想张口骂他都骂不出来,只能使劲儿的在上官允尘的腰上掐了一把。 上官允尘抬手将她的手臂挥 开,瞪了她一眼,这个丫头永远都是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纵使有帝王和太后罩着,但随口就说终究还是容易招来祸端。 上官妄尘眼梢瞥了一下这兄妹俩,又是觉得温馨又是觉得可笑,上官允尘这个人虽然胆小怯事,但是对于兄弟姐妹也着实是够意思的。 龙案前,帝王看了一眼说话的上官晚晴,继续:“没错,这镯子就是皇祖母当年赠送给母后的,母后一向珍视,可是在三个月之前,母后一次更衣时将镯子取了下来,不小心摔了一下,这枚镯子就裂了一角。” 帝王轻轻浅浅地说着,语气清淡如缥缈,左手拇指一圈圈地玉镯上摩挲转动,似乎是想要看清楚,那玉镯上的裂痕在什么地方。 大殿中众人一言不发,全都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帝王,想要听帝王说出这太后的玉镯和催眠之事又有什么关系。 “母后找玉石工匠修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办法将裂痕修复,但是在不久之前,珍妃却忽然对母后说她能够将裂痕修好,母后虽然不大相信,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将玉镯交给了珍妃。” “仅仅过了五天,珍妃就将修好的玉镯送去了凤栖宫,而且神奇的是, 这玉镯上的裂痕居然真的就消失不见了,修好的玉镯宛如新的一般,若不是内行的人,根本看不出玉镯之上有裂痕。” 帝王一直转动着的手忽然停住,就好像看到了玉镯上的裂痕一般,他的目光凝聚在玉镯上面的某一处。 “珍妃,朕代母后再问你一遍,这玉镯是你修好的吗?” 一直都还没搞懂这两件事情的关联,被帝王身上那种非与生俱来的威视逼迫着,她根本就不敢与帝王直视,心中早就已经慌乱成了一团,此时听到帝王发问,她的心中更乱,既不敢马上肯定,也不敢马上否定。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鱼,无形中遁入帝王的落网,逃无可逃,被帝王摆弄在股掌之间,一旦肯定了,她不知道帝王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是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一旦否认,她无疑就马上背负上欺骗太后的罪名,太后乃是帝王的亲生母亲,欺骗太后和欺骗帝王实在是也没有什么两样。 上元国历朝以来,对于欺君之罪惩处还是很重的,尤其是像她这种冒名顶替,邀功请赏的人,若是处罚起来,恐怕也不会轻。 可是,她若是承认,帝王若要让她当众讲解修补之法,或者是真正修补 了玉镯的秦碧鸾当众揭穿她,她岂不是会死的更加难看? 心里面的不停地计算权衡着,想到秦碧鸾的时候,珍妃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秦碧鸾,而恰好,秦碧鸾也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秦碧鸾的眸子依旧是柔弱而无害的,绞着平日那让人一看就生出怜惜的楚楚,鼓励一般,轻轻地对珍妃点了点头,那意思,仿佛就是在无声的告诉她,你承认了吧,放心,我们可是最要好的姐妹,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心思活动犹豫之间,头顶又传来帝王的催促声,沉沉地,犹如天际压迫而来的,闷雷,仿佛下一瞬就要在她的头顶炸开。 “珍妃,回答朕!” 心一横,珍妃硬着头皮咬牙,“回皇上,此镯的确是臣妾修补的。” 珍妃一句话说出来,大殿中登时气氛各异你,有人欢喜,有人送了一口气,更有人心思忧虑。 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一样,帝王点点头,“很好。” 其实,他所抛出的这个问题,不管珍妃怎么作答,他都有办法将珍妃引到另一个坑里,换句话说,珍妃怎么回答不重要,她随便,只要她一张口,那么今日之局,杨家就注定要走向败亡。 “现在, 朕想在众人之中找两个人帮忙。”帝王将凤血玉镯往手中一攥,收了回来,对大殿中的众人说道,“可有哪位愿意一试?” 殿中的众人相互看了看,虽然到现在都不明白帝王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很快地就有不少人回应,愿意出来协助。 帝王望着众人,点了点头,“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让一些人心服口服,不至于说朕弄虚作假,朕这次不钦点,愿意参加的人就到苏总管跟前,让苏总管在宣纸上写下你们的名字,最后放在一起,让……” 帝王的声音微微一顿,快速地在大殿里掠了一圈,“让十二公主抓阄,抓出来两个,抓到谁,谁就参加,如何?” 帝王搞得如此神秘谨慎,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积极性已经被帝王给调动起来了,竟是完全忽略了杨氏父女如今紧张的感受的,踊跃着前去苏总管面前报名。 苏总管见状,赶紧依着帝王先前的吩咐,将上前报名的官员的名字写下来,团成大小完全相同的纸团。 上官妄尘犹豫了一下,无声地看了一眼帝王,还是上前去报了名。 而一旁的上官允尘很是无奈,帝王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也只能动手把上官晚晴的穴道解开。 第203章 鸾妃徇私 上官晚晴的嘴巴一得了自由,马上就喋喋不休地对上官允尘发出攻击。 “九哥,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大坏蛋,竟然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毒手,不但点了我的穴道,你还踩我,你气死我了。” 上官晚晴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朝上官允尘身上一阵儿乱拧。上官允尘忙不迭地伸手阻拦她,兄妹两人一会儿就在熙熙攘攘的大殿中打闹了起来。 上官北尘原本是漠然的站在人群之中,冷眼看着这一切,但是在看到上官妄尘朝着苏总管走过去,在宣纸上写下名字的时候,他冷如冰霜的眼波动了一下,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他拾步走了过去。 而坐在椅子上的,好不容易摆脱了心里的畏惧,坐等着看珍妃惨淡收场的鸾妃,那看到那一袭高傲挺拔的藏青色身影朝着苏总管走过去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从小,上官北尘就是一个游离于其他孩子之外的存在,他的孤僻、冷漠、不合群,都远远地将他隔离在同龄的玩伴之外,不管是对于那些小孩子之间的游戏,还是长大后对于权力的竞争,他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一种不同于他人的冷漠不在乎,怎么,今日竟然会 有兴趣参加帝王安排的事情? 不但鸾妃意外,在帝王看到上官北尘身形缓动的瞬间,流萤般美丽不可方物的眸中碎光点点,绽出一抹意外,不过很快就回归了平静。 秦碧鸾轻轻咬了一下唇瓣,攥着小手中的手绢几乎是绞成了麻花,这个时候,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置身事外,将这件事情完完全全跟自己撇干净。 但是,这么难的和上官北尘一起做什么事情的机会,又好像魅惑魔音,一遍遍地在她的耳边叫嚣着,怂恿她去参加。 纠结了好一会儿,她终究还是站了起来,毫不迟疑地向苏总管走过去。 诗琴站在一边,早就是战战兢兢,连阻拦秦碧鸾都给忘了,在凤血玉镯拿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更加清楚的感觉到,这件事情和她家主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因为她十分确定,凤血玉镯当初就是珍妃偷偷的拿给鸾妃,让鸾妃帮忙修补的,而帝王所拿出的那支秋叶笛,也是鸾妃十多年来的收藏,鸾妃的身边除了她,几乎没有人见过那支秋叶笛,只是她不知道那秋叶笛究竟有何作用,根据帝王所说的,应该是可以用来催眠的吧。 这两件事情,都和鸾妃有着莫大的关联,诗琴真的不能 不猜测,弑君这件事情是跟她家主子有关系,但是她虽然知道,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敢说,更不能说。 所有的纸团都已经写好了,奉了帝王的命令,上官晚晴不再和上官允尘大闹,而是走上前去准备抓阄。 虽然上官晚晴也是帝王点出来的人,但是上官晚晴生性耿直活泼,在皇宫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仇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徇私舞弊的事情,而且抓阄这种事情本来也是随机的,这些纸团长得都差不多,而且也是当场制作,想要做手脚几乎是不可能。 所以,众人对于上官晚晴抓阄也还算是放心。 当着众人的面,上官晚晴将桌上的纸团搓了搓,特别特别随性地从里面捡了两个出来,准备送到帝王面前。 帝王却根本没有伸手接的意思,直接对上官晚晴道:“把纸条打开,展示给众人看。” “是!”上官晚晴应了一声,低头将两个纸团打开,大声地念出了纸条上面的两个名字,并且将纸条展示到众人面前。 上官妄尘! 秦碧鸾! 听到这个结果,秦碧鸾的瞳孔蓦地一缩,有些失落,又有些意外,失落没有和上官北尘一起,意外竟然会是上官妄尘。 不过留名字的有一 二十号人,没有抽中上官北尘也算是正常。 不光秦碧鸾失落,上官北尘的眸中竟然也隐约闪过了一道黯然。 “皇兄,现在人已经确定了,你到底要他们做什么,马上开始吧!”上官晚晴手里拿着纸团,只当这是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语气中便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嗯。”帝王点了点头,转眸给了苏总管一个眼神,苏总管当即将凤血玉镯交给了上官妄尘,将秋叶笛交到了秦碧鸾的手上,并穿越中殿,将上官妄尘带到了内殿之中。 这时帝王才朗声开口解释:“朕已经找人检查过,凤血玉镯经过修补,所补上的那一块残料含有特殊的物质,当这支秋叶笛吹响的时候,那种特殊的物质就会挥发到佩戴手镯的人身上,进而利用吹笛者的意志,来控制佩戴玉镯者的意志。” 帝王的话音落,大殿中一片哗然,众人全都低低私语讨论,似乎是不相信这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邪恶的阴诡的秘法。 “这件事情,朕事先没有说明,就是想当着大家的面验证一下,也好有说服力,一会儿,就由鸾妃来吹笛,对三王爷进行催眠,因为进入催眠状态的人除了催眠者发出的命令,其他的什么都听 不见,所以,到时候大家想让三王爷做什么事情,就大声的说出来,让鸾妃在脑子里想一遍,看看三王爷会不会去做就可以了。” “可是,如果鸾妃娘娘想要徇私,听到了我们说的话,脑子里却不肯去想,导致结果出错,那又怎么办?” 帝王的话音一落,人群之中当即有人提出了异议,其实这也不是没有道理,帝王现在一意要证明珍妃是元凶,而鸾妃平常和珍妃又交好,万一鸾妃有心包庇,那帝王所说的话岂不就是无法证明了? 帝王闻言,转眸看向鸾妃,倏地轻轻笑了一声,“思想上的东西,终究是别人做不了主,这一点,朕也没有办法,但是朕愿意相信鸾妃的为人,就看诸位愿不愿意相信了。” 既然帝王都开口这样说了,众人在想要反对倒好像是没事儿找事儿一样,没有办法,也只能点头同意。 “多谢皇上信任,臣妾一定会尽力而为!”对着帝王躬身鞠了鞠,秦碧鸾投来感激的目光。 帝王点了点头,轻轻勾唇,“开始吧。” 他的声音落,秦碧鸾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秋叶笛,执起送到唇边,一个个悠扬隽永的音符便如同山泉一般,呜呜咽咽地从笛中流淌了出来。 第204章 你也有这么一天 笛声起处,大殿之中一片寂静,众人都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看向通往中殿的大门,期待着大门之后听到笛音的上官妄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一会儿工夫,只听“咿呀”一声,中殿的大门被打开,清清瘦瘦的上官妄尘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见她大睁着浅黑色的清瞳,衣摆摇曳,一步步朝着大殿中间走过来。 虽然乍一看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但若仔细查看就能发现她眼神空洞迷茫,行动僵木,犹如被掌控的傀儡。 而在上官妄尘的手腕上,赫然带着那枚凤血玉镯。 “三哥,帮我打上官允尘一拳。”迫不及待的,上官晚晴一看到上官妄尘,就想验证帝王方才的话,看上官妄尘是不是真的会听她的。 吹着笛子的秦碧鸾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上官晚晴,但是笛声未歇,在脑海中默默地下达指令。 当即,上官妄尘好像受到了什么不容违逆的指令一般,脚下步子一顿,掉头朝着上官允尘走过去,抄起拳头就朝上官允尘身上抡。 上官允尘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躲避。 上官妄尘一拳落空,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而是转头再次挥拳朝着上官允尘打过去,因为指令没有什 么改变,上官妄尘挥拳的动作就好像是设定好的一般,连划出的弧度都是一样的,矢志不渝地一拳拳朝着上官允尘打过去。 上官允尘知道她是被催眠,又不敢真的和她动手,只能连连躲避,叫苦不迭,向上官妄尘讨饶,让上官妄尘不要再追他。 但是上官妄尘此刻被笛音催眠,大脑中虽然尚有残存的意识,但是身体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耳边只有一道魔音在不停的回荡,打上官允尘一拳!打上官允尘一拳! 看着上官允尘被上官妄尘追的满大殿跑,上官晚晴乐的咯咯大笑:“九哥,原来你也有这么一天啊!” 上官允尘都快疯了,一边躲避着上官妄尘的袭击,一边扭头冲上官晚晴大喊:“你别闹了,快让三哥停下来!” “不要不要!三哥, 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的揍他,谁让他平常老是欺负我。”上官晚晴蹦跳着,任性的大喊。 一时间,整个裕清宫因为这三个人,鸡飞狗跳,恍如沸水,忽地一下子就喧腾起来。 众大臣围观看戏,杨氏父女的连一阵青一阵白,他们两人可是还跪着呢。 直到帝王无奈的弯唇笑了笑,对秦碧鸾朗声吩咐,“好了,就放过老九吧。 ” 秦碧鸾闻声,对帝王点了点头,这才用笛音对上官妄尘下达指令,放过了上官允尘。 上官允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叉着腰站在上官晚晴面前,清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口的喘着粗气。 上官晚晴看着吃瘪的上官允尘,好不愉快,笑的花枝乱颤。 又转头看向在一旁木然静立的上官妄尘:“三哥,你能不能帮九哥倒杯茶呀?” 她甜脆的声音落地,秦碧鸾再次用意念牵动,上官妄尘便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秦碧鸾离得太远,没有控制好,而上官妄尘大脑又是完全处于失去自我控制的状态,那一杯茶竟是倒满了,上官妄尘都没有停下来。 “哎呀!满了!” 上官晚晴惊喊了一声,茶水逸出桌面,秦碧鸾下达命令,上官妄尘这才止住了倒水的动作,木木的端起茶杯,竟是完全不顾茶水洒在自己的手上,朝着上官允尘端了过去。 苏总管看着这一幕,唇瓣动了几动,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上官妄尘端着茶水送到上官允尘的面前,上官允尘就赶紧伸手去接,不过刚刚触碰到杯壁,手就赶紧缩了回来 ,“好烫!” 他这么一缩手,上官妄尘将茶水送出去的动作就僵了一下,青瓷的茶杯“当啷”一声脆响,砸在了地上,那满溢的茶水也全部泼洒出来,一半泼洒地上,一半泼洒在上官妄尘的手上。 女子白皙纤秀的小手瞬间被茶水烫的通红。 一直冷眼看着的上官北尘大惊,霜雪般尘封的眸子一晃,快速掠到上官妄尘的跟前,想要查看她手上伤势。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 眼前明黄一闪,龙案后坐着的帝王已经不知何时起身,抢先一步冲到了上官妄尘面前,一把捉住了上官妄尘的双手。 这才发现,她不但手背被热水烫上,在刚刚端起茶杯的时候,手指早就被烫的通红,可是她的脸上却始终是木木的,没有任何的表情,像是不知疼痛一般。 “苏总管,快取烫伤膏来!” 帝王清俊的眉心轻拢,沉声吩咐。 苏总管连忙应声,转身入中殿取药箱过来。 秦碧鸾闻声,也停下了笛声,上官妄尘恍惚了一阵,却蓦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幸好,帝王就在她的身侧,长臂一揽,便将她抱在了怀中,安置到偏殿的软塌上去。 上官晚晴感觉自己闯了祸,拧着小脸,手提 裙摆,慌慌张张地跟着帝王跑过去,上官允尘也是满眼的愧疚,随着上官晚晴一起进入偏殿。 上官北尘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过去。 有几位大臣相视了一眼,也三三两两地随着帝王走入。 “皇兄皇兄,三哥她怎么晕了,不会有事吧!” 一进入偏殿,上官晚晴就焦急的问。 “没事。”帝王已经将上官妄尘安置在了软塌上,快步走到盆架旁边,将盆架上的毛巾在铜盆中打湿,又步履如风的走回来,将冷毛巾敷在上官妄尘的手上。 “笛声催眠失去效力以后,被催眠者因为神志被掌控,一时间脑识失控,便会出现短暂的昏厥,一会儿就没事了。”将冷毛巾放好之后,帝王才开口对上官晚晴解释。 “那就好,可吓死我了。”上官晚晴捂着自己的心口,吐出一口浊气。 苏总管将药箱拿了过来,从药箱中取出了烫伤膏,交给帝王。 执起昏迷中女子的手指,帝王的眉头又紧蹙了几分,不过一会儿工夫,她指尖上被烫伤的地方居然已经起了水泡。 伸手取了银针,消了毒,帝王细心地将她指尖鼓起的水泡挑了,将水泡中的液体处理干净,这才开始为上官妄尘涂烫伤膏。 第205章 一定是鸾妃做的 “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当时把杯子接了,三哥肯定就不会伤成这样了。”上官允尘看着帝王一点一点为上官妄尘处理,心里面无限愧疚,自责地说道。 一听上官允尘这样说,上官晚晴也不好受,转头看了看上官允尘,明艳的小脸上带着犯了错误的歉疚,抢着对帝王说:“不不不,不该怪九哥,应该怪我的,是我让三哥给九哥倒水的,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出馊主意,三哥就不会被烫伤了,还有九哥……”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不过马上又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呼:“哎呀,不好,九哥,你不是也接到杯子了,你有没有烫伤?” 上官晚晴小脸骤急,赶紧上前去拉扯上官允尘的袖子,低头看他的手,虽然没有上官妄尘伤的那么严重,但手指也是红红的。 “我没事。”上官允尘急忙把手往后缩。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帝王眉梢一凛,转头将烫伤膏递给上官允尘,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上官晚晴伸手将帝王递过来的烫伤膏接了,有点心虚,上官允尘则是低头噤声。 “朕还需要出去把珍妃的事情处理一下,你们两个就 待在这里,好好的守着老三。”帝王长身而起,垂落的眼睫在软塌上躺着的人脸上扫了一下,吩咐上官晚晴两人,便转身拾步,走出去。 “是!” 上官晚晴二人回答的极为利落。 苏总管和几位大臣见状,连忙拾步跟了出去。 大殿中,秦碧鸾已经将秋叶笛重新放到了桌上,回到椅子上坐下。 帝王一出来,众人的目光就凝聚在了帝王的身上,等待着帝王接下来的安排。 风姿卓然的男人步履翩跹地走到桌边,将从上官妄尘手腕上取下来的凤血玉镯和秋叶笛放到一起,这才一撩衣摆,优雅地坐下来。 “秋叶笛的催眠作用,众人方才已经看到了,如果谁还有什么疑惑,可是再上来试一试。”面对着众人,帝王薄唇翕张,低醇的声音从喉咙深处逸出来。 其实,刚才发生了上官妄尘的事情,殿中大多数人对于秋叶笛的作用已经相信了,但是毕竟关乎于杨家的命运,还是有一些和杨文昌交好的大臣不愿意相信,便走出人群,提出一试。 因为心中有把握,帝王自然一点也不介意,凡是提出一试的人,帝王统统给予应允。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了六位大臣上来亲身 体验,体验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一时间,大殿之中议论纷纷,众人显然是已经全然相信了秋叶笛对于凤血玉镯的控制作用,而刚才珍妃又已经亲口承认了凤血玉镯是她修补的,所以玉镯上能够被笛声催动的物质,自然也和珍妃脱不了干系。 珍妃那闭月羞花的小脸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当然知道这样的结果意味着什么,朱唇未动,眼泪已经簌簌地落了下来,明艳可人的姿容越发的我见犹怜。 “皇上,不,不是这样的,臣妾根本不知道什么秋叶笛,那不是臣妾的东西,还有那枚凤血玉镯,那……那上面修补的东西也不是臣妾找来的。” “哦?不是你?”帝王眉梢轻轻一挑,尾音稍扬,“那是谁?” “是……”生死依然摆在了眼前,如果是弑君,那么杨家满门都要遭受牵连,可若说欺君,虽然同样是重罪,应该可以开脱一些吧,就算开脱不得,那她也要将那个陷害她的人一起拉下水! 珍妃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了,在鸾妃熟练的吹起秋叶笛,掌控上官妄尘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对凤血玉镯动了手脚的人,分明就是鸾妃。 因为当初,她就是私下把凤血 玉镯交给鸾妃修补的,如今凤血玉镯真的出了问题,那肯定是鸾妃做了什么手脚。 而且,鸾妃擅长乐器,手中会有秋叶笛也算是合情合理,没错!一定就是鸾妃做的! 珍妃越想越觉得懊恼,亏得她刚才一直相信凤血玉镯和秋叶笛没有什么关系,还相信鸾妃会帮她,却不想在紧要关头,那个贱女人不但不出手帮她,反而还把她朝火坑里推了一把,珍妃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到了此刻,她自然不会再瞒下去。 “是鸾妃,皇上,是鸾妃,臣妾刚才撒谎了,凤血玉镯不是臣妾修的,是鸾妃修的,那些能催眠的东西,肯定是鸾妃加进去的,秋叶笛也肯定是鸾妃的东西,臣妾是冤枉的,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鸾妃做的,是她要弑君,是她冤枉到臣妾身上的。” 珍妃几近崩溃的大声嘶喊,眼泪顺着两腮落下,活生生哭成了一个泪人。 “皇上,臣妾没有啊!臣妾根本就不会什么修补玉器的手艺,又怎么可能将母后的凤血玉镯修好呢?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臣妾的父母,可以问问秦府所有的人,臣妾从小就没有学过这种技艺。” 珍妃的话音还没落,鸾妃就白着一 张小脸,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慌张的对着帝王解释,清秀的眉目上满是焦急和委屈,一双美眸更是泪意盈眶,仿佛下一瞬就要落下泪来,让人不由自主低心疼。 她对着帝王说完,见帝王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始终沉沉静静,不见波澜,又慌忙转过头去,一脸不解地看着珍妃:“珍妃妹妹,我们平素交好,但是你犯下这样的罪行,本宫想帮你也帮不了,你就算是想要脱罪,也不能把本宫拉下水吧。” “不,你撒谎,就是你做的,当初明明就是你向我透露你会修补玉器,我才会去太后那里拿了凤血玉镯让你修。”珍妃当即出声反驳鸾妃的话。 而鸾妃听到这样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又轻轻地摇摇头:“珍妃妹妹,你不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很可笑吗?本宫若是会修玉器,那么在知道母后的玉镯破裂之时,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母后,反而还要等着你把玉镯拿过来,并且傻子一样的将这份功劳记在你的头上呢?” “本宫虽然不喜欢与人争抢风头,但是,也不至于去为他人做嫁衣,有那个本事,本宫干脆就自己去找母后邀功请赏了,你说本宫这样做,难不成是你给了本宫什么好处?” 第206章 谁都不敢动你 “再者说,催眠了太后娘娘,谋害皇上,对本宫又有什么好处?本宫有幸入宫,承蒙皇上宠爱,得了这妃位,也算光耀门楣,本宫的娘家既没有什么权势,更没有近亲兄弟姐妹,父亲独有本宫这么一个女儿,也一直以本宫为荣,我们秦家的荣耀,也都是皇上赐予的,你说本宫费尽周折刺杀皇上,本宫岂不是在自毁前途吗?” 鸾妃的声音很轻,很柔,恍如四月间早天里的云烟,轻飘飘的,但却有无形中穿透万物的绵软。 大殿中众人听着,也都纷纷点头,鸾妃说的也的确有道理,这么多年来,虽然也听说上书房祭酒秦子贺大人家的女儿多才多艺,但从未听说过会修补玉器。 而且,鸾妃虽然说的隐晦,但众人也都听得明白,那就是鸾妃没有杀帝王的动机,一来她没有有权势的娘家,二来娘家也没有可供辅佐的兄弟,甚至鸾妃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她若杀了帝王,不但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反而还有可能会殉葬。 鸾妃在婉转的为自己辩护的同时,也隐隐地暗示了珍妃是有动机的。 因为她没有的这些附加条件,是珍妃都有的! 珍妃背后有权势滔天的杨家,且杨家已经 把控朝政多年,珍妃还有一个弟弟杨子仪! 这些话,鸾妃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她隐晦的暗示和自我辩解,却无疑将这些都罗列了出来,而且这种隐晦说明的效果甚至比明说还要好。 大殿中,原本都对杨家有意见的一些大臣闻言当即变了脸色。 兵部尚书李念当即眸光一动,想要站出来说什么,但是帝王却在他之前骤然出声,话是问珍妃的:“杨子珍,这秋叶笛乃是夜间有人送信到裕清宫中,说是从你那里取得的,并且说明了此笛和凤血玉镯的关联,你先前既承认了凤血玉镯是你所修补,朕便可认定此事是你所为,但是你现在又出言否认。” “朕做事,一向讲求证据,不愿轻易冤枉每一个人,秋叶笛到底是从何处得来,朕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也不能断定,现在,只要你能证明凤血玉镯真的是鸾妃所补,朕就选择相信你,如何?你可有证据?” 第一次,帝王如此郑重的喊杨子珍的名字。 一旁的杨文昌本来正想着该如何化解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毕竟以他对自己女儿的了解,珍妃就算再怎么任性妄为,也不可能私下做出这等大事,而不和他商量。 退一步考虑 ,就算珍妃是恨上官妄尘,就算珍妃昨夜又可能是知道上官妄尘帝王两人待在裕清宫,她想用太后来除掉上官妄尘,这种方式也未免太冒险,珍妃虽然张狂跋扈,但是并不是这种敢以自身犯险的人。 而且,那秋叶笛也是在是古怪的很,凤血玉镯的修补更不是一般人能为,杨文昌绝对可以保证,这个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儿,绝对没有这种本事。 所以,他相信,珍妃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转头,他将期待的目光落在珍妃脸上,希望珍妃能够拿出证据证明凤血玉镯是鸾妃所修补的。 而那些依附着杨文昌的大臣也都紧张的捏着一把汗,希望珍妃嘴里吐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秦碧鸾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跟在自己身侧的诗琴,朱唇唇角不着痕迹的轻轻勾了一下,一脸的坦然,她相信,珍妃绝对拿不出任何的证据。 因为当初珍妃就是想在太后面前邀功请赏,又怕被人戳穿了,将凤血玉镯送到她那里时,只带了贴身婢女翠屏,而如今翠屏已经死了,那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剩下她、珍妃,还有她的贴身侍婢诗琴。 诗琴是她的人,从小跟着她,她在诗琴面前几乎 没有什么秘密,但是诗琴对她忠心耿耿,而且这件事情关乎生死,她相信诗琴绝对不会说出来。 那珍妃,就是死无对证了,又哪里拿得出什么证据。 果然,不出鸾妃所料,珍妃支支吾吾,半晌放不出一个屁来,只得无力颓丧地垂下高傲许久地头颅:“臣妾……臣妾没有证据。” 她当时把凤血玉镯交给鸾妃的时候,百般的讨好,就算是有什么证据,当时也想着尽快销毁了,哪里还会想着保存? 而且,鸾妃在她的面前也一直都是一个服服帖帖,温柔恭顺,不爱惹事,又重情重义地小姐妹形象,她哪里会想到鸾妃在她身上留了一招。 肠子都悔青了,珍妃却又无可奈何。 “有证人吗?” 心中不甘,杨文昌看着珍妃颓丧的样子,抢着追问。 经杨文昌这么一提醒,珍妃才仿佛想起什么来,眼眸一亮,“对了,当时我带着凤血玉镯去长音殿的时候,翠屏是和我一起去的。”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不少人的眸光都不由暗淡,因为翠屏已经死了,去没去长音殿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不过,珍妃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她的眸光一转,落在了鸾妃身后的诗琴身上,“诗琴, 还有诗琴,她当时也在场。” 珍妃仿佛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红彤彤地眼睛里都冒着光。 众人虽然因此将视线投注到了那个叫做诗琴的宫女身上,但是心中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很显然,诗琴是鸾妃的人,她就算知道,难道还会因为珍妃卖了自己的主子吗?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就算帝王会因为举报有功,兴许赦免了那个小宫女的罪行,可是这样出卖主子的奴才,就算是活下来,她还能继续生存下去吗?这样的下人,谁还会要? 所以,诗琴是决不可能为珍妃作证的。 看到珍妃指证,鸾妃也乐得彰显自己的大方端庄,她千娇媚地一转身,嫣然将诗琴推到众人面前,“本宫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诗琴,你告诉大家,凤血玉镯是本宫修补的吗?” 骤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大殿之中,所有大臣王爷、公主妃嫔、甚至是神只一般高高在上的帝王,都将眸光凝落到了她的身上。 诗琴忽然觉得嗓子一阵发紧,好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知道什么,就直说,有皇兄在,谁都不敢动你!” 一片屏声敛息中,一道干涩中性的声音乍然响起,划破了满室的寂静。 第207章 必不会再让她失望 帝王深邃的瞳眸一闪,有点点流光飞出,洒落在偏殿入口的方向,那里,一道清瘦傲然的身影挺立,虽然因为刚刚从晕厥中苏醒,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她的神态却是绝代无俦,让人移不开眼。 “怎么不好好歇着?” 眉宇间的惊艳不过瞬息就褪去,只剩下一片深沉如海的凌厉、冷肃,帝王微微拢了眉心,目光凝落在站在偏殿入口处的人儿。 帝王的脸色虽然是沉郁的,但上官妄尘也知道他是在担忧自己,领受了这一份关切,她对着帝王轻轻笑,缓步走过来。 白玉面具上点缀的流苏随着她的脚步不停地摇曳,在她白净如瓷的脸上打下一片细碎的光影,应和着她那惊为天人的右半边脸,竟是让殿中不少人都自惭形秽。 “皇兄忙着处理家国大事,臣弟虽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也不敢偷闲。” 什么不敢偷闲,女人,你就是想看看杨家会怎么收场吧? 帝王眸光轻漾,自是一下子就猜中了上官妄尘的心思,虽然上次没有机会一举扳倒杨文昌,但是上官妄尘的心里却一直牵念着栖迟一家的事情,当然,还有目前急需处理的帝合香一事。 这一次,必然不会再让她失 望。 对旁边的苏总管挥了挥衣袖,苏总管当即会意,为脸色略差的上官妄尘安排座椅。 “三王爷说的是,你只需将自己所知如实道来即可。” 虽然明知道诗琴有很大的可能是护着鸾妃的,帝王还是象征性的说了一句,这句话,说的漫不经心,但却算是当着众人给了上官妄尘一个面子。 这三王爷,在帝王心中的地位不低啊! 不少人当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看来这个毁了容貌的质子王爷日后不容小觑,不但要马上迎娶尚阁老的女儿,还能得到帝王的青睐,这朝中局势是要重新打乱了吗? 上官妄尘在听到帝王这样的话语之后,既欢心,又担心。 欢心帝王会这样的尊重她,在朝臣的面前给她撑足了颜面,又忧心这样大张旗鼓的好是否会招来各色人等的眼红嫉妒。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虽然有帝王和上官妄尘的铺垫,大殿中心站着的诗琴还是紧张地满头大汗,她咬着唇,“扑通”一声跪倒在金砖地上,低垂着螓首,怯怯懦懦地道:“回皇上,奴婢从小跟在鸾妃娘娘的身边,从不知娘娘会修补玉器,更遑论娘娘会帮珍妃娘娘修好凤血玉镯。” 一 番话,声音虽然柔弱,但是如雷霆之剑,刺破珍妃仅存的希望。 意料之中的答案,帝王默然挥袖,示意诗琴退下。 “不,皇上,不是这样的,她们撒谎,臣妾是冤枉的,真的不是臣妾做的,您要为臣妾做主啊!。”珍妃已经崩溃了,拼命地摇头嘶喊,妖丽的脸庞被泪水冲刷,粉黛脱落,已经毫无美感可言。 她双手撑在地上,眼看着大势倾颓,已经顾不得体面,哀哀地磕头求饶。 看着珍妃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为何,一向最是容易同情别人的上官妄尘心中竟没有一丝动容。 这个女子一向自视甚高,骄傲而跋扈,不将任何人看在眼中,可一旦卸下那可供依仗的荣耀,也不过是个摇尾乞怜的软骨头,这种时候,求人有用吗?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心中平白增添了几分鄙弃,上官妄尘撇了眼睫,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珍妃。 “所以,你现在就是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帝王清眉如霜,声音凉凉,一瞬间,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肃杀威慑之气。 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相比于珍妃的慌乱,杨文昌此刻竟是平静的出奇。 精锐的眸光一闪,纵 然是死关在前,杨文昌饱经风霜的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双手一抱,他张口:“皇上,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是珍儿做的,珍儿对皇上的心,天地可鉴,她即使刁蛮任性一些,但也知道事情轻重,绝不会胡作非为。” “珍儿乃是老臣一手养大,老臣可以保证,她绝不会什么修补玉镯的手艺,此事无非是她为了讨太后欢心,才会撒了一个谎,导致如今被有心之人利用。皇上,珍儿她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啊!” “而且,皇上也说了,秋叶笛来历不明,难保不是有心之人刻意栽赃陷害,老臣相信,吾皇英明睿智,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受到奸人蒙蔽,杨家世代忠良,绝对不敢对皇上有二心,老臣恳请皇上详查,还珍妃娘娘清白。” 杨文昌一声声说着,神色动容,字字恳切,不知道的,也许还真的以为这是一个大忠臣在对帝王恳切谏言,帝王若是不听,恐怕就要做一个昏君了。 呵,老匹夫! 帝王容色不改,闲适恬淡,心中却忍不住暗骂,对付这些文官,就要要比对付武将费一些工夫,不过一张嘴,就能够偷换概念,瞒天过海,他何曾说过秋叶笛来历不明? 他只是说秋叶笛是有人送来的好吗? 他说了自己不知道那个“有人”是谁了吗? 就在这须臾地静默之间,不少和杨文昌交好的大臣抓住机会,齐齐上前帮忙请命。 “请皇上详查,还珍妃娘娘清白。” 上官妄尘看着面前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大臣,不由的又为上官云峥担忧起来,看来,想要彻底拔除杨家的势力,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上官云峥这一次是不是有些急了呢? 袍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攥了一下,却忘记了自己的手方才被烫伤,上官妄尘痛的瞳孔一敛,赶紧伸手查看。 眼角的余光瞥到她细小的动作,帝王侧首,看她低着头看手,俊眉微拢,心中莫名低腾起一股烦躁,眼前的事情需要快些处理了! 冷眸一凝,他的身上迅速累积起强大的冷酷和决绝,威严无匹的睥睨着脚下求情的朝臣。 “很好,你们既然都说了朕英明睿智,朕又怎么能让你们失望呢?” 帝王寒凉的吐出这么一句,语气之中竟然凝结着令人心惊的杀意和戾气。 为着帝王这突然间的变化,众人心底一凉,一股惊悚恐惧的寒意瞬间从周围蔓延到四肢百骸,穿透交错有致的脉络肌理,汇集在心头。 第208章 麒麟印 被这样的寒意压迫着,大殿中百十号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再敢抬头窥视龙威。 连一向清冷孤傲的七王爷上官北尘都是一震,微微垂了眼睫,心中有莫名的预感,上元前朝看来要变天了。 杨文昌镇定的心也终于起了波澜,为面前这位年轻帝王的话语,更为他这天上地下无一人可以相比的气场。 “不知道皇上这是何意?”埋着头,杨文昌提了一口气,低低地出声,话语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不知为何拢上了一层薄薄的颤抖。 “何意?”帝王轻嗤,冷漠的眼中掠过一抹蔑视和怒火,“朕问你,当年朕登基,北燕太子带使臣前来朝贺,为何到了上元境内却无故失踪了?至今为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北燕太子? 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殿中之人皆是一怔,不知道帝王正说着珍妃用秋叶笛弑君一事,怎么忽然一下子又转到了多年前的旧案上。 这件旧事,虽然过去了多年,但在当时引起的轰动绝对不亚于帝王登基这件事,所以上元国上上下下,可谓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只是这件事情调查了许久,始终悬而不破,既成了上元国的一大悬案,也是上元和 邻国北燕的一大心结,是两国战事的开端。 帝王现在忽然提起,难道是这件事情和杨文昌有关? 众人眉眼各异,显然是心中有了各自的计较,落在杨文昌身上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有人等着看戏,有人怨毒,有人担忧,有人心中惊惧,有人恐受牵连,有人幸灾乐祸,更有人准备落井下石。 杨文昌心头大震,但面上却仍旧强自装出镇静,竭力让自己面色如常,微微一笑:“皇上说的话,老臣更加不明白了,北燕太子的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当时负责查案的也不是老臣,老臣又怎么会知道呢?此案一直悬而不解,疑点重重,皇上还是莫要听信了有心之人的谗言,导致君臣失和。” “好一个君臣失和!杨文昌,在你决定勾结北燕六皇子,迫害北燕太子的时候,可曾想到这四个字!” 早就料到了杨文昌不会如此轻易的承认,帝王没有丝毫的意外,而是冷冷勾唇一笑,一抬手,将一个什么物件扔到出去。 那物件在地上蹦跳了几下,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才慢悠悠地转了两圈,停了下来。 众人纷纷垂目望去。 入眼,是一枚玺印,方方正正的印章,宝蓝色的印 体,不知道是用什么玉质雕琢而成,顶端刻着一只口衔宝珠的麒麟神兽,雕工一流,活灵活现,尤其是神兽的那一双眼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莹莹光辉,仿佛是会动的一样。 只是,这样雕琢精细的玺印,大殿中的众人基本都是没有见过的,大部分人甚至是听没有听过,更加不明白帝王抛出这一枚玺印是什么意思。 但是,杨文昌一直强装镇定的脸终于变了色。 看着金砖地板上那一只麒麟玺印,心底一阵阵发凉,只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那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就好像当年那垂死的少年不甘的眼睛,深刻、怨毒。 坐在椅子上的尚阁老同样瞧着地上的那么宝蓝色玺印,忽然,眉目动了动,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失声:“这……这是北燕太子特有的麒麟印!” 经尚阁老这么一说,人群中有些资历较长的大臣终于反应过来。 “对,就是北燕的麒麟印!” “不是已经失踪好久了吗?” “传说北燕开国皇帝曾经得到过一块天下无双的蓝离石,并斥重金打造了麒麟印,作为册立东宫的标志,一代代流传了下来。多年前北燕太子前来上元朝见,在上元境内失踪,生死不 明,这块麒麟印也随着消失了。” 因为本身就对玉器很感兴趣,尚阁老见很多人都并不知道麒麟印是什么,便慢慢地对众人讲解起来。 但是,别看他的玉器生意做的那么大,纵览天下宝玉无数,这从传说中只有一块的蓝离石他也从未见过,而只是听闻罢了。 若不是碍于此物是关于北燕太子行踪的关键,尚阁老真想冲过去,捡起来看看,这蓝离石到底长成什么样,能让天下无数玉雕大师为之向往。 “老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老臣从未见过北燕的六皇子,又怎么会和他勾结,更不用说迫害北燕太子,老臣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做出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 在帝王扔出麒麟印的那一刻,杨文昌的心就已经乱了,但是最后都得一丝理智,又让他不能直接承认,因为这件事情一旦承认,杨家必定是满门被灭,鸡犬不留。 但是,帝王即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又怎么会给他反驳的机会,心中已经腾起不耐,帝王冷眸一闪,听到大殿外隐隐传来动静,索性直接挑明了。 “杨文昌,朕现在可以直接告诉你,这枚麒麟印,还有你和北燕六皇子往来的书信,都是朕的 人昨夜从杨府的密室中取得的,你就算死不承认,也没有任何用处!” 什么! 帝王冷沉沉的话语落地,大殿中一片哗然。 杨文昌苍白着脸色,已经见到了麒麟印,他心底就明白,帝王说的话必是真的,但是心中却还是不愿相信,“这……这怎么可能!密室那么隐秘,不可能被人找到的,这绝不可能!不!” 杨文昌虽然仍旧固执地摇着头否认,但是他所说的话,却无疑从侧面肯定了帝王所言,当年,真的就是他勾结了北燕六皇子,杀害北燕太子,牟取利益,制造了两国不和。 帝王唇角动了动,想起昨夜那个来报信的人跟他说的杨府密室的所在位置,他也是真的够无语的,恐怕也只有杨文昌这样的人才,才能想到那么绝的地方。 杨府的密室竟然在杨府恭房的下面! 怪不得他让人暗暗在杨府调查了许久,始终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不过,他很好奇,那个人究竟是如何找到密室的呢?难道是跟着杨文昌一起去恭房?这也太恶心了吧。 他当时出于强烈地好奇心,就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但是那个人却死活不说,也是,这么变太的癖好,是谁都不会说吧。 第209章 洗不清了 想着想着,上官云峥忽然皱起了眉头,转头看了上官妄尘一眼。 上官妄尘本来正特别认真的听着帝王说话,却没想到帝王忽然扭过头来,脸色不善地看了她一眼,一下子撞进男人深邃不见底的瞳眸之中,她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帝王就重新将视线撇开,望向殿中众臣:“北燕太子的事情是清楚了,朕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当众说清楚。” 帝王不过一句话,大殿中的气氛又紧张起来,帝王把众人叫来,说的前两件事,已经够震惊了,不知道这第三件事又会是什么。 那些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人还好一些,抱着看戏的心态期待着帝王说接下来的事情,而那些做过亏心事的显然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心里边都捏着一把汗,紧张兮兮,尤其是和杨文昌关系比较近的官员,都怕杨家这突如其来的 灭顶之灾波及到自己身上。 “想必大家都知道,三王爷和尚阁老打赌的事情。” 帝王一开口,珍妃落魄的心又是一揪,绝望到了极点,她连嘶喊求饶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一听帝王提到赌约的事情,一直旁观的尚阁老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都 在为这件事情苦恼。 这件事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不管最后结果是谁输谁赢,在他看来,他和上官妄尘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当然,这样的结局,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上官妄尘这个缺根筋的小子,却始终不肯跟他低头,他简直都快气死了。 昨日帝王和上官妄尘联手闯入鸳鸯楼,调查帝合香的事情,他也已经听闻了,他正郁闷着,帝王作为赌约公证人,怎么会突然出手帮助上官妄尘,今日帝王就传召他入宫了。 “昨日,朕和三王爷刺探鸳鸯楼,虽然中间出了意外,未能擒捉到雨香坊的总掌柜,但是因为雨香坊涉嫌帮助杨文昌处理当年北燕朝贡物品,所以朕派出去调查雨香坊的人拿到了雨香坊的账簿,正好,账簿上有关于帝合香的记录。” 帝王闲定自若的说着,杨氏父女已经是面如死灰。 “到底是什么人使用的帝合香?” 见帝王停顿住不语,人群中便有人迫不及待的问。 尚阁老同样是关切不已。 上官妄尘虽然也涉及这件事情,但是她对这件事情的兴致已经不高了,如今几乎是完全沉浸在终于能够扳倒杨家的喜悦中。 杨文昌这次算是栽的死死的 了,就算杨夫人和太后是亲姐妹,这次也绝对保不住杨府。 “杨子珍,帝合香是你的婢女翠屏拿进宫给你的吧?”帝王眸色深深,看不穿其瞳中意味。 啊?众人大惊,竟然又是珍妃! 这杨家也真是了得啊,一连串的干出这么多的大事来,使用帝合香,魅惑君主,不顾帝合香对君王身体所造成的伤害,这无异于就是慢性的弑君,珍妃这次是怎么都洗不清了。 “无话可说了吗?”帝王睨着跪地无言的父女二人,薄唇冷勾,带着嗜血的残酷,“很好,来人,将杨文昌和杨子珍带下去,押入天牢,明日午时,处以凌迟,杨家满门,一律问斩,所有财产,全部充公。” “不,皇上,罪臣触犯律法,死不足惜,但是罪臣的夫人是无辜的,她对这一切全不知情啊,皇上,求您放了她,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皇上的姨娘啊!” 心知无可挽回,杨文昌爬跪着,声泪俱下地想要到帝王身边求情,然而还没有靠近,就被侍卫给拦住了。 帝王冷嗤了一声,一双凌厉深邃的眸子带着早就看穿一切的睿智光芒:“怎么,你还想让朕放过你的夫人,然后让她去搬救兵吗?” “不……不是 。”杨文昌的脸色白了又白,有些心虚地迭声。 帝王一转头,望向殿外,朗声唤:“迦蓝,把人带上来!” “是!” 帝王的话音落,外面传来一道应和之声。 旋即,禁卫军首领迦蓝和几名侍卫就带着三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两人被钳制着,不停地挣扎反抗,另外一个人则是安安静静地跟着走进来,一直低垂着眉目,不做声响。 “夫……夫人!” 杨文昌一看到那个在迦蓝手中挣扎的妇人,便不自禁的出声。 “老爷!珍儿!” 杨夫人执拗地在迦蓝手中反抗,但却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在杨夫人的一侧,还有一个被禁卫擒着的青年男子,一身的武将打扮,脸上尽是不驯,此人应该杨文昌手下的一个将领。 上官妄尘的目光在这两人的身上一掠而过,便落在了另外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男人身上。 杨子仪,那个固执倔强,而又心性单纯的男孩,他虽然有时候蛮横自负,但是却有着一颗正直不受污染的心。 杨家遭此变故,他作为杨文昌的儿子,也必将遭受牵连。 纵然在一开始从杨子仪身上寻找突破口的时候,上官妄尘就料到了会有今日的局面,但是这一天真的 到来,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好像把杨子仪推入灭门之灾的那个人其实是她一样。 她几乎没有再听后面帝王的安排,只知道这一切原是帝王早就布局的,今日召入裕清宫的众人,有半数都是和杨文昌交好的。 帝王把他们统统找来,其实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将所有的主帅控制在裕清宫,再让禁卫军趁机查封了杨家,生擒杨夫人和杨子仪,根本不给杨文昌反抗的机会。 “三哥,该走啦!” 直到上官晚晴扯她的衣袖,上官妄尘才从自己的忧思中回过神来,知道帝王已经将后续的事情安排下去了。 “嗯?” 上官妄尘清澈如水的双瞳一动,看着沉默的杨子仪被禁卫军带下去,耳边仍旧残留着杨氏夫妇不服气的叫骂声。 她皱了皱眉,转头对上官晚晴道:“你和九弟先回,我还有些事情想和皇兄说。” 上官晚晴和上官允尘对视一眼,看看帝王又看看上官妄尘,随着众人退了下去。 当殿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般退下,殿中只剩下帝王和上官妄尘,以及一众宫人的时候,帝王终于转过身,快速地走到她的身边,也不顾忌宫人们尚在,一把扯住她的腕子,大步朝着内殿走去。 第210章 不会弃你 “皇兄。” “痛不痛?刚才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 甫入内殿,上官妄尘想问的话还未出口,帝王就迫不及待地拉起了她的手,温柔的出声询问,红肿不堪地手指入眼,纵然早就看过了,帝王还是忍不住轻轻蹙眉。 胸臆中翻滚汹涌着的那些疑惑和想要求情的话就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儿,一股暖流在如春风拂柳,刷过上官妄尘的心头。 樱唇动了动,她吐出来的声音仍旧是干涩而中性的,但是声音小小的,带着些许女儿家的羞涩,说着宽慰人心的话:“皇兄不必担心,也不是很痛,过几日就好了。” 可她越是这样说,帝王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了无波痕的眸子望着她的手,轻声喟叹:“都是朕太大意,才会让你受了伤。” “皇兄,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要参加的啊。”感觉到他心中的愧疚和怜惜,上官妄尘主动的上前握住他的手,“而且,昨日皇兄还因为我两度受伤,我岂不是要愧疚死。” 听到她提及自己的伤,帝王不动声色地将右臂绕开她的视线,“这件事情刚刚平定下来,杨文昌必然还有很多的同党,但是雨香坊的账簿上所涉及的官员都需要一一查处,你受了伤,就 好好的在府上养着,不要出来乱跑,朕会找机会去看你的。” “嗯。”上官妄尘点点头,虽然平日粗枝大叶惯了,但还是将帝王看似无意地拂臂动作收入了眼底,心底一疼。 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实在裕清宫的偏殿,上官晚晴告诉她,她被催眠的时候烫伤了手指,催眠终止,她就晕倒了,是帝王将她抱入了内殿。 当时她就想到,上官云峥的右臂伤的那般严重,如何将她抱入内殿?如今见他避闪,心中便猜测他的伤口肯定又裂开了。 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虽然高高在上的惯了,却尽量的照顾着她的情绪,给予她丝丝缕缕的体贴和关切,但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又总是一力承担,尽量不给她造成困扰,不让她担心。 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担心啊! “怎么了?很痛吗?要不朕给你上点止痛药?”听到她一声叹息,上官云峥以为她又是手指痛都得厉害,心绪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接着又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止痛药和烫伤膏能不能同时使用。” “皇兄只顾关心我,难道自己就不痛吗?” 看到他眉目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眷顾怜惜,上 官妄尘甚是无奈的弯了弯唇,受伤的唇角牵起一连串醉人心扉的涟漪。 “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给我瞧瞧。”上官妄尘说着,伸手去捉他的手臂。 上官云峥本来想躲,可是她在脉脉如水的眼神中,终究还是缴械投降,顺从的任由她牵起右臂,撩开宽大的衣袖,露出缠绕了多层的纱布。 雪白的纱布上,殷红的血迹斑驳灵心,上官妄尘的眉心拧着,堆起小山,果然是伤口裂开了。 又是心疼又是歉疚,她轻轻地责备,“皇兄还老是说我傻,皇兄才应该是世界上最笨的傻瓜,自己受伤了心里都没数的吗?大殿里那么多人,就算是我摔在地上,哪里需要劳动皇兄来扶我。”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有多大逆不道,你的小脑袋,就算砍一百回都不够。”帝王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她,不可方物的重瞳晶亮,薄削的唇角边噙着宠溺的弧度。 他这样轻描淡写地态度不但没能让上官妄尘紧张害怕,反而是越发骄纵任性起来,“好啊,只要能让皇兄的伤马上好了,我的脑袋尽管摘去便是。” 明知道她是赌气的话,帝王还是为这话语中的点点温存,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你呀!” 虽然上官 妄尘一只手的手指被烫伤,但她执意要帮上官云峥重新将手臂包扎了一遍,上官云峥拗不过,也只得遂了她的愿,一直叮嘱她慢一点。 当女子纤细的手指灵巧的在他的手臂上翻飞时,上官云峥不禁意外,今日她的动作竟然比昨日熟稔了许多。 “昨夜回去做功课了?” 上官云峥轻挑了眉梢。 “对啊!”上官妄尘也不隐瞒,虽然烫伤的手指有些痛,但她明媚如破晓朝阳的小脸还是挂着浅浅笑意,“昨日都被皇兄嫌弃了,我当然要好好的练一练,省的皇兄哪日嫌我太笨,就不要我了。” 也不经思考,上官妄尘低头说着,声音传来,有些瓮声瓮气的。 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上官云峥高抿着薄唇,修长秀气的大手轻轻拨弄着上官妄尘额前的碎发。 “只要你不弃朕,朕便不会弃你。”帝王喃喃出口,眉目间是少有的忧思,语气却是格外的坚定:“不,即使你弃朕,朕也不会弃你。” “啊?”上官妄尘一愣,抬头看着上官云峥,弱弱地道,“皇兄,我……我没有气你啊,你又生气了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帝王的大手一顿,唇角抽搐。 “朕说的是抛弃的弃,不是生气的 气,你的小脑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帝王哭笑不得,大手顺势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上官妄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清亮的瞳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她当然知道上官云峥说的是抛弃的弃,她就是想逗一逗他而已嘛! 将帝王的手臂包扎好,上官妄尘把药箱收了,便有些尴尬的站在屋子里,她是该直说自己想说的事情呢?还是应该找个什么理由,继续谈论一会儿,而不让帝王觉得自己太过刻意呢? “过来。” 在她在桌边干站着,上官云峥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上官妄尘抬头看了帝王一眼,瞳眸潋滟,微微踌躇了一下,她拾步朝着帝王所坐的软塌边走了过来。 刚要挨着帝王坐下,帝王却蓦地一伸左手,将她的手腕攥住,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措不及防,上官妄尘吓了一跳,踉跄着跌坐在上官云峥的腿上。 “皇兄!” 上官妄尘小脸失色,错愕的仰头看着帝王,虽然是在帝王的裕清宫内殿,没有人敢擅自闯入,但是大白天的,他们这样总归不是太好,更何况,心里面仍旧对昨夜太后忽然闯入的事情心有余悸,上官妄尘忍不住瞄向窗口,心中一阵慌乱紧张。 第211章 是洛知城 “有朕在,你怕什么?” 显然是看到她不停地朝窗口张望,帝王伸出大手轻轻捻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脑袋扳过来,面对着自己。 “你慢点,别再把手臂弄出血了。”上官妄尘见他拿右手捏自己的下巴,唯恐自己一挣扎,他会使蛮力,再次让手臂上的伤出血,吓得她也不敢反抗,赶紧顺从的把头扭过来。 帝王满意地看着她为自己着急的娇憨模样,细碎的白玉流苏在她美丽生动的脸庞上摇曳,映衬着她绝世无俦的右半边容颜,帝王漆黑的眸子越发地暗沉了几分。 心头一动,他低下头,吻上她受了伤的唇角。 “还痛吗?朕是不是咬的太重了。”在她仍旧有些肿胀的伤口上留恋着,上官云峥有些含糊不清地问。 被帝王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包裹着,上官妄尘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唔唔”了两声,表达自己的抗拒,但却不敢动手,怕伤着他的手臂。 上官云峥恋恋不舍地将她松开,似乎有些不满,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灼灼的望着她,好像拢上了一层若有若无地轻纱。 “你不喜欢?” 上官云峥沙哑着上自,有些受伤的问。 沉浸在他的眼眸深处,上官妄尘未开口,小脸就 已经绯红,这是个什么破问题,让她怎么回答,若是说不喜欢,他肯定要不开心,而且她也真的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不大好而已,但是她也不能说喜欢,那样岂不是太不够矜持了。 轻咬了一下唇,她美丽如穿花蝶翼的长睫闪了闪,在眼窝处落下两排好看的黑弧,有些刻意地避开男人的话。 “那个……皇兄,帝合香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和尚阁老的赌约怎么办?” “呵,”对于她强制转换的话题,帝王相当的不满意,嗤笑了一声,反问她,“刚才在殿上你都在想什么?这件事情朕不是已经说了?” 说了吗? 上官妄尘眸中划过一抹迷惑,她还真是没有注意听,忽然觉得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不好意思地赔笑着,她乖巧地对帝王道:“刚才心里一直担心着皇兄手臂上的伤,所以就没太注意皇兄说了些什么。” 话说出来,上挂妄尘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太假,她虽然是担心帝王手臂上的伤不假,但是说实话,方才在大殿上的时候,她出神还这不是因为这件事。 可是,也不管她说着是真的还是假的,帝王微微弯了唇角,显然对这句话还是很受用,抬头和她的脸拉开了 一段距离,帝王才张口说道:“你接下来只需要在府里好好养伤,准备和尚玫的大婚就可以了,这个赌约,就算作废了。” “作废?” 上官妄尘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惊诧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望,她原本还指望借着这个机会,能给尚阁老那个老家伙一点教训呢,像他这种迂腐顽固的酸儒,不让他长长记性,他永远都不知道人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他所谓的面子。 “不然呢?” 对于她的失落,帝王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要‘娶’尚玫,尚阁老即将成为你的岳父,不管赌局是你赢了还是你输了,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把尚阁老逼得太急,最后还是会让你吃亏。” 尚阁老虽然已经多年不为官,但是在朝中的人脉还是很多的,上官妄尘刚刚在上元立足,这一次出掉杨文昌,虽然他是主力,但是多多少少上官妄尘都出了力,委实得罪了不少的朝廷官员,这个世界上,君子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小人,他实在不愿上官妄尘再树新敌,因为他就算可以保护他,但也绝不可能时时刻刻地跟在她的身边。 她的敌人,还是少一些为妙。 好吧,上官妄尘 失落归失落,但是也不是不懂男人的一片苦心。 “你难道不好奇,朕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得到这么多的有利线索吗?”见她始终不问这一点,帝王倒是有些耐不住了。 这有什么可问的,上官妄尘的眼睫动了动,这个男人倾覆天地的雷霆手段,她还是知道的,凡是他想要得到的,自然能够得到,至于过程如何,很多时候并不那么重要。 但是为了给自己铺垫,也为了不让帝王扫兴,上官妄尘还是追问了一句,“当然好奇,那皇兄愿意告诉我吗?” “你猜猜看。” 帝王看着她,深沉睿智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轻松,起了玩心一般。 上官妄尘也不推却,凝眉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才张口回答:“是洛知城吗?” “你怎么会知道?” 这下子轮到上官云峥惊讶了,没有想到上官妄尘竟然会一下子猜中,不过惊讶之余,他的心里面也感觉怪怪的,上官妄尘为什么会一下子就猜是洛知城呢? 明明昨日在鸳鸯楼的时候,他和洛知城和谈破裂,还动了手,上官妄尘当时也在现场,后来洛知城和江映月逃走,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怎么也不会想到洛知城会连夜入皇宫探访。 可是现在上官妄尘却 一下子说中,到底是洛知城提早和上官妄尘说过,还是他们二人之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 一股莫名地烦躁之意瞬间在上官云峥的心底蔓延开来。 上官妄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上官云峥细小情绪的变化。 “很简单啊,因为皇兄今日在大殿上拿出的证据,除了秋叶笛是昨日洛知城没有提过的,其他两项全是洛知城昨日在鸳鸯楼提到的。” “昨日洛知城提出以我交换的时候,皇兄面色犹豫,说明当时皇兄是没有这些证据,而又迫切想要得到的。这些证据的难得程度,几乎跟皇位差不多,皇兄努力调查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结果,现在却在一页之间拿到,很难让人不忘洛知城身上猜测,只是不知道,皇兄是用什么条件和他交换的。” 她果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帝王的眼波动了动,流露出一抹赞赏,但嘴里的话语仍旧是酸酸地:“你说的没错,这些证据,的确是洛知城交给朕的,而且秋叶笛和凤血玉镯的关联,也是他告诉朕的,至于交换,朕也没用什么,只是下令要查抄上元境内所有的栖月宫分堂而已,洛知城不愿栖月宫被毁,自然会乖乖地将朕所需要的东西交上来。” 第212章 是我自愿的 帝王所说的这些,虽然也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是另外一些事情,他终究还是没有,也不愿意说出来。 洛知城之所以心甘情愿地这么做,绝对不可能完全是因为栖月宫。 因为根据他所知道的消息,洛知城早就已经和栖月宫大宫主闹翻,脱离栖月宫的掌控了,换句话说,栖月宫的存亡虽然能够威胁到江映月,但是和洛知城的关系已经不大了。 但是洛知城却不顾伤体,星夜闯入皇宫,将那些证据送过来,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栖月宫和江映月呢? 洛知城分明就是看出了上官妄尘没有恢复记忆,也无法强行带上官妄尘离开,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委婉地讨好保全上官妄尘。 至于为何会将这些证据交给他,而是直接交给上官妄尘,应该也是和他猜测的无异,无非是想利用他的手消了上官妄尘和尚阁老的赌约,让上官妄尘在上元朝中过的安逸一些,少一些敌人。 这一点,洛知城倒是和他不谋而合。 不过,洛知城终究还是留了一手,不然为何洛知城只将秋叶笛交给他,却不明说秋叶笛到底是谁的东西呢? 为了上官妄尘,洛知城到还真的是用心良苦。 深深浅浅低瞳眸中闪过一抹冷 厉和厌恶,帝王袍袖下的手攥了攥,无意识地发出一连串轻响。 上官妄尘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皇兄,你怎么了?” “没事。” 帝王收拢的眉心稍稍舒展,沉静如水的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仿佛一座经年不变的顽石,任风雨具来,岿然不动。 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上官妄尘唇角动了动,更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想求的事情说出来了,本来还想把他哄得高兴了,说不定就能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可是看着现在的情况,她怎么感觉这个男人莫名地就不高兴了呢。 “皇兄,是不是洛知城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上官妄尘有些小心翼翼地。 听到她这样问,帝王将淡漠的视线收回,落在她的脸上,漆黑的眸子如同濯石一般,让个撇不开,移不动。 上官妄尘同样看着他,对视了一会儿,脸上拢了一层淡淡地羞怯,她忽然一仰头,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生涩的动作如同三月里偷摘的杏子,看上去有要成熟的痕迹,但是一口咬下去,味道却是酸涩的,带着一种尚未朝气蓬勃的别样刺激。 因为动作的笨拙和慌乱,上官妄尘 脸上的白玉面具不停地碰到男人高挺的鼻梁,细碎的白玉流苏在两人面颊上厮磨着,带起一阵微微的痛。 “皇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气息有些凌乱,上官妄尘在男人的脸上吐息,气喘吁吁地小声说道。 身体里面蓬勃的烈火早就被她如痴似缠的火星点燃,帝王的呼吸比她更显紊乱,醇郁的声音魅惑的擦着两人肌肤流泻,“好,只要你在,如何都好。” 帝王这一句情动的话,像是一种模糊的承诺,更像是一种隐晦的鼓励,上官妄尘瘫在他的怀中,提了一口气,声音沙哑道:“那……皇兄,我能不能求你一见事情。” 几乎从不听这个傲骨铮铮,又顽皮聪慧的女子的说出这个“求”字,帝王微微愣了一下,唇瓣在上官妄尘的耳鬓厮磨着:“你说。” “皇兄能不能放了杨子仪。” 鼓足了勇气,上官妄尘终于将按压在心中良久的话说了出来。 她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杨文昌犯下了那么大的罪名,罪可株连九族,连家中的仆人都无法幸免,更别说杨文昌的亲生儿子,就算朝中大臣不说什么,帝王十有八九也是不愿意放人的。 “为何?” 帝王的唇瓣在她的耳尖儿上顿住,声音有些冷冷沉沉的,不带丝毫温度,但却很冷静,就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求情。 “因为杨子仪心性单纯,杨文昌通敌叛国,珍妃使用帝合香,这些事情杨子仪肯定不知道,他是无辜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我要调查杨府的时候主动帮忙。” 也不扭捏,上官妄尘顶着耳朵旁的寒凉之意,心中怎么想的,便全都如实说出来。 “是杨子仪让你找朕求情的,还是你自愿的?” 这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愿不愿意放过杨子仪啊!虽然心里嘀咕,上官妄尘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我自愿的。” “也是,杨子仪若是贪生怕死,刚才在殿上就应该和杨氏夫妇一样,哀哭求饶了,或者,他当初就不会帮你调查帝合香的事情。” “所以,皇兄是答应了吗?” 听出帝王话语中对杨子仪风骨地隐隐赞赏,上官妄尘仿佛看到了希望,语气都变得欢快了许多。 “朕说了吗?”帝王轻嗤,为她那种迫不及待的语气,又是这样,是不是在这个女人的心中,她身边所有男人的事情她都会如此关切上心,却独独可以将他忽略。 对杨子仪如此,对洛知城如此,就算是对刚刚 相见的上官北尘也是如此,唯独守在她身边的这个他,为她受了伤,她都是后知后觉。 这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见她轻垂了长睫,良久不做回复,帝王蹙眉思索了一下,“你希望朕答应吗?” 废话!要是不想,她还提出来做什么? “我自然想让皇兄同意,难道皇兄就愿意眼睁睁低看着一个无辜的人遭受牵连,因此丧命吗?我常听朝中的大臣说,皇兄贤明睿智,想来皇兄应该不会被所谓的规矩牵制。” “哈,”帝王嗤笑一声,缓缓将她松开,眸中跳动的火焰不知在何时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事一片黯淡,强压住心头的不悦,他问:“那你的意思就是说,真如果不放了杨子仪,就不睿智贤明了?” 她……她有这么说吗?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怎么感觉这个男人是在偷换概念呢?这样的问题,又让她如何作答? “你有没有想过,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经历一场这么大的变故,就算是朕放了杨子仪,你觉得他还会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顺清侯吗?”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亲人,满府上下百十口人死在朕的手中,你觉得他会息事宁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第213章 置于险地 “把他放出去,根本就是一个变数,朕好不容易抓住了杨文昌,扳倒了杨家,又怎么能再让这样的一个变数存在?” 帝王的眼神冷酷而又阴骘,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杨子仪将来的反抗。 “所以,皇兄的意思是,他必须死,是吗?”脸色一变,上官妄尘脱离了男人的怀抱,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 怀中蓦地一空,上官云峥俊美无俦的脸如沉冰,空落落的手掌动了动,回答短促而坚定。 上官妄尘长睫轻颤,心中好像被人撒上了一层厚厚的粉尘,让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皇兄也说了是变数,为了一件有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皇兄就要抹灭杨子仪的功劳,斩草除根是吗?” “他有什么功劳?就算是没有他,朕也一直在查雨香坊,也一样能把杨家给扳倒。”帝王不屑地轻笑了一声。 上官妄尘只觉得那笑声刺耳刺心。 “可杨子仪毕竟是无辜的,他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杨文昌的所作所为他甚至根本不知情……” 上官妄尘还待辩驳,帝王却毫不留情地将她的话打断。 “不过一面之词,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毫不知情?” “ 他若是知情,又怎么会帮我查帝合香的事情?他若是想反叛,又怎么会在禁卫军抓他的时候毫不反抗?” 心里面就是觉得不服气,也为杨子仪觉得不值得,那样一个正处于大好年华的男孩,自小多病,不占尘俗,虽然有时蛮横些,但却是重情重义,爱憎分明,他都尚未来得及好好接触俗世繁华,就要在父辈的罪孽中磨灭吗? “所以,在你的心目中,他的生死,比朕的安危更重要?” 在上官妄尘的诘问中,帝王沉默了一瞬,不无失落地反问。 一句话,让上官妄尘哑然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回去吧。”淡淡地转头,帝王垂了眼眸,不再看她。 “皇兄,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上官妄尘固执地站在原地没动,心口挣扎了一下,她讷讷地吐声,中性干涩的声音里渲染着丝丝缕缕无措。 “那你是什么意思?杨府上下那么多人,这之中又有多少人无辜,多少人不知情,你不让朕赦免他们,偏偏让朕放了杨子仪,这难道不是将朕置于险地吗?” 帝王的声音沉沉的,如沙石落地,惊起一片浮尘,上官妄尘被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这些,看不到杨家上下的悲苦,也不认识那些无辜的下人,她只是想把自己所看到的那个单纯的少年解救出来。 心中郁结,她又无话可说,虽然这个男人说的看似句句有理,可是有很多东西明明就是未知的,放了杨子仪,难道他就一定会变坏吗? 难道杨子仪就不能感恩戴德,做一个好人吗?没有发生的事情,作何一定要往坏处去想? 而且,相对于杨子仪这个不定地变数,他的身边不是还存在着一个更为明显的隐患吗? 之前在大殿上,虽然秋叶笛催眠一事的证据不足,暂且搁下,勉强按在了珍妃的头上,但是以她的头脑,尚且能够看出来,秋叶笛之事存在疑点,她就不相信帝王看不出来。 那个被珍妃指证的鸾妃,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早不腿软,晚不腿软,偏偏在证物拿出来的时候腿软,到底是心虚,还是真正的巧合呢? 而且,站在自己的角度,她虽然乐见于鸾妃和上官北尘牵扯不清,但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她就不能这么想了。 身为一个后妃,却和一个王爷眉来眼去,未免不成样子。 秦碧鸾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温和娴静,但是在后 宫那样争来斗去,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秦碧鸾的后台又不是特别的硬,却能顺利的坐上妃位,由此可见,这个女人也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的与世无争。 珍妃临时将秦碧鸾拖下水,而秦碧鸾的婢女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又是那般的犹豫踟蹰,畏惧是一方面,但谁又敢保证没有心虚? 上官云峥见识卓越,心思更是玲珑聪慧,非一般人可以揣测,以他的深沉,若说看不出秦碧鸾的问题,上官妄尘绝对不信。 只要他想找出是何人使用的秋叶笛,就不会做不到,但是他却将秋叶笛的事情翻了过去,将这个隐藏的危机视而不见,又是存了什么心思呢? 上官妄尘站在那里低头不动,上官云峥也不再搭理她,径直站起来,走到桌案旁边坐下,拿起一本书垂眸观看,完全将上官妄尘视作透明。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上官妄尘低着头,感觉自己的脖子都酸痛的要掉下来,金砖地板的寒凉之气也慢慢地钻过她的鞋底,透入脚心,寂静地殿中,书页翻动的声音却好像跃动的火苗,将她干裂的心蹭地一下子点燃。 “说什么杨子仪是个变数,真正的变数是那个才貌双全的鸾妃吧,放着 真正的坏人不杀,只会滥杀无辜,就算是置于险地,那也是自己造成的。” 上官妄尘气鼓鼓地说着,完全不思索自己这些话的严重性,以及有可能造成的后果。 果如她所料,在她的话语出口之际,沉默着的男人恍如从梦中惊醒的雄狮,霍然抬起投来,眸光恻恻地盯着她,盯得她心底发毛。 但还是攥了攥手心,她强迫自己挺直了摇杆,对上帝王危险的瞳:“皇兄何必这样看着我,我说错了吗?我就不信皇兄看不出来催眠的事情有问题,那个鸾妃绝对脱不了干系,皇兄不去调查真正弑君的人,却揪着杨子仪不放,这就是所谓的英明吗?” 以她的头脑,果然也猜到了。 帝王的眸子眯了眯,冷笑:“所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朕应该马上杀了鸾妃,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放了杨子仪?” “皇兄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上官云峥蓦地将手中书卷朝桌上重重地一摔,站了起来,“现在到底是朕揪着杨子仪不放,还是你揪着杨子仪不放?你是不是觉得,朕给你种种特权,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仗着朕的宠爱,你就可以对朕指手画脚是不是?” 第214章 不伺候了 心里面扭着一口气,上官妄尘垂眸不语。 和他在一起,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虽然是竭力的说服自己,但心中道德的枷锁和自卑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和后宫的那些女人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他和她们却是顶着夫妻的名义,她不愿意多想,但这件事情的的确确像是一根刺,卡在她的喉咙里。 她对于洛知城什么感情都没有,他尚且能因为洛知城对她的一点好生气不已,还得让她百般赔不是,若是反过来,她还不得气死? 罢了,反正她位卑言轻,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继续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人家的妃子,人家想怎么宠着就怎么宠着,想怎么护着,就怎么护着,人家的臣子,人家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能做什么? 除却心中对杨子仪的愧疚,上官妄尘忽然觉得,自己倒是真的够狂妄,以为他施舍一点阳光,自己便可以拥有整片晴天了吗? 抿了抿唇,上官妄尘鞠了鞠身子,“臣弟告退。” 龙章凤姿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漠然的看着她。 等了一会儿,听不到他的回应,上官妄尘索性不等了, 站直了身板,一拂袖,转身就走,眼角余光扫过男人最后一眼,她隐隐看到他眸底蕴着的那一抹绯红的怒气。 呵,他还生气,那就气死他好了,反正她是不伺候了! 绞着一丝怨,上官妄尘再不回头,拾步走向门口,在拉开门的一瞬间,正装上两名宫女走来,其中一个捧着紫榆木的托盘,另外一个正准备敲门请示,却不防上官妄尘忽然开门出来。 三人皆是一怔,那两名宫女反应极快,连忙退了一步,对上官妄尘躬身行礼。 上官妄尘瞥了一眼那盛着茶壶和杯盏的托盘,忽然觉得自己被烫伤的指尖越发的疼痛,憋着一股火气没处撒,她抬腿走到宫女面前,陡然一挥衣袖。 当当啷啷一阵碎响,托盘上的茶壶和杯盏全被砸到了地上。 热茶和碎瓷片撒了一地,缠绕出腾腾热气,就好像那积聚在心低的不爽快,顺着破裂的缝隙,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不顾婢女的惊错慌张,更不管身后那人的眉心深锁,她直接在满地狼藉之中,扬长而去。 一直守在外殿的苏总管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巨大动静,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赶紧小炮着拉开中殿的门,正准备进去查看,却撞上上 官妄尘面无表情地冲出来。 他眸光一震,赶紧侧身弯腰,欲跟上官妄尘打招呼行礼,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出口,上官妄尘就已经直接绕过她,大踏步地走到宫门口了。 话语卡在了唇边,苏总管一阵莫名,但还是很快地抬头朝内殿望去,却内殿的门口,满地碎瓷和茶水,两个宫女正在手忙脚乱地清理着,而内殿的大开,帝王就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帝王,面色沉沉。 这是……吵架了? 苏总管兀自猜测着,但是也不像啊,帝王虽然脸色不好,但却不带丝毫怒意,反而像是有些担忧。 从裕清宫大殿散了之后,鸾妃就步履急促地往长音殿的方向赶,诗琴跟在她的后面,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虽然心中抱着大团的疑惑,又累的气息不稳,诗琴仍旧不敢多问什么。 正走着,前面的鸾妃却忽然停住,猝不及防,诗琴也赶紧止了步子,但脑门还是不小心擦在了鸾妃的后背上,诗琴吓了一跳,赶紧屈膝认罪,“娘娘,对不对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鸾妃朝四周看看,见左右无人,这才回过头,视线落在诗琴的身上,却并无预料的责怪,一如既往的温和贤淑,双手扶住诗 琴的肩膀,“本宫无事,起来吧。” “多谢娘娘。”诗琴虽然站起了身,但仍旧低着头。 “刚才事情,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虽然周遭不见人影,鸾妃还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诗琴。 “没有,娘娘不管怎么做,都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奴婢什么也不知道。”鸾妃说的是什么事情,诗琴心里明镜儿似的,但是作为下人多年,诗琴自然是懂得规矩,主子不希望抖露出来的事情,她自然是要烂在肚子里的,不能多说,更不能多问。 “嗯,”似是对于诗琴这样的回答很满意,鸾妃点了点头,但神态还冷冷的,美眸中波光闪动,“本宫不是叮嘱你将秋叶笛收好吗?为什么会落到皇上手中?” 诗琴低垂着的脸色一僵,声音中带着一丝薄薄的战栗,“回娘娘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昨夜明明按照娘娘的吩咐,将秋叶笛锁在了长音殿暗格的红木盒里,也不知道怎么会被皇上拿到。” 心虚又畏惧,诗琴地声音低低地,几不可闻。 鸾妃蹙了蹙秀眉,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料定诗琴不会对她撒谎。 长音殿的暗格是在她的寝殿之中的,她一直在寝 殿中安歇,且无法察觉秋叶笛是什么时候被盗走的,更不用说在偏房里休息的诗琴了。 可是,让秦碧鸾无法理解的是,既然是皇帝的人将秋叶笛从她的宫中拿走的,那证明帝王已经知道了对太后进行催眠的人是她,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地扯到珍妃的头上,而不是直接把她拉出来? 难道是想借弑君的罪名处理掉杨家? 不对啊,即使没有秋叶笛之事,帝王单凭另外两件事,也完全能够将杨家制得死死的,那为什么还要帮她瞒下来呢? 鸾妃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她不像珍妃,背后没有庞大的家族势力,皇帝想要废除掉她,根本不用费多大的力气。 她刚才在裕清宫大殿上的时候,甚至想好了,若帝王把事情牵扯到她的头上,那她就直接抛给诗琴,反正秋叶笛是人人都能吹响的,并没有什么难度,而且诗琴对她忠心耿耿,她若是为了保命而丢出诗琴,诗琴也肯定会成全她。 只是帝王却并未如预料中的那样,将她给推出来,而是出乎意料的将罪名扣在了珍妃的头上,珍妃虽然不肯承认,但是现在也不那么重要了,毕竟这上元的后宫中,以后再也不会有珍妃了。 第215章 心地善良 虽然这样想着,但她的心里还有多少有些担忧,如今这世上知道她会修补玉器,又拥有秋叶笛的人,除了诗琴,就只剩下那个人了。 她相信那人不会出卖她,但是秋叶笛却是那人所赠,如今落在帝王的手上,她还真的很是不舍。 上官妄尘风风火火地从裕清宫里走出来,提着衣摆,沿着玉石台阶拾步而下,一口气儿都不带喘的,可是当距离裕清宫远了一些,身旁经过的宫人也不多了,她龇牙咧嘴地停下来,撩着衣袖在原地直蹦跶。 哇! 真痛! 刚才只顾着装潇洒,泄怨气,脑子里都没想那么多,抬手将茶壶挥到地上的同时,茶壶里滚烫的茶水也一定程度的濡湿了她的衣袖,洒在了她的胳膊上。 撩开了湿哒哒的袖子,她垂眸看着白皙的手臂上通红一片,心里那个郁闷啊,今天是不适合进宫吗?明明是扳倒了杨文昌的大好日子,可她的胳膊和手却被烫的伤痕累累,而且还和那个男人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真是诸事不宜。 手臂上的烫伤虽然没有手指上厉害,但是现在没有烫伤膏可用,也真的好痛啊! “没上药?” 她正失落地出神,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清冷冷地声音,愣了一下,她回头,就看到一张冷涩薄凉,淡漠 如斯的俊颜。 上官北尘!他怎么没走? “你怎么还在?”上官妄尘脱口而出,有些不自然地将衣袖放下来,遮住自己红肿的手臂。 上官北尘冷霜般的眼眸轻掠,眸底飞快划过一丝窘迫,声音依旧是清冽无情:“随便走走。” “哦。”情绪本来就有些低落,上官妄尘也没心情跟他说太多废话,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就继续走自己的。 上官北尘薄唇轻抿,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犹豫了一下,衣袂翩跹,拾步追了上去,并肩走在她的身侧。 轻轻咳了一声,上官北尘唇瓣动了动,想要主动说点什么,可是一向沉默的惯了,他倒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在他第三次想要说话的时候,上官妄尘忽然停下来,扭脸仰头看着他,小脸上是少有的严肃和不耐,“你有什么事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了,她怎么感觉上官北尘是刻意在这儿等着她的呢?可是若依着这个男人惜字如金的孤僻性子,又不像是这样。 她虽然救过他,可他又不像是那种会记得她恩情的人,等着她做什么? 上官北尘一怔,仿佛被人窥破了心思一般,耳尖儿微热,袍袖底下的手攥了又攥,他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因为功课没有完成,而 被师傅责备,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住在他的身上,让他无地自容。 上官北尘抬手握拳,掩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没事。” 上官妄尘:…… 她以为他这么严肃正经,是有什么话要说呢,合着没事儿逗乐呢? “那我走了。” 没工夫再理他,她丢下了一句话,拂袖离去。 上官北尘轻抿了一下唇角,再度拾步跟上去。 “小心秦碧鸾。” 哈?陡然听到耳旁的男人快速地说了这么一句,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扭头看他,一双浅清双瞳流光轻拢,“什么意思?” “没意思。” 面对她的追问,上官北尘却闭了嘴,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但是就算是仅仅从这五个字,上官妄尘依然能够听出,上官北尘绝对是知道什么,而且还有很大的可能是和秋叶笛催眠一事有关。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 好奇心被勾起来,没有得到答案,上官妄尘自然不肯死心,这一次倒是换她反追上去问他。 上官北尘高抿着唇,袍袖下的手动了动,拿出一个小小的羊脂玉瓶子,递给她。 “什么?” 上官妄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伸手接了,垂眸看着那小小的瓶子,很精致,小巧的平身光滑透亮,冰冰冷冷的,泛着玉石特有的柔和光 泽,倒是和上官北尘这个人很像,玉一样秀美清俊的人,却带着让人捉摸不透地薄凉。 “烫伤膏。” 很轻的三个字,飘入上官妄尘的耳朵里,有点让她猝不及防的惊讶,他怎么会给她烫伤膏? 忽然想起,他刚刚过来的时候,问她没有上药吗?所以,他是一直等在这里,特意给她烫伤膏的吗?还是为了提醒她小心秦碧鸾? 手指动了动,她小心翼翼地将烫伤膏拢入袍袖中,对于上官北尘突如其来的关心,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你是特地在这里等我的吗?” 往前走了几步,上官妄尘忍不住,还是将藏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讶异于她的直率,上官北尘却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得到他这样直白的表示,倒是让上官妄尘更加的不好意思了,她抬手揉了揉脑袋,“多些七弟,没想到七弟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嘛。” 心地善良? 上官北尘眼睫颤了一下,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苦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心地善良,他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地做过那么多事情,竟然还有人这样评价他,他该说她单纯,还是该说她愚蠢? 若是她清楚一切,还会对他做出这样的评价吗? 不置可否,他敛了唇角 的弧度,继续往前走。 虽然在帝王的干涉下,帝合香的事情和平解决,赌局也被迫取消了,但温翘还是留了下来,帝王不说把人撤走,上官妄尘自然也不会主动把人送回去。 所以,上官妄尘回到三王府的时候,得了消息的温翘和栖迟就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碧纱和管家裴安等人因为忙着府中其他事宜,倒是没有出来。 半日不见,栖迟已经把那只小狗给清理的差不多了,原本雪白的毛发虽然仍旧有些发灰,但是也算清爽干净,一看到上官妄尘,它像是已经记住她了一样,跳跃着从栖迟怀中挣脱,迈着伶仃的小腿跑到上官妄尘脚边,轻轻舔舐着上官妄尘的鞋头。 “王爷,小西好像很喜欢你呢?”栖迟看着黏在上官妄尘脚边的小狗,笑着说道。 “它叫小西?” 看到这只欢快的小东西,和帝王争吵的阴云都消散了去,上官妄尘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小狗的脑袋,仰头问栖迟。 “是啊!”栖迟点点头,“因为以前在家的时候它和我的关系最亲近,所以就用了‘栖’字的一半。” “原来如此。” “王爷。” 上官妄尘笑着对小西招呼了一声,刚抬头,就听到温翘的声音,一如平常的妩媚娇柔,却又隐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忧虑 。 第216章 就是那种方法 “有什么事吗?” 避开了三王府众人,上官妄尘领着温翘进了自己的厢房,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才张口问她。 “王爷,宫里发生的事情,奴家都已经听说了。”温翘的眼睫微微下垂,似乎想遮去眼眸中的一丝清尘。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毕竟查抄杨家的事情这么大,皇帝一下旨,城中肯定就会传的沸沸扬扬,温翘能够知道,也不奇怪。 “你……是想要回宫吗?”一时间有点没大理解透温翘的意思,上官妄尘深思微凝,张口反问,温翘既然提起了这件事,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是,”温翘摇了摇头,带动发尾金玲,发出叮当脆响,“皇上既然将奴家送到了王爷的身边,奴家以后自然就是王爷的人了,只是……”温翘垂眸犹豫了一下,似是纠结该不该说。 “你都说了是本王的人,怎么说话还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情,不妨对本王直说,这么纠结,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温翘眼波轻抬,媚骨流华,映衬的她眼角边的紫色荧光月牙儿都好像是流动的。 “王爷,奴家是想求你救一救杨子仪。” “嗯?” 虽然她自己本身也存在想救杨子仪的心思,但 是这些话从温翘的嘴里说出来,上官妄尘还是深感意外的,在她的印象里,温翘和杨子仪好像并没有多少接触吧?莫非是以前认识?看着也不像啊! “奴家知道这件事情很为难,王爷若是没有办法就算了。” 看到上官妄尘面上略显踟蹰的神色,温翘的眸色微暗,垂下了脑袋,披散的头发垂落,将她的面部神情全部遮住,只余下那一弯透着奇异荧光的月牙儿在发丝间闪闪烁烁,像是一只凄迷失落的眼睛。 她自然也知道上官妄尘的难处,上官妄尘不过是一个没有权利的小小王爷,虽然有帝王私宠,但是在朝堂之中还是说不上话的,更何况,杨家一事牵扯重大,杨子仪作为杨文昌的亲生儿子,就算是对杨文昌所作一切毫不知情,想要免除杀身之罪,也是难上加难。 上官妄尘看了她一眼,转身缓缓走到窗边,抬手将腕子搭在了窗抬上,屋顶上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翩跹而过,缠绕上她烫的通红的手指,虽然在皮肤上掠起了一阵凉意,但是骨肉中还是火辣辣的灼痛。 “本王这么晚回来,其实就是在宫里和皇兄求情了。”背对着温翘,上官妄尘说了一句。 “结果如 何?”温翘迫不及待地问。 上官妄尘轻轻叹息,没有答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也不过是意料中的结果。 心中刚刚升起来的一丝丝希望,又在上官妄尘的轻叹中,重重地沉入了湖底。 “也不必太绝望,皇兄虽然已经下了判决,但是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不是吗?如果到最后皇兄真的不愿意放人,我们还可以再想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温翘妖蘼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不过转瞬,她的眸光一亮,却仍旧有些迟疑,“王爷说的,不会是那种方法吧?” 上官妄尘回头,与她对视了一眼,仿佛从她眸中读到了什么,唇角一勾,“就是那种方法。” “可是,这样是不是太冒险?”温翘微微拢了眉心。 上官妄尘摊手,“除非眼睁睁地看着杨子仪去死,否则这事本王所能够想出来的最后的办法了,至于冒不冒险,那都顾不得了。” 好吧,温翘矛盾地点了点头,她也是没有什么主意,才会来找上官妄尘,原本以为依着上官妄尘在帝王心中的特殊性,或许还有可能说动帝王,但是如今上官妄尘出马都不行,说不定到了最后,她们也只能选择偷梁换柱地办法了。 帝合香的事情解决了,虽然解决地不是特别的圆满,但上官妄尘的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件事情,心情一旦放松下来,人就总是感觉特别的疲惫,用完午膳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昏昏欲睡。 和尚玫的婚事她不需要糙心,府上的各项准备工作几乎是管家裴安和碧纱负责,而救杨子仪的事情又不能急在一时,上官妄尘就回到自己的厢房,准备好好的睡上一个下午。 可是,刚刚在床榻上躺下阖上眼眸,她就感觉到屋子里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看的她心里毛毛的,很是不安。 她陡然睁开眼睛,就撞进了一双弯弯的瞳眸中。 被吓了一大跳,但是她这一次竟然没有出声,就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双瞳眸的主人。 “嘴角怎么了?” 洛知城双腿盘在屋梁上,好像一尾灵巧的蛇,眼梢挑着一抹阴邪,居高临下的看着上官妄尘,他原本还,没有注意到上官妄尘嘴角的伤,可是上官妄尘忽然转头看他,他就一下子看到了她嘴角上的那一抹暗红。 上官妄尘的心咯噔一跳,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轻轻蹙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翻了个身:“为什么要告诉你?” 看着她那不留情面的背影,洛知城苦涩地弯了弯唇,看来她对他还是很排斥,若是不让她恢复记忆,恐怕就算他强行把她带走也没有用。 可是,若是让她恢复了记忆,她会不会有何当年一样,抽身而去,从此与他形同陌路? 这好像算是一个死结,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解开。 纵身从房梁上跳下来,走到她的床边,他足尖一点,身子如同缥缈的烟雾一般,上官妄尘只觉得胳膊上衣袖轻动,黑衣黑发的男人就已经躺到了她的对面,枕着她的枕头,面对面看着她。 “你疯了?” 上官妄尘脸色大变,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不过,她还未坐起,就已经被洛知城按住了肩膀,被迫着再次躺了下来。 不知道她手臂上有伤,洛知城想要按住她,手下自然有些没轻没重的,烫伤的手臂重重地压在床榻上,上官妄尘感觉自己的皮肉仿佛在瞬间被撕裂一般,忍不住地叫出声来,小脸瞬间煞白。 洛知城这才感觉到她的异样,赶紧坐起来,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你受伤了?” “不用你管!”上官妄尘愤然挥袖,将他的手臂拂开,转过身子,额头上抑制不住地冷汗涔涔而落。 第217章 不能亏待了自己 “我……我不知道你受伤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让我看一看,我招来青藤丝给你医治好不好?小孔雀。” 洛知城拢着眉心,一脸担忧,想捉住上官妄尘的手臂查看伤势,奈何上官妄尘一直躲避着,恐怕再弄疼她,他也不敢乱来,只能低低地哄慰着。 上官妄尘虽然不知道他口中说的青藤丝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因为见识过他的手段,上官妄尘也能隐约猜到这是和术法有关的什么东西。 心里面多少有些好奇,上官妄尘微微撇了头,斜着视线看他。 洛知城正兀自失落着,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忽然发现她偷看他,心头一喜,仿佛看到了希望:“小孔雀,我都把账本和证据都交给上官云峥了,你还不肯理我吗?就算你要和我怄气,也不能亏待了自己啊,让自己伤着,多不值得。” 说的有道理哦。 上官妄尘的眼眸动了动,其实她也不是个负气的人,她才不和某个臭男人一样呢。 只是这个洛知城虽然将账本和证据交给了上官云峥,但谁又知道他是自己主动愿意给的,还是上官云峥采取了什么手段,让洛知城受到了什么威胁。 何况对于洛知城做事的风格,她还是喜欢不 来,偷人家东西偷得理直气壮,还暗暗对上官北尘下毒,虽然最后他特别容易的给了解药,但是下毒的事实还是不能改变的呀。 谁知道他这次潜入自己的房间又要做什么?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眼前好像铺上了一层层的迷雾,就如鸳鸯楼里的重重红帐,让人看不清周围的真实,上官妄尘瞳眸轻凝,戒备的睇着洛知城。 被她眼底的那一抹戒备刺痛着,洛知城虽然受伤,但倾城魅惑的脸上还是挂着邪肆不羁的笑容,“你放心,你若是不愿意跟我走,我也不会再逼你,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 那一天,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给你送个东西。” 洛知城说着,唇角的弧度越发满盈,低头从袖袋中取出一个方木盒,递到上官妄尘的面前。 心中到底是戒备,上官妄尘自然不会伸手去接。 洛知城弯弯的眉眼闪了闪,轻笑,“听到你和我说话,太高兴了,竟然又忽略了你的手臂受伤的事情。” 他说着,盘膝在上官妄尘面前坐下,将手中的方木盒先放到一边,柔软的舌尖轻轻在唇角一扫,那神情和动作竟是比女人还要妖惑。 一直觉得温翘就是一个女人中的妖精,能够 瞬间将人的魂魄勾走道德那一种,上官妄尘忽然觉得,男人若是妖孽起来,那根本就没有女人什么事儿了。 “现在,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了吗?” 上官妄尘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思索着他一直以来好像对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恶意,慢慢地撩起了衣袖,她将自己的胳膊朝着男人送过来。 洛知城的那抹轻笑终于不是只漂浮在眼眸上层,他伸出手,轻轻托住上官妄尘的腕子,在那手臂上的一片通红和指尖上已经被挑破了的水泡入眼之后,他的脸上再也凝聚不起一丝地笑意。 “烫伤?” “嗯。”上官妄尘点头。 “怎么会这么严重?你碰到什么地方了?” “就是不小心把茶壶给拂掉地上了,茶壶的热水就洒到了我的袖子上。”上官妄尘有些闪闪烁烁地回答。 洛知城瞥了她一眼,显然是不相信的,正常人就算是不小心将茶壶碰到了地上,那也肯定会马上躲开,即使不小心洒到自己身上,也绝不可能像上官妄尘这样,手指、手背、手臂这么大面积的烫伤,而且重点还是两只手都负伤。 “那这个茶壶可真是厉害了,它是不是被你的一只手臂拂掉之后,又不小心撞到了你 另外一只手上,然后才落到地上的?” 洛知城将她的手腕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低着头,一边打趣她,一边伸出自己左手,在自己右手食指指腹上起轻轻一划。 仿佛利刃切过肌肤一般,洛知城的右手食指上骤然出现一条口子,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尖冒了出来。 “你做什么?” 顾不得他对自己的揶揄,上官妄尘清眉微颦,面露惊诧。 “嘘!别说话,会把它们吓走的。”洛知城左手掩在她的唇上,压低了声音,弯月一样的眼睛少了惯有的轻浮,换上一重稳重严肃,虽然严肃,却不严厉。 上官妄尘眼睛瞥着他兀自流血的手指,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忽然起了变化,她便没做声。 将流血的食指倒竖在床榻上,洛知城唇瓣翕动,面色凝重,一字字地念着上官妄尘听不懂的咒语,他手上的血就如同疯了一样,顺着指尖不停地涌入床榻之中。 “你……”上官妄尘一直低头看着他的手,越发的惊诧,刚要张口问,感觉到洛知城捂在她嘴上的手动了动,她又不敢出声了,把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下的床榻忽然发出一波波的异动,那种感觉不像是坐在 床上,倒像是坐在水中,水花一浪接着一浪的涌过来,拍打着她的衣襟。 垂眸,果然看到身下的床榻在发生奇异的波动,就好像下雨时的湖面,雨点落在上面,沾染起跃动的水花,又好像是水下有什么东西,正蓄势待发的准备跳出来。 就在上官妄尘惊讶之际,那“水面”下的东西好像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水面”裂开无数个小孔,一缕缕青色的烟雾从小孔中钻出来,并且快速地聚拢缠绕在洛知城流血的手指上。 洛知城口中咒语不停,抬起流血的右手,从自己的膝盖上抓住了上官妄尘的手腕,那一缕缕地青色烟雾就迅速地从洛知城的手指上飘开,缠上了上官妄尘的手臂。 感觉有些凉凉的,那些青色烟雾在她的手臂上也没有过多的停留,绕了一圈,便迅速地掠回,缩回到床榻上的小孔之中。 在青烟归位之后,小孔也快速的闭合,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等到所有的青烟都退了回去,洛知城口中的咒语停止,床榻也随即停止了波动,恢复正常,洛知城受伤的手指也完全愈合,没有一丁点的伤痕,更不用说血迹。 而刚才被洛知城的手指染红的被褥,也全部干净如初。 第218章 不是上元的三王爷 若不是低头看到自己手臂上和手指上的烫伤红肿消失,只剩下浅淡的疤痕,她真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如幻想般的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饶是见识过洛知城施展术法,上官妄尘这一次还是惊愕不已,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超脱俗常的力量。 “怎么?傻了吗?”看上官妄尘呆呆地不动,洛知城越见苍白的脸上微微笑着,松开手,歪头看她,“我召唤来了百年青藤树的树灵,它们可以吸走你的病灶,加快你的肌肤生长,虽然不能一下子愈合,但是应该会让你好很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上官妄尘看着手上那些不算特别惨的疤痕,如同梦中惊醒一般,心中仍旧惊诧不已,“已经不痛了,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力量,青藤树灵是什么?你能够随意召唤它们吗?它们是不是什么伤都能治啊?” 一连抛出一串儿问题,上官妄尘就像是一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小孩子,眼眸明亮地盯着洛知城。 洛知城低着头笑了笑,鬓边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掩去他眸中的一片苍凉。 “青藤树灵是我目前一部分力量的来源,我和它们相互依存,所以它们会服从我的召唤,虽然它们本身所具有的灵性可以帮助疗伤祛病,但也 不是万能的,有很多病和伤也是它们所不能及的,比如她手上和脸上的疤。” 洛知城浅浅淡淡地说着,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上官妄尘的脸上。 她脸上的疤?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在盯着自己的脸看,赶紧抬手,想要把自己的脸遮住,手掌触及到白玉面具的那一刻,她一晃神,又将手放了下来。 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洛知城能看到她的脸呢,差点忘了,她的脸上是带着面具的,洛知城又怎么能够看到。 瞧着她那慌忙遮挡,又松了一口气似的将手放下来的动作,洛知城倏然觉得自己的心头一紧。 抬手,他拿起自己先前就拿出来的木盒子,递给上官妄尘。 “听说你的脸被炸伤了,这些日子就一直为你找祛疤的灵药,你可以试试。” “你……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对上洛知城的殷勤和正经,上官妄尘特别的不习惯,她似乎还是看惯了他冒着邪气,稍稍不正经的样子。 洛知城失笑,又觉得很是无辜,“难道我以前对你很坏吗?” “说不上坏,但是也不好。”虽然对于自己脸上的伤疤痊愈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上官妄尘还是将洛知城递过来的方木盒接了下来,幽幽地说道。 “ 小孔雀,我是一心一意为了你,你可不能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洛知城双手撑在床榻上,朝着上官妄尘凑了凑。 妖冶邪魅的容颜在眼前放大,吞吐着危险的气息,长长的睫毛在弯月般的眼睛上一眨一眨的,好像要勾去人的魂魄。 上官妄尘本能的将脑袋往后挪了挪,透过白玉的面具看着他,这个家伙还真是怎么都改不了妖孽本性啊! 口口声声说一心一意为了她,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若是为了她,那当初在知道她调查帝合香一案的时候直接将雨香坊的账簿交给她不就行了?又何必再让她大费周章的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鸳鸯楼,他还要搞出什么破比武招亲来为难她。 而且,即使是到最后,他不一样没把账簿交给她,而是给了帝王,这就是为了她吗? 她可有点不理解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在鸳鸯楼里好像差点把我给劫持了,而且当时若是没有皇兄的保护,我肯定会受伤,你这就是为了我吗?” 上官妄尘眯了眯眼睛,毫不客气地回答他。 “咳,”洛知城掩了掩唇,“什么叫差点劫持,我只是想让你跟我走好吗?王府侯门这种地方,实在是不适合你,你还是应该活的自由一些。” 洛知 城的这些话虽然明显在是在给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但却一下子说到了上官妄尘的心里,她也感觉,依着她的脑子,这种深宫大院的地方,的的确确是不太适合她,可不适合又能怎么办呢?她是上元的三王爷,这个身份并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扔下的。 而且,若真是现在让她走了,她也是很舍不得某一个人的。 看她一直沉吟这不语,洛知城心头一动,忽然低低地问:“小孔雀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恢复了记忆,发现自己并不是上元的三王爷,你会怎么办?”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妄尘扭头看了看封闭的完好的门窗,紧张地小声反问,因为没有以前的记忆,而且又实在猜不透她的母妃为什么要让她女扮男装,所以,她就曾经猜测过,万一她根本不是上元的三王爷,而是在从妍蚩回到上元的路上被人调了包,抹去了记忆,稀里糊涂的回到了上元,那她又该怎么办? 若真是这种情况,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很开心的吧,毕竟这样的情况下,她和某个人就不再是兄妹了。 只是,这样想法冒出来那么一两次,就被她自己抹灭掉了,她一回朝,就无意陷入了杨家的漩涡,想跳都跳不出来,那些明里暗里 和杨文昌交好的人,以及对她不满的人,全都在等着抓她的小辫子。 只要发现她这个王爷是假的,必定牵连甚广,首当其冲的就是带她一起回来的释昀,到时候,就算是帝王,想要保住她也不容易。 她自己稀里糊涂的丧了命就算了,她可不想再连累别人,所以她就必须是上元的三王爷,也只能是上元的三王爷,洛知城所说的这种假设,是不能也不可以存在的。 “随便说说,也没什么意思。”洛知城摇了摇头,他能看的出,上官妄尘是抗拒这件事情,索性避开了这个话题,他望着她带着白玉面具的脸颊,“听说你的脸伤得很重,能让我看看吗?” “这有什么可看的,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不好看,不对,是比以前更丑了。” 出于对自己的脸的不自信,上官妄尘本能地转过头去,护住自己脸上的面具,她不是从小毁容的吗?就算洛知城认识以前的自己,曾经看到过自己以前的样子,那也是很难看的吧,现在不过是比以前更胜了几分而已。 洛知城的眼波闪了闪。 以前怎么会不好看呢?明明是玉瓷一样的肌肤,仙子般超凡脱俗的容颜,谈何更丑。 越是听到这样的话,洛知城越觉得上官妄尘这个身份可疑。 第219章 想的太多了 这几日,通过从外界打探来的消息,他得知上官妄尘是上元的三王爷,从小因为大火而烧伤了容貌,被送到妍蚩国为质子,一待就是十五年。 几个月前,上官妄尘质子期满,从妍蚩返回上元,途中又遇到匪徒袭击,导致上官妄尘炸伤。 初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洛知城既震惊又心疼,怪不得他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面具,是为了遮掩伤疤吗? 可是,当冷静下来,他又觉得不对劲儿。 就算上官妄尘几个月前被炸伤毁容,可是以前呢? 以前他们在岭南的时候,说不上是每日相见,但隔上个三五天,她总会去找他,虽然她那时也是女扮男装,但是仙姿佚貌,明眸皓齿,容貌没有半点的损毁,他完全可以确定,她当时左半边脸完好无损,根本没有戴任何的面具或者掩饰之物。 那她那个从小容貌被烧毁的说法又是如何来的呢? 而且,岭南虽然和妍蚩帝都相去不远,骑一匹马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但是上官妄尘不是在妍蚩做质子吗?一个质子,又如何能够来去自由的隔三岔五的去岭南找他?甚至有的时候,她还在在岭南待上一两天。 这实在是不符合 常理。 但是事到如今,他想要理清这一切,恐怕也只有让上官妄尘恢复以前的记忆,变回他所认识的那个葛青沫才行。 “喂,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看他垂着眼帘,半天不说话,上官妄尘歪着头,略带警戒地抬手在他肩膀上戳了一下。 洛知城回过神来,眼梢瞥过她快速从自己肩膀上了掠开的手指,唇角一勾,敛起点点狷邪的笑意。 “我能对你打什么坏主意,就算有什么主意,那也肯定是好主意。” 上官妄尘嗤之以鼻,对他说的这种话自是不信,转念间,却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问你一个问题。” “只要我知道,肯定告诉你。”洛知城弯着眼睛看她,仿佛想要通过这点滴凝视,偷走她的魂魄。 上官妄尘轻咳了一声,眼帘微撇,不去看他,“秋叶笛,是你交给皇兄的?” 洛知城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是。” “你从哪里得来的?”上官妄尘的眸子一闪,霍然注视着洛知城。 不过,这一次,洛知城的回答却不那么爽快了,他魅人的薄唇动了动,挑眉反问:“你很关心谁会刺杀上官云峥吗?” 两人说的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说法不同,却在一瞬间变了味道,依稀感受到他话语中的一样,上官妄尘长睫轻闪,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他……是我皇兄。” “只是皇兄?” 得到了回应,洛知城却依旧不肯放过她,近乎是咄咄相逼。 上官妄尘不由得就有些厌了,蹙眉,她迎上他那想要一探究竟的目光,“不然呢?还能是什么?我的皇兄被人行刺了,我难道不应该关心吗?说什么只要你知道,就一定告诉我,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你走吧,我会自己查出来的。” 仿佛被人窥破了那不伦又不耻的心思,上官妄尘又羞愧又慌乱,急切地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安,洛知城被她披头一通责问搞得不知所措,看她似乎生气了,又很是后悔。 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不管怎么说,她和上官云峥也是表面兄弟不是?应该不至于会对她存什么心思吧? 由来皇家最多猜忌,上官云峥若是知道上官妄尘是个女子,应该也会有更多的防备和疏离,最坏的结果,也是上官云峥会设法除掉上官妄尘。 不行,这样下去,还是太危险,她一个弱女子,身边也没个能保护她的人,女扮男 装混在皇室之中,迟早有一天会招来杀身之祸,还是需要尽快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然后把她带走才行。 “你不要和我置气,我告诉你就是了,秋叶笛是我从皇宫里的长音殿借出来的,那里面的那个女人不简单,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她。” 洛知城微倾了身子,追着上官妄尘,凑到她的耳边,邪魅俊俏的脸上虽然仍旧是一脸的不靠谱,但口吻声调却是格外的慎重。 果然是鸾妃! 在听到洛知城的话之后,上官妄尘的瞳孔轻轻一缩,迸射出点点的寒光,隐匿掉脸上的不安和羞愤,上官妄尘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凑在眼前的洛知城:“这件事情,你和皇兄说了吗?” 或许是心中仍有顾忌,又或许是真的担心什么,洛知城黑色羽翼般的长睫动了一下,点头:“说了,我在将秋叶笛交给他的时候就告诉他了。” 如愿的看到上官妄尘小脸一滞,洛知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卑鄙,他轻垂了眼睑,遮去眸中情绪。 他一直觉得,凡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做下的事情,那就没有什么可亏欠的,所以每次偷东西,不管都得之物是一文不值,还是价值连城,他都是理直气壮,从不心虚 为耻。 昨日和上官云峥在鸳鸯楼大战之后,他本来带着江映月逃到了栖月宫在附近的分堂,可是在安置好江映月之后,他才发现那里竟然已经被上官云峥的人控制了。 虽然恼怒不忿,但他也不得不佩服上官云峥的本事,居然能够查到栖月宫的分堂,并且料到他和江映月会逃到那里,提前一步将栖月宫分堂掌控。 他虽然有青藤丝之力加持,转移自身术法的反噬,但是一时间想要恢复也不容易。 换句话说,他和江映月的身家性命可以说是完全捏着上官云峥的手里。 他既不想毁了栖月宫的分堂,更不想江映月再出什么意外,而且雨香坊已经暴露,帝合香又牵涉到上官妄尘。 考虑到不管上官妄尘能不能查出帝合香一案,都会多少得罪朝中之人,难以立足,所以在权衡之下,他便决定将账簿和杨文昌勾结北燕六皇子的书信以及麒麟印交给上官云峥。 让上官云峥出面把帝合香的事情和杨家摆平,使得上官妄尘能够全身而退,不去沾染那些乱七八糟的朝廷势力,继续做一个闲散王爷就好。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对于他这样的提议和条件,上官云峥竟然答应的特别爽快。 第220章 不会怪你 本来他和上官云峥约定是今日他将账簿和书信等物交给上官云峥,上官云峥则将驻守在栖月宫分堂的人马撤离。 可是,昨夜在他用青藤丝转移反噬之力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一阵心神不宁,便提前携了账簿和书信出来,先是去了三王府,发现上官妄尘不在,这才前往皇宫。 途径长音殿,偶然听到有女子吹笛之声,刚开始还没注意,可在他一掠而过之际,却感觉到那笛声靡靡,带着摧魂摄魄的意味。 担忧之下,他催动异法,通过笛音感知到被那女子催眠的情形。 一片无力的苍白虚弥幻景中,他看到一个身着白色寝衣的美艳妇人手持双刀,但刺杀的人却并不是上官妄尘,而是帝王上官云峥。 心里面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洛知城也不那么着急了,他索性等着那窗前的女子将一曲靡靡之音奏完,并随手将秋叶笛偷了去。 把秋叶笛交给了上官云峥,他却并没有说是从何处得来的,反正他看上官云峥不爽,有没有人刺杀上官云峥,他才无所谓,就让上官云峥去怀疑,去猜忌,皇室里越乱,他才越好趁乱将上官妄尘的记忆恢复,把人带走。 可是,他现在却欺骗了上官妄尘,她日后若 是知道他的谎言,会不会不高兴? 洛知城胡乱的想着,却又皱了皱眉,罢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反正他这么做也不是在害她,他不过是想带她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室而已。 一直沉浸在郁闷憋屈的情绪里,上官妄尘根本没有注意到洛知城脸上微末的情绪变化。 原来……原来他真的知道!他知道昨夜用秋叶笛催眠的是鸾妃,可是却推到珍妃的头上,鸾妃行刺弑君,他不管不问,杨子仪无辜受到牵连,他却要将人置于死地,上官妄尘越想越觉得生气。 清澈的眼眸转了转,她忽然看向洛知城,“你的术法很厉害是不是?” “嗯?”话题跳跃的有点快,洛知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倏地一笑,对于她这莫名的似赞非赞的言语,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你觉得呢?” “反正我看着是挺厉害,就像传说中神仙会的仙术一样,能做凡人所不能。”因为心中是有求于洛知城的,看他高兴,上官妄尘索性笑着多夸了两句。 洛知城听着,果真是相当的受用,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浓厚,但也并不是看不出上官妄尘的意图。 “嘴巴忽然这么甜,说,是不是想让我为你做 什么事情?” 一下子被人对方揭穿,上官妄尘也没有多少尴尬,神态仍旧自然,因为本来就是她有求于人嘛,干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能不能帮我把杨子仪救出来?” “杨子仪?”洛知城轻轻拢了眉心。 “对,就是杨文昌的儿子,他现在被关进天牢,马上就要和杨文昌一起被砍头了。”怕洛知城不明白,上官妄尘还特意详细地解释一下。 洛知城之所以重复反问这么一句,当然不是因为不知道杨子仪是什么人,怎么说他也在上元帝都待了一段日子,而且他所逗留的雨香坊和杨家又是有很大的合作的,他自然也多多少少听过杨子仪的名字。 而且,杨子仪之前还和上官妄尘有过交集,也正是因为杨子仪,他才会想着在鸳鸯楼设下陷阱,强行带走上官妄尘。 纵然他的计划最终失败了,但是这并不影响杨子仪在这之中所起到的关键性作用。 所以,他的反问不是不知道,而是有些惊讶。 上官妄尘嫉恶如仇的性子他最是了解不过,她和杨文昌斗的死去活来,他也清清楚楚,如今好不容易将杨家一网打尽,难道不应该赶尽杀绝吗?怎么又会想着要救杨子仪呢? “你为什 么想救他?而且……这种事情,你直接找上官云峥,不是更好吗?”弯月一般的眸子轻闪,虽然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但还是没有急于答应她,心中隐隐有一点较劲儿的感觉。 “因为他不坏呀,他自小体弱多病的,虽然脾气差些,但是重情重义,又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父母做下的事情,怎么能无辜牵连到他的头上呢?”上官妄尘皱眉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其实,杨府里很多下人对于杨文昌的所作所为也是不清楚的,却都要莫名受到牵连,但是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办法,上元的律法不可能会因为我一个人而改变,就算是皇兄,也无可奈何。” 苦涩的笑了笑,其实她也说不准,那个男人到底是无可奈何,还是不愿。 “我只能尽力做一些我能够做的事情,”上官妄尘眼帘轻抬,落在洛知城的脸上,“我手上能用的人十分有限,所以,想请你帮一帮我,把杨子仪救出来。”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怪你。” 在洛知城回答之前,上官妄尘又抢着补充了一句,毕竟这件事情本来就和洛知城没有什么关系。 其实,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洛知城最好的做法还是置身事外比 较好一些。 因为雨香坊刚刚因为提交了账本和其他证物,而被帝王以将功补过的名义免除了罪责,不再查封,而是上交一些钱财了事,洛知城作为雨香坊名义上的一份子,应该马上和杨家的事情撇清才对。 杨子仪作为杨文昌的儿子,那是实打实的罪犯、死囚,洛知城选择帮她,无异于选择和帝王作对,说不定一不小心会再度将整个雨香坊赔进去,所以,就算洛知城拒绝了她,那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在她的话说完之后,洛知城看着她,问了一句,“还有吗?” “没,没了。”她摇头。 “好,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洛知城神色慎重的张口应下。 “真的?” 他答应的太快太利落,上官妄尘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洛知城失笑,看着她眸光潋滟,如仙潭坠星,使得皎皎月华都失了色,心头一动,他忍不住抬手,揉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不然呢?我作何要欺骗你?” 哎,刚刚还撒了一个谎呢…… 未料到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上官妄尘沉浸在欢喜之中,竟然也忘了多开,他白皙的手掌触到她的额头,上官妄尘才感觉有什么不对。 第221章 还不是一样的护着 他的掌心,好凉! 刚才他一直用手指轻轻地牵引着他的手腕,她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掌心温度,怎么会是如此的寒凉,就像一块没有温度的冷瓷,在寒冬飞雪中,冷彻入骨。 “洛……洛知城,”她错愕的看着他,不着痕迹地朝后躲了一下,有些结结巴巴的,“你的手……” 意识到自己不该用手掌去探她的额心,洛知城的脸色微变,倏然将手掌收回,扯着唇角,将她未说出的话打断,“你有什么计划吗?要从天牢里救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思绪又被洛知城的这句话给拉了回来,上官妄尘当即心神一拢,又转到了杨子仪的事情上。 很多年后,上官妄尘想起这个时候,都后悔不迭,如果她在当时执意多问几句,早一点把事情弄清楚,那么洛知城的结局是不是就会改变呢? 和洛知城大概商量了一下救人的计划,草拟出两个方向,一个是从天牢中把人救出来,一个就是在三日后的法场上劫人,当然,后者的风险远远高于前者。 毕竟,三日后同斩的还有其他人,到时候为了防止杨文昌的同党出来营救,法场上肯定是守卫重重,就算洛知城术法高超,到时候想要带着一个人脱身肯定也很困难。 所以, 比较保险的计划,就是从天牢里把人救出来。 上官妄尘和洛知城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由洛知城扮成上官妄尘的侍卫,上官妄尘则借着探视的名义,前去天牢看杨子仪,再让洛知城和杨子仪交换身份,上官妄尘把杨子仪带出来,洛知城则留在牢中,等杨子仪走了之后,洛知城再利用术法脱身。 这样一来,不至于把事情闹得太大,也能够让上官妄尘全身而退。 商定好了计划,两人接着就是商量何时动手,考虑到杨文昌今天上午刚刚服罪,下午肯定还会有很多口供和罪状要录,杨家的几个主要成员肯定都会被带到大理寺进行审讯。 所以,这个时候为避免节外生枝,并不适合进行他们的计划。 两人讨论了许久,最终决定将计划定在后天晚上,一来,上官妄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为杨子仪安排好逃跑之后的事情,二来,趁着夜里天黑,不容易被发现,而且那天晚上会在皇宫里举行她和尚玫的订婚宴,宫里进进出出人流量很大,她也好趁乱放杨子仪离开。 送走了洛知城,上官妄尘朝床上一歪,本来还很困得,可这一会儿,却又怎么都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了一会儿,小手触到袖袋里放的东西,眼波 轻漾,她将袖中的小方木盒和瓷瓶都拿出来。 一个是祛疤药膏,一个是烫伤药膏。 一个是洛知城送的,一个是上官北尘送的。 想到这两个人,她的思绪不由得就往皇宫中的某个男人身上飘,也是挺难过的,在她焦急无措的时候,站出来帮她的,不是她曾经最依仗的人,反而是她一直敌对不喜的洛知城。 甚至,连上官北尘那个冰人儿都知道给她送药,特意提醒她小心秦碧鸾,可是某个男人呢?又做了什么? 不但不肯放人,还那样凶她,口口声声说对她宠爱放任,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他后宫里的女人他还不是一样的护着? 一想到她第一次去长音殿的时候,他在殿中笑的那么开心,明明不擅长吹羌笛,却还是吹给秦碧鸾听,她心里就特别的难受别扭,他从来都没有吹过笛子给她听呢。 迷迷糊糊地想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以及栖迟连续喊她的声音,她才从梦中惊醒。 皱了皱眉,她抬了一下惺忪的眼皮,却一点都不想张口说话。 “王爷,您在吗?苏总管来了。”栖迟的敲门声不止。 苏总管? 上官妄尘一个激灵,睡意一扫而空,他是帝 王的贴身太监,不是应该待在帝王身边的吗?怎么会突然到三王府来,难不成是有什么重要的圣旨要传达? 从床上跳起来,她穿上鞋,拔腿朝着门口跑,可是手指触及门栓的一刻,她又仓皇的退了回来,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衣冠,这才不疾不徐地朝着门口走去。 她现在虽然容貌不怎么样,但是也不能太丢脸不是?该有的仪态还是要有的。 “参见王爷。” 她刚刚拉开大门,门口站着的一众仆人就慌忙对着她屈膝行礼。 不但有三王府的人,还有苏总管带领着的二十多个宫人,浩浩荡荡地在她的厢房前排起了长队。 “这是……” 上官妄尘看着眼前偌大的阵仗,皱了皱眉头。 “回三王爷,三王爷新婚在即,又协助查案有功,这些都是皇上额外赏赐的,玉如意一对,玛瑙镯三双,琉璃金盏……” 苏总管指着后面捧着托盘和长盒宝贝的宫人,一一向上官妄尘介绍。 上官妄尘静静地听他说着,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温翘因为心悬着杨子仪的事情,也没有多少的心情,碧纱是宫廷出身,见惯了这些珍珠宝贝,虽然惊叹于帝王对上官妄尘的大手笔,但也并未见多少惊奇,裴安帮上官妄尘一一 将这些物件收了,栖迟在一边看着,却是震惊的不得了,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毕竟是农家出身,没有见过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而且今日大仇得报,栖迟心情也不错,听着苏总管一一报出那些宝贝的名字,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声惊叹。 纵然这样的惊叹有些失了礼数,上官妄尘也没有心情管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帝王原就知道,她和尚玫的婚礼,不过是一场戏罢了,根本用不着太过铺张,尤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一切仓促从简,也都算是情有可原。 但是偏偏该少的不该少的一样没少,统统按照正常的皇室成婚流程进行,而且这些额外的赏赐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他却在这个时候让人送过来。 在她和他吵架不和的时候让人送过来,这又是几个意思呢? 在这一大堆的珍奇宝物之中,最抢眼的,应该算是一个琥珀描金錾刻束发冠。 “这发冠是皇上特意吩咐奴才们为王爷定做的,挑了司珍房里最为珍贵的一块琥珀,也不知道王爷喜不喜欢。” 感觉到上官妄尘的目光落在那枚琥珀发冠上,苏总管便笑着多解释了一句,纵然是身居高位,在面对主子的时候,他仍旧是一脸的谦逊。 第222章 与众不同 呵,以为送点东西过来就没事了吗? 上官妄尘眼睫轻动,视线从那只琥珀发冠上扫过去,黑色的九尾骁龙细细錾刻,通体辅翼清晰可数,九条龙尾盘错飞扬,势气十足,落在褐色的锦盒之中,好像下一瞬就要腾空而起,不似人间俗物。 “这发冠可真漂亮,不但做工上乘,质地也是极佳,王爷带上必是英气勃勃,更显气质。” 纵然是览遍了各种珍宝,碧纱看到如此质地和做工的发冠,还是忍不住连连赞叹。 “碧纱姑娘真是好眼力,这枚发冠乃是采用琥珀中最为珍贵的翳珀所制,其价值是黄金的五倍有余呢。” 苏总管瞥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司珍房小太监,幸好在来之前,他一眼看到这枚极为珍稀的发冠,随口问了一句,现在还能在三王爷面前显摆显摆。 听到苏总管这样说,栖迟也忍不住围过来,细细打量着稀世罕有的宝贝。 相比于众人的惊叹和欣喜,温翘站在一边,安静的像是毫无存在感的空气,即使有风吹过,也不过是带起一阵虚无的涟漪,她的聚拢和消散不入任何人的眼睛。 上官妄尘拿眼梢朝她看了一眼,知道她尚在为杨子仪的事情烦心,但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 己也无法将营救杨子仪的计划告诉她。 其实,上官妄尘有些想不通,温翘和杨子仪的交集也不是特别的多,怎么温翘就这么执着于要救杨子仪呢? 如今这样的沉默和落魄,实在是和她印象中的温翘相差甚远,那个明丽娇艳的女子,如何就摧折在了不明的情感中呢? 抬手将那枚发冠拿起来,黑色的翳珀发冠,在从锦盒中拿出来的那一刻,透过日光的折射,竟发出点点暗红的光芒,越发让人惊叹。 勾了勾唇,她拾步走到温翘的面前,笑着:“好看吗?” 温翘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忽然走过来问自己,惊错的将思绪拉回来,她垂眸看了一眼上官妄尘手中的发冠,妖魅的脸庞上卷起点点容光,“王爷本就俊秀非凡,这琥珀发冠和王爷倒也是相得益彰,戴上之后必是更加英武超群。” 上官妄尘嫣然一笑,抬手轻轻在温翘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本王自毁了容貌以后,还真是少有人这样夸奖本王,你的嘴巴可真是越来越甜了,从这些宝物里面挑一件吧,就当做是本王给你的赏赐。” 温翘目光平视着上官妄尘,抿了抿唇,知道上官妄尘是想让自己开心起来,便不和上官妄尘客气,上前随手挑了 一件谢了恩。 见温翘不过是说了两句好听的话,就得了上官妄尘如此赏赐,要知道,皇上送的这些东西,可全部都是上品啊! 众人看着温翘,不由得眼红起来。 尤其是碧纱,心里更不是滋味,明明是她先开口夸奖的,上官妄尘却对她不搭不理,而且自从温翘来了三王府以后,她越发觉得上官妄尘和温翘亲近,和自己疏远。 难道只是因为温翘是帝王赏赐的吗? 眸中闪过了一抹利光,她卑微的低敛了眉目。 上官妄尘回头,眼梢轻掠之间,似乎瞧出了碧纱的小情绪,“碧纱,你也挑一件吧。” 犹如天籁般的声音骤然落入耳膜,碧纱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霍然抬头,撞进上官妄尘笑吟吟地目光,心头登时大喜,但脸上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欢喜收起来,“谢谢王爷。” “哎呀,王爷,你也太偏心了,”栖迟一看两个人都得了赏赐,跺了跺脚,佯装生气地撒着娇,“不就是要夸王爷吗?我也会的,王爷生的丰神如玉树临风度翩翩若惊鸿。” 栖迟睁大眼睛,一口气连着说出来,连气儿都不带喘的,上官妄尘看着她那活泼可爱的样子,不禁莞尔。 “好啦好啦,竟然能说这么多的成语 ,比本王强多了,也赏你,行了吧。” “谢谢王爷。”栖迟娇俏的笑着,心情越发的好了。 一众仆人和宫人看着眼前这主仆和乐的一幕,更加的眼红了,这三王爷就是好说话啊,当初他们听说三王爷曾在浣衣局大肆散财,还有点不大相信,因为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哪个主子这么大方啊。 可是今日一见,三王爷果真是与众不同啊! 各人眉眼不由得艳羡起来,看了看领头的苏总管,又看了看上官妄尘,哎,他们要是也在三王爷的手下当差该有多好。 上官妄尘笑着一扫众人,聪明如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些人脸上的表情。 她已经渐渐明白,想要在皇室中安稳生存,除了尽量不可开罪那些执掌大权的人,更重要的是要学会笼络这些小人物,很多时候,这些小人物所作的事情,甚至比大人物还要多。 在不违背她自身原则之下,她并不介意采用什么手段去收买人心,更何况,后天晚上她还要去营救杨子仪,说不定就能用到这些人其中之一呢? 就算用不到也没有什么关系,广播人脉,总是会有好处的。 将手中的翳珀发冠放入锦盒,上官妄尘随随地将宫人们捧着的宝物打量了一边,朗声:“ 这些东西,本王都很喜欢,每个人都重重有赏。” “谢王爷赏赐!” 上官妄尘的话音落,院子里当即响起一阵欢天喜地的喧腾。 管家裴安吩咐下人们将所有的宝物一一收好,又按照上官妄尘所言,给予所有前来的宫人重赏,苏总管作为领头人,自然是得到了更为丰厚的赏赐。 满脸堆笑,对着上官妄尘拜别之后,苏总管便带着众人返回皇宫去了。 “温翘姐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呀?” 栖迟大仇得报,又得了上官妄尘万般赏赐,身上的伤也基本上全都好了,生就的率性就全都表现了出来,何况这些日子,温翘对她颇多照拂,她看到温翘神色不佳,就自自然然的上前关心。 “有吗?” 温翘眸光一动,弯唇笑了笑,眼角的那一弯紫色月牙也随之发出摇曳的光。 “对啊,我看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栖迟直言不讳。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温翘随口说道。 上官妄尘听到两人的谈话,缓缓走到温翘的身边,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旁,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放心,所有事情都会解决的,你既然太累,这两日就好好的休息的,府中的事务你暂时不必劳心,交给碧纱和裴安就可以了。” 第223章 那么恨朕 “奴婢也愿意为王爷分忧。”栖迟赶紧抢着表达自己的忠心。 “嗯,有你,”上官妄尘笑着看了她一眼,“你身子刚好,也不能干太重的活儿,就先跟着碧纱打打下手,有什么问题,就跟碧纱请教。” “是,奴婢谨遵王爷吩咐。”栖迟乖乖地对着上官妄尘曲了曲膝。 上官妄尘转头看向碧纱,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那意思却很明显。 碧纱赶紧应道:“王爷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引导栖迟。” 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官妄尘也没再说什么。 晚饭后在裴安的安排下,她在王府四处视察了一下关于婚礼的各项准备和布置,因为这一段时间加急赶工,虽然婚礼仓促,但也并不简陋,三王府上下被收拾装饰的焕然一新,喜气洋洋,到处都洋溢着欢庆的氛围。 而未来的准新郎墨非笙也早就在温翘的安排下,通过三王府的下人招选,重重伪装进入了三王府。 一切都准备就绪,接下来救了杨子仪,便只等着让墨非笙和尚玫完婚就可以了。 因着窗外那飘飞的红幔彩球,三王府的夜色似乎都沾染了丝丝地喜气,屏退了碧纱和栖迟,上官妄尘沐浴过后,本来想早些休息,却不知道 是不是下午睡得太多了,导致她翻来覆去了大半个时辰都毫无睡意。 叹了一口气,她从床上披衣起身,穿了鞋子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洛知城给她的那盒祛疤药,不敢一上来就涂到脸上,她便用手指掠了一小块,涂到自己刚刚痊愈的手背上。 淡淡的烫伤疤痕,先涂两天,看看有没有效果再说。 上官妄尘心里这样想着,又将方木盒的盖子盖上,往桌上一放。 枯坐着无聊,她托着腮凝思了一会儿,脑子里却控制不住的老是往某个男人身上飘。 现在三更半夜的,月色朦胧,正好美人在怀,风花雪月,他应该是在某个后妃的宫里吧?六宫粉黛,三千佳丽,他又在何处栖身呢? 会不会是在鸾妃那里? 毕竟他那么宠爱鸾妃不是?明明都知道人家刺杀他了,还把这朵带刺的毒玫瑰留在身边,这到底是要多喜欢啊,是不是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柳? 那么他们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男的俊俏卓然,女的秀若芝兰,是不是算的上什么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而且他们是夫妻,名正言顺的夫妻,如此好的夜色,良宵苦短,肯定要做点什么吧。 现在开始了吗? 应该还 没有,毕竟人家都是有情调的人,秦碧鸾更是擅长各种乐器,那还不得吹一曲,跳个舞什么的? 最好是男人奏曲,女人跳舞,似乎这样更有意境一些,然后再喝个酒什么的,微醺,醉眼朦胧,美人的舞越跳越销魂,最后说不定还会跳到男人的怀里来。 上官妄尘失魂落魄的想着,嘴角咧着笑,心却是针扎一般的痛,甚至到最后,眼泪都特别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挂在她腮边笑靥上。 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她连身后的窗户被推开,有人穿窗而入都没有发现。 身姿卓然的男人负手站在她的身后,俊眉清淡,凝望着她的背影,深邃如海的眼睛里浮着一层看不穿的情绪。 她的背影如此消瘦淡薄,不言不语,却自有一种宁静的魅力,给人安逸而又恬静的感觉,让人不想打破,也不忍打破。 可是,美好的事物常常是短暂,不经挽留的。 背对着他而坐的女子忽然转过头来,晶莹而通红的双瞳就落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她,竟然哭了? 上官云峥眉心轻蹙,蓦地看到她流泪哭泣,心头一牵,竟忘了反应。 该死,她竟然都产生幻觉了?她竟然看到了那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 泪 眼婆娑中,上官妄尘皱了皱眉,眼皮一阖,任由男人高大的身影在自己的泪影中变得支离破碎,郁闷的又转过头来。 她现在都中毒这么深了吗? 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让她这样的念念不忘,上官妄尘真是讨厌死了这样思念他的自己。 “不要,不要再想了。”上官妄尘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任泪水浸湿了手指,她吸着鼻子,嘶哑的低低对自己说着。 “上官云峥,你这个讨厌鬼,大骗子,我以后再也不要想你,再也不要你理你,我要彻彻底底地把你忘掉,你和你的谎言都见鬼去吧!” 她忽然将自己的手放下来,愤愤地说着,一伸手,抓住了桌上摆放着的一只琉璃镇纸,霍然转身,朝着那虚幻的影子砸过去。 “那么恨朕?” 让她震惊的是,那个琉璃镇纸不但没有将那虚幻的影子砸碎,宛若游龙的男人一抬手,潇洒的将琉璃镇纸接在手中,还张口说了一句话。 “你……”上官妄尘一时间有点傻眼了,她愣了一下,猛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将眼眶中残泪擦去,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对面的人,“真……真的是你。” 他怎么会来?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温柔 乡里的吗? 瞥了一眼洞开的窗户,她早就知道他的本事,想要无声无息地闯入她的房间,根本就是如入无人之境,更何况耳房里住着的温翘和外面暗中守卫着的隐卫,都是他的人,即使他们看见了他,也根本不会阻拦。 一想到这一点,心里面似乎更难受了,在他的面前,在他的帝都里,她就像是一个被软禁的囚犯,看上去一天天光鲜亮丽,可终究逃不出他的掌心,还是在他的视线中跳来蹦去。 心头一惊,她忽然想到温翘也是他的人,他那样执意要杀了杨子仪,温翘却苦苦求她救杨子仪,这……这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 不会是计策吧?会不会是这个男人用温翘来试探她?毕竟温翘和杨子仪也没有什么交情,而且杨子仪钟情于尚玫,温翘阅尽风尘无数,两个人也不可能擦出什么火花,所以,温翘是奉了这个男人的命令? 脑子里钻出这样的想法,上官妄尘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冷汗直冒,忽然有些庆幸,她没有将自己的救人计划告诉温翘,若是她直说了,这个男人是不是会马上和他算账? “难道还有假的?” 上官云峥并不知她心中所想,接过她的话,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第224章 怎么舍得离开 上官妄尘愣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于眼前这个深邃莫测的男人,她现在真的是又爱又怕,她甚至说不清楚,他对她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一直到上官云峥走到她的面前,拉了一张凳子,在她旁边坐下,伸手牵起她的手腕,她才如同碰到了高温烙铁一般,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想要将他避开。 还未看清她手上的伤势如何,她的手就已经快速的从他的掌心抽离开,上官云峥看着落空的手掌,只觉得心里也是空空的,不过却并未动怒。 “还在和朕置气?” “不敢。” 上官妄尘回的飞快,不带丝毫犹豫,她不说没有,也不说了有,不敢这两个字,倒好像是上官云峥在拿自己的身份压迫着她一样,平白生出疏离的感觉。 上官云峥将手放下,转眸看着她,轻声喟叹:“朕都已经和你赔不是了,还不满意?” 赔不是?他有吗?难道他亲自过来,什么不说,就算是给她赔不是?他又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若是真的有诚意,直接将杨子仪放了,岂不是更好? “微臣不敢不满,皇上亲自过来,就是要说这些吗?” 上官妄尘的态度依旧是冷冷的,甚至连扭头看上官云峥一眼 都不看。 又是不敢。 上官云峥蹙眉,强自压住心中的那份气恼,何曾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眸光如炬,他深深浅浅地凝视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倨傲和嚣张中找出她的弱点来。 因为本来准备休息,上官妄尘脸上便没有戴面具,被他这样死死地瞧着,她心里面一阵别扭,她坐在桌边,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脸,转了头不去看他,脸色微微苍白着,声音也在发抖:“三更半夜的,皇上来微臣这里到底是做什么?此刻不是应该在长音殿吗?那里有人会唱歌,会跳舞,还会吹笛子给皇上听,微臣可是什么都不会。” 上官云峥变幻莫测的眸光忽地一松,眉梢轻挑,好像从她这一句话里听出了什么,“所以,你其实是在拈酸吃醋?” 上官妄尘小脸一僵,头也不转,冷笑了一声:“皇上虽然贵为天子,是人中之龙,但是未免也太狂妄了吧,你以为是个人就要为你争风吃醋?你的后宫里那么多女人,每日里喝干醋,岂不是就要酸死?” 上官云峥重瞳中波光漪涟,失笑,站起身,伸出手臂,从背后将她揽住,先把轻轻低落在她的肩窝上。 “朕不需要你酸死,因为你没必要为她们酸,在朕的眼 中,她们什么都不是。” 许是因着他这深情款款低一句话,上官妄尘并未再将他推开,不过她脸上仍旧挂着冷峭,带着几分奚落的味道:“皇上说出如此冷血无情的话,不知道皇上的那些爱妃们要是听到了,会作何感想,皇上在对着其他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评价微臣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被她这阴阳怪调的话折磨地有些不耐,上官云峥英俊的面容微肃,磁性的声音终于沉了下来。 像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上官妄尘猛地一挣,将他双臂甩开从,长身站起,也顾不得去遮挡自己脸上的伤痕,反正他也不是没有看过,无所谓了。 “皇上是不是受不了了?其实皇上不用如此纡尊降贵的来找我,你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保证每一个都巴不得皇上大驾光临,皇上去找她们,她们肯定会像招待亲爹一样招待皇上,不,比招待亲爹更周到!” 上官妄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人在气头上,有些话,她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站在她面前的上官云峥果然被她气的不轻,琉璃一样闪烁不定,裹着沉沉暗色,压抑着即将到了的狂风暴雨。 良久的对峙,上官云峥冷脸看着她不语, 上官妄尘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上官云峥嘴角一挑,一声冷笑,“好,既然你这么不想看到朕,朕便如你所愿,马上回去找她们。” 说完,他衣袖轻摆,旋即转身,拂袖而去。 上官妄尘眼睁睁地看着他拉开门栓,不过眨眼的功夫,翩然身形便消失在黑夜的深处。 死死地咬住下唇,她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可是那一抹温热就像牢牢攥在手中的沙,越是想要握住,它流下的速度越快。 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泪水如同脱了线的珠子,顺着两腮滚滚落下。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转头,伏首趴在桌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何苦呢?气走了朕,你真的开心吗?” 不知道过来多长时间,她感觉到头发上有什么东西在动,男人低醇磁性的声音柔柔地响在她的耳畔。 愣了一下,她努力地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泪眼盈盈地看着逆光而站的男人,男人俊美无俦的容颜掩在烛火昏黄的映衬下,越发的风姿无双。 “你……你不是走了?” 心中的怒火早就在无尽地泪水中消弭殆尽,上官妄尘一边抬手抹自己的眼泪,一边委屈巴巴地轻声啜泣。 “你这么伤 心,朕怎么舍得离开?” 帝王抬手,也不嫌脏,直接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大手轻轻抚过她鬓边的碎发,重瞳深处绞着无限怜惜。 “你都说了要去找她们的……”上官妄尘小声道。 “那还不是你逼朕说的?”上官云峥也是一脸的无奈,唇角挑起一抹苦涩。 “那……那你……现在怎么就那么听话了。”上官妄尘不满意地嘀咕着。 上官云峥勾了勾唇角,双手捧住她的脸,微微倾身,在她的眼睛上落了一吻,“你这么任性,你说,该让朕拿你怎么办才好?” 上官妄尘抿着嘴角,默然不语。 “今日让人给你送来的东西,喜欢吗?” 看她不说话,帝王眸光一动,直接转了话题。 “还行吧。”上官妄尘随口回答。 “还行?”帝王眉峰一扬,挑起一抹君威,语气转冷,“司珍房的那群家伙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冷酷狠戾,上官妄尘眉心一跳:“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帮他们精进一下技艺而已。”帝王说的云淡风轻。 上官妄尘虽然不知道帝王这个“精进技艺”是什么意思,但是隐约感觉这话语阴沉的厉害,依稀带着一丝丝残酷嗜血的意味。 第225章 暴虐无道的昏君 “你……你不会杀了他们吧,其实那些东西,我都挺喜欢的。” 一想到在自己刚刚苏醒的时候,因为一只相思鸟,几乎让释昀丧命,上官妄尘便特别的担心自己一句话,会导致那些无辜宫人丧命。 她拉住了帝王的衣袖,软绵绵地求情:“你不要杀他们,也不要罚他们,他们做的都挺好的,尤其是那个翳珀的发冠,我特别特别满意。” 虽然她现在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脸上也还残留着斑驳泪痕,但是鲜少见到她这样可怜兮兮撒娇服软的样子,上官云峥垂眸望着她,纵然她现在的样子不是那么的美,却还是让他说不出的心动,仿佛有什么力量在灵魂深处牵引着。 本来也并没有想为难那些宫人的意思,他虽然强权霸道,但还没有到了因为不满意宫人的手艺,就将宫人处死的地步。 浅浅笑着,他抬手捏了一下上官妄尘的鼻尖:“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朕在你的心目中就是个暴虐无道的昏君吗?” “差不多吧,不然皇兄又怎么会来找我呢?” 眼看他的神色稍微缓和,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的说道。 上官云峥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 。 “手上的伤还痛吗?出门的时候还把茶壶给砸了,有没有伤到手臂?你呀,总是有本事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 撇开几丝烦扰,上官云峥伸手,将她的手腕捉了起来,垂眸查看。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手已经被他捉住了,心里面一阵慌乱,手上的烫伤好的那么快,她该怎么解释? 其实她和洛知城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莫名心虚呢? “怎么……怎么会这样?” 果然,在上官妄尘想好说辞之前,帝王看着她的双手,双瞳中就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惊讶。 上官妄尘眼睫闪烁了一下,知道自己就算是撒谎,也必定瞒不过这个聪明睿智的男人,毕竟这世上哪会有什么神药,能让她的烫伤好的这么快,不过一个下午,就只剩下淡淡的疤痕。 所哟,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实话实说。 “是洛知城用术法帮我医治的。” 知道他对于洛知城的抵触和仇视,上官妄尘的声音小小的,生怕惹怒了他。 不出意料,上官云峥的脸刷地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薄削的唇霎时间抿成了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是他来找我的,然后就……”上官妄尘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像怎么解释都不大对,“我跟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你应该信任我的。” 有些无力的,她只能勉强说出这么一句。 上官云峥的脸色却并不见多大的变化,一声轻嗤,好像听她说了一个笑话,“朕也跟你说过,朕和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没有什么,朕也希望你信任的,可是呢?你今天做了什么?” 上官妄尘一下子就被他噎的哑口无言,是啊,她刚刚还在拈酸吃醋呢,现在又怎么厚着脸皮让上官云峥不介意? 若是上官云峥真的不介意,她应该情绪也不会好吧,因为是只有在乎了,才会吃味啊! 所以,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无解的,吃醋不行,不吃醋也不行,上官妄尘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矫情,她什么时候也和那些陷入爱情迷网中的女子们一样了,这样的患得患失,悲喜莫名。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喜欢,可是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垂下脑袋,她辩无可辩。 一时间,温柔夜色笼罩下的厢房中,除了滋滋燃烧的烛火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沉默了许久,帝王终于重重地一阖眼睫,败下阵来,他发现,在遇上她以后,面对她的任性、骄傲,他原有的高傲和威势总是在不知不觉中 被碾得粉碎,每一次和她的对决,他都输的一败涂地。 成全了她的骄傲和荣贵,他便只能在她的倔强中溃不成军。 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指,他虽然仍旧脸色不好,但却也降夏身段,主动开口:“手臂上烫伤了吗?” “嗯,”有一丝惊讶于他的主动开口,上官妄尘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撩开衣袖给他看,上面果然有一些新鲜的烫伤疤痕,只是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红肿,“伤得不重,已经完全不痛了。” 虽然听她这样说着,上官云峥抬手,轻轻低抚摸过她手臂上的伤痕。 “明天朕让太医院的人给你送点祛疤灵过来,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呆在府上,不要乱跑,后天参加订婚宴,朕会派人来接你。” “不用了,我这里有祛疤的药。”本着要让男人放心的心态,上官妄尘笑着接了一句,伸手指了一下桌上的方木盒。 “嗯?府上备的?”帝王瞥了一眼,眉梢轻挑,“你府上的东西那里比得上宫中之物。” “不是,这祛疤的药膏不是府……”上官妄尘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截住了口,将下半句话吞了下去。 上官云峥何其聪明,一看她的眼神忽然闪躲,话说到一半停住,就 马上想到了什么,这祛疤药膏肯定不是三王府的东西,想想也是,洛知城既然都耗费大量灵力将她的伤治好了,尤其会不管存下的伤疤。 一想到洛知城,脑海中马上就冒出一股不可遏止的怒气,落在上官妄尘腕子上的手都忍不住加深了几分力道。 “唔,痛。”上官妄尘轻哼了一声。 帝王深沉的目光如水般清冽沁冷,看了她一眼,蓦地将她松开,站起身,一把将桌上放着的方木盒子拿起来,看都没看一眼,转身走到室内燃烧的炭炉旁边,随手往炭火中一扔。 火苗舔舐着木盒,不过一会儿工夫,那方木盒子就燃烧了起来,发出一股奇奇怪怪地焦糊味儿。 “喂,你做什么?” 上官妄尘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她站起来,想要将木盒从男人手里抢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明日朕赔给你就是了。” 帝王面沉如水,重影深深的瞳子映着眼前烈烈燃烧的火光,交缠出变幻莫测的光芒。 上官妄尘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就算他猜到了药膏是洛知城送的,就算他厌恶洛知城,也不用这样吧,药膏又没有犯什么错,是无辜的呀,她抱着一丝希望,那药膏可以将她脸上的疤痕去掉呢。 第226章 想进宫 闷闷不乐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纵横丑陋的疤痕,有点失落的转身从男人身边走开。 帝王看着那团火焰在炭炉中完全化为灰烬,这才回身,再度走回她的身边坐下,反手永驻她。 上官妄尘瞧着桌上剩余的那瓶上官北尘送的烫伤膏,心里越发的郁闷,要是这个男人知道烫伤膏是上官北尘送的,是不是也会把烫伤膏给毁了。 真是很生气,很无语,避开他右臂,她抬手在他左手背上拍了一下,“那时别人送我的东西,东西又没有犯错,你凭什么处置它?” “连你都是朕的,你的东西自然也是朕的,朕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被她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帝王依旧没有将她松开,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身,动作虽亲昵温柔,神情却依旧冰冷如霜。 上官妄尘真是无语了,这种强行占有的霸道,简直就是可以和洛知城相媲美了,明明就是强盗行为,却说的那般理直气壮。 撇了头,她气呼呼地不理他。 帝王蹙了蹙眉,“不要再闹脾气了,朕不是都说了,明天再给你送过来一份,”眸光流转,落在她的脸上,“至于你脸上的疤痕,朕也一定会帮你治好的。” 说是这样说, 搞得多么真诚一样,还不是毁了她的东西?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好吗? “妄尘。” 见她不予以回应,上官云峥的声音越发放柔了几分。 上官妄尘就算再别扭,终究还是架不住他的温柔攻势,而且烧都已经烧了,她就算再别扭,也无法挽回什么,只是感觉挺对不住洛知城的。 很默契的,两人竟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杨子仪这个话题,而且也没有再谈论任何关于鸾妃和秋叶笛,或许是怕再次打破这仅有的宁静,也或许是内心深处的不解和无助,两人虽然想法不同,但这一次的做法却是格外一致的。 日子过的飞快,不过晃眼的工夫,就已经到了上官妄尘和尚玫举行订婚宴的日子。 换上一身的锦衣华服,任由丫鬟们为自己挽好发髻,看了看梳妆台上放着的那枚翳珀描金錾刻发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带了一个普通的紫金嵌珠发冠。 虽然今天是个重大的日子,但是那翳珀发冠实在是太过珍贵,带出去必定能吸引一大帮人的眼球,她今日力求低调,还是不要如此招摇拉仇恨比较好。 因为有救人计划,所以洛知城一大清早就假扮成释昀,混到了上官妄尘的身边,而真正的 释昀,则听了上官妄尘的吩咐,今日老实呆在自己的房中,不再外出。 宫里特地派了轿子前来迎接,一切收拾妥当,上官妄尘欲拾步离开,眼梢轻掠,瞥见在一旁侍立着的墨非笙。 与此同时,墨非笙也正在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期盼犹豫,一脸的欲言又止。 上官妄尘眼波动了动,旋即把目光收回来,带着众人拾步往外走。 “王爷。” 墨非笙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将上官妄尘叫住。 上官妄尘步子一顿,回头,看着眼前这个戴着人皮面具,一身小厮打扮,毫不起眼的墨非笙,“何事?” “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把小人也带去。”墨非笙低着头,不敢看上官妄尘表情。 想进宫? 上官妄尘唇角轻勾,自然明白墨非笙是什么意思,这是多日不见尚玫,思念心切吗?虽然带着墨非笙不大合适,毕竟他现在在三王府里就是一个普通小厮,但是他的这种心情,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上官妄尘还未开口回答墨非笙,旁边守着的裴安就已经开口训斥:“大胆,进入三王府才几天,就如此的没有规矩,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就能去?” 墨非笙乌黑的长睫轻闪,垂 着头没有作声。 旁边的仆人堆里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唏嘘之声。 啧啧啧,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是来到三王府做个低等下人,就以为自己是多了不起的人物了?竟然妄想着跟三王爷一起进宫参加订婚宴,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重。 三王爷虽然对待下人宽厚,那也决不能因为一个下人而坏了规矩,不然三王府里不就乱了套了。 上官妄尘扫了一眼众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该说这个墨非笙笨,还是说墨非笙聪明,若是想跟着去皇宫,那应该早点说啊,现在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说出来,她就算是想答应也不能答应啊! 虽然她一直尽力的想要融入下人群中,但是作为一个王爷,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的,不然这府中的下人若是都惯着,迟早有一天都会骑到她的头上来。 所以,这个特别的先例不能开。 “本王身边有释昀和栖迟随侍就够了,近来府上事务繁多,你们还是留在家里,好好协助裴管家和碧纱姑娘处理府上的事情吧。” 说完,她漠然的转身而去,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墨非笙无奈,就算是万般想要进宫见尚玫,也是无可奈何。 上了马车,上官妄尘 坐在车中想了一下,还是把坐在车辕上的洛知城招了进来。 洛知城受宠若惊,即使是扮上释昀的脸,他那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睛依旧是弯如新月,好像随时准备把人的魂魄偷偷摄走。 “小孔雀,你是想我了吗?” 还没在马车里坐稳呢,洛知城就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笑着打趣上官妄尘。 “嘘,你少油嘴滑舌的。”上官妄尘将食指放在唇边,马车的晃动使得她面具上戴着的白玉面具的流苏不停地碰撞着她的脸颊,她可是还没有忘了,昨夜上官云峥还因为洛知城和她置气呢。 即使现在上官云峥不在这儿,甚至不知道,她还是时刻需要和洛知城保持距离。 “你会不会那种能够传递消息的术法?” 上官妄尘也不跟他绕弯子,单刀直入地问出自己的问题。 “传递消息?”洛知城一怔,旋即妖冶的一勾唇,“你要给谁传递消息?”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会还是不会。”上官妄尘一看有希望,又赶紧追问。 洛知城不爽快地撇了一下嘴,眉心拢起,“你都不告诉要传给谁,我怎么帮你传?” “所以,就是可以喽?”直接忽视掉洛知城的不快,上官妄尘避重就轻。 第227章 是不是病了 不忍心拂了她的期待,洛知城特别委屈的冲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那魅人的神态,简直是比闺阁中的少女还有蛊惑。 “嗯,有一种鹤影传书,大概就跟飞鸽传书差不多,但是会比飞鸽传书更安全一些。” 听到洛知城这样说,上官妄尘眉目一喜,在洛知城差异的眼神中,当即将随身携带的炭笔和纸张掏了出来。 “你怎么还随身携带着这些东西?”洛知城不解地轻笑着,“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是最讨厌读书写字的。” “是吗?我以前也讨厌写字?”上官妄尘头也不抬,快速地在纸张上写着,“其实我现在也挺讨厌的。” 只是某个男人嫌弃她写字难看,所以她才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没事儿的时候练一练,当然这一句话她是不会告诉洛知城的。 将字写好,她把纸张递给了洛知城。 洛知城大致看了一眼,也知道纸条是传给谁的,手指翻飞,快速地将纸张折叠成了一只纸鹤,薄唇翕动,朝着纸鹤头上吹了一口气,念动咒语。 纸叠的鹤瞬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力,闪动了几下翅膀,便从窗帘里飞了出去。 未央宫。 作为今天晚宴的主角之一,尚玫身穿一些淡粉色宫纱曳金裙,绾着了一个双环髻,两鬓 的碎发细细地编成了两个小辫子,从发髻边绕过去,在后脑处结束,配上有细碎银坠的流苏发饰。 纵然因着怀有身孕的缘故,尚玫不敢化妆,但清若芙蓉的气质还是在她身上散发的淋漓尽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自从得知她未婚先孕,尚阁老一直觉得丢了颜面,对她也爱答不理的,就算是她如今和上官妄尘订了婚,尚阁老的态度也没见多少好转。 所以,一进入皇宫的大门,走在人前,尚阁老便有意地甩开了她。 尚玫也是识趣,知道尚阁老嫌弃她丢人,自然也不会执意跟着,而尚璘则被以前熟识的公子哥儿们拉去闲聊了,尚玫自然也不方便和他同行。 而且宴会是在晚上才正式开始,现在大家虽然都聚在未央宫里,但气氛也并不紧张,各家的闺秀和夫人们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赏玩着未央宫远中的风景。 如今名声狼藉,儿时的那些玩伴如今不是尚在闺中的名门淑女,就是某位高官公子的夫人,一看到她就像看到瘟神一样,远远避开,不愿和她攀谈。 尚玫倒也乐得自在,在丫鬟的搀扶下,自顾自地在院中游玩。 在一条走廊的拐角处,尚玫不备,与一人不期然相撞。 尚玫吓了一跳,想要 稳住自己,然而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往一边栽。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更是吓得不轻,尚玫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如今可是怀着三王爷的孩子呢,这是皇嗣啊!而且宫里最近盛传,三王爷颇受圣上喜爱,前几日还送了好多东西到三王府,若是三王爷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那她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小姐!” 丫鬟着急的伸手去扶,可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和尚玫迎面相撞的那人反应极为迅捷,长臂一捞,在尚玫摔倒之前,轻轻松松地就把尚玫抱在了怀中。 抬头,看到那人清冷俊俏的容颜,尚玫不禁讶然,竟然是他? “小姐,你没事吧?” 看到尚玫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丫鬟心头一紧,赶紧冲上去扶住尚玫。 上官北尘也特别自然地将尚玫松开,并退了一步,保持一定的距离。 “没事。”尚玫扭头回了丫鬟一句,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多谢七王爷。” 丫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心中对冲撞尚玫的男人有些怨怼,但是毕竟人家是主子,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客客气气地对上官北尘道谢。 上官北尘冷肃如冰,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北……七王爷,好久不见。” 儿时的称呼差点脱口而出,尚玫看着面前冷峻孤傲的男子,想到他的身份,又赶紧改口,因着父辈的缘故,她和杨子珍、秦碧鸾都是和皇室的皇子公主们一起长大的,分别之时,她尚年幼,不懂离别之悲,如今重逢,竟是无限的感慨。 当年的一句“北尘哥哥”,如今是再怎么都叫不出口的了。 而且,当初她一直以为上官北尘是会和秦碧鸾在一起的,毕竟那时候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秦碧鸾是那么的喜欢他,可是,在她和秦碧鸾闹翻之后,秦碧鸾和上官北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是分道扬镳。 一个进了宫成了皇妃,一个到了如今仍旧孜然一身。 “好久不见,”上官北尘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恭喜!” 知道他从小就沉默寡言,惜字如金,每次跟他说话都很跳跃,尚玫也都习惯了,只是多年不见,没想到他现在还是这样。 反应了一下,也想到上官北尘说的是她和上官妄尘的婚事。 出于礼貌,她微微颔首,“谢七王爷。” “你和三哥,是如何认识的?” 本来依着尚玫对上官北尘的了解,觉得他应该是不会和她说太多,就会相互道别,毕竟他们以前做玩伴的时候,就没有太多的 话说,更不要说现在多年未见。 她正想着,是由她先道别,还是等着上官北尘提起,却不想上官北尘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认识的?和上官妄尘? 尚玫诧异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却不知上官北尘此刻真正上心的乃是上官妄尘。 “回王爷,是三王爷在妍蚩为质期间,一次外出放风,恰好遇到民女随父亲外出采买,便偶然碰上了……” 尚玫按照之前就和上官妄尘商量好的话,信口编纂出来。 “她对你,好吗?” 上官北尘垂眸看中尚玫,不知为何,在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心里面竟有一种异样的情愫翻腾,就好像他刚刚说出“恭喜”那两个字的时候。 这种情绪让他有些烦乱,常年冰封的脸上抑不住地微微拢了眉心,但翩翩他又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和上官妄尘虽然是兄弟,但是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不,甚至应该说,根本就没有感情,那他现在来关心她做什么? 昨天她烫伤的时候,他心里竟然还很着急,甚至特意拿着烫伤膏在那里等着她。 今天看到尚玫,他居然再一次控制不住地问起上官妄尘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反常,是不是病了? 第228章 就是在挑衅 上官妄尘对尚玫好不好,又关他什么事? 虽然竭力的想说服自己,自己只是关心儿时的玩伴如今是不是嫁的良人,过的好不好,但是人最无法欺瞒的还是自己的心。 “谢谢王爷的关心,三王爷待民女很好。”尚玫温婉又不失礼数的笑着。 “七王爷!” 忽然,一道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交谈的两人一愣,双双转头朝来人看过去。 秦碧鸾! 尚玫眸光轻错,避开秦碧鸾的视线,转头对上官北尘微微颔首,“七王爷,民女先告辞了。” 知道她和秦碧鸾曾有过节,两人当年闹到绝交,已经多年互不联系,如今相见,难免尴尬,所以,上官北尘也不勉强尚玫,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给尚玫回应。 扶着丫鬟的手,尚玫撇开莲步,正欲转身离去,已经走近的鸾妃却是嫣然一笑,张口将她拦下。 “这位不是未来的三王妃吗?怎么看到本宫就要走呢?莫不是本宫位卑人微,不入你的凤眼?” 鸾妃虽是笑的满面春风,和善可亲,但是一张口,就让尚玫满脸的尴尬。 果然,和这个女人一旦成了仇敌,那就是永远都无法握手言和的,而且秦碧鸾的字字句句,无不在暗含讽刺。 秦碧鸾,真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能够认清她自己在上官北尘心目中的价值。 还记得当年,她和秦碧鸾以及上官北尘交好,秦碧鸾轰轰烈烈地喜欢着上官北尘,几乎是从不掩饰,可是上官北尘虽然也待秦碧鸾极好,但是那种好绝对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好。 所以,对于秦碧鸾的情真意切,上官北尘始终都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没有多大的反应,直到秦碧鸾忍不住,怂恿她代为表白传讯。 那时候年龄也小,看待感情的总是单纯和真挚的,作为秦碧鸾当时的好姐妹,她一直是感动与秦碧鸾对于上官北尘的付出,而且在她和墨非笙的事情上,秦碧鸾也算帮了大忙。 当时的她想着不过是帮秦碧鸾传个讯,她自然愿意。 哪知道,在听她说话之后,年少气傲的上官北尘竟然不留情面的直接拒绝,拒绝就拒绝呗,还说的那么难听,说什么不分贵贱,枉自肖想,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也怪她自己年少无知,听了上官北尘这些几近绝情残酷的话,她既心疼秦碧鸾,又觉得很是气愤,当下就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秦碧鸾。 原本她还想着,秦碧鸾听了这些话必定万般悲伤,而她 肯定需要好好地安慰秦碧鸾一番。 哪里料到,秦碧鸾的确是特别的难过,但是在难过之余,秦碧鸾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觉得上官北尘出口拒绝,是她在暗中捣鬼。 她当时就又生气又委屈,和秦碧鸾大吵了一架之后,就愤愤地回了家,两人之间从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在等了两日也不见秦碧鸾去找她之后,尚玫还曾犹豫过心疼过秦碧鸾,毕竟一个女孩主动跟男子告白,就已经是极其需要勇气的事情了,虽然这件事情是由她代为执行,但是也不能否定尚玫对上官北尘的一往情深。 上官北尘那样不留情面地拒绝,也的确很是过分。 或许秦碧鸾只是因为气过了头,才会晕晕乎乎地说出那些怀疑不信任的话吧。 现在再回头看自己那时的想法,尚玫只觉得自己天真的可笑。 当时她的又怎么会知道,早在她没有帮秦碧鸾向上官北尘告白之前,嫉妒的种子就已经深深地在秦碧鸾的心里扎了根。 看到上官北尘对她一丝一毫地友善,秦碧鸾都嫉妒的发狂。 或许是早就感受到了流水无情,而爱到发狂的秦碧鸾又不愿意接手被拒绝的事实,在她将事实宣告在秦碧 鸾面前时,就注定她要沦为秦碧鸾病态扭曲心理的发泄靶子。 这一切,当然也都是在秦碧鸾诬陷墨非笙之后,尚玫才发现的。 当年,尚府丢失了一个御赐锡杯,经过排查,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家贼所为,尚阁老勃然大怒,调查之下,线索竟一环一环地指向当时是尚璘侍读的墨非笙。 尚玫自然是相信墨非笙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尚阁老可不愿相信,纵然是在她和尚璘百般求情之下,还是对墨非笙动了大刑,几乎丢掉了大半条性命。 后来详查之下,才发现是秦碧鸾买通了尚府的家丁,盗走了锡杯,并嫁祸到了墨非笙的身上。 在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尚玫既惊讶又不敢相信,因为她和秦碧鸾表面上已经和好了,秦碧鸾和墨非笙又没有什么仇,作何要这样冤枉墨非笙呢? 直到和秦碧鸾对峙,她才明白,原来,秦碧鸾谋害墨非笙,都是因为她。 虽然她不是秦碧鸾的情敌,但仅仅因着上官北尘给予的那一点好感和温和,就足以让秦碧鸾嫉妒发狂。 这样的女子,她不想惹,也惹不起。 所以,在看清一切之后,她就决然和秦碧鸾断了联系。 可是如今秦碧鸾都把话说 到脸上了,她也不能不做回应,尤其是秦碧鸾的话一听就是在挑衅。 对着秦碧鸾鞠了鞠身子,她行着自己该有的礼节,“民女尚玫,拜见鸾妃娘娘。” 鸾妃挑了她一眼,虽然面上不显山露水,但心中却是翻涌着极大的嫉妒和不平,凭什么,明明一起长大的,明明她那么喜欢上官北尘,可是为什么尚玫却能得到上官北尘更多的温善。 刚才,她竟然还看到了尚玫倒在上官北尘的怀里,呵,听说都已经未婚先孕,要嫁给上官妄尘那个丑八怪了,竟然还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沟引上官北尘,这个女人,真贱! 当年她和上官北尘错过,说不定就真的是这个女人暗中使了什么阴招。 朱唇勾起一抹阴骘的笑,袍袖下面的手动了动,秦碧鸾拾步上前,伸手扶住秦碧鸾的胳膊,笑吟吟地道:“马上就要和三王爷成亲了,怎么还如此拘礼?我们自小就是好姐妹,日后更要成为妯娌,这些客套的虚礼,以后就免了吧。” 手臂上蓦地一痛,就像是被拧了一下一样,尚玫秀眉轻蹙,赶紧避开秦碧鸾的手,这个女人也真是够了,趁着这种机会也能对她动手。 是不是拧了她,秦碧鸾就能多长一块肉? 第229章 装纯情少女 纵然脱离了秦碧鸾的手,尚玫的手臂仍旧有些发疼。 冷着一张小脸,尚玫后退一步避开秦碧鸾,“娘娘盛情,只可惜民女福薄,不敢高攀,三王爷还在那边等着民女,民女先失陪。” 眼梢瞥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上官妄尘,尚玫干脆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上官妄尘的身上。 听到她这样说,站在她对面的上官北尘心跳倏地乱了一下,有些烦闷地顺着她的目光,朝着上官妄尘的方向瞟了一眼,却又快速地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 对着上官北尘示意了一下,尚玫也不再理会秦碧鸾,直接绕过了两人,朝着上官妄尘的方向走过去。 尚玫离开,上官北尘也拾了步子,捡脚走开。 秦碧鸾脸色一沉,暗自失落,想张口再叫住上官北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了两步,上官北尘却又忽然顿住,掉头。 秦碧鸾当即眸色一喜,“七……” 她的一句七王爷还没有喊出来,眼前一阵衣风,上官北尘已经越过她,步若流云地朝着上官妄尘走过去。 秦碧鸾的笑容僵在唇边,华丽袍袖下的柔荑紧攥,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她受到的忽视和决绝多一分,心中的妒意和醋意,也就多一分。 心头绞着怒意,她冷冷地无声地笑,直笑的旁边跟着她的诗琴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娘娘,您怎么了?” 诗琴轻轻扯了一下秦碧鸾的衣袖,小心谨慎地喊她。 秦碧鸾收拢了心思,恶狠狠地扫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拂袖离去。 “王爷,你来了。” 莲步轻移,尚玫走到上官妄尘跟前,主动打起了招呼。 上官妄尘看到尚玫,心里想着给墨非笙传讯的事情,眉眼一弯,压低声音笑道:“是啊,不但本王来了,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人哦。” 尚玫愣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上官妄尘说的可能是墨非笙,双眸明亮,小脸微热,朝着跟在上官妄尘身后的人探寻,却只看到一个“释昀”,一个栖迟,哪里有墨非笙的影子。 难不成这个“释昀”是墨非笙假扮的? 心里面这样想着,尚玫便忍不住朝着“释昀”多瞧了两眼,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洛知城妖孽魅惑的眼睛对着尚玫眨了眨,抛出一个媚笑,尚玫一惊,赶紧把视线收回来,这怎么会是她那文质彬彬的墨非笙。 虽然背对着洛知城,但看着尚玫那一脸被调戏的样子,她大概也能猜到洛知城做了什么, 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洛知城吐了吐舌头,不以为然。 上官妄尘回过头,刚打算和尚玫说另有安排,却看到上官北尘走了过来。 “七弟。” 岔开了视线,上官妄尘冲对方一笑,主动开口。 “伤好些了吗?” 上官北尘淡看着她,语气不惊轻尘,神色依旧是冷漠如霜。 上官妄尘藏在袍袖下的手轻轻拢了拢,伤好的那么快,她自然不敢轻易地将手指拿出来给上官北尘看,“已经好多了,多谢七弟昨日赠药。” “嗯。”上官北尘规规矩矩的点了点头,说不上关心还是不关心。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几人正交谈间,尖锐高亢地唱喏声就嘹亮的传了过来,好像是一记沉沉地钟声,敲打在众人的心上。 院中闲散的人们全部都整了整衣冠,慌忙上前来迎接。 上官妄尘在前往正殿的时候,走在尚玫的身侧,借着宽大袍袖的掩饰,伸手捏住了尚玫的手,在尚玫转头看她的时候,飞快的将藏在手心里的纸条递给尚玫,然后把手松开。 尚玫面色稍稍一滞,很快地反应过来,重新归于从容,对着上官妄尘娇羞的红了脸。 秦碧鸾在远远 地撇着这一幕,心里一阵儿恶寒,呵呵真是做得一手好戏,刚才还旁若无人的对着上官北尘投怀送抱,现在又开始在上官妄尘的面前装纯情少女吗? 以前她怎么就没看出开,尚玫还有这种本事呢? 圆圆的指甲在袍袖下越攥越紧,秦碧鸾红着眼睛,反正就是看秦碧鸾和上官妄尘“夫妇”怎么都不顺眼。 “男的”没两日前害得上官北尘受伤,女的如今又耍心机玩手段,这两个人还真是绝配啊! 秦碧鸾脑子里刻毒的想着,却完全不想自己如今已经成了后妃,却仍旧对上官北尘百般不舍,甚至不能容许其他的女子靠近上官北尘是否合乎礼数。 在众人势如山岳般的前呼后拥中,帝王和太后缓缓踏入未央宫的大殿。 逆光看着那一身明黄,英姿伟岸,俊美无双的男人,在潮水般的人流簇拥下,他高洁耀眼的不似人间凡品,好似从天而降,下凡巡视的神只,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在他掌控之下的疆土。 随着山呼万岁的人潮,上官妄尘扯了一下在她身边僵直不动的洛知城,对着帝王跪拜下去。 洛知城不管是从脸上还是从身体上,所有的反应都展现出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又 没有任何的办法,只在上官妄尘伸手拉他袖子的时候,反手轻轻在上官妄尘手背上捏了一下,便服从的屈膝跪了下去。 上官妄尘嘴角抽搐,一阵无语,这个家伙还真是随时随地不忘记讨她的便宜。 只是今天还有重大任务委托在他的身上,所以也不能和他计较。 杨子仪,为了救你,本王可是都吃亏了呢。 上官妄尘的眼睫颤了颤,埋下头去,也随之掩住了眸中的所有神情。 帝王阔步在前,流萤般夺目耀彩的眸子仿佛将天上的万千星子尽纳其中,带着吞吐山河的壮阔,从容闲定地从跪倒一片的众人身上掠过。 扫过上官妄尘身上的时候,眸光稍稍一滞,待看到她身边不远处跪着的尚玫和上官北尘,眸底瞬息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优雅而大气地落座于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帝王瞥了一眼紧随着他的太后和皇后,待两人稳住了身子,才闲适霸气地对着场下扬手,“平身!” “谢皇上,谢太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众人齐齐回声谢恩,声音的壮阔和震撼程度丝毫不亚于请安时候的卖力。 上官妄尘轻拂了一下衣摆,和众人一起起身,神色端庄而严肃地看向高位上的人。 第230章 你不要躲呀 多日不见,太后似乎是憔悴了不少,即使脸上化了精致的妆荣,依然掩不住她眼窝的深陷和眼中的红色血丝,毕竟是太后最为有利的娘家支撑,杨家的倒台,对于太后的打击,应该是挺大的吧,上官妄尘兀自猜测着,说不上同情,只是不禁唏嘘。 而与太后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坐在皇帝另外一边的皇后,一身绯红色正装,庄严而隆重,粉黛薄施,清透而不媚俗,宛如一朵迎风而绽的牡丹,渲染着浓重的富丽堂皇,连眼角眉梢都沾染着呼之欲出的喜气。 后宫里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太后少了一个有力的臂膀,她这中宫的实权便可以进一步地收回一点,她能不高兴吗? 由来后宫之争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可惜皇后再高兴,那个能够只手遮天的男人依旧是无法独属一人。 想到这个独属一人,上官妄尘蓦地想到一个问题,帝王曾经跟她说过,他的后宫里虽然那么多的女人,但是他从来不曾真正碰过她们其中之一。 其实,在帝王说的时候,她就特别的好奇,帝王是如何做到多年来不碰她们的,因为就算帝王心里面不愿,太后应该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逼迫吧?而且这 些女子既然入住后宫,若是帝王连她们其中一个都不曾宠幸,那后宫之中还不早就怨言四起了? 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子,就算性格再直率豪爽,这种事情帝王不主动说,她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现在忽然想起来,便觉得心中痒痒,特别的想知道。 高座上帝王威严的平视前方,唇瓣翕动,也无非是说着些场面上的话,先表一表上官妄尘的功绩,又按照皇子订婚的习俗举行一系列的流程,由太监进行宣读,一项一项地进行着。 距离太医院不远的念心桥边。 墨非笙紧张又不安地一会儿走到桥上朝未央宫的方向张望,一会儿又从桥上走下来,失落又焦虑地坐在桥头。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被安排进了三王府,但他内心对于未来的期待和恐慌,从来就没有减少过一分,和尚玫分开两地,不得相见,他更是抑制不住地思念担忧。 尚玫的体质从小就不太好,如今怀了身孕,会不会有很多的不适?听上官妄尘说,尚玫已经回到尚府了,尚阁老那样爱面子的一个人,如今这件事情被撕扯开,同在一个屋檐下,尚阁老会不会再为难尚玫? 心里面重重思虑,让他迫切地想再见尚 玫一面,可是他又不敢去尚府找她,今日是上官妄尘和尚玫的订婚宴,虽然知道这一切形式都是虚妄呢,但他心里面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更加想要看看她。 今天的尚玫,应该会更加美丽吧? 可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在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向上官妄尘求取一个一同入宫的机会,上官妄尘却干脆的拒绝了。 当然,他也不怨上官妄尘,毕竟他的身份低微,提出这样的要求,上官妄尘一旦满足,难免会在三王府的下人之中滋长不正风气。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在灰白垂丧的时候,上官妄尘居然又给他送来了一个机会。 他本来正在后院里修剪花草,天空中忽然就有一只鹤冲他飞了过来,他第一反应的想躲,可是却躲不开。 在他想着鹤肯定会袭击他,他伸手阻挡的时候,他的手碰到那只鹤,那鹤就变成了一个小巧的纸鹤。 他当时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隐隐地看到纸鹤内似乎有字,他便将纸鹤拆了,果然看到里面是一封上官妄尘写给他的书信。 上官妄尘约他未时到太医院旁边的念心桥等着,等下午仪式举行完毕,而晚宴又没有开 始的时候,她会带着尚玫过来与他见上一面。 其实现在不过是午时,他就已经耐不住,从温翘那里拿了三王府的腰牌,进了宫。 还需要过一个时辰,尚玫才会过来呢! 墨非笙坐在桥头,望着桥下缓缓流淌着穿过整座皇城的河水,握紧了手中的三王府腰牌,默然等待着心中牵念的那个人。 “哟!这是哪家府上的小厮啊,生的好俊俏!” 墨非笙正出神见,耳畔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附近又没有其他的小厮,他当然第一时间就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微微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因为对方后一句的称赞而有什么欣喜,反而对对方这种调戏谑的言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 而且,尤其是这种话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让墨非笙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不由得扭头,墨非笙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蓝色华服的少年正从对岸朝这边桥头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眯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眸子打量着他。 今日既然是尚玫和上官妄尘的订婚宴,那么来宫里参加宴会的王公贵族肯定不占少数,看这蓝衣少年的打扮,再加上他身后几个獐头鼠目的小太监,墨非笙虽然 不认识此人,但也能隐约猜测到,这少年若不是宫里仍旧没有分出府邸的哪位小王爷,就必定是某个王爷的好友。 反正这一类的权贵,他是完全不能得罪的就是了。 思及此,他便压抑住内心的不喜,收回目光,从桥头上站起来,无声地往旁边的一丛修竹下躲了躲。 “这位公子,你不要躲呀!” 看到墨非笙拾步避开,那个蓝衣男子好像是被激起了什么兴味,越发放肆地调笑着。 而他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为了迎合他,更是笑的肆无忌惮,令人呕心,“就是啊,小相公,没听到我们王爷夸你俊俏呢!” “小相公,还不快过来,让我们王爷好好的瞧上一瞧。” “你们可注意点,没看到小相公在害羞吗?” 几个太监你一言我一语,说出一些调笑的话,迎合着那位王爷,发出刺耳的笑声,蓝衣男子也在那几人的声音中笑的越发张狂。 墨非笙听着那几人的话,蹙着剑眉,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侮辱,但还是必须隐忍着不能发作,他今天是来见尚玫的,他是三王府的小厮,他在期盼着和尚玫的未来,而且眼前的这位居然还这真的是个王爷。 所以,忍! 第231章 死缠烂打 朗眉微动,墨非笙虽然是不情不愿,但是眼看着对方带人拦在自己面前,只能无奈的停住,一脸漠然的出声问:“这位王爷可是在喊在下?” 蓝衣男子上下打量着他,年轻的脸上挂着玩虐轻佻的神情,“你不认识本王?” 墨非笙皱着眉头,目光冷冽淡薄的落在蓝衣男子的脸上,他既不是王公贵族子弟,又不居住在皇宫里头,怎么会认识他。 “回王爷的话,在下位卑鄙薄,并不曾见过王爷。” 墨非笙的语气虽然客气了一些,但是因为一上来就对这个年轻男子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话语中多多少少还是透露出一股子清高傲然。 墨非笙的话音一落,跟在蓝衣男子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就忍不住啧啧出声:“你竟然连我们大名鼎鼎地十五王爷都不认识,真是白瞎长了这么大。” 原来这个蓝衣少年就是帝都有名的十五王爷。 眼波动了动,墨非笙不置一词,这十五王爷他虽然没见过,但这些日子在三王府当差,闲来无事,也曾听三王府的下人们提起过。 十五王爷上官安尘乃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儿子,虽然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分位不高的采女,但是他却凭借着一股天生的聪明活泼劲儿受到 了先帝的宠爱,成为众位皇子之中和先帝走的最近的一个。 甚至朝中还曾一度流传过先帝想要立幼子为帝的说法,只不过这说法终究还是随着先帝的离世而葬入了黄土。 而且,在先帝去世以后,上官安尘一夕失宠,性情大变,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文静乖巧的皇子变成了游荡于帝都各处烟花柳巷的浪荡纨绔子。 性格也越发的乖戾和轻浮,虽然不犯什么大错,但他的行为处事作风却再也和“皇子”二字沾不上什么边儿。 皇上和太后虽然不喜这个十五皇子的作风,但是因为他年纪不大,也不算大恶,对他的所作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十五皇子便越发的张狂,最夸张的是,听说这位十五王爷不近女色,但是却对男色格外的偏爱,听说就连他宫苑里的太监和侍卫都品貌端庄。 墨非笙细看这几个跟着上官安尘的小太监,虽然那种巴结谄媚的嘴脸让他厌恶,觉得他们就算是一个个让人恶心的黑老鼠。 但是,若真的细看这几人的相貌,也算的上中等偏上了。 墨非笙一知道蓝衫少年的身份,心里边越发的难受,尤其是想到刚才那几个小太监称呼他一口一个小相 公,他平白觉得自己好像是受了什么侮辱。 “哎,这位公子一看是个陌生面孔,就知道是没怎么随着主子进过宫,不认识本王也算正常。” 墨非笙思虑间,上官安尘侧首,笑吟吟地对着旁边的小太监说了一句,大度不已。 “王爷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在下就告辞了。” 在这样的人面前,墨非笙始终不愿屈了自己,固执的保留“在下”这个自谦的称呼,而不是像其他的下人奴才那样自称“小人”。 说着,墨非笙也不等上官安尘的回复,放下了自己的胳膊,转身拂袖就走,似乎是对上官安尘避之不及。 今日是上官妄尘和尚阁老的女儿订婚的日子,上官安尘嫌 未央宫那边实在是太无聊,就领着人出来逛逛,没想到就碰到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 整日里看管了那些巴结讨好自己的嘴脸,蓦然对上墨非笙这样一个自命清高的异类,上官安尘的兴致早就被墨非笙挑了起来,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就放墨非笙离开呢。 衣袍下的脚步轻荡,上官安尘反应极为敏捷,一展臂就拦在了墨非笙的面前。 “这位公子不过刚刚遇到本王,怎么就急着走呢?何况,本王也还没说没有 事情吧。” “好,那敢问王爷,有何事?” 墨非笙垂着眼睛,视线落在上官安尘的手臂上,在上官安尘看卖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睛里满是嫌恶。 “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安尘看他不走了,就将手臂收了回来,背负在身后,笑眯眯地问。 “王爷不是说有事情吗?”听到他这样问,墨非笙自然不会直接回答。 “对啊,本王现在不就是在问公子吗?”上官安尘丝毫不觉地有什么奇怪的。 呵,问他的名字也可以叫做有事情?那这样的事情他闭着眼睛就能想到一千件,一万件。 “王爷还是莫要在拿在下开涮了,主子还在等着,恕无法相陪,告辞!” 墨非笙再次拱了拱手,上官安尘却仍给没有丝毫要将他放走的一丝,不停地追问,“你都已经知道本王的名号了,本王却还不知道你是谁,这岂不是太不公平?” 墨非笙一阵无语,他就奇了怪了,他又不是个女子,上官安尘作何非要对他死缠烂打的?看来传言说十五王爷喜好男色,有断袖之癖是真的了。 可是为什么要挑中他呢?他又不喜欢男人,而且他都已经要有妻子了好吗?心中翻腾中一股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墨非笙轻抿了 一下唇。 “回殿下,在下是三王府的人,现在要去给三王爷送点东西,请殿下让一让路好吗?”这一次,墨非笙说着,也不再跟上官安尘客气了,直接打算绕过上官安尘。 三王府的人? 上官安尘愣了一下,转眸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小太监,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征询他们的看法。 几个小太监耸了耸肩,他们虽然在皇宫里混的时间不短,几乎能在第一时间将最宝贵的后宫资料呈现给上官安尘,但是对于回朝不久的上官妄尘,几个人还是拿不准,既然能够破了帝合香的那字,并且顺势把杨文昌拉下马,这个三王爷应该也不简单吧。 上官安尘迟疑一下,忽然轻嗤一声,隐隐地带着不屑,“不就是上官妄尘吗?他让你送什么东西,你交给本王就是了,有本王在,难道她还敢为难你。” 墨非笙嘴角抽了抽,怎么听这话都应该像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说的,可现在居然有人对他这样说,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 强压住心里面搅动的不喜,墨非笙干笑了一声,“王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为主子做事,乃是下人的本分,在下又怎么能仗着十五王爷的半分青睐,就去违抗自家王爷呢?” 第232章 三王妃晕倒了 眼看墨非笙拾步离开,上官安尘心中一急,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小太监们纷纷冲他点头眨眼睛。 豁出去了,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一个人间珍品,他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溜走了,就算是耽误了上官妄尘什么事情,那他也顾不得了,到时候左右跟上官妄尘讨了这个人才是。 好久不曾遇到如此“佳人”,上官安尘打定了主意,拔腿就追了上去。 “哎呦。” 墨非笙还没反应过来,上官安尘就快速地在他面前一撞,又快速地弹开,跌坐在地上。 这…… 墨非笙目瞪口呆地看着跌坐在地上揉着额头的上官安尘,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继而才张口结舌地指着上官安尘:“你……我……不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冲撞十五王爷。” 几个小太监一看到上官安尘跌坐在地上,马上便特别配合地跑过来,也不急着去扶上官安尘,而是指着墨非笙的大声喊了起来。 这……这分明就是碰瓷儿啊! 墨非笙看着这无理取闹的主仆几人,又是觉得可笑,又是觉得自己冤枉,“十五王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下之前好像从未得 罪过您吧?你何苦这样刻意为难?” “为难?”上官安尘一副听不懂他说什么的样子,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眉眼无辜地看着他,“明明是你冲撞了本王,竟然还说本王刻意为难?这难道就是你们三王府的规矩吗?” 一时间被上官安尘这种泼皮无赖似的纠缠惊住了,墨非笙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是他得罪了上官安尘,还是三王府得罪了上官安尘,上官安尘竟然会使用这样的卑劣诬陷手段。 “十五王爷,在下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又或者是十五王爷和别的什么人有过节,才使得王爷对在下咄咄相逼,在下已经对王爷言明告辞,王爷却故意冲上来摔倒,若王爷非要说在下冲撞了王爷,坏了规矩,那么敢问王爷,王爷这般处心积虑、栽赃陷害,到底是皇家的规矩,还是王爷宫里的规矩呢?” 墨非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脸的从容正气,直说的旁边站着的几个小太监吓傻了眼,手足无措地转头看向上官安尘。 上官安尘在听到墨非笙的话之后,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脸上又马上恢复了惯有的不羁轻浮。 他当然和墨非笙没有什么仇,更不是因为 和什么人有过节,而故意加诸在墨非笙的身上,他是单纯的对墨非笙这个人感兴趣。 在经历过一次失败之后,他的人生彻底的跌入了谷底,而追究那次失败的原因,也是因为身边一个最信任的人的背叛。 从那以后,他就对身边的每一个人产生怀疑,包括他自己的生母,那些人一个个嘴上说着讨好的话,可却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碍于他的身份,不管是以前在先帝面前得宠的日子,还是在先帝死后,他争位失败,落魄失意,成为一个人人口中最不争气的皇子,他的身边从来不缺乏那些讨好巴结他的人。 甚至,有很多人在听说他喜好男宠的时候,丝毫不顾脸面,争先恐后的往他身上扑,毕竟,他虽然失意,但却并不潦倒,他的身上,总还有别人渴望的好处。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很是不同,对于他的主动示好,这人居然避之不及,而且,面对他的恫吓,此人居然还能思维清晰的进行反驳,有意思了。 “王爷,王爷,未央宫那边出事了。” 刚打算张口再对墨非笙说几句什么,上官安尘还未出声,不远处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太监,虽然跑的上气 儿不接下气儿,但是一看到上官安尘,那小太监就赶紧开口禀报。 未央宫? 听到小太监的话,墨非笙的心忽然猛地一跳。 “出什么事了?” 上官安尘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头看向跑过来的小太监,那时他宫里的随侍太监,方才他嫌呆在未央宫无聊,偷偷跑出来溜达,便留了那个小太监在那边候着。 “三王妃……忽然晕倒了。”小太监大口喘着粗气,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仰头对上官安尘说道。 “三王妃?” 上官安尘反应了一瞬,才意识到小太监说的是尚阁老的女儿尚玫,他正想说晕倒了就晕倒了,这跟他有个什么关系,忽然眼前黑影一晃。 墨非笙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那小太监的衣领,瘦弱的手臂这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几乎要把那小太监提起来。 “你说什么?三王妃晕倒了?她怎么会晕?现在怎么样?太医有没有过去?” 墨非笙一串五连问,把那小太监都问的傻住了。 上官安尘奇怪地看着墨非笙,皱了皱眉,一个家丁,竟然如此的关心未来的女主人,还真是不多见。 墨非笙看手中提着的小太监半天不作一词,着 急地跺跺脚,将小太监随手往地上一扔,拾步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上官安尘目光一直凝注在墨非笙的身上,见墨非笙离开,当即也提了步子,紧随在墨非笙之后。 几个小太监一看自己主子走了,哪里敢怠慢,慌忙跟了上去,而那个跑来报信的小太监也似是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在上官安尘身后。 “王爷,太医院的太医已经到了未央宫了,说是三王妃的饮食中被人下了藏红花,对胎儿产生了影响,才会导致三王妃晕倒的。” 小太监挠了挠脑袋,被墨非笙刚才吓的仍旧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墨非笙焦急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对上官安尘说道。 上官安尘眉目清淡如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脸上仍旧松松垮垮的表情,既不是他的女人,又不是他的朋友,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可着急的,现在过去,也不过去世看个热闹罢了。 不过,一进入未央宫,上官安尘就意识到了自己这种想法的可笑。 因为今日是订婚宴,而帝王对于上官妄尘和尚玫的婚事又一向重视,所以未央宫今日的场面可以说是空前的盛大,到处都云集了前来与会的官员和女眷。 第233章 很关心三王妃的样子 忽然出了这档子事儿,众人担忧之下,又忍不住好奇心的躁动,纷纷猜测着谁才是这个幕后黑手。 上官安尘和墨非笙几乎是一起进入了未央宫,因为墨非笙的身上有三王府的腰牌,所以守门的侍卫也就没有为难上官妄尘,便直接放了行。 在两人进入未央宫之后没有多久,上头就传来一道命令,将未央宫的宫门闭锁,所有的官员和女眷,若是没有经过帝王的同意,全都不准擅自离开。 这样的命令一经下达,未央宫里的人群多多少少陷入了一丝恐慌,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藏红花这样的孕妇祭品,暗中的这个黑手也真是胆大包天。 一进来就听到人们议论纷纷,墨非笙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腰牌,想要进去内殿看看尚玫的情况,但是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小厮,就算空拿着三王府的腰牌,也进去不去。 而且,就算他进去了,里面还有尚阁老、尚璘、帝王、皇后等人守着,他也无法跟尚玫说些什么。 始终不见上官妄尘出来,墨非笙在大殿外急的团团转,几次想要闯进去,可都被侍卫拦了下来。 “你好像很关心那个三王妃的样子。” 看着急的跳脚冒火的墨 非笙,上官安尘走过来,不疾不徐地说着。 墨非笙警惕地瞥了一眼这个刚才还碰瓷儿诬陷他的人,心中积蓄地负面情绪一点一点地似乎想要扩散开来,但他也只撇开了视线,不去搭理上官安尘。 好在上官安尘也不以为意,好脾气地冲着墨非笙一笑,继而出言安慰:“三王妃吉人天相,自然会被佑护,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虽然仍旧对上官安尘没有什么好感,但上官安尘的这番话,也算是说到了墨非笙的心坎里,一心期盼着尚玫安稳,莫要再出什么意外。 帝王已经下令,让禁卫军首领迦蓝逐一排查大殿中与尚玫接触过的所有人,势必要在今日结束之前,就将这个可恶地凶手揪出来。 没有人知道,此时最难过的人,其实是上官妄尘。 一来,尚玫被人下了藏红花,如今昏迷不醒躺在未央宫偏殿里,太医已经确定了是滑胎,她作为一个“丈夫”,在妻子昏迷的时候,自然应该尽心尽力地旁边守着,何况太后和皇后她们都还在这里守着呢。 那么,她这个“丈夫”自然更加没有理由走开。 二来,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尚玫一出事,原本定下地要去营救杨 子仪的事情也只能暂时耽搁住了。 可是,这个时候,偏偏杨子仪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一旦拖延下去,明日再见,那就是刀下亡魂,阴阳两隔了。 “怎么办?”好不容易从“痛失爱子”的情绪中缓和出来,上官妄尘借着走到桌边倒茶的工夫,低低地和洛知城商量起来。 洛知城也是一脸的迷茫和无可奈何,发生这种事情,他也是在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可是事情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总不能这个时候说放弃杨子仪吧? 他相信上官妄尘做不出来,他也同样做不出来。 “要不……”上官妄尘将茶壶放在桌上,眼角余光在殿中隐约扫了一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对洛知城低声吩咐。 未央宫大殿。 在偏殿里陪着尚玫一会儿,上官妄尘就随着帝王走到大殿中央来,这件事情,还是要查清楚的。 “结果如何?” 从容优雅地一撩衣摆,帝王在高位上坐下,睥睨着站在大殿上的形形色色的人,转头问禁卫首领。 “回皇上,已经初步将在场每一个人都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藏红花,而且属下也让人查了尚姑娘今日在皇宫里所食用的东西和所喝的茶水, 里面也都没有发现藏红花。” “哦?” 帝王听迦蓝说着,俊朗的眉梢轻轻一动,“那这就奇怪了,太医明明诊断尚玫是因为服用了藏红花,才会导致落胎,如今查出来的结果居然是所有饮食和茶水都中没有藏红花,那尚玫又是怎么服下藏红花的呢?” “这……”迦蓝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上官妄尘在一旁听着,也同样是觉得疑惑,迦蓝是上官云峥的禁卫军首领,能够坐到这个位置,自然是因为迦蓝有过人之处。 所以,对于迦蓝的这些汇报,上官妄尘自然也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相信归相信,这些汇报却是让人更加的迷惑。 “尚玫早上在府上可曾吃过什么东西吗?”上官妄尘想了想,既然宫里吃的食物没有什么问题,那会不会是尚府里面有人嫉恨尚玫,而对她痛下毒手呢? 尚玫的小丫鬟就在旁边守着,因为尚玫的忽然晕厥,她吓了一跳,也异常的忧心,这时候听到上官妄尘问她,止住了轻微地抽噎,赶紧回答上官妄尘。 “回三王爷,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一直以来,小姐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奴婢负责,尤其是在得知小姐怀了身孕之后,每日的食物更 是精挑细选,根本不可能出错,而且小姐性格宽和,带人仁厚,府上的下人都很喜欢她,又怎么会害他?” “可是……”上官妄尘抿了抿唇,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尚玫既然一向与人无冤无仇,饭菜饮食又不曾被动过什么手脚,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服用了藏红花呢? 百思不得其解,上官妄尘忍不住抬头看向帝王。 帝王眸子流光皎皎,如万千月华映照雾下孤松,冷寂而又美丽,让人深陷而不自觉,他正闲闲的抚着鬓发边的白玉流苏,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 “也许……藏红花并不是尚玫用嘴巴吃下去的。” 良久,在一片安谧中,帝王手指指腹掠过唇角,倏然轻飘飘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上官妄尘一愣,满殿的人更是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听明白帝王这一句轻语是什么意思。 反应了一瞬,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闪过,上官妄尘一双浅黑色的瞳子骤然明亮起来。 是啊,帝王说的没错,一般人对于“服用”和“吃”的概念,基本上都是默认了用嘴巴吃,可是,在有的时候,即使不通过嘴巴,有些东西,同样能够被人们“吃”入腹中。 “尚小姐醒了。” 第234章 尚玫死了 “皇上,王爷,尚小姐醒了!” 上官妄尘刚刚思索着对方可能会是用什么方法将藏红花下入尚玫的体内,针灸?还是毒蛊? 偏殿一直伺候着尚玫的宫女忽然小跑进来,对着帝王和上官妄尘欣喜地喊道。 殿中的墨非笙心口一跳,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挪移了一步,紧紧地咬着牙齿,恨不得马上冲到偏殿里去。 上官妄尘眸光轻错,转头看向帝王,帝王端坐在龙椅上,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上官妄尘当即转身,随着宫女再次走入内殿,视线掠过殿中众人的一瞬间,她不禁一怔,脸色微变,顿了一下,才将视线收了回去,忐忑不安地往前走。 墨非笙! 天哪!她刚才一乱,竟然把墨非笙的事情全给忘了,她之前可是还传信让墨非笙在念心桥边等着呢,这下子好了,还没让墨非笙见到尚玫呢,尚玫肚子里的孩子就先让人给谋害了。 上官妄尘头疼无比,那边杨子仪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边还有一个墨非笙在等着,她心里现在完全是一团乱麻,不晓得该如何才能够理清。 而洛知城那边也不知道处理的怎么样了,有没有顺利的将杨子仪救出来,他随身携带着她的 令牌,想要进入天牢应该也不是特别的困难吧。 虽然她现在无法抽身,亲自前往营救杨子仪,但是天牢那边的情况她已经提前打探好了,该打点的也都打点了,只需要洛知城进去换个人出来就行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王爷。” 纵然尚璘和尚阁老都在旁边守着,但是一看到上官妄尘,尚玫那张苍白的小脸还是一皱,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倏地一下便消失在了浓墨般的发丝中间。 尚阁老在椅子上坐着,一看了上官妄尘进来,转头看了一眼尚玫,苍老的眉心一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上官妄尘也理会他,直接拾步走到床榻边,满怀关切:“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尚玫无望地摇了摇头,泪水涟涟,“王爷,我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她一手抚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攥住上官妄尘的袖襟,柔弱而无力,让人不忍心去看。 上官妄尘眉目低敛,话语堵在了嗓子眼儿,怅然到说不出一个字,她反手将尚玫的手握住,微微地使出了两分力道,苦涩地弯了一下唇角:“只要你没有事情就好,你现在好好的调养身体,不要胡思乱想。” 尚玫苦 涩地摇了摇头,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上官妄尘手中抽离,闭上了眼睛。 太后看着眼前景象,虽然最近心情一直不大好,对上官妄尘越发不喜,但是见到尚玫如此惨状,同为女子,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将手中的茶杯放心,太后瞧了一眼皇后,拾步走了出去。 一见太后离开,皇后也当即跟着起身。 尚阁老看了一眼床榻边的两人,再度叹了一口气,拂袖离开。 不过一会儿功夫,偏殿中就剩下了上官妄尘和尚氏兄妹三人,尚璘犹豫了一下,温声对上官妄尘道:“玫儿现在心绪不佳,劳烦王爷先陪她一会儿,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嗯。” 转头对上尚璘悲悯温和的面容,上官妄尘点了点头。 待尚璘一离开,上官妄尘左右看了看,知道此刻能够安慰尚玫的,估计也就只有墨非笙一个人了。 “尚小姐,对于今天的事情,我也很抱歉,可是现在孩子已经没有了,再多的难过和悲伤都没有用,我知道自己这样说,似乎很残忍,但是眼前的局面,我们需要做的是马上找出谋害你的人,不让你再次受到伤害,你和墨公子都还很年轻,以后一定还 会再有很多孩子的,对了,墨公子现在就在外殿,你……想不想见见他?” 纵然明知道现在让墨非笙进来有很大的风险,上官妄尘踟蹰了一下,还是这样提议道。 “他已经来了?” 尚玫的眼睫动了一下,终于再度睁开眼睛,眸光如一湖搅乱的春水,虽然早上过来的时候,上官妄尘给她递了一张小纸条,让她知道墨非笙今日下午会在念心桥等着她,可是现在还未到时辰不是? “嗯,我刚刚在外殿里看到了他,他……很担心你。” “我……”尚玫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见墨非笙,却又觉得愧疚,她终究没有能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要见他吗?”上官妄尘再度重复了一遍。 尚玫抿着唇,轻垂着眼睫,没有说话。 这就让上官妄尘很是无奈了,劝她也不行,让墨非笙过来也不行,那就实在是没有主意了。 衣袂摇曳,上官妄尘转身拾步,走到椅子边坐下,思考着到底是什么人会这样处心积虑地谋害尚玫。 按道理说,尚玫已经多年不曾呆在帝都,而这次回来之后,也很少与人有什么交集,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才对。 按着脑门,上官妄尘百思不得其解,既想不 出是什么人会害尚玫,又想不到此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 “尚小姐,你可有什么仇人?” 捏着眉心,上官妄尘抬头问了一句。 尚玫兀自沉陷于悲痛自责的情绪之中,空洞洞地望着头顶的花帐,就像是没有听到上官妄尘的话,抿唇不语。 上官皱了皱眉,虽然她也很同情尚玫的遭遇,但是尚玫这种遭受打击,便一蹶不振,不想着怎么把问题解决,而是只顾沉湎于自己悲哀的情绪之中的态度,却是让她很是不喜。 这件事情本就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她只需要撇清自己就可以,但因为内心的不忍,她才趟了浑水。 深吸了一口气,上官妄尘站起身,摒除掉内心的烦乱情绪,心平气和地对尚玫道:“尚小姐,本王很想帮你,但是这毕竟是你的事情,如果连你都不配合,不主动振作,那么本王就算是神,也救不了你。” 言尽于此,上官妄尘转身,捡脚走出偏殿。 偏殿内的床榻上,尚玫依旧是目光如死,不言不语地看着头顶花帐。 从大殿里走出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上官妄尘的身上,上官妄尘神色淡淡地,左面上的白玉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有规律的跃动着。 第235章 是看错了 径直走向龙椅上的帝王,从帝王探询的目光中,上官妄尘知道,帝王也是期望着能从尚玫的口中听到什么有利的线索。 可是,什么都没有,迎着帝王的眼眸,上官妄尘只能无奈地轻轻摇头。 事情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眼看帝王和上官妄尘的神色都是那般的凝重,大殿之中也没有人敢再说一句话,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帝王和上官妄尘,等待着帝王接下来的安排。 人群中的墨非笙都快急疯了从他听到尚玫出事的那一刻起,他的内心就开始抓狂,尤其是在听到尚玫是服用了藏红花之后,他更是心如刀绞,只恨身受这一切痛苦的不是自己。 而如今,尚玫就在一墙之隔的偏殿,而他这个真真正正的尚玫的“夫君”,却不能够陪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度过这最痛苦的时刻,怎么能让他不难过呢。 少见的,帝王轻轻蹙了一下眉心,眼底划过稍纵即逝的一抹无奈,挥了挥衣袖:“罢了,这……”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小姐她……她死了。” 帝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子声音打断。 什么?死了? 瞳眸蓦地收敛,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 双双回头,就看到在偏殿入口的位置,尚玫的贴身婢女一脸惊惧地哭喊着。 上官妄尘有些反应不过来,大脑在一瞬间是空白的,死了?尚玫死了?刚才还在她面前拉着她的衣袖的尚玫居然死了? 这怎么可能?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眼前明黄一晃,帝王神色凌厉,步履如风,快速地从上官妄尘面前掠过,直冲偏殿。 而墨非笙更是脸色煞白,面如死灰,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和暴露不暴露的问题,越过众人,直接随着帝王冲进了偏殿。 上官妄尘反应了一下,也马上跟了过去。 大殿中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不过一会儿,就有许多人也走入了偏殿。 偏殿内,尚玫仍旧保持着上官妄尘离开时的状态,一双水眸睁的圆圆的,空洞而无望地凝视着上面的帐顶,小脸惨白如纸。 脚下的步子踉跄凌乱,看着床榻上静躺的人,墨非笙的呼吸几乎凝固,抢在帝王的前面,他飞奔着扑到了尚玫的床前,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玫儿,玫儿……” 墨非笙抓住尚玫的手臂,低低地呼喊着那人的名字,可是却终究再也得不到回应。 虽然眼前的人面孔是陌生的 ,但是声音却是曾经听到过的,而且他的身上还穿着三王府的下人服饰,上官云峥错愕一瞬,当即明白了此人是墨非笙,虽然心有顾忌,但是念及墨非笙此刻的心情,便止住了步子,在一旁看着,没有再上前。 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很快走了进来,在帝王的示意下,秦太医拾步上前,但是还未触及尚玫,扑在尚玫床榻边的墨非笙当即嘶吼一声,回过头来,将秦太医推搡开:“不许碰她!” 秦太医措手不及,险些被推倒在地,幸好跟在他身后的医侍及时将他扶住。 尚阁老怒气勃勃的冲过来,扬手指着墨非笙,“放肆,你是什么人,还不赶快让开,秦太医,你为什么还不救老夫的女儿,快救救她!” 尚阁老瞪大了眼睛,胡子一翘一翘地,胸口极速地起伏着,纵然他恼怒与尚玫婚前与人私通,但是那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怎么能眼睁睁低看着她死亡。 秦太医犹豫了一下,再度拾步上前。 被尚阁老这么一顿叱喝,墨非笙这才如梦初醒,眸光慌错地动了动,反应过来刚才上前的是太医,他心中轰然一塌,又赶紧冲上来,把秦太医往闯塔边推。 “太……太医,你快救救她 ,求求你快救救她。”墨非笙双手拉着太医的胳膊,声音都是颤抖的。 秦太医被他这极端变化的情绪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很快地收敛了心神,走到床榻边,抬手探上尚玫的脉搏。 脉搏甫入手,秦太医的脸色就不禁僵住,果然如那个丫鬟所说的那样,尚玫已经死去,脉象全无。 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秦太医又抬手试探了一下尚玫的鼻息,这才站起身。 墨非笙当即把他拉着,紧张的问:“怎么样?她怎么样?” 秦太医无声地摇了摇头,推开墨非笙的手,拾步走到帝王的面前,一撩衣摆,屈膝跪下,“皇上,三王爷,尚阁老,请节哀!” 短短的三个字,犹如雷霆,对着尚阁老兜头劈了下来,他苍老的渐渐变白,身子也抑制不住地发抖,一双干枯的眼睛瞪得如同死鱼一样。 “不……不,不可能,刚才她还跟老夫说话,她还活生生的,怎么会……怎么会?你肯定是看错了,你看错了,顾太医,陈太医,你们都再去看看,我女儿肯定没事,是秦太医看错了,一定是秦太医看错了。” 尚阁老几近失态的连连摇头,转过头去,苦苦地哀求着昔日的另外两位同僚。 顾、陈两位太医相视了一眼,自然知道,以秦太医的本事,生死这种事情不可能会诊断错误,但是尚阁老这般哀切,他们无奈,只能双双抬头去看帝王。 帝王高高抿着薄唇,默不作声,漆黑如濯的眸子幻化莫测,闪烁着让人猜不透的光芒。 无声,便算作是默认吧。 顾太医捏了捏衣角,拾步上前。 墨非笙垂着眼眸站在一旁,心里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但还是将期待的目光投注在顾太医的身上。 顾太医对着尚玫检查了一番,结果自然是和秦太医检查的结果一模一样,只能无奈地对着尚阁老摇了摇头,“尚阁老,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吧。” 一句话,一切尘埃落定。 尚阁老身子摇摇欲坠,终于悲痛的哭了起来。 “玫儿,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忍心撇下老夫,怎么忍心让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 挣脱了身后一直扶着他的尚璘,尚阁老脚步蹒跚的扑过去,哀哀地将女儿抱入怀中,怀中的人儿余温尚在,可是却已经阴阳两隔,再也回应他。 一时间,偏殿中的人许多人都暗暗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就连太后和皇后都抿着朱唇,动容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忍出声打扰。 第236章 如何再动 上官妄尘站在帝王的身后,心里面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久之前还在她面前惆怅悲伤的一个女子,转瞬间就消逝在了她的面前,如花的年纪,如何不让人哀痛。 虽是无言,但是像感受到了身后之人的强烈情绪,上官云峥落落回眸,将身后之人拢入视线之中。 上官妄尘迎上他的目光,也没有躲避,内心深处浓浓地悲哀透过眼睛流露出来,让人忍不住产生怜惜。 帝王瑟然抬袖,明黄色的衣衫如同神只光环,刺的人睁不开眼睛,他修长白净的大手,如同神只的悲悯,安抚着燥乱的心,落在上官妄尘的肩膀上。 这一幕,在众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兄长对于一个刚刚失去了心爱女子的弟弟的安抚,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相对于尚阁老的失态,尚璘终究还是理智一些,强压住心头的郁闷不平,他走到几位太医面前,声色染悲。 “刚才检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就死了,原因是什么?” 是啊,人是死了,可是这死因是什么?之前明明说是服用了藏红花,导致落胎,而且之前检查的时候,也没有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如何会暴毙而亡。 帝 王眸子微微敛起,转头看向两位太医,大手依旧落在上官妄尘的肩膀上。 “这……”秦太医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上官妄尘,心中虽然有所顾忌,但还是低声地说道:“如果老朽没有诊断错误的话,尚小姐应该是中了一种急性毒药身亡的,不过具体中的什么毒,还需要进行详细的验尸查证。” 急性毒药? 心中蓦地笼罩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上官妄尘吞了一口口水,一双清瞳如同烟波下的粼粼秋水,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彻骨寒霜。 尚璘朗润如画卷的眉心轻轻一拢,看了一眼已经奔溃无助地尚阁老,施施转身,对着帝王一拜,“皇上,尚璘恳求皇上容许秦太医验尸查毒,还舍妹一个公道。” 虽然隐隐觉得蹊跷不安,但这种事情,当事人的家人既然没有什么意见,帝王自然不会不同意,当即张口吐出一个字,“准!” “多谢皇上!” 帝王既然都已经同意了,尚璘和尚阁老也没有发出什么反对意见,秦太医立即转头吩咐医侍,准备验尸所需要的工具。 然而,秦太医拿着工具,还没有走到尚玫身边,一直在旁沉静不语的墨非笙忽然激动起来,冲到床榻前,一 把将尚阁老推开,紧紧地将尚玫抱入怀中,“不,不要,我不准你们碰她,你们谁都不可以碰她,她都已经死了,你们还要让她不得安宁,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恶魔,今天只要有我在,你们谁都不可以伤害她!” “你是什么人?我的女儿,岂容能容你擅自亵渎?” 尚阁老被墨非笙这一下子推的莫名其妙,险些跌倒,待一看清对方身上穿着小厮服饰,当即沉了脸色,怒吼道。 “你的女儿?”墨非笙眸色阴毒冷厉的看着尚阁老,忽然发出一阵狂笑,使得整张清瘦俊美的脸都变得狰狞扭曲,“你现在承认她是你的女儿了?她无助绝望的时候,你又死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一直觉得她丢了你的脸面吗?在她住在太医院的时候,你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她也算是你的女儿?在那些虚伪的名声和荣誉面前,她在你的眼中,恐怕连路边的一棵草都不如吧,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父亲,你不配!” 在强大的双重悲痛冲击之下,墨非笙几乎是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一听到尚阁老的叱问,他不但没有半分的畏惧怯懦,反而是迎着尚阁老的愤怒,孤注一掷的发出自己 多年来的怨气和愤懑。 他为自己这半生的颠沛感到悲哀,更为尚玫的生命感到不值得,那样一个如花似玉地女子,清灵地如同池塘边初绽的白荷,让人不忍摧折,却偏偏断了芳华。 母亲刚刚去世不久,他对于未来所有的期盼,都落在了尚玫和他们未来的孩子身上,如今,这一切都瞬息成空,他该如何接受,如何面对。 心如死灰,便也不觉得畏惧和害怕,只是将怀中的人儿抱的更紧了。 玫儿,你以前总是说,我对你动心的还不够,如今,心都已经随你死了,如何再动? “你……”尚阁老气的脚下一软,一口气噎住,几乎晕倒。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不明白这一个小小的下人,怎么敢这样冲上去抱住尚玫,并且阻拦太医验尸,甚至还把尚阁老推开。 更加让人不解地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帝王和上官妄尘居然全都没有任何反应,这……很奇怪呀! 帝王不出声,秦太医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既不敢过去,也不敢退回来。 上官安尘站在人群中,眼看着这个自己属意的俊俏公子,嘴角隐约勾起一丝玩味,这个小厮不简单啊!看这情形,他定是 和上官妄尘和尚玫有什么纠缠,不会是和尚玫背地里给上官妄尘带了个绿帽子吧? 这还没有成婚,就来这么刺激的吗?反观上官妄尘,面对这样的场面,居然没有什么反应,不会早就知道尚玫和这个小厮有什么猫腻吧? 虽然是死了人,但是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上官安尘自然是毫不关心,反而是越发兴味浓厚的大量墨非笙。 尚璘扶着尚阁老,也已经听出了墨非笙的声音,蹙了蹙眉,有些烦乱。 “这个时候,你若是真的关心尚玫,就应该好好的配合,查出毒害她的人是谁,也好给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一个交代,你难道想让他们两人死不瞑目?还是想让他们在黄泉之下也做不明不白的糊涂鬼?” 作为尚玫的兄长和墨非笙曾经的主子,尚璘可以说是特别的了解墨非笙的脾气,他一直为尚玫不平,一直体恤尚玫的喜怒哀乐,一直怜惜着尚玫,这一切,尚璘都一清二楚。 正想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该如何劝慰墨非笙,一直沉默着的帝王忽然沉沉地张口,声音寒凉寡淡。 墨非笙抱着尚玫的手微微一僵,脸色唰地一下子难看到了极致。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37章 恶毒的伪君子 冷肃无情地瞥了一眼墨非笙,帝王重瞳如海,眸光轻掠,不着轻尘地落在刚刚报讯的婢女身上。 那婢女小脸煞白,被帝王冷厉的声音一下,“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扫射过来。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刚才奉命去煎药,等到奴婢煎好了药送过来的时候,见到三王爷在偏殿里,就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三王爷离开之后,才把药送进来,可是,奴婢去喊小姐服药,小姐她……她就已经死了。” 婢女嘶哑着声音,涕泗横流,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地瞪着上官妄尘。 明明她离开的时候,她家的小姐还是活生生的,可是等到上官妄尘离开,她家小姐就丧命了,这说明什么? 不出意外的,婢女的声音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上官妄尘,刚开还多少带着些同情的眼神,在顷刻之间,就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猜忌和鄙薄。 墨非笙更是如同醍醐灌顶,双眸如同毒箭一般,锐利的射到上官妄尘的脸上,语气痛恶阴厉,像是要马上把上官妄尘给生吞活剥了。 “是你?上官妄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歹毒?玫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 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对待她?” 墨非笙一连质问,因为极度的颠狂和激动,清俊的面容都变的扭曲可怖。 而大受打击的尚阁老也完全失去了理智,直接挣开尚璘,冲上上官妄尘的面前,似乎是想把上官妄尘给抓住,但却被帝王眼疾手快地一把挥开。 “父亲!” 尚璘脸色倏变,赶紧上前搀扶。 尚阁老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帝王,苍老的声音颤抖着:“皇上,你……你竟然包庇这个杀人凶手,上官妄尘,你不要以为有皇上给你撑腰,老夫就拿你没办法,你害死了我的女儿,老夫一定会让你偿命!” 胸口极速起伏着,尚阁老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气的不轻,就算他嫌弃尚玫辱没了他的门楣,但是尚玫终究还是他的女儿,他如何能够撇得开。 更何况,原来就对上官妄尘心存不满,这一下子,几乎全部借着这个由头发泄了出来。 “我根本就没有杀她!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在我走之前,我还和她说话,一直在劝她,再说了,我们马上就要大婚,我为什么要杀她,杀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上官妄尘也很是委屈,激动的出声反驳。 尚阁老气郁不平, 但是一时间也被噎住,上官妄尘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和尚玫马上就要大婚,而且尚玫还怀了她的孩子,她的确没有杀死尚玫的必要。 对于上官妄尘的反驳之词,殿中众人也都纷纷点头,上官妄尘的确是没有杀死尚玫的动机。 “呵,上官妄尘,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众人正疑虑间,抱着尚玫的墨非笙忽然一声冷笑,阴惨惨地看着上官妄尘,通红的眼睛就像是毒蛇的芯子,随时准备着要将上官妄尘吞没。 “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也不知道吗?竟然还敢说你马上就要和玫儿大婚,你是真的要和玫儿成婚吗?还是想趁机把她推给别人?” 墨非笙大声的嘶喊着。 帝王沉静的眸子微微一缩,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上官妄尘被墨非笙这一番话搞得有点迷糊了,墨非笙什么意思? 没错,她的的确确是没有要娶尚玫,但她是打算把尚玫迎进三王府,让墨非笙和尚玫成婚的啊!怎么墨非笙现在会这样说她,是要把所有的事情抖露出来吗?他该不会是疯了吧! 她自问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墨非笙和尚玫的事情,反而是一直在帮他们,为什么墨非笙现在要反咬一 口,非要把她脱下水呢? 上官妄尘想不明白,对于墨非笙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殿中的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墨非笙这话的意思,好像上官妄尘和尚玫的婚事之中,还有什么隐情。 角落里的上官北尘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冷峻的脸上不带丝毫的温度,好像眼前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他所看到的不过是日常的日出日落而已。 尚璘也是被墨非笙这突然的话搞得莫名奇妙,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是隐约能感觉到,墨非笙接下来的话,必定会对上官妄尘不利,一向温和慈悯的容颜上多了几分严肃,他呵斥墨非笙:“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三王爷对你和玫儿怎样,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是啊,我很清楚,我现在特别的清楚!”墨非笙咬着牙,用力地将每一个字眼从牙缝中挤出,似是带着滔天的恨意,“上官妄尘,我和玫儿一直很感激你的舍身成全,所以当我接到那封信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现在事实摆在我的眼前,我想要不相信也不行了,上官妄尘,你可真是个恶毒的伪君子!” 信?什么信? 是早上她让洛知城传给墨非笙的 那封信吗?那封信没有什么问题吧,不就是让墨非笙进宫和尚玫相会的信吗? 她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过分的东西啊!上官妄尘一头雾水。 墨非笙看她一脸莫名,冷笑了一声,一手仍旧抱着尚玫,一手探入自己怀中,拿出了一个信封,随手往尚璘面前一甩:“公子,我如今人微言轻,势单力薄,不能多为玫儿做什么,你是玫儿的哥哥,如果你对她还是半分怜爱,就不要让这个害死了玫儿的凶手逍遥法外。” 尚璘俊眉微拢,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弯腰将落在脚边的信封捡了起来。 将信封里面的纸张抖开,白纸黑字入眼,尚璘如画的眉目骤然一缩,脸色也逐渐变得煞白。 这……怎么可能? “上面写的什么?” 尚阁老一看尚璘的神色不对,当即伸手将尚璘手中的信抢了过来。 干枯褶皱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尚阁老的胸腔犹如拉风箱一般,呼呼作响,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都往脑子上冲,他想对着上官妄尘破口大骂,可是在嘴唇还未张开之前,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父亲。” 尚璘大急,赶紧将尚阁老扶住。 “秦太医。”帝王的脸色一沉,肃然吐声。 第238章 去天牢查看 看着那张飘落委顿于地的信纸,帝王扬袖一收,一股掌风从袍袖中吞吐而出,霎时间将纸张吸纳过来。 上官妄尘距离帝王特别近,事关自己,她也很好奇,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所以在帝王垂眸看信的同时,她也赶紧凑了过去。 这是一封写给杨子仪的信,落款是上官妄尘,所有的字体也都模仿着上官妄尘的字迹,模仿的惟妙惟肖,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子仪贤弟:今日订婚喜宴,本王会派人前去天牢相救,至于尚玫的事情,她若是肯回心转意,本王便会在新婚之时,安排她与你离开,尚家那边,本王也会另有交代,贤弟不必担忧,如果她不肯回心,执意要和墨非笙那穷酸小子在一起,本王便会依着之前的计划,在新婚之前将之格杀,以解贤弟受辱夺妻之恨!只希望贤弟自由之后,莫要忘了本王的情谊,将杨家的藏宝图送给本王。上官妄尘书。 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将那封信看完,上官妄尘气的指尖都在发抖,“胡说八道,这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她怎么会写这种信,她怎么会想杀尚玫,她根本就不知道杨家有什么藏宝图好吗? 这分明就是有人在栽赃陷害。 “皇帝,上面写的什么?” 见帝 王和上官妄尘的面容双双失色,上官妄尘更是激愤不已,一直冷眼旁观的太后也终于忍不住,代替众人问出了声。 帝王眸色淡漠如水,微微抿着唇瓣,私心而论,他当然不愿意将这封信公布,因为一旦公布,势必要将上官妄尘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如果不公布,倒是显得心虚,更容易引起猜忌,而纸终究保不住火,他又怎么堵得住悠悠众口。 明黄的袍袖轻扬,他将信交给了苏总管,沉声吩咐:“念出来。” 上官妄尘的心瞬间好像被什么砸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帝王,帝王侧着脸,不看她。 当信纸上的内容一字字落入众人的耳中,整个偏殿都快炸了,众人纷纷窃窃私语,带着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上官妄尘。 鸾妃站在一众人群中,忍不住斜勾了一下唇角,眼底有得意之色抑制不住地流淌出来,原本帝王将所有人扣在大殿之中,提出尚玫中了藏红花落胎,很可能不是食物中毒,而是通过其他方式中毒,她还有些担心,会被发现是自己动了手脚。 可是,尚玫忽然死了,而且现在事情的焦点完全集中在上官妄尘的身上,华丽丽地来了一个反杀 ,这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啊! 不管上官妄尘是不是受人诬陷,她真是都得好好感谢一下那个一身小厮服饰,抱着尚玫的男人,帮她解了困呢。 “老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脸色勃然一变,太后厉声责问。 只是,她问上官妄尘,上官妄尘又该问谁呢?她什么亏心事都没有做,怎么忽然就会蒙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上官妄尘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麻烦又来了,好不容易除掉了杨文昌,她的安生日子还没过上两天,怎么又置身于漩涡之中。 将心中的不平和冤屈暂时压下去,上官妄尘知道,这个时候,就算她再着急都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恢复理智,为自己洗清这满身的脏水。 “母后,这件事情,儿臣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封信不是儿臣写的,尚玫的死,儿臣也很难过,至于说杨家的藏宝图,儿臣更是毫不知情,这是有人在陷害儿臣,还希望母后能够给儿臣一点时间,让儿臣证明自己的清白。” “清白?上官妄尘,你当别人都是傻瓜吗?” 听了上官妄尘的话,太后沉郁的脸色稍稍好转,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上官妄尘,墨非笙又是一声冷笑,嘲讽地看着上官妄尘,“让你自己去查, 难道你还会承认自己是凶手不成?” 墨非笙此言一出,殿中私议的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墨非笙说的有道理啊,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上官妄尘做的,那让她去查,又怎么能够查出真相呢? 而此刻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尚阁老一听墨非笙的话,也强撑着坐起来,对着上官妄尘,怒意滔天,“你能查出什么?上官妄尘,事到如今了,你还敢狡辩,当初你忽然站出来承认和玫儿的关系的时候,老夫就怀疑你有问题,没想到你真的是狼子野心,狠辣歹毒,原来你早就和杨子仪有勾结。” 尚阁老愤怒悲痛的说着,忽然挣开太医的搀扶,对着太后,跪到地上,老泪纵横:“太后娘娘,老臣一生对上元忠心耿耿,殚精竭虑,从来不曾乞求过什么,如今,老臣痛丧爱女,老臣恳求太后娘娘,为老臣做主,还老臣的女儿一个公道。” 尚阁老潸然恸哭,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对着太后磕头。 尚璘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极度不愿意相信是上官妄尘害了尚玫,但是在书信和婢女的证词面前,他又无从开口,上官妄尘的辩解,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无可奈何的,尚璘垂着眉目,在尚阁老的旁边跪下 ,同样是对着太后乞求,只不过,他是静默无声的。 帝王当前,这对父子居然开口乞求自己,太后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当然,她也明白,尚阁老必定是看帝王始终未有动容,且隐隐有包庇上官妄尘的意思,才会这般迫切地开口乞求自己。 这种大权在握,号令生死的感觉的确是让人痴迷,太后徐徐扬起凤目,既然尚阁老这样开口了,她自然也好顺势而上。 提步上前,太后亲自将尚阁老扶起来,“尚卿快快请起,此时事关重大,哀家自然会秉公而断,给尚卿一个交代。” 太后亲切地连称呼都给换了。 “来人,先将老三给带下去,暂时押入大理寺。”太后的声音一凉,冷声下令。 “凭什么?”一干侍卫听从了太后的吩咐,立即上前,就要擒捉上官妄尘,上官妄尘一惊,自然是马上反抗,“没有什么证据,仅仅凭着一封伪造的书信,难道就要把我抓起来吗?” “好,你想要证据?”墨非笙脸色一暗,眸光掠过上官妄尘,最后落在太后的脸上,忽然抱着尚玫,对着太后一拜,“草民恳请太后娘娘,现在派人前去天牢查探,只要看一看杨子仪是否仍在天牢之中,就能证明这信上所写到底是真是假。” 第239章 孩子的父亲 什么? 去天牢? 上官妄尘的心中轰然一塌,骤然感觉自己所走下的每一步都早已落入别人的算计之中,她刚刚让洛知城去天牢里营救杨子仪,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恰好被撞上,那不就完蛋了。 霎时间,心头慌乱无比,而那边太后听了墨非笙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已经派人前往天牢查探了。 上官妄尘紧张地手都在抑制不住地发抖,手心里面全是冷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慌错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袍袖动了动,有人无声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极快地撤开。 她转头,却看到旁边站着的帝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只留给她一个没有温度的侧脸,就好像刚才握住她的手的人根本不是他。 纵然被冤枉,上官妄尘的心头还是一暖,不管面对什么,这个男人能够陪着她,也就足够了。 然而,太后派去的人还未回来,就一个天牢的狱卒冲了进来。 气息还未平稳,就大声地回禀道:“皇上,皇上,不好了,有人劫狱,杨子仪被人救走了。” 什么? 偏殿中登时一片哗然,方才的话语被印证,尚阁老和墨非笙的眼中更是一片怒火交织,恨不得马上把上官妄尘给撕了。 “上官 妄尘,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墨非笙怒目圆睁,恨恨地瞪着上官妄尘,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太后的脸色也是倏地一变,扬手挥袖:“来人……” “够了!” 不等太后的话说完,帝王仿佛是已经看够了这出戏,忍无可忍,冷然出声,将太后的话打断。 太后的脸色蓦地一僵,下到一半的命令被迫止住,颇为不满地看着帝王,“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帝王却根本没有回答她,而是冷冰冰地睥睨着墨非笙,磁性的声音恍如从天际瑟瑟传来,震慑人心:“擅闯皇宫,信口诬陷三王爷,你又是什么东西?” 重影深深的瞳子微微一眯,帝王的眼底迸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让人不敢直视。 墨非笙毫无来由的被被人强大的气势一震,巧舌如簧的一个人,此刻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殿中的众人经过帝王这么一说,也都才反应过来,刚才一直震惊于尚玫被杀,三王爷是凶手的事情,却忽略了这个人究竟是谁,其实也不是忽略,而且现对于前面的事,这人的身份便成了一件小事。 尚璘皱了皱眉头,尚阁老和太后却是如梦初醒。 “我……我……”墨非笙紧紧抱着尚玫,一时间竟然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尚阁老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孔陌生的人,红通通的眼珠子里面闪过一抹锐利精光,蓦地一抬手,伸向墨非笙的脸。 墨非笙眼角余光扫过,脸色一变,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只听“嘶”地一声,尚阁老的手中骤然多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而眼前那个小厮的脸也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尚璘眉心一动,重重地闭上了眼帘。 “原来是你!” “墨非笙!” 两个惊诧的声音同时响起,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尚阁老,而女的却是秦碧鸾。 墨非笙是秦家的家仆,当年秦碧鸾因为尚玫,将墨非笙送到了尚府,虽然多年过去,墨非笙的样子已经有所改变,但是毕竟曾经万分熟悉,秦碧鸾还是能够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墨非笙会混到皇宫里来,当初墨非笙随着秦碧鸾离开之后,听说没有多长时间就被尚阁老逐出了尚府,怎么会忽然跑到皇宫里来? 而且,看墨非笙身上所穿的衣服,也是三王府的小厮服饰,既然是在三王府当差,那上官妄尘应该是墨非笙的新主子才是啊,怎么这么时候忽然反咬上官妄尘一口呢? 难道是因为尚玫,导致墨非笙对上官妄尘 蓄意报复? 不管怎么样,这几个人都是她所厌恶的,他们互相斗来斗去才好呢,也省得让她出手。 秦碧鸾在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之后,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噤声。 不过,殿中的众人也都已经听到了尚阁老和秦碧鸾的这两句话。 “混账!” 在看到墨非笙的脸的那一刻,尚阁老似乎就明白了什么,苍白衰弱的脸上骤然又涌上来更为强大的愤怒,蓦地一抬手,他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了墨非笙的脸上。 墨非笙的脸一偏,半张脸马上出现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儿,肿了起来,偏殿中的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帝王薄凉的唇角冷冷一勾,却也并不急于对墨非笙进行宣判,而是微微侧首,瞥向旁边的迦蓝,沉声吩咐:“马上带人出去追查,务必找出杨子仪的下落。” “是!” 迦蓝领命而去。 上官妄尘原本听到杨子仪真的被救走了,心里还特别的慌乱,而且这闹出来的动静,和她之前跟洛知城商量好的也不大一样,可是有帝王从容在前,虽然明知劫狱是大罪,一旦被发现,她将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心中的慌乱还是莫名的散去了不少。 “墨非笙,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帝王冷眼瞧着萎顿于地上 的墨非笙。 墨非笙偏着头,抱着已经死去的尚玫,心底苍凉一片,愣了片刻,他忽然笑了起来,悲惨的,颠狂的笑着,心已如死灰,反正也没有了什么畏惧,墨非笙陡然抬起头,迎着帝王的目光,惨淡开口。 “是,我是墨非笙,是尚家曾经的侍读,也是玫儿真正的丈夫,是玫儿孩子的父亲。” 墨非笙的话语轻轻地从嘴里飘出来,在殿中惊起滔天巨浪。 尚玫所怀的孩子居然是眼前这个墨非笙的,不是上官妄尘的,那之前上官妄尘为什么又要承认呢? 这三个人之间到底又有怎么样的关系呢?怎么感觉有点乱。 “我和玫儿早就相识,订下终身,可是尚阁老却不肯同意,导致我和玫儿分离,后来我随玫儿进京,偶然认识了上官妄尘,上官妄尘说要帮我们,她假意将玫儿娶回三王府,之后再让我和玫儿远走高飞,可是……她却联合杨子仪,欺骗我们,还把玫儿给杀了!” 墨非笙死死地盯着上官妄尘,眸光怒气吞吐。 帝王无声地点了点头,“朕再问你,这封信,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从苏总管的手中将信接了回来,帝王淡然扬了一下,仍旧是一贯地从容闲定,仿佛是将一切都捏在手中。 第240章 会着急 “上官妄尘的书房。” 墨非笙回答的斩钉截铁,不带丝毫的犹豫,“我在三王府做下人,前两天去三王爷的书房打扫,无意中发现了这封信,因为之前上官妄尘一直说要帮我和玫儿,所以我还不相信上官妄尘会这么做,没想到……呵,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原来是在三王爷的书房发现的啊,众人面面相觑,墨非笙的这一番话,似乎更加验证了这封信就是上官妄尘所写的事实。 尚阁老目眦欲裂,对着上官妄尘厉声:“上官妄尘,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时间,上官妄尘便成了众矢之的,而且空口无凭,她所有的解释和辩驳在那封信和尚玫的尸体面前,都显得格外无力。 “来人,还不把上官妄尘给拿下。” 太后声音凌厉,抓住了机会,再次逞起了威风,侍卫们得令,欲上前将上官妄尘擒住。 然而,还未走到跟前,站在上官妄尘身边的帝王蓦地长袖一挥,一股强大的袖风扫出,竟将两名侍卫全部掀翻在低。 好霸道的武功! 众人一阵唏嘘。 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霎时间觉得自己颜面扫地,“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如今证据确凿,你难道还要包庇上官妄 尘不成?” “嗯,”帝王点了点头,面色沉静如水,“如果这就是所谓的证据确凿的话,朕的确是打算包庇她。” 啊!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的话,公然包庇自己的兄弟,众人议论纷纷,太后更是忍无可忍。 “皇帝,你是不是被她气糊涂了?”太后愤然质问,一张保养精致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难看,“这个逆子不但欺下瞒上,谋杀老臣之女,害的尚玫一尸两命,还胆大妄为的劫狱,放走朝廷钦犯,你……你竟然还帮着他,你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骂你是无道昏君吗?” 太后看上去真是气的不轻,冷艳的朱唇都在不停地发抖。 帝王淡淡地看着太后那气的不轻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名声,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趁机拔出上官妄尘这个眼中钉,心中第一次感到无奈,一边是他心爱的女子,一边是他的母亲,为何就会这般水火不容呢? 转头示意苏总管给太后倒上一杯茶水,帝王轻轻喟叹:“朕若是这般草率的就将老三关押起来,恐怕天下百姓才会耻笑朕的无知,妍蚩国也难免不会多想。” “什么意思?” 太后随手接过苏总管递过来 的茶水,胸臆中余火未灭,只端着那杯茶水,却并不饮下。 帝王重眸如海,深邃莫测,掠了一眼墨非笙,不疾不徐地开口:“根据墨非笙所言,这封信是在三王府书房发现的,而信的落款老三,假如,这封信真的是老三所写,那么信既然还在三王府的书房里,就证明信还没有发出去。” 听得帝王如此说,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按照正常的思维,信既然已经写了,那么肯定是要想方设法的送到收信人,也就是杨子仪的手上,但这封信被墨非笙取走了,就算老三一时没有发现,那么在她要将信送出去的时候,肯定也会发现信丢了。” “如果你们是老三,这个时候发现信丢了,第一时间会如何?”帝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抛出自己的问题。 “会着急!”上官晚晴第一个抢着说出来,但这三个字刚从嘴里蹦出来,殿中就响起了一阵低低地笑,上官允尘想捂她的嘴巴都捂不住。 帝王轻轻勾了一下唇角,看着这个莽撞单纯的妹妹,“你说的没错,的确是会着急,着急之后呢?” “肯定会想着如何把信找回来,如果找不到,也会猜测是什么人将信偷走了,会分析利弊。” 为了避免上官晚晴再次乱说话,这次,上官允尘早有准备,一手捂住了上官晚晴的嘴巴,对着帝王大声说道。 “没错,”帝王赞许的点点头,“在丢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之后想,相信这是所有人的正常反应,而且在盗信之人敌友不辨的情况下,丢信人也肯定会放弃原先的计划,或者是改变计划,用以避免发生现在这种局面,而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按着信上所写好的进行。” 对啊! 众人恍然,怪不得刚刚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虽然这件事情的人证物证俱在,事情发展的顺利的让三王爷无从解释,可是就是这样的顺利发展,所有的轨道都按照信上所写的运行,便越发让人觉得怪异。 原来这怪异的地方就是,这事情顺利的已经违背了正常人的思维方式。 太后怒然的神色稍微舒展下来,垂眸抿了一口茶。 虽然也觉得帝王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墨非笙仍旧很是不服气,“也许,上官妄尘就是在兵行险招呢。” “你说了,‘也许’,那还也许就是有人刻意陷害三王爷。朕难道要因为你的一个‘也许’,就把三王爷抓起来吗?” 帝王语气淡漠,冷厉而决断。 墨非笙的脸 色一阵青一阵白,哑口无言。 “至于将尚玫指婚老三这件事,朕也是知道的,算不得欺下瞒上,毕竟墨非笙和尚玫身份悬殊,尚阁老又不赞同两人的婚事,但这两人已经珠胎暗结,有了夫妻之实,老三有意成全,朕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会瞒着母后。” 太后虽然已经默然不语,像是赞同了帝王为上官妄尘开脱的言辞,但是帝王还是额外补充了一下。 很显然,这番话是对太后先前所说的欺上瞒下这四个字的解释,虽然这件事情的确需要说清楚,但是帝王这样说出来,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单纯的解释,到好像是在沟通上官妄尘和太后的关系。 “好啦,”太后拉着的脸终于放了下来,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一旁的宫女,对帝王道:“哀家知道,你做事必定事事考虑周全,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应该由着老三的性子来,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又当如何评判?” “儿子知错了,谨遵母后的教诲,日后行事定然会与母后商议。”帝王微微垂了眼睫,对与太后的训斥表示一定程度上的顺从,眼尾瞥了一下上官妄尘,帝王不露声色地暗示,上官妄尘当即反应过来。 第241章 从来没有发生过 赶紧乖乖地对太后认怂:“母后也不要怪皇兄,这件事情,都怪儿臣,是儿臣多管了闲适,才会导致皇兄对母后有所隐瞒,母后要是生气,就骂儿臣吧,儿臣也知错了,以后一定不敢了。” 面对这样软哒哒的上官妄尘,太后就算是有一肚子的不满意,也不好再发作,何况帝王和上官妄尘双双在她面前服软,已经撑足了她在人前的威仪。 “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谁的过错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赶快查出真凶是何人。” 太后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旁边的宫女当即上前将太后搀扶住。 帝王微微颔首,“母后放心,朕自然会将此事查清楚。” “嗯。”太后点了点头,端庄的站在一边,也不再多言。 “秦太医,验尸。” 帝王声音凉凉的,再次下令。 “是!” 秦太医领命上前,可是,墨非笙一看到秦太医,就将尚玫紧紧地护在怀中后退,“不行,我不许你们验尸,不许你们碰玫儿。” “这……”秦太医一脸为难,看了看墨非笙,又回头看了看帝王。 对于这个迂腐又固执的书生,上官妄尘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墨非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口口声声说 你爱尚玫,难道这就是你的爱吗?她死了,你连为她报仇,查出真相都不肯吗?” “上官妄尘,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墨非笙却根本就不领情,“玫儿跟着你,莫名奇妙的就落了胎,还被人暗算,你要怎么解释,你和玫儿单独待过之后,玫儿就死了。” “就是因为现在无法解释,所以才要查出尚玫的死因,你现在拦着不让查,难不成是怕查出什么?” 帝王的声音寒凉彻骨,带着几分不耐。 “我……当然不是,玫儿已经死了,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再破坏她的尸身。”墨非笙固执地说道。 “不许?”帝王冷嗤,“好啊,那尚玫的事情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好了。来人,墨非笙擅闯皇宫,按罪当斩,马上把他给朕拿下,摘了他的脑袋。” “是。”侍卫的回答声格外响亮。 墨非笙的脸色唰地一变。 “且慢,”尚阁老和尚磷父子也双双惊诧,“皇上,老夫只有只有尚玫这一个女儿,如今她被人谋害,皇上怎么能说什么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呢?” “尚阁老,你搞清楚,不让查的,可不是皇兄,是墨非笙。”上官妄尘都觉得无语了,是帝王不让查的吗?明明就是墨非笙抱着尚玫 ,不让秦太医验尸好吧,这连尚玫的丝印死因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查案呢? “墨非笙,你快将玫儿放开。”尚阁老怒声呵斥着墨非笙,转头上前,就要将尚玫从墨非笙的怀中抢出来。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把玫儿交给你,就算是死,我也要和玫儿死在一起。”像墨非笙这种人,一旦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更何况尚玫的死对他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他此刻的心态已经完全奔溃,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肯将尚玫放开。 如此一来,尚阁老和墨非笙就这样毫无形象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抢夺起尚玫的尸体来。 “父亲,非笙。”尚磷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上前想要将两人拉开。 而此时,奉了帝王的命令,上前擒捉墨非笙的侍卫也已经走了过去,一人抓了墨非笙的一条胳膊,撕撤着要将墨非笙拉开带下去,一时间,场面混杂不已。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全都惊住了。 墨非笙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就算是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根本不是身强力壮的侍卫的对手,而且再加上一个尚阁老,没一会儿,墨非笙就被钳制的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不许碰我的玫儿,不许碰她 。”墨非笙几乎是发狂般的嘶吼着,双手被抓,他的双腿便拼命的挣扎这,抵抗着。 一直到侍卫将他压出去很远,还能够听到他喊叫的声音。 “皇上!” 一把抱住了尚玫,尚阁老涕泗纵横,生怕帝王真的会对尚玫身死的事情不管不问,如果帝王都不管了,这偌大的帝都,还有什么人能够为尚玫做主呢? “秦太医。” 帝王却并不理会他,直接转头看向早就蓄势待发的秦太医。 看帝王的样子,秦太医就知道帝王不会不管,所以在帝王张口喊他的时候,他当即就反应过来,对着帝王鞠了鞠身子,赶紧拾步走到尚玫身边,准备检验尚玫的尸首。 考虑到验尸可能会有一定的血腥,帝王便吩咐众人先去大殿中等着,偏殿中只留下了几个太医和医侍。 想到尚阁老的心情,便让宫人陪着尚阁老,也先出去休息,而他和上官妄尘以及尚磷,就在偏殿中守着。 “秦太医,怎么样?” 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太医们的动作,上官妄尘一直提心吊胆的,看到秦太医起身收拾工具,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秦太医将银针和小刀交给医侍,对帝王和上官妄尘鞠了鞠身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皇上 ,三王爷,尚小姐是中毒而亡的。” “中毒?中的什么毒?” 上官妄尘一惊,噌地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先别激动。”帝王就在她的旁边坐着,闻声转过头来,抬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来。 上官妄尘一愣,长睫轻垂,看到帝王和尚磷都在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咬了一下唇角,赶紧坐下来。 “回三王爷,尚小姐所中的,并不是一种单纯的毒药,这种毒名叫双刃,是由藏红花和繁篱香混合而成。对于一般人而言,服用了藏红花,或者嗅到了繁篱香并不会产生什么坏的反应,甚至还是有益于身体健康,可是对于孕妇而言,一旦将藏红花和繁篱香混合,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让孕妇在一刻钟之内中毒身亡。” “繁篱香,未央宫里有用这种香吗?”帝王随口反问了一句,声音轻轻地,像是问屋子里的人,又像是再问自己。 秦太医摇了摇头,“这微臣就不知道了。” 帝王原本也就没有指望他回答,墨黑色的瞳子微微一缩,刚想张口继续询问,上官妄尘的脸色却是蓦地一变,再次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一次的动作比着前一次更大,几乎要将椅子给带翻。 第242章 上官妄尘是凶手 “秦太医,你真的确定,是繁篱香?” 秦太医有点茫然的看着上官妄尘,不知道她作何反应如此之大,只是如实地点点头,“如果微臣没有判断错误的话,应该就是藏红花和繁篱香混合的双刃,也可以再问问其他几位太医。” 秦太医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转头望向其他的几位同僚。 其他的几位太医听到话题引到了他们的身上,也赶紧回答,“微臣和秦太医的诊断结果相同,应该是没有错误的。” 连连听到几个人都这样回答,上官妄尘的小脸忽然一垮,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晶亮的眼睛闪了几下,竟有泪珠顺着她的眼眶滑了下来,刚才看到尚玫死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的难过。 “怎么啦?” 帝王被她吓了一跳,也不顾君臣之嫌,跟不顾眼前尚有几名太医和尚磷看着,赶紧从座位上起来,弯腰扶她。 上官妄尘仰着头,流着泪,“皇兄,我……我……”她袍袖下的小手轻动,攥了攥自己腰畔的荷包,嗓子眼儿就像是被大石堵住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王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看出上官妄尘的异样,尚磷微微拢了眉心,询问道。 上官 妄尘扭头看着尚磷,看着那张眉目如画,清秀俊逸的脸,心中的愧疚更甚,重重地咬了一下唇,几乎将唇瓣要出血来,她鼓足了勇气,嘶哑着声音对尚磷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帝王的心头一跳。 尚磷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砸中了心脏,薄薄的唇角挤出一抹干涩的笑,“三……三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先退下,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不准进来,违者,杀无赦!”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帝王冷喝一声,几位太医纷纷低头退下,不一会儿,偏殿中就只剩下上官妄尘、帝王和尚磷,以及早就没有了声息的尚玫。 “三王爷,有什么话,你直说。” 尚磷轻轻地握了一下袖襟,心跳徐徐攀升,没有来由的一阵紧张和燥乱,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他的内心深处,却好像有一只个声音,抗拒着上官妄尘接下来说出口的话。 上官妄尘唇瓣动了动。沙哑干涩地嗓子扯动了好几次,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帝王无声地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他的手,几近完美,修长而秀气,只是因为常年习武,导致了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触上去有些粗粝,但也是这样 的一只手,这时候几乎是上官妄尘的全部支撑,是她的力量所来之处。 她水雾蒙蒙的眼睛看了看帝王,终于一咬牙,说了出来:“对不起,尚公子,是我,是我害死了尚玫。” “你……你说什么?” 明明在上官妄尘反应失常的那一刻,尚磷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是听到这样的话从上官妄尘嘴里说出来,他还是极度排斥拒绝的。 上官妄尘一直那样善良,一直那样尽心竭力不计回报地帮助尚玫和墨非笙,她怎么可能会杀害尚玫,不,他绝对不相信。 宽大衣袍下的手指颤抖着,尚磷温润如朗月山风的声音也不知何时变得嘶哑沧桑,“三王爷,你是在骗我吗?你怎么会害玫儿呢?你们无冤无仇的。” 是啊,她们的确是无冤无仇的,上官妄尘也不明白,她最初是想帮尚玫的,怎么现在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收场。 手指战栗着,她艰难地从腰间解下了佩戴的荷包,抬手递给了尚磷。 “这里面装的……就是繁篱香。” 上官妄尘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这句话完整的说出来的,她只知道在她将荷包放到尚磷的手上时,指尖触及尚磷的掌心,他的掌心冰凉,如严寒中 冷峭的碎瓷。 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那落在手中的荷包,仿佛有千斤重。 尚玫原先是被人陷害,中了藏红花,后来上官妄尘来看她,无意中将装有繁篱香的荷包带在了身边,她当时坐在尚玫的床蹋边,尚玫闻到了。 而尚磷虽然也在,且精通香料,但是却因为隔得远了一些,所以没有及时发现。 怪不得,怪不得太医之前检查的时候,只发现尚玫服用了藏红花,却并没有发现繁篱香,怪不得,在他们都离开之后,上官妄尘虽然没有谋害尚玫,但是尚玫却在那一刻钟之间丢了性命。 原来是这样! 一瞬间,心绪如海潮,波涛起伏,虽然知道了尚玫的死因,知道了尚玫死的过程,但是这样的结果,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的,他要如何接受,上官妄尘就是杀死了他妹妹的凶手。 不管上官妄尘是有意还是无意,尚玫的的确确是因此而亡。 而此刻,上官妄尘的心里面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不明,想到自己刚才还那么义正言辞的反驳墨非笙,她忽然觉得特别的讽刺,恨不得把自己给打死。 “就算繁篱香的香包是你的,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错。” 就在上官 妄尘和尚磷一片凌乱哀切中,帝王抬手按住上官妄尘的手,冷定而从容的说道。 “怎么不是我的错,尚玫确实是因为我才死的。” 上官妄尘低着头,心中的愧疚就好像是落了石子的湖面,一圈一圈地放大,“尚公子,如果你要杀了我为尚玫报仇,我也无话可说,皇兄,你也不要怪尚公子,这都是我的过失。” 尚磷沉默着,不说话,帝王却不高兴了,他的手重重地在上官妄尘地手背上一捏,似乎是想要把上官妄尘的骨头捏碎一般。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你的过失?你不过是佩戴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香包,这有什么错?而且太医不是说了,只要不和藏红花混合,繁篱香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若说是有什么错误,归根结底,也是那个害尚玫服下藏红花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皇上说的没错,”尚磷的眼睛忽然一亮,抬头看着眼前的兄弟二人,“若是单单一个繁篱香,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作用。这件事情要追究,最大的责任,还是在那个谋害玫儿落胎的人,若不是她对玫儿下毒手,玫儿也不会忽然晕倒落胎,王爷自然也不会前来偏殿关心,更不会因为中双刃之毒而亡。” 第243章 落胎的原因 像是给上官妄尘找了一个借口,更像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尚磷这样说着,方才心口压上来的那块石头似乎就轻松了许多。 听到尚磷的话,上官云峥忍不住抬头,将视线从上官妄尘的身上挪到了尚磷的身上,眼波轻动,尚磷作为尚玫的亲哥哥,在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还能够保持理智,甚至是有些理智的过分,还主动帮助上官妄尘辩解,他到底是应该说尚磷深明大义,还是应该说尚磷别有居心呢。 上官妄尘可完全没有上官云峥想那么多,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心里面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 尤其是尚磷,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尚磷会出言帮她说话。 感动之余,她抬袖擦了擦眼泪,只剩无言。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查出对尚玫下了藏红花的人是谁。”帝王将视线收回,抬手落在了上官妄尘的肩上。 “嗯,”上官妄尘对着帝王郑重地点点头,明白帝王的意思,当即转头对尚磷道:“尚公子,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很快就查清楚,给尚玫,给你一个交代。” “我相信你。” 尚磷清淡如秋月烟波的脸上勾起意思苦涩地笑,虽是笑着,但愁 苦之情却溢于言表。 既然答应了尚磷,肩上自然而然的就多了一份紧迫地责任,上官妄尘也不怠慢,擦干了泪痕,当即站起来,“秦太医虽然能够查出了尚玫的死因,但毕竟不是专门的仵作,而且尚玫服下藏红花的方法也有异常,所以,我想找仵作来验尸,不知道……” “朕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帝王淡淡地将上官妄尘的话打断。 上官妄尘转头,看向尚磷。 “只要能够查出真相,我也没有什么意见,相信玫儿在天之灵,知道王爷是为了帮她,也不会怪罪的。” 对于验尸这种事情,尚磷倒是释然,完全没有墨非笙那种强烈执拗地抵抗情绪。 尚磷的话音落,帝王直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抬袖抚掌,不过一瞬,一道黑影就如同夜魅幽灵一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恭恭敬敬地俯身于帝王的面前。 “立即去刑部,找一个可靠的仵作过来。” “是!” 是隐卫! 上官妄尘和尚磷双双转头看过来,无不感叹于帝王的心思真密,所有的下人都在大殿外守着,如果他们此时出去派人找仵作,肯定会惊动大殿里面的人,这样一来,说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 端。 而且秦太医已经查探过尚玫的死因,难保太后和一干大臣不会多问,万一让人发现繁篱香是上官妄尘身上携带的,那些和上官妄尘有仇的人肯定会借此大做文章。 相对而言,直接让隐卫出去寻找仵作,便更加的稳妥一些。 不过一会儿功夫,隐卫就带着一个仵作回来了,也没有走大殿,直接穿过窗子跃了进来,将仵作放下,对着帝王微微躬身鞠礼,便一闪身形,退了出去。 “参见皇上,参加三王爷。” 仵作还没站稳,便作势向帝王和上官妄尘行礼。 “不必多礼,”帝王衣袖如风,拂掠而过,带起一阵轻风,指向安置在软塌上的尚玫,“马上验一验这具尸首。” 听到帝王的吩咐,仵作也不敢怠慢,虽然不认识这位中毒而亡的女子是谁,但是人既然在未央宫大殿里,而且还是帝王派隐卫将他带来的,想必此人必定不简单,所以在验尸的时候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上官妄尘和尚磷急切地想要了解真相,所以在仵作验尸的时候,两人也都匆匆地走上前去围观。 在两人的背后,帝王不动声色地将桌上放着的那个上官妄尘的香包拢 入自己袖中,藏了起来。 “死者面色惨白,嘴唇发黑,舌苔泛青,耳后和手腕处有红色毒斑,是明显的中毒之症,而且这种毒应该还是一种混合型毒药,因为能够验出死者的血液反应发生了异常,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半个时辰之前。” “身上没有其他明显的伤痕,鼻腔中有微量香糜,死前应该吸入过微量的固态香粉,喉咙里并只有一些茶渍,没有其他的异常物质,可以食下毒素的可能,胃液和胸腔中也都与常人无异,没有发现可疑物质。” “不过,”仵作一连说着,忽然转头看了一下帝王,顿了顿,“死者的宫腔中有已经成型的血团,应该是一个还未长成的婴儿。” “这个婴儿已经与宫腔链接脱落,出现衰败的迹象,可以断定,在死者去世之前,已经处于落胎的状态了。” “至于落胎的原因,死者的右手食指指腹上有一个微小的针孔,孔口有细微血痂,根据血痂的凝结状态,可以推断血痂形成不久,而且在右臂的血液中,有高浓度的藏红花提取液,虽然这些提取液集中在右臂,但是可能因为输入时间长了一些,导致部分提取液扩散到身体内部,牵动了宫 腔反应。” 仵作说到了这里,就算是不再继续说下去,三个人也都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尚玫最终致死的原因。 还真的是如帝王先前所说的那样,尚玫腹中胎儿虽然落于藏红花,但是却并不是因为服下了藏红花,而是被人用其他的方式输入体内。 那么,又是什么人会这般处心积虑地谋害尚玫呢?竟然还会提前准备好高浓度的藏红花提取液,看来此人还是蓄谋已久啊。 只觉得脊背一阵寒凉,上官妄尘出口将仵作接下来的话打断:“能不能推断出来藏红花提取液输入死者身体的时间?” “这……”这名仵作就算是高手,面对上官妄尘的问题,此刻也不禁面露难色,毕竟藏红花提取液原本的浓度无法确定,其在血液中扩散的速度也会受人的体温、情绪、活动以及外界环境等多种因素的影响。 而且,死者死了以后,她全身的血液将会停止流动,死亡时间本来就是一个推断数字,在推断数字的基础上再进行推断,自然就会更加的偏离真实。 帝王显然也看出了仵作的为难,薄削的唇瓣一张,当即换了另外一种问法,“能否推断出尚玫手指伤口结痂的大概时间?” 第244章 是怎么受伤的 经过帝王这么一说,上官妄尘和仵作同时反应过来,要是想用藏红花扩散的时间去反推,显然很是困难,但是藏红花是通过手指被输入尚玫的体内的,其实伤口形成的时间,也就等于了藏红花输入的时间。 而对于仵作而言,从血液凝结程度,来推算血流时间,相对来说就容易多了。 果然,这一次几乎没有怎么思考,仵作就说出了一个大概的时间点。 “伤口形成的时间大概是在两个时辰到三个时辰之前。” 两个时辰到三个时辰之前? 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那个时间段,她应该是正从三王府到未央宫吧,所以,和尚玫在一起的人,应该还是尚家的人。 转头,上官妄尘和帝王齐齐看向尚磷,尚磷也微蹙着眉心,思索着那一段时间尚玫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两个时辰之前,我们应该已经从尚府出发了,一路上都是玫儿的贴身婢女陪着她,应该没有出什么意外,来到未央宫之后,我和父亲都去和别人说话,玫儿说要在苑里四处走走,遇到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的婢女一直陪着她。” 尚磷细细地回想着,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上官妄尘已经迫 不及待地拔腿冲到偏殿的门口。 她刚刚抬手拉开偏殿的门,大殿里面的人听到动静,齐刷刷地朝着这边看过来,看到上官妄尘一手撑着门框,脸上略带狼狈,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纷纷低声猜测。 秦碧鸾眸底划过一片阴骘,勾了上官妄尘一眼,似乎想要洞穿上官妄尘意图,看一看上官妄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上官妄尘的半张脸被面具遮挡着,白玉流苏灵动摇摆,看的人眼花,而她的另外半张脸又是冷肃沉湎的,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秦碧鸾也真是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上官妄尘这种人,傻的时候傻的可怜可笑,可是一本正经起来,有冷肃镇定的让人觉得可怕。 上官妄尘不会真的发现什么? 在上官妄尘视线朝着秦碧鸾这边扫过来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一跳,一瞬间紧张的冒出一身的冷汗。 生怕上官妄尘一张嘴,就会吐出什么惊天的秘密。 “你,过来。” 终于,上官妄尘由走的眸子落定,遥遥地伸手一指,声音如同春日寒风,裹着几分料峭,送来浮冰,又脆又冷。 秦碧鸾的心弦蹦地一声断裂,不会吧,上官妄尘说的 真的是她? 不可能啊,她做的是那样的细致,不留痕迹,上官妄尘怎么可能发现?而且,她也没有对尚玫再下毒啊,她充其量不过因为嫉妒,而对尚玫腹中的孩子动了手脚,她就只是想给尚玫一个教训罢了,谁让尚玫害她失去了上官北尘,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夺了尚玫的性命啊! 不行,一定要镇定,也许上官妄尘说的不是她呢?上次在裕清宫,帝王说的就是珍妃,不是她,害的她一慌,还差点露了馅儿,这次再也不能自己吓自己了。 心中虽然已经慌的没有了章法,但是秦碧鸾的脸上还是强装镇定。 幸运的是,上官妄尘这一次说的倒真的不是她,而是站在她身后的尚玫的贴身婢女琴儿。 琴儿哭的满脸泪痕,眼睛都肿了起来,因为一直跟在尚玫的身边,她对尚玫和墨非笙的事情可以说知道的一清二楚,心中对于墨非笙的好感自然也更多一些。 先前听到墨非笙的话,她对上官妄尘就持着一种怨恨的态度,再加上墨非笙此时被帝王关押下去,也有一部分上官妄尘的原因,所以她现在对上官妄尘的怨气也就更重了一些。 一看到上官妄尘出来,琴儿就气鼓鼓地瞪着 红彤彤的眼睛,而看到上官妄尘指着自己让自己过去,她一方面不确定,一方面没好气,干脆就假装没有看到,兀自抹着自己的眼泪。 “本王让你过来。” 上官妄尘一双清澈瞳眸冷冷地盯着琴儿,一眼就看出了琴儿的视而不见,皱了皱眉心,还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婢女也和墨非笙一样,特别的不愿意配合,她只能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三王爷说的是……” 就算琴儿耐得住,站在琴儿前面的秦碧鸾也忍不住了。 “尚玫的婢女,琴儿,本王最后说一遍,你过来!”上官妄尘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因为之前也听尚玫喊过,所以她也知道琴儿的名字,干脆直接喊了出来。 秦碧鸾终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上官妄尘都已经题名道姓的说的这么直白精确了,琴儿就算是想装糊涂,也再装不下去,因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已经随着上官妄尘的话注射到了她的身上。 心不甘情不愿地,琴儿也不行礼,一步一步地挨到上官妄尘的面前。 上官妄尘瞥了一眼她那几乎比蜗牛还慢的步伐,蓦地一伸手,直接将琴儿扯了进去,并且快速地关上了偏殿的门。 琴儿被上官 妄尘扯的一个措手不及,脚下扑栽了几步,差点没摔倒,踉跄着稳住身形,琴儿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上官妄尘一眼。 尚磷看到上官妄尘带着琴儿进来,当即拾步上前,温和悲悯的脸上也拢上了一层严肃,“琴儿,小姐在从尚府进宫到昏倒之前,都遇到过什么人,她的手指又是怎么受伤的?” 转头看到尚磷,琴儿的气冲冲地脾气便收敛了许多,撇开上官妄尘,走到了尚磷面前。 “小姐的手指受伤了?”琴儿面对着尚磷,反问了一句,一脸的茫然疑惑,显然是并不知道尚玫的手指受了伤。 “你不知道?”尚磷的眸光轻凝。 琴儿看着尚磷,摇了摇头,“从尚府到皇宫的路上,小姐一直在马车里,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后来到了皇宫,老爷和公子离开,奴婢就陪着小姐在未央宫里闲逛。” 琴儿低低地说着,暗淡低垂的眸子忽然一闪,“对了,我们在闲逛的时候遇到了撞到了七王爷,小姐差点摔倒,是七王爷扶住了她,之后鸾妃娘娘来了,对小姐冷嘲热讽地说了几句话,皇上和太后娘娘就到了,然后我们就进入了未央宫大殿,但是奴婢真的没有见到小姐的手指受伤。” 第245章 对臣妾这么凶 “尚玫手指上的伤口那么细小,扎上去的时候,也不过失一瞬间的刺痛,若不是专门检查,尚玫自己很可能都发现不了伤口。” 听着琴儿的话语,帝王随口接道。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帝王说的的确有道理,先前尚玫落胎之际,几位太医为尚玫把脉,为尚玫查探落胎的原因,却始终没有无法发现尚玫是如何饮下的藏红花,还是仵作详细验尸之后才有所发现。 既然无法确定尚玫被刺中的具体时间和具体情形,那就只能从尚玫所接触过的人来进行排查了,毕竟这种用细针刺手的方式,一看就是刻意为之。 “鸾妃和尚玫可曾有过肢体接触”上官妄尘琢磨了一下,接着帝王的话问道,既然上官北尘曾经出手扶过尚玫,那说明两人肯定是有过接触的,上官北尘就有一定的嫌疑,而秦碧鸾就不好说了。 琴儿回头,瞪了上官妄尘一眼,语气特别的不善:“没有!” “你确定没有?”见她回答的如此干脆利落,且态度不善,上官妄尘就感觉有点不靠谱。 尚磷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大相信,俊眉微拢,对琴儿道:“琴儿,事关重大,不可信口乱说,你好好想一想,小姐和鸾妃是不是有过肢体接触 ,还有最好把小姐昏倒之前,跟她有过肢体接触的人都说出来。” 尚磷都这样说了,琴儿自然也再不敢斗气,平心而论,她现在虽然对上官妄尘排斥,但还是特别希望能够尽快找出谋害尚玫的凶手的。 所以听了尚磷的话,她就赶紧认真思考起来,回想着在尚玫昏倒之前,曾和尚玫接触过的人。 细想之下,秦碧鸾自然是和尚玫接触过的,而除了上官妄尘、上官北尘和秦碧鸾这三个人,接触过尚玫的人还真没多少,琴儿算是一个,还有两个便是未央宫的宫女,都是为尚玫端茶送水的时候曾经短暂地接触过。 上官妄尘自然是没有对尚玫下手,而琴儿是尚玫的贴身婢女,自小跟在尚玫的身边,也是尚玫最为信任的人,尚磷绝对的相信,她没有谋害尚玫的理由,不然也不必等到今日。 剩下的,也就只有上官北尘,秦碧鸾和另外两名未央宫的宫女了。 “尚玫在和这几个人接触的过程中,可曾有过什么短暂的疼痛反应?”帝王薄削的唇瓣轻轻一掀,吐出的话语字字如同金珠落地,瑟然有声。 “疼痛反应?” 琴儿迷茫的抬手挠了挠头,一瞬间没大听明白帝王的意思。 “就是人在忽然 受到疼痛时会有的面部表情或者本能的反应,就像是这样。”上官妄尘简单而又直接地解释着,忽然走上前一步,猝不及防地在尚磷的手臂上用力拧了一下。 尚磷陡然吃痛,本能地皱了皱俊颜,轻嘶一声,如画的眉眼无辜地看向上官妄尘,连声音都带着些委屈:“三王爷,你做什么。” “示范给她看啊。”上官妄尘说的理直气壮,一本正经。 琴儿看着眼前这一幕,明亮的眼波蓦地一闪,一拍脑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样,诧然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在院子里,小姐对鸾妃娘娘行礼的时候,鸾妃娘娘扶了她一把,然后也不知道鸾妃是在小姐的手上还是手臂上拧了一下,小姐当时痛的皱了皱眉,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公子,这件事情和小姐被人谋害有关系吗?” 拧了一下,还是不知道是在手臂上还是在手指上?秦碧鸾的嫌疑是怎么都跑不掉了。 上官妄尘的眸子闪了闪,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听尚玫说,她们曾经还是很要好的姐妹,就算是后来决裂了,秦碧鸾也不至于会这样谋害尚玫吧。 “把秦碧鸾唤进来。” 帝王的脸色清淡的如清风朗月,不沾染 丝毫的人世俗尘,转眸对着琴儿吩咐到,显然,在帝王看来,秦碧鸾的嫌疑也是很大的。 “我去。” 在琴儿应声之前,上官妄尘就抢着说着,并且话还没说完,她的人已经朝着门口的方向奔去。 清凌凌的目光穿过寒凉似水的玉石面具,上官妄尘就直接将视线锁定在了秦碧鸾的身上。 “过来。” 和秦碧鸾视线相对的一瞬间,上官妄尘直接寒着脸吩咐。 秦碧鸾一愣,心口先是一声猛跳,不过瞬息,又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刚才她就以为上官妄尘说的是她,然而实际上并不是啊,所以,没事儿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也许上官妄尘这一次说的又是她身边的某个婢女呢。 这样想着,秦碧鸾就看是东张西望,看看哪一个才是上官妄尘真正命令的人。 上官妄尘对秦碧鸾就无语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难道心里没有一点数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在这儿东张西望的,还想把戏做到什么时候? “鸾妃娘娘,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上官妄尘勾着唇角,双手抱臂,冷冷地说了一句。 秦碧鸾这一次是真的震惊了,上官妄尘真的知道了? 纵然心中慌乱如焚,秦碧鸾的脸上依 旧挤出如沐春风一般的假笑,强自维护着自己仅存的一丝体面。 “三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可听不明白了,什么叫本宫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宫什么都没有做,哪里来的明白?” “既然什么都没有做,那鸾妃娘娘还怕进偏殿里来吗?”上官妄尘挑挑眉稍。 “我……本宫有什么可怕的,刚才本宫只是不知道王爷说的是谁而已。”秦碧鸾见上官妄尘的如此的胸有成竹,心中其实已经虚了一分。 而且,上官妄尘抛出这样的话,她就算不想过去,也必须的过去了,不然岂不是显得她特别的心虚。 不过这一次,上官妄尘和秦碧鸾两人还未走进偏殿,帝王就已经带着尚磷等人从偏殿走了出来。 一看到帝王,秦碧鸾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眸光闪闪发亮,不过终究是要在人前维持自己的形象,她雀跃地攥了攥自己地手心,朝着帝王走过去。 “皇上,臣妾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使得三王爷对臣妾这么凶。” 秦碧鸾一双眼睛温柔的如同秋日阳光下醉人的湖水眼波,带着飘飘渺渺让人追寻的一位。 上官北尘冷眼打量着眼前柔弱温雅的秦碧鸾,薄凉的唇角忽然勾了勾,带起一抹讽刺。 第246章 有点奇怪 秦碧鸾走到帝王身旁,清秀的容颜上盛满了委屈,一双美眸更是明光闪闪,欲泣未泣,攥着帝王的衣袖,更增几分楚楚。 上官妄尘眼波轻荡,眼梢瞥过秦碧鸾落在帝王袍袖上的手,唇瓣轻抿,默不作声。 一双重瞳如高天寒月,淡淡地扫过全场,帝王不露声色地将秦碧鸾的衣袖拂开,留得秦碧鸾一脸的尴尬。 脑海中有一道灵光闪过,上官妄尘冷勾了一下唇角,走到秦碧鸾的面前,一脸认真的,“鸾妃娘娘,不知道本王能不能看看你的手?” 看手? 鸾妃的脸色微白,本能的将袍袖底下的手缩了缩,面上露出怒色:“三王爷,本宫可是皇上的妃子,岂容你如轻薄?” 众人也都略显鄙夷地看着上官妄尘,鸾妃说的对啊,不管怎样,鸾妃都是帝王的女人,就算是上官妄尘急着查案,也不能当着帝王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 尚磷也感觉上官妄尘的这个请求有野怪怪的,俊眉微拢,他望着上官妄尘,“三王爷,这是不是有点……” “可以。” 不容尚磷把话说完,帝王背对着三人,轻飘飘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上官妄尘也猜不透帝王心中所想是 不是和她一样,反正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情,秦碧鸾绝对有相当大的嫌疑。 上次秋叶笛的事情,帝王虽然是顺势将珍妃拖下了水,并没有提到鸾妃,但是这并不能抹灭秋叶笛催眠一事是鸾妃做的。 而且,上官妄尘也并不觉得鸾妃催眠太后真的是为了杀帝王,这件事情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鸾妃想杀她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因为秦碧鸾作为一个后妃,杀掉帝王真的对她没有什么好处。 除非秦碧鸾是想谋朝篡位,不过若真是这样,那秦碧鸾就是真的太蠢了,因为用这种方式弑君,不管继位的是谁,都肯定会招来极大的嫌疑。 所以,秦碧鸾赏赐的行动应该是在针对她,只不过阴差阳错的伤到了帝王,至于秦碧鸾针对她的原因,死来想去,应该也是关于尚玫和上官北尘吧。 琴儿先前还说,秦碧鸾一见到尚玫,就对尚玫冷嘲热讽的,这说明在和尚玫闹掰了之后,秦碧鸾就一直对两人的矛盾难以释怀,再加上一个爱而不得的上官北尘,两个人随随便便刺激一下秦碧鸾,上官妄尘完全可以相信秦碧鸾有谋害尚玫的动机。 “鸾妃娘娘。”上官妄尘皮笑肉不笑地又唤了 一句,她这四个字却是让秦碧鸾头皮发麻。 “本宫……”秦碧鸾瞪了一眼上官妄尘,又气虚地看了看帝王冷傲的背影,心头发慌,袍袖下的手无声的攥了攥,幸好那只尾戒已经被她处理掉了,上官妄尘,想跟本宫斗,你还嫩了些。 眼波流动,瞥了一眼上官北尘,似乎是寄希望于他能帮自己说一两句什么。 上官北尘长睫轻垂,根本不看她,整个人就好像放空了一般,与外界毫无关联。 “娘娘可是心虚?” “呵,本宫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可心虚的?”秦碧鸾张口反驳,并且利落的将自己的两只手伸了出来,雪白的手指,纤细修长,如同葱根一样白嫩。 只是,竟然没有任何的饰品! 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这不符合道理啊。 琴儿说秦碧鸾当时是扶了尚玫一下,尚玫手上的伤口又是针扎的细孔,秦碧鸾既然早就计划好了要害人,自然不会随手捏着两根针过来,所以她的手上应该是戴着其他的制作更为精巧的饰品才对,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难不成鸾妃还真的是直接拿着针扎上去的?上官妄尘不信。 虽然知道不合乎礼节,上官妄尘还是忍不住地拨弄了一 下鸾妃的袖子,袖管里面脸一个手镯都没有。 皇上的后妃这么穷的吗?连她家栖迟都带了俩镯子好不好? “三王爷,你做什么?”诗琴终于还是看不惯上官妄尘的轻薄行为,抢上前来、护着鸾妃。 “三王爷,就算你有皇上的允许,也不能这么过分吧。”秦碧鸾也被上官妄尘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来。 上官妄尘就是觉得很不服气,又觉得奇怪,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咦,不对啊!” 看出上官妄尘神色的不自然,秦碧鸾正准备借题发挥,斥责上官妄尘几句,一直悲愤不已的琴儿眼睛扫过秦碧鸾的手,忽然诧异地脱口说了一句。 “什么不对?” 上官妄尘就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眸光一亮。 琴儿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又马上转头看向秦碧鸾,“鸾妃娘娘,早上我和小姐见您的时候,您的手上好像还戴着小时候小姐送给您的那只尾戒,怎么现在没有了?” 琴儿挠了挠脑袋,有点奇怪。 其实,她也不是刻意地观察秦碧鸾手上戴了什么饰品,只是在秦碧鸾和尚玫说话的时候,无意中抬手,她就看到了。 而她之所以如此的对那枚尾戒印象深刻,也是因为尾戒的意义 非凡。 因为琴儿从小跟在尚玫的身边,尚玫和秦碧鸾当时关系又是极好,所以有什么事情会互相分享,有什么东西,对方也都会想要一个差不多的,就像她的名字,都是尚玫模仿着诗琴的名字给她取的。 记得有一年尚玫生日,七王爷上官北尘就送了尚玫一只精雕细琢的碧玉戒指,戒指虽然小巧精致,但却是双层的,只要将戒指的图案旋转到某一个角度,便可以将戒指打开,里面装入香水,香味便会随着人的活动而散发出来。 后来尚玫将这枚戒指拿到秦碧鸾的面前,秦碧鸾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当然,相对于那么碧玉戒指,秦碧鸾更加喜欢的是送戒指的人。 一眼就看出了秦碧鸾的喜欢,尚玫为了成全自己的好姐妹,当场就把戒指送给了秦碧鸾,琴儿当时还替尚玫觉得可惜,不说那戒指是少见的宝贝,毕竟也是七王爷的一份心意,小姐却随便的转送他人。 因此,琴儿对那枚戒指的印象就格外深刻。 今日在未央宫院中见到秦碧鸾,琴儿一眼看到戴在秦碧鸾尾指上的戒指,便特别的惊讶,随着年岁的增长,那戒指戴在秦碧鸾的手上已经明显的小了一圈,勒的手指特别的紧。 第247章 凶手就是秦碧鸾 秦碧鸾作为皇妃,自然不会缺一个小小的碧玉戒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带着,琴儿都不知道秦碧鸾怀念的到底是尚玫,还是那个送戒指的人呢。 所以,当看到秦碧鸾的手上光秃秃地,什么都没有,琴儿就不禁脱口喊了出来。 秦碧鸾的脸色微变,瞟了琴儿一眼,没好气道:“丢了。” “丢了?” 上官妄尘冷笑,这丢的可真是时候啊,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在这个时候丢,未免也太巧合了吧,如果她现在还不能确定秦碧鸾是真的有问题,那她真的是白瞎长这么大了。 “那敢问娘娘,什么时候丢的,丢在了什么地方?”上官妄尘继续追问。 秦碧鸾的脸色渐白,声音也失去了平常的温婉:“当然是今天在未央宫丢的,本宫若是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丢的,丢在了哪里,现在不就找回来了?” 上官妄尘被她一噎,小脸微僵。 “鸾妃娘娘丢了东西,为什么不上报?”一直沉默不语的帝王在听到秦碧鸾对上官妄尘说的话之后,蓦然转过身来,威势十足地睨着诗琴,全身上下寒气吞吐,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的尊贵与霸气。 诗琴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被 帝王这么一吓,腿都快软了,“回……回皇上,因为尚小姐的事情,未央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而娘娘说,不过是丢了一个戒指,就不上报添乱了。” 第一次在帝王面前撒谎,诗琴有些战战兢兢地,带着一丝颤抖的尾音。 不过,诗琴这样的解释,倒也算是合情合理,相对于尚玫落胎、中毒身亡这样的大事件,秦碧鸾丢了一个小小的戒指,的的确确是小事一桩。 众人云里雾里,一时间搞不明白,帝王和三王爷本来就调查着毒害尚玫的凶手,怎么忽然一下子就蹦到了鸾妃的身上,而且还关注起鸾妃失落的戒指来了,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意思就是说,戒指是在尚玫昏倒之前丢的了?” 帝王抓住诗琴话语中的漏洞,根本就不理睬众人的讶异,深邃莫测的眸子冷冷地逼视着秦碧鸾。 秦碧鸾心里打颤,但却紧紧地咬着牙关,绷着心中的最后一根弦,不让自己的情绪奔溃,柔美如初荷的脸上竭力表现出仅存的镇定,明明知道,帝王说的这句话就是给她挖的一个坑,可是她又不得不跳。 这个男人真的是太能言善辩,头脑反应也太快了。 “回皇上,应该是在尚 小姐昏倒之前丢失的。”秦碧鸾垂着头,声音低低地说。 “如此说来,这枚戒指就是在未央宫大殿里丢的,戒指带在你的手上,不可能被人偷去,只能是自己遗落,而自己遗落也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被人捡了去藏在身上,二是还在大殿之中某个人的身上。” 帝王一边分析着,一边闲闲的负手走到众人面前,“现在,所有人都在这里,朕先问一遍,有没有人捡到鸾妃的戒指,现在主动交上来,朕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一会儿被朕搜出来,那……就只能从严处置了。” 手心里已经全部湿透了,诗琴吞了一口口水,衣袖下的手动了动,还能摸索到那一枚鸾妃交给她,她藏在了袖袋里的戒指。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安静地落针可闻。 秦碧鸾的脸色由白转青,眼波仿佛一池吹皱了的纯水,晃动不平,不时地偷偷拿眼梢瞟向诗琴,还好,诗琴没有动。 “没人承认?”帝王俊朗的眉梢轻轻挑起,轻撩了衣摆,在椅子上坐下,轻嗤了一声:“很好,来人,给朕找,今天就算是把未央宫翻过来,也要那枚戒指找出来。” “是!” “皇上,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查出谁是害死我 女儿的凶手吗?怎么又帮着鸾妃找起戒指来了?”被人扶在一边软塌上休息的尚阁老眼看着这场纷乱,胸口血气翻腾,忍不住强烈地咳嗽起来。 “是啊,皇帝,现在查出凶手才是最关键的。”太后也不解地说道。 “凶手就是秦碧鸾。” 在一片屏息之中,上官妄尘忽然脱出宣布,不带丝毫迟疑。 “什么?你说什么?”尚阁老直接激动地从软塌上弹了起来。 太后也是一阵莫名,“老三,你说什么?” 不但太后和众人讶异,就连一直沉静安稳如山岳的帝王眸中都划过一丝惊讶,虽然他也有这方面的猜测,秦碧鸾很可能会跟尚玫的死有关系,但是却没有想到上官妄尘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关键是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啊,难道上官妄尘是发现了什么? 在一片哗然震惊之中,秦碧鸾心中的最后一根弦终于轰然断裂,一张清秀的脸由青再转白,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连连摇头。 “不……不,不是的,你胡说你胡说,本宫没有杀她,本宫没有!” 上官妄尘却根本不理会她,而是转头扫了站在一角,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的栖迟,指着诗琴,对栖迟吩咐 道:“栖迟,搜她的身。” “啊?” 栖迟几乎懵了,胆怯地看着上官妄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王……王爷,您是再说奴婢吗?” “这里还有第二个叫栖迟的吗?”对于她这一瞬的怯懦和柔弱,上官妄尘有些不太满意,她的身边可不需要这种柔柔弱弱,一摧就折的小花朵。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自己的身上,栖迟咽了一口口水,鼓起勇气走出人群,走到诗琴的面前,仰头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的诗琴,小心翼翼地道:“姑娘,得罪了。” 虽然心里面害怕胆怯,但是上官妄尘的话,她不能不听啊! “不,不行,不许搜她。” 眼睁睁看着栖迟瘦弱的小手探上诗琴的衣袖,秦碧鸾是真的慌了,连忙上前阻止,双臂挥舞着,想将栖迟推开。 上官妄尘就在一旁站着,又岂会容许鸾妃就这样在她的面前逞凶放肆。 一手扶住栖迟,她面色冷冷地一抬袖,一把就将完全不会武功的秦碧鸾给推开了,顺手一抄,她捉住了诗琴的衣袖。 诗琴吃痛,蹙着眉头喊了一声,在她本能反抗之前,上官妄尘就已经利落地摸到了她的袖袋,从诗琴的袖袋里面将戒指给掏了出来。 第248章 不打自招 在上官妄尘拿出那枚戒指的时候,琴儿的眼睛一亮,几乎跳起来,“就是……就是这枚戒指,这就是小姐当初送给鸾妃的戒指。” 上官北尘看着那枚被上官妄尘拿在手中的碧玉戒指,清冷的眸子不知为何竟有一瞬间变得复杂。 秦碧鸾已经完全崩溃了,怎么会,上官妄尘怎么会这么快发现,上官妄尘怎么会知道戒指在诗琴的身上。 不,她不信,她该怎么办?帝王会杀了她吗?会杀了她父亲吗? 眼前猛然间昏暗一片,仿佛在黑夜中前行,无法看清前方到底是坦途,还是万丈深渊。 “是你,你出卖我?是不是你告诉上官妄尘的,你这个小贱人!”拼命的摇着,秦碧鸾仍旧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以前明明也用过这种方式让其他的女人落胎,从来没有被发现过,怎么今日就会被发现呢? 肯定是诗琴出卖了她,她就知道,自从上次秋叶笛事件之后,诗琴虽然当时帮她瞒了下来,而且回去以后也没有说什么,但她还是能够感受到诗琴对她的不满。 所以一定是诗琴,一定是上官妄尘给了诗琴什么好处,才会让诗琴出卖她。 一瞬间,秦碧鸾好像疯了一样,双眸暴突,狠戾之 色迸发,冲上去掐住诗琴的脖子,剧烈的摇晃着。 秦碧鸾的样子,好像马上就想把诗琴给掐死一样,这般狂态,吓得大殿中不少胆小的女子都失声尖叫起来,栖迟离得近,心跳更是突突不停,瑟缩在上官妄尘的背后,看都不敢看一眼。 上官妄尘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有一瞬的愣怔,她虽然知道了秦碧鸾的凶狠妄为,却没有料到了秦碧鸾竟然有胆量在大殿中公然行凶。 这个女人,到底是真的疯狂还是心理病态扭曲呢? 就在上官妄尘愣住的一瞬间,眼前忽然有黑影一晃,有人冲了过来,攥住鸾妃的手臂,试图将鸾妃的双手拉开。 是一个小太监。 诗琴被秦碧鸾掐着,呼吸被卡住,小脸已经憋得通红,眼睛也不停地上翻。 上官妄尘终于反应过来,松开了栖迟,赶紧上前帮忙,将鸾妃拉开。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掐死这个卖主求荣的小贱人,你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背叛我?”双臂被上官妄尘死死地擒着,秦碧鸾仍旧不停地反抗,试图脱离掌控,马上冲上去把诗琴掐死。 诗琴脸蛋通红,一口气憋着,差点没晕过去,被松开的瞬间,她双腿一软,差点晕倒,那个冲上来 的小太监赶紧将她扶住。 张大了嘴巴喘着气,诗琴断断续续地说着:“娘娘,奴婢……奴婢从来没有出卖过您,更没有卖主求荣,娘娘,奴婢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 “你闭嘴!就是你,就是你出卖了我……” 秦碧鸾完全陷入了癫疯的状态,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原本众人还无法相信是秦碧鸾害了尚玫,毕竟两人虽然曾经关系不错,但是后来一拍两散,再没有联系,而今一个成了后妃,一个待嫁他人,不应该再有什么关联才对,如何闹到如今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是,秦碧鸾所说的这些话,恰恰从侧面印证了上官妄尘所言的准确性,秦碧鸾的的确确是害死尚玫的凶手。 尚阁老终于再也忍不住,双开搀扶着他的宫人,纵然身体不适,脚步蹒跚,却依旧速度极快地冲到秦碧鸾的面前,一把抓住秦碧鸾的衣领。 “你为什么要害死玫儿,玫儿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待她,你说啊,你说啊!”尚阁老已经完全顾不得体面,几近崩溃地怒吼着。 秦碧鸾已经将一切都抛到脑后,完全疯狂了,尚阁老一提起尚玫,就好像火上浇油一般,噌地一下子将秦碧鸾心里埋藏 的火种全部引燃。 她反扑过来,恨恨地抓住尚阁老的手臂,面容扭曲而又张狂,竟连反驳尚玫并不是她所杀这件事情都忘了,直接怒斥道:“那个贱人她就该死,她把我的一生都给毁了,难道我不应该让她付出代价吗?” “你……你胡说什么?”尚阁老气喘吁吁,既不明白她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她说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胡说?我什么时候胡说了,若不是她从中作梗,抢走了他,我不早就和他在一起了,还用等到今天,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呵呵呵……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这群恶鬼,都是你们,害的我不能得偿所愿,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鸾妃这是疯了吗? 众人目瞪口呆,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下巴都快惊掉了,面前这个泼妇一样张牙舞爪的女人,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温柔得体,落落大方的鸾妃娘娘。 而且,鸾妃这话说的,信息量很大啊。 那个“他”,是谁呢?听鸾妃的语气,所指的肯定不是当今帝王,而且似乎还和尚玫有些关系,不会那个和尚玫纠缠的墨非笙吧?又或者是另有其人? 在众人的猜测中,上官北尘始 终冷着脸,似乎这一切皆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有秦碧鸾脱口说出那个“他”的时候,他的眼波微微动了一下,不过也旋即恢复平静。 在一片混乱之中,唯有高高在上的帝王上官云峥,始终保持着镇定如初,威严冷静地如同睥睨众生的神只,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来人,将秦碧鸾带下去,打入死牢。” 侍卫们哪里还敢傻愣着,赶紧上前,从上官妄尘的手中接过秦碧鸾,连拖带拽地带了下去。 鸾妃是被带下去了,可是大殿中的事情却并没有结束。 秦碧鸾刚走,扶着诗琴的小太监就赶紧拽着诗琴,扑通一声跪在了帝王面前,“皇上,诗琴是鸾妃娘娘的家奴,从小就必须对鸾妃娘娘保持忠心,鸾妃娘娘所作的这一切,都不是诗琴的意思,还请皇上恕罪。” 对方是在拼着性命帮自己求情,诗琴心中就算有多悲哀于秦碧鸾对她的态度,此刻也得打起精神,和这名叫做回禄的小太监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 苏总管站在一旁,看着殿中跪下的回禄,皱了皱眉头。 这小子也是真的想不开,也不看看秦碧鸾得罪的是什么人,诗琴的身上还经曾藏过凶物,又如何能够将关系洗清。 第249章 变得越来越狠 纵然回禄和诗琴将额头磕得青肿,帝王也只不过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薄唇中吐出的话语和他的神色一样淡漠无情。 “拉下去!” “是!” “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皇上,饶了诗琴吧,她是无辜的。” 在挣扎和告饶声里,侍卫们将诗琴带下去,上官妄尘站在一旁,未动,她虽然也很同情诗琴,或许诗琴真的是无辜的,可是作为一个下人的悲哀就是,主子一旦做了什么坏事,帮忙了便是从犯,罪不可赦,不帮便是卖主求荣,不忠不义。 终究难以两全。 看着诗琴被拉走,上官妄尘不禁想,万一她的女儿身份有朝一日别发现了,那么三王府的人也会是这样收场吗? “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夕惊变,太后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也想不到文文弱弱的鸾妃会是杀人凶手。 帝王重瞳流转,光辉灿然,仿若吸纳了万千星子,将灼灼风华错落在上官妄尘的脸上,“老三,把戒指拿过来。” 上官妄尘飘飞的思绪被拉回,反应了一瞬,赶紧拾步上前,将手中拿着的那枚碧玉戒指交给他。 帝王将碧玉戒指捻在手指间,垂眸打量了一翻,又抬了眼梢掠向一 旁的琴儿:“你可知这枚戒指的打开方式?” 琴儿愣了一下,摇头,没有想到帝王竟能一下子看出戒指是双层的玄机,“奴婢只见小姐打开过,没有亲自试过,没有把握能够打开,不过,”琴儿顿了顿,眸光轻扫,“戒指是七王爷送的,七王爷应该知道打开方式。” 什么?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七王爷? 众人更是如坠云雾,唰唰唰地将目光又都赚到了上官北尘的脸上。 上官北尘淡定地从人堆里走出来,步履翩跹,其实在知道尚玫中了藏红花,帝王又把众人全都留在未央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日会有这样的局面。 更准确地说,他早就猜到了对尚玫下了藏红花的是秦碧鸾,只是没有想到后来尚玫居然又中了毒,甚至是丢了性命。 秦碧鸾还真是变得越来越狠了。 秦子贺虽然只有秦碧鸾这么一个女儿,但是秦子贺可不是只有秦碧鸾的母亲一个女人,秦府上也有几个姬妾姨娘,只是多年来均无所出,也不是怀不上,而是就算怀上了,也会莫名其妙的流掉。 秦子贺不知道请了多少术士看风水,也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其中关窍,别人不知道,上官北尘却在多年前就发现了,一切都 因为那枚戒指,那枚他曾经在尚玫生辰是送给尚玫的戒指。 其实,他还真是不得不佩服秦碧鸾聪明的头脑,竟然能够把原本一个只用来盛香水的夹层,改造成一个杀人害命的凶气,而且诛杀的全部都是未曾来到这个人世的生命。 那些生命,可都是秦碧鸾同父异母的弟妹啊!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应该才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吧,八九岁的女孩,心智都还未健全,就已经有了这么狠的心。 而上官北尘虽然当年就发现了这件事情,但是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有闲工夫去管秦府的闲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避开这个比蛇蝎更狠毒的女子,也委婉的劝着尚玫避开。 只可惜,尚玫终究还是在秦碧鸾的手中送命。 思索间,上官北尘已经走到了帝王跟前,对着帝王恭谨而又不失卑亢的鞠了一礼,上官北尘从苏总管的手中将戒指接过来。 虽然是多年前铸造的旧物,而且经秦碧鸾改造过,但是对于精通机关铸造之术的上官北尘来说,将这么机关戒指打开,还是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 但是毕竟是在帝王面前,他还是尽量的做出很是生涩的样子,研究了好一会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 慢吞吞地把戒指给打开。 将熟悉的图案一点一点旋转到合适的角度,只听“啪嗒”一声,戒指应声打开,露出里面的夹层来,夹层之中不但残留着一些尚未用完的夜体,而且还埋着一根小小的银针。 “果然没错。” 上官妄尘看着那小小的精致机关匣,不禁唏嘘感叹,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的小巧的戒指和银针,夺掉了胎儿的性命,并且牵连的尚玫也因此丧命。 尚磷眼波闪动,好像有无数的情绪按耐不住想要汹涌而出,但终究还是在他重重垂下眼帘的一刻,将所有的澎湃尽压在眼睑之下。 “秦太医,验一下!” 帝王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被苏总管小心翼翼捧过来的戒指,并没有伸手去接,而且转头,呼唤一直守在旁边的秦太医。 “微臣遵旨。” 看到这样的戒指,秦太医也惊诧不已,抱着一个蠢蠢欲动的心,他弯腰走上前去。 “皇上。” 在经过一番检验之后,秦太医抬头,轻唤了帝王一声。 “说出来。” 帝王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着乌木镂空的扶手,眸光浅淡地说了一句。 “是!”得到了帝王的应允,秦太医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当众将检验的结果说了出来“这 枚戒指的里层装的是高浓度的藏红花提取液,其中每一滴夜体,大概都能抵得上一钱藏红花的功效。” “而且,这里面的银针是中空的,通过按压戒指上的饰物可以让银针弹出来,并且把藏红花提取液从针孔中挤压出来。” 秦太医慢慢地解释着。 帝王点了点头,接过秦太医的话,对着众人继续解释道:“朕刚才已经让仵作验过尚玫的遗体,尚玫的右手食指上有一个很小的针孔,右手手臂中扩散有大量的藏红花成分,秦碧鸾的这枚戒指应该就是行凶工具。” 听帝王这么一说,众人才恍悟过来,怪不得皇上和三王爷一直纠缠于鸾妃的戒指,原来戒指就是作案工具啊! 真是没有想到,秦碧鸾看上去也是人模狗样的,竟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可是,藏红花也只是导致了尚玫滑胎而已,尚玫如今却丢了性命,不知道秦太医和仵作刚才的检验结果如何?” 众人兀自沉浸于秦碧鸾的恶毒心思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太后精明的眸光蓦地一闪,继续追问。 对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若不是太后提起,他们还真是差点忘了,尚玫真正的死因,好像不是因为藏红花吧,那杀死尚玫的凶手是什么人呢? 第250章 主动为她开罪 肃静的大殿中,众人屏息以待。 面对太后的逼问,秦太医和其他几位太医纵然知道尚玫真正的死因,此刻也不敢胡乱开口,纷纷垂下了眼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尚磷的心口一紧,眼皮莫名低跳了一下,却仍旧垂着眼睫,不去抬头看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小手紧紧地攥着,白玉流苏勾勒下的樱唇也逐渐失去了血色。 帝王落在乌木扶手上的秀气手指蓦地一手,眼波中有万千光华变幻,美丽不可方物。 “玫儿是因为我才死的。” 在帝王开口之前,尚磷忽然毫无预兆地大声宣布。 啊! 大殿之中一片哗然,尚阁老不可思议地看着尚磷,而帝王和上官妄尘同样了一脸震惊,只不过帝王的震惊稍纵即逝,在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停留不过片刻,就消散在无声无息之中。 “你说什么?” 尚阁老挣扎着走到尚磷的面前,已经长了老人斑的手紧紧地攥着尚磷的肩膀,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的骨头嵌如尚磷的肉里。 上官胳膊痛,心也痛,但是却无法言说,他失魂落魄地低着头,强烈地压制下,仍旧是不可避免地红了眼眶,双膝一曲,他忽地在尚阁老的面前跪下。 “父亲,对不起,是 我杀了玫儿,我不是故意的。” “说清楚!” 双手陡然一空,尚阁老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手忽地空了下来,他垂目看着尚磷,大声地嘶吼着。 “玫儿中了藏红花之后,我一门心思忙着关心她,却忘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包里面含有繁篱香,导致玫儿吸入香糜,藏红花和繁篱香混合,在玫儿的血液中形成快速发作的剧毒,才让玫儿在顷刻间丢了性命。” “不!” 尚磷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尚阁老的心口上重重地刺下一剑,刺的他鲜血淋漓,体无完肤,他的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身子摇摇欲坠。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话可说,他的女儿竟然是死在他的儿子手上,还有什么打击,比这更大,一瞬间,他好像苍老了二十岁,迈不动一步,说不出一个字,原本精神矍铄的一个人,此刻苍老虚弱的如同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挺直的脊背也变得弯曲佝偻。 场上众人都惊呆了,完全不料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杀死尚玫的凶手竟然一下子变成尚磷了,这……又该怎么处理呢? 上官妄尘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如她此刻还不明白尚磷是在帮她开脱顶罪,那她就是一个十足的大傻瓜。 她其实也一直能够感受到,尚磷似乎对她还不错,可她从未想过,竟然会不错到了这种地步,面对亲妹妹的死亡,他不但不怪罪她,竟然还主动为她开罪。 这样的结果,帝王当然同样惊诧,不过相对于上官妄尘的感动,他更多的是对尚磷的重新审视。 他不知道在上官妄尘失忆之前是不是和尚磷有什么交集,若但就上官妄尘失忆之后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尚磷肯为上官妄尘牺牲这么多,上官云峥绝对不相信尚磷只是为了报上官妄尘对尚玫和墨非笙的恩情。 一来,这恩情根本就没有那么大,二来,尚玫和她的孩子都已经死了,换句话说,上官妄尘答应了尚氏兄妹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做到,尚磷就更没有理由为上官妄尘做什么,他能不追究上官妄尘过失杀害尚玫的事情,上官云峥都觉得可以感恩戴德了。 现在,尚磷居然还主动为上官妄尘开罪,不惜和尚阁老父子反目,帮上官妄尘扫出之后的麻烦,要说尚磷对上官妄尘没有一点其他的目的,上官云峥绝对不相信。 只是,尚磷的目的是什么呢? 或者说,难道尚磷知道了什么? 在这样的场面之下,若说有一个人还能保持镇静,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那就只有上官北尘了,看都不愿去看一眼眼前发生的闹剧,他躬着身子,无声无息地退下,安静地没有丝毫存在感。 而太后看着尚家父子,精秀的眉头蹙了蹙,盯着上官妄尘看了一会儿,精明的眸子泛出几许让人捉摸不透的锐利光芒。 “不……不是的,玫儿不是你杀的,玫儿没有死。”尚阁老捏着尚磷的肩头,老泪纵横。 “父亲。” 尚磷微微抬头,如诗如画的眸子早就殷红,泪珠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 “父亲,对不起,孩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您觉得生气,可是打孩儿,骂孩儿,您千万不要这样。” 尚磷说着,轻轻抬起手,落在尚阁老的手背上,似乎是想要给他意思温暖和安慰。 可是,就在众人的唏嘘声里,尚阁老忽然跳起来大叫。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死了,死了,哈哈哈哈。” 尚阁老叫着叫着,就突然笑了起来,发狂一般地尖锐小声,刺激着殿中每一个人的耳膜。 尚磷苍白的脸色微微一僵,谁都没有看到,他眼底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悲凉,“父亲?你……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孩儿,父亲,父亲。 ” 竭力地想要握住尚阁老枯瘦的手,可是却被尚阁老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 脚步不稳地后退了几步,尚阁老口中狂笑不停,一边笑,还一边指着尚磷,“玫儿死了,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死了……” 尚磷愣住了,众人更是傻了眼,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众人都发怔的时候,尚阁老忽然止了笑声,拔腿就往未央宫外冲了出去。 “父亲!” 尚磷终于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就追尚阁老。 帝王皱了皱眉头,看尚阁老的这情况,估计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情绪错乱了吧。 “秦太医,追过去看看。”帝王沉声下令。 这一场闹剧,到了这里,也算是真相大白,落下了帷幕,只是原本喜庆的订婚宴,到收场的时候,却是落得两人丧命,两人打入死牢,一人扣押,一人发疯的结局,让人不胜唏嘘。 虽然尚磷担下了罪责,但是尚磷毕竟是尚玫的亲哥哥,而且也算是过失杀人,何况现在尚阁老也疯了,帝王也就没再下旨对尚磷做出处理。 只是后来秦太医过来汇报确诊尚阁老疯了的时候,帝王喟叹一声,命人将对上元勤恳忠诚了一生的尚阁老送到西郊别苑去修养调息。 第251章 早就被人发现了 怏怏地从未央宫走出来,上官妄尘再提不起一点精神,今日的事情,她虽然侥幸逃脱,没有受罚,终究还是要面临良心的谴责。 追根究底,她虽不是害死尚玫的真凶,但是尚玫的确是直接性的因为她的香包而亡。 对了,那个香包呢? 上官妄尘想着,摸了摸腰间,却早已空无一物,有些惶恐的掏了掏袖子,仍旧没有,到底丢哪儿去了? 糟了,好像还在未央宫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那香包的反面可是还绣着一个“妄”字呢? 一想到这儿,上官妄尘拔腿就往回跑,蔫蔫地跟着她的栖迟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也赶紧抬腿去追。 “王爷,怎么了?等等奴婢啊!” 栖迟跟在她的身后,大声喊着,本来她正奇怪着,怎么跟着她们一起进宫的“释昀”忽然不见了,而且上官妄尘竟然也没有丝毫奇怪的意思。 难道是发现释昀不见,回去找人吗? 提着衣摆,上官妄尘一路狂跑,登台阶的时候都是连跳两级。 跑的太匆忙,眼前不知道忽然从哪里跑出来一个人影,她连躲都没来得及躲,就和那人影撞成了一团。 一股强大的充击力止住了她的去势,将她的身子撞的往 后倒。 天哪,后面可是台阶!她非要滚下去不可。 还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她的肩膀一重,撞了她的那个人拉着她的肩膀往回一收,她的身子就轻轻松松地稳住了。 “怎么又这么火急火燎的?” “嗯?皇兄?” 一听到男人的声音,上官妄尘躁动的心就莫名的一阵安定,反手就抓住了男人的袖子。 “三王爷。”苏总管跟在帝王的身后,见上官妄尘抓帝王的袖子,本能的就想提醒这样不合规矩,可是帝王冷眸一扫,拿眼梢剜了他一记,苏总管吓得当即低头噤了声。 上官妄尘看看苏总管,又看看帝王,不知道苏总管刚才喊自己那一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不等她想明白,帝王就张口阻止她继续思考下去了。 “有事吗?”薄削的唇瓣轻动,带出一串磁性低醇的嗓音,让人听得心弦乱响。 “啊,有事。”上官妄尘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连忙松开了帝王,拔腿就要绕过帝王,冲尽未央宫。 “做什么?” 话都没有说清楚,上官云峥又怎么会放开她,她刚松手,他秀气的手就在她的袖子上一缠,自然流畅的抓住了她的腕子。 苏总管低着头,眼梢瞥着这两个人, 今儿是跟袖子过不去了吧。 上官妄尘眼珠转动,知道想什么不说甩开他是不可能了,但是周围这么多的宫人,这件事又不能说出来,好吧,吃个亏。 眼睫动了动,她捡脚走回来,踮着脚尖凑到帝王的耳边,“皇兄,那个香包落在未央宫偏殿了。” 温热潮湿的气息缠绕在耳廓,就好像有一根羽毛,轻轻地在心尖儿上刷过去,帝王绝艳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苏总管和一众宫人在旁边看的都快傻眼了,他伺候帝王多年,还真没见到过帝王什么时候和人走的这样亲近,就算是是后宫里的妃嫔,也没有见到哪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帝王耳语呀。 上官妄尘就这么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便快速地将脑袋撤开,并且想将自己的胳膊从帝王的手中抽走。 可是,那只青葱如玉的手却仍旧抓着她的腕子不放。 “真要等着你回去,还不早就被人给发现了。”帝王语气嫌弃,脸上却并未见什么情绪。 嗯?什么意思?他已经帮她收起来了? “你们都散了吧,朕和三王爷随便走走。”帝王转头,随随地对苏总管等人吩咐。 “是。” 虽不知道这兄弟俩要单独说什么,但是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的,苏总管带着宫人撤退之前,还是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上官妄尘一眼。 “栖迟,你也先走,去宫门口等着三王爷就行了。”眼角余光瞥见栖迟沿着台阶追了上来,帝王再度出声吩咐。 这是要把所有人都支走啊! 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心思玲珑,上官妄尘也不多说什么,就任由着他安排,他既然把所有人都支走,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她说,所以,她就等着。 可是,两个人都单独沿着宫道走了好长一段路了,上官云峥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实在是忍不住了,眼看再不说她就真的出宫了,上官妄尘扯了扯上官云峥的衣袖,示意他停下来:“皇兄,你把所有人都支走,到底是要跟我说什么?” 哈,臭丫头,还是你先忍不住了吧?上官云峥满意地勾了勾唇,“不说什么,单独送送你都不行吗?” 呃……就是送送她? 上官妄尘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她又不是第一次进宫,哪里还需要他送,明明都看出她着急的样子了,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皇兄……那个香包……”扭头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上官妄尘才谨慎地问了出来。 “放在朕这里,不是比放在你那里 更安全吗?” 哦,没啦? 上官妄尘眨巴着眼睛,有点含义深深地看着上官云峥,今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又是尚玫身亡,又是杨子仪被人劫走,他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就算尚玫的事情勉勉强强算是解决了,那杨子仪呢?她之前可是三番五次地替杨子仪求过情呢?而且两个人还因此闹了别扭,他就真的不关心杨子仪是不是她劫走的吗? “皇兄,你说,杨子仪能够找到吗?” 事发的情况完全和她跟洛知城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其实上官妄尘现在心里也没有一点谱,杨子仪到底是不是洛知城劫走的。 “你希望找到吗?”帝王平视着前方,眼波闪了一下,路程一点点缩短,他脚下的步子也放慢了许多。 “这又不是我希望怎样就怎样。”上官妄尘弯了弯唇,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帝王忽然扭过头来,轻挑了眉梢,眼底掠过一抹玩味。 “没,没什么,”上官妄尘特别好看地笑着,“反正我也救不了他,他怎么样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了。” 呵,是吗?那你急的上蹿下跳的又是几个意思? 帝王的脸色微冷,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瞥了眸光,继续拾步往前走。 第252章 活生生断去一臂 “咣当!” 清脆的瓷器落地声划破耳膜,令人心悸的片片碎裂。 “太后娘娘!”奉茶的宫女看着满地碎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低垂着脑子,身子紧绷颤抖,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敢抬头去看太后阴沉发怒的脸。 跟在太后身边的陈公公皱了皱眉,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亲信,对于太后的心思,他又岂会不明白一二,抬袖挥退了宫中所有服世的宫人,也未去收拾地上的残局,而是重新倒了一杯茶,送到太后的面前。 “娘娘,这养心茶乃是前些日子西域使者送来的珍品,据说可以静心明目,娘娘不放尝一尝。” “静心明目?”太后冷冷地勾起唇畔,精明的凤眸中情绪不明,带着长长护甲的玉手轻轻拂了一下起了褶皱的凤袍袍袖,慢悠悠地将陈公公奉上来的茶接了,虽然送到了唇边,但却并没有马上喝下去。 沉吟片刻,她的眸光闪动,像是在和陈公公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哀家最近倒是真的需要‘静心明目’了,杨家被抄斩,哀家等于活生生断去一臂。” “本来还以为上官妄尘只是一个质子,不足为患,如今看来,倒是哀家小瞧她了,不仅 帮着皇帝顺利的拿下杨家,今日更是铲除了鸾妃,来日,若是哀家挡在她的道上,是不是也要被她连根拔起?” 太后越说越觉得怒火中烧,白皙如玉的手纵使攥着梨花木的扶椅,还是抑制不住地一阵薄颤,尤其是想到今天的事情,更觉得怒不可遏。 “今日之事,明明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半路里杀出一个秦碧鸾,也正好顺水推舟,怎么就会忽然冒出来一个尚磷,不但没有拿下上官妄尘,反倒让她全身而退,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中郁愤不平,太后实在是没有心情喝下那一杯养心茶,重重地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扔。 “娘娘。”陈公公低着头,别说太后奇怪,他也觉得奇怪,太后娘娘想要除掉上官妄尘,明明早就做下了安排,就算今日鸾妃不对尚玫下手,他们的人也会对尚玫下手,上官妄尘毕竟会有跑不掉的嫌疑。 那封墨非笙从三王府书房偷走的书信,实际上就在太后娘娘听说了上官妄尘为杨子仪求情之后,让他们的眼线放在三王府的。 本来一切顺顺利利地,尚玫丧命,杨子仪被劫走,墨非笙也顺着他们之前排布好的,咬了上官妄尘的一口,只需要再拿出 有力的证据,就能够把上官妄尘的罪名定的死死的。 而那有力的证据,自然也就在上官妄尘的身上。 可是,谁能料到,半路居然横杀出来一个尚磷,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居然一下子就把上官妄尘给洗的干干净净。 “娘娘且先静下心来,不要着急,三王爷如今刚刚得势,皇上护着她也是应该的,圣眷哪有长久的,何况皇上现在宠着上官妄尘,应该也不过是估计着她的特殊质子身份,说白了,就是在笼络妍蚩,给妍蚩面子罢了。” “皇上那样一个善于权衡谋划之人,等到日子长久一些,必然也知道这样无权无势,又只会惹是生非的上官妄尘,留着也不过是一个累赘,到时候,就算不需要娘娘亲自出手,也自然会有人将她给料理了,娘娘又何必非要急在一时,脏了自己的手。” 陈公公所言,似乎也是那么一个理儿,太后拢着的眉头稍稍舒展,“话是这样说,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上官妄尘会不会是一个变数,就像今日之事,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谁又能说以后一定如何。” “娘娘的顾虑也的确是有道理,听咱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皇上自从上次将一部 分隐卫调到了三王爷的身边,就一直没有再把人调回来,不管今日尚磷的主动认罪是不是误打误撞,经此一事,皇上对三王爷的保护必定会更加的严格 。” “保护?未必吧?”太后精明的眼眸眯了眯,“哀家总觉得,尚磷今日主动认罪,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有没有注意到,上官妄尘第二次从偏殿里出来的时候,腰上挂着的香包不见了。” 陈公公狭长的眼睛眨了一下,牵动了下垂的眼睛晃了晃,似乎是在认真的回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哀家很确定,上官妄尘刚开始进入偏殿的时候,身上的的确确是戴着香包的,可是后来却没有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太后阴阴沉沉地说着,美丽的凤眸中折谢出危险的光芒。 “皇上和尚磷他们三个人在偏殿的时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陈公公思索了一下,抢着说道。 “没错,”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上官妄尘身上装着繁篱香的香包丢了,尚磷就出来抢着认罪,着绝对不是偶然,而且,听说尚磷还是一名很厉害的调香师,他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繁篱香和藏红花之间的相互反应。” “可是,会不会真的像 尚公子说的那样,他情急之下,太过紧张,所以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毕竟尚玫是他的亲妹妹,他难道会为了给上官妄尘开罪,而忽视掉亲妹妹的仇恨?” 这一点,陈公公无法理解,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这样做的吧?不但放过仇人,甚至还帮仇人主动掩饰,这不是脑袋进水了吗? 陈公公不理解,太后却理解,她冷眼扫着面前桌上放着的那杯养心茶,“尚磷虽然看上去斯斯文文,可是这孩子,怎么说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的确不会因为为上官妄尘开罪,而放弃亲妹妹的仇恨,但是他却可以为了更加值得的事情,而为上官妄尘开罪。” 陈公公听地云里雾里,几乎被太后绕晕了,这又是什么意思?看来这个尚磷也不简单啊! 太后似乎不想再多说下去,陈公公自然也不好意思过多追问。 “娘娘,经此时一闹,上官妄尘发现身上的香包有意,必然会怀疑到我们的人,要不要……” “不用,”太后冷然将他的话打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香包,对尚玫下了藏红花的是鸾妃,上官妄尘很可能会将这次事件当成一次偶然,而不会大费周章地再去调查她自己身边的人。” 第253章 书乐回来了 “退一步来说,就算上官妄尘起了疑心,在没有拿到十足的证据之前,她也不会对我们的人怎么样?至于要如何再度取得上官妄尘的信任,那就要看那人的本事了,哀家身边不会养没用的人,若是个废物,留着又有何用。” 太后靠着椅背,平视着前方,修长的睫毛轻轻下垂,掩住了大半个眸子,但是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里还是迸谢出无法阻挡的寒杀之气,吓得陈公公心尖儿一抖。 若是有一天,他也办事失利,太后也会如此毫不留情的对待他吗?应该不会吧,毕竟他忠心耿耿的跟了她二十多年。 脑子里虽然这件安慰着自己,陈公公衣袖下的手还是不知什么时候凉了一个通透。 见陈公公良久地保持寂静无声,太后稍稍收敛了自己眸中寒意,摆出一副惯有的清风朗月般的慈和雍容,转头,优雅地端起桌上的养心茶,送到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发展,哀家不管怎么说都再没什么用处,现在要做,是要去查一下上官妄尘究竟是给了尚磷什么样的好处,或者说皇帝给了尚磷什么好处,才会让尚磷如此心甘情愿地悲伤‘杀’ 妹的名声。” “是,奴才告退。”陈公公对着太后打了一个躬,正欲低头,后退着离开,虚掩的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 “娘娘,书乐回来了!” 太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赶紧将茶杯放到桌上,对着殿门外道:“快让他进来。” 陈公公后退着的步子同样一滞,本来都要走了,现在又忽然停住。 书乐,一提到这个名字,陈公公就忍不住升起一团浓的化不开的恼恨,不过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太监,进宫也才只有一两年光阴罢了,凭着太后娘娘的几分赏识,就在他这个老人儿面前嚣张的不得了。 这话还要从前段时间三王爷回朝的时候说起,当时帝王为了彰显对三王爷的关爱,在三王爷回来之前,特地安排内务府招进了一批新的下人,在对这批下人进行培训的过程中,他作为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前去巡视一番。 这一巡视不要紧,他当时就在十多名婢女中看到了一个美貌顺眼的。 他入宫多年,虽然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但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是可以对食的,他在太后身边辛辛苦苦地这么多年,太后也曾经动过这个心 思,要指个宫女给他。 可是他一直没有看着顺眼的,好几次也都没有接受,这一次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年轻貌美,又讨他喜欢的,他当时就动了心,想把那个丫头讨回来。 虽然那丫头当时就表达了不满和反抗,但是那又怎样? 他可是太后最为信任的心腹大太监,不过是想要一个卑微的婢女,随随便便一张口,不就成了? 偏偏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他都已经派人将那丫头连捆带绑的带回皇宫了,想着先办完事儿,再跟太后说一声就行,但那丫头抵死不从,挣扎反抗中闹出的动静惊动了书乐,书乐竟然不顾规矩,直接冲到他的厢房里,一脚将他踹下床蹋,带着那丫头跑了。 虽然以他在太后跟前的地位和权势,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轻而易举,但是这个知名场面还是被许多同住掖庭的小太监看到了,众人表面上不说,背后可没少辍他的脊梁骨。 本来私下里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一旦拿到台面上说开了,他就变得特别的没理,因为毕竟是他强逼了人家那丫头的啊!就算是太后,那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评他的理。 所以,这件事情,他就只能吃个哑巴亏, 当然,他对于书乐也从此恨得牙痒痒,同在太后手下当差,这一笔帐,他迟早要讨回来。 今日,书乐奉了太后的命令,前去天牢里营救杨子仪,当然,太后也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或者慈悲善良,念着和杨子仪之间的情谊而去营救杨子仪,太后,从来都不是这样心慈手软的人呢,她救杨子仪,当然是有她的目的。 一来,可以借劫走杨子仪这件事情来陷害上官妄尘,二来,太后曾私下去探望过杨夫人,杨夫人恳求太后出手救下杨子仪,而杨家有一份私藏的宝库,只要能救出杨子仪,就会让杨子仪把宝库的地点告诉太后。 作为姐妹,杨家平常的作风如何,太后是最清楚不过,她曾探听过朝臣抄杨家所上缴的财物,不过区区,和她所预想的数字相差实在太多,所以杨夫人说出有私藏宝库这种可能时,太后当今就深信不疑。 虽然,作为上元朝的太后,除了皇帝和幽居深宫早就不在外出的太皇太后,她的地位是最高的,她自然也从不缺钱。 但是不缺钱和喜欢钱从来都是两个概念,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嫌弃自己的钱多,在杨家倒台之后,太后在朝堂上的势力,几 乎被剪除了一半,她还这般年轻,如何做到不着急? 她迫切地需要吸纳新的势力,从而使自己不会真的沦为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后,而她想要笼络人心,财力是必不可少的。 在太后和陈公公的双重注视之下,一身黑衣劲装的书乐推开大殿的门,并反手阖上,缓缓走了进来。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个子颀长而清瘦,那身劲装穿在他的身上,有些飘飘摇摇的,倒似是一件宽大的黑袍,包裹着他瑟瑟轻盈的骨架。 一双英眉斜飞入鬓,星眸潋滟着淡淡烟波,像是风中初醒的睡莲,鼻若悬胆,唇红齿白,只是脸颊消瘦,皮肤显得苍白。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 一撩衣摆,书乐在大殿中间单膝跪下,对太后慨然行礼,毕恭毕敬。 “不必多礼,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想到只要能把杨子仪按着原先计划成功救出,她就能从杨夫人那里得知宝库的潜藏地点,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太后就有些小小地激动和雀跃,她忍不住从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迎向书乐。 然,书乐听到太后的话,却并未起来,仍旧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 第254章 三王爷的人 “杨子仪被人劫走了,奴才办事不利,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书乐低着头,嘴里说的虽然是认错的话,但仍旧是一身傲骨铮铮,不见丝毫软弱之态。 “什么?” 太后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挪动的步子也硬生生止住。 陈公公在旁边一听可就高兴了,呵,书乐啊书乐,你居然也有今天,陈公公锐利的眸子勾了勾,也不急着出去调查太后让他做的事情,倒是等在大殿里,看有没有几乎能够落井下石。 “奴才和其他几人刚刚将杨子仪劫出了天牢,就有一个人赶了过来,和我们迎面碰上,他见我们带走了杨子仪,当下就与我们发生了冲突,那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似乎还精通邪术。” “精通邪术?什么邪术?”太后不耐烦地将书乐的话打断。 “就是,他好像能够利用一些我们所看不到的力量,像是术法。”知道太后未能亲眼所见,必定不能理解,其实就算太后见了,也不一定能够理解,但是作为一个下人,书乐还是尽着他应尽的责任,简单的跟太后解释了一下。 太后面无表情,冷凝着跪在地上的书乐,一动不动,好久都没有反应,像是石化了一般,既不说什么责怪的话 ,更不让书乐起来。 陈公公见状,就知道太后肯定是生气了,而且还是生大气了。 哈,好机会,此时若不火上浇油,更待何时,眼梢动了动,陈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张口:“书乐,你这是当咱们娘娘足不出户好糊弄是吗?自己办事不利,让杨子仪落到别人手上也就算了,还在这里怪力乱神,妖言惑主。” 书乐垂着头,眼角余光掠过陈公公,又怎么会不知道陈公公这就是在故意激起太后的怒气,好让太后盛怒之下重重地处罚他,皱了皱眉心,书乐拱手继续道:“奴才跟在娘娘身边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对娘娘一直忠心耿耿,娘娘若是不信,书乐也无话可说,但是书乐可以保证,书乐所说出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没有半句虚言妄语。” “对方有很多人?” 对于他的话,太后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不过也终于开口说话了,说实话,她一直以来对于书乐的实力都是特别信任的,不然也不会破格提拔他,将那么多重要的事情地交给书乐去办。 以往的事实也都证明,她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书乐在各方面的办事情况都还让她满意,可是今天的这种情况,还真的是 第一次出现。 “不,只有一个人。”书乐如实回答。 “什么?只有一个人?就能从你们十多个高手手中将杨子仪劫走?”太后睁大了眼睛,显然还是无法接受。 “是,”书乐也有些无奈,因为他们这十多个人,的的确确是打不过人家单枪匹马的一个人。“不过那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书乐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太后对他的回答满意,索性又加了一句。 “见过?” 太后的眸子一眯,来了精神,她倒是要看看,谁的人那么不长眼,竟然敢跟她竞争一个死囚。 “好像是三王爷的贴身长随。”书乐想了一阵子,才不太确定地说道。 “三王爷的贴身长随?”太后一愣,没想到事情竟然又和上官妄尘有关系,这个上官妄尘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啊! 提到上官妄尘,太后就觉得自己一肚子的火儿,“你确定是三王爷的人吗?” 有些疑惑地,太后开口又确认了一遍。 这倒是上书乐有点为难了,毕竟到目前为止,他和上官妄尘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又怎么敢确定就走杨子仪的到底是不是上官妄尘的人呢。 “这个,奴才因为没怎么见过 ,还真的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三王爷身边的人呢。” “呵,未央宫的宴会尚未结束,上官妄尘的贴身长随释昀就消失不见,真的就以为哀家没有注意呢?上官妄尘啊上官妄尘,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非要和哀家作对不可吗?就下杨子仪这个烫手山芋,哀家倒要看看,你怎么处理。” 沉思低吟着,太后知道此刻就算再责怪书乐也没有什么用处,索性一挥手,“好了,哀家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娘娘,书乐此行这般失利,难道就不责罚他一下?”眼看着书乐平平安安,没事儿人一样地顺利走出大殿,陈公公心里就特别的不爽了。 之前书乐冲到陈公公院里抢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太后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陈公公对于书乐的仇恨和报复心态,太后也完全看在眼里,她当然知道,陈公公现在就是想书乐受罚倒霉。 不过很可惜,她现在并不能让陈公公如愿,所以说出的话语就难免带了些斥责的意味,“上官妄尘如此的难对付,在这种紧要关头,哀家需要用人的地方多了去了,又岂能轻易地折了书乐,自断生路?” “娘娘言之有理,奴才知错了。 ” 被太后这么一骂,陈公公虽然面上表现的谦卑和气,但是心里面对书乐的嫉恨却是有增无减。 太后沉浸于自己接下来的笼络人心,树立自己的威望的计划中,自然也懒得理会陈公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在这后宫之中,想要笼络朝臣,其实最简单,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像当初杨家那样,把杨子珍送进后宫里来。 可惜现在杨家倒台,杨子珍也再爬不起来,而且,后宫里今日又倒了一个鸾妃。 哎,对了,又倒了一个鸾妃呢!太后精锐的眼眸蓦地一亮。 带着栖迟回三王府,上官妄尘一路上还在想着,到底是不是洛知城劫走了杨子仪,而且若真的是洛知城做的,那洛知城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呢? 百思而不得解,再加上今日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虽然有帝王共同面对,上官妄尘的心里还是乱糟糟地一团。 所以,当一推开自己厢房的门,看到洛知城和杨子仪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上官妄尘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呢。 愣怔了一瞬,她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却定眼睛的景象不是梦,她又是喜,又是惊,吓得赶紧把厢房的门关上,小跑着到那两人的跟前。 第255章 算是告白吗 “真的是你。” 上官妄尘一双清瞳睁的大大的,打量着坐在她面前,虽然落魄但还不算狼狈的杨子仪。 “我答应的你的事情,又岂会做不到?” 轻轻笑了一声,洛知城抢着把话接了过去,自从上官妄尘走进这间屋子,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洛知城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上官妄尘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呢?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用你换杨子仪的吗?你为什么不按照计划行事?你知道不知道,我都快要被你给吓死了。”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一看上官妄尘面色不善,也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委屈,洛知城当即站起来,走上前一把抓住上官妄尘的手,紧张的问道。 杨子仪有些愕然地看着旁若无人的洛知城,这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怎么看着就那么奇怪? 上官妄尘的小脸微僵,不自然地将手从洛知城的手中抽出来,轻咳了一声,简单扼要的将未央宫中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番,不过,并没有将繁篱香的事情说出来,倒不是她不信任。 手心里一空,洛知城也不以为意,乌黑的长睫颤了颤,再度抬眸时,弯弯的眉眼依 旧挂着戏谑人间的轻轻笑意。 “尚玫居然死了,还有人恰好去天牢里劫囚。”洛知城沉思低吟,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像是在跟上官妄尘商量。 “但从那封书信,就可以断定,这件事情背后必是有人掌控,墨非笙还等着迎娶尚玫,这件事情他应该是被人利用了,你们知道前去劫囚的是什么人吗?” 上官妄尘猜测着,清瞳流光,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 杨子仪茫然的摇了摇头,虽然他是被救之人,但他还真的不知道前去营救他的到底是什么人,而这些人到底是杨家的部下,又或者只是想从他身上汲取利益的人呢? 洛知城眯了眯弯月般的眸子,流露出邪肆诡谲的光芒,“来人有十多个,虽然都不懂术法,但是也算得上是一流的武功高手,尤其是领头的一个,也很是难缠,他们带着杨子仪在皇宫中一路逃窜,看上去对皇宫的路线很是熟悉。” “所以,他们的主子应该是皇宫里的人。”上官忘尘接口道。 “此人布机如此连贯周密,这一出手就是想将你置于死地,皇宫里你可有什么仇人?不会真的是那个秦碧鸾吧?”洛知城轻勾了眉梢,眼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 担忧,“要不,你就跟我走吧,不要再去那个皇宫了。” 上官妄尘看了他一眼,轻轻抿了一下唇瓣,捡脚走到桌边坐下,淡淡道:“说的简单,你以为我一走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三王府怎么办?三王府的人怎么办?” “你自己都保不住了,哪里还管得上他们?这个世界上每天要死多少人,你管的过来吗?远的不说,就说杨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难道全是都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的?” 洛知城张口就来,斜斜地眼梢瞥了一眼旁边的杨子仪,丝毫不为杨子仪的尴尬而觉得难堪,他说的轻轻松松,冷定非常,反正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命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又哪里管的过来。 “你……”上官妄尘被他一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余光看到杨子仪颓丧的垂下的脑袋,自然明白杨子仪心中不是滋味,不由得有些埋怨洛知城的口无遮拦。 一转头,愤愤地瞪了洛知城一眼。 洛知城却全然无所谓,只淡漠的耸了耸肩,就算是救了杨子仪又怎么样,他做这一切,完全是为了上官妄尘,跟他杨子仪可没有一点关系,他又不谋求杨子仪的报答,何必对杨子仪那么客气。 何况,他说的本来就是客观事实。 “本王说不过你,但是想要让本王撂挑子走人,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受本王牵连,本王没有那么狠的心肠,也绝对做不到,你要是看着心烦想走,可以离开,本王不会阻拦你。” 上官妄尘皱着清秀的眉头,摆出王爷的架子,看也不看洛知城一眼,冷冷地回复他。 她虽然感念洛知城对她的好,但也实在是不惯洛知城这张口就来,完全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嚣张跋扈脾气。 洛知城淡漠的眉眼微微松动,悻悻地走到上官妄尘身边,挨着她坐下来,扭头看着她,妖冶肆虐的容颜上带着星星点点的委屈,“小孔雀,你不愿走就不走,又何必对我如此无情,非要赶我走呢?虽然花花世界五彩斑斓,但是没有你的地方,对于我而言,和黄泉地狱又有什么区别?以后就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的守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这……这算是告白吗? 一个男人对另外一个男人告白?这么刺激的吗? 杨子仪窘迫地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尴尬到无话可说,没看出来,这个“释昀”平常跟在上官妄尘身边不声不 响的,原来竟是如此的张狂大胆,喜欢上官妄尘不说,竟然还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毫不避讳表达对上官妄尘爱慕之情。 简直比他追求尚玫还要热烈,就算他那么喜欢尚玫,也不会说出这样直白漏骨的话啊! 一想到尚玫,杨子仪的心里不由的又是一阵伤感悲痛,这种悲痛,也远比当初得知尚玫怀孕嫁人的时候来的更为强烈,摧心折骨。 不是半个月的光景,接连发生巨变,他爱的女子不爱他,他便祈望着她能得到幸福,到头来却落得一个阴阳两隔的境况。 父母姐姐均在死牢,尚玫也死了,他自己又饱受疾病摧残,这样的他,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上官妄尘跟本没有注意到杨子仪的心灰意冷,完全震惊于洛知城突如其来的告白,都傻眼了,愣愣地看着洛知城那张魅惑众生的脸,直到洛知城笑着伸手,点在她微微张开的下巴上,想要将她的小嘴阖上,她才一麻,如遭雷击一样迅速将洛知城的手打开。 “啪”地一声脆响,洛知城白净如瓷的手垂落,并且手背上快速地渲染开一片绯红,有些刺刺的痛,传递到洛知城的心里,尽数化为了点点涟漪,激荡不平。 第256章 恨又从何来 一点也不着脑,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动作妖娆至极,简直是让女人还要羞愧三分,“小孔雀,干嘛这么凶嘛?” “不要脸!” 上官妄尘搬着自己的椅子连连退了好几步,气冲冲地避开他,一字字地咬牙说道,尤其是在杨子仪的面前,她觉得自己简直就要丢人丢死了。 洛知城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瞥旁边颓丧地低着头的杨子仪,不以为然,这就不要脸了吗?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对吧? 即使是退开了他,上官妄尘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很是别扭,脑海中不停地浮动着上官云峥的那张脸,心里面特别的愧疚,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上官云峥的事情。 不过坐了须臾,她就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退到椅子后面,也不搭理洛知城了,干脆扭头看着杨子仪,“杨公子,你不用担心,虽然皇兄已经在派人追查你的下落,但是我既然把你救出来了,就一定不会不管你,我会找时间把你送离帝都,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不被人抓住就行,皇兄那边,我会尽力的帮你说说情的。” “多谢你,三王爷。”杨子仪黯然失 魂地对着上官妄尘拱了拱手,虽然上官妄尘对他做出了安排,但是一点也看不出他有多高兴。 瞧着他那六神无主的样子,上官妄尘也能猜到个一二,若是她是杨子仪,恐怕也高兴不起来吧,满门抄斩,一夕巨变,昔日的风光不复,所有的亲人都沦为阶下囚,心爱的女子又死于非命。 “你……应该也特别的恨我吧。” 上官妄尘也丧丧地垂了眼睫,喃喃低语了一句,虽然这一切的发生,她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但是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尤其是尚玫的死,虽然杨子仪还不知道事情,但是她自己却是知道的,又如何能够做到没有丝毫愧疚呢? 睨着上官妄尘自责愧疚的样子,洛知城的邪戾的目光蓦地一冷,瞥向杨子仪,上官妄尘救杨子仪是出于愧疚和心善,可是他心里可没什么愧疚,更不是什么大善人。 从某一方面来说,杨家今日的颓败,上官妄尘又不可推卸的责任,换句话说,上官妄尘虽然救了杨子仪,但杨子仪也有绝对的理由将上官妄尘视为仇人,来反咬上官妄尘一口。 而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甚至是一点点的苗头都不可以有,一旦让他发现杨子仪有 谋害上官妄尘的心思,他绝对可以做到让杨子仪这个病秧子当场丧命,不管上官妄尘高不高兴,会不会怪他。 可是,杨子仪的眼眸仍旧是清澈单纯的,不夹杂丝毫的杂质,在上官妄尘的话音落了之后,他抬起头,对上官妄尘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王爷何必如此愧疚,杨家走到今日,都是我的父亲母亲和姐姐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虽然奥恨,但又怎能无辜牵连到王爷的身上,何况,王爷如此冒险地救下了我的性命,我感激都来不及,恨又从何来?” 他的眼神干净和坚定,不带丝毫晃动和躲闪,一点都没有撒谎和心虚的样子,这样的眼睛,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卸下防备,这也是为何,上官妄尘愿意出手救他。 这个少年虽然是出身于繁华世家,但却纯澈的如同一个不受俗世污染的婴儿,或者说一池水,一片沙,你在他的身上划下一道刻痕,在那一瞬间,他是痛的,但是当风吹过的时候,却又了无痕迹,他能够清晰地记住一个人的好,而淡化一个人的坏。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中,这样的人没有血性,怯懦而善良到没有底线,但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他们 的世界是光明,没有黑暗的,永远不乏希望的。 他们天真的如同一个不会记仇的孩子,让人又爱又恨,当然,这样的人在很多情况下也会招人讨厌,这份讨厌又是来自于什么呢?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一块棱角分明的顽石,被投入奔腾不息地人生河流,在经过无数的冲刷和积淀之后,大多数人变成了没有棱角的鹅卵石,这是众生的常态,多数人均是如此,在这个时候,一旦再看到一个棱角分明的顽石,便会觉得是异类,少不了要用自己多年积攒的经验去进行揣度。 揣度的结果自然便是排斥和厌恶,但是人们却忘了,那是自己的本来面目。 本心这种东西,早就随着河水的冲刷而消磨掉了。 这样的本心虽然有时令人厌恶,但也无法否认,它有时又是那样的珍贵,这个世界本多黑暗,又何必再抹杀了少有的纯善光明。 在这样的一双眸光之前,一向看人精准的洛知城竟也有些动摇和不确定,杨子仪真的不会反咬上官妄尘吗? 虽然洛知城的本事出神入化,让他瞒过隐卫的眼睛带走杨子仪或许不成问题,但是如今京中戒严,风声正紧,盘缠紧锣密鼓,这种情况下安 排杨子仪出城,恐怕也不安全。 上官妄尘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杨子仪暂时留在三王府。 看到杨子仪留下,洛知城一方面担忧,一方面又不服气,虽然他现在戴着释昀的面具,但是真正的释昀毕竟还在,他又不能长久地装下去,所以便迫不及待地提议也要留在三王府。 跟杨子仪相比,上官妄尘倒是觉得这个家伙像是一包随时就会爆炸的火药,一天到晚的想把她带走,谁知道将他留在三王府会不会惹出什么乱起,所以当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可是洛知城又岂会是如此简单就罢休的人,围着上官妄尘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上官妄尘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最终无奈,只得答应让洛知城留下来,条件就是,洛知城必须保护好杨子仪,并且之后送杨子仪平安离开。 这么简单的条件,洛知城自然一口答应。 杨子仪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释昀并不是真正的释昀,心情虽然仍旧颓丧不佳,但也感激与上官妄尘对于自己的再造之恩,只不过前途未卜,仍旧忧心忡忡罢了。 在杨家之人和秦碧鸾被处决之后,上官妄尘怀着愧疚之心,曾经去尚府看望过尚阁老和尚磷父子。 第257章 贴身保护 在失去女儿之后,尚阁老大受打击,原本精神矍铄的一个人,一夕之间好像苍老了十岁,变得萎靡不振,疯疯癫癫,锐利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勘,不辨人事。 虽然曾经特别的讨厌尚阁老,但是看着好好的一个老人变成这般模样,上官妄尘也有些于心不忍。 尚阁老一倒下,潇湘馆的生意就完全落在了尚磷的身上,对于那天帮忙认罪的事情,上官妄尘诚心的道了谢,尚磷却不过一带而过,只是在说起的时候,如画的眉目间也会流露出几分失落的神情。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尚玫亡故,和尚玫的婚礼也取消了,把王府所有喜庆的装饰都给撤了,无声无息地将洛知城和杨子仪安排进府,上官妄尘的生活似乎也归于了平静。 许是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宫中那个想加害上官妄尘的人这段时间也收敛起来,再没有对她动手。 一连多日,上官妄尘都在府上安安生生地休息。 纵然找不到杨子仪,帝王也没有再因为杨子仪的事情跟她红过脸,或者试探性的说过什么,而府上的几个婢女,温翘、碧纱、栖迟等人也都安安分分的,那个在上官妄尘书房里私藏了书信的内奸,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上官妄尘按兵不动,那人也没有了什么动静。 日子流水一般的划过,上官妄尘觉得,只要自己不再张扬惹事,或许生活就会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下去吧。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的可能有点多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在太后派人送来中秋宴会的懿旨时,宫里也传来了另外一个消息,犹如陨石一般,重重地砸在上官妄尘心湖上,将原本就不真实的平静顺价砸的粉碎。 在中秋之后,宫里将要举行三年一度的选秀活动! 选秀? 不就是给他的后宫再增加女人吗? 虽然早就告诉自己不要介怀这些东西,因为他跟她承诺过,他不会和那些女人发生什么,可是当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如画卷一般展现在她的眼前,她又如何做到无动于衷。 而且,她这见不得光的身份,让她连说一句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他是帝王,她是王爷,他挑选女人,她又怎么能够干预?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上官妄尘整个人都不好了,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王爷,怎么不吃了?是不合胃口吗?”见上官妄尘盯着眼前的饭菜蔫蔫的一动不动,温翘和栖迟相视一眼,不知所以,而那边站着的碧纱已经开 始嘘寒问暖了。 “嗯?”上官妄尘的思绪被这声音所打断,愣怔地回过神来,仰头看着碧纱,满脸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碧纱微愕,错愕之余,又温柔的勾唇笑了笑,“是王爷有什么心事吗?还是饭菜不合口味?” “没,我没事。”上官妄尘利索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她又如何与别人说的,抬手端起了饭碗,干涩的扒了两口,却又不小心噎住了,卡的她直翻白眼。 “王爷,快喝口水,您慢一点。”温翘就站在上官妄尘旁边,见状赶紧给上官妄尘倒了一杯水,轻拍着上官妄尘的后背。 碧纱伸手端水的动作僵住,讪讪地将手收回来,意味不明地看了温翘一眼。 手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就连那些细微的伤疤都已经如云烟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帝王没有下令取消,上官妄尘就再没有理由不去上书房,所以用完早膳,她就怏怏不乐地出了门。 走出院子厢房门的时候,恰好看到洛知城和杨子仪在院子里,两人一看到上官妄尘,就主动地和上官妄尘打招呼。 上官妄尘对杨子仪淡淡地笑了笑,算是对他的招呼给予一个回应,转眸瞥见洛知城的时候,却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洛知城 愣了一下,这都在一个屋檐下了,怎么还差别对待了,他又那么糟糕吗?这般的不受她的待见? 虽然心情有点小低落,但好在洛知城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受到这种情绪影响的人,弯弯的眉眼在日光下勾了勾,纵然脱掉了那一身带着神秘气息的黑袍,戴上一张朴素的人皮面具,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邪气还是总在不经意之间流露散发,带着一种沟魂摄魄的狷狂肆虐。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上官妄尘不理他,洛知城就主动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活脱脱像一个跟班小弟,这样的场面,若是被江映月看到了,估计又要吐槽一下她这个在她面前装高冷的师兄。 “与你无关。” 上官妄尘目不斜视,漂亮简洁地回了洛知城四个字,话语之间,无不流露出疏离和嫌恶的意味,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于巴巴地跟在她身边的洛知城,她总是喜欢不起来,甚至还有些讨厌。 也好在洛知城没心没肺地惯了,或许,早就习惯了上官妄尘在他面前的高傲,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他都喜欢那种把她捧在手心里供养的感觉,从另一方面来说,她的高傲和尊贵,是由他而筑就的,她永远都只是他一个人 的女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又或者说,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在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吧,他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跌落在尘埃里,而她穿着一身孔雀金的长袍,坐在高高的马上,如同天降神女,傲然闯入他的视线。 从那一刻起,他便始终是站在仰望她的角度。 “你王爷,我是仆从,你主子,我是奴才,你去哪里,怎么会跟我无关呢?我可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奴才,时时刻刻都要保护王爷的安危。” 洛知城紧跟着上官妄尘,一路走出大院,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连珠炮一样说出来,一点壳都不卡。 上官妄尘小嘴轻抿,终于顿住了步子,克制住内心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用一种特别无语的表情凝视着洛知城,“本王的身边有释昀,你当好你的家丁,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可以了,本王的安危还不需要你费心。” “他?”洛知城一点也不掩饰,十分不屑弟挑了一眼释昀,“就凭他那一点儿本事,能做什么?若真是有个什么危险,不让你保护他就不错了,还是让他留在府上做家丁,我跟着王爷贴身比较保护比较合适。” 洛知城鬼鬼地轻笑着,有意无意地把“贴身”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第258章 一定会做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事人释昀听到洛知城的话,就算是再好脾气,也马上跳了起来,强烈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上官妄尘斜了洛知城一眼,说话这般的张狂,口无遮拦,没办法收场了吧,且看你怎么办? 洛知城却根本就不在乎,经过旁边的花从,他随手掠了一枝花,闲闲的在手里把玩着,对于释昀的愤怒完全视而不见:“就是表面上的意思。” 他的眉眼继而一弯,勾出万种风情,笑嘻嘻地看着上官妄尘,把手里拔了刺的花递上,“小……王爷,看在奴才一片忠心的份儿上,你就把奴才带着呗。” 释昀气的青筋直跳,偏偏洛知城没事儿人一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当着上官妄尘的面,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好直接发作,郁闷的一跺脚,将头转向一旁。 上官妄尘简直就是头痛,也不知道洛知城到底是真的想帮她,还是过来给她添乱的,听闻了大选之事,她的心情本就不佳,跟没有心力和洛知城消磨,眼见她若是不带着他去,他大有不肯罢休,纠缠到底的意味。 懒得跟他计较,况且,洛知城的特殊性,她又不能真的把洛知城怎么样,厌 厌地接了他手里的花,看都没看一眼,上官妄尘随手往旁边的小径上一抛,不耐烦道:“什么小王爷,你给本王闭嘴,就带你去。” 看到她扔花的动作,洛知城心里一凉,觉得怪难受的,可是听到她下面的一句话,他低落的心瞬间又被抛上了云端,在层层浮云中扶摇直上,似乎要冲破天际,激动亢奋到难以自持,刚才的几许失落也在这激动兴奋中转眼消散,荡然无存。 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还学会跟他玩欲擒故纵了?洛知城的唇畔弧光点点,生怕上官妄尘反悔,他当即利落的保证:“好好好,一切都听王爷的。” 呵!真狗腿,释昀不屑地轻嗤一声,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巴结主子的人,也不怕遭了主子的厌烦,主子将他踢出府去。 释昀哪里知道,上官妄尘也巴不得将洛知城踢出府去呢,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就算洛知城出了三王府,就他那如影随形的本事,只要他自己不愿意走,上官妄尘不管怎么样都是防不胜防。 所以,把他放在暗处,倒不如把他放在明处,至少洛知城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她多少还能放心一些。 朝外走了两步 ,上官妄尘却又忽然顿住,本来正乐颠颠的洛知城吓了一跳,以为她反悔了,紧张的问:“怎么啦怎么啦?” 释昀看了洛知城一眼,心中越发的不喜,便岔开了两步,走到上官妄尘的另一侧,和洛知城拉开一段距离。 官妄尘回头,却没有说话,只是望了一眼被撇在身后不远处发懵的杨子仪。 洛知城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倏地轻轻一笑,好像一个咧嘴儿的石榴,带着满满的自信丰硕,桀骜地上官妄尘保证:“王爷放心,奴才答应王爷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洛知城虽然说的隐晦,但上官妄尘也明白,这家伙神通广大,不知道会多少本事,先前既然答应了她会保护杨子仪的安危,如今又说的这样信誓旦旦,权且相信了他,而且这也是在三王府里,杨家的事情已经消停下去,想必杨子仪也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这般想着,心下安然不少,上官妄尘暂且将心放下,转身出府。 秦碧鸾害死了尚玫母子,上书房祭酒秦子贺作为秦碧鸾的父亲,虽然没有参与整件事情,且念及多年来对朝廷有功,又曾是众位皇子的老师,故而并没有牵连九族,但为了给尚 家一个交代,秦子贺也被贬为了庶人,秦家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上书房里新换的祭酒姓孙,长得高高的,但身板出奇的瘦,一身藏蓝色长袍拢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一把干柴裹了一个麻袋。 光亮的脑门又圆又大,让人看一眼就会产生上去弹一下的冲动,而且他的头发还特别的稀疏,只有零零落落的几根,用青巾扎起来,显得脑门更为宽广。 这位孙先生说话的时候也很是奇怪,每次说话嘴唇都几乎不动,声音完全是从牙缝和唇瓣之间挤出来,带着一种咬牙切齿地感觉,恨不得一口将跟他说话的人咬死的那种。 至于他所讲的东西,上官妄尘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一手支着脑袋,低眉恋目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释昀和洛知城与其他的下人侍从一样,都守在门口,不过不同的是,其他人都规规矩矩地在廊檐下站着,唯独洛知城,半倚在窗台上,一双琉璃般流光溢彩,邪魅肆虐地眼睛不时地睇着上官妄尘。 他就算是换上了一张普通平凡的面皮,但是他那一身与生俱来尊荣娆贵的气质还是无法掩藏,又因为他倚着窗台,嘴里叼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才来的花,便 常常引来屋内学子们的目光打量。 “认真听课!” 发现朝窗外看的人多了,孙先生再也忍不住,手中拿着一把戒尺,敲得砰砰直响,咬着牙齿,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颇含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洛知城的目光淡淡地从上官妄尘侧脸上掠过,在整个房间内盘旋了一圈,依旧是摆出旁若无人的姿势,轻勾着嘴角,弯着一抹仿佛来自地狱般的魅人魂骨的笑。 众人听到孙先生的声音,虽然慢悠悠地都将目光收回来,但多少还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孙先生转头瞪了一眼洛知城,忽地拿着戒尺走到上官妄尘面前,敲了敲她的书桌。 上官妄尘正思绪飘飞到不知何处,桌子上一震,吓得她神思一敛,赶紧弹了起来,张皇失措地看着孙先生那张额头锃亮的脸。 “孙……孙师傅。”上官妄尘无辜地看着孙先生,以为他是让自己站起来回答什么问题,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孙先生刚才都说了什么,清澈的眼珠子在白玉流苏面具下打转,眼角瞥着四周的同窗,希望他们能多少给自己一点提示。 可是众人此刻知道孙先生要发脾气了,都正襟危坐,哪里还有功夫顾得上上官妄尘。 第259章 天生的奴才命 “那是你的侍从?” 就在上官妄尘感到慌乱无措地时候,孙先生扬起戒尺,指了指窗外的洛知城,上官妄尘一愣,沿着戒尺所指,朝着窗外看过去。 诧然看到叼着花的洛知城,上官妄尘都有些傻眼了,这个家伙又搞什么?她尚自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窗边的洛知城忽地眼睛一眨,冲她抛了一个眉眼,那妖娆多姿,当是举世无匹。 孙先生也正看着洛知城呢,乍然看到他这般动作,在瞬息的愣怔之后,胸臆中陡然腾上来一股被侮辱的怒火,简直就是胡闹! 堂堂三王府的下人,如此不守规矩,在他的课堂上还这般轻浮浪荡,不像话,这根本就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课堂上的部分人在看到洛知城这般充满挑衅的神情之后,更是一片哗然,又觉得刺激,又觉得新鲜,上元朝开国百年,别说没有哪个下人敢对老师这般无礼,就是主子们,也不敢在老师面前如此轻浮草率啊! 上官妄尘都快疯了,这个洛知城到底是想干什么? 冲着洛知城皱了皱眉,上官妄尘银牙一咬,做出一个狠狠地抹脖子的动作,谁知,这是孙先生恰好回过头来,就将上官妄尘的动作分毫不差地收入眼中。 胸臆中 的怒火更盛了。 “啪!” 孙先生将手中的戒尺一把摔在地上,死鱼一般灰黑的眼睛阴阴沉沉地瞪着上官妄尘,好像恨不得马上把她给吃了。 “三王爷,这就是你府上的下人吗?” 呃……这问题,怎么回答?上官妄尘拿眼角剜了一眼洛知城,无奈的垂下眼睫,若她说是,孙先生估计得气死,可她又不能说不是,因为洛知城的的确确是她带过来的,她要是否认了,孙先生估计还得气死,这横竖都是死啊! 孙先生,为了不让你死,本王就不回答了哈。 上官妄尘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三王爷,老夫问你话呢,你这是什么意思?”见上官妄尘不语,孙先生以为她这是在摆出王爷的架子,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毕竟她手下的下人都那么张狂了,她这个主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早就听人说三王爷在妍蚩多年,甚是没有规矩,如今又深的皇上宠信,更是乖张不惹人亲近,今日一见,果然可见一斑,看来这恃宠而骄并不是女子的专利了。 这样想着,孙先生心中更加不满了。 上官妄尘很无奈呀,她……她不说话也不行?咬了一下唇角,她不得已抬头开口,声音也是轻轻地:“ 孙师傅,他的确是三王府的下人,是本王最近提拔的侍从。” 果然如上官妄尘所料,她这一句话一出口,孙先生的脸就气的铁青:“王爷府上的人就这般的不懂规矩吗?主子们上课的时候,他们该在什么地方候着?再说了,”孙先生嫌恶地瞥了一眼洛知城,“明明是个下等奴才,却偏偏要学富贵子弟装风硫,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重,嘴里叼个花,就不是天生的奴才命了吗?” 上官妄尘听他前半句话,还觉得挺愧疚的,毕竟人家先生上课没几天,洛知城一来就这么不给面子,扰乱了人家的规矩,不管换了是谁,都难免要不高兴。 她本来正准备呵斥洛知城,让洛知城赶紧退下去,别再给她添堵了,可是一听到孙先生后面那一句话,她瞬间就不爽了。 什么叫下等奴才?什么叫天生的奴才命? 怎么听上去就那么低人一等呢? 洛知城现在的的确确是在给她当奴才,但是那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奴才,她的奴才,还容不得别来人轻视,来侮辱,嘴里叼朵花,就是在学富贵子弟装风硫?这个孙先生看上去虽然也是人模狗样的,但是说话实在是刻毒,真真对不起他头上顶着的翰林院大学士的帽 子。 她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但就是护短,她可以讨厌洛知城,也可以骂洛知城,在洛知城没有跟着她以前,别人怎么说洛知城都可以,她没意见,但是现在洛知城既然已经跟着她了,她就不容许别人随便欺负他。 就算洛知城做错了,也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或者好言好语地劝一下,何必这样说话刻薄呢。 轻轻勾了勾唇,上官妄尘看了眼孙先生,忽然自顾自地从座位上转身走开,走到窗边去。 孙先生的话说的那么大声,洛知城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从小到大,就算有人说他放浪轻浮,但也从来没有人敢说他是天生的奴才命,他的卑躬屈膝,巴结讨好,也只有在面对上官妄尘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来,那时因为他爱这个女子,他愿意在她的面前放下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将她捧上云端。 可是,这个老匹夫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张口吐狂言,呵,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将那支花从嘴里拿出来,弯弯的眉眼已经没有了看上官妄尘时的邪魅和温柔,剩下的只有冰冷,和逐渐在周身聚拢的杀意。 灰色袍袖下,漂亮秀气的手指翻动,他刚刚结了一个符印,正要默念咒语,给孙先生一个 教训,上官妄尘却忽然挡在他的面前。 清澈灵动的眉眼如山间岚雾,灵动渺然的落在他的脸上,搅动了冰封的冷,带着冲破一切封禁的恢弘,“花呢?” 她淡淡地说着,朝他伸出手去。 洛知城一怔,袍袖下画着符印的手僵了僵,那画了一半的符印因为这忽然的暂停瞬息散退,不留痕迹。 她,要花? 有些僵硬的抬起手,洛知城将手里的话对上官妄尘举了举。 上官妄尘满意地将花接了过来,也不嫌弃花茎上是否有他的口水,直接用手拿了,又把花朵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唔,不错,就是不知道洛姑娘喜欢不喜欢?”上官妄尘长睫轻轻阖了一下,若有所思地低声说着。 洛姑娘? 洛知城一阵懵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而上书房里的人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说,更是掩不住八卦的心,一个个瞠目结舌地朝着上官妄尘看过来,听上官妄尘这口气,这个洛姑娘不像是一般人啊,上官妄尘让手下摘一朵花,竟然是为了讨这个洛姑娘的欢心。 孙先生看着上官妄尘拿有恃无恐,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傲然背影,肺都快气炸了,这个三王爷就算再怎么得帝王重新,也不能这般的目中无人吧。 第260章 不要伤害它 在他的课堂上,不好好听课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下人去摘花,想着怎么去讨好一个女子,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三王爷,你若是想讨谁的欢心,也该等到学完了功课,如此在课堂上不讲规矩,微臣在皇上面前说起来,恐怕也不好交代。” 到底还是个知道些分寸的大学士,对上上官妄尘,孙先生说话的语气明显客气多了,但是也仍旧好听不到哪里去,什么皇上那里不好交代,应该是皇上那里好告状才对吧? 背对着孙先生,上官妄尘眼眸动了动,示意洛知城退到一边去。 洛知城心不甘情不愿地,但上官妄尘都这样表示了,他也不好太过违逆,怏怏不乐地走到廊檐下,和一众家丁侍从站在一起。 郁闷的抬头张望之际,他弯弯的眉眼蓦地一亮。 这边,上官妄尘会转过身,灵透的眸子同样不善地看着孙先生,“孙师傅说的是,我们家的奴才,一朵花采不好,尚且无法对本王交代,所以本王也能理解,本王这朵‘花’,孙师傅若是照顾不好,也不好跟皇兄交代,本王谨记孙师傅的教诲,日后必不敢再让自家奴才在外面张牙舞爪,坏了规矩。” 上官妄尘接过孙先生的花, 不无深意地说着。 孙先生虽然是个古板的读书人,但是脑子反应并不慢,一下子就能听出来,上官妄尘这是在拿他和那个小奴才作比较,说他在皇上面前也不过是个天生的奴才命。 真是气死了人了,竟然那他堂堂一个翰林院的大学士,和一个目不识丁地溅奴作比较,真是生生污了他的清白。 心中不愤,他却也不好直接当着上官妄尘的面发作,毕竟他之前也曾听闻过,三王爷不是个什么好惹的主,当初珍妃闹上三王府,上官妄尘就对珍妃动过手,他可不想在课堂上直接惹怒了上官妄尘,跟上官妄尘动起手来,到最后吃亏的,还终将是他。 反正主张上官妄尘来念书的是帝王,他只需要将上官妄尘的情况报告给帝王,至于对上官妄尘如何帝王自会决断。 这般想着,孙先生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对上官妄尘道:“既是如此,王爷就赶快归位吧。” 弯腰捡起被他自己扔在地上的戒尺,孙先生踱着步子,继续讲授功课。 上官妄尘撇了撇嘴,继续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边,上官妄尘的屁股还没有暖热,门口忽然就出现一团毛茸茸的雪球状的小东西,圆滚滚地溜了进来 。 上官妄尘刚开始还没有看到,直到一个少年轻呼一声,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看了过来,这才发现,书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一个小狗,通体雪白,浑身上下圆滚滚的,不掺一点杂质,只有额头的地方,像是标记一样的,被人画上一个三角形的朱砂印记。 而那小狗在优先地溜进来之后,不但不害怕,人装模装样的抬起两只前爪,扒在一个少年的书案上,肉乎乎地小爪子在砚台里蘸了一下,便肆无忌惮的在宣纸上印起了脚印,全完不理会众人惊诧地看过来的目光。 孙先生看着小狗皱了皱眉,他还真是头疼,高高搞定了一个上官妄尘,这边就马上冒出一只狗来,也不知道是宫里哪个主子,这是在故意跟他作对吗? “咳咳,把它赶出去。” 孙先生挥了挥戒尺,对被小狗扒了砚台的少年沉声吩咐道。 那少年也觉得甚是无辜,他好好的听着课,怎么就跑出来一个赶都赶不走的小狗,还在他的宣纸上印下那么丑的脚印,真是白瞎浪费了他的上等宣纸。 心情也是相当的不美丽,少年听了孙先生的吩咐,弯腰欲将小狗抱起来,可那小狗似乎是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关 于命运地处决,它竟然一纵身子,从少年的臂弯里窜了出去,在少年的书案上蹦跶了几下,四只肉乎乎的团子全都沾染上了墨水,便撒欢了一般地在书房里乱窜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书房就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书案上的东西几乎全部被小狗掀翻在地,搞得乱七八糟,众人一时间捡东西的捡东西,抓狗的抓狗,竟是再也顾不上尴尬地站在原地拿着戒尺的孙先生。 “哎,它在那儿,快,快抓住它。” 一个人扫见了小狗蹦跶的身影,赶紧招呼着愕同伴,几个不同方位的人同时盯向了小狗,几个人同时扑抓过去。 “哎呦!痛死我了!” 几个人同时砰地一声,撞在了冰冷的木头主子上,手里面除了空气还是空气,哪里小狗的影子。 “怎么会不见了,我刚才明明看到它的。”少年的额头上撞了青青紫紫的一块,不一会儿就肿起了一个大包。 “对呀,我也看到的,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喂,你们不要伤害它,慢一点,慢一点。” 上官妄尘满屋子乱窜的人,心里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那是她的狗啊!不对,准确地说那应该是栖迟的狗,这些日子在三王府里好吃好喝 的供着,从最初的皮包骨头,到现在的浑身健硕,圆圆胖胖,栖迟是真的没少费功夫。 只是,这个小东西现在不是应该乖乖地呆在府上吗?怎么会跑出来乱窜,是偷溜出来的?还是府上出了意外,关键是,这个小家伙是怎么进入的皇宫啊? 上官妄尘有些想不明白,坐在椅子上看着众人在屋子里忙上忙下的折腾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了什么。 幻术! 居然有幻术! 小西每次移动位置,那些人扑过去抓它,明明不可能失手的,可是那些人却连连扑空,还莫名其妙地装上书房里的柱子或者桌子,这分明就是幻术作祟。 瞳孔轻缩,她转头看向不远处廊檐下的洛知城,只见他轻松闲定地靠着一根柱子而立,弯弯的眼睛如一勾新月,带着俯瞰众人在阴暗光影下悲欢离合的诡谲,似乎是感觉到了上官妄尘的目光,在上官妄尘看过来的时候,他的眸光一顿,也同时掠向了上官妄尘。 四目光对,却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啊!救命啊!” 来不及去捕捉洛知城眼底的恶劣情绪,上官妄尘连忙将视线收回,一转头,就不自禁的呆住。 “孙……孙师傅……”上官妄尘嘴唇一抖,赶紧迎了上去。 第261章 竟然怕血 只见孙先生箕坐在书桌旁边,书桌上摆放的砚台、毛笔、书卷等杂物稀里哗啦的散落了一地,有的还砸在了他的双腿上,藏蓝色的衣袍前襟已经有一半被染成了墨色,整齐的儒巾也被小狗扯下来了一般,软软地搭在孙先生的肩膀上。 上官妄尘看过去的时候,小狗正攀在孙先生的背上,两只墨黑的小爪子就正抓着孙先生的两腮,试图往两边拉扯。 而孙先生好像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眼了,手足无措的呆坐在地上,都忘了用手里的戒尺去驱赶小狗。 “孙师傅,裤子掉了!” 上官妄尘正试图走过去了,忽然听到凌空一声呼喝。 她愣了一下,本能地止住步子,惊错的叫了一声,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将脑袋转到别的方向。 而在地上坐着的孙先生听到这一声呼喝,同样来不及思考话语的真实性,当即低下头去查看,裤子哪里掉了? 他这是坐在地上呢,裤子怎么可能会掉,而且就算是掉了,他的外面还穿着长袍,长袍上现在还盖着一层一层的宣纸,别人也不可能看到什么啊! 虚惊一场! 孙先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脑子到了这时才算是彻底地清醒了,顿时怒意滔天,破口就要 大骂到底是谁带过来的狗,他的脸部肌肉刚刚跳动,嗓子里的还没从牙缝中送出来,头顶上忽然“嗖”地一声,紧接着蓦地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头顶上四散炸开。 鼻腔里涌上一股甜甜地味道,一道道粘稠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孙先生一惊,抬手在头上摸了一把,入手满是粘稠的红色。 “啊!血呀!” 孙先生大叫一声,当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唔?这老东西竟然怕血? 洛知城不甚满意地挑了挑高傲的嘴角,纵然透过那张普普通通的人皮面具,依然能够看清楚他脸上的意犹未尽。 上官妄尘赶紧转过头来,将手放下,看到孙先生没有几根的雪白色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染成了斑斑红色,她都懵住了,更让她受不住的是,那只小狗竟然……竟然在津津有味的舔孙先生的头…… 呃……口味这么重吗? 书房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守在廊檐下的侍从们哪里还站的住,纷纷抢到书房内,关心自家主子,释昀也跟着进来了,一眼看到闯了祸的小狗是自家的,都惊呆了,脱口而出,“小西!它……它不是该在王府里吗?怎么会跑到皇宫里来?” 他问上官妄尘,上 官妄尘还不知道问谁呢?她也很无奈啊,她发誓,她今天真的不是想来惹事儿的来着,帝王选秀的消息就已经够让她烦死的了,哪里还有功夫来没事儿得罪上书房里的先生。 可是,祸这个东西啊,有的时候你不去闯它,它偏偏要过来闯你,你多都躲不掉,上官妄尘都还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收场呢? 洛知城斜倚在门口,高傲地抿着嘴角,魅惑邪肆地眼角不屑一顾地挑着室内景象,孙先生昏了,他也没了兴致,便无声无息地收了术法。 喧嚣闹腾的上书房这才算慢慢地安静下来。 “孙师傅怎么啦?” “好想是昏了,是不是受了惊吓?” “他头上那时什么?该不会是血吧?” “看上去不像啊,好像没有血那么红。” “该不是中毒了吧?” “是不是被狗咬的?这是谁家的狗啊?” 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也早有人吩咐侍从前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并且忙着将孙先生扶起来,抬到里厢去休息。 而那只曾被洛知城掌控了,闯下大祸的小狗,此刻失去了书法的蛊惑,心智也逐渐清明,看到眼前这么多人,而且纷纷朝它这边围过来,一时间受到惊吓,当 即弃了孙先生,从敞开的窗子里钻了出去。 眼梢瞥见那团肉乎乎的雪白一闪而过,上官妄尘呼吸紧滞,瞳孔骤然一缩,唯恐它再闯出什么大祸来,也顾不得仍在昏迷的孙先生,拔腿就追了出去。 “哎,小……王爷。” 女子的身影从跟前一掠而过,洛知城眉目一动,伸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惊喊了一声,也赶紧追上去。 看到两个人都跑了,释昀自然也不敢怠慢,大长腿跨过矮矮的书桌,几个纵越,快速地奔出去。 临近中秋,夏日的炎热褪去,只留下一层微热的轻纱,隔出了尚未到来的严寒,云淡天高,秋雁迎风直上九霄,在皇城碧瓦金檐的掩盖下,整个皇宫都有飘摇着一种丰腴诱人的人。 杨家遭受变故,杨氏夫妇和杨子珍都已经被处决,太后就算哀痛于自己失去了有力的依仗,但是这种哀痛终究还是一时的,它所能带来的影响,也终究是短暂,目前对于太后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赶紧笼络其他有权有势的大臣,重新稳建巩固自己的势力,她可不像年纪轻轻就去养老。 而在中秋之后即将到来的大选,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今后宫里接连损失了两位正一品的妃子,正是 为皇帝纳妃的大好机会。 纳妃这种事情,虽然帝王是占据了大部分的决定权,但是不是所有,毕竟这后宫里还有太后和皇后,这两个人对后妃的选举也是占又主导性的地位的。 如果这个时候,皇后出了什么事情,比如说得个风寒,摔了一跤,但后宫的主导权不就全部落在她的手中了吗? 太后打着这个主意,拢了拢自己宽敞的凤袍袍袖,像是觉得有些冷了一般,随侍的陈公公见状,赶紧将手里抱着的披风送上前去,唯恐尊贵的太后娘娘真的生了病。 “这几日天气有些凉了,母后一向身体不是大好,还是要多注意一些,莫要染了风寒。”皇后端庄谨慎地沿湖走在太后的身边,眼角瞥见了陈公公的动作,当即好心的对太后提醒道。 “陈公公跟在哀家身边多年了,最是善解哀家之意,有他在哀家的身边伺候着,也省心了许多。” 太后微微笑着,抬手落在肩上,将裹在自己肩上的披风拢的紧了一些。 “嗯,母后说的极是,陈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伺候母后自然是更加周到,也让人放心,对了,前几日臣妾的母亲进宫,送来了不少滋补之物,等回头臣妾让人给母后送去一些。” 第262章 死傲娇 皇后的脸上化着端庄得体的妆容,朱唇边勾起一抹浅浅淡淡地笑容,在一贯严肃庄重的眼睛下,看不出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皇后倒是有心了,”太后乐呵呵地笑着,一副甚是欣慰的样子,“这些日子你连日糙劳着大选之事,想必也甚是辛苦,皇帝身边能有你这样一位贤后,也是他之幸了。” “母后谬赞,让臣妾惶恐了,这些本来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何况能够为皇上分忧解劳,那也是臣妾的福分,不求有功,但求皇上和母后能够满意。” 皇后字字铿锵有力,她在太后的右侧,沿着湖边缓步而行,虽然是平地,而且湖边又建立的有石柱,但是她每走一步还是格外小心,轻风吹动她的裙裾,徐徐扬起,微微露出了一点盘着金丝凤纹的绣鞋。 逆着金灿灿的阳光,太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满园秋色,皇宫之中各色景观虽然都是经过工匠雕琢,但是那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全都链接扣合的巧妙绝伦,大有巧夺天工之态。 目光穿过一处被藤萝缠绕包裹的假山,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被阳光照的,太后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便旋即将目光转了回来。 整个动作顺畅 自然,前前后后也不过一个瞬息罢了,就算是让人特别去关注,去看,都绝对看不出任何问题。 躲在暗处的书乐接到太后的指令,蒙着面纱的脸上只露出一双戾气浓重的黑眸,劲装下的手指轻动,扣住了手中百发百中的小型弩弓。 然而,他的利刃还未射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锐利嘶叫,听动静,好像不是人类。 书乐手中的动作一顿,有些不明所以,出手的动作慢了一步,不由得转眸望过去。 “小西!不要!” 在那一声嘶叫之后,一个中性略呈沙哑的男子声音也随后响了起来,虽然只有短短地四个字,但是男子语气中的焦急和担忧却是表露无遗。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 “啊!这是什么东西,救命啊!” 湖边的太后大叫一声,在看到那一团白色的东西之后,吓得敢接后退着躲避,虽然躲避的很是及时,但是她的发髻还是在小狗的一抓之下,瞬间凌乱,凤钗宝珠乒乒乓乓地洒落了一地 ,她的人也在慌错中踩到了自己裙子的后摆,狼狈地摔倒在地。 跟在太后身后的宫人吓得大叫,在一阵慌乱之后,又赶紧爬起来去扶太后。 太后虽然在一躲之下踉跄跌 倒,但是好歹也算是躲过了小西的偷袭,但是皇后显然没有这么幸运,那只原本就受了惊吓的小狗,在抓了太后的头发之后,耳边便尽是此起彼伏的担忧声和关切声,一下子更慌了。 手忙脚乱之间,小西凄厉地叫着,直接扑到了皇后的脸上,黄狗吓得马上反抗起来,虽然平日里看她也是庄重显赫,一副高高在上的国母之态,可是忽然面对这样的情况,她的心态风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叫着就要将小西给打开。 但她没有想到的时候,她越是如此,惊慌的小西越是不安,锋利地黑色小爪子竟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脸,死死地不肯放手。 钻心的疼痛从脸上传来,皇后的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已经全完乱掉了。 “皇后娘娘!” “啊,快把它拿开,好痛,好痛……”皇后嘶声尖叫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小狗的身体,尖利地指甲几乎划破了小狗的皮毛,刺进小狗的皮肉,小狗受痛,不但抓着她的脸不愿意松开,更是呜呜咽咽地发出一声咆哮,锋锐的獠牙一张,一口咬在了皇后的鼻子上。 “痛死了,快救本宫,护驾,护驾……” 鼻尖上传来锐利的疼痛感,皇后都快疯了, 明显的感觉到鲜艳滚烫的夜体从她的鼻子上和脸上流出来。 所有的尊贵和矜持悉数抛到了一边,皇后抱着那只狗,疯子一样在地上不停地打滚乱叫,宫女太监们手忙脚乱的围了一圈,想要上前帮忙。 天哪! 上官妄尘看到这一幕都快崩溃了,她根本就来不及去思考这件事情的后果,一秒都不敢耽搁,她踮起脚尖,飞纵到皇后的跟前,一把挥开那些手忙脚乱去帮着皇后拉扯小西的宫人,一眼看到小西和皇后具是伤痕累累,她揪心的要命。 双手抱着小西的两条前爪,上官妄尘试图将小西抱开,但是小西的爪子抓着皇后的脸,嘴巴咬着皇后的鼻子,上官妄尘就算再心急,也不敢使用蛮力,只能温柔耐心地试图安抚已经处于暴走状态的小西。 可是在经过了两轮刺激之后,小西体内的兽姓已经完全爆发出来,加上它真正的主人栖迟不再跟前,上官妄尘的安抚所起到的作用根本就不大。 “洛……死傲娇,还不快点过来帮忙?”急的抓狂,上官妄尘一抬头,恰好看到匆忙赶来的洛知城,差点没直接把他的本名给喊出来。 虽然生性狷狂倨傲,但是洛知城做事终究还是有分 寸的,尤其是跟在上官妄尘的身边,如今是在皇宫,他自然不敢把自己那一身轻灵缥缈的御风之术给展现出来,否则,万一被什么有心之人给瞧了去,少不了又要给上官妄尘招惹是非。 而不适用术法,他又根本不会武功,追起驾了轻功的上官往车实在是有些费劲儿,一口气还没有喘匀呢,又听到上官妄尘在叫他。 其实,在刚听到那句死傲娇的时候,他差点以为上官妄尘说的不是他,虽然是一句骂人的话,他听着莫名的觉得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瞬间,洛知城忽然觉得自己在上官妄尘面前还是挺贱的。 呃……吞了一口口水,他脚不粘尘地朝着上官妄尘跑了过去,这个时候,那是真的后悔,小时候怎么就不听从父兄的劝告,好好的学点武功呢? 在上官妄尘的身边站定,洛知城弯了腰,伸出双手,毫不犹豫地覆在了上官妄尘的手背上,心中默默地念动咒语,用术法来稳定住小狗的情绪。 手背被男人干燥的大手抓住,上官妄尘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男人的手心传递到自己的手背,之后又通过自己的手背传递到手心,再通过手心,传递到小狗的体内。 第263章 你们在做什么 眼睫颤了颤,上官妄尘连呼吸都给忘了,她完全可以想象到,她和洛知城现在是一种怎样难堪爱昧的姿势。 可是洛知城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在鼻尖蹭到女人头顶的公子髻时,右胸膛里莫名地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轻微的跳动,让他微微发疼。 鼻腔里萦绕着女子的清香,那种跳动似乎又强烈了几分,他不禁微微地蹙眉,想要把这个一股燥乱和莫名的痛给压下去,但握着女子的手,竟产生了继续眷恋不舍。 “好……好了吗?” 感觉到落在手背上的手动了动,上官妄尘仿佛察觉了洛知城的异样,垂眸看小西已经恢复了镇定,并且缓缓地将皇后松开,上官妄尘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洛知城心神一拢,稍微有些尴尬,轻轻笑了一声,弯弯地眉眼瞬间拢上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抱着上官妄尘和小狗直起身子,“好了,王爷怎么样?有没有受到惊吓?” “没,本王没事。”上官妄尘摇了摇头,抱着小西正准备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赫然听到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闻声回头,太后已经被宫人们搀扶起来,而皇后仍旧倒在地上,饶是如此,宫 人们面对巍然来临的帝王,也不敢再去搀扶皇后,而是就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对着帝王磕头跪拜:“吾皇万岁!” 看到帝王那张俊美无俦,却紧绷着的一张脸,上官妄尘瞳孔一敛,不再停顿分毫,迅速地从洛知城怀中撤离开来,施施然对着帝王屈膝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怀中的那股清香消失,洛知城的右胸膛像是也在瞬间被挖走了一块,倏地一空,恢复多年的死寂,再无波澜,却也多了几分怅然。 “参见皇上!” 随着众人,他无奈地转身对帝王行礼,但是却并没有屈膝下跪,而是学着太后身边的宫人的样子,只是对帝王鞠了鞠身子。 好大的架子! 帝王重瞳幽幽,深深浅浅地打量着这个跟在上官妄尘身后的男人,一身的小厮打扮,不是宫中之人,而是三王府的人。 但就算是三王府的人又如何?三王府的奴才难道就可以无视规矩,跟主子搂搂抱抱吗?上官妄尘见到他尚且要屈膝下跪,这个三王府的小厮竟然还不知所谓的站着,这又算是什么规矩? 难不成是他太纵容上官妄尘,导致她手下的小厮仆人都这般的无礼吗? 漆黑的眸子压着阴阴沉沉地光,恍若山 雨欲来,风已满楼,随时准备着将天地间万物一一摧毁。 既不让众人平身起来,也不让太医先去给血流不止的皇后检查包扎,帝王一脚踢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太监,阔步朝着上官妄尘走了过去。 “皇兄,我……不是,是小西咬伤了皇后娘娘,还是赶快让太医给皇后娘娘看看吧。”上官妄尘抱着狗,既担心皇后的伤势,也担心狗的伤势,其实她更担心的还是皇后会追查后果,小西把皇后咬成这个样子,肯定是要活不成的,所以,她现在还是赶紧请太医把皇后治好为妙,说不定皇后好了,心底一软,就不至于把小西给杀了。 她可是从始至终都无法忘记,她刚刚醒来的时候,珍妃因为一只红嘴相思鸟,几乎要了释昀的性命。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了,为了一个牲畜尚且可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那为了给皇后出一口气,而杀一条狗,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虽然小西并不是上官妄尘所养大的,但是它是栖迟的狗啊,而且不管怎么说,都在三王府养了这么长时间了,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她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小西死在她的面前。 小西平常在三王府还是挺乖的,进 入会有如此失常的举措,跟洛知城对它施法,以及后来小西受到刺激脱不了干系。 不开心的,上官妄尘掠了眼梢,瞪了旁边的洛知城一眼。 殊不知,帝王看着这一切,心中更加的愤怒了,他都已经在她的面前站着,甚至连太后和皇后都不管,她居然还这般明目张胆地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这算什么? “上官妄尘,朕让你进宫,是来做什么的?” 他费劲了心思,找着理由让她进宫,不就是想让她学点东西,顺便,他有空的时候,还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来看看她,可是她呢?把这当作什么?居然和身边的小厮牵牵扯扯,她是想要把他气死吗? 上官妄尘可不知道他这样想,神色紧张地抱着小狗,以为他已经完全知道了她今日所闯下的祸端,所以故意这样问,就是想为接下来惩罚她做铺垫。 抿了一下唇,她低着头,气虚颓丧道:“皇兄让臣弟来学习知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为自己辩解,今天的事情真的并不能全怪她啊!她真的不想惹祸来着。 “可是,臣弟也不知道小西怎么会忽然跑过来,冲撞了母后和……和皇嫂,完全是意外,臣弟可以拿性命担保。”上官 妄尘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酸溜溜地说道。 “意外?老三,你的意外可真不小?你看看,皇后被那条疯狗咬成什么样子?”纵然是被宫人搀扶着,太后还是激动不已,身子都是颤抖的。 皇后这副样子,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可能恢复?一国之母毁了容貌,还怎么主持大选?这后宫没了皇后,大权还不是要落在她太后的手里?上官妄尘啊上官妄尘,你这次还真是替哀家做了一件好事,歪打正着,倒是不需要哀家亲自动手了。 太后盛怒的眼眸底下飞速地划过一抹不容察觉地阴毒得意,眼光流转,瞥了一眼假山一角,便迅速地收了回来。 躲在假山藤萝之间的书乐接到太后的失意,知道让皇后不能主持大选的事情已经借着上官妄尘的手完成了,便悄无声息地撤退了。 皇后躺在地上,疼地直哼哼,却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满怀悲痛地看着帝王,目光经过上官妄尘身上时,旋即转换成了不可抑止地愤怒。 帝王闻言,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惨不忍睹地皇后,俊秀地眉心轻轻一蹙,不回头地吩咐跟在身后的太医。 “给皇后诊治。” “微臣遵旨。”太医们闻言,赶紧走上来。 第264章 将她晾一晾 在听到帝王那如同淬了冰的声音之后,上官妄尘便一直抱着小西低着头,没敢出声,心里面不停思忖着该怎么求情,才能保住小西一命。 太后见帝王迟迟不对上官妄尘进行发落,心头升起一股浮躁,诧异地多看了帝王一眼:“皇上?” 却帝王黑眸压顶,冷冰冰地盯着洛知城,对于太后的话,不作任何回应。 一直被上官云峥盯着,洛知城感觉心里面毛毛的,听到刚才太后的话,知道今日又给上官妄尘惹下了祸端,少不了又要受到什么惩罚,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洛知城也觉得甚是无奈,若是依着他的脾气,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可是上官妄尘不愿走,他既不能强求,更不愿意眼睁睁低看着上官妄尘受罚。 眉心轻轻一拢,在帝王和太后的注视下,洛知城心不甘情不愿地撩了一下衣摆,屈膝下跪,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桀骜不驯仍是没有半分的收敛,“请皇上和太后娘娘不要责怪王爷,小西会跑出来都是奴才看守不力,才会闯下大会,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既然知道自己该万死,还有什么脸面求朕恕罪?你直接死了不就好了?” 洛知 城的话音尚未落地,帝王张口就冷冷地接了过去。 上官云峥这么一说,场中众人全都愣住了,甚至连害怕都给忘了。 洛知城错愕的抬头,万万没有想到上官云峥会这么一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上官妄尘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帝王,“皇兄?” “还不把人给朕带下去?” 忽视掉上官妄尘的惊错,帝王厉喝一声,跟在他身后的苏总管吓得眼帘一颤,头都不敢抬。 太后的心咯噔一跳,从未见过帝王这般阴戾发怒,她的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僵,眸中佯装出来的怒色也尽数散退。 禁卫们得令,上前将洛知城擒住,拉着就要走。 上官妄尘一下子就急了,匆匆忙忙地手中的小西往地上一放,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扑到洛知城的身边,推开过来擒拿洛知城的禁卫,急急地对帝王说道:“皇兄,你饶了他吧,这件事不是他的错,小西是偷偷跑出来的,刚才在上书房里受了刺激,所以才会冲撞了皇后娘娘,而且他刚刚也帮忙来着,皇兄……” “不是他的错,难道是你的错?” 听到上官妄尘为洛知城求情,帝王心中怒意又盛了几分,直接不耐地将她的话打断。 哈? 上官妄尘一怔,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脾气就这么大,有点讪讪地,眼波动了动,她小声的辩解:“臣弟的确是有些责任,但是也不能全怪臣弟啊!” “呵,”帝王轻笑一声,笑意冷冷,如同一层冰凌,将所有的温度隔绝开来,“那依你说,既不是他的错,又不怪你,难道是朕的错,要怪朕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上官妄尘皱着眉头,忽然觉得帝王有些胡搅蛮缠,她什么时候说这是他的错了,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带下去!” 不再理会上官妄尘的辩解,帝王冷声下令,直接不耐地挥袖。 从始至终,洛知城都抿着嘴角,一言不发,直到被禁卫带下去的时候,他转眸的瞬间,扫过上官妄尘焦急的半边脸,才轻轻将嘴唇勾了一下,示意她放心就好,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术法高强,只要他愿意,挥袖间便能让风云变色,天地失衡,区区几个禁卫军,根本入不得他的眼睛。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谁又能够杀的死他呢? “皇兄,是臣弟的错,是臣弟管教不严,是臣弟纵容小西咬伤了皇后娘娘,你要罚就罚臣弟吧,求求你放了他, 好不好?” 眼睁睁看着洛知城一言不发的被禁卫们带走,上官妄尘仍旧不死心,干脆在帝王面前跪了下来,苦苦地哀求着,她虽然知道洛知城术法高强,但是这里是皇宫啊,他单枪匹马的,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想要逃命谈何容易。 更何况,洛知城一旦和禁卫军动起手来,只会招来更多的人,到时候事情越闹越大,就更加不好收场了。 上官妄尘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带着洛知城来上了一次课,就把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 “皇兄,臣弟真的知错了,你不要杀他,不要。”上官妄尘扯着帝王的衣襟,以一种卑微的姿态,仰视着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王者,这一刻,生杀大权掌握在他的手中,上官妄尘所感到的,只有无力。 她以为,她已经和这个男人很近了,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所感受到的只有陌生和疏离呢? 上官妄尘不知道,她越是以这种卑微的态度来求他,帝王心中越是不满,什么时候,她竟然愿意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如此的卑躬屈膝,将所有的自尊高傲踩在脚下,到底是这个小厮与众不同,还是她的慈悲心太过泛滥? 帝王忽然觉得上官妄尘的慈 悲有的时候让他讨厌,之前她为了杨子仪向她求情,现在又为了一个小厮向他求情,她把他当做什么?或者说在她的心里,他又是什么样的地位?难道她从来都不会考虑一下他的处境吗? 是不是给了她太多的特例和纵容,她便觉得可以予取予求,什么都按照她的脾气来? 看来,该将她晾一晾了。 逼迫着自己冷定下来,帝王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着深邃,不惊轻尘,蓦地一挥衣袖,他将上官妄尘推开,转眸望向太后,语气是淡漠的,“让母后受惊了,母后可曾伤着?要不要让太医看看?” “哀家无事,”太后白着脸摇了摇头,慢慢地从惊诧的情绪中缓过来,事到如今,皇帝一上来就直接处死了上官妄尘的侍从,她也不好意思再要求帝王处罚上官妄尘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惨不忍睹地皇后,叹息:“皇后伤的如此之重,恐怕不悉心调养数十日,是难以恢复了。” 帝王闻言,终于将淡漠如水的目光朝着皇后这里掠了一下,“顾太医,皇后的伤势如何?” “回皇上,皇后娘娘虽然伤得不轻,但是所幸处理及时,伤口没有感染,这段时间只需要好好养着,便可复原。” 第265章 一览群芳 “嗯。”帝王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明黄色的衣袖轻荡,在日光下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先将皇后娘娘送回凤仪宫吧。” “皇上。” 被太医们扶着,皇后终于哀哀地唤了一声,一张口,牵扯到脸部的肌肉,脸上被抓伤和咬伤的地方便是死命的疼,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都快要哭出来了。 “皇后放心,朕会让太医院最后的太医给你医治,不会有事的。”帝王垂眸望着皇后,眸色虽然仍旧浅淡,但却明显的少了方才看向上官妄尘时的清冷和无情。 得到了帝王的许诺安抚,皇后衰弱地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搀扶下换换站起来,视线移动的瞬间,蓦然看见旁边失了精气神儿的小西,瞳孔骤然一缩,身子都是抖的。 “皇……皇上,那个……” 皇后颤抖地指向小西,心有余悸,生怕下一秒小西会再度扑上来。 顺着皇后的目光,太后的视线也在小西的身上徐徐扬落,看见那一团雪白的肉团,也不禁皱了皱眉心。 “皇帝,这畜生已经疯了,留不得。”太后声音冷冷,对帝王道。 帝王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置一词,他认得这只狗,好像是上次上官妄尘 救得那个女孩养在身边的,之前在三王府遇到,也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怎么今日就会突然失性,咬了皇后呢? “陈公公,把这狗处理了。” 见帝王不说话,太后便等同于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说,直接对陈公公一甩下巴,示意陈公公前去处理了。 上官妄尘跪坐在冰凉的石子路上,双膝被硌的又冷又疼,她固然知道小西咬伤了皇后是犯下大罪,但是小西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先前受了洛知城的术法控制,之后又受到惊吓,才会如此。 这小家伙平常见了她,也总是特别的乖巧,她心情不佳的时候,它还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今日她来宫中上课,这小家伙肯定也是因为不舍得它才会偷偷跟来,只是无辜地被洛知城给利用了。 可恶的洛知城,可恶又可恨! 上官妄尘愤愤地咬着牙,但是这个时候埋怨洛知城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洛知城被带下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不过一会儿工夫,她带进宫的一人一狗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儿被处死,让她于心何忍? 可是,小西毕竟把皇后伤成那样,她就算是求情,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见到这样的阵仗,小西许是真的怕了,在地 上蜷缩成一团,任由陈公公提着它的双腿将它拎了起来,居然连反抗都没有。 在王府这些时日,好不容易清理干净地雪白的毛发经过这一场折腾,再次变得污浊不已,鲜血、墨水和泥土相互混合,将它全身变得斑驳。 而在长长的毛发掩映之下,它那一双黑溜溜地眼珠子闪烁着怯懦的光,不停地在周围的人身上打转,在看到上官妄尘的时候,似是预感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宿命,哀切地叫了两声。 那声音,如同初入人世的婴儿,带着几分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和胆怯,悲切地让人不忍耳闻。 “不要,不要伤害它。” 上官妄尘终于忍不住了,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利益,踉跄正从地上站了起来,跪的时间太长,她刚刚站起,膝盖一阵抽痛,往前一扑,险些跌倒,幸好身后的释昀及时拉了她一把。 帝王眼角余光瞥见她摇摇晃晃的身形,重瞳一缩,本能的想伸手扶她,可是还未抬起,涌上来的理智又将他的冲动压了下去,袍袖下的手无声无息地悄然收回,任何人都没有看到。 不给她一个教训,她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上官妄尘心头一凉,苦涩地弯了弯唇,这般 艰硬锋锐的石子路,他明明离得那么近,却连扶她一把都不舍得,难道就真的想要眼睁睁地看她摔的头破血流吗? 还是,她在他的心中从来都不是那般的重要,他的后宫里可是要进新人了呢?他现在的心情是不是也和那些即将参加选秀的女子一样激动喜悦?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览群芳? 站稳了身子,上官妄尘飞快低偏头对释昀说了一声谢谢,不及再多想什么,她拔腿朝着陈公公的方向冲过去。 “老三,你做什么?” 太后见状,凤眸凌厉,冷声呵斥。 帝王龙袍下的手指动了动,仍旧不做任何表示。 上官妄尘哪里还有心情去回复太后,她急切低冲上去,想将小西从陈公公的手里夺下来。 太后又岂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言语中染了几分怒气:“来人,把上官妄尘给拦下来。” “是!” 有皇帝在场,禁卫军们自然是只听从皇帝的号令,如今帝王置之不理,他们自然不敢妄动,所以冲上来阻拦上官妄尘的都是跟在太后身边的太监。 这些太监大多不会武功,就算是有那么一两个会武功的,此刻帝王在前,害怕帝王起疑心,也不敢实实在在地展露出来,更何况, 阻拦的对象毕竟是三王爷,若是不小心将三王爷给伤了,到时候帝王必定会惩罚他们,而太后也不会为他们求情。 故而,一群人冲上来,也不是实实在在地和上官妄尘打斗,只是将她给缠住,好给陈公公制造时间,让陈公公把狗给带下去杀了。 上官妄尘抱的心思可是和这些人不同的,她知道自己只要稍稍懈怠,小西一会儿就的丧命,所以她和这些太监打斗的时候,那都是掏出自己所有的本事,只差拼命一搏了。 饶是如此,对方毕竟占着数量优势,她想将人全部逼开,一时半会儿还是做不到。 看着陈公公越走越远,上官妄尘大急:“释昀,还不快过来帮忙?” 站在一边的释昀如梦初醒,纵然顾忌太后和帝王在侧,但是上官妄尘一声令下,他也不能不从,当即加入了战圈。 帝王眸中怒火愈盛,薄唇不知不觉地高高抿起,脸色也沉了下来。 太后大惊,这个上官妄尘这是狂妄至极,这么多年来,哪有人敢冲撞了她,又如此嚣张地公然和她的人动手,这岂不是在藐视她的权威。 袍袖下的玉手握的咯咯作响,太后恨得牙痒痒,阴毒地目光恨不得马上把上官妄尘给撕了。 第266章 想找死吗 第二次了,上官妄尘,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撞到了哀家,还不服哀家的管教,你等着,哀家必定要让你吃足了苦头。 有了释昀的帮忙,上官妄尘脱身就容易多了,她足尖一点,凌空而上,在一个太监的肩头顿了一下,身子便如同鸿雁旋空,飘逸而轻灵地朝着陈公公的方向飞掠而去。 陈公公,对不住了。 知道对方绝不可能轻易地将小西交给自己,上官妄尘在空中凝气,浩掌一提,用了五分力道,直直打向陈公公的后背。 “啊!” 陈公公只顾提着狗匆匆离去,毫无防备地中了上官妄尘背后一掌,一声惨叫,虚胖的身子往前踉跄扑栽,肉掌一松,小西应声落在了地上。 “小西!” 上官妄尘眉梢一喜,顿足而落,刚想弯腰将小西抱起来,再度受惊地小西却噌地一下子从她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 “反了反了,”一看到陈公公摔倒,嘴角染上新红,太后柳眉一竖,汹涌蓬勃的怒气再也按耐不住,“上官妄尘,你竟然敢对哀家的人动手?你们……你们都是瞎的吗?还不赶快把上官妄尘给哀家拿下!” 太后阴阴沉沉着一张脸,气的浑身发抖,扬手指着站在帝王身后的禁卫军。 太后都这样指明了,况且三王 爷的确是做的有些过了,禁卫军们终于不再沉默,纷纷朝着上官妄尘和释昀冲了过去。 感觉到手臂下一股风掠过,伸出的手臂一空,上官妄尘一惊,唯恐小西再闯出什么祸来,哪里敢怠慢,拔腿就舍命跟了上去。 小西四足划开,加上身子灵巧,跑的飞快,几个纵越,竟然直接跳入了不远处地一口井里。 上官妄尘呼吸一滞,想都没想,直接跟着跳了下去,“小西!” “妄尘!” 一直默然淡定的帝王这下子终于再也稳不住了,重瞳之中波澜起伏,众人只觉得眼前明黄一晃,帝王的身影已经投向了那口井。 “皇帝!” 太后惊诧至极,也觉得不可思议,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问题,提了裙摆,慌乱地朝着井边跑了过去。 众人见状,哪里还敢怠慢,也纷纷跟着抢上前去。 皇后一张原本就惨不忍睹的脸此刻大惊失色,更是让人不忍去看,可是她干着急,却体力不支跑不快,只得在宫人的搀扶下心急如焚的赶过去。 不过,让众人稍稍安心地是,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到了井边就停了下来,并没有如同上官妄尘一样,纵身跳下去。 众人赶过来一看才知道,这口井应该是平素用来浇花汲水的井,井口特别 的小,纵然是像上官妄尘那般清清瘦瘦,跳下去还将整个井壁占的满满的,怪不得帝王没有跳下去。 上官妄尘卡在井壁中间,两条腿和一只手撑着粗糙的井壁,一只手呈下捞的姿势,紧紧地攥着小西的一条腿,手掌和胳膊已经被划破了,伤口处磨蹭着粗粝的石壁,沾染了砂砾,几乎是痛入骨髓,她却根本顾不得那么多。 这一刻,她只要稍稍一松懈,不但小西会坠入不知底限的井水中,活活淹溺,就连她自己恐怕都无法幸免。 额头上有冷汗渗出来,就好像深秋花叶上经一晚风霜沾染的露出,冷如心扉,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后怕,刚才真的是脑子一热,没有多加思考就跳了下来。 “快上来!” 就在她心头发慌的时候,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道沉沉冷冷地命令。 上官妄尘一震,仰头,就看到站在井口处俯视着她的男人,俊美无俦的脸绷地紧紧地,也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担心。 因为井底无光,而井口又被帝王和一群人围着,上官妄尘逆光仰头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的脸落落在一片昏暗地阴影中,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纵然如此,她还是能够从他脱口而出的三个字里听出他的愠怒和不善。 哎 ,她现在倒是想上去,但她怎么上啊? 没有力气去理会头顶的人,上官妄尘手脚使力,死死地扳住粗糙的井壁,另一手拽着在下面惊慌扑腾的小西,费劲儿地将它拉了上来,拢到自己的怀里。 “上官妄尘,你是想找死吗?” 头顶上再一次传来帝王的冷叱,不知是不是经过了狭窄的井壁传送,使他的声音有了轻微的改变,这一次,上官妄尘也听不出他到底是生气还是担忧,只感觉有隐隐地焦躁。 担忧?他会担忧她吗?应该不会吧,估计还是生气多一点。 找死就找死吧,有些恹恹地,上官妄尘费劲儿地抱着还在挣扎的小西,生怕自己和它双双掉下去,只能扫去心头地不快,耐心地轻声抚慰它。 “小西,你别怕,是我是我,我是来救你的。” “小西,你不要乱动,不然咱们两个都要掉下去了。” “你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 也不管怀中的狗是不是真的能够听懂,上官妄尘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到最后,怀中的小西竟然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紧紧地靠在她的怀里,不再胡乱动弹。 见井中的人不但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反而不停地跟怀里的狗说着什 么,帝王的一张俊脸越发黑沉,重影深深的瞳子如山岳间吞吐的云岚,翻腾不息,搅动着乾坤颜色,誓将山河壮阔尽纳眼眸。 沉沉地思忖了一会儿,他忽然转头,沉沉地吩咐苏总管:“找根粗一点的绳子来。” “是!”这般情景,苏总管又怎么会不知道帝王是想要做什么,急忙领命而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将绳子取了来。 “皇上。” 帝王回头,从苏总管的手里接过了绳子,并没有急着将绳子抛入井中,而是两手拉着绳子,用力地扯了扯,先试了一下绳子是否结实,这才将绳子地一端送入井口,慢慢地垂放下去。 苏总管注意到,帝王虽然面色阴沉,但是放绳子地动作却是极其缓慢轻柔,似乎生怕绳子太重,打到上官妄尘的身上会将她弄疼了。 感觉到头顶痒痒的,上官妄尘抱着小西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从井口垂落下来的救命绳索的一端,而在绳索的另一端,牵引着的则是男人那张不甚明朗的脸。 “系腰上!” 男人的话语依旧如同先前那般简洁,隔得那么远,光线又不好,上官妄尘完全看不清他一丝神情,但是在这三个字从男人唇瓣间吐出来的时候,她分明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关切紧张。 第267章 得寸进尺 沉沉的话语如压顶山峦,带着不容反抗地强势霸道,席卷着井中逼仄压抑的空气,盘旋在上官妄尘的头顶。 上官妄尘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到底,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对吗?可纵然是这般想着,她的心里还是一股说不出的怅然,这种若有若无,忽远忽近地感觉,总是会让人患得患失。 低下头,她用后背抵住粗糙的井壁,一手抱着小西,两脚发力稳住身子,勉强腾出一只手来,攥住上面垂下来的绳索。 不过,她刚刚打算将绳子缠在自己腰间,却又瞬间回过神来,觉得不妥,当即又将绳子松开。 不能就这么上去了,太后和皇后都还在上边守着,在没有得到任何保证的请款下,她一旦上去,小西必定会马上死于非命,自己也难逃责罚,那自己跳井这一遭就算是白费了。 那……趁现在谈谈条件? 可是,她除了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筹码?而且,她自己这个筹码也不是太硬,就算她不上去,对帝王和太后而言,也不是什么损失,若是她死了,估计太后和皇后还能高兴一阵儿。 她唯一能赌的,或许便是帝王对她仅存的不忍和那一点若即若离的眷恋吧。 怀里的小西似乎 是感觉到了她放开绳索的动作,乌溜溜地眼珠望了望下面黑幽幽地井水,“呜呜呜”地发出一阵惊惧的低嚎,透过垂落眼前的雪白毛发,可怜兮兮地看着上官妄尘,张嘴在上官妄尘的手背上舔了一下。 上官妄尘越发不忍了,咬了咬牙,厚脸皮就厚脸皮吧,上官妄尘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对着头顶喊:“皇兄,你能不能饶了小西啊?” 见她忽然把绳索松开,帝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如今听到她松开绳索居然是为了跟他讨价还价,帝王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致,一双威慑人心的重瞳中更是冷色昭然,刚刚声音中的几许担心关切也被不耐和压制的薄怒取代:“你先上来。” “不行,皇兄,你的先答应我饶它不死,我才能上去。” 上官妄尘讨价还价,在井底支撑着,她的气力游戏不足,但是井壁狭长密闭,纵有井壁吸音,也还是把她的声音清晰地传上来,使得井口上方的每一个人都听地清清楚楚。 皇后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那个畜生把她的脸撕咬成这般模样,上官妄尘不但求情包庇那畜生,现在居然还敢公然威胁帝王,和帝王谈条件。 这分明就是仗着帝王之 宠,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一个小小的质子王爷,在国母之前,凭什么可以这般猖狂? 胸腔里有怒意攀升,皇后的一双星眸几乎喷出火来,但是在帝王之前,她还是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保持自己端庄的模样,今日被狗咬的事情已经够丢人了,恐怕用不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消息就会传入那些待选的秀女耳中。 如若她此时做出什么失仪的事情来,难免落人话柄,让人耻笑,那些女人尚未进入后宫,她在她们就已经没了威严。 为了顾全大局,皇后便只能强压下一口怒气,上官妄尘,今日之事,他日必将加倍还给你。 太后皱了皱眉头,眼角斜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皇后,冷冷勾着朱唇,不做任何反应,殊不知,居于高位者,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威胁,上官妄尘竟然敢以自己性命来威胁帝王,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作为太后,她前面为皇后出头,敲打铺垫的已经够了,只要让上官妄尘惹恼了皇帝,皇帝自然会收拾上官妄尘,她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看戏就是了。 “上官妄尘,你不要得寸进尺!”帝王一脸的冷肃,显然也是对上官妄尘的不知天高低厚而 不满。 上官妄尘抱着小西蜷缩在井下,苦涩地瘪了瘪嘴,她当然也知道不能得寸进尺,可是她现在能怎么办?是眼睁睁低看中他们将小西给处死,还是直接将小西扔到井里淹死,然后她自己逃命?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做不到。 “皇兄,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再也不会让小西跑出来了,我把它关在家里,不让它乱跑了行不行?你和皇后娘娘要是真的觉得生气,就打我一顿吧,不要杀它好不好?” 固执地僵持着,上官妄尘铆足了全身的力气,仰头看着井口上方的王者,她除了哀求他,真的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皇兄,你那么英明神武,胸怀宽广,相貌堂堂。皇后娘娘又母仪天下,端庄大方,多少名门淑女都比不上,你们肯定会不屑于和一只狗计较的对不对,小西也是无心之过,都是我这个主人不负责任,马虎大意,训教无方,才会让它误伤了皇后娘娘,你们一定会慈悲为怀,大人大量,放过它的对不对?” 不听头顶传来什么动静,上官妄尘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自己所会的好词,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全部往那两人身上堆砌,又把所有的 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拦。 大声了说了这么一大堆言不由衷地话,上官妄尘喘着粗气,只希望帝王和皇后能够放小西一马。 哎,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狗腿了? 外面的人听到三王爷如此没有章法的形容,又竭力地揽责任,紧张地气氛都在不知不觉地变得轻松起来。 就连跟在帝王身后的苏总管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三王爷,还真是大胆又花样百出。 不过,上官妄尘却没有想到,她这样一顿虚虚实实的恭维,却是让皇后高兴不起来。 上官妄尘的话说的好听,她若是应了上官妄尘的意思,开口让帝王放了那只狗,今日之事作罢,心中难免不甘,想自己一国之母,被狗咬成这样,却连处置的权利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笑话? 可她若是不肯放过那只狗,又成了上官妄尘口中和一只狗计较的,度量狭小的女子,此事传扬出去,人家可不会深究前因后果,到时候说起来,倒成了皇后和一只狗过不去,更是落人笑柄。 皇后越想越觉得委屈,这反过来正过去,她被咬了,反而做不得好人,骂名一应要落到她的身上,上官妄尘,你可真是生的一张利嘴! 第268章 心有不甘 帝王垂眸望着井中之人,薄凉的唇瓣越抿越紧。 “皇兄,我快撑不住了!” 上官妄尘在井下哭丧着脸,大喊,她是真的快撑不住了,单是她自己一个人撑在井中就够费力的了,小西这个家伙看上去是小小的一团,但是她单手抱着,抱不一会儿,手臂就已经酸麻了。 “撑不住还不上来!” 帝王浑身寒意凛凛,又气又急,攥着绳索的手恨不得马上探入井中,把里面的女子给捞上来。 “不行啊,皇兄,你得先答应我。”虽然体力衰竭,上官妄尘还是不愿轻易松口,完好的右半张脸拧巴着,扭曲狰狞程度都快赶上被面具遮掩的左边半张脸了。 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说,帝王再度抿紧了唇瓣,不做声,这个丫头太嚣张任性,竟然敢公然威胁他,向她妥协倒是没有关系,他怕的是一旦向她妥协,她日后会更加有恃无恐。 前有朝臣,后有太后皇后,这整个皇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这个丫头虎视眈眈,偏偏她还不懂得韬光养晦,他真的不知道一直这样纵容她下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尤其是她那危险的真实身份,不管她到底是什么人,她的女子身份一旦曝光, 此刻她受了多少隆宠,到时候只怕就会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啊!” 帝王思索地间隙,上官妄尘实在了撑不住了,脚下一滑,身子就蓦地向下坠了一截,吓得她脸色瞬间惨白,她怀里的小西也感受到了逐渐累积的危险,低低地在她怀里呜咽。 “快上来!” 帝王大惊,飘飞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来,手中的绳子往井中又送了送,只恨不得此刻落在井中的人是自己。 “皇兄……” “快抓住,先上来再说。”帝王焦躁地将她的话打断,几乎要急的失了方寸,他真不敢想象,她若是真的掉下去该怎么办,井口那么小,他跳都跳不下去,就算能够跳下去,狭小的空间里,想要救一个人上来也是难上加难。 见上官妄尘仍有犹豫,帝王终于不再迟疑,这一场他和她的对决,终究还是他先败下阵来:“好了,朕答应你,不杀那条狗,你快上来。” 听到帝王终于松了口,上官妄尘大喜,赶紧腾手抓住了绳索往自己腰间一系,系好以后又扯了一下是否牢固,才仰着头对井口大喊:“皇兄,快拉我上去吧。” 帝王虽然着急,但也不敢把绳子收的太快,毕竟井壁太窄,很容 易擦伤,只能一边垂眸查看着井中的情况,一边慢慢地将绳子往上手。 或许是知道情况都多么危险,上升的过程中,小西一直紧紧地缩在上官妄尘的怀里,一动不动,任由上官妄尘死死抱住它。 等到被捞出井口的时候,上官妄尘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双腿和手臂完全麻木,连弯儿都打不了。 帝王扶着她的手臂,刚刚将她往地上一放,她就如同一滩烂泥一样跌坐在井边,大口地喘着粗气,形象完全碎了一地。 随手将绳子往地上一扔,帝王垂眸看着她的狼狈像,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瞥见她胳膊上和手掌上的擦伤,蹙眉,“顾太医,给三王爷看一看。” “是!” 顾太医领命上前。 “等一下,”帝王却又忽然将他喝止,似是思索了一下,沉沉地道:“不必了,把人送到裕清宫去。” 顾太医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微臣遵旨。” 不止顾太医不明所以,上官妄尘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帝王这是什么意思,有气无力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小西,眼梢掠过胳膊上和手掌上的上,刺刺地痛,都化作一道道的荆棘,掠在了心上。 他现在是迫不及待地要跟她 算账,所以连伤势都让太医处理了吗? “你们两个,扶着三王爷。”在两个禁卫军走过来,准备将上官妄尘扶起的时候,帝王蓦地转头,纷纷侍立身边的两个大宫女。 两名禁卫对视一眼,无奈止住了步子。 上官妄尘恍若无骨一般,一旦放松下来,再也抱不住小西,被宫女们搀扶起来的那一刻,手臂一软,小西就从她的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快速地凑到她的脚边,寸步不离。 “皇上,”眼看着上官妄尘不受惩罚就被帝王送走,皇后心有不甘,委屈地喊了一声,“臣妾……臣妾的脸好痛。” 帝王闻声回头,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皇后,声音淡薄地似乎没有一点感情:“顾太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到凤仪宫去,务必治好皇后的伤。” “微臣遵旨。” “皇上。”皇后郁愤不平地跺了跺脚,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她是他的皇后啊,她的脸被咬成这样,他难道都不给她一个交代的吗?就这样冷冷冰冰地传个太医就完了? “还有事?” 帝王重瞳一凛,一股森寒置气瞬间笼罩全身,凌厉威慑,迫的人睁不开眼睫,皇后吓得一噤,赶紧 低下头:“没,没事了。” “没事就回凤仪宫好好歇着吧,这几日后宫之事暂且交由母后处置。”帝王淡淡地将视线收回。 太后要的正是这个结果,历来宫中选秀,大权都掌控在帝王和皇后的手中,她有心在今年的秀女中安插自己的人,却害怕不能如愿,到时候免不得还要受制。 如今大选在即,皇后伤了,她就轻而易举的拿下大选之权,如此一来,她还得多些一下上官妄尘呢!哈! 一路被送到裕清宫,小西虽然害怕,但也一直乖乖巧巧的跟在上官妄尘的脚边。 上官妄尘相信,帝王一诺千金,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不会要小西的性命,想来也不会反悔,她倒是有些担心自己,上官云峥明显是生了她的气的,也不知道会怎么惩罚她。 垂眸瞥见自己划破的凌乱衣袖,上官妄尘也很是无奈。 在帝王换了一身便装,落座之后,上官妄尘才被宫女扶着,在大殿中间屈膝跪下,低垂着脑袋,公子髻在井下的时候就被拱歪了,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将她的脸颊完全遮住,帝王坐在龙椅上,便只能看到她凌乱的黑发间隙中透出的白玉流苏泛着点点和光。 “都退下吧。” 第269章 还是一个外人 收回了深深浅浅地视线,帝王随手拿起桌案上看到一半的一本书,刚在他本来正在看书,忽然听到手下的小太监汇报说上官妄尘在上书房里又闹起来了,他虽然无语,但还是放下手头的东西,匆匆赶了过来。 哪想走到半路,正好碰到太医院的顾太医带着人往秋韵湖边赶,说太后和皇后遭遇袭击,他不得已暂时将上书房的事情抛到一边,和顾太医前去秋韵湖,哪想刚到秋韵湖,就看到上官妄尘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 他真的气的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苏总管得令,带着宫女太监们退了出去,不过转瞬,殿中就只剩下帝王和上官妄尘两人。 空气安静到几乎凝结,除了帝王翻书的沙沙声和小西伏在地上的喘气儿声,上官妄尘再听不到其他的声响,连她自己的心跳都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停止了。 帝王不开口,她也低着头不说话。 倒不是她不愿意开口,只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帝王把自己带到裕清宫,又把自己晾在一边是什么意思。 阳光穿透镂空的百花窗棂格子,温暖和煦地照入大殿,给冰凉的金砖地板镀上一层缥缈虚晃的温度,犹如空中云雾一般不真 实,上官妄尘的后背被照的暖融融的,心里却还是一片冰凉。 洛知城被禁卫带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那么厉害,又术法高强,既然能够从一众高手中救下杨子仪,应该不会轻易的就死了吧? 话虽然这样说,上官妄尘还是特别的不放心,毕竟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这边居然没有传来一点动静,洛知城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她纵然不喜欢洛知城,但是也从未想过要让他死啊! 心里的灰败无力一点点地弥漫出来,上官妄尘整个人都显得丧丧的,倾颓至极。 帝王偶尔挑了眼梢,偷偷看她,瞥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在反思过错还是觉得伤口太疼,心中的不忍如潮汐漫上来,在触及理智的那一刻,又倏然止住,不让她吃点苦头,她就会永远这么任性下去。 将心头的那份怜惜按下,帝王暗暗收回目光,漠然看着手中的书,看了一会儿,却一个字都没看下去。 这狱蓝的速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慢,先在都有半个时辰了吧,不过是去一趟三王府,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上官云峥不耐烦地想着,却不知道现在距离他命令狱蓝去三王府,不过一盏 茶的功夫,狱蓝就算轻功再高,往返带着一个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在接下来一阵煎心般的等待之后,上官云峥终于听到了轻敲窗扉的声音。 响动很轻,但由于殿中很安静,上官妄尘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到了,有些错愕地抬头望过来。 上官云峥就算早已心急如焚,此刻还是淡然自若地随手将书卷往桌上一抛,才站起身,拾步朝着窗边走过去。 窗子打开,帝王侧身后退了一步,狱蓝和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才如风般掠了进来。 “皇上……” 甫见到帝王,温翘来不及将药箱放下,便赶紧对帝王行礼。 帝王却直接伸手阻止了她,“不必多礼,先看看三王爷伤势如何?” 嗯?三王爷? 温翘一愣,眼波流转,这才看到上官妄尘也在殿中,而且……发丝凌乱,衣衫破烂,神色衰颓,好像遭受了什么劫难,当真是狼狈的不能再狼狈。 原来是三王爷受伤了,来的时候狱蓝慌慌张张,只说让她带着药箱,也没有跟她解释,她还以为是皇上出了什么事情,又不方便让太医院的太医们看,没想到竟然会是上官妄尘。 看上官妄尘的袖子和外袍都破了,丝丝缕缕地衣衫上沾染着 斑斑猩红,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蹭伤了吧,只是这都受伤了,怎么还跪在冰凉的地板上? 谨守着一个下人的本分,帝王和上官妄尘都不说,温翘自然也不多问,而是提了药箱走到上官妄尘跟前,等到凑近了才注意到,小西竟然也在这里。 忍不住地轻咦了一声,栖迟在三王府里找小西都快找疯了想,小家伙什么时候跑到皇宫里来的?莫不是上官妄尘偷偷带来的?怎么也没有跟府上的人说一声。 上官妄尘抬头看了一眼温翘提着的药箱,悻悻地垂下头,弯了弯唇角,不是她的人终究不是她的人,温翘跟了她这么长时间,她竟然只知道温翘识香,却不知道温翘还会医术。 若不是今日帝王让她主动展露,不知道她还要瞒着自己多长时间呢?温翘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所不知道的?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外人。 先前就因为杨子仪的事情,上官妄尘对温翘有所怀疑,导致了这几日的疏远,如今见到温翘会医,心中的那份怀疑不定,倒是更加的确切了。 既然是帝王的安排,何况她也是真的挺疼的,就任由着温翘给她清理包扎手臂上和手掌上的伤口。 狱蓝不知道什么时 候已经退了出去,洞开的窗子也悄无声息地随着狱蓝的离开而阖上,好像从来没有打开过。 帝王拾步走过来,在上官妄尘跟前站定,垂目看着她血肉淋漓的手臂,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隔着稀薄的空气,他都能感受到上官妄尘手臂上传来的疼。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本事让自己伤痕不断。 “好了,”温翘娴熟地将纱布在上官妄尘胳膊上打了一个结,娆媚的声音清脆而动听,好像她脑后系着的两个金色铃铛,“还好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王爷且忍耐几日,每日换药,洗澡的时候不要碰到脏水,很快就会恢复的。” “嗯,多谢。” 上官妄尘仍旧低垂着脑袋,声音里并没有半分听到自己伤势不重而传来的喜悦。 察觉到上官妄尘情绪的一样,温翘收拾工具的手顿了一下,妩媚的脸上荡起浅淡笑靥,“王爷客气了,都是奴家该做的。” “你先下去吧。”看温翘收拾好,帝王面色沉静的吩咐。 温翘瞄了一眼上官妄尘,见她神色便知道是与帝王闹了别扭,唇瓣动了动,几经犹豫,终究还是不好意思当着帝王的面直接将他的小心思拆穿,只能对帝王鞠了鞠身子,退了下去。 第270章 不奉陪了 “皇兄,我们府上那个……” 温翘一走,上官妄尘倔强着,却也忍不住要提起洛知城,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应该算是好消息吧,或许,帝王根本就没有把洛知城怎么样呢? 帝王却张口,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话打断,“知道错了吗?” 错? 上官妄尘忍着被打断的半截话,自知理亏,心虚地低头:“知道了。” “错在何处?”帝王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应,高高在上的睨着她,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错在管教不严,没能约束好自己家的狗,导致它闯下大祸,臣弟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的。” “呵,”帝王挑了一下冷峻的唇角,轻嗤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难道不是这些吗? 上官妄尘仰头看他,而他却已经不再看她,而是转身,步履轻缓地走回到龙案边,再度坐下,忙着自己的事情。 上官妄尘跪的膝盖生疼,挖空了脑子,也始终想不明白她到底错在了哪里,更想不明白洛知城错在了哪里。 难道帝王看出那个小厮就是洛知城了? 上官妄尘的心咯噔一跳,赶紧抬起眼帘瞄了一眼龙案后正襟危坐的男人,不会啊,洛知城的易容术还是蛮厉害 的,他怎么可能看一眼就看出来。 再说了,如果他真的认出了洛知城,应该知道洛知城术法强大,区区几个禁卫军根本不能把洛知城怎样,又为何会让人把洛知城带下去呢?岂不是明摆着给洛知城送人头?还是他后面有什么盘算? 上官妄尘越想越觉得糊涂。 索性到后来她也不想了,双臂动了动,她跪直了身子,对着帝王做出一副万分心虚惭愧地模样:“回皇兄,臣弟愚笨,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还请皇兄明示。” 帝王冷眸轻抬,凝了她许久都没有作声。 上官妄尘绞了一下手指,抬眼朝他看过去,只见他面沉如水,漆黑的眸子仿若阴郁的夜空,看不得半颗星子,浓重的铺陈,大有吞没一切的势态。 “想不明白就回去好好想,什么事情都需要朕替你完成,你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吗?” 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吗?若是换一个人,上官妄尘肯定马上抱着小西朝他脸上砸过去,她都说了不知道错在哪里,还让她回去想,别说回去想,就算是让她会老家去想,她想不明白还是想不明白,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错? 纵然心底郁郁不平,毕竟错的是自己,上官妄尘还是怎 么都不敢对他发泄出来的。 垂着脑袋撇了撇嘴,回家就回家,她还不想在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地方待下去呢。可是,洛知城怎么办? 上官妄尘再度拿眼梢觑了一下那个完全将她当做空气的男人,心里真是失望至极,罢了,反正跟他说再多都没有用,就让他去忙着挑选他的新妃去吧,她不奉陪了,自己的人自己去找! 双手撑着地面,她刚刚想要站起来,手掌却蓦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的积聚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狗男人,气的她连自己受伤了都给忘了。 可恶! 甩了甩手,她将那只受伤的手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也没有力气再去抱小西了,她低低地对小西招呼了一声,也不再和龙案后的男人退安,直接转头就走。 烛火摇曳,软罗轻垂,厢房之中弥漫这一种淡淡地清香,是温翘见上官妄尘心情不好,下午特地改换的,可是让人舒缓身心。 自从下午洛知城被从宫里平安放回来之后,上官妄尘就一直睡在床上,众人也都不好打扰,只能在门口守着。 洛知城难得忧心戚戚,却也是干着急,上官妄尘说了要睡觉,谁都不见,他也不能硬 闯吧。 眼看经日薄西山,晚霞在屋脊上收拢最后的一抹光辉,院子里已经零零落落地开始点起了灯,洛知城终于忍不住,转头就想闯进上官妄尘的厢房去,守在门口的栖迟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住。 “你做什么?” “小爷要做什么,要你管?” 洛知城鬼魅的眼睛一凉,勾出让人心惊的一笔,除了在上官妄尘面前,他可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要不是上官妄尘自己躲在屋子里不想见人,他又怎么会忍耐到现在,还不早就闯进去了。 栖迟吓得手一抖,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厢房的门,撞的门环当啷轻响。 “让开。” 洛知城冷喝一声,一股寒意瞬间钻入骨髓,让栖迟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饶是心底害怕的要命,栖迟还是不肯让开,只是低着头,不敢去看洛知城,声音也是弱弱地:“可是……可是王爷还在休息。”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王爷肯定已经醒了,再不让她吃点东西,难不成是想把她给饿死?” 见栖迟是中心护主,洛知城虽然不耐,但也将脾气稍稍收敛了一分,没好气地说道,这丫头忠心是够忠心,但是未免太死心眼儿了一些。 咦,说的 也有道理,栖迟愣了一下,抬头看看洛知城,挠了挠头,小声道:“那……那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行不行?万一王爷没醒,咱们也不至于吵醒她。” “为什么不是小爷进去,你在这里等着?”洛知城皱着眉头,表达自己的不满,他都等了一个下午了,早就心焦了,哪里还等的下去。 “因为碧纱姐姐说,我是王爷身边的丫鬟,王爷的饮食起居,理应由我照顾,而你只是后院里的小厮,不能擅入王爷厢房啊。”栖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点委屈地对洛知城解释道。 “你……” 洛知城还打算再说什么,却被忽然想起的通禀声打断。 “皇上驾到!” 声音由远及近,栖迟瞬间就慌了神,有点手足无措,“啊?皇上怎么来了,他不会是来治小西的罪的吧?” 下午听说了小西在宫里大闹了一场,栖迟早就吓得肝胆俱裂,纵然上官妄尘告诉她,皇上已经答应了不会治小西的罪,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皇上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吧。 不光栖迟紧张忧心,洛知城同样觉得奇怪,宫里的事情不是都摆平了吗?上官妄尘又不参与什么朝政,小皇帝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第271章 不想让我好过 两个人在这边困惑着,帝王已经在一众丫鬟仆人的引导下进了后院,一边走一边询问跟在身后的碧纱。 “王爷整个下午都在做什么?” “回皇上,”碧纱不紧不慢地跟上帝王的步子,虽然低着头,眼角余光却扫着帝王的神色:“王爷她病了。” “病了?”帝王一愕,脚步顿了顿,旋即又拾步往前走,磁性的声音晕染着继续薄凉,不知道信或者是不信。 “什么病?” 因为上午上官妄尘闭门不出之前,就曾经交代过她,今日不管什么人来,都一概不见,顾及到对方是帝王,她不能直接拒绝,只能用上官妄尘跟她说的借口搪塞:“皇上不知,王爷自从那次炸伤之后,身子一直没有好利索,上午回来之后,午膳都没有吃,便因为气血虚弱而昏了过去,奴婢给她煎了药,喝过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 气血虚弱? 帝王瞥了一眼低着头的碧纱,也不知道她所说是真是假,该不会是上官妄尘为了逃避惩罚,故意和碧纱商量好,做出来的戏吧?要不然怎么在宫里跪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事,一回来就晕了? 虽然心中有怀疑,毕竟上官妄尘的性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可是他又无法断定, 万一她是真的病了呢?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厢房门口,栖迟和洛知城自觉地退到一边,即使心里面对上官云峥是满满的不服气,洛知城还是随着栖迟向帝王鞠了鞠身子。 帝王直接将两人视若无事,看都没看一眼,抬手推开了厢房的门,大步走了进去,并且反手将门阖上,那一句“都在外面守着”便是从门缝里传出来的。 “我……”洛知城的脸色一冷,人皮面具装饰而成的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抬腿就要追进去,栖迟吓得赶紧拉住他。 “你做什么?” 苏总管也瞥见了洛知城的异状,锐利的眸子朝他扫射过来,但是一看到洛知城那让人说不出怪异的五官,心头咯噔一跳,竟是再也没有看第二眼的勇气。 那张脸,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说长得美丑的问题,那张脸的五官竟然在转眼间变得凌乱诡秘,完全不像是人的五官,好像从什么动物脸上抠下来,随便凑上去。 “那可是皇上,你别冲动啊,搞不好又要连累王爷的。”栖迟缩着脑袋,因为没有抬头看洛知城的脸,倒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好心的小声提醒。 一提到上官妄尘,洛知城又强自把心口翻腾的不悦压下去,狠 狠地一摔袖子,冷冷地站在一边。 他真不明白,这皇宫到底有什么好的,上官妄尘竟会如此的舍不得,今日不过是因为一条狗,她就伤成那样。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了他的气,自从他回来,她就不肯搭理他,他说要帮她治伤,她也不让,不晓得到底在别扭什么,若是换了别人,他早就强按头了,又何必像现在这样,在这里苦苦的消磨耐心。 这个狗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他喜欢的女孩折腾成这样,上午自己离开之后也不知道他对上官妄尘说了什么,搞得上官妄尘整个下午都闷在屋子里,现在又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感觉越来越不平稳,洛知城的右胸口又起了莫名的烦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抓挠,让他难受,却又偏偏够不着。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洛知城抬手捂着胸口,蹙了蹙眉,这是心在烦乱吗? “嘭”地一声,他抬起拳头,一拳打在廊檐下的柱子上,吓得众人一惊,纷纷侧首朝他看过来,柱子没事儿,洛知城的手却已经肿了。 “你干什么呢?” 栖迟撇过众人的目光,提了裙裾朝他跑过来,低头看着他红肿的指骨,小声紧张道:“ 你是不是傻呀?” 她刚想要抓住洛知城的手腕细细查看,却被洛知城挥袖避开。 和门口的情况相比,厢房内的景象也好不到那里去。 上官云峥缓步走到床边,掀开了帷帐,只见帐内的人面朝着床内,清瘦的身子侧缩成一团,显得无助而又弱小,脸上带着的白玉面具早就摘了,露出疤痕狰狞的左脸了,此刻她也不顾了。 清澈的眸子不知在什么时候阖上的,呼吸浅淡而均匀,就好像一直这样沉睡了许久,可是,他又分明看到她那犹如穿花蝶翼般的长睫在眼窝处轻轻地颤动,好像小孩子的呼吸,轻缓,不易察觉。 是不愿意面对他吗? 本来心中还有无限的不悦和疑虑,但在看到她的这一刻,心中的情绪不知不觉地便消了一半,他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生气。 “听说,你病了。” 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月白色的衣摆,帝王款款在床沿上坐下,同样以一个背对着上官妄尘的姿势,轻轻浅浅地张口。 不出所料,上官妄尘一动不动,并没有回身来回答他的问题。 预料中的结果,却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失落,帝王勾了勾唇角,“怎么?打算就此不搭理朕了吗?” “朕可是还没有计 较你犯下的错呢?。” “有没有想到,你错在了什么地方?” “其实,你不必装病,朕若是想细究你的过失,你又怎么逃得掉?” 帝王兀自落寞地说着,哪只,上官妄尘听了这句话,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是啊,皇兄是皇上,万万人之上的皇上,想要玩死谁,还是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我算什么,皇兄只要不想让我好过,我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上官云峥着实没有想到她会对这几的这句话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这反应让他莫名其妙,好像他做了什么冤枉她的事情一样,难道白天她没有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吗?现在还还这么委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朕不想让你好过?” 想了一个下午,上官妄尘都没有想明白,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到最后,她只能是认为帝王看她不顺眼,就是想找茬儿,憋了一肚子的火儿,这会儿对上帝王的脸,她也不觉得害怕了,只想一巴掌把他打出去。 “你若是想让我好过,还用刻意为难我吗?” “朕什么时候就刻意为难你了,你的人和你的狗朕都给你放了,只是想让你认个错,就这么难吗?”帝王一脸不可理喻地看着她。 第272章 被踹下床 上官云峥不提这个错不错的事情也就罢了,一听到这个错,上官妄尘就头疼,好像火上浇油一般,心底的火苗蹭蹭蹭地往上窜。 “错?我做错了什么?我今天难道还没有认错吗?明明就是你死缠着不放,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想整治我直接开口就是了,何必这般拐弯抹角的?” 上官云峥更加委屈了,却也明白过来,冷冷地笑了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我没错!”上官妄尘固执地一别头,再也不肯服软,祸虽然闯下了,但是她并不觉得大责任在她的身上,她都已经忍了怂,他却还要死咬着她的过失不放,她的手臂和膝盖现在都是疼的。 这样一个不知道护着她,还要护着别的女人惩罚她的男人,她不要也罢,现在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后,他尚且如此,日后后宫进了新人,她又该安放到什么地方? 她从来都不自认为是个宽大为怀,能够容忍的女人,她是爱他,她是卑微,但是她不能容许任何人踩在她的头上,她的骄傲,她的自尊,若是不能靠他来成全,那么就由她自己来成全自己。 “你没错?” 帝王咬着牙重复她的话, 薄薄的嘴角牵扯出冷峻的笑,可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你当着朕的面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动手动脚,你告诉朕你没错!” 上官妄尘一噎,完全没有想到他说的错误点竟然是在这个地方,可是她什么时候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动手动脚了,昂然仰首,她底气十足地回应他:“我没有!” 帝王唇角的笑意僵住,凝视着她,眸底浓黑的可怕。 上官妄尘看他看的心底发怵,正想撇开视线,男人却蓦地一抬衣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一股强悍霸道的力量从手腕处传来,牵动全身,上官妄尘尚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身子就已经被他从床上拔了起来,转了一个圈,从面对着他的姿势变成背对着他,脊背跌靠在他的胸膛上。 而她的双手被男人的双手紧紧地禁锢着,男人在这一瞬间直起身,俯在她的头顶,温热而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他的下巴就在她的额头上方不过一指处,似乎他只要轻轻的一低头,薄情的唇就能落在她的额心上,上官妄尘眼睫颤抖着,有一瞬间忘了呼吸。 “这样呢?也不叫搂搂抱抱,动手动脚?” 上官云峥张口,带着淡淡薄荷清香的气息落在 她的面门上,灼的她连呼吸都是烫的,张口结舌,她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看着他,已然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洛知城! 她今天和洛知城一起将小西从皇后脸上抱下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她还记得,他当时第一句话就说“你们在做什么?” 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们能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救那个倒霉的皇后吗?他难道以为她是愿意的吗?他知不知道她当时有多紧张,多窘迫,他还生气?呵,他凭什么生气? 就算此刻知道了帝王生气的理由,上官妄尘不但一点都不因为他为自己吃醋而开心,反而觉得甚是气氛。 他一天到晚,口口声声要求她信任他,她就不相信他没有抱过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她都曾经亲眼看见过他搂着珍妃的腰,温声细语的安慰珍妃呢。 凭什么,她就要无条件的体量他,反过来,他就不行了? 何况,她和洛知城又不是真的有什么,他这样又是惩罚,又是让她认错,搞得她好像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地罪行一样。 够男人,真是无理取闹! 肚子里憋着一口气儿,她煞白的小脸慢慢变得通红,她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双手用力一挣,想 要逃脱开他的禁锢。 上官云峥没有料到她突如其来的反抗,还以为她会自认理亏,乖乖低头呢,一怔,人已经被她推开,踉跄着退了一步,诧异地看着她:“上官妄尘,你……” “我什么我?我说了我没错,就是没错,你既然都有本事选什么秀女,搞什么三宫六院,我为什么就不能和别人搂一搂,抱一抱?学您老人家的话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只是纯洁的抱了一下。” 上官妄尘压制住手臂上的上带来的痛感,挺直了腰杆,无畏地撞进男人暴虐暗沉地眸子里。 修长秀气的手指发出碎玉般的响声,帝王厉声质问,“抱一下?还纯洁的?上官妄尘,觉得朕宠着你,你就可以恣意妄为了?” “宠我?”上官妄尘冷笑,这个宠着还把她宠成这样,这要是不宠了,她是不是就得一头撞死?“你的宠还是留给那些即将进宫的女人吧,我不需要!” “上官妄尘!” 这一次,上官云峥是真的怒了,一双重瞳仿佛被引燃的烈酒,肆虐殷红,吞吐着灼人的烫,他蓦地上前,一把攥住上官妄尘的手腕,“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上官云峥不觉,冲动之间 ,大手落在了上官妄尘的伤处,痛的上官妄尘清瞳一缩,眼泪差点没掉出来,心中更加的气恼了,直接命令道:“放手!” 何曾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帝王说话,上官云峥胸臆中怒气更盛,下手更加的没轻没重,上官妄尘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他给捏的稀碎了,“你到底放不放手?” “不放!” 受到了挑衅一般,上官妄尘的态度越是嚣张,男人的交织的怒火和征服欲便越发的旺盛,染血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沉沉的挤出来,宛若一头被惹怒的野兽。 “你不放?” 上官妄尘眯了眯眸子,魔与仙结合到了极致的脸上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 上官云峥一诧,不知道她这个表情是几许意思,陡然间,上官妄尘一抬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脚踹在男人的胸口上,在将男人踹下床的一瞬间,她嘶声大吼:“滚!” 动静声响之大,使得守在门外的苏总管和洛知城等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上官云峥瘫坐在地上,垂眸看着胸口月白色衣袍上留下的一个脚印形的褶皱,双耳轰鸣,有一瞬间的懵怔,他,被踹下床了? 他,上官云峥,堂堂一国之君啊,竟然被一个女人踹下床了? 第273章 杀人灭口 看着男人一脸震惊的坐在地上,上官妄尘一愣,有一瞬间的呆滞,苍天,她刚才做了什么?她……她竟然一脚将皇帝踹下了床。 畏惧和怯懦后知后觉地爬上来,嘴角轻轻抽冻,袍袖下的手抓了抓床上的褥子,掌心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痛,上官妄尘的眼波动了动,冷哼了一声,陡然转过头去。 也罢,反正做都已经做了,他想这么处置,就随他的便好了。 心底绞着气,她也懒得去理会了,随手将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一扯,她翻身躺了下去,留给帝王一个倔强的背影。 上官云峥怔怔地回过神来,俊美无俦的脸冷凝到了极点。 上官妄尘还以为他肯定会大发脾气,或者过来揍她一顿,但是出乎意料的,背后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她听到男人衣袂簌簌的声音,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不过男人的脚步声并没有向她靠近,而是渐行渐远。 最后,只听到“咿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拉开又快速阖上,将所有的声息隔绝在了门外。 走了? 上官妄尘长睫颤了颤,微微睁开眼睛,却不敢马上回头,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厢房里真的没了动静,才一点点地转过透出。 偌大的厢房空荡荡的,只有烛火照着满室的寂静,冷落了她孤零零一人,瞬间,心底竟然也如这厢房一样,空泛泛的,余下丝丝怅惘。 上官云峥一走出房门,苏总管就赶紧赢了上来,刚才的动静他可是听得轻轻楚楚,里面大喊“滚”的,好像是三王爷的声音,伴随着那一身似乎还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厢房里面可是只有帝王和三王爷两个人,所以,三王爷是让帝王滚且打了帝王? 想了一半儿,苏总管的眼皮抖了抖,就不敢往下想了,应该是他听错了吧,三王爷就算再任性,也不能糊涂至此不是? 可是,一看到帝王脸色铁青的出来,苏总管的心咯噔一跳,又忍不住多想了。 “皇上?” 苏总管小心翼翼地拿眼角上下打量着帝王,似乎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受了什么伤,用不用回去宣个太医,毕竟皇上龙体为贵,万一出现个什么差池,倒霉的还是他呀。 帝王冷冷地一个眼刀旋过来,吓得苏总管一噤,赶紧低下了头。 扫视了一圈守护在厢房门前的下人,上官云峥寒彻的眸底本能的闪过一抹杀机,既然刚才房中发生的事情苏总管都听到了,那证明这 所有人都听到了。 上官妄尘对他动手,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不但他的颜面无存,上官妄尘恐怕也只会招来更对的嫉恨和仇敌,所以,这些人绝对不能留。 在帝王如刀似剑的眸光中,跟随而来的宫人和三王府的几个下人纷纷垂下头,冷汗涔涔,胆子小的,牙齿抖的咯咯作响。 轻轻地一扬衣袖,帝王不露痕迹地做了一个手势,对苏总管沉声道:“回宫!” 苏总管哪里还敢多问,低着脑袋,如影子一般紧跟在帝王的身后,生怕走的晚了就被丢入黄泉。 其余的下人们见帝王拾步离开,还以为安然无事了,可是都没有来得及直起腰身就被从天而降的隐卫斩杀在稍纵即逝的剑刃之下。 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栖迟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上演的这一场利落的屠杀,若不是被洛知城捂着嘴巴,她肯定会叫出来。 苏总管面色灰败的跟在帝王的身上,鼻腔里充溢的是淡淡地血腥,不用回头,他就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在皇宫里当太监三十多年,伺候过两代帝王,他太清楚帝王家的无情和残酷了,这种杀人灭口的手段,不过是最为寻常的一种。 此刻,他唯一能够 庆幸的,便是自己用十多年的忠心,换取了帝王几丝浅薄的信任,才使得自己在这一场灭口中保全性命。 直到隐卫们将尸体火速处理干净,厢房门口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洛知城才缓缓地将栖迟的嘴巴松开,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手指上一片湿润,垂眸一看,才发现栖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眼泪全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皱了皱眉心,他嫌恶地看了眼栖迟,从她的身边退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枚帕子,将手上的泪擦干,帕子一扔,垂眸看着那只曾被泪水沾染的手,还是觉得不干净,桀骜的眉心始终淡淡地锁着。 栖迟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悦,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惊惧恐慌之中,她面对过死亡,却从未亲眼见证过这么多人在她的面前转瞬消失,她的腿都在不停地抖。 “为……为什么?” 她朱唇打颤,声不成调,一双清丽的眼睛惶恐不安,犹如受惊的小鹿,眼泪不受控制地沿着两腮坠下来。 洛知城本打算转身离开,上官妄尘刚刚和上官云峥发生过矛盾,此刻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贸然进去,恐怕还会惹得上官妄尘把怒火蔓延到他的身上,哼 ,他才不愿意去做上官云峥的替死鬼。 可是听到栖迟颤抖柔弱的声音,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微微侧首,矜傲的拿眼尾斜觑着她,平凡凌乱的五官不知道何时恢复了正常,却仍旧掩不住一身的邪魅妖惑。 呵,还真是个天真的丫头。 若是平常,洛知城绝对什么都不会解释,讥笑一下她头发长见识短就走了,可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女孩如惊弓之鸟般的样子,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解释的冲动。 饶是有这种冲动加持,他的态度依旧好不到那里去,瑰丽的眉眼中带着淡淡地轻蔑:“哈,天蠢,听到了主子的隐秘的下人,凡是靠不住的,又岂会留着?庆幸吧,你若不是上官妄尘所救,对上官妄尘忠心不二,上官云峥今日又岂会留着你?如若不想某一天死于非命,就管好你的嘴巴。” 洛知城一番话,把栖迟说的一愣一愣的,她自小生于农家,虽然懂得一些基本礼节,但是对于深宫侯门这些默认规则所知实在甚少。 曾经以为,自己的弟弟被杨家强拉去做了金童,就已经是天大的冤枉,可如今面对这么多转瞬消失的生命,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冤屈有些微不足道。 第274章 不如新茶 念及于此,心中不免更加感激于上官妄尘的恩情,对于上位者而言,奴仆下人性命如草芥,可上官妄尘却捧着一颗真心待她如此,她发誓,这辈子绝对不能辜负了上官妄尘。 洛知城见她若有了悟,勾了勾唇,转身拾步而去,若说栖迟因着上官妄尘的缘故,侥幸躲过一劫,他又何尝不是沾了上官妄尘的光呢? 上午在皇宫里,他被禁卫带走的时候,本打算着若是禁卫向他动手,他就施术法脱身,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那些禁卫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只是将他关了起来,等到下午,就又将他放了。 他自然不会相信是皇帝或者太后大发善心,凭他以往的经验而言,他很清楚自己本来应该接受的惩处。 而他能够安然无恙,这中间必是上官妄尘的缘故,至于方才的那场灭口,帝王必定也是因为忌惮上官妄尘,所以才没有马上对他动手,以后……就不好说了。 邪肆地眸子微微一弯,眨眼的功夫,就奇迹般的收敛了身上的矜傲气息,缓步离开。 “喂!”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栖迟忽然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句:“你刚才说‘天蠢’是什么意思啊?” 洛知城的头也不回,轻轻地笑着,懒洋洋 的伸了一个懒腰,“天真又愚蠢!” 栖迟一噎,不服气地跺了跺脚,马上回嘴,“你才是天真又愚蠢呢!” 碧纱端着茶盘回来,看到厢房门口只剩下栖迟一个人,不禁诧异:“咦?苏总管他们呢?” 栖迟心中仍有悸悸,看了一眼她那乖乖巧巧,清秀温婉的样子,莫名的有些心烦,眼皮一垮,又怏怏地垂下:“皇上已经走了。” “走了?” 碧纱眼波动了动,刚刚重新施了脂粉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青葱玉指在托盘上抓了抓,又对着栖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虽然皇上走了,但是这新沏的雨前龙井也是极好的,端给王爷正合适。” 栖迟瞥了她一下,为她忽然的解释觉得懵怔,要端就端呗,做什么还要跟她交代一下,难不成她还会拦着?怎么感觉碧纱好像有些心虚呢? 也没想那么多,栖迟欠了欠身子,见碧纱两手端着托盘,便好心的转身帮她敲了敲门:“王爷?奴婢能进来吗?” 上官妄尘无力地平躺在床上,闻声朝着门口看来一眼,但因为有屏风挡着,她看也看不真切,只能透过屏风镂空的下部,隐隐约约看到一点一点的木板。 不想回答,也懒得作答, 上官妄尘动了动眼皮,不愿意张口。 栖迟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不见任何声响,她抿了抿嘴儿,轻轻地推了一下并未上拴的门,小脑袋透过门缝探近去:“王爷,碧纱来给您送茶来了。” 透过屏风睨了一眼影影绰绰地门口缝隙,上官妄尘筋疲力尽地阖上眼睛。 栖迟和碧纱缓缓推门走进来,绕过屏风,便看到内室中伏在床沿边的上官妄尘,栖迟看她脸上伤疤交错如纵横阡陌,脸色煞白,额头是汗,不由得一阵心疼,忍不住掏了帕子走过来,弯腰轻轻帮她擦拭了一下。 感觉到额头动作,上官妄尘眉心轻蹙,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栖迟那张明丽的脸,虽然来三王府已经有些日子了,栖迟的脸还是特别的消瘦。 尤其是现在,她的眼睛还红红的,看上去越见枯瘦可怜。 “怎么啦?” 看她这般模样,上官妄尘终于掀了掀唇瓣,声音一出口,才发现不知何时变得沙哑破碎。 栖迟咬了一下唇角,因为刚刚见识了帝王的残酷无情,而她本身又是上官妄尘所救,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地就倾倒向上官妄尘这边,就算是听到了上官妄尘不顾规矩的向帝王发火,此刻也觉 得上官妄尘是对的,替上官妄尘委屈不平。 何况,上午在皇宫中发生的事情,她也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件事情,本来就不能怪他们家王爷不是? “王爷,您不要和皇上怄气,不管怎么说,都是您的身子要紧,犯不着因为生气而毁了自己,到时候心疼你的,又能有谁呢?” 栖迟红着眼睛,每个字都说的诚恳。 “是啊,王爷。”碧纱将茶盘放到桌上,转过头来看向上官妄尘,在看到上官妄尘那张奇异结合的面容时,她的瞳孔轻轻地一缩,看了上官妄尘的脸这么久,每次看到上官妄尘摘下面具的时候,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上官妄尘肌肤上那一条条被炸的龟裂外翻的伤痕,纵然如今伤口长好了,但还是留下了一道道鼓鼓的伤疤,就像是被蚯蚓拱过的地皮,看的人心底发怵。 不过,碧纱的情绪收敛的很快,在两人的目光还没有看过来之前,她的眸光就恢复正常,脸上仍旧是以往谦和恭顺的婉笑,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温柔解意,如春风拂面。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王爷都要以身体为重,可不能因为怄气而糟践了自己的身子。”她柔柔地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只 干净杯子,倒了一杯茶水,给上官妄尘端了过去。 “王爷,这是宫里内务府新送来的雨前龙井,是江南茶庄进贡的贡品呢。” “是吗?” 经这两人一说,上官妄尘的烦闷的心情不知不觉地好了许多,在栖迟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伸手接过碧纱递过来的茶。 碧纱看着上官妄尘将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心底一片羡慕,纵然来到三王府之后,上官妄尘待她不错,三王府也常常发给下人们一些喝不完的上等茶叶,但是那终归是主子喝不完的陈茶,陈茶再好,口味也终究不如新茶不是? 因为发生了小西的事情,上官妄尘实在对上书房打心眼儿里发怵,而且自那一日之后,帝王也不再管她,她索性不再去宫中上课,每日只在府中闲逛溜达,倒也乐得自在,只是莫名觉得府上好像多了几张新面孔。 不过下人的事情她也懒得多管,索性都交给裴安,其他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这些日子,洛知城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居然很少过来骚扰她,这倒是让上官妄尘颇感奇怪,这好像有些不符合洛知城的性格。 上官妄尘又哪里知道,洛知城这些日子在三王府接连遭到的一出出不着痕迹的暗杀。 第275章 进宫选妃 “竟然又失败了?” 御书房内,听到狱蓝带着愧色的汇报,帝王蓦地将手中的朱笔往桌上一扔,震怒道,“杀一个小厮都办不好,朕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朱笔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蹦跳到狱蓝的面前,在黑色地金砖地板上溅下点点朱红,灼的人呼吸发痛。 狱蓝垂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等屋内沉寂了一会儿,狱蓝才敢低声解释:“皇上有所不知,属下准备的五次刺杀行动,几乎都是可以不露痕迹,便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个小厮每一次都可以巧妙的避开暗杀。属下无能,还请皇上处罚。” 狱蓝对着帝王一拜,甘心伏地,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们的五次计划每一次都准备的天衣无缝,可是那个小厮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魔法,每一次都能化解开。 他绝不相信隐卫中会有叛徒,因为隐卫的每一个人,都是皇帝精挑细选的死士,绝没有背叛的可能,难不成那个小厮真的能未卜先知? “巧合?”帝王冷冷一笑,重影深深地瞳子望着桌上展开的太后派人送来的一堆画卷,一幅幅画卷,画的全是美人图像,而这些美人便是不日即将参加大选的名门闺秀。 此 刻,心情烦躁着,他看着这些原本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人的脸,只感觉到了无比的厌恶。 他纵然生气,但还很清楚狱蓝的手段,不然他也不可能让狱蓝做隐卫的统领,能够从狱蓝的手里不着痕迹地连逃五次,这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地小厮可以做到的。 “罢了,”随手将桌上堆叠的画卷一挥,所有的画卷尽数散落在地上,美人的倩影花容一个摞着一个,在冰冷的地板上被扭曲颠倒,帝王却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暂时先不用杀他了,好好的查一下他的身份。” “是!” 意识到帝王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是继续委派任务下来,狱蓝心中惭愧更甚,发誓此次绝对再不能辜负了帝王的信任。 “对了……”在狱蓝退下去之前,帝王俊美的容颜蓦地一紧,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 “皇上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狱蓝止了步子,微微仰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帝王,这么多年来,他还真是鲜少看到帝王犹豫不决地样子。 被狱蓝讶然的目光注视地有些尴尬,帝王轻轻咳了一声,秀气的手指松松握拳,送到唇边,低低地问:“三王爷最近心情如何?” 原来是问三王爷呢? 狱蓝深棕色的眼睛在略显凌乱的 发丝下闪了闪,他一向只是奉命行事,而从不追问帝王为何,一向认为,这是作为一个下人的本分。 他们隐卫虽然是随身保护帝王的安全,但是并不是寸步不离的跟随,相反,为了保证帝王的隐私,他们还都会和帝王保持一段的距离,一般听到有传唤意义的响动,或者是看到帝王下令的手势,才会出来行动。 在三王府灭口的那一天,当时厢房门口又许多人守着,为免被人发现,他所带领的隐卫距离帝王就远了一些,直到看到帝王从厢房里出来,又做出灭口和留下柱子边两个活口的手势,他才在帝王离开时行动。 至于,帝王为什么这么做,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隐约也能猜出来,是因为三王爷吧? 今日见帝王这般扭扭捏捏地特意询问三王爷的情况,狱蓝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想,皇上对三王爷是真好,从前可没见皇上这么关心过谁,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没有这样的殊荣呢。 “回皇上,”这件事情相比前面的事情简单许多,狱蓝回答起来也显得颇为轻松,“三王爷这几日一直待在府上修养,没事的时候喂喂鱼,养养花,每日膳食也都按时吃,这两日王府里的桂花开了,她还跟着碧纱姑娘学 做桂花糕呢,想必心情应该不错。” 狱蓝如实回答,但是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要说这上官妄尘喂喂鱼,养养花也就算了,这两日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一个大男人,竟然开始像姑娘一样学做糕点了,三王府上上下下可是都惊叹的不得了。 “哦?”帝王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梢,清俊威严的五官上平添了几许柔和,“可有人再去找她的麻烦?” 狱蓝耳聪神慧,当即领悟,帝王所说的有人是前段时间上官妄尘刚刚得罪的太后和皇后,当即摇了摇头:“没有,三王府这段日子十分平静,并无外人来访。” “嗯,”帝王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明黄色绣着龙纹的衣袖对着狱蓝挥了挥,尽显王者霸气与尊贵,“下去吧。” 八月十五倏忽及至,面对晚间即将到来的宫宴,上官妄尘简直头大,在发生的一次次事件之后,她现在真的特别害怕进宫,她上次的帐帝王还没来得及跟她清算呢,她可不想再惹什么事端。 几番纠结之下,她无奈向太后递上帖子,推脱自己感了风寒,不宜进宫面圣,晚宴便不能参加了。 至于帖子为何递给太后而不是帝王,她也盘算过,她知道太 后不喜欢她,甚至是讨厌她,所以猜测着太后应该也不想看到她。 而上官云峥呢,虽然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但她始终还是摸不透他的脾气,鬼知道他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觉得递给太后比较靠谱。 果然,太后也没有让她失望,在经过一下午漫长的等待之后,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已经批准了她晚宴可以不参加。 听到这个好消息,上官妄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片刻之后,才欢脱地从躺椅上跳起来,拉着栖迟转了好几圈,搞得栖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还以为中秋这一劫就算躲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帝王大选,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宫里头忙忙碌碌,她应该也可以好长时间不用进宫了。 可事实证明,上官妄尘想的太多。 第二日,也就是八月十六,云阔天高,金秋的晨风吹来满树香,上官妄尘刚刚用完早膳,空气中削薄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宫里就来了一顶轿子,停驻在三王府的门口。 伴随着这一顶轿子而来的,还有一道旨意,太后和皇上念及三王爷在外为质多年,饱受寒苦,如今年过二十,却仍旧尚未婚配,故而借此次大选之际,为三王爷挑选王妃,,特邀三王爷进宫。 第276章 能不去吗 上官妄尘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跌了下来,选妃?太后和皇帝要给她选妃?这分明就是在整她吧,还不如给她一顿毒打来的痛快。 上官云峥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女人,让她娶什么王妃?就这么看不得她清净吗?非要给她添乱。 “王爷,你怎么啦?摔疼了没有?” 一看她跌下来,栖迟吓赶紧上前去将她扶起来,碧纱也慌忙丢下手中正收拾的碗碟,搀住上官妄尘的另外一只胳膊。 “本王没事,”上官妄尘烦闷地推开两人,看着来传话的苏总管:“苏公公,本王不想选妃,本王能不去吗?” 经历了上次的事件,对于上官妄尘的骄横任性,苏总管自然是比旁人更加清楚,皇帝尚且能忍耐上官妄尘,他便更加不敢得罪,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能够做主的,无奈地对上官妄尘赔笑着。 “王爷,您还是随奴才进宫吧,毕竟这是皇上和太后的一片好心,奴才只是个下人,实在做不得主,但是……皇上既然是说了让王爷进宫去选,这到底有没有中意的,不是也说不准吗?” 虽然不知道上官妄尘的女子身份,但是仅凭帝王对上官妄尘的态度,就能说明两人关系绝对不一般, 苏总管不敢乱猜,但是那一日上官妄尘身边的下人留下了两个活口,却是铁打的事实。 此刻也知道上官妄尘是真的不愿意选妃,有意向上官妄尘卖个好,苏总管便委婉地说道。 对啊,上官妄尘眼睛一亮,上官云峥和太后只是说了让她进宫选妃,又没说是让她进宫成婚,到时候,她就说一个都看不上不就得了。 心知今日进宫已经成了定局,上官妄尘也不再推诿了,回房换了身正装,便乘了宫里来的轿子进宫去了。 巍峨磅礴的皇城大门前,早就停了无数装饰华美的车马轿子,而等待着城门打开的佳丽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言语攀谈之间,少了平日相见的悠闲的,更多的是紧张和期待。 今天是大选第一天,按道理说,她们会被全数安排入储秀宫,等待两日之后的正式选拔,应该没有机会见到皇上,但是应该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还有万一呢? 万一有幸见到皇上,得到皇上的青睐,那岂不是不用通过层层选拔,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几乎每一个参选的秀女都打扮的花枝招展,靓丽夺目,在皇城门口争芳斗艳,只看谁能抓住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因为 前方的路已经被死死地堵住了,上官妄尘不得已下了轿子,随着苏公公走向城门,放眼望出,入目全是一张张美若天仙,闭月羞花的脸,精致的妆容,有淡雅脱俗的,有端庄明丽的,有娇俏妩媚的,当真是宛如百花齐放,让人眼花缭乱。 在这样的大场面之下,跟在上官妄尘身后的四个女子亦是神色不同,对于见惯了风月的温翘而言,根本就毫无波动,她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为了讨男人欢心,百般邀宠的女子。 而与温翘正好相反的是栖迟,她是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大的场面,更没有见过这么多姿色各异的美貌女子同时出现,当真的把她震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到这么多明媚可人的娇女,她不禁又觉得自惭形秽,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虽然她长得也不差,但终究还是云泥之别。 碧纱眼里更多的,则是跃跃欲试,她的容貌清秀,清雅玉致,和这些打扮高贵的女子想必,她从不觉得自己差到哪里去,她一向所缺失的,只是机会。 和碧纱一起从内务府送到三王府的碧织,一向是上官妄尘身边婢女中最低调的一个,做什么事情都是安安静静,默默无闻,很多时候,都可 以让人忽略掉她的存在,她一直微微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跟在上官妄尘的右手边。 纵然不是这次选秀的主角,上官妄尘一出现,还是在一众秀女中引起不小的轰动,不管是她那如仙如梦的完美右脸,还是她面上戴着的精致面具,亦或者是她本身的高洁气质,无疑都是她耀眼的资本。 有一些消息灵通的秀女也听说了皇上这次选妃,会顺带着为三王爷挑选王妃,也就是说,她们这一群人之中,会产生一位三王妃。 其实,做不了皇妃,能做个三王妃也不错。 虽然这位三王爷容貌被毁,但是从如今戴着面具的模样来看,还是不错的,何况三王爷还是当今圣上跟前最得宠的臣子,若是跟了她,日后也必定是锦衣玉食,吃不了亏。 杨凌儿是太后一个旁支堂兄的女儿,她的父亲杨肃是翰林院大学士,大哥杨革自幼习武,如今官封镇远将军,常年驻守在上元西部与妍蚩国和西凉国接壤的地方。 杨肃因为与杨文昌政见不合,之前杨文昌把持朝政时期,常常受到杨文昌的排挤,再加上太后对杨文昌的袒护,杨肃无奈之下只能退避,时常称病不朝,但好在有杨革这个手握兵权的 将军在,朝中之人也不敢把他们怎样。 何况太后虽然和杨肃走的不近,但不管怎么说,旁支堂兄也是堂兄,这不,杨文昌一倒台,太后断了一臂,就想起杨肃来了。 好在先前和杨文昌属于敌对关系,又加上有杨革在,在杨文昌灭九族的情况下,杨肃他们这一支才能幸免于难,但是遭此大劫,杨氏一组可谓是元气大伤。 趁着这次选秀的机会,得到太后的支持,杨凌儿奉了父母之命参加大选,她完全可以肯定,只要她在此期间不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必定会被留在后宫,关键在于,接下来她怎么赢的皇帝的宠爱。 听父亲和太后说,眼前这位三王爷,如今是帝王跟前最为受宠的红人,看三王爷来皇城的这架势,她也能猜到几分,这世上有几人能让皇帝动用大太监总管抬了轿子去请的? 看来,她日后有必要笼络一下上官妄尘,而不能向太后和皇后那样,和上官妄尘作对。 玉文馨站在杨凌儿的右手边,和其他人不同,她这一会儿没有去看上官妄尘,而是满脑子想着一会儿进宫以后的事情,她微微侧目,望着那两扇通往权利和未来的朱漆大门,一双明眸之中满是渴望和激动。 第277章 情敌出没 玉文馨的父亲是礼部的礼乐侍官玉承,她出生时母亲便难产而亡,玉承夫妻情深,一直没有续弦,加上脾气和善,为人正直,更是将一腔的宠爱全都给了这个女儿。 在玉文馨的婚事上,玉承也不是没有费过心,玉文馨在名姝遍地的京城里,长相虽然一般,但胜在她娇俏可人,活泼明丽,又加上父亲是礼乐侍官,她的礼仪和舞乐更是胜出许多名门闺秀一筹,在京城中也是个大大有名的名门娇女。 故而,到玉家求亲的人也是数不胜数,几乎将玉府门槛踏平。 但是纵然这些求亲的人名盛才绝,她也从未有过丝毫的动心,统统都让父亲给拒绝了,因为她的心早在十岁那年,就已经让人夺走了。 那一年的十五灯会,她带着丫鬟偷偷溜出府去留白寺许愿,寺里有一座同心桥,桥上系着许许多多的红色布条,寺中小师傅告诉她,从桥的一端捡起一条红线,顺着红线走过去,在桥的另一端同样捡起这个红线的人,就会是和她相守一生的人。 她当时听了就嗤笑小师傅说的话太假,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桥上系着的红线那么多,不说两人站在桥头的人捡到同一根红线的几率太小 ,就算是侥幸捡到了同一根红线,谁又能保证捡到红线的两个人一定是相配的一对? 万一是两个女人?两个男人?又或者是一老一少?难道这也是相守一生的良配? 虽然觉得可笑,但是在小师傅走了之后,情窦初开的少女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悸动,便从桥上捡了一根红线走过去。 让她万分惊诧的是,红线的另一端,真的有一个衣袂翩翩的公子。 他就站在桥头,浩渺的月光下,一身白衣翩若惊鸿,惊为天人的容颜更是举世罕见,他手里拿着红线,惊诧地看着她沿着石桥走过来,美丽不可方物的瞳子仿佛吸纳了万千星子,映射着让日月羞惭的光辉。 只那一眼,玉文馨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是逃不过这个男人了。 可是,喜欢归喜欢,她终究还是一个女子,又怎么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陌生男子亲近? 那位公子不过对她轻轻一笑,就放下手中的红线,转身走了。 那一笑,更是勾走了她的魂,颠倒了她的心,跟着丫鬟回家之后,她就病了,他的父亲为她请了许多的大夫,却也闹不清她的病因。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因为强烈地思念着某一个人,但这种事情, 她终是羞于对外人说啊,何况,她当时还那么小,若是传扬出去,玉侍官十岁的女儿因为一个男人病了,她日后如何见人? 荒唐的是,她还不知道那位让她惊心动魄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家世,她对他一无所知。 直到后来,她的病情加重,玉承百般无奈的情况下,只能带她进宫,请求帝王能够特批让宫里太医为她医治。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他,在皇宫的御花园里,他头上戴着嵌珠玉冠,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胸口绣着的四爪盘龙呼之欲出,为他平添了几分凌厉威严之气。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在胸腔里蹦跳的几乎碎裂,缠棉许久的顽疾似乎一下子就好了,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她终于知道了,他是皇上,是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等着,等自己长大,等自己能够站在他的身边。 虽然她很清楚,他贵为皇上,必定会有三千佳丽,六宫粉黛,他的身边,应是不缺女人的,但是她就是想要默默地跟着他,陪着他走过每一个黑夜和黎明,度过每一个春夏和秋冬。 她不在乎什么名分,什么地位,她就只想这辈子 守护在他的身边,现在,她的机会终于来了,她终于长大,终于有资格进入这个向往了许久的地方。 这一天,她整整等了五年,就像是含苞酝酿了许久的花朵,终于迎来了即将绽放的一刻。 “玉妹妹,你的脸怎么红了?”目送着上官妄尘走进皇城侧门,杨凌儿的视线终于收了回来,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站在身侧的玉文馨。 杨凌儿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她就这么随随地抬头轻问一声,娇美动人的容颜便足以让百花羞煞。 玉文馨回过神来,看着杨凌儿愣了愣,局促又羞惭地低下头,不安地揉着手绢,如同被人窥破了心事一般,羞愧难当,生动的小脸红的滴出血来:“没……没有吧,可能……可能今天穿的太厚,人有点多……就热了。” 玉文馨磕磕巴巴地解释着,越解释越让人觉得可笑。 杨凌儿收回目光,勾了勾唇,并不再多说什么,玉文馨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她又有何不明白?不过换句话说,不但玉文馨渴望留在帝王身侧,今日来参加大选的这些女子,哪个又不期望飞上枝头变凤凰?只不过玉文馨不如这些人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罢了。 “吉时已到!宫门开, 迎诸位秀女进宫!” 伴随着监礼太监的嘹亮高呼,守卫皇城城门的侍卫们放下长戈,庄严而肃穆的朱漆大门徐徐拉开,展现出那条通往权势和荣耀的恢弘宫道,等待许久的群芳情绪再次高涨起来,鱼贯而入。 让上官妄尘奇怪的是,苏总管带着她,既没有去帝王的裕清宫,也没有去太后的凤栖宫,而是直奔皇宫西边的朱雀门。 走到一半,上官妄尘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苏公公,皇上和太后娘娘不是说要让本王参加选妃吗?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走在前面的苏总管闻言,回头冲她笑了笑:“王爷不必多问,到了自然就知道了,咱们还是走快一点,不要让皇上久等了。” 嗯?皇帝在等着她?上官妄尘眼波动了动,提到帝王,她心里面还有一股子怨,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她躲也躲不掉。 好吧,走快一点就快一点吧,她抿了抿唇,步子加快了一些。 跟在身后的四个婢女虽然也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地不敢多问,只是顺遂地跟上上官妄尘加快的步伐。 到了朱雀门门口,像是早就安排好了,苏总管对守门的侍卫打了一个招呼,便顺利地带着上官妄尘走了出来。 第278章 怎么松口了 相较于门庭若市的皇城正门,朱雀门可谓门可罗雀,只稀稀落落地停了两辆马车,车辕边守着两个车夫,低垂着眉目,上官妄尘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王爷,请吧。” 苏总管走到当先的一辆马车前,笑眯眯地对上官妄尘弯腰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上官妄尘怔了一下,看了一眼紧闭的车帘,又看了一眼苏总管,一脸的莫名,说好的选妃呢?怎么又跑到朱雀门门口换马车了? 苏总管仍旧是不多做解释:“王爷上去就知道了。” 嘁,还卖起关子来了,上官妄尘撇撇嘴,倒也没有什么畏惧,上去就上去,她怕什么?难不成还能把她给吃了? 踩着苏总管已经为她准备好的矮凳,她弯腰踏上。 “四位姑娘,请坐后面的那辆马车。”苏总管转头,对着温翘四人说道。 主子都已经上车了,四人自然是无话可说,便跟着苏总管走向后面的那辆车。 上官妄尘弯着腰一掀车帘,还未踏进车厢,一眼看到车厢里的人,她就僵住了,是上官云峥。 车厢里,帝王也正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紧紧地焦灼在她的脸上,好像想从她的脸上看看,多日不见,她过得是不是好。 不过须臾,上 官妄尘就收拢了心神,暗暗责怪自己真是糊涂了,想想苏总管是帝王的人,而且刚才在路上苏总管也说了,不能让皇帝久等,何以她现在看到马车里的人,还是如此吃惊呢? 讪讪地将车帘放下,她撇开视线,弯腰进入车厢,挑了一个距离上官云峥最远的地方坐下,一坐下,便低垂了眼眸,什么也不说。 停顿不过一会儿,马车便缓缓移动起来,不知驶向何方。 她的眼波轻闪,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掀开窗幔的一角,朝外面窥望,可是除了能看出他们现在是在往远离皇宫的方向行进之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嘴巴痒痒,她其实特别想问问上官云峥,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可是嘴巴这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她始终张不开口。 良久,她听到车厢里轻轻一声喟叹,嘴角动了一下,她赶紧将窗幔放下,缩回到自己的角落。 上官云峥的眉心不自觉地拧着:“你是打算永远不理朕了吗?” 终究还是在两相对峙中先行弃甲投降,上官云峥叹了口气,轻轻地问她。 “不敢。” 上官妄尘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回了他两个字。 一听到这两个字,上官云峥就莫名的 不爽,不禁轻嗤了一声,“你把朕踹下床的时候,可没见你不敢。” 上官妄尘的耳根子瞬间就粉嫩如桃花了,事后想想,这件事情她做的的确是有些过分,但那也是因为他太气人了啊!谁让他蛮不讲理,还要迎那么多新人进宫的。 想到皇城大门口等着的那些女人,上官妄尘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刚才升腾起的一丝丝愧疚,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胸臆里只剩下一腔的荒凉和委屈,血液中的隐忍和不平也在这一刻跳动翻滚,似乎要冲破她的皮肉,四散开来。 意识到她突然变化的神情,帝王眉心微微一敛,紧张道:“怎么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凑到上官妄尘这边来,伸手拉住上官妄尘的手腕,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 上官妄尘却愤愤地将他甩开,力气大的失了控制,几乎要把自己的手臂甩脱臼,手背撞到了车厢,发出一声闷响,吓了在外面赶车的狱蓝一跳。 狱蓝以为是自己赶车不平稳,摔了车厢里的什么东西,赶紧将自己的速度放慢下来,并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还好,什么也没有发生。 抬手握住她在车厢上撞了一下的手,心疼的看着那瞬起的一片通红,他放下 一身的威严和凌厉,低声下气地妥协:“你要是不愿意和朕说话,就不说,朕马上避开你,何苦伤了自己?” 上官妄尘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心里面难过极了,就好像是被一大团棉花堵住,软绵绵,喘不上一口气来。 脸色苍白着,她忽然反手抓住帝王握着她的那一只手,一口咬了上去,直咬的牙根儿酸麻,满口血腥,她从将男人的手松开,从始至终不听他发出一丝声响。 “解气了吗?” 变幻莫测地眼睛柔柔地看着她,帝王的轻轻拢着眉心,抚慰的话语虽然温软,却不见丝毫的卑微,反而绞着难以言说的蛊惑。 “不解。” 上官妄尘仰着头,同样直直地盯着他,眼睛中却没有半分柔顺,满满的锐刺,似乎就是想借着这种任性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那怎么松口了?” 出乎意料地,帝王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耐心的问他,并且扬了扬自己那只被她咬的鲜血淋漓地手,主动凑到她的唇边。 上官妄尘抬手挥开,“一直咬着,太累了。” 上官云峥哭笑不得地抽了抽唇角,忍着痛将受伤的手放下,俊俏的脸盛着满满的无辜:“那怎么办?” 上官妄尘气呼呼地看着 他,胸口塞着的那团棉花忽然变成了一股奇怪的力量,积聚在她撞红了的手上。 五指收拢攥拳,她蓦地一抬手,重重地一拳砸在男人的胸口上。 “嘭”地一声闷响,男人的眉心蹙了一下,却仍旧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扯了扯唇角,牵出一片轻柔的弧光:“还生气吗?”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一拳好像砸到了自己心上一般,憋气的地方一下子通畅了,但是通畅之后却留下了一片嘶裂地痛。 她忽然一下子扑到男人的怀中,像个小孩子一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不用这样忍受她的啊,他是皇帝,他手中握着主宰天下的大权,他想要什么是得不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将任何人踩在脚下,他完全不需要纵容她的任性妄为,她在他的手里,就跟一只蚂蚁一样,他只需要搓搓手,就能捏的她分粉身碎骨,何苦这般委曲求全呢? 上官云峥以为她是打痛了,毕竟她刚刚那一拳有多实在,他比谁都清楚,神色焦急着,他又赶紧去哄她。 “怎么哭了?是不是打痛了?是朕不好,朕跟你认错,不要哭了,好不好?”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抓起她的手,轻轻地给她吹着。 第279章 出门散心 温柔灼热的气息流淌在她的手背上,将心头的那股气郁和烦躁拂去,虽然到底无法将他纳妃的事情释怀,上官妄尘的心中还是颇为触动的。 她也不是看不出来,上官云峥是对她真的不错,也是真的愿意让着她,呵护着她,不然就她所犯下的罪不知道都够处死多少次了。 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她止住哭泣,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喘了几口气,让自己的气息尽量平稳一些:“上官云峥,你是不是都被我气糊了?” 她泪眼婆娑,虽然止了哭泣,但声音中还是带着一抹去不掉的哭腔,似雨后初霁的天,勾勒出朦胧清沁的美,让上官云峥的心越发的柔软下来。 这个丫头一向是骄纵倔强的,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倔傲和顽强就展现的淋漓尽致,让他再也难忘,那个时候,他自己很痛,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那么小的年纪,却生生忍住了,愣是鼓着眼睛,一声没吭。 可是现在,他居然把她弄哭了。 心中的愧疚更甚,上官云峥紧紧地将她抱着怀中,看着她倚在自己怀里慵懒而又委屈的模样,万分惹人怜爱。 心头一动,他低下头,去吻她那被泪水打湿的眼睫,上官妄尘微微一动,侧头避开 ,羞涩的将脑袋握在上官云峥的怀里,耳尖滚烫。 “都是朕不好,让你受了委屈,朕发誓,以后绝不会再这样对你,今天皇城外的那些女人,一个也进不了宫,朕……永远都是你一个人。” 上官云峥伏在她的耳边,凉凉地唇瓣触着她灼热的耳尖,冰与火的交击,碰撞出世间最绮丽的火花。 脸蛋儿轻擦着他的衣衫,上官妄尘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虽也绝对悦耳动听,但也并没有完全沉溺着他所给予的蜜池,在他的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她便闷闷地接道:“胡说,你后宫里还有那么多人呢,你什么时候就成我一个人的了?” 上官云峥的脸色一滞,勾唇苦笑,看来她是顶撞他上瘾了,说也奇怪,他居然一点也不觉生气,是习惯了吗? 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上官云峥信誓旦旦:“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后宫里那些人,有朝一日,朕一定会将她们都遣散出宫。” 也不知道帝王口中的这个有朝一日是要到什么时候,上官妄尘到底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的,她稍稍从他怀中探出一点头来,清澈地瞳眸仰望着他轮廓流畅完美的下巴:“那要是有的人死活不愿意走呢? ” 上官云峥平视着前方,在上官妄尘看不到的地方,深邃如漩涡的黑眸倏地一冷,闪过寒光:“那就把她们都打入冷宫,或者……” 上官云峥说着,忽然停顿住不说了,上官妄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或者怎么样呀?” 眼眸中的寒光早就退散的一干二净,上官云峥低下头,情衷脉脉地凝着她:“不怎么样,就是会将她们强行送回家去。” “哦。”上官妄尘略显失望地点了点头,她还以为他要把那些女人怎么样呢。 可是,此时的上官妄尘并不知道,上官云峥所说的强行送回家是送回老家,这世上除了对上官妄尘之外,上官云峥还真的没有对谁手软过,后宫里那些女人,平日里争权夺势的斗的有多凶,上官云峥比谁都清楚。 他现在不动她们,只不过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成百上千的女人,进宫之后有的默默无闻,一直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到时候也愿意给她们一个证明,让她们出宫,另寻人家,度过一生。 但却不能排除这世上总有些不识好歹的人,有些女人既然愿意耍手段,自寻死路,他自然不会吝于送她们一程。 不想告诉上官妄尘,不过是怕吓到他,他实在是不愿然她看到他 残忍的一面,若是有可能,他只愿她能在他的羽翼下安稳度过此生,一直保持着初心个性,不用受到任何外物的拘束。 “人家怎么说也跟了你那么多年了,到最后,你就把人家送进冷宫啊!”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上官妄尘幽幽地说了一句。 上官云峥听出这话语中的酸味儿,捏了捏她的鼻子,轻声一笑,“不然,朕还要挨个儿去宠幸她们不成?” “你敢!” 上官妄尘泛红的清瞳一瞪,身子绷紧坐起,娇喝凛凛,张口就来。 上官云峥看着她,低低地笑:“朕不敢。” 皎洁清澈的眉眼弯了弯,盈瘦的身子放松下来,再度依靠在男人的怀中,“这还差不多。” “你呀,脾气这么差,除了朕,谁还敢要你。”看她心情似乎不错,上官云峥闲闲的打趣她。 “哼,想要我的人多了去了。”上官妄尘高傲地昂了昂脑袋,她虽然资本不多,但是多少也是有追求者的哈,比如,那个谁。 “那你呢,你想要谁?”将她那娇俏可人的模样尽收眼底,上官云峥微微颔首,湿润的薄唇落在她的鼻尖上,一半是寒凉的白玉面具,一半是她温柔美丽的脸,糅合出这世间难以描摹的奇异美感。 鼻尖上留下男人温软的痕迹,上官妄尘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反是一仰头,吻上他的下巴,顽皮道:“反正要谁都不要你。” 马车颠簸,两旁的景色不停地倒退,青萝窗幔随着风不断招摇,好像是荡漾起伏的水波,马车内,蜜意浓情,所有的不快似乎都在软香痴缠之间烟消云散。 “皇兄,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啊?” 马车已经行驶到了郊外,上官妄尘倚靠着男人的肩膀,随手将临近的窗幔掀了起来,朝外面查看着。 此时虽已经过了中秋,是百木凋零的季节,但也是个硕果累累的收获之期,马车沿着官道走的很慢,车内的人恰好可以欣赏路旁景色。 “你不是生气了吗?带你出来散心啊。” 难得和上官妄尘一起出来游玩,上官云峥的心情不错,加上他现在一身便装,且此时路上来往的人极少,他也没有什么顾忌,任由上官妄尘靠着他,随手拥住上官妄尘的腰身。 嗯? 竟然是专门带她出来散心的啊,上官妄尘颇感意外,回头瞧了他一眼,心中万分动容,但又忍不住酸溜溜地:“那咱们去哪儿玩儿啊?现在所有的秀女估计都已经入住储秀宫了,皇兄接下来肯定会很忙。” 第280章 不选妃了 上官妄尘只把话说了一半,但接下来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帝王那么忙,能带她出来玩已经不错了,估计去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远,是在京城附近转转吧?毕竟两日后就是第一次大选了。 这辆马车虽然外表看上去很普通,但是内部却很宽敞,很奢华,车厢的正中间还放着一张实心小几,几案上摆着各种精致可口的点心茶果,几下分设着留个小抽屉,装着一些常用物品。 上官云峥随手从几案上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上官妄尘的唇边,“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男人都把糕点送过来了,上官妄尘自然抬手,想将糕点给接了,可是她的手刚刚伸出去,男人秀气的手就飞快的避开。 一愣,上官妄尘仰头看着他,这不是给她吃的? 在她疑惑间,上官云峥再次抬手,将糕点送到她的唇边,这一次直接挨着她的嘴唇。 原来是要喂她啊! 上官妄尘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样是不是太矫情了些?但男人都已经送到嘴边了,她焉有不吃的道理。 张了张唇,她将糕点一口吞下去,贝齿还不小心磕了一下男人的指尖,男人垂眸看着沾染了口水和糕点渣的指尖,睿智的眼睛泛出点 点柔光,仿若暗夜星潭,温柔的要将人淹溺。 什么也没说,他掏出帕子,随手擦了擦。 倒是上官妄尘感觉自己尴尬的要死,大口的将塞了满嘴地糕点猛嚼几下,就赶紧转移注意力,“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皇兄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嗯,那咱们就去江南吧,那边风景不错,而且听说神医楚印最近在那一代,咱们就顺带去找找她。” “去江南?” 上官妄尘大吃一惊,帝都距离江南可是很远的,这一去千里,单是在路上什么都不干,也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吧,到那个时候,大选都进行一半了,等上官云峥回来,估计都要选完了吧。 睁大了眼睛,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糕点呛在嗓子眼儿,让她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上官云峥拢了拢眉心,一边轻拍着她的的后背,一边赶紧到了一杯茶,送到她的唇边,“你慢点,别这么激动。” 上官妄尘咳的两眼泪花,好不容易费力地止住咳嗽,她张嘴喝了一口茶,将卡在嗓子眼儿的糕点咽了下去,迫不及待地问,“皇兄,我们去江南,那大选呢?你不选妃了吗?” 将落在她后背上的手收了回来,帝王一脸的云 淡风轻,如此重要的大选,在他看来,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朕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今日站在皇城门外的女子,一个也入不了后宫。” 帝王选妃,帝王若是不在,单单凭一个太后,也做不了什么主。 “可是,太后那里,要怎么交代?”这么大的事情,上官妄尘又不瞎,她自然是早就看出来了太后对大选的期待,着急着想要安插新人进入后宫,如今帝王忽然跑了,太后能善罢甘休吗? 帝王带着她躲出去,虽然能躲得过一时,但是也躲不过一世啊,他们终究还是要回来,终究还是要面对太后和那群准备了许久的秀女。 “你放心,朕已经对秦太医他们都安排好了,对外宣称朕病了,暂时到西山行宫养病,三王爷和几位太医同行,朝政暂时交到辅政大臣王大人手中,加上有迦蓝率领的三万禁卫军守护皇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你想想,秀女们进宫的第一天,皇上就病了,这是多么不祥的预兆,只需要再让钦天监的礼官再造造声势,这件事情就会压下去了。” 帝王淡淡地说着,冷峻无双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着睿智,运筹帷幄。 “可是,这样也不妥,”上官妄 尘摇了摇头,透彻的眉眼中隐含忧色,“万一有人去西山行宫探望皇兄呢?皇兄若是不在,被人发现了岂不生疑?” 上官云峥眉宇之间不着轻尘,依旧是闲适从容,冷定如水:“朕既然这样安排,自然就不怕会被发现。” “好吧,”看他似乎不想在这件事情再多做解释,上官妄尘也就不在追问,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刚才帝王所说的去江南顺便找那个神医什么印的,“皇兄,我们去江南找神医做什么?” 上官云峥的眼波轻动,将手中剩下的半杯茶放到几案上,抬起手来,轻轻抚过上官妄尘带着白玉面具的左半边脸,“之前把你的药膏烧了,不是说过会赔给你的吗?据说神医楚印医术天下无双,肯定能把你的脸治好的。” 原来,找楚印还是为了她啊,上官妄尘的一颗心晃动的厉害,忍不住低头勾着嘴唇轻轻笑了起来。 离了那座禁锢人心的皇城,抛开一切杂念琐事,不过一会儿功夫,上官妄尘烦扰的情绪就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放松。 这一次出行为了不引人注意,帝王就只带了隐卫首领狱蓝而大内太监总管苏总管两人,连一个宫婢都没有带, 而那四个跟在上官妄尘一起进宫的婢女,帝王则让都带上了。 其实,本来可以不必如此的,毕竟单纯照顾上官妄尘饮食起居的话,留下来两个人就可以了。 但是,对于上官云峥而言,只要能让上官妄尘开心,过的舒坦,多带一个人,少带一个人,他也没有什么所谓。 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安陵镇。 这个镇其实距离京城不是太远,若是平常乘马车,两三个时辰就能到了,但是上官妄尘他们毕竟是抱着游玩的心态出来的,走的就比较慢,足足花了一天才抵达这里。 因为距离京师较近,所以,这个镇虽然不大,但却很是繁荣热闹,大街上店铺鳞次栉比,喧喧嚷嚷,更因此地地貌特殊,其中温泉客栈最为蓬勃,吸引了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 赶了一天的路,上官妄尘他们几个就打算在这个镇上落脚,舒舒服服的泡个温泉,好好的睡上一觉,为明日的路程养足精神。 长长的街道干净而整齐,路两旁各种植了一排柳树,柳树上参差错落的挂着大大小小的红灯笼,中秋刚过,大街上弥漫的着的欢庆气氛还未完全退散,火红的灯笼点缀在落了叶的枝干间,更给这个小镇增添了喜气。 第281章 怀疑 下午就知道了帝王他们晚间要在这里落脚,所以狱蓝早就安排了隐卫提前到这里找寻干净又清净的住处。 这家客栈名字叫做摘星居,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布置却精巧别致,客栈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前院主的一楼主要是厨房和大堂,二楼是雅致的住宿单间,后院则更为高档一些,被分成一个个单独的小院,每个小院中都一间厢房和一个开阔的温泉室。 因为上官云峥他们预订的晚了一些,带温泉的小院便只剩下了一个,而其他客栈也都是不同程度的人满为患,隐卫无奈之下,只能为帝王订了一个温泉小院,另外又在前院订了四间厢房。 为避免引人注意,上官妄尘早就换上了一身朴素衣袍,脸上的白玉面具也摘了,换上了上官云峥早就为她准备好的人皮面具。 但饶是一桌简朴,容貌昳丽的上官云峥和戴了人皮面具的上官妄尘一走进这家客栈,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这两个气质绝佳的人站在一起,想要不引人注目都难。 本来还想直接在大堂用餐的,可是一看大堂中这些人的反应,上官妄尘瞬间没了兴致,她现在毕竟是和帝王微服出来,身边带的人又不多,纵然帝王武功高强,身 边又有隐卫,也还是低调一些一比较好。 和帝王往说了一声,上官妄尘就在栖迟等人的陪同下上了前院二楼,而帝王在在苏总管和狱蓝的陪同下去了后院。 厢房内,上官妄尘懒懒散散地躺在窗边的软塌上休息,折腾了一天,她实在是有些困乏了,便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四个女子在厢房中忙来忙去。 虽然这家客栈的环境条件不错,但四个人还是恐怕上官妄尘不适应,忙里忙外的收拾着,温翘将香炉中原本燃着的香倒了,换成上官妄尘最喜欢的安神清香,栖迟忙着为上官妄尘收拾床褥和行李,碧织则默默地打扫屋子的卫生,碧纱将小二送来的茶水接了,为上官妄尘倒了一杯茶,四下看了看,见屋中似乎没有她再需要忙的事情,便主动请示去厨房为上官妄尘安排膳食。 上官妄尘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她早就饿了,眼睛半开半阖着应了碧纱一声。 可是,碧纱一离开,上官妄尘也不知道是哪里来了精神,霍然睁开眼睛。 刚刚点好了安神清香的温翘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王爷?有事吗?” 她这一出生,剩下的两人也都纷纷转头,朝上官妄尘看过来。 上官妄尘却不理她们,眼睛看着碧纱刚刚阖上的厢房的门,清澈的眸子闪了闪,忽然轻声道:“栖迟,你去跟着她。” 嗯?跟着碧纱? 三个婢女一愣,面面相觑,不知道上官妄尘这是什么意思,温翘胆子大些,也熟悉了上官妄尘的脾气,便开口问道:“王爷,你是怀疑碧纱什么吗?”不然又怎么会让栖迟去跟着碧纱呢。 温翘问的这句话,也正是栖迟想问的,自从进了三王府,碧纱一直对她都还算挺不错的,伺候上官妄尘也算是尽心尽力,似乎也不见她做什么对不起上官妄尘的事情,怎么会让上官妄尘如此提防。 “王爷,是怕她在饭菜中下毒吗?”栖迟心直口快,接过温翘的话,直接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下毒?碧纱要对她下毒又岂会等到今日?上官妄尘冷冷地勾了勾唇,她倒是真不怕碧纱明目张胆地陷害她,只是想搞清楚碧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先前尚玫一事,墨非笙从她的书房中盗取书信,事后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不代表她不会怀疑。 整个三王府上上下下,能够进入她的书房且会进入她的书房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内务府派来的两个侍女碧纱和碧织,就只 剩下释昀、栖迟和管家裴安三个人,温翘别看和她的关系表面亲近一些,但却是从来都不踏足书房的。 释昀和她同生共死,将她送回上元的人,且平日就对她忠心耿耿,有什么危险,总是第一个挡在她的面前,她自然相信释昀不会害她。 栖迟是她亲手救回,虽然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但却是个直肠子,什么事情都藏不住,对她更是坦坦荡荡,忠贞不二,这一点,她也是能够肯定的。 帝王曾经暗示过,管家裴安是他的人,所以,裴安也不会陷害她。 剩下的,就只有碧纱和碧织了。 两者虽然都很有嫌疑,但是相较之下,上官妄尘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碧纱背叛她的可能性较大一点,或许是因为碧织平素的安静沉稳让她放心一些吧。 碧纱虽然也同样不张扬,但上官妄尘总感觉她似乎心思不正。 作为一个女人,她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每次碧纱见到帝王,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和激动,尤其是今日,大选开始,秀女们即将进宫,碧纱似乎更加蠢蠢欲动,和她一起出门的时候,竟然趁着她梳洗换装的空档,竟然有换了平日不舍穿的新装,甚至还是擦了脂粉,戴上了平日不舍得 戴的收拾。 帝王和太后不过是邀请她一同进宫选妃,碧纱在这儿瞎激动什么? 既然碧纱这个耐不住性子,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如今出了皇宫,在这远离皇城的小镇上,应该是做点什么的大好机会的,她倒是要看看,碧纱能不能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跟着去就是了,放聪明点,别被她给发现声。”上官妄尘懒懒地叮嘱栖迟,说完,她打了一个哈欠,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后院中,上官云峥慵懒地斜靠在躺椅上,虽略感疲倦,但还是耐心地看着手中的一卷书。 “皇上,该用膳了。” 将所有的饭菜都在桌上摆好,苏总管走到帝王跟前,恭恭敬敬地弯腰,说了一声,哪想,他的声音未落,帝王倏然抬起头来,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苏总管当即一噤,意识到自己口误,又庆幸这会儿屋中没有旁人,只有狱蓝在门口守着,马上改正,“公子,该用膳了。” 上官云峥缓缓地将视线收回,随手将书卷往旁边的桌上一扔,站了起来,一边洗手,一边若有所思地问:“老三吃过了吗?” “回公子,应该还没有,奴才刚刚端饭过来的时候在,正巧碰到三公子身边的丫鬟前去厨房。” 第282章 另有所 用完晚膳,帝王便起身去了温泉房,奔波了一天,他也有些疲惫了。 温泉房中,氤氲的雾气在空气中蒸腾着,缥缈的有些不切实际,让人恍如登临仙境一般,屋中不但摆放有做间隔的屏风,更挂满了柔软的白色轻纱,随着房门被推开的动作,纱幔纠缠不休,飘摇而起,更是如梦如幻,美的令人窒息。 伺候帝王宽了衣,苏总管低下头,准备躬身退出去,帝王一向没有让人近身伺候沐浴的习惯,他只需要在门口守着就好了,真的有什么需要,帝王自然会传唤他。 可是双脚尚未挪动,身子入了池水的帝王一边阖着眸子养身,一边轻声地吩咐他:“去把老三叫过来。” 苏总管的脚步顿了顿,领命退下。 劳累了一天,上官妄尘的胃口也不是特别的好,碧纱端了吃食过来,她只随便吃了几口,就让碧纱撤下去了。 走下楼来,穿过了大堂,碧纱端着上官妄尘吃剩下的饭菜走到二门旁,刚准备拐进旁边的厨房,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苏总管。 犹豫了一下,她停住脚步,主动开口打招呼:“苏总管,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碧纱一张口就温温柔柔,轻轻弱 弱的,不论何时何地,都给人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 苏总管闻声,也停了下来,一看到碧纱,客气地笑了笑,饱经风霜的脸上虽然带着些世故圆滑,但也不那么的让人厌烦:“原来是碧纱姑娘,老奴奉了公子的命令,正准备去楼上请三公子呢。” 嗯?碧纱眼波一动,温意融融的眼睛也笑了一下,热心道:“不知道公子传唤三公子有什么事情吗?奴婢放了碗筷就要上楼,可有能为总管效劳的地方?” 苏总管年纪本来就有些大了,很多时候体力难免跟不上,更何况平日里在皇宫养尊处优的,手下一大半小太监,他虽然伺候帝王,但也不是特别的累。 但今天一天舟车劳顿,几乎又全凭他一个人照顾帝王,身子早就累的像是散了架一样,没了什么力气,方才一想到要爬楼去叫上官妄尘,他就有些胆怯,如今一听到碧纱愿意代劳,自然没有有什么意见。 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碧纱又是上官妄尘身边的人,想着也没有什么,他便轻轻笑着,神色有些爱昧的看着碧纱:“公子请三公子前去温泉房。” 温泉房? 碧纱的心咯噔一下漏跳了一拍,仿佛有一瞬间的静止,噎的 她喘不过气来,小脸上染上一层轻微的粉红色。 皇上竟然是邀请三王爷去温泉房,这……岂不是一个大好机会? “碧纱姑娘,可有什么不妥?”见碧纱神色有些许怪异,人精的苏总管便多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碧纱恍惚间回过神来,尴尬的对苏总管笑了笑,“奴婢只是想,能够为苏总管效劳分忧,也是奴婢的福分,正好奴婢要回去,不如就让奴婢代为转告王爷吧。” 碧纱的好心的说着,终于说到了苏总管的心坎上,他等了这么长时间,等的就是碧纱的这句话。 “这似乎不太好吧。” 心里面已经欣然接受,但是嘴上还是要多少言不由衷地客气一下。 “苏总管客气了,反正都是顺手的事,能偶给苏总管帮上忙,也是奴婢的运气。”恐真的失去了这次机会,碧纱连忙讨巧道。 在皇城中历经几十载,苏总管自然是见多了这种看人脸色的人,三王爷那般傲气,他还当三王爷身边的人也和三王爷一样有骨气呢,没想到,啧啧…… 不过,感慨归感慨,苏总管却不疑有他:“那就劳烦碧纱姑娘。” “苏总管不必客气。”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碧纱故作镇定地点 了点头。 待苏总管走远了,碧纱将手中的残羹剩饭往厨房一放,却并没有马上赶回上官妄尘的厢房。 多少吃了点东西,又休息了一会儿,上官妄尘的精神状态显然比刚下马车的时候好了许多,碧纱端着茶水进屋的时候,上官妄尘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温翘给她洗好的葡萄,一边吃,一边有说有笑地和温翘她们交谈着。 听到门口传来响动,上官妄尘当即止了笑语,朝门口望过来,温翘和碧织也纷纷闭了嘴,顺着上官妄尘的目光往这边瞧。 一时间,原本还其乐融融的房间里,竟然只剩下让人尴尬的死寂,碧纱不由得有些窘迫。 端着托盘的手指不动声色地紧了紧,碧纱轻咳了一声,一如既往的挂上,温柔舒婉的笑容:“公子,乘了一天的车,您也累了,奴婢刚才看到这家客栈的厨房里恰好有公子最喜欢的乌龙茶养心茶,就为公子泡了一些。” 上官妄尘眼波弯了弯,唇角翘起,似笑非笑地看着碧纱,“还是你最贴心。” “公子客气了,奴婢是公子的下人,自当尽心照顾公子起居。”碧纱将手中托盘放下,动作娴熟地为上官妄尘倒了一杯茶,就安安静静地立在了一 旁,也不催着上官妄尘去喝,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碧纱,你不急吗? 上官妄尘眼底流光,眼角余光瞥见碧纱一直不时地拿眼梢瞄自己,暗暗地想到。 既然碧纱这般急着找死,她又怎么能够不成全?只是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她身边的这些婢女,她一直把她们当做家人,可到头来,碧纱却选择背叛了她。 她还记得,她刚刚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很多东西,都是碧纱教给她的,或许,早在一开始的时候,碧纱对她的那份忠诚和体贴都是假的吧。 靠近她,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 自嘲地弯了一下唇角,她张口将一颗葡萄吃下去,这才伸手端起桌上碧纱为她倒好的那杯茶。 上官妄尘不知道,从她伸手去端这杯茶的那一刻开始,碧纱的心情有多忐忑。 一旦上官妄尘把这杯茶喝下去,她就真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了,紧张地捏着手指,碧纱出了一手心儿的汗,虽然心惊胆战,到底还是没有阻止上官妄尘把茶喝下去。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明明也是个出挑的美人,如何就能甘心被人掌控,为奴为婢的过一辈子呢?说不定做不好上面的交代,她哪一天就真的死了。 第283章 会做出什么反应 她不要再过这种任人摆弄的日子,她的自己的命运,她要自己来掌控。 看着上官妄尘将那杯茶喝完,碧纱沉沉地闭了一下眼睫,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种小地方的茶叶,终究还是没有进贡的茶好喝。”上官妄尘有意无意地瞟了碧纱一眼,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端下去吧。” “是!” 听着上官妄尘漫不经心地评价,碧纱地心突突地跳着,生怕她下一秒就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可到底,上官妄尘还是像什么都为察觉。 碧纱端着托盘从厢房里走出来,走到楼梯拐角的那一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王爷,为什么不直接拆穿她?” 碧纱一走出去,栖迟就接过上官妄尘脱下来的那件袖子湿掉一大片的外袍,跺了跺脚,气愤地说道。 碧织拿了一件干净地外袍走了过去,本来想为上官妄尘穿上,上官妄尘却直接将她避开,伸手接过那件外袍,快速地自己穿上。 碧织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默默无声地温翘,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恭顺地退到了一旁。 整个房间,似乎只有栖迟聒噪的声音。 上官妄尘将衣服穿好,才慢吞吞地回答她,不过也不是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你说,整个上元上上下下,有几人能将内务府层层选拨的婢女收为己用?” “什么?” 上官妄尘所说的这些,栖迟自然不懂,她有些懵懵地看看沉思的上官妄尘,又看了看温翘和碧织。 温翘微微抿了唇角,放眼整个上元,能有这种能耐的人,自然不多,而有这种能耐,又想要置上官妄尘于死地的,更是少之又少,而皇宫里的那位太后娘娘,更是首当其冲。 先前上官妄尘初从妍蚩回来的时候,太后就对上官妄尘怀疑深重,而在杨文昌出事之后,太后对上官妄尘的厌恶更是人尽皆知。 所以,碧纱倒是真的有很大的可能是太后的人。 只是,今日碧纱的所作所为,不知道她背后的主子是否知道。 碧织垂着眼睫,一如既往地不置一词,身为下人,她只需要安安分分地做好她该做的就行了。 眼看没人跟她解释,栖迟更是摸不着头脑,郁闷地看着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回过头来,“不管碧纱和她身后那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本王都要让她们知道,在本王身边做卧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既然敢来,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碧纱当初既然是皇兄派人送到三王府的,且交 给皇兄去处理吧,本王看个热闹就行。” 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上官妄尘自己也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并不是如此。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隐约能看出碧纱是对帝王存了心思的,今日皇帝唤她去温泉房,碧纱却来了一个欺上瞒下,试图对她下药,肯定是在对帝王动什么歪主意。 抛开其他的不说,碧纱其实相貌还算很出众的,那么,面对碧纱的秀惑,帝王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离开上官妄尘的厢房,碧纱谨慎地将剩余的茶水和茶壶都给处理了,好好地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得体的新衣服,这才施施然朝着后院走过去。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三公子呢?” 一眼看到碧纱,守在温泉房门口的苏总管疑惑道。 “回总管的话,三公子身子一向弱些,先前又受过大伤,一直未能完全复原,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了,甚是疲惫,用过晚膳就休息了,但是又听到公子让人伺候,便让奴婢过来了。” 碧纱低垂着眉眼,说的字字诚恳,一时间就是识人精准的苏总管都有些分辨不出来,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思忖了一下,抬起眼梢看碧纱衣着妆容均有别于先前所见,心思忽然就 通透了起来,当下了然了碧纱的想法。 这丫头随着三王爷和帝王出来游山玩水,必是见帝王身边并未带任何女眷,所以便想借机上位。 皇宫中的大选进行的如火如荼,帝王如今虽然借故溜了出来,但是日后定然还是要回去面对,到时候免不了还是要扩充后宫。 后宫动向一直和前朝息息相关,如今在前朝虽然三王爷得宠,但这终究只是一时,后宫之中并没有三王爷的人,三王爷的势力便难免显得单薄。 三王爷为人聪明,绝不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不知道这次参加大选的秀女有没有三王爷的人,但是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三王爷的手下。 此女生的灵巧清秀,又是三王爷的亲信,敢顶了三王爷的名头来后院伺候,未尝不可能是三王爷的吩咐。 前些日子,刚刚见识过三王爷在帝王手下的得宠程度,苏总管也有意讨好上官妄尘,心思转了转,便笑着主动让开:“既然是三王爷的吩咐,那碧纱姑娘就请吧。” “多些苏总管。” 碧纱心头一喜,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轻松过关,是不是老天也在帮她呢?捏着手心鼓了一口气,碧纱提步走进温泉房。 温泉池 中,上官云峥正舒适的闭目养神,水汽氤氲着,他墨黑的长发已经完全湿透,服帖的落在他半露的肩上,连带着他的睫毛都是湿漉漉的,泛着惑人的光泽。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还有些意外,虽然他派了苏总管去叫,但是依着上官妄尘那种性格,知道他在这里洗澡,真是不一定会来。 伴随着那轻轻地脚步声越来越近,上官云峥虽然仍旧背对着来人,没有睁开眼睛,但是薄薄的嘴角却忍不住勾起微微。 “要和朕一起吗?” 脚步声停止,感觉到那人已经在自己身后站定,上官云峥终于忍不住,率先出声,不过身后的人却并没有回答他。 只听到背后一阵衣袂簌簌地声音,上官云峥一愣,完全没料到她今日竟然会这么好说话,还这么主动。 他还在惊讶中未反应过来,肩膀上旋即搭上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带着丝丝缕缕薄颤,游弋在他的肩头。 一股陌生的幽香,也旋即顺着那只手盘绕上来。 上官云峥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不是她? 虽然和上官妄尘的肢体接触次数有限,但是她的身体所带给他的感官刺激,绝对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取代的,这只手,根本就不是上官妄尘。 第284章 彻底完了 在那股幽香的冲溢之下,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头升腾,上官云峥勃然大怒,猛地一个回声,将那只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挥开。 所用力道之大,碧纱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被他打断了。 忍着胳膊的剧痛,碧纱两眼泪花的看着水池中的帝王,声音既委屈又婉转动听,“皇上。” “滚!” 上官云峥在水中转过头来,一脸怒色地看着岸上的人,漆黑的呃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暴戾的红,身体里一股莫名的火焰蹿升,似乎要将他燃烧,尤其是在碧纱身上所携带的那股幽香催发之下,越显暴烈。 该死,这个女人,竟然敢对他下药! 上官云峥恨不得马上把碧纱给撕了,可是身体在药力的催发之下越发不受控制,他试着在水中走了两步,却是摇摇晃晃,眩晕不已,竟险些摔倒。 苏泊呢?那个狗奴才现在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吗?他不过是把狱蓝派出去一会儿找点东西,这个没用的东西就放这种贱货进来!真是反了天了! 早知道,上次就不该留他的狗命! “皇上?” 看着帝王那副摇摇欲坠地模样,碧纱分外担心,不过,她更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命运,当她对上官妄尘下了药的时候,她就 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完不成主子交代的谋害上官妄尘的大计,上次她就已经受了罚,如果有下次,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的命还在不在,所以,她必须要自己站稳脚跟,这一次,她只能成功。 咬牙扛着所有的畏惧胆怯,碧纱一脚踏入水池,逐渐靠近帝王,再次伸出手去,试图缓解帝王因为媚药而引发的身体的狂乱。 “皇上,是王爷让奴婢来伺候皇上的,皇上这般难受,又何苦忍着?”温软的声音响在二侧,女子的手带着秋夜的凉爽,将一点点地凉意灌入他的身体,是他饱受灼烧的身体瞬间舒缓了许多。 身体虽然得到纾解,但是心里却恶心不已,上官云峥猩红着一双眼睛,再度抬手推她,低低地咆哮:“滚!” 同样的一个字从男人的嘴里吐出来,但这一次显然没有刚才那般中气十足,而且推开她的力道也明显的虚弱了许多。 人都成这样了,明明身体是接受的,为何意志还能这般顽强清醒?碧纱咬了一下唇,再次靠过去,“皇上,奴婢只是听从王爷的安排,也是没有办法的,还请皇上恕罪,就让奴婢伺候您吧。” 一再地从碧纱嘴里听到是上官妄尘的指示,帝王只想冷笑,不 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对其他的女子尚且什么都没做,上官妄尘就能把醋坛子给掀翻了,把他从床上踹下去,又怎么可能会主动的将其他女人送到他的床上? 这个贱人,想要挑拨离间,也不看看对象? 本想借着上官妄尘给帝王施压,可是碧织却不知道,她每提一次上官妄尘,上官云峥对她的恼怒和厌恶就增加一分。 “贱人,你还想骗朕!” 盛怒之下,帝王豁出了最后一分力气,一把抓住碧纱的脖子,本想将她甩到岸上去,可是实在没有力气不足,只能一使劲儿,将她整个人摔到了水池边,自己也因为药力的侵蚀,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差点瘫倒在水池里。 碧纱一头磕在池边,额头迅速红肿起来,却是心有余悸,幸好帝王如今力气不足,若是放在平日,刚才那样大的阵势,毕竟砸的她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可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失误在了什么地方,帝王的后宫那么多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这般难以忍耐的情况下,为什么就不能顺势要了她呢? 就在她兀自想不明白的时候,只听“嘭”地一声大响,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踹来,一股冷风旋即扫了 进来,刮在碧纱袒露的肌肤上,马上就激起了一层细细密密地小疙瘩。 上官妄尘踏着满地碎风走进来,一身天蓝色的长袍,风度翩翩,神情冷峭,仿佛暗夜中无意路过的地仙。 苏总管跟在上官妄尘右手边走了进来,脸上冷汗涔涔,完全没有脑子再去思考碧纱的事情到底成了没有,只是暗暗地责骂自己是个猪脑子,怎么会错了意!直到上官妄尘冷着脸过来,他才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了什么样不可饶恕的大错。 栖迟跟在上官妄尘的左边,本是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要跟碧纱算账的,可是一看到室内的狼狈不已,当即捂住眼睛大叫了起来:“啊!好恶心,不要脸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妄尘眸色沉沉地看着伏在岸边,额头红肿地碧纱。 碧纱垂头丧气地勾着脑袋,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地完了。 “妄尘……” 朦胧痛苦中的帝王听到上官妄尘的声音,像是垂死的人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虚弱无力的喊出一声,可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弱,磁性深沉的声音此刻破碎的完全不成调子。 就是那样的细若蚊蝇的声音,上官妄尘只听到两个字,心就被揪了起来,“还不快点…… 快点救皇上!” “王爷……”苏总管跪在地上,认罪的话还没说口,就被上官妄尘急切低打断。 “是。”苏总管赶紧又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跳到水中将帝王给捞起来,可是转念想到水下的帝王未着寸缕,当即又跑到屏风前,将帝王的衣袍取来,这下跳下水。 栖迟想跑出去找大夫,却被温翘强行扯到了门口,牢牢地在门口守着,帝王现在情况,就算是把大夫找过来都没有用,唯一办法,就只有王爷了吧。 “喂,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大夫?”栖迟暴躁的在门口走来走去,冲着温翘大吼,她现在真是恨死碧纱了,刚才在屋子里,若不是被温翘拦着,她真想冲过去把碧纱一脚踩扁,这个女人,真是太过分,枉费自己以前还把她当做是姐妹看待。 温翘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连带着眼角的紫色月牙都是冷冷清清地,充满悲切之感:“我就是大夫,皇上的这种情况,大夫治不了。” 温翘说的隐晦,本以为栖迟能懂的,可她偏偏不明白:“啊?治不了?那怎么办?”她激动的抓住温翘的衣袖。 温翘有点头大,看了看旁边神色不明的碧织,也不愿再和栖迟解释:“你放心吧,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第285章 会想办法救你的 苏总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帝王从温泉池中搬上来,上官妄尘见状,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去扶,她的手刚刚触到帝王的手臂,就明显感觉到帝王的身子一阵战栗。 怎么会这么烫?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一眼就猜出帝王现在是怎么了,苏总管哭丧着脸,内疚自责又不知所措的看着上官妄尘,中了这种药,解法自然是只要一个,可是他们这次出行,帝王又没有带哪个后妃出来,这该如何是好?总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女子吧? 攥着上官云峥滚烫的胳膊,上官妄尘也很乱,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碧纱会用这种胆大妄为的法子来对待上官云峥,她以为,碧纱只是到上官云峥面前献献媚,跳逗沟引一下上官云峥也就罢了,居然还用药。 “妄尘……救……救朕……” 在女子的手落在上官云峥手臂上的时候,他就本能的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想要甩开在另一边扶着他的苏总管,最后仅存的一丝清明在脑海中固执的抗争着,他知道现在碧纱和苏总管都还在,他不能冲动行事。 体内蓬勃的火焰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最后一丝地理智吞噬,身体不受控制地渴望 着从上官妄尘那里得到更多的清凉,就算是明明知道不可以,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甩开苏总管,并反手挣开上官妄尘对他的禁锢,展臂将她抱在怀中,恨不得马上揉碎。 “皇兄。” 还没走出温泉房的大门呢,就陡然间被男人抱的死死的,脖子上又是一阵温软,上官妄尘都快吓傻了,感激腾出手来捧住他的脸,大声的喊他,希望能将他的清醒唤回来。 “皇兄,你别……别这样……” 苏总管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疯一样的帝王,上官妄尘害怕极了,尤其是帝王的脸在拱着她的脖子的同时,大手还特别不安分地在她的腰间流连,摸索着想要将她的腰带撤开。 被身体里的那团火烧的涨红的脸被迫从上官妄尘的肩窝里抬起来,帝王不满地发出一声闷哼,理智已经完全失去,所剩下的只有自己的本能,他用力地甩开上官妄尘阻挠着他的手,垂首向上官妄尘的嘴唇凑过去。 疯了,这是真疯了! 上官妄尘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管是他的地位亦或者是她的身份,她都不能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任由他胡来。 心一狠,她别过头去,一口咬 了男人的肩膀上,眨眼间,鲜血淋漓,浓重的血腥味充溢着上官妄尘的口腔。 强烈的疼痛刺激让大脑恢复了片刻的清晰,上官云峥喘着粗气,双眸通红略带委屈地看着上官妄尘,上官妄尘感觉自己比他还痛,低低地喊了他一声:“皇兄,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上官云峥黯然不语,在痛意回荡之间,那股冲破心魂的火焰再次涌了上来。 上官妄尘扶着他,加快脚步,朝着他的厢房走。 苏总管吓破了胆,又慌里慌张地上前帮忙,可是他的手刚刚触捧到上官云峥的手臂,上官云峥隐忍的脸就蓦然流露出一股寒意,眼神阴冷地朝他看过来。 苏总管牙齿打颤,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蛋了,他犯下了不可饶恕地错误。 看着上官妄尘费力即将上官云峥放到床上,栖迟等人虽然很想帮忙,却又不敢上前。 苏总管跪在门口,老泪纵横,既后悔,又心疼上官云峥所受的煎熬,他现在也不求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要帝王能够平安无事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们都出去吧。” 上官妄尘看着上官云峥那张皱成一团的脸,此刻这张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峭和俊 美,剩下的只有痛苦和难以承受的折磨,他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在床上难耐地翻来覆去,但任由痛苦的火焰一阵阵焚烧开来。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手心里抓着地那个人,恨不得马上把她拉入怀中,不顾一切地索取和占又,可是肩膀上血肉模糊地痛却一次次地提醒他,他不能这样对待他最爱的人,他不能置她于险地。 “王爷!” 温翘闻言,惊愕地看了上官妄尘一眼,她……她是真的准备不顾一切了吗?这件事情若是一旦被发现,那可是谁也护不住地灭顶之灾啊! “本王让你们都出去!” 上官妄尘蓦然嘶吼起来,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痛和决绝。 碧织躬了躬身子,顺从地退了出去,栖迟担忧地犹豫了一下,也同样跟了出去。 “你也出去。” 见温翘仍旧不动,上官妄尘霍然转过头来,清瞳已经染上了雾色。 温翘皱了一下眉头,转身走到门口拴了门,又返身走了回来。 上官妄尘一惊,“你……” 她惊愕的话未说出来,就被温翘低声打断:“王爷,让奴家留下来伺候吧,奴家就在屏风外守着,有什么吩咐,王爷和皇上随时传唤奴婢。” 她低着头意味深长的说完,也不等上官妄尘的回应,就自顾自地转到了屏风后面,让那一扇屏风,拦住了所有的视线,上官妄尘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心中不由得些许感动,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虽然不能确定温翘是否真的一心一意忠诚于她,但是她能肯定温翘是忠心于帝王的,而且温翘对帝王的忠心也并不夹杂任何的男女之情,因为她曾无数次地听到在她的耳房守夜的温翘睡梦中呼喊一个人的名字,一个男人的名字。 外面有温翘守着,上官妄尘也算安心了,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她抛下所有矜持,终于不再有任何顾忌地依靠在男人的怀中。 如干柴遇上了烈火,厢房内的温度,马上升高起来。 而在厢房外,栖迟和碧织等三人见到温翘没有跟着出来,反而是将厢房的门从里面拴上,先是一愣,马上又明白过来。 心中各自滋味不明。 不一会儿,像房中传来略带隐忍地旖旎声,栖迟和碧织这两个未经人是的小丫头不禁红了脸。 碧织安安静静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栖迟靠着廊檐下的柱子,脑海中有一瞬间划过一个影子,却又很快地被她驱赶开来。 第286章 感觉怎么样 天哪,她都在乱想什么? 温翘这是在帮皇上解毒呢。 咦,她家王爷好像还在里面呢,栖迟的脑子一阵冲怔,忽然觉得温翘的也真是胆大放的开,就算是要为皇上解毒,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都不等她家王爷出来。 啧啧啧! 一方面惊叹于温翘的大胆狂放,栖迟想到帝王中毒,不由得又想起另外一个人。 碧纱! 呵,他们这么一慌张,倒是把这个小贱人给忘了,胆敢谋害上官妄尘,又加害皇上,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就放过她? “走!” 栖迟一跺脚,拉着碧织的手就在此朝着旁边的温泉房走过去。 “去哪儿啊?” 碧织被她这么一拉,有点缓不过神来,待看清她所带去路,眼波轻轻一动。 自从上官妄尘闯进来,碧纱就被吓的失了魂,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只是她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失败。 她下的药,药性有多强烈,她比谁都清楚,尤其是刚才看到帝王忍不住对上官妄尘动手动脚的时候,她就更加糊涂,为什么帝王对于一个男人都产生了那样不可摧毁的念头,对她却始终都能保持顽强的理智呢? 她真的想不通。 正失魂落魄间,温泉房的门再次被人粗 暴的推开,碧纱心神稍稍一敛,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栖迟和碧织两人,栖迟一脸愤恨和不善,她的心不由得一阵缩紧。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慌乱地拾起自己脱在地上的衣服,碧纱手忙脚乱地裹在自己身上,她想把衣服穿好,可越是着急,就越是慌乱。 最见不得这种做了下作勾当还要装清纯的人,栖迟一脸的嘲讽和蔑视,“怎么?那么恶心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你还想立牌坊吗?” 栖迟随手抄起一根放在墙边的扫把,缓缓朝碧纱走过来。 栖迟本来就生的比较黑一些,如今更是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碧纱手无寸铁,加上有事在前,此刻早就吓得方寸大乱了,惊恐的连连后退:“你不要乱来,虽然我犯了错,可你们也不过是下人,你们没有权利处置我。” “没权利处置你?”栖迟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又蓦地将笑声一收,恶狠狠地说道:“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说你是条母狗都侮辱了我们家小西。我的确是没有权利处置你,不过,我可以打落水的畜生!” 栖迟说着,一扫把就朝碧纱身上打了过去。 水池边沾满了水 ,特别的滑,栖迟一扫把下去,虽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将碧纱一下子打四仰八叉。 看着碧纱狼狈倒地,栖迟才稍稍解气一些。 迷乱的眼睛逐渐澄澈,上官云峥气喘吁吁地看着靠在她怀中的人,脑海中记忆的碎片翻腾,不由得心绪大动,怜爱地在女子的眼角落下一吻,温声呼喊她的名字。 “妄尘。” 虽然男人的声音依旧沙哑的不像话,但上官妄尘还是从他清浅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她霍然睁开疲惫的眼睛看着他,“你……你没事了?” 她甫张口,才发觉,自己声音竟是比他还要沙哑破碎几分。 上官云峥默然的点了点头,尚且泛着浅红的眼睛深处倒映着上官妄尘的脸,满是怜惜。 “你终于没事了。” 上官妄尘的声音一软,平白添了几分哽咽,双臂勾住男人的脖子,紧紧地靠在男人宽阔的怀中,身子一动,她就感觉到一阵难抑的酸痛,忍不住轻声哼哼,又是委屈,又是娇怯。 “嗯,我没事了,都是你的功劳。” 男人一只手肘撑在床上,一手抱住她的后背,第一次放夏身段,向寻常夫妻一样和她讲话。 刚才男人不清醒的时候倒不觉得,如今他一清醒,上官妄尘 倒是无来由的觉得害臊,始终埋在他的怀中不肯抬头,任由他在自己的耳边低低细语。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的样子,有没有吓到你?”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痛不痛?我听说女孩子第一次,会很痛的。” 他细细碎碎地在耳边唠叨着,也不管上官妄尘回答不回答,忽然,屋内响起一声轻轻地咳嗽,不是帝王,更不是上官妄尘。 上官云峥瞳孔一缩,闪现出浓重的杀意,他自醒来脑子里一直装的都是上官妄尘,全然没有分心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上官妄尘的脑子一轰,红的脸皮都快胀破了,她怎么就忘了,这屋子里还有一个温翘呢?隔着屏风和罗帐,温翘虽然不能看到他们此刻的样子,但是能够清楚的听到他们说话啊。 一想到上官云峥刚才说的话,上官妄尘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天哪,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温翘啊! 又羞又气,她抬头气恼的盯着上官云峥,埋怨他乱说话,可一抬头,就发现上官云峥正在看着她,而且那眼神……更是杀机凛凛。 “别,是温翘!” 上官妄尘大吃一惊,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但是 很清楚他的武功程度,她生怕他一张劈出去直接要了温翘的小命,赶紧出声阻止。 屏风后的温翘似乎也感觉到里面的气氛变化,在上官妄尘出声的同时,她也已经站起身,对着里面的人恭恭敬敬地弯腰,“皇上,您没事了就好,苏总管他们都还在门外担忧着呢。” 点到即止,温翘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帝王马上就了然了,温翘在房中是为了掩人耳目,遮盖上官妄尘的身份,不然若是只有他和上官妄尘在房中,他的毒解了,那不等于直接挑明了上官妄尘的女子身份吗? 心中不悦,上官云峥却也只能强行按压下去。 有温翘在外面守着,帝王就算是有再多的兴致,此刻也完全被浇灭了。 沉沉黑眸中的杀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退了下去,帝王目光再次恢复轻柔,低头,在上官妄尘担忧的眉心上轻轻一吻,低声:“委屈你了。” 心头放松下来,上官妄尘如同醉酒一般,看着男人摇了摇头,唇角勾出让人刻骨铭心地笑靥。 帝王笑着在她鼻尖上捏了一下,不再贪恋,当即起身。 身上蓦地一空,上官妄尘吓了一跳,赶紧将被子拉过来,也不顾身子的酸痛了,拘谨地将自己盖了起来。 第287章 翻脸不认人 帝王眼梢瞥着她的小动作,唇角闪过一抹弧光。 帝王坐起来没多大一会儿,上官妄尘就赶紧趁着他忙着穿衣服的空档,伸手抓起自己的衣服,也急急忙忙地往身上套。 “你起来做什么?”帝王的衣服穿了一半,忽然回过头来看上官妄尘,“多休息一会儿。” “我……你都起来了,我还在这儿睡,岂不是会惹人怀疑?”不料他突然回头,上官妄尘吓得差点没叫出来,赶紧双手护住自己的胸口,嗫嗫嚅嚅的解释道。 帝王却将唇角一勾:“谁告诉你朕要出去?” 嗯?不出去?他不出去,总不能让温翘一直待在他的房间里吧?上官妄尘疑惑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还没问出口呢,帝王就好像猜透了她心中所想。 回过身来,双手扶住她的双肩,“你乖乖地在这儿躺着休息,其他的事情,交给朕去办。” “哦。” 虽然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但是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上官妄尘还是蛮放心的,毕竟这个男人的能力,她不是没有见识过。 她现在真的是腰酸背痛,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既然不用出去,那就不出去好了。 顺从着男人的话,她乖乖地躺了下来,点点头。 帝王满 意地亲了一下她的鼻尖,旋即又飞快地起身,却是只穿了一件中衣,就拾步下床。 上官妄尘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思忖了一下,她再次坐了起来。 “咿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拉开,一身雪白中衣的帝王和面色绯红低垂着眉眼的温翘从里面走了出来。 出外办事的狱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和苏总管一样,焦急地等待厢房的门口。 而栖迟和碧织这时候也将被打昏了的碧纱拖到了院子里来,将穿了和没穿差不多的碧纱往地上一抛,任由她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没有任何的尊严和羞耻。 看到帝王从厢房里走出来,栖迟当即弃了碧纱,眉眼欢喜地朝这边跑过来,“皇上,您终于醒了,王爷呢?她刚刚不是也在里面吗?” 到底是没怎么吃过亏的人,栖迟的嘴巴有些没遮没拦的,看到帝王和温翘都出来了,便忍不住问上官妄尘的情况。 帝王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徐徐扬眸,看向站在一边的狱蓝好跪在地上的苏总管。 看到帝王没事,苏总管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但也心如死灰,仿佛被人抽走了生气一般,失魂落魄的低着头。 “公子,您……” 苏总管一直不肯说,狱蓝也不知道帝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帝王眸色稍红,精气神儿不是太好的从厢房里走出来,便紧张道。 “朕已经没事了,交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公子,一切妥当。” 帝王不愿多说,狱蓝自然是也不再多问。 “嗯。”帝王点点头。 见帝王和狱蓝交谈,似乎根本没有心情搭理自己的样子,栖迟有些讪讪地,退到了一边,眼角却忍不住朝厢房里面瞟。 奇怪,这世间的男女主人公都出来了,她家主子怎么还在屋里呆着不肯出来呢? 不知道被栖迟那一下子摔醒的,还是听到帝王和狱蓝给惊醒的,碧纱幽幽地睁开眼睛,陡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帝王,被求生的玉望驱使着,她使出最后一分力气,也不顾自己是否未着寸缕又或者身上裹着的那条白纱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形同虚设,她挣扎着爬向帝王,痛哭流涕。 “皇上,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开恩,放过奴婢吧。” “呸!你这个贱人,哪里来的脸皮求饶?忘恩负义、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帝王还没有回应,栖迟就忍不住抢在帝王前头,啐了一声,一口口水吐在碧 纱的脸上,并且毫不客气地一脚将她踹开! 上官云峥淡淡瞥了一眼栖迟,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也有如此刚猛的性格,想来也是,这丫头片子当初居然敢在大街上拦截杨家送葬的队伍,就注定是不是什么柔弱善茬儿,她能跟在上官妄尘的身边,倒也不错。 看也不看碧纱一眼,帝王冷漠地直接对狱蓝吩咐:“看着她,暂时别让她寻死。出来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情,以防再出什么乱子,老三今日就先留在朕这儿。叫几个隐卫过来守夜,让他们几人都先回去先休息吧。” “是。”狱蓝恭敬的领命。 哦,原来不让三王爷出来,是害怕出什么意外啊,栖迟眨了眨眼眼睛,觉得帝王说的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碧纱背后还有一个主子,谁知道今日的事情会不会是那个人安排的呢?如此一来,帝王他们偷偷出宫的事情,估计那也人也已经知道了。 那人先前就有心要害上官妄尘,谁知道又会不会趁着这次机会,再度出手呢?他们这次出来带的人本来就不多,的确是不适合再分散人手,还是让两个主子在一切保护的比较容易一些。 栖迟认为帝王说的颇为有理的点了点 头,就和碧织以及温翘退了下去,临走前,还愤愤地瞪了碧纱一眼。 狱蓝几乎是不忍直视地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甩到碧纱的身上,才将碧纱带了下去。 而苏总管,至始至终都跪在帝王的脚下,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上官云峥像是把他遗忘了一样,在交代完狱蓝之后,转身就朝房中走,并顺手关上了厢房的门。 苏总管尴尬而又难熬的跪着冰冷地地板上,既不敢开口求饶,更不敢擅自离开。 厢房中,上官妄尘仍旧乖乖巧巧地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帝王一走进来,就脱掉鞋子,直接上了床。 伸手想要扯过盖在上官妄尘身上的被子,可是扯了一下,却没有扯动,上官妄尘霍然睁开秋水一样明媚动人的眼睛:“你做什么?” “大晚上的,当然是睡觉了。”帝王说的极其无辜,不可方物的眼睛对着上官妄尘闪了一下,折射初令人沉醉的光辉。 上官妄尘的眼帘一颤,被子下的小手攥的更紧了,“不行,你不是说那个什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我们才刚刚授受过啊,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上官云峥耍无赖一般,抓着被子的手使力,想要将被子掀开。 第288章 红灯桥 “你……你什么时候把衣服穿上了?” 被子扯开,上官云峥刚打算进去,却发现上官妄尘身上穿的整整齐齐的。 “早就知道你不怀好心,”上官妄尘抱臂轻哼一声,“我才不会傻乎乎的在床上乖乖等着你呢。” 上官云峥汗颜,浅笑着摇了摇头,在她身边躺下来,抬手拥住她的腰身,上官妄尘吓得赶紧就躲,可是酸痛的身体却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灵活了,刚刚挪动一点,她就忍不住无力地皱了皱眉。 “你别乱动,朕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上官云峥赶紧拉住她。 上官妄尘抑制不住地撇嘴:“你做的还少吗?” “你这个白痴,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害羞呢?”动作轻柔地把她抱在怀中,上官云峥一边零零碎碎地回想自己之前的动作是不是太粗鲁了些,一边捏了捏她的鼻尖,似嗔非嗔。 “原来你喜欢会害羞的?”上官妄尘仰头看着他,明亮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我早晨进宫的时候,看到皇城门口站了许多女子,不但长得貌美如花,而且很多都会害羞呢,要不,等回去的时候我帮你挑几个?” 上官云峥的脸倏地一沉,落在她腰上的大手骤然拧了一下,上官妄尘后腰一痛,差点没 跳起来,大声抗议:“好心好意帮你挑姑娘,你干什么?” “明明心眼儿比铜钱还小,却还非要装大方,朕要是真的收了她们,你还不得一口把朕给咬死?”帝王淡淡地说着,眼扫扫了一下自己被她咬的血肉模糊的肩膀。 “哎呀,我都差点给忘了。”上官妄尘跟装了弹黄一样,马上从床上蹦了起来。 帝王被她这一惊一乍搞的一愣一愣的,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怎么都不舍得安分的女人:“又怎么啦?” “刚才忙着……忙着救你,你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呢。”她嘴上说着,慌忙就要下床,去取随身携带的金疮药过来。 “没事儿,不着急。” 帝王一把将她拉住,又困在了自己的身边,唇边落在她柔软的耳垂边,“折腾了一晚上,你难道就不累吗?” 累啊,当然累,她觉得自己现在都快散架了,可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伤口不做处理吧,而且,那伤口可还是她造成的呢,虽然当时也是出于无奈。 “可是……”上官妄尘凝着他的肩膀,犹犹豫豫地。 “朕说了,不着急,让朕好好的抱你一会儿,好不好?”他的话语带着些哄慰的味道,却不见任何卑微,声音虽然仍旧 有些沙哑,但是磁性的暗沉反而更带蛊惑的意味。 有些怯怯地抬头看了眼他那俊美无俦的容颜,上官妄尘依从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明亮的阳光透过花格窗子照射进来,在木质的地板上打下一片错落斑驳的光影,上官妄尘朦朦胧胧地翻了一个身,长腿一掀,正好搭在男人的腰上。 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的三王府,她浑身一个激灵,马上从迷糊中清醒过来,霍然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男人沉静如玉的睡颜。 幸好没把他弄醒!上官妄尘讪讪地将自己的腿收回来,缩在男人的怀中,怕把男人惊醒了,一动不敢动。 可是,这样僵着不动,又实在无聊,她的眼珠子乱转,把男人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地方看了个遍,哎,到底是已经变成自己的人了,怎么就越看越好看呢? 面色如玉,不见一丁点儿瑕疵,光滑而白净,薄削的唇瓣不点而红,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也是冷峭淡漠,带着让人想要犯罪的疏离,高高的鼻梁又挺又直,像阴阳昏晓的分割线,深邃莫测,浓黑的睫毛又长又密,这么近距离看着,似乎和尚磷的也差不多。 他的上衣未穿,光着膀子,肩膀上的伤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 过了,或许是在她昨夜睡着之后吧。 蜜合色的肌肤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去,每一根线条和轮廓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夺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甚至……想流口水。 上官妄尘咬了咬唇,心念一动,忽然抬起头来,樱口一张,轻轻咬在男人的鼻尖上。 可是,让上官妄尘惊颤的是,她的牙齿刚刚碰到他的鼻尖,男人那双如同宝石一张变幻莫测的眼睛就马上张开,唇角牵起弧光点点,在她撤离之前,他已蓦然抬首,掌握了主动权。 两人起床之后,尚未去大堂用膳,被狱蓝派去看守碧纱的隐卫就忽然过来禀报,说碧纱刚才在被看守的屋子里打算咬舌自尽,幸亏隐卫发现的及时,将她制止住了。 听到这一切的时候,上官妄尘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她是善良,但绝不是是非不分,对于想要害她和上官云峥的白眼儿狼,她没必要留情。 上官云峥深如漩涡的眸子好像是结了一层厚厚地冰霜,想到昨日所受的痛苦以及上官妄尘为了救他所冒的风险,心中的怒意就迅速累积起来炸裂:“呵,做下了这么多大事,以为就能够这样轻轻松松地一死了之了?想的倒是挺简单。” “马上把她带回京城, 送到京城的红灯桥去,记住,务必让她多活一段时间。” 隐卫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帝王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但还是反应极快地领命:“是!” 虽然不知道这个红灯桥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上官妄尘看帝王冷漠如霜雪的表情,想必这地方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所在,碧纱既然都已经交给帝王处理了,她也不打算多问,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上官妄尘不知道,所谓“红灯桥”其实并不真的是一座桥,它是京城城西某一个区域地代称,在这片区域内,居住都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游民,三教九流,上到老下到小,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地人物都有。 这个世界上,有光明就会有黑暗,有希望就会有绝望,有富贵就会有贫穷,有善良就会有罪恶,而那些流浪在红灯桥的人,便都是一个见不得光或者是贫穷困顿之人。 也不能怪帝王的统治不够圣明清平,因为不管是怎么样的太平盛世,总会有藏在黑暗中的人。 而对于这些生活在红灯桥的人,不管他们是行乞也好,偷盗也好,骗人也好,只要不明目张胆的杀人放火,落草为寇或者招惹什么权贵,官府基本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289章 有点别扭 正因为环境的复杂,和各种因素的影响,导致了生活在红灯桥的人不管是大人和小孩,心里扭曲偏激的就比较多一些。 碧纱是在午后被带回红灯桥的,两个隐卫毫不怜惜地将她往地上一抛,马上就有一群游手好闲的粗野男人围了上来。 相对来说,在红灯桥这个地方落脚的男人要比女人多出很多,有的时候,甚至转遍了整个红灯桥,都看不到一个女人的影子。而这里的男人,或因为贫穷,或因为残疾,或是其他的原因,也大多没有女人愿意跟着他们,更没有什么钱财去歌楼里放松身心。 今日忽然见到有人带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到了这种地方,一个个如同见了美食的饿虎,看着碧纱,眼睛里泛出贪婪的光芒。 隐卫冷冷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显出异样的碧纱,转头面无表情地对那些跃跃欲试的男人,“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们了,随便怎么折腾都行,但是尽量让她多活一段时间。” “是是是!” 蓬头垢面的男人们一边偷偷打量着地上双眸迷离的碧纱,吞着口水,忙不迭地应着隐卫的话。 但在这些男人之中,终归还 是有胆小的,赔着笑脸问隐卫:“这位爷,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吧?” 虽然它们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情官府不管不问,可是若真的得罪了哪家权贵,肯定还是难逃一死,这小妞虽然长得不错,甚至是可以比得上歌楼里的一等货色,但也要看看底细干净不干净才成啊! 决不能为了一时的爽快,就把性命给丢了。 “放心,不会有人来找你们的麻烦的,你们只需要好好伺候她就行了。”隐卫寓意深深地说着,冷哼了一声,便招呼同伴离去,而躺在地上的碧纱,浑身如同烈焰焦灼,面色已经变得通红。 纵然在送过来之后,她就已经被毒哑了,但是此刻意火难耐,她的喉咙里还是忍不住发出诱人的吟哦。 两名隐卫刚走,男人们就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将碧纱团团围住。 身体开始变得模糊不受控制,但是意识却还是清醒的,碧纱眉眼如丝,半睁半阖,一眼看到这个面貌丑陋又肮脏不已地男人,她差点没吐出去来。 不!不要! 男人们开始动手嘶扯她的衣服,不过几下就把她拔的干干净净 ,美好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碧纱眸色惊恐,想喊,喊不出来,想逃,没有半分力气。 “哈哈,这个小娘子还真是个极品呐。” 碧纱恶心地都快吐出来了,男人却发出一阵让人恶寒的笑,一低头,一口咬在碧纱的肩膀上,碧纱痛的嘶叫一声,却是完全不成调子的,浅薄的意识在抗拒着,身体却不由自主低迎合上去。 一整个早上,上官妄尘他们这一行人的情绪都比较低沉,没有了昨日刚刚出来时候的那种新鲜和兴奋。 虽然说碧纱是罪有应得,但是昨夜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对上官妄尘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她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就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交出去了。 就算是为了救上官云峥吧,但她心里还是有点怏怏地,似乎自己这样太草率了些,上官云峥会不会觉得她轻浮? 她在吃早膳的时候,几次偷偷拿眼角去瞟上官云峥,可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异常的,是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栖迟,一个是苏总管。 栖迟站在上官妄尘的身边伺候着,趁着帮上官妄尘布菜的间隙,一会儿看看上 官云峥,一会儿看看在上官云峥身边伺候的温翘,一会儿又看看上官妄尘。 她也明白,昨日的事情是事发突然,逼不得已,温翘也是为了救帝王舍身,可是她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别扭呢? 其实,她平常也不讨厌温翘,甚至有的时候,还是喜欢的,可是当昨晚看到温翘和帝王同时从厢房走出来,却不见上官妄尘的时候,她就看着温翘的那张妖魅惑人的脸莫名的反感,好像自己喜欢的某样东西,忽然被破坏了一样。 而自从发生了昨夜的事情,苏总管就开始魂不守舍,惴惴不安,尤其是帝王并没有对他做出处理,他不但没有感到开心,反而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心中七上八下的。 “栖迟,帮我倒杯水。” 上官妄尘吃了一口菜,却不小心被噎住了,实在难受,粥又太烫,她便拿起了自己的茶杯,往栖迟面前一放。 哪想到,栖迟居然愣住了,上官妄尘连喊了两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帝王和温翘都齐刷刷地抬头,朝着栖迟这儿看过来,栖迟的眼睛一烫,才傻傻地回神,“嗯?公子,你说什么?” “倒杯水。” 上官妄尘噎着一口菜,仰头奇怪地看着她,这丫头在想什么呢? 用完了早膳,帝王正要起身离去,上官妄尘忽然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喊:“二哥。” 陡然听到这样的称呼,帝王还有些不适应,犹豫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官妄尘叫的是自己,重影深深地瞳子朝她看过去,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是不舒服:“怎么啦?” “我……”这种事情,她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只是她早上一着急,就把这件正事儿给忘了。 “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她稍稍收敛了不好意思地神色,尽量让自己的神态看上去自然轻松一些。 帝王的眼波动了动,“嗯。” 帝王拾步在前,上官妄尘就赶紧跟了上去。 栖迟和碧织见状,就转身回房去收拾行囊,而温翘则拾步去了厨房,留下苏总管站在原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直走到了后院,见左右无人,上官妄尘才凑到帝王身边,压低了声音扭捏道:“你有没有准备那个……什么?” “什么?” 上官云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奇怪低看着她。 第290章 噩梦觉醒 “哎呀,就是那个什么药呀。”上官妄尘红着耳朵,跺了跺脚。 药?帝王的唇角动了动,在瞥见上官妄尘通红的耳珠时,瞳孔轻缩,却仍旧是装出一副不懂其意的样子。 “什么药?” “就是避子药呀。”上官妄尘几乎是咬着牙,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难道心里没数吗?也不想想她的身份处境,这要是不中还好,万一中了,她可怎么办? 果然如此。 上官云峥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的光,忽然特别郑重严肃地看着她,“你不想要吗?” “要什么?”上官妄尘气呼呼地,没好气地回答他,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要孩子吗? 这不是在逗她吧?现在这样的情势下,怎么要孩子?她一天到晚的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还怎么敢再生一个孩子下来?更何况,这生孩子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上官云峥不语,只是有些失落的看着她,那眼神,是上官妄尘从未见过的感伤,沉默了良久,他忽然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话语轻飘飘地送入上官妄尘的耳中。 “去找温翘吧。” 他这样的 态度,让上官妄尘也很是别扭,她不是不想要啊,是没有办法好吗?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闷闷地回身,去找温翘。 半晌午的时候,一行人才慢慢悠悠地从安陵镇出发。 仍旧是两辆马车,上官妄尘和帝王同车在前,栖迟三人在后,由狱蓝和苏总管赶车。 “找过她了?” 临上车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帝王忽然回过头来,看向上官妄尘,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上官妄尘怔了一些,眼窝忽然发热,觉得刚才憋在心里的委屈似乎一下子冲到了眼睛上。 她摇了摇头,却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对,又点了点头。 帝王凝视着她,俊眉微拢,视线从她脸上扫过,掠向温翘,温翘微微颔首,帝王这才淡淡地将目光收回,继续拾步往前走。 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用力的将很没出的眼泪逼回去,看着他衣袂翩跹的挺拔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上官妄尘的错觉,在帝王弯腰登上马车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他的眉心轻蹙,眼梢瞥向昨夜被她咬伤了的肩膀。 她的呼吸一滞,不由紧张,还在疼吗?昨 夜在那种情况下,为了逼开他,她不得已才会张口咬他,情急之下,用力未免过了些,可是不是上过药,处理过了吗? 抿了抿唇她拾步跟上去,在帝王之后,躬身进入了马车。 上官云峥已经在车厢内盘膝坐好,并且拿起了一本书,垂眉敛目地看着,上官妄尘自觉地坐到他的对面,安安静静地不去打扰他,可是脑子里总是不自由自主地想起他刚才蹙眉的一瞬间。 马车缓缓行驶,上官妄尘侧着身子,掀开了窗幔,百无聊赖地望着路两边快速倒退的风景,不过看了一会儿,她就有些疲倦了,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索性靠着车座后的软枕,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行在路上的缘故,她睡的有些不安稳,竟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似乎也在一辆马车上。 但是好像并不是在马车的车厢里,她的周围一片漆黑,栖身的空间狭小而又沉闷,可是她却能清清楚楚低听到车轮滚滚和马蹄哒哒的声音。 一片不见底地黑暗中,马车快速地向前行驶,她闷在那个像是箱子的空间里,一阵昏沉眩晕。 忽然,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刺的她的眼睛完全睁不开,耳边一 声句大的轰鸣,身处之地也当即四分裂,她的身子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带动,不受控制地飞了出来。 粘稠的血浆不知道是从她的身体又或者是别人的身体里飞溅而出,喷洒在她的脸上,胳膊上,腿上,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血浆糊住了,呼吸都都是浓浓地腥味儿。 “啊!” 她惊恐地大叫一声,从梦魇中惊坐而起,额头上满是虚汗。 上官云峥本来正在挑帘往外看,听到她的声音,马上转过头来,丢了手中的书本,紧张地攥住她的手,“做恶梦了?别怕。” “没……我没事。” 渐渐从睡梦中的恐惧清醒过来,上官妄尘看看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仍然在马车了,只是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恰好狱蓝从打开了窗幔的车边走过,上官妄尘强自压抑住胸口翻腾地恐惧,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帝王掌心抽回来,若无其事地问狱蓝:“狱蓝,发生什么事了?” 狱蓝闻言顿住步子,转头回复上官妄尘,“回公子,是苏总管,刚才从马车上一头栽下来,可把后面车里的三个姑娘吓坏了,幸好温翘姑娘和苏总管一起坐在车辕上,又反应过来,及时拉住了缰绳,要不然车轮从苏 总管身上碾过去,后果真是不看设想。” 原来是苏总管,上官妄尘的眼波动了动,从昨夜碧纱的事情开始,苏总管的状态就一直处于丢魂落魄的状态,应该也是畏惧帝王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惩罚他。 不过,这从行驶着的马车上摔下去,纵然不被车轮碾,应该伤得也不轻吧。 “苏总管现在怎么样?”不由自主地,上官妄尘就多问了一句。 “温翘给苏总管看过,好像是受了风寒,身子在发热,精神状态不是太好,应该是浑身乏力,所以才会头重脚轻地从车上摔下来。” 是这样啊!苏总管竟然病了,上官妄尘不自觉地朝着身后的帝王看了一眼,却见对方神色不动,只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好像天下除了那本书,其他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就连旁边窗户上挂着的窗幔滑了下来,影响了视线,他也照样一动不动。 “温翘姑娘会些医术,身边又带着一些常用的药,虽然一时半会儿无法治好,但是也能缓解一些,要想完全治好,恐怕还需要落脚找个医馆才行。” 要落脚吗?他们可是刚刚才动身呢,也不知道帝王乐意不乐意,毕竟行程是他的行程,而苏总管也是他的贴身太监。 第291章 决不能让他看到 上官妄尘回过头,才发现上官云峥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手中的书卷,一手撩着窗幔,扬目往前方看看,又回头看了看后面。 上官妄尘看向他的时候,他正好将目光收回,两人的视线就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 眼帘颤了颤,上官妄尘讪讪地想将目光收回来,不过对方的视线并未在她的身上停留,而是越过了她,直接看向站在窗口的狱蓝。 “距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 “回公子,前面三十里是永城,我们赶车过去,大概需要一个多时辰。”狱蓝思考了一下,才详尽的回复帝王。 上官云峥点了点头,将放在车窗上的手收回来:“让苏泊先座后面那辆马车休息,栖迟和碧织赶车,温翘好像照顾到,到了前面的城镇,再找家医馆。” “是。”狱蓝领命而去。 上官妄尘隔着车窗朝后面张望,见几个人扶着无精打采的苏总管在后面折腾,不由的皱了皱眉。 苏总管许是早就心如死灰,如今听到帝王这样的吩咐,越发的内疚自责,拖着病弱的身子要到前面来谢恩,却狱蓝和温翘阻止着,扶上马车去了。 没多长时间,马车再次行驶起来,上官妄尘起初还有些担心 ,因为她也不确定栖迟是不是会赶车,可是当看到碧织熟练的拿起马鞭,也就放心下来。 脑袋从窗外收回来,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而坐在对面的男人,好像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样,无声无息地又拿起那本被抛在一边的书,低眉顺眼的看着。 上官妄尘无事可做,便掀开了窗幔,扭头看窗外的风景,脑子里却不停地回想着刚才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想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是自己失忆前的记忆吗?还是自己想的太多,只是一个普通的噩梦呢?不然以前怎么没有梦到过? “你……还好吗?” 她正出神的想着,忽然听到男人说话的声音,回头,就看到男人微微抬头眸子,朝她看过来。 笑了笑,上官妄尘回的很干脆:“挺好的,谢皇兄关心。” “一直扭头看车窗外,脖子酸不酸?要不要……歇一会儿,看看书?”上官云峥慢吞吞地说着,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原本寂静的车厢,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上官妄尘的眼梢动了一下,瞄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那本书,好像是个什么通卷,这种治国平天下的书,她也没什么兴趣,看了反而更困,说 不定还会做噩梦。 “不用了,我识的字不多,皇兄的书那么深奥,我看也看不懂。”上官妄尘再次拒绝。 “那朕教你识字好不好?”男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甚是锲而不舍,上官妄尘神色为难,她一点也不想识字好吗?难道这个男人听不出来,她是在找借口拒绝他吗?作何还非要这般坚持? 一而再的拒绝,她都不好意思拒绝第三次了,可是男人偏偏像是傻了一眼,看不出她很为难,很不想识字吗?仍旧一脸殷勤恳切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我有点……” 在上官妄尘刚要张口拒绝他的时候,却见男人的眉心轻轻一蹙,大手无意识地在受伤的肩膀上抚了一下。 脑子里忽然想到左右的疯狂,上官妄尘微微窘迫,到了嘴边的话就硬生生卡住了,而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情绪转变,只是听她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没事,那皇兄就教我识字吧。” 上官妄尘说着,起身从座位上站起来。 蓦然,一股强风吹来,马车车窗,两边挂着的窗幔在强风中挣扎了两下,纷纷散落下来,车厢内登时变得昏暗。 上官妄尘眉心微拢 ,反正她现在也站起来要坐到男人身边看书,索性凑到了窗边,将男人这边的窗幔再次打起来挂好。 她刚刚收拾妥当,想要转身在男人身边坐下,马车的车轮不知道碾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车身剧烈地一个摇晃,上官妄尘重心不稳,脚下虚浮,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直直地跌坐在了男人的怀中。 天哪! 一时间窘迫又尴尬,上官妄尘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身在又在男人的怀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因为男人是盘腿而坐,她跌坐下来的时候,屁股正好坐在男人的腿弯里,慌乱中想要站起来,双手却没有着力点,都不知道自己碰到什么地方了。 男人被她在怀中一阵瞎扑腾,搞得心神都是痒痒,直接将手中的书往地上一扔,双手抓在她的胳膊,在她的腰上强行按住,声音低沉:“别动。” 听到他那略带着暗哑的声音,上官妄尘心尖儿一抖,后腰有异样的触感,脑海中忽然想到昨夜为他解毒之时,小脸唰地红了个通透,身下如今还是火烧火燎,可不能再发生什么事情。 她的身子僵住,任由男人抓住她的胳膊将抱住。 身子不敢动,可是眼睛却飘忽 不定,不经意地掠过自己先前坐过的地方,扫见了一片鲜红,她的呼吸蓦然一滞,差点没大声叫出来。 也是这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葵水来了,刚才脑子里一直在想其他的事情,加上昨夜之事,她的身子一直有些不太舒服,都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同。 感觉到男人的下巴落在她的肩窝上,上官妄尘登时大惊,这种事情,要是被这个男人看到,多丢人呐! 而且,之前她也听说过,皇室的男子对女子的葵水还是很忌讳的,认为那是脏污的东西,会影响国运什么的,所以在后宫中,一旦哪位妃子信期到来,绿头牌都是要被撤下来的。 在这一刻,她几乎忘记了所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让他看到。 心念在电闪之间,上官妄尘迅速地回头,将双手从男人的手中抽出,捧住男人的脸,想也不想地对着他的眼睛吻了上去,并且地快速地他的怀中起身,将身子转成面对他的姿势,挡住他的视线。 男人显然是没有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当即双臂一展,扣住她的腰身,却不马上回应她,难得她主动,他索性就任由着她在他脸上胡乱拱动。 第292章 将就一下 直到上官妄尘嘴唇都酸麻了,才慢慢地将他松开。 脸颊上满是她的气息,上官云峥轻勾着唇角,刚想将眼睛睁开,长睫才一颤,上官妄尘即刻喝止:“不许睁开!” 上官云峥睁眼的动作一僵,马上又把半开的眼睛阖上,低低地笑:“你还想做什么?朕任由你处置。” 呸!还任由处置呢?美死你了! 上官妄尘撇撇嘴,松开他的脸,双手摸索着,落到自己的后腰上,将他的抓住拿开。 上官云峥不明其意,不愿放手,“让朕抱着你。” “你不是说任我处置的吗?”上官妄尘马上就不开心了,心里那个急啊! 上官云峥不大情愿地挣扎了一下,只能顺着她放手,上官妄尘垂眸瞥着手心里握着的那两只修长秀气的大手,撇着嘴巴白了男人一眼,忽然一垂首,快速地在男人两只手的手背上各亲了一口,就把男人松开,退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并一屁股坐在坐垫上那块染了血的地方。 掀开窗幔就朝外面看过去,想要瞧一瞧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恭房。 双手忽然落空,女人的气息在眼前消失,上官云峥一阵莫名,试探着睁开眼睛,却看到女人已经做到了对面,而且还 没心没肺地朝窗外看,这是……招惹了他又扔下不管了? 心里面莫名的憋屈,他轻垂了眸子,看了一眼自己凌乱地衣袍下摆,随手整理了一下,就委屈地看向上官妄尘:“没了?” 上官妄尘看左右只有一片片树林,心里正烦闷地紧,哪里还有闲工夫跟他瞎扯,回顾头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还想有什么?” 白捡的便宜还不知足,哼! 莫名被训了一句,男人不大高兴地牵了牵嘴角,深深浅浅地眼波轻动,瞟了一眼她的腰腹,忽然道:“不舒服吗?” 听到男人这么问,上官妄尘怔了一下,耳边一阵轰鸣,不会……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哎呀,她怎么忘了,坐垫上既然沾染上了血迹,那说明她的裤子和衣袍上都了沾上了呀,那她刚才坐到了男人的怀里,会不会染到男人的衣服上? 她心思慌乱地想着,连忙瞥了眼睛朝着男人身上看过去。 男人月白色的衣袍一尘不染,因为盘着腿,衣服下摆在腿上撩了起来,什么都看不见,呃……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没有啊,那个,皇兄,你的衣服好像脏了,要不要换一件?”略带试探的,上官妄尘眉眼弯了弯, 朝男人探头开口。 帝王的眉眼动了动,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并且拉着衣襟稍稍整理了一下:“没有啊!哪里脏了?” 他将衣摆重新在腿上放好,抬头有些奇怪低看着上官妄尘。 见他脸色没有任何异常,上官妄尘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想想也是,她刚才虽然跌坐在了他的身上,但是屁股却一直都是腾空的,并,没有实实在在的坐下去,所以就算是没有沾上也算正常吧,是她想多了。 可是,他那边是没事了,但她这边问题可大了,她现在需要马上处理一下啊! 衣袍上和坐垫上都有,她又该怎么在他的视线内下车啊!心里乱糟糟的,又烦闷又崩溃,上官妄尘眉心深锁。 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不知为何,此刻竟突然垂首,开始解腰间的锦带,等到他将锦带往腿上一抛,扯衣带的时候,上官妄尘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你做什么?” 上官云峥一脸的坦然,“换衣服啊,你不是说我的衣服脏了吗?” “可你说没脏啊!”上官妄尘瞳孔轻缩。 唇角勾起一抹轻弧,帝王若有若无地笑:“可是你不是说了吗?为了防止你以后嫌弃朕,朕还是讲究一点的比较好, 反正也不是没有衣服,你说脏了,换一件也不值什么。” 这是什么歪道理,简直就是添乱嘛! 上官妄尘抬袖捂住眼睛,“换换换!你换!” 帝王低低地笑,在上官妄尘捂住眼睛的那一刻,他迅速地将身上的月白衣袍褪下来,并将开了红花的衣摆卷到里面,塞入包袱。 “好了。” 男人醇郁的声音朗朗入耳,上官妄尘慢吞吞地将手指咧开了一条缝,见男人衣衫整洁地在对面坐着,才烦闷的将手放下来,双手抱腹,继续思索怎么办。 “你确定没事吗?”停顿了一会儿,上官云峥看她皱着眉头,似乎一脸痛苦的样子,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是不是肚子痛?” “嗯?”上官妄尘一怔,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这个着急苦寻对策的样子还真是像肚子痛,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肚子不舒服。 “嗯。”大脑转了一下,上官妄尘飞速地点点头,“我肚子痛。” 她这么说,其实并不完全是想告诉男人她不舒服,而是想委婉的说她想出恭,毕竟一般情况下肚子痛,基本上都是闹肚子,需要上恭房的。 果然,聪明睿智如上官云峥,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凑头往外看了看,不由得轻轻叹:“荒郊野岭的,附近也没有恭房,可是人有三急,却又忍不得……” 废话,要是忍得住,还需要告诉你啊? 上官妄尘心中吐槽,眼睛还是巴巴地看着他,“皇兄,你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似乎很满意女人的夸奖,上官云峥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果然很快就给出了大答复:“朕看这路两边树林茂密,不如你就先下去将就一下吧。” 呸! 还以为他想出了设那么好主意呢,难道她就想不出来要去树林里将就一下? 关键是,她现在衣袍上和坐垫上都有东西,她如何在他和狱蓝的眼皮子底下下车啊! 就在上官妄尘思索着该怎么回答他的时候,上官云峥难得热心肠的帮她掀开了车帘,并且让狱蓝把马车停了下来。 上官妄尘看着眼前这位热心上官公子,都快尴尬死了。 “怎么啦?”眸底闪过一抹促狭,上官云峥见上官妄尘不动,掀着车帘的手放下来,又积极地过来关心她,上官妄尘想一拳把他垂死的心都有了,要不要这么好心啊? “我……”上官妄尘憋红了脸,吐出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来,觉得自己都要委屈死了。 第293章 脏了就是脏了 一看到她那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帝王中再也没有了逗弄她的心思,赶紧连声抚慰,“好了好了,是不是不想去树林里?” “嗯。”上官妄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重重地点头。 “那就在马车上解决吧,车座下面准备的有夜壶,朕出去等你。” 啊? 上官妄尘眉眼一喜,这感觉简直就是比让她当皇帝还开心,就连看着上官云峥那张冷峻的脸都觉得格外和蔼可亲。 有一点让上官妄尘觉得有点奇怪的是,男人出去就出去了,竟然还提着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包袱。 不过她被自己的事情困扰着,也没有心思管男人那么多。 确定男人出去了,将窗幔和车帘都放下来,整个车厢捂得严严实实的,上官妄尘才松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快速地沾染了血渍的坐垫反过来,又从车座底下拿出夜壶。 从包袱里拿出要用的东西和干净衣物,上官妄尘将一切处理妥当,又把夜壶在自己的座位底下放好,看看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留下,这才打开了车帘,让站在车边的帝王上来。 一上来,男人就发现她换了衣服,还没坐下就一脸奇怪地问她:“怎么也把衣服给换了?” 上官妄 尘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想也不想地张口就回答他:“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 “嗯?”帝王眉心一皱,轻疑。 上官妄尘将自己的包袱在手边放下,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赶紧圆场,情急之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圆才好,“就是……就是那个刚刚……方便的时候,一不小心,哎呀,反正脏了就是脏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换就换了,你不是说反正衣服多,换一件也不值什么吗?” 上官妄尘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怎么解释好像都很是粗鄙,毕竟闹肚子出恭,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让人怎么听都感觉是弄上了那啥,她索性也懒得解释了,直接搪塞男人。 好在帝王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只是神情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这样也好,你和朕一起换了,才更像是一对。” 呸!谁要和你一对儿! 上官妄尘瞪了一下,在她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就忽然反应过来,男人既然早就马车的座位底下有夜壶,做什么先前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让她去树林里,分明就是故意想看她着急,可恶! 心中愤愤,又想着一会儿到了目的地,还需要把弄脏了的坐垫和衣服以及夜壶全都处理一下 ,上官妄尘都没有注意到男人在和她说话。 直等到男人问了三遍,她才愣愣地反应过来:“皇兄说什么?”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帝王睨着她,直接放弃了自己先前的问题,有点不大高兴地问她,自己跟她说话,她居然置若罔闻。 “也没想什么,就是还觉得有点不舒服。”上官妄尘也懒得再找什么借口,索性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还不舒服吗? 帝王的眉目动了动,忽然将自己身后放着的薄被和枕头抱起来,塞到她的身后,“先休息一下,忍一会儿,一会儿到了永城,让温翘给你看一看,拿点药。” “嗯,好。” 男人忽然温柔起来,上官妄尘虽然气愤于他刚才捉弄自己,但终究还是不愿意拂了他的好意,乖乖地侧身半躺,阖眸假寐。 抵达永城的时候,上官妄尘是被帝王给喊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她就看到帝王那张让人贪恋的脸。 “唔?我们到了。”方从睡梦中醒来,上官妄尘的声音还有些瓮哑含糊,语气也是懒洋洋的。 “嗯,已经到了,现在还觉得不舒服吗?我们先下车,一会儿你去找温翘,让她给你瞧一瞧,今天晚上我们就暂时先住 在这里,明天再继续赶路。” “好。”不愿意上官云峥担心,上官妄尘随口回应道,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病,有病的人应该是这个男人才对吧,肩膀上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睁开眼睛,她迷迷糊糊地看着男人那只受伤的肩膀,不过她还没看两眼呢,车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了,一道亮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上官妄尘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公子,都已经准备好了。”是狱蓝。 上官云峥闻声,回头看了一眼上官妄尘,“下去等你。” “哦。”上官妄尘回答着他,却毫无防备地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上官云峥一阵无奈,宠溺地摇了摇头,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下车。 待帝王走后,上官妄尘从包袱里拿出自己先前穿的那件弄脏了的衣服,将衣服的下摆用短剑割开一个缺口,用力一撕,之后便将弄脏了的下摆、坐垫及夜壶全都塞到衣服中裹好,这才提了东西走下马车,这些东西,她需要马上烧了才行。 今天的天气仍旧不错,阳光明媚,微风和煦,虽然夹杂着一点凉意,但是却并不是真正的让人觉得冷。 让她有点意外的是,这一次,马车并没有停在客栈的门口 ,而是驻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而在这户人家的门口,一对中年夫妇正笑盈盈地迎接着帝王他们这一行人的到来。 “这是属下年少时行走江湖所结识的朋友,廖大哥和廖大嫂都很可靠,公子放心住在这里就行了。”狱蓝热心地为帝王介绍着这户人家的主人。 帝王只是极为平静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就在廖氏夫妇的带领下,进入了廖家的院子。 廖家虽然不大,但是环境还算清幽,两旁几乎没有居住什么人家,上官妄尘提着包袱一眼看过去,只在距离廖家院子五十多米远的地方,才起起伏伏的有几户。 这个廖家虽然算是居于永城,却选了这样一个偏僻寂静的所在,倒是有一点的隐士的意味了,那廖氏夫妇看上去也算忠厚老实,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上官妄尘提着包袱往前走,后面那辆马车的四个人也都走了下来。 温翘和碧织扶着衰弱的苏总管,栖迟一眼看到了上官妄尘,跑过来就要帮她拿东西,上官妄尘却不动声色地将她避开了。 廖家虽然干净雅致,但却并没有什么下人打扫收拾,听说廖家院子里的这些花木,都是廖氏夫妇亲手种植,亲手修剪的。 第294章 不好意思 夫妇两人将一行人迎入院子,就一一地给他们安排居住的地方。 帝王和上官妄尘各一间,苏总管和狱蓝一间,剩下的三个姑娘一间,上官妄尘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众人各自回房,上官妄尘更是迫不及待。 一切收拾妥当,栖迟和碧织一人去上官妄尘房中伺候,一人去院中打水,一人去上官妄尘房中照顾,温翘将苏总管安排妥当,这才提着自己的行李回到房间收拾。 “温翘。” 帝王站在门口,有些神秘兮兮地四周张望了一下,像是怕被什么人看到一样,见无人注意,这才拾步走进来。 温翘一脸疑惑的看着帝王,说实话,他这个样子有点鬼鬼祟祟的,好像是要做什么亏心事一样。 “公子,您有什么是吗?” “老三来找过你没有?”帝王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来找她?温翘眉目轻动,摇了摇头,“也就早上的时候,奴家按照公子的吩咐将那个要给了三公子,之后没有三公子没有和奴家说过话了。” 所以,就是还没有来找温翘了? 都到了廖家这么长时间了,那个丫头到底在干嘛?难不成是不好意思? 也对,毕竟伤在那种地方不是? 帝王眉心轻蹙,蓦然思忖着。 “皇上? ” 良久听不到帝王下一句话,又见帝王眉心轻拢,面色极不自然,温翘忍不住轻疑了一句。 帝王闻声,“咳咳”两声,清了清喉咙,似是想掩饰自己的尴尬,又似是想清嗓开口,“朕……有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公子请讲。”温翘恭恭敬敬地对帝王拘礼,现聆听之态。 可是男人却不说了,俊美无俦的脸又纠结又郁闷,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又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出口。 何时见过男人这般神态,在温翘的记忆中,上官云峥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睥睨天下、无与伦比的天神一样的存在。 怎么今日就这么畏畏缩缩,踌躇纠结,这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啊。 在温翘漫长的等待之后,帝王始终还是喟叹一声,转身而去:“罢了。” 温翘更加是一头雾水,找不到方向了,愣怔了一下,她看着他飒然而行的背影,抿了一下唇,还是拾步追了出去。 “皇上有设那么问题尽可以直说,奴家只要知道的,一定都会告诉皇上。” 上官云峥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做停留,“不必了。” 温翘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帝王这是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你就不必跟着我了。”上官妄尘喝了一杯熟水,瞧了一眼在正在弯腰铺床的栖迟,站起身,随口对她说道。 “啊?公子要出去?”栖迟手中的动作一滞,赶紧直起腰来,诧异地看着上官妄尘,不免有些担心,“公子人生地不熟的,要做什么事情还是让奴婢去吧。” 上官妄尘笑了笑,斜了她一眼:“说的好像你很熟一样?” “奴婢也不熟,但是奴婢就是不放心嘛。”栖迟将叠了一半的被子松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一脸憨笑。 “你放心吧,我丢不了,不过随便出去转转罢了,走不远。” 上官妄尘执意,栖迟纵然是担心,也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廖家的院子里,因为上官妄尘他们这一行人的到来,廖氏夫妇正忙的热火朝天,在水井边又是汲水,又是洗菜杀鱼,因为上官妄尘没有传唤,碧织也在一旁帮忙,上官妄尘本来是想过去问问廖氏夫妇的,可是看到碧织在旁边,就只打了个招呼。 “公子,是要出去吗?” 廖夫人很是温婉的主动和上官妄尘打招呼。 “是啊,在马车上坐了一上午,有些闷,就想出去转转。”上官妄尘客气地回答, 说着又朝碧织看了一眼,“你一会儿把栖迟也叫过来,一起帮忙做点什么。” “是。”碧织点了点头。 “哎呀,公子真是太客气了,这点活,我们夫妻两个还是可以的,你们原来是客,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 本来碧织过来主动帮忙,夫妇二人就已经过意不去了如今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说,男主人更是觉得不好意思,抢着要把碧织手里的菜拿过来。 上官妄尘都已经下令了,何况碧织也真的是想帮两人坐点什么,又怎么会松手,两人抢枪夺夺,很是客气,倒也和乐一片。 上官妄笑看着日光下和谐温馨的三个人,心里也暖融融,好像碧织他们三人就真的是和睦的一家三口。 看了一会儿,她就拾步出了门。 刚才不好意思问,可是一出门她就有点纠结了,这也不知道医馆在什么方向,她该往哪儿走呢? 算了,随便走吧,一会儿找个人问问就是了,打定主意,上官妄尘直接向右拐,出了廖家的大门。 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左侧巷子里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声,上官妄尘妄尘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本来想过去看看,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一身麻烦不断,又是跟着帝王微服出来,栖居在 廖家,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 心一横,她强迫自己假装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继续往前走。 巷子里,一个身形削薄,漂亮俊美的少年紧紧地贴着墙壁,伶仃修长的手指不安地抠着墙缝,墙缝中的土填塞进他的指缝,细细碎碎地落在他的后摆上,整洁的衣衫沾染了尘土,显得有些狼狈,也衬得他的神情更加怯懦。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他惶恐地看着将他团团围住的一群比他大上两三岁的少年,乌黑的眼睛蔓延着对未知的恐惧。 “也不干什么,本少爷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个男的。” 说话的少年一身红衣,张狂肆意,是这一群少年中的领导者,他的名字叫任天行,是永城知府任大人的嫡出公子。 任天行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在永城这一代,却很是出名,至于出名的原因,也是两方面的。 一方面,他行侠仗义,主持公道,出手大方,很有江湖豪杰的风范,在很多穷百姓中颇受好评。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在永城的一众同龄人之中拉帮结派,欺凌弱小,捉弄别人,使得很多孩子都特别的惧怕他,所以,倒是无法准确地说他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 第295章 应该做太监 今日,他闲的无聊,又约了几个好友出来,在大街上闲溜达,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大展身手。 不过很可惜,他在街上晃悠了一个上午,也始终无所事事,心里正烦闷着,忽然就看到了迎面从书堂归来的少年。 这个好脾气的男孩,任天行以前也见过,腼腆内敛,说话总是慢吞吞地,模样生的更是俏生生的,简直是比女孩子还要漂亮,一开口,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 永城的孩子,基本上都被任天行多多少少捉弄过,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孩子,任天行心中都有一种平和安逸的感觉,他从未动过要捉弄这个孩子的念头。 可是今天,当男孩迎面走过来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几个无赖少年闲的无聊,又很是看不惯男孩一贯软绵绵的样子,纷纷在任天行耳边起哄。 “老大,你看那个不是廖汐的弟弟吗?” “哎,就是他,那个娘娘腔,简直就是跟他哥一样,阴阴柔柔的,比女人还女人,我爹说了,这叫没有男子汉气概!” “呸!什么他哥,那是他姐。” “哈哈哈哈哈。” “老大,我们今天就去触触他的霉头怎样?” “对,我们就去扒了他的裤子,看看他到底是不 是个女人。” 少年们说起这些无赖捉弄人的手段,一个比一个兴奋,纷纷向他们的老大献计献策。 不知为何,一向果断决绝地任天行这一次居然犹豫了,他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男孩,眸色纠结,“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种跟女人一样的男人,真是让人恶心,欠教训。” “对,我们去教训教训他,也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男子汉气概。” 任天行微微垂了眼睛,好像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 “老大,你不会不敢去吧?” “谁说我不敢?”在听到“不敢”这两个字眼的时候,任天行霍然抬起头,年轻白净的脸上恢复一贯的刚猛果决,“这天底下,哪有本公子不敢做的事情?” “那可不好说,”头先说话的少年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凑到通同伴中间,低声对几名同伴说道:“你们知道吗?听说他大哥的脾气就是和他像,还是个杀人犯呢,五年前就被关到监牢里了,你们说,他这么阴阴柔柔的,会不会也和他大哥一样,心理扭曲,是个杀人犯?” “不会吧。” 少年们大惊,五年前他们还小,而且对于这种事情,大人们也比较避讳,一向很少在孩子们面前提及,所 以他们之中就算有人隐隐约约地听说过这件事情,也听的不全。 反正就是觉得这个阴柔的男孩挺让人讨厌的。 任天行的眉目动了动,其实这件事情他也听说过,毕竟他爹是知府,男孩的哥哥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只是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老大,你到底敢不敢去?会不会怕他把你杀了?”乐的看热闹的少年们又开始挑唆。 “我当然敢,”少年的血性和目空一切地傲劲儿被唤醒,任天行的脖子一更,挺直了腰杆:“笑话,就他那草包怂样,还想杀本公子?本公子随便动动手指头,保管让他爬不起来。” “好啊!” 少年们一听任天行这样说,更加的兴奋了,纷纷起哄,架着任天行围住了走过来的男孩。 纵然不那么的情愿,但是为了保住自己在少年们心中的地位和面子,任天行还是拿出了自己顽劣的一面。 任天行的第一句话说出口,围观的少年们当即哄堂大笑。 尖锐的叫声传入耳膜,刺痛不仅是男孩的耳朵,更是年幼的心,他的脸憋得通红,满是尴尬。 “老大,你看,他可真傲气,都不搭理你。” 似乎是对男孩的反应很不满意,围观的少年中一人挑衅般的开口 ,嘴角挂着的,是恶劣的笑。 这句话,让任天行觉得在一众同伴中很是失了颜面,他的脸色一冷,恶狠狠地逼视着靠墙而战的可怜男孩,嘶声怒吼:“怎么?屁都不会放一个?快回答本公子啊!” 男孩被他这么一吼,吓得缩着脖子,粉生生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眼泪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任天行看着他那可怜兮兮地样子,无端的觉得烦躁,蓦地一扬手臂:“把他给老子扒了!” “哈哈哈!” 顽劣的少年们登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哄而上,有的抓住男孩的胳膊,有的擒住男孩的腿,有的按住男孩的头,有的去脱男孩的鞋子,有的去扯男孩的衣服,场面一片混乱。 男孩纵使是有心反抗,此刻也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他的挣扎就像是落入山巅的一粒尘埃,不见分毫。 “别……你们不要这样……不要……放开我……快放开我。”男孩被按在墙上,泪流满面,无助地哭泣着,哭声却淹没在了少年们的笑声之下。 任天行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男孩哭的一瞬间,他忽然特别的难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上抓挠。 “娘的,竟然比我们家的狗还瘦。”一个少年将男孩的衣服往地 上一抛,上下打量了男孩一眼,嫌恶地淬了一口。 “哎呀,他居然还真的是个男的。”另外的少年瞥着男孩的身体,不满地道:“要我看,他就应该去做个太监。” “就是,长成这个鬼样子,简直就是丢男人的脸,应该做太监。” “哎,不如,我们帮帮他吧。”少年的笑声更加肆意,像是很得意自己的这个提议。 “好啊,我带的有小刀呢。” “老大,你来吧,这种事情,咱们可是都还没做过呢。”少年们将随身携带地小刀拿过来,递到了任天行的面前,任天行愣了一下,将刀接过来,转头看着光秃秃的男孩。 凌厉的刀光在阳光下闪烁,惊起心底一片凉寒,男孩吓得肝胆俱裂,在任天行犹豫地那一刻,他忽然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自己有没有穿衣服了,拔腿就往旁边跑。 一边跑,一边大呼救命。 可是,少年们在一旁围着,又怎么会给他逃跑的机会? 不过三两下,几个人就将他擒住,抬着他的手脚,送到任天行的面前。 “不要……不要……”男孩已经完全崩溃了,声音嘶哑的哭喊着,看着那一把利刃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去,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招来这样的灾祸。 第296章 我是南北 “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吧……”少年拼命的摇头,拼命地挣扎,可是他根本就挣不脱,他的每一次挣扎,换来的都是那些无赖少年在他的身上踢上一脚、打上一拳或者是在他的脸上打上一巴掌。 “老大,快动手啊!” 看着尚在犹豫任天行,少年们急切地催促道。 纵然心里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任天行在一众同伴的催促下,还是握紧了手里的刀,一步步走向待宰的男孩。 “不……饶了我吧……饶了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饶了我,你们要我怎样都可以,不要……不要……” 漂亮的脸颊已经打的红肿起来,嘴角也破裂了,有殷红的血丝浸出,少年已明知无望,却仍旧不肯放弃挣扎。 乌黑的长发散乱,粘在他满是血和汗的脸上,透过凌乱的发丝,依旧能清楚地看到他惊恐慌错的眼睛。 “不!” 最后一声厉呼,撕碎了嗓子,整个腔子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在燃烧,寒锋在面前闪过,一刀,毫不留情的滑落! 少年们个个儿得意洋洋,似乎自己今日好像干成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在他们想着一会儿怎么庆祝地刹那 间,只听“铮”地一声,兵刃碰撞的清脆划破了那一声惨嘶,呼啸而来。 任天行只觉得耳尖上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蹭过去,紧接着,他来不及反应,就听到耳边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眼前黑影一晃,一个身穿藏青色滚金边锦袍的男子就落在了他的面前,男子身量不高,相貌也不算好看,但是那眉宇间的冷冽之气却是让他心底一惊。 “你是什么人?也敢来管本公子的闲事!”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瞬间被踢翻在地的同伴,任天行气愤地看着来人,在永城的地头上,可是从来都没有人敢动他任天行手下的人,此人真是胆大妄为,不知天高的厚! 上官妄尘飞掠而来,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回头去查看那个因为中少年松手而跌在地上的男孩。 霎时间一惊,失声大叫起来,又赶紧侧首捂住自己的眼睛,她刚刚在巷子外只听到惨叫,只知道里面的这群小孩在欺负人,都不知道被欺负的人是个什么情况。 那男孩被一群少年脱了衣服抬在中间,上官妄尘自然也看不到。 不过,她这么一叫,倒是把任天行和摔倒的无赖少年们吓了一跳,一个个也 忘了从地上爬起来,只莫名其妙的看着失控的上官妄尘,不知道她把他们打倒了,现在又乱叫什么。 上官妄尘反应了一下,才惊觉自己有些失态,对方就算是没穿衣服,也终究还是个孩子呢,将自己的手放下,一眼便看到地上的少年们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满满的尴尬。 但想到自己背后躺着的那个受伤的男孩,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情急之下,她也没看到男孩的衣服被少年们扔到哪里去了,索性将自己的外袍一脱,朝后一甩,盖在了男孩的身上,这才敢回头走过去。 “你怎样样?坚持一会儿,我带你去找大夫。”弯腰将鼻青脸肿的男孩抱在怀里,上官妄尘使了一把劲儿,才勉强将男孩给抱起来。 可是,还没等她离开,那群被她打倒的少年就反应了过来,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快让开!”上官妄尘垂眸看了一眼怀中几近昏厥的男孩,冷声呵斥。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抢我们任大公子的人?” 无赖少年哼了一声,将任天行推了出来,虚荣心得到满族的一刻,任天行,挺着胸膛,走到上官妄尘面前,纵 然他的个子在同龄人中不算高,但是终究年少,在上官妄尘面前还是略微低了一些,只能仰视着上官妄尘。 “这个人是我们的,你不能把他带走。”任天行叉腰站在上官妄尘面前,蛮横地冲上她说道。 上官妄尘冷勾着唇角,周身上下凌厉之气尽显,“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南北,南北大道超天走,我爱带谁就带着谁,识相的,都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兄弟们,给我上!” 还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任天行的火气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对着众位少年一挥手,一群人当即浩浩荡荡地扑向上官妄尘二人。 上官妄尘的武功比着上官云峥,自然是相差很远,但是用来对付这群完全不会武功,只会用蛮力的少年,就算是抱着一个人,仍然是绰绰有余。 不过一刻钟,这群少年就被上官妄尘打的七零八落,就连那个领头的任天行,都被上官妄尘连踹了两脚,摔倒在地,气喘吁吁,半天爬不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任天行瞪着一双眼睛,不服气地冲上官妄尘喊道。 “能够整治你的人!” 上官妄尘也不跟他废话,一抬腿,将落在地上的匕首挑起来 ,收回手中,转头抱着男孩大步离去。 问了三个人,上官妄尘寂静辗转,终于抱着男孩找到了永城的医馆。 也不知道是这家医馆的大夫手艺太好,还是永城的人生病的太多,这家医馆的门口,居然排起了三列长队,上官妄尘想挤都挤不进去。 “你再坚持一下,我们现在已经到医馆了,一会儿就能见到大夫。”看着怀中昏昏沉沉、被打的面目全非的人,上官妄尘一阵儿心疼,忍不住低头轻声安慰他。 男孩躺在她的臂弯中,两道黑弧办的眼睫颤了颤,唇瓣翕张,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嗓子破碎,终究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别说话,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上官妄尘抚慰着他,心中忍不住自责,若不是自己一时自私,不愿沾染是非,恐怕着孩子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能让一让吗?这孩子受了重伤,让大夫先给他看好不好?”上官妄尘提步,抱着人扎进队伍,逐个儿给人讲好话。 人们低头看到上官妄尘怀中抱着的男孩,见男孩伤得的确很重,出于同情,差不多也都愿意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可是,上官妄尘还没走几步,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297章 就是个笑话 “你是……” 上官妄尘回头,就看到一个眉清目秀地年轻男子站在自己面前,疑惑开口。 年轻男子看都没看她一眼,眉心拧成一团,直接伸手去抓被上官妄尘抱在怀中的男孩。 “你干什么?”不知对方意欲何为,上官妄尘大惊,本能地就抱着男孩后退,想要避开男人的手。 “我为他探脉。” 因为不会武功,年轻男子的反应速度显然没有上官妄尘快,伸手去的手落了空,这才不耐地抬头看上官妄尘。 “你会探脉?你是什么人?”上官妄尘一脸的警惕。 “这位公子,你是外地来的吧?竟然不认识我们永城医馆的楚离楚神医?”年轻男子还没有答话,站在一旁排队的病人就忍不住帮着对上官妄尘说道。 楚神医?上官妄尘眼波轻动,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不过,她也没有心思多想,听到对方是个神医,当即就把男孩抱了过去,“楚神医,真是对不住,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还请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快救救他吧。” 楚离淡淡地瞥了一眼变脸神速地上官妄尘,也没有说什么,抬手探了一下男孩的脉搏,确定男孩没有受内伤,这才带着上官妄尘避开 排队的病人,直接带着他们二人走侧门进入了医馆。 “楚神医,这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将虚弱无力的男孩在医馆内的软塌上放下,上官妄尘见男孩眼睛半开半阖,仍旧没有什么力气,担心的问。 “你可以喊我楚大夫,也可以喊我楚离,但是请不要叫我楚神医。”楚离将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包递给了跟进来的医侍,又吩咐医侍拿出自己常用的药箱,净了手,这才撤下上官妄尘裹在男孩身上的外套,帮男孩处理身上的伤口。 上官妄尘赶紧转过头,不敢看,心里忍不住奇怪,外面的那些病人看上去对这个楚神医和是信任推崇,想必这个楚神医应该技术了得,可是他为什么不允许别人喊他楚神医? 楚神医,对了,上官妄尘眸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之前在来的路上,上官云峥告诉她,他们这一次去江南,除了是要去玩,上官云峥还想找一个神医来给她医治脸上的伤疤。 那个神医叫什么来着? 对,叫楚印,也是楚神医来着。 上官妄尘绞着手指,忍不住偷偷拿眼梢去瞥正在忙碌的楚离,这个楚神医和那个楚神医又是什么关系呢?楚离、楚印,都姓楚啊,又都是神医 ,不会是兄弟吧? 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官妄尘带着些许小心的意味:“楚神……不是,楚大夫,你认识不认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医楚印啊?” 楚离正在为男孩上药粉的手一僵,药粉在男孩的胸口上抖落了一片,皱了皱眉头,楚离,拿起一块棉纱,将多余的药粉擦去,漠然回应:“你认识?” 这到底是她问,还是他问啊?背对着楚离,上官妄尘撇了撇嘴,但出口的话语还是很谦逊很谨慎的,“楚神医盛名远播,在下不过是乡野愚民,哪里有机会结识楚神医啊,只是听到大夫您也姓楚,而永城的百姓又都称呼您为楚神医,在下就不由自主低联想到了传说中的楚神医嘛!” “啪!” 上官妄尘自以为自己说的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可是楚离猛然站起来,一把将手中的药瓶拍到了桌子上,一脸愤慨地转头看向上官妄尘。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叫楚神医,更不认识什么楚阴楚阳的,再说了就凭楚印那点三脚猫的本事,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神医,简直就是个笑话!” 上官妄尘被他吓得一愣,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儿无语,前一句话还说不认识人家呢?后面又说人 家的本事不怎样,既然你都说不是认识了,又怎么知道人家楚神医的本事好不好? 该不会是这家伙和楚神医有仇吧?技不如人,然后现在被她说到了痛处,就恼羞成怒?哼哼,还真是小心眼儿。 “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当不得真。”上官妄尘笑着,眼梢瞥见楚离已经把男孩的伤处上好了药,又帮他将衣服盖上,这才转过头来。 自己虽然是这样说了,却仍不见楚离的脸色有什么好转,上官妄尘便拾步走过来,刻意转移话题,“楚大夫,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 “都是一些皮外伤,休息几日就好了。” 楚离说着,忽然想到,从刚才见到男孩到现在,好像还不曾听男孩说过一句话,甚至在他为男孩上药的时候,也不曾听到男孩喊痛,心中稍有疑惑,他伸手捏开了男孩的嘴巴,对着光细细看了看,不禁蹙眉。 “他的咽喉怎么会伤成这样?”红肿的喉部伴随点点撕列的殷红,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自己嗓子都是痛的。 “肯定是刚才喊的,都怪我,没有早点去救他。”上官妄尘深感愧疚,低着头说道。 “算了,我给他开几贴药,回去煎服,这几日尽量不要说话,一两天 应该就可以消炎,到时候若是再有什么不适,再过来找我吧。” 楚离松开男孩,神情淡淡地和上官妄尘说着。 “楚大夫,您快点去做堂吧,外面的病人都等着要见您,快闹翻天了。”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看楚离走到桌边去开药方,一个医侍这时候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对楚离道。 哟,看来这位楚大夫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上官妄尘其实早就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本来以为是因为医馆人多,生意太好,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楚大夫。 上官妄尘还以为楚离会赶紧写完药方交给医侍,然后赶着出去给病人看病呢,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的事情赶紧说了,哪知道楚离抬头看了眼医侍,轻嗤一声,凉凉道:“你是不知道我的规矩吗?” “不是,只是……外面的病人实在太多了,刚才听说您回来了,又都特别的激动,掌柜的怕您不出去他们激动起来,再把咱们的药铺给砸了。” “好啊,你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把药铺给砸了,我今天就一个人都不看了。”楚离执起毛笔,轻挽了衣袖,洋洋洒洒的落笔。 那医侍面色一僵,知道依着楚离的脾气,他多说无益,只能讪讪地出去。 第298章 得了什么病 大堂里,两位坐堂的大夫都快被蜂拥而来的病人给吵疯了,这些人全部都是来找楚离看病的,有很多人都是一大早起来就在医馆门前排队。 在永城以及附近的一些城镇,人人都知道永城的宝知堂有一位神医楚离,妙手回春,医术高明,凡是经他之手的病人,没有一个不是药到病除的。 所以,永城及其周边城镇的的百姓们一旦得了什么治不了的大病,都想找这位神医楚离医治一番。 不过很可惜,楚离虽然在永城的宝知堂挂名,但并不是经常呆在宝知堂,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一年来宝知堂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幸运的是,楚离每次回宝知堂,宝知堂的掌柜都会提前通知附近的百姓,让他们赶早过来排队等楚离。 这也是为何,宝知堂门前今日会排了那么长的队。 “楚神医不是回来了吗?你们快让他出来!” “就是,刚才都有人看到楚神医带着两个人进医馆了,为何现在还不让她出来坐堂?” “掌柜的,你们在搞什么,知不知道我们都在这儿等了几个时辰了!” “大家稍安勿躁,神医刚刚回来,大家且给他一点时间,让他稍微调整一下,我已经派人去催了。 ”宝知堂的掌柜站在大堂里,急的满头是汗,也不知道里面的那位爷到底好了没有,再不出来,他可就扛不住了。 上官云峥站在人群中,虽然已经换上了一身简洁的粗布衣裳,但是他一出现,还是在人群中引起不小的轰动。 一张丰神如玉的脸,深沉、睿智,每一根线条都雕琢的恰到好处,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更是闪闪烁烁,宛如吸纳了夜空中万千星子,瞳孔的深处仿佛还有一双瞳子,层层叠叠,让人只看一眼,就失足深陷。 而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息,更是藏都藏不住。 这样的一个人,随随便便人群中一站,就让人觉得尊贵无匹,分外打眼。 先前排队的时候,见另外两队大排长龙,却一直不动,随口问了一句,知道他们是在等神医,因为觉得自己所要看的病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所以上官云峥就没有多问,便直接在普通大夫这一队排着。 等到楚离出现之后,人群中议论纷纷,上官云峥才知道这位神医姓楚。 自己这次南下,本来就是为了寻找神医楚印,如今听到楚神医三个字,就难免多想,思索间,已经排到了他。 一把白胡子的大夫抬 头看了看他,示意他在自己面前坐下,可是他却直接从袖袋中掏出一根金条,放在大夫的面前,“可否请先生借一步说话?” 大夫一看到那金条,不由得两眼放光,永城虽然不是什么小地方,但是直接拿金条来看病的病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此人看上去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气色极佳,并不像是有什么病的样子啊,莫非是什么疑难杂症或者难言之隐?可是今天楚离都回来了,病人们有什么疑难杂症,也都会找楚离啊,又如何会排普通的队伍?那就是后者啦! 老大夫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上官云峥,有些惋惜,没想到这玉树临风,气质绝佳,竟然那方面不行啊! 哎,还真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但他也不是那种和金条过不去的人,麻利地将桌上的金条往袖子里一拢,他站起身:“公子请跟我来。” 将上官云峥带到了一侧的诊室,老大夫把门一关,直接对上官云峥指了指旁边的矮塌,“公子是有那个方面的隐疾吧?不过公子放心,你今天找到老朽,可算是找对人了,老朽虽然在其他医术方面不如楚神医,但是老朽从业几十年,最在行的就是看男人那方面…… ” “停!” 老大夫还在絮絮叨叨,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上官云峥愣了一下,蹙着眉开口将他打断,嘴角抽搐:“我没什么隐疾,很正常,只是想帮另一个人拿药。” 哦,原来不是他病了呀,是给别人拿药的,那搞这个神神秘秘地做什么,他还以为是这个男人有什么毛病呢。 心情莫名低有些许松懈下来,老大夫在桌子旁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知道公子要给什么样的人拿药,对方又是得了什么病?” 上官云峥原本正看着大夫,听到大夫的这句话,忽然长睫动了动,垂下眉目,嘴唇翕动,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能说出口:“行房太过激烈,导致女方血流不止!” “噗!” 上官云峥的话音还没落,老大夫一口茶水喷出来,将桌上的书卷全都给打湿,老大夫顾不得去收拾,转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上官云峥,半晌说不出话来。 上官云峥以为他没明白自己的是什么意思,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该再详细的解释一下,毕竟当时场面混乱,他的意识零零碎碎,事后上官妄尘既不让他碰,也不好意思和他说,他就只能知道个大概。 可是他还没想 好怎么措辞,就被老大夫意味深长地打断了:“明白,老夫明白,都是过来人嘛,谁还没个血气方刚的时候……” 上官云峥一脸的尴尬,真想问这老大夫一句,他到底明白什么? 不过,对于一个陌生人,他也懒得多说,只静静地在一旁等着老大夫开方子抓药,耳朵听到隔壁大堂里传来的声音,眉心轻动,“听说你们宝知堂有一位楚神医?” “对啊,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楚神医医术高明,在我们这一代,也是很出名的,别看他年纪轻轻,在医术上的造诣,确实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老大夫一边写着方子,一边衷心的赞叹道。 “这位楚神医,叫什么名字?他又是怎么来到宝知堂的?” “楚神医叫楚离,不过他并不喜欢别人叫他神医,他更喜欢别人叫楚大夫,或者直接叫他的名字,至于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一年到头,很少待在永城,脾气又比较怪,估计也只有掌柜的才知道这些事情。” 这个楚神医,还挺神秘。 上官云峥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睛变幻莫测。 候诊房里,上官妄尘看楚离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了医侍,怕他走开,便急忙走了过去。 第299章 都在这儿 “楚大夫,你能不能帮我再看一个病?” 楚离瞥了她一眼,欲走开的步子又折了回来,桌旁坐下,并示意上官妄尘坐到自己对面去。 “什么病?” 他执起笔,一边听上官妄尘说,一边详细做记录。 “被咬伤了。” 听他说的简短,语速又快,上官妄尘也不由自主低跟上他,并一撩衣摆,坐下。 “狗咬的?” 上官妄尘还没坐稳,楚离忽然头也不抬的反问了一句,激动她的身子一歪,差点没掉下来,慌忙否认,“不是,不是,是人咬的。” “人的狂犬病了?”楚离做记录的手顿了一下,清俊的眉心微拢,仍旧不抬头。 上官妄尘抬手扶额,汗颜,这什么玩意儿破神医,这是个兽医吧! “没得病,就是一个女人,把一个男人的肩膀给咬伤了。”上官妄尘无奈,只能把情况说明的详细地不能再详细,再详细下去,身份都要爆出来了。 没想到,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说,楚离忽然抬起头来,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目光深深浅浅地打量着上官妄尘的瘦弱小身板。 忽地压低了声音,眉目如画的脸往上官妄尘跟前凑了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夫妻吗?” 啊? 上官妄尘一怔,耳根子微热,默然不语。 楚离的脸色却忽然一冷,将笔往桌上一扔,“对不起,恕我不能为你开药。” 上官妄尘神思回拢,错愕地仰头:“为什么?” “你们既然不是夫妻,人家姑娘咬了你,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情,你是罪有应得,活该受着,我为什么要给你开药?” 还能有这种解释啊?上官妄尘特别委屈地看着楚离,楚兽医,你要不要这么有道德责任感啊! 首先,她又不是给自己拿的药,其次,她才是那个咬人的姑娘好吗? “不是,我是在帮被人拿药。”上官妄尘解释。 楚离的脸色却更冷,“哦?原来你还是个帮凶?竟然还有同伙?” 噗!什么玩意,怎么就成同伙了,搞得她好像犯了什么罪一样。 “楚大夫,你看我长得像是个坏人吗?我那个朋友是因为中了迷药,神志不清,那个姑娘才会咬他的肩膀,想让他通过疼痛感保持清醒的,请你不要乱猜好吗?”上官妄尘捂着头思索了一下,说的话半真半假。 “哦?是这样?”楚离将信将疑,打量着上官妄尘,似乎想要将她洞穿,看她是不是在撒谎,想了一下,才终于再度提 笔落字。 受伤的男孩虽然仍旧面色苍白,不能开口说话,但是身上的伤口经过楚离处理,已经好了许多,精神状态也稍稍恢复了一些。 上官妄尘提了药包,扶着男孩从矮塌上下来,因为楚离要出去坐堂,三个人就一起拾步从诊室中走出来,没想到一开门,恰好看对面诊室的门打开,一个身姿阔绰的男人同时从里面走了出来。 上官妄尘一惊,愣在原地,并本能地把手里的药包往身后藏。 而那人在看到上官妄尘之后,也同样吃了一惊,只不过,他的反应永远都比上官妄尘要沉着许多,重瞳中不过一丝讶然,稍纵即逝,将上官妄尘所有的反应动作,尽收眼底。 “三弟怎么穿成这样?” “二哥怎么来了?” 两人将各自的情绪收敛,几乎是同时出声。 哦?这两个男人兄弟?楚离站在上官妄尘的身后,也不着急,只是平静的打量着两人。 虽然第一眼就看到了上官妄尘的外袍裹在一个瘦小男孩的身上,上官云峥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这个丫头永远都是那么大大咧咧,把外袍脱了,就不怕被人发现身份吗? 言语之间,他的大手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腰间,不过三两下, 就将自己的外袍脱了,递到上官妄尘的面前,沉声命令“穿上!” 男人的声音冷硬,而没有人情味儿,但因为男人的举动,上官妄尘心中却很是受用,她自然是明白男人的意思,甚至她也理解他的不高兴,她自己也知道,对于女儿身的她而言,脱掉外袍,的确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杀身之祸,但她也总不能让那个男孩光着身子吧。 弯唇笑了笑,她伸手将男人的递过来的衣服披在了身上。 “来拿药?” 上官云峥的眉目动了动,因为她顺从的接下衣袍的动作,语气稍有舒缓。 “对啊,就算是藏在身后,反正也瞒不住,”上官妄尘干脆将手中的药包在男人面前扬了扬,并且扯了扯手中牵着的男孩:“我来给苏管家拿药,见这个孩子受伤了,索性也把他带了过来,二哥呢?” 冷冷地扫了一眼上官妄尘手中牵着男孩,帝王不动声色:“和你一样,也是给苏管家拿药。” “二公子,三公子,你们都在这儿啊。” 上官云峥的话音还没落,忽然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伴随着这到声音的,还有一串熟悉地金玲声。 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双双转头, 就看到一身紫衣的温翘袅袅娜娜地朝他们走过来,而温翘的手中,也拿着一个药包。 哦?又一个?楚离的瞳孔轻轻一缩。 看到穿着打扮奔放热烈的温翘,一直牵着上官妄尘的手的男孩不自觉地将手紧了紧,又往上官妄尘身后缩了缩。 “你也是来给苏总管拿药的?”上官妄尘不自禁的对着温翘问了一句。 温翘一愣,点点头,有点奇怪低看着两个主子,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还没说什么,站在上官妄尘身后的楚离忽然笑了笑:“贵府的这位苏总管还真是有福气啊,也不知道他是得了什么病,竟然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 楚离阴阳怪调地说着,拨开挡道上官妄尘和男孩,拾步朝着大堂走过去。 上官妄尘那叫一个窘啊,楚离这分明就是在拆她的台啊,她的药方是楚离给开的,换句话说,楚离自然知道她手里的药是治什么病的,可是刚才楚离说出那么一句,岂不是挑明了她手里的药不是治苏总管的病的。 而温翘看向帝王,眼神也同样有些怪异,想起出来之前,上官云峥曾经到她房里去找她,又欲言又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来医馆拿药有关。 第300章 捉拿一个刁民 依着上官云峥的性格,苏总管犯下那么大的错,帝王没有重罚他,反而找地方落脚,让人给他医治,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又怎么可能会亲自给苏总管拿药?反正温翘是不相信的。 想来,这两人说的就都是借口了。 上官云峥所说的话,莫说温翘不信,上官妄尘也是不信的,这个男人一向冷漠决断,怎么会如此近人情?何况还是对一个犯了错的下人。 一时间,气氛稍稍有一点尴尬,三人都是心知肚明,除了温翘,另外的两人拿的药都不是给苏总管的。 轻轻咳嗽了两声,温翘笑着岔开话题,“既然药都拿好了,免得让苏管家等急了,两位公子,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帝王闻言,也没说什么,拾步在上,上官妄尘拉着男孩,紧随其后,温翘则提着药包走在最后面。 出了宝知堂的大门,上官妄尘垂眸拉了拉男孩的手:“你家在什么地方?我先把你送回去吧。” 男孩仰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有些女气的眼睛看着她,闪了闪,却只是重重地点头,没有说话。 顺着男孩所牵引的方向往前走,一行人走了还没几步,一群官兵忽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眨眼间将上 官妄尘四人团团围住。 “任大人,就是那个男的刚才欺负了天行大哥!” 上官妄尘正搞不清楚状况,官兵们就让出了一条路来,一个身穿青莲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群少年,气势汹汹地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而开口说话的,正是那群少年中的一个,他扬手指着上官妄尘,稚嫩的脸憋得通红,好像当真是受了什么特别打的委屈。 这不就是刚刚欺负人的那群少年吗?竟然还敢过来! 感觉到掌心里的小手在颤抖,上官妄尘垂眸看了一眼男孩,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 大街上忽然冒出来这么多官兵,又是由知府大人亲自带队抓人,街上老百姓们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来,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围观。 “不知道这位大人有何贵干?”闲闲的将手负于身后,上官云峥一脸的淡定闲适,丝毫不为对方的阵仗所动。 “捉拿一个刁民!” 那个被无赖少年成为任大人的中年男子不屑弟瞟了一眼上官云峥,直接朝着上官妄尘的方向一挥手,下令:“把她给本官拿下。” “是!” 官兵们得令,没有丝毫的犹豫,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上官妄尘,直接一拥而上。 “且慢!” 帝王瞳孔一敛,宽大的袍袖摆动,一股强劲袖风横扫而出,将当先冲上来的两名官兵打退:“敢问这位大人,凭什么要捉拿此人,她到底犯了什么罪?” 没有想到那群无赖少年竟然还和永城的官员有关系,上官妄尘蹙眉思索,她不想惹事就是这样,因为一旦事情闹大,她和帝王的身份恐怕就会爆出来,她倒是还好,怕的是帝王。 可现在人都已经救了,不管她后悔不后悔,事情都需要有个解决办法,浅清的瞳眸打量着那群狐假虎威的无赖少年,上官妄尘苦思应对之策,却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好像是少了一个人? 刚才在巷子里领导着这群无赖少年打人的那个红衣少年好像不在,既然是仗着官员来寻仇,那个少年为何又不过来呢? 真是有点奇怪,不过,不等她想通这些,任大人就沉声道,“本官抓人自然是有本官的道理,难不成还要一一跟你解释?” 上官云峥微微蹙眉,星眸中上过一道冷光,转头,朝着上官妄尘这边看过来。 蝶翼般的衣摆随风而动,在日光中招摇,上官妄尘牵着已经吓得腿软的男孩,缓缓拾步走到上官云峥的身边,在跟官兵不远不近地 距离站定,神态自若。 她个的个子在男人中虽然显得娇小,身材也较为清瘦,但是一身风骨傲然,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倒也雍容沉湎,让人不敢轻慢。 “你是这永城的父母官?”上官妄尘不咸不淡地开口。 任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面前这两人身上的从容和与生俱来的贵气给镇住了,面对上官妄尘的询问,他不但没有再下令让官兵直接抓住,反而是有些大声地道:“没错,本官就是这永城的知府。” 可他越是大声,越是给人一种气虚的感觉。 “哦?不知道刚才那个红衣服的少年和知府大人是什么关系?” 上官妄尘一说红衣少年,围观的人群当即起了反应,苍蝇一样,嗡嗡地议论起来。 在永城,谁不知道,知府家的任公子一年四季都是一身红衣,张扬跋扈,乖戾跳脱,那飞扬的红色衣襟,简直就是任天行的代名词。 耳朵里已经听到百姓们的细碎议论,但上官妄尘还是一本正经地等待着任知府的回答。 “那是本官的儿子。”任知府将胸膛一挺,提起任天行这个儿子,他似乎格外的骄傲。 “所以,任大人不但放纵自己的儿子蓄意行凶伤人,还给他撑腰了?”上 官妄尘的声音忽然一冷,整个人看上去都冷肃凌厉起来。 “你……你胡说!”被上官妄尘忽然转变的眼神吓了一下,任知府声音一抖,但转念一想,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而且看对方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什么非富即贵的人,又岂能怕了? “明明是你这个刁民打伤了本官的儿子,居然还敢在此狡辩,他们可都是证人!”任知府扬手,指了指旁边的无赖少年。 “打架总是有原因的,”眼见任知府无理取闹,上官妄尘就有些怒了,她将手中受伤的男孩往前牵了牵,凉凉道:“若不是你儿子和他们先将他打成这样,我又怎么会动手?” 看着咄咄逼人的任知府,男孩的脸色已经越变越差,青紫肿胀的脸逐渐惨白,额头上也有虚汗冒出来,身子更是不受控制地一阵战栗。 “你怎么啦?” 感觉到男孩的一样,上官妄尘低头看他,声音温和了几分。 男孩什么也不说,蓦然一转头,抱住了上官妄尘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腰上,瘦弱的双肩不停地抽栋着。 上官妄尘只当他是心中畏惧任知府,一时间被吓得无措,才会如此,当即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发,“别怕,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第301章 承担不起 任知府睨了一眼抱着上官妄尘的男孩,忽然冷声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笑话,本官的儿子怎么会没事儿招惹这种变太杀人犯的兄弟,就算是他们发生了什么纠葛,也肯定是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妖怪先动的手,本官的儿子出于自卫,才会反击。” “你简直就是蛮不讲理,胡说八道,臭不要脸!” 上官妄尘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张口骂道,她真是没有想到,堂堂永城知府,一张口就会把那些恶毒侮辱的字眼加到一个小孩子的身上,而且还这般颠倒是非,不变黑白,这哪里是什么父母官,这分明就是个王八蛋! 什么叫变太杀人犯的兄弟?什么叫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妖怪?这像是一个知府说出来的话吗? 她兀自气愤着,本来还觉得那些围观的百姓,肯定也会和他一样气愤,对这个任知府进行声讨,哪里料到,不但没有人声讨任知府,反而是有不少人都出声附和,甚至是说的更过分。 “知府大人说的对,这个孩子和当年的廖汐一样,都是阴阴柔柔,不男不女,简直就是恶心死了。” “不但恶心,说不定他也心理扭曲呢。” “他哥都是个杀人犯,说不定他长大以后也是 杀人犯,会威胁大家的安全呢!” “娘娘腔,死变太,他们家肯定是有什么祖传的精神疾病,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抓起来,被浸猪笼,省的他日后危害我们大家的安全。” “没错,恳请知府大人为民除害,把这个精神病抓起来,永除后患。”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上官妄尘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男孩的哥哥廖汐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这种恶意的揣测和围攻真的让她很愤怒。 明明这个可怜的男孩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明明在小巷子里是这个那还被那群无赖少年围攻,她把他就下来,这群人不去惩罚仗势欺人的人,居然反过来还来说男孩的不是,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抓起来,抓起来!” 围观百姓们的声音越来越亢奋,越来越洪亮,将上官妄尘愤怒的声音完全淹没下去。 得到了百姓们的声援,任知府感觉自己也像是抓住了民心一般,先前对于上官妄尘二人的忌惮一扫而空,沉声下令,“把这几个人统统给本官抓起来!” “谁敢!” 众官兵刚刚欲再度围上去,却听到蓦然一声冷喝,眼前一道白光迸射而出,掀起一阵冷风,让人不寒而栗。 锋利 地匕首从袖筒中流窜出来,上官云峥的面色冷峻至极,周身迅速累积起一股冷肃无匹的戾气。 动静闹得这么大,沿街两边的不少百姓都出来围观,就连在宝知堂排队等神医的不少病人都纷纷跑出来观看。 而宝知堂大名鼎鼎地神医楚离,正站在二楼地检查室给病人检查身体,趁着病人除去上衣的空档,他走到窗边想透口气儿,却无意间看到街心熙熙攘攘的人。 本来这种事情,他也不放在心上,毕竟他走南闯北的,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可是当上官云峥匕首出窍的一刻,他一向冷漠的瞳孔禁不住剧烈一缩。 医侍只看到眼前影子快速一闪,下一刻,检查室里就已经看不到楚离的人了,“哎,楚大夫,您干什么去啊,病人,病人还在等着呢。” 医侍反应了一瞬,赶紧去追,可是楼梯上早就看不到楚离的身影了。 官兵们被上官云峥震住,一时间竟不敢行动,回头去看任知府。 任知府凝着气质冷绝的上官云峥,忽然笑了一下,“你当自己是什么人,你说不敢难道本大人就不敢吗?告诉你,在永城,本大人就是天,本大人说抓,还没有人能说不敢!” “好一个是天!” 上 官云峥忽然也笑了,不过只一瞬,他脸上的笑容就敛住,如奔腾的河水瞬间冰封,没有温度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沉沉而出:“你且当个地头蛇也就罢了,无凭无据,你就把我抓回去,耽误了我的行程,你就不怕后果承担不起吗?” “哈哈哈,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耽误你的行程,呵,你知不知道本官是堂堂朝廷正四品,你威胁恐吓朝廷命官,本官现在就可以治你的罪!” “呸,你才是个什么破东西呢!”一听到任知府对上官云峥不客气,上官妄尘就忍不住跳脚,“还朝廷四品,不就是个上不了正殿的堂下官,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按照上元的规矩,不说平常,就算是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未经帝王的允许,正三品以下的官员都是不允许入殿面圣的,所以,上官妄尘这样说任知府,无异于弑变相的贬低和折损。 任知府果然被上官妄尘这一句话给惹怒了,呜嗷下令,所有的官兵马上就拔出兵器,欲将上官妄尘等人擒捉。 上官妄尘几人尤其是那么轻易束手就擒的,纵然是拉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小病患,上官妄尘还是不带一点怕的,何 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上官云峥护着,就算是面对大批的官兵,也丝毫不落下风。 战了一会儿,官兵们虽然一波一波的围攻,但是久战不下,又有不少人都被上官云峥给伤了,慢慢就变得着急起来。 一个官兵见伤不到对方的人,忽然注意到上官云峥提在手里的药包,灵机一动,趁着上官云峥举起匕首为上官妄尘挡刀的间隙,一刀击中。 “刺啦!” 纸包被划破的声音夹杂在刀兵声中,仍是格外清晰,各种药材纷纷扬扬地洒落出来,飞了一地,不但如此,还有那张裹在纸包里的药方,上面清清楚楚低写着这些药材所针对的病症。 上官云峥瞳孔一缩,彻底地被惹毛了,也顾不得什么低调不低调,他手腕反转,脚尖轻点,在一刀狠狠划下的同时,快速地将那张药方抢了回来,攥在手中。 而上官云峥那不再客气的一刀出去,一个官兵的一条手臂当即冲天而起,红色的血柱喷洒出来,染红了很多人的视线。 “啊!杀人啦!” “快逃啊!” 血腥之后,人群当即开始哄乱,四散奔逃。 任知府也被吓的脸色煞白,指着招招狠戾的上官云峥,“你……你竟然敢行凶!” 第302章 打包处理 “青天白日,你永城知府都敢颠倒黑白,枉顾王法,胡乱抓人,我若是不反抗,你们是不是要将我们几人乱刀砍死?这般狂妄,你就不怕上面的人把你查了?” “上面的人?” 对于上官云峥的话,任知府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得意的笑道:“哪个上面?你是想说本官的上峰?府尹大人?实话告诉你,本官不带怕的,你小子知道现在朝堂上最受皇上宠爱的是哪位大臣吗?” 上官云峥将官兵们逼开,没有作声。 任知府继续得意洋洋道:“是当朝三王爷,本官的亲哥哥,那是三王爷在上书房的老师,腾云阁的大学士,连三王爷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 上官妄尘的眼波忽然一闪,似乎想起上书房里真的有一个授课师傅姓任,是教她七弦琴的,有一次她好像还不小心把琴弦搞断了,绷到了那个师傅的脸上,原来这个任知府是他的弟弟。 嘴角勾起一抹冷冷地笑:“原来你就是那位任师傅的弟弟啊,说实话,那个任师傅,琴艺真的不怎么样,总共教了本王三节课,琴弦还绷断了两次,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进的腾云阁,本王一直特别忙,也没时间找皇兄告状,你现在主动蹦出来,倒也不错,回去 本王就让皇兄把你们兄弟俩打包处理好了。” “你……你说什么?” 上官妄尘口若悬河,听得任知府脸色煞白,隐约猜到上官妄尘的身份,但是一时间还是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上官云峥一脚踢开最后一名缠斗的官兵,看了一眼上官妄尘,默然无声。 “本王说……你看!” 上官妄尘语气轻缓,却带着丝丝冷意,她的手一扬,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当即在她的手中晃动不停,发出刺目的光芒。 还未完全散去的人群看着这一突来的转变,有见过世面的人已经知道上官妄尘手中所拿的,应该是能够证明身份的腰牌。 而在站在上官妄尘对面的任知府更是看的清清楚楚,腰牌上的图案和字,每一笔,每一画都让他心惊肉跳。 “你……你……你是……” 任知府“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惊愕地仰头看着上官妄尘,吓的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上官妄尘高傲地睥睨这他,淡然道:“没错,本王就是你口中的三王爷,怎么样?要不要检验一下本王的腰牌是真是假?你虽然只是个区区四品堂下官,但是应该不至于不认识王爷的腰牌吧。” 上官妄尘不无讽刺地说着。 刚才还飞扬跋扈的任知 府此刻低着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当然认识王爷的腰牌,也正是因为认识,他这会儿才会如此的沮丧。 苍天哪,他竟然……竟然得罪了当朝三王爷。 “参见三王爷!”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起了头,众人纷纷屈膝跪拜,到最后,偌大的一个街心,就只剩下上官妄尘、上官云峥和被上官妄尘护着男孩三人一起站着。 两大一小,高低错落,男的身姿傲然,女的迎风而立,小孩可怜兮兮地抱着女子,俯瞰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上官妄尘也并未马上让这些人起来,看这里民风如此剽悍,这个可怜软弱的男孩肯定没少吃苦,她今日若是不亮明身份,此事只怕无法善终,既然亮明了身份,她就得为这个男孩做点什么,说点什么,至少她不能容许这些人再像今天这样欺负他。 “本王近日奉了皇兄的命令,要执行一个任务,本想无声无息地路过,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有人欺负弱小,所以挺身而出,将这孩子救了下来,没想到任知府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护着自家孩子,视法纪纲常于不顾,本王这才不得已亮明身份。” “本王不知道你们口中所说的这孩子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本王不做评 价,可是这个孩子尚且年幼,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面相秀丽,性格柔弱,可能跟很多同龄的男孩都不同,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有什么问题!” “这世上那么多人,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可能完全相同,他既没有去杀人放火,更没有去违法乱纪,难道仅仅因为你们看他不顺眼,就是他的罪过,他就该死吗?难道所有的男人都应该是阳刚威猛,力拔山兮气盖世,所有的女人都应该是温柔体贴,躲在家里相夫教子?哪条法律规定的?你们有什么权利为别人制定评价的标准?” “按照你们的说法,本王也是清清瘦瘦,文文弱弱的,若是相貌未毁,本王也算得上是男生女相,那本王也是你们口中的妖怪、变太?” 上官妄尘义正言辞,声声质问,就算是带着人皮面具,小脸依旧涨的通红。 面多她的厉声叱问,场中自然无一人干顶撞回答,就算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说当今的三王爷是妖怪、变太啊,毕竟和不得宠的时候不一样,这辱骂皇室宗亲的罪名,要是认真追究下来,别说平民老百姓,一般的官员也扛不住啊!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上官妄尘略微顿了一顿,喘了口气儿,才继续说 道:“还有,本王的皇兄乃一代圣君,一向英明睿智,不受奸臣蒙骗,更不会徇私枉法,相信前段时间,前国丈杨文昌抄家处斩一事,你们也应该略有耳闻,对于欺上瞒下,为非作歹,无视法纪之人,皇兄一向不会心慈手软,所以,任大人,本王奉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完,上官妄尘也没让众人站起来,直接牵着男孩,和上官云峥一起,拂袖而去。 任知府跪在地上,冷汗涔涔而落,身子更是抖的如同筛糠,上官妄尘走前不下令,他起来不是,不起来也不是,尴尬窘迫地跪在原地。 把话说完,上官妄尘走的飞快,走出去好远,她才停下来,顿住了步子,常常舒了一口气,真是吓死她了,别看她在那些人面前那么威风,其实她自己也是紧张的一身汗。 “朕在你心目中,真的有那么好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醇郁的声音缓缓从背后包裹过来。 上官妄尘心跳尚且不平,一个心突突地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慢慢地转过头,男人俊美无俦的脸就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张了张嘴,她刚刚准备回男人一句不要自作多情,一个人影忽然从旁边的大树后面跳了出来。 第303章 我就是楚印 “什么人?”上官妄尘厉喝一声,登时警惕心起,将男孩护在自己的身后。 那人影一闪,落在上官妄尘几人面前,竟是楚离。 “楚大夫?”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心,感觉这个楚大夫有点怪怪的,戒心稍稍放下一点,“你有什么事情吗?” 哪知,楚离直接忽略掉上官妄尘,径直迈步走向上官云峥,伸手就去抓上官云峥的袖子。 上官云峥岂是等闲之辈,楚离又不会武功,他便轻轻松松地一翻,躲过楚离,并顺势在楚离的肩上打了一掌,眸色骤然冷了几分。 “你这是做什么?” 上官妄尘脸色骤变,喝问。 楚离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身子,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是他们对手,也不好应来,上官云峥那随随一掌,是真的厉害。 “你的匕首,是哪里来的?”胸臆中有血气翻腾,楚离却丝毫不肯示弱,神色严肃地问上官云峥。 除了上官妄尘之外,还从未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上官云峥的眸色愈发冷彻,沉沉的声音也仿佛在冰水中浸过一样,“你不配知道。” “你……”楚离气的一噎,转而眸光动了动,忽然得意的笑了起来,“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你们就等着给这个 孩子收尸吧。” 楚离目光阴骘地抬手指了指一直被上官妄尘护在身边的男孩。 上官妄尘小脸一白,垂眸看了看男孩,除了仍旧有点害怕之外,不见男孩有什么异常,猛地一抬头:“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在给他上的药粉里面掺了无色无味的蚀骨散,不出六个时辰,他将被蚀骨散腐蚀,尸骨无存!” “你真卑鄙!” 见楚离不像是撒谎,上官妄尘马上就急了,“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快点把解药交出来?” “我既然下了毒,难道你一句话,我就会把解药交给你了吗?”楚离的嘴边勾起一抹冷弧,清秀的眉目上挂着淡薄的残忍。 “我会死吗?” 显然是听到了上官妄尘和楚离的对话,一直抱着上官妄尘的男孩忽然抬起头来,略显女气的漂亮眼睛泪水盈盈,破碎的声音勉强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沾染着带血诶的疼痛。 上官妄尘抿了抿唇,垂眸看着男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要解药,也很简单,”在一片淡淡忧伤中,楚离再次开口,“告诉我,那把匕首的主人在什么地方!”楚离说着,扬 手指了指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绕了一圈,什么下毒,你不就是想知道匕首的主人是谁吗?” 眼梢对着温翘斜斜一挑,温翘当即拾步走到上官妄尘的身边,弯腰为男孩把脉检查,“公子放心,这位小公子,根本就没有中毒。” 温翘松开手,袅袅娜娜地垂立一边。 此时,上官妄尘也反应过来,对着楚离怒然道:“你骗我?” 楚离的眼波动了动,不想他们之中竟然还有一个会医的,不过马上又镇静下来,淡淡道:“蚀骨散乃是无色无味的毒药,就是绝世神医来了,都不能看出来,一个小小的大夫,难道把把脉就能查出来了吗?真是笑话!” “是吗?那跟你这个孩子有仇吗?为什么要对他下毒?”上官云峥微微眯了睿智的眸子,接地飞快。 “我……”楚离一怔,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我和他没仇,就是想用他威胁你们,不可以吗?” “可以,”上官云峥点了点头,“但是冒昧的问一句,在你给这个男孩医治的时候,我们二人尚且不知道对方来到宝知堂拿药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就算你知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是同路的 ?就算你知道我们是同路的?你又怎么知道我身上有那把匕首呢?” 上官云峥一连几问,一下子就把楚离的谎言给拆穿,楚离张口结舌,一句话也戒不上来,没错,上官云峥说的这些,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之所以会说对男孩下了毒,是因为他刚刚看到了上官云峥在街上将匕首拿出来,而上官妄尘又一直舍命保护男孩,所以他才信口编纂,希望上官妄尘会因为男孩,而将他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可是没想到那个拿匕首的男人那么厉害,一下子就拆穿了他的谎言。 “不过,”就在楚离乱糟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上官云峥的话锋忽然一转,“你若真的想知道匕首的主人是谁,也可以告诉你。” 楚离的眼睛唰地一亮,不过看了一眼上官云峥,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锋芒收敛,他平静地问:“什么条件。” 是个聪明的,上官云峥长睫轻闪,一字字地清晰道:“神医楚印,在什么地方?” 楚印? 楚离大吃一惊,细嫩的面色微微发白,上官妄尘也转头,奇怪地看着上官云峥,虽然她之前也曾经怀疑过这个楚离可能跟那个神医楚印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也只是怀 疑,无凭无据的,也不好多问,而且看楚离提起楚印时的态度,好像颇显不屑,他又怎么会知道楚印在什么地方? 但是上官云峥问出这句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语气是上官妄尘都无法怀疑的笃定。 “我……我不知道。” 楚离微微撇了眼睛,莫名低心虚,竟有些不敢去看上官云峥那双重影深深,直逼人心的瞳子。 “我们走!” 连任何回旋的余地都不留,上官云峥漠然将视线收回,走到上官妄尘身边招呼道,瞬间明白上官云峥这是在欲擒故纵,上官妄尘也不犹豫,扬了扬高傲的脑袋,牵着男孩转身就走。 “喂,等一下!” 果然,他们还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楚离急切的声音。 上官云峥的步子顿住,却不回头,也不说话,就等着楚离说下去。 楚离袍袖下的手攥了攥,几经纠结,还是说了出来,“我就是楚印!”毕竟和那个人相比,自己的身份还是次要的。 “你就是楚印?” 上官妄尘一惊,有点不大相信的回过头来,怎么可能?她记得刚才在医馆的时候,这楚大夫可是还贬低过神医楚印的,那他怎么可能是楚印?难不成是自己损自己比较好玩?这算是病吗? 第304章 一去不回 “没错,我就是楚印,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匕首的主人在哪里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不知道能不能请楚神医帮个忙?”上官云峥几乎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淡定从容,波澜不惊,好像他早就料到了楚离就是楚印一样。 “你这是趁火打劫!” 在听到楚神医三个字的时候,楚印的心中就像是忽然间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样,眉心一竖,竟有些恼怒起来。 “谁稀罕打劫你?”上官妄尘撇撇嘴,很是看不惯楚离这动不动就生气的脾气。 “神医不要误会,神医想知道匕首的主人,我自然会告知,我和神医说的,算是另外一件事。”上官云峥接过上官妄尘的话,倒是心平气和,不见半分愠色。 “你先说人在哪儿?” 兜了一圈子,楚离已经有些不耐。 “就是她。”知道硬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反正楚离要找的人就是上官妄尘,让他帮的也是上官妄尘,上官云峥也不再绕弯子,直接拍了拍上官妄尘的肩膀,对楚离示意道。 “你耍我?” 这一次,不相信地倒是楚离了,“她既然是上元的三王爷,又怎么可能是匕首的主人?” “上元的三王爷,难道就不 能是匕首的主人吗?”上官妄尘白了他一眼,反问道。 “可是……”楚离仍旧不肯相信,轻轻摇了摇头,他有点乱,脑海中忽然间有一个念头闪过,他的瞳眸一敛,猛地冲过来,一把抓住上官妄尘的衣领,“匕首是阿歌的,她根本就不可能会送人,你说,是不是你从阿歌手里抢来的,你到底把她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什么自从你离开的那天开始,她也跟着你不见了,是不是你带走的?你说啊!” “你干什么呀!” 上官妄尘被他抓住一顿质问的莫名其妙,上官云峥一脸冷峻,大手一挥,直接将楚印推开,不过动手比先前那一次客气多了。 “楚神医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慢慢说?好啊,你们告诉我,阿歌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相视一眼,显然都不知道楚印口中的这个阿歌是什么人,不过相比于上官妄尘懵懂,上官云峥的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祥地预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借一步说话,如何?”眼波动了动,上官云峥开口提议。 “好。” 思索了一瞬,考虑到这是在大街上,说话确 实不太方便,而且他也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样,楚印就同意了上官云峥的提议。 几人沿着来路,一直走到了廖家的大门前,上官妄尘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将男孩送回家,心中一阵愧疚,她刚想低头问问男孩家在哪儿,好将他送回去,可是,男孩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朝着从廖家大门口走出来,神色焦急的廖夫人那边跑过去。 因为受了伤,他跑起来不太稳健,瘦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好像被强风一吹就倒。 “泽儿,你总算回来了,你的脸怎么啦?这是怎么回事?”一看到廖泽那张被打的青青紫紫的脸,廖夫人的鼻尖一酸,声音中抑制不住地带了几分哽咽。 泽儿? 上官妄尘愣愣地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子俩,有一点没反应过来,这么巧?那个男孩竟然是廖氏夫妇的孩子? 思索间,从男孩嘴里简单地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和上官妄尘的身份,廖夫人红着眼睛一惊,赶紧牵着廖泽朝上官妄尘走过来,对着上官妄尘恭恭敬敬地跪下:“民妇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三王爷,还请三王爷不要怪罪,多谢三王爷救了泽儿,民妇感激不尽。” “哎呀,你快别这样,”还没进 门呢,被廖夫人这么感激涕零的一跪,上官妄尘更加不好意思了,她之前可是还想过不要多管闲事呢,也真是险,要不是她最后实在忍不住,也不知道廖泽会被那群无赖少年给欺负成什么样。 而她住在廖泽家里,竟然差点就把廖泽丢在火坑里不顾,虽然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但她还是觉得挺内疚的,赶紧将廖夫人扶了起来。 一行人进了廖家,廖夫人把丈夫叫过来,狱蓝等人这才知道上官妄尘的身份已经公开了,而上官云峥的身份没有公开,只能简单的跟人介绍说是上官妄尘的侍卫。 因为楚印还在等着,上官妄尘也不好过多的和众人寒暄,简单地向廖夫人交代了一下廖泽的伤势,将药包交给廖夫人,就直接和上官云峥领着楚印去了厢房。 “说吧,是不是你把阿歌带走的?你又把她给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关上门,楚印就迫不及待地对上官妄尘逼问道。 上官妄尘一脸的无奈,“你说的什么阿哥阿妹的,我根本就不认识,怎么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你胡说,”楚印马上翻脸,怒道,“当初在妍蚩的时候,阿歌最常去找的就是你,你还敢抵 赖,你一离开妍蚩,阿歌就失踪了,景澜宫的小太监都说了,那天早上,阿歌明明就是拿着吃食去给你送行的,结果一去不回,你还敢说跟你没关系?皇上不过是没有直接的证据,才不能到上元来光明正大的和你要人罢了。” 楚印一口气说下来,俊俏的脸因为激动微微泛红,这些在心中思忖过无数遍的话,今日得意说出来,当真是无比的畅快,“而且,阿歌从不离身的匕首现在也在你的手里,你还敢抵赖?” 上官妄尘被她咄咄逼问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对于他所说的话的内容,也是云里雾里,什么阿歌,什么景澜宫,什么从不离身的匕首,她完全不明白楚印在说什么啊! 上官云峥在一旁静静听着楚印所说的话,隐约察觉出什么来,“楚神医,你先不要着急,三王爷从妍蚩回来的路上被人炸伤,如今是失了记忆的,她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所以,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说。” “不要叫我楚神医,”楚印皱了皱眉头,终于忍不住,“你可以叫我楚大夫,楚离或者楚印。” 上官云峥似是没有料到他对于一个称呼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微微一怔,“好,楚印。” 第305章 陌卿歌 “你刚才说什么?她失忆了?”在听到上官云峥喊自己的名字之后,楚印这才平静下来,找回刚才的话题,却又对上官妄尘的失忆抱有怀疑的态度,轻轻一抬手,他出于医者的本能,在听到上官妄尘失忆之后,就抬手去探上官妄尘的脉。 然而,他的指尖搭上上官妄尘的手腕不过一会儿,脸色就唰地一变,触电一般马上把上官妄尘甩开,踉跄着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官妄尘:“你……你不是三王爷?” “你说什么?” 上官云峥的神色一冷,流光溢彩的眸子暗沉了几分,冲上来护在上官妄尘前面,逼视着楚印。 上官妄尘更是莫名其妙,楚印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这些字连在一起组成一句话,她就听不懂了。 不过是探了一下她的脉搏,楚印怎么就说她不是三王爷呢?她的脉搏和她是不是三王爷有什么关系?难道神医真的这么神,还能通过探脉看出她的身份,她的脉搏上难不成有字? 楚印被上官云峥忽然沉下来的声音吓的一噤,感觉上官云峥的双眸如同双刀一般,扫射在他的头顶,让他一阵阵头皮发麻,强自将不安恐惧地心绪按压下去,她逼迫不自己不去看上 官云峥,而是死死地瞧着上官妄尘 。 上官妄尘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自己脸上是有花吗?能让他看成这样? “你探出了什么?” 上官云峥凝视着楚印,袍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暗暗扣住了匕首的手柄,声音平平淡淡,不带一丝温度。 由于不会武功,楚印丝毫感觉不到上官云峥身上快速累积起的杀意,只是感觉此人气场强大,逼迫的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肯定也不一般吧,这样的气质和威压,就算是从妍蚩皇帝和妍蚩太子的身上他都从来不曾感受到过。 后退了两步,他自以为和上官云峥保持了一段平安的距离,继续抬眸审视着上官妄尘,最后忽然疑惑道:“阿歌,是你吗?” 什么? 上官妄尘瞪大了眼睛,上官云峥袍袖下秀气的手也蓦然僵了一下。 这又是几个意思? “阿歌,是不是你?你曾说过,只要你不死,匕首就绝不会离身,那匕首既然是你的,你又是个女子,所以,你就是阿歌,对不对?”楚印双眸晶亮,抱着一丝希望看着上官妄尘。 “你……你知道我是……”上官妄尘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个神医居然知道她是个女子。 “神医果然是神医, 居然一探脉就知道是男是女。”上官云峥暗暗地将匕首收了,身上的杀气也慢慢消散,轻声说道。 上官妄尘转眸看了眼上官云峥,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这个时候还这般淡定,人家都知道她是个女人了呀。 转头又看向楚印,“你说的那个阿歌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我是上元的三王爷,怎么可能会是……” “你不是三王爷!” 楚印将上官妄尘的话打断,把自己之前说的话,再次笃定地说了一遍,“你脸上有人皮面具对不对?” 楚印的手缩在宽大的袍袖下面,指尖轻动,一步步朝着上官妄尘走过去。 上官妄尘被他这么一说,登时有点慌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紧张地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唇角一勾,忽然笑了起来,“楚印,你不必如此!” 楚印闻言,脚下的步子一滞,疑惑地抬头看向上官云峥。 “楚印,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所说的阿歌,应该就是你的一位病人,妍蚩国的七公主陌卿歌,对吗?” 他,知道? 楚印一阵错愕,望着上官云峥,说不出话来。 而上官妄尘心中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帝王说阿歌是陌卿歌,是妍蚩的公主,而楚印说她就是阿 歌,所以她是妍蚩公主?如坠云雾,上官妄尘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不听使唤的。 “这位七公主,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却在六岁那年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常常发作,妍蚩太医院的太医想尽了办法,都无法将公主的病治好。” “妍蚩有一位踪迹不定的老神医楚令,曾经在太医院谋职,后来遭人陷害,险些丢了性命,是妍蚩的皇帝救了他,并放他离开,因为自己不便出面,又想报君恩德,就让他年仅九岁的孙女进了宫,医治公主的病。” “别看这位小楚姑娘人不大,但是一身的天赋和医术让太医院许多太医都叹为观止,皇帝也就放心的将七公主交给了这个楚姑娘,不过不幸的是,这位楚姑娘医治了公主多年,虽然在公主发病的时候,能够为公主止痛,但是始终无法根治公主的病,是吗,楚印?” 帝王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啊?这个楚印,竟然也是个女的?上官妄尘张着嘴巴,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啧啧,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楚印张口反问,算是间接地承认了上官云峥所说的一切,别人都已经将的这么详细了,几乎是将 她的家世来历,查的一个底儿朝天,她就算否认,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世上,只要是我想知道的,就一定会知道。”上官云峥的眉目动了动,瞥了一眼她袍袖下的手,“你现在无非是想要确认她的身份,我若是想将一些说出去,就不会等到今天,所以,你不必对我用迷药。” 他说着,忽然一转身,面对着上官妄尘,修长的手覆上上官妄尘脸颊,轻声道:“别动。” 上官妄尘的眉心拢了拢,却依着他的话,没有动,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总能用不容置喙的坚定和自信让她觉得安全和有依靠。 嘶地一声轻响,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被上官云峥从上官妄尘的脸上揭了下来,“痛不痛?”未先去看楚印愕然的反应,上官云峥眸光轻柔,落在上官妄尘的脸上。 上官妄尘摇了摇头,“不痛!” “公主,真的是你,你的脸怎么了?” 顾不得再去探究上官云峥到底是什么身份,在看到上官妄尘的脸的那一刻,楚印惊得脸色瞬间煞白,那还是曾经美若天仙,翩若惊鸿的七公主的,脸上的伤痕如阡陌纵横,红红白白,凹凸不平,好像是被蚯蚓爬过的泥土,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第306章 是何居心 上官妄尘将视线从上官云峥身上收回,楚印已经将手中的迷药收了,踉跄着奔到上官妄尘的面前,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那张脸。 “阿歌,你的脸……” 楚印颤抖着声音,难以相信眼前左脸毁的不像样子的人就是陌卿歌,但是她那完好无损的右脸,又分明就是属于陌卿歌的。 “她的脸是在从妍蚩到上元的路上被人炸毁的,我先前说请你帮忙,就是想让你医治她的容貌,当然,若是有可能,也希望你能把她的失忆治好。” 感觉到上官妄尘的心绪不宁,上官云峥无声地攥住上官妄尘的手,给她一份安定和力量。 “既然是公主的事情,我自当尽力,但是公主要和我一起回妍蚩。”楚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一边说,一边上前伸手就要拉住上官妄尘。 “不可能!” 上官云峥深瞳一敛,眸色深了几分,抬手将楚印隔开,语气不容置疑,“她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楚印看了看面色复杂的上官妄尘,又看了看上官云峥,“你既然知道她是妍蚩的七公主,为什么;不将她送回妍蚩?你信不信,我现在只要回去告诉皇上,七公主上元,皇上马上就会派兵 来要人?” “信,我当然信。”上官云峥牵住上官妄尘袍袖下的手,拉着她避开楚印,慢条斯理地道:“但是,陌卿歌虽然是妍蚩的七公主,上官妄尘同样是上元的三王爷,如果她跟着你回去,上元这边怎么办?三王爷难道无故失踪了?” “那是你们上元的事情,和我们妍蚩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我们公主如何会变成你们的王爷,你们丢了王爷,只管自己找去,怎么能够用我们的公主来顶替?万一事发,上元的皇帝追究起来,我们的公主岂不是要倒霉?” 楚印愤然看着上官云峥,丝毫不显怯懦退让。 “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情一旦事发,倒霉的不仅仅是你们的公主,还有上元和妍蚩两国无数百姓。”上官云峥目光沉沉,在他隐约查到上官妄尘身份的那一刻,他就料想到了这些后顾之忧。 “什么意思?”楚印皱了皱眉,顺口问了出来。 上官云峥轻轻一笑,俊美无俦的脸上骤然显出阴冷之色,“神医那么聪明,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吗?上元的三王爷质满回朝,回朝的路上遭人袭击,在这之后,妍蚩的七公主就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三王爷,潜 入上元皇室内部,这……是何居心?” 上官妄尘和楚印都不笨,上官云峥这么一点,两人双双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妍蚩扣下了上元的三王爷,并把七公主派过来做卧底啊! 小手微微颤抖,上官妄尘抿了抿唇,不发一言。 感觉到女子的反应,上官云峥眼梢轻掠,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微砺的掌心摩挲着女子揉嫩的手背,不同的温度在宽敞的袍袖下擦出温情的火花。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楚印激愤的情绪被挑起,胸口极速起伏,反驳上官云峥的话,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皇上一向仁慈,以和为贵,若是想对上元出兵,当年就不会接受上官妄尘到妍蚩为质,再说了,公主贵为千金之躯,皇上若是真的想派卧底去上元,随便找个什么样的高手不行?偏偏要把公主派过去,还让她女扮男装,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你说的的确是很有道理,但是你能解释什么真正的上官妄尘不见了,却变成了妍蚩的七公主吗?”上官云峥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我不能解释。”楚印微微垂了眉目,低落 道,“可是,这其中必有曲折,只要能让公主恢复记忆,肯定能将事情解释清楚的。” 楚印忽然又抬起头,望向上官妄尘。 “对啊,”上官云峥回头,同样是看着上官妄尘,“当前最重要的,是让她恢复容貌和记忆,等她的记忆恢复了,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自然能把事情解释清楚,到时候,两国也就不用大动干戈了。” “不妥。” 楚印沉吟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公主若是还留在上元,万一在她回复记忆之前,就被上元皇帝发现了,岂不是很危险?而且就算公主恢复了记忆,上元皇帝若是不肯相信,岂不还是会将公主置于险地?我还是要把公主带走!” 楚印说着,上前就抓上官妄尘的手臂。 然而,这一次,将楚印甩开的人却是上官妄尘。 “我不走!”上官妄尘往后退了一步,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不管你们两个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我现在不是什么陌卿歌,也不是什么妍蚩的七公主,我就是上官妄尘,就是上元的三王爷。” “公主?”楚印不可思议地看着上官妄尘,没想到她的态度竟会如此 ,视线扫过两人紧紧相缠的袍袖,楚印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错愕地看着上官妄尘,又看了看上官云峥,“你们两个……” “你放心,”上官云峥淡然出声,将她的话打断,“朕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朕只会保护她,不会伤害她,所以,只要是她说的话,朕都会相信。” 话是对楚印说的,但是上官云峥的眼睛却从始至终都落在上官妄尘的脸上,漆黑的眸子如同蘸了饱满的墨汁,浓稠的化不开。 “你是上元皇上?”楚印一惊,恍然,她先前完全陷入找到陌卿歌的欣喜之中,竟然都忽略了上官妄尘对上官云峥的称呼。 上元的皇帝是二皇子,而上官妄尘排行老三,陌卿歌称呼眼前这个男人二哥,那这个男人可不就是上元的皇帝了。 “所以,你现在可以安心给她治疗了吗?”上官云峥终于将头转了过来,不过瞬息,眸中的柔情万种就消失殆尽,只剩下冷漠和一贯的高高在上。 忽然间就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原本找到陌卿歌了,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儿,可是,陌卿歌现在的身份,又实在是特别,而且陌卿歌和眼前这个上元皇上好像还关系匪浅。 第307章 不正经 “为了方便治疗,楚大夫就不用再回宝知堂了,以后就跟在老三的身边,有什么情况,也好随时应对。” 楚印默然,她知道上官云峥这样说,不单单是方便治疗的问题,更是方便监视她,她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上官妄尘身份,难免就想告诉妍蚩皇帝和太子,以免让他们担心,可是有上官云峥的人看着,她想传递消息,恐怕就困难多了。 其实,上官云峥也不必如此,她楚印虽然性急,单页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如果此时将陌卿歌的消息告诉妍蚩皇帝,反而更不好处理。 公主现在没了以前的记忆,依着公主的态度,她就算是把事情告诉了妍蚩皇帝,恐怕也好将公主带走,说不定还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难办。 罢了,暂且先将公主的失忆症和容貌医好再说吧。 “陛下的安排,楚印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楚印的行医和医药包还在宝知堂,不知道……”楚印对着上官云峥拱了拱手,收敛了一身冷刺,情绪不明地说道。 “朕会让手下去帮你取来,你先看一下妄尘的情况吧。” 帝王说着,欲松开上官妄尘,去门外传唤狱蓝,帮楚印把东西从宝知堂拿过来,哪知道 ,他是松手了,上官妄尘却仍旧拉着他的手不放。 不对,也不是拉着他的手不放,而是拉着……他手里攥着的那张药方不放! 刚才在大街上,打斗之中把药包给撒了,为了避免别人看到药方,他情急之下就把药方抢了回来攥在手心里,因为上官妄尘自己已经抓了药,他就想着回来把药方处理掉就好了,可是一直没顾得上呢。 因为他拾步欲走开的动作,他和上官妄尘之间已经拉开了一臂的距离,但两人的袖子却连着,刚才站在一起时候还不明显,现在陡然分开,两人双手交握的画面就清晰地落在楚印的眼中。 两个当事人倒还没觉得如何,楚印的脸却倏地发烫,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撇过头去。 这样一来,上官妄尘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却还是不愿意松开上官云峥手心里的纸条,小声道:“给我。” “松手。”上官云峥俊逸出尘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尴尬,朝上官妄尘靠拢过来,压低了声音。 他越是这样的神情,上官妄尘越是好奇,刚才打架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就算是那个官兵砍烂了他的药包,他也不至于那么生气吧,一下子就把人家的胳膊给卸了 。 后来见他又快速地去夺药方,不由得就更好奇他抓的是什么药了,刚刚他牵她的手时候,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攥着的纸条。 “让我看看。”上官妄尘忽视掉扭头不敢看他俩的楚印,对上官云峥眨了眨眼睛。 “你确定要看?” 上官云峥挑了挑眉梢,这丫头之前在马车上海百般掩饰,又是刺探,又是找各种借口,不就是怕他知道了尴尬吗?现在这般坚持,若是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嗯。”他这么一说,上官妄尘越发坚定地点了点头,“确定。” “不后悔吗?” 这个男人今天怎么就这么多话?他到底抓地什么药?难不成他还有什么隐秘的病?心中好奇越勾越大,“当然不后悔。” “好,给你看,看完之后马上毁了,不许让别人看到。”上官云峥的声音低低地,却并不让人觉得严肃冷厉,反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和温柔。 还搞这么神秘? 男人松手的一瞬间,上官妄尘将纸条抓在手中,清澈的瞳眸中闪烁着点点光亮,她抬手将纸条在自己的面前展开,白纸黑字入眼,微弯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上官云峥,你 ……” 上官妄尘抑制不住,直接唤出帝王的名字,下一瞬,就被帝王捂住了嘴巴,瞪了她一眼,又看向楚印。 上官妄尘跺跺脚,抓住他的手将他推开,碍于楚印在场,她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轻轻地骂了一句:“不正经!” 上官云峥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光,拾步离开。 狱蓝的办事效率自然是很高的,拿着楚印的信物,没多大一会儿,就把楚印的行李物品从宝知堂取了回来。 上官云峥坐在桌子旁边,淡淡地看中楚印一脸认真严肃的给上官妄尘重新探脉、检查、施针,直到最后楚印将所有的工具都收拾干净,上官云峥才站起来走过去,关切地询问:“情况如何?” 楚印把自己的医药包放好,看了一眼并不是特别着急的上官妄尘,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生病的到底是谁,她怎么感觉上官云峥似乎比陌卿歌本人还着急呢? “回陛下,公主脸上的伤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想要医治也并不是很难,只需要一个多月便能痊愈,只是她的失忆症无法保证,我刚才用银针刺穴,发现她的头部又淤积地血块,应该是当初爆炸造成了,这一点想要治好,恐怕比较困难。 ” 楚印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对策,如实回答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的眉目沉敛,看不出分毫的情绪,似是忧心上官妄尘的状况,又好像在思考着之后该如何处理。 上官妄尘的身份现在已经能够完全确定了,日后若是有妍蚩皇室的人见到上官妄尘,肯定瞒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上官妄尘的记忆恢复,说清当初发生的情况和真正的上官妄尘的去向,势在必行,不然到时候如若被人揭穿,上官妄尘必将陷入险境。 不同于这个两个人的忧虑,上官妄尘听到楚印的话,倒是十分的兴奋,她倒不怎么急于恢复自己的记忆,只是自己的容貌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大困扰。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哪个女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长相呢? 尤其是在和上官云峥在一起之后,这个男人那般俊美,卓越飘逸简直堪比天神,她在他面前每每自惭形秽。 昨日在宫门口见到那些参加大选的女人,她心中就更加不是滋味了,纵然他无数次的说过,他不在乎她的容貌,可是她终究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儿呀。 如若楚印能将她左脸上的伤疤治好,那么就算她不是倾国倾城,也不会再这么丑了吧? 第308章 比猪还能吃 “公子,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上官妄尘正开心着,门外就传来了栖迟通禀的声音,即使上官妄尘的身份已经曝光了,但是本着低调处事的原则,上官妄尘还是不允许他们喊王爷。 午饭是在廖家的大厅里用的。 四四方方的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荤的素的,红红绿绿,应有尽有。 廖氏夫妇领着廖泽,客客气气站在一边,满脸笑意地招呼着碧织等人。 正儿八经的主子还没有到,众人自然是不敢随便落座的,所以都在两边站着,热热闹闹地寒暄。 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一走进来,喧嚷的大厅瞬间寂静下来,廖氏夫妇也都知道了上官妄尘的身份,招待起来,自然是更加的客气拘谨,不过由于上官妄尘救了廖泽,这客气中,也便更多了几分真诚和感激。 “王爷请上座。” 夫妻二人松开了廖泽,慌慌张张地迎着上官妄尘,将她请到了上座。 当着上官云峥的面儿在主位落座,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上官妄尘深感不自在,有点紧张地看向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轻轻地勾了勾唇,随着狱蓝侍立在上官妄尘的身侧,佯装上官妄尘的侍卫,但那一身绝佳气质,是怎么 都掩盖不住的。 “好了,出门在外,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大家都坐吧。” 不愿意让上官云峥多站,上官妄尘一扫全场,赶紧招呼众人,并且伸手就去拉上官云峥的衣襟,示意他坐到自己的左边,而为了不让人生疑,她还顺带拉了一把栖迟,让她坐到自己的右边。 搞得栖迟一脸的受宠若惊。 众人见帝王落座,而栖迟也在上官妄尘的拉扯下入座,这才纷纷围了过来,但饶是如此,脸上还是各有小心谨慎,。 廖氏夫妇更是激动的连筷子都拿不稳了,他们虽然是狱蓝多年的朋友,但是这么多年来,也并不知道狱蓝详细在做什么事情,只当他是和以前一样闯荡江湖,没有想到他居然成了三王爷的侍卫。 廖氏夫妇二人拘泥于永城,几乎从不外出,见识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永城的任知府了,什么时候见到过王爷级别的人,这可是皇亲国戚啊,百年难得一遇,多大的荣耀。 今天,他们不但遇到了,王爷居然还住在他们的家里,救了他们的儿子,和他们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这样的事情,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吧。 纵然上官妄尘一再的嘱咐大家不必拘谨客气,但是一场饭局下来,除了她和帝王之外 ,其他人都是谨小慎微,拿筷子都不敢发出声音,更别说好好吃饭了。 气氛有点冷。 “咦?”栖迟眼珠子转了转,笑着打破沉默,“大家怎么都不吃啊?是不是听说了我们公子饭量大,所以都不敢跟公子抢啊?” 上官妄尘夹了一片菜叶,转头看着栖迟,笑而不语。 “大家放心,这一大桌子菜呢,公子就算是比猪还能吃,也吃不完啊!”栖迟依旧笑呵呵,众人都快吓傻了,这哪有把自己主子和猪相提并论的。 尤其是廖氏夫妇,不知道上官妄尘脾性,更是吓得面色如土,生怕上官妄尘忽然发怒,惩罚这个不知天高低厚的小婢女,并且连带着将火发到他们的身上。 帝王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平静的眸子无波无澜。 上官妄尘清澈的眼睛依旧是弯弯的,及时脸颊上的人皮面具挡住她的本来面目,却挡不住她那一双如梦如雾的眼睛。 她敛了笑意,倏然抬手,在栖迟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个丫头,吃着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我就算吃的多,也没有让你养不是?” “是是是,”栖迟笑盈盈地连连点头,“公子有俸禄可拿,自然不是一般人可养的,奴婢可是还要抱公子的金 达腿呢。” “你都说了,我也是需要别人养的,所以,我的大退才不是金的,顶多呀,算个银的。”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笑笑闹闹的开起玩笑,众人看上官妄尘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反而像是很开心,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餐桌上的气氛也随之慢慢地缓和下来。 帝王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执起骨筷,笑了笑,这个栖迟,虽然出身不怎样,文化程度不高,甚至是有些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倒是挺解上官妄尘的心思,知道帮上官妄尘缓解尴尬,倒是个不可多得的。 廖氏夫妇激动不已,手里拿着筷子,不时地偷看上官妄尘,想说点什么,又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廖夫人,廖老爷,你们两个的手艺可真不错,都能赶上我们三王府的师傅了。”上官妄尘吃了一片竹笋,看廖氏夫妇激动洋溢的神情,便主动开口和他们说话。 两夫妻一听,也不深究上官妄尘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喜不自胜,乐的合不拢嘴。 “是吗?草民夫妇两人手艺粗糙,只要三王爷和各位不嫌弃,吃得惯就好。” “当然吃的惯啦,我们家公子可是最不挑食,最好伺候的,她饿的时候,你就算是给她一把椅子,撒上 孜然,她都能吃下去。”栖迟抢着接道。 她一开口,众人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回头一定要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上官妄尘回过头,睇了栖迟一眼,眼角却是含着笑意的。 “哎呀哎呀,公子饶命,奴婢可还想跟着公子多吃点好吃的呢。”栖迟吐了吐舌头,娇憨之态尽显,让人怎么都不舍得责罚。 一时间,大厅里和乐融融,气氛融洽至极,倒真像是一家子在一起吃团圆饭。 众人高兴,上官妄尘也特别的高兴,她虽然也曾经和帝王一起吃过饭,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还真是第一次。 他们并肩而坐,没有任何压力,没有任何芥蒂,衣袂轻擦,呼吸紧邻,眼角余光里都是他优雅美好的样子。 在一片欢乐中,廖夫人几次抬头看上官妄尘,又看看年轻英朗的狱蓝,唇瓣几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几次都被丈夫拉了拉衣襟,止住了。 狱蓝显然也注意到了廖夫人每每投射过来的目光,皱了皱眉,想起什么事来,心思也有些游移不定。 就在这时,坐在廖夫人身边,一直安安静静,低头喝粥的廖泽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从众人背后走过,直接走到上官妄尘的身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309章 是远望的 “怎么啦?” 上官妄尘看着跪在地上的瘦弱男孩,吓了一跳,赶紧弯腰去扶他,没想到廖泽却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帝王轻凝,薄削的唇瓣微微抿了一下。 餐桌旁的众人都傻眼了,也不知道廖泽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是什么意思,廖氏夫妇更是慌了神,赶紧站起来跑过去,慌错地连椅子都给带翻了。 “泽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点起来。” 夫妻二人,一左一右,上前拉住廖泽的胳膊,将廖泽提起来,一面又赶紧对上官妄尘赔笑谢罪:“王爷莫要怪罪,泽儿从小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这次有幸得见王爷,王爷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就是太激动了,不知道该如何答谢王爷才好。” 哦,原来是这样啊,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冲夫妇二人勾唇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缓缓地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茶,压压惊。 然而被廖氏夫妇拉着的廖泽这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猛地甩开廖氏夫妇,再次扑到上官妄尘的面前,双臂保住上官妄尘的裤脚,嘶声道:“不是的,王爷姐姐,你救救我哥哥,救救我哥哥。” “噗!” 上官妄尘到了嘴里的茶还没 咽下去,一口又喷了出来,忍不住地弯腰咳嗽。 栖迟当即将饭碗一抛,赶紧去拍上官妄尘的后背,帮她顺气儿,“公子慢点,慢点。” 帝王的眸光唰地一冷,根本不等屋中任何人反应,飘飘长袖一挥,一股袖风倾泻而出,霎那间将廖泽卷了过去。 “呃呃……” 强烈地窒息感涌上来,廖泽就像是一只还没长出翅膀的小鸟,被上官元亨铁钳般的大手掐着脖子,似乎上官云峥只要稍微一使力,他的脖子就会被瞬间折断。 小脸憋得通红,嗓子本来就受了伤,廖泽费尽了力气,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符。 “王爷饶命,这位官爷饶命,泽儿他不是有意冒犯,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才会冲撞了王爷,求王爷放了他吧。” 廖氏夫妇吓得魂都飞出来了,大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只有廖泽被上官云峥抓着脖子,青紫的小脸憋的红肿,惨不忍睹的画面,连廖泽刚才说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便双双跪在上官妄尘的脚下,磕头求饶。 温翘也是一阵惊诧,死活没想到廖泽竟然会喊上官妄尘王爷姐姐,这……是童言无忌?因为上官妄尘在大街上的那一番话,和平常别人对他欺 负侮辱的言语,而觉得上官妄尘像个姐姐,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在帝王动手的那一刻,狱蓝和碧织就下的脸色煞白,哪里还敢坐下去,双双站立在一旁,垂首噤声。 “咳咳咳。”隔着一层人皮面具,上官妄尘的小脸也是红扑扑的,她气喘吁吁地将茶杯放下,两眼泪花,扭头看到上官云峥都快把廖泽给掐死了,赶紧冲他摆手,“快放开他。” 帝王的唇角高高抿着,不见丝毫的温度,有的只是冷漠和绝情,现在根本就不是心软的时候,上官妄尘的身份,牵扯太多,一旦被发现,不但上官妄尘要倒霉,上元好妍蚩的无数百姓也同样要遭殃。 所以,不管廖泽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的那句话,都会让人生疑,引起猜忌,他不能容许这种猜忌的发生,更不能容许上官妄尘置于险地。 见他仍旧不肯松手,上官妄尘就急了,撇开痛哭流涕求情的廖氏夫妇,直接冲上去掰上官云峥的手。 “他要被你掐死了,你快放开他。”上官妄尘眉心紧紧地拧成一个川字,刚才廖泽脱口而出的话,她何尝不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但是在没有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她如何能够坐视上官云峥在 自己面前杀死廖泽。 修长的大手被女子的手用力掰扯着,帝王眸光微敛,对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宁肯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但是上官妄尘的性格他又实在太了解。 眸光渐渐舒展,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松手。 廖泽瞬间跌坐在地上,张着嘴巴,大口的呼吸着久违的空气,纵然被打破的嘴角再度裂开,渗出血丝,他也丝毫不在乎。 “你怎么样?”上官妄尘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伴随着上官妄尘一下一下地轻柔动作,廖泽怔怔地转头,看向上官妄尘,雾气蒙蒙的眼睛中盛着畏惧和惊恐,但却如何都掩不住眸底流露出来的哀伤,嘶哑着嗓子,他艰难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含着血的,“救救我大哥。” 廖泽的大哥? 上官妄尘舒展地眉心又渐渐拢起,她虽然不知道这个中详细,但是之前和街上那些无赖少年起冲突的时候,也隐约听他们说起,廖泽的大哥好像是个杀人犯。 根据上元的律法,杀人需要偿命,廖泽的大哥若真的是个杀人犯,那不是早就应该已经处斩了吗?那廖泽又让她如何救?莫不是廖泽的大哥是冤枉的? 就在上官妄尘欲再追问的时候, 帝王蓦然又是长袖一卷,再次将廖泽从上官妄尘的臂弯中夺了过去。 众人一惊,齐刷刷地看向帝王,廖氏夫妇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害怕上官云峥再次下重手,伤了廖泽。 上官妄尘的心瞬间也高高拧起,不知道帝王意欲何为。 不过这一次,让众人意外的是,帝王不但没有再出手伤害廖泽,反而双指并并拢,在廖泽的喉头上一拂,一股温温热热的真气流转,霎时间让廖泽受伤的咽喉舒缓了许多。 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上官妄尘在旁边看着,却缓缓抿起了唇。 果然,在廖泽的气息逐渐平稳之后,帝王忽地一拂手,点在了廖泽的肩颈上,刚刚神清气明的廖泽瞬间昏了过去。 “王爷!” 廖氏夫妇并不知道这是点穴手法,忽然间看到廖泽昏倒,也不知道廖泽这是怎么了,不由地惊呼,眸色哀哀地看着上官妄尘,希望上官妄尘能够饶过廖泽的性命。 上官妄尘眼波动了动,在上官云峥朝她扫过来的一眼中,已经明白了上官云峥的意思,旋即站起身,走到廖氏夫妇面前,将二人搀起来,“你们放心吧,廖泽没事……只是,他身子太弱,受了点真气,就昏过去了。” 第310章 走不出的阴影 “温翘,把廖泽带下去,好生照看!” 扶稳了廖氏夫妇,上官妄尘又转头吩咐温翘。 “是!”温翘对着上官妄尘鞠了鞠,走上前来,从帝王怀中接过廖泽,带了下去。 “你们也先下去吧。” 在座位上坐下,上官妄尘扬目一扫,威势十足地沉声命令。 语落,栖迟等人也都躬身退了出去,不过转身,大厅里就只剩下上官妄尘、上官云峥和廖氏夫妇四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妨直说。”眼梢在上官云峥的身上稍稍逗留,上官妄尘随随捏起面前空了的茶杯,手中把玩着,看向一旁尤为拘谨地廖氏夫妇。 事到如今,两人就算是想隐瞒,也再瞒不住了。 相视一眼,廖夫人鼻尖一酸,率先跪了下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上官妄尘:“三王爷,我们夫妇虽然深居永城,从不外出,但这些日子也没少听闻三王爷嫉恶如仇,不畏权贵的英勇事迹,还请三王爷能够为我们做主。” 事情还未说,廖夫人就先塞给了上官妄尘一罐蜜。 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这样,她这个人就是直来直去,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这种刻意捧高、谄媚巴结的话,她听来总是不舒服。 上官云峥坐在上官妄尘的身后,几乎被她挡住了半个身子,听完廖夫人的话,他深邃的眸子忽然动了动,变幻莫测。 廖夫人这么一跪,她的丈夫也跟着跪了下来,泪水纵横的跟着妻子说道:“王爷远道而来,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廖家其实是一个四口之家,我们夫妻二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廖汐,小儿子叫廖泽。”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这些她已经隐隐约约从今日发生的事情之中知道了。 “廖汐虽然比廖泽大了八岁,但是他们的关系很不错,汐儿从小就知道护着自己的弟弟,不允许外人欺负他。他们兄弟两个的性格也很像,都是那种很温和,很内敛的孩子,他们虽然不大善于表达,但是却都很乖,很体贴。” 回忆起自家的两个孩子,夫妇二人虽然脸上仍有泪痕,但是语气中和眼睛中却闪烁着掩盖不住的自豪和骄傲。 “他们两个都很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我们夫妻俩,从前我们去田里干活,汐儿就会在家里把饭煮好,给我们送过去,那个时候,他才七岁啊,后来有了泽儿,他还特别懂事的照看弟弟,哄着弟弟玩,每每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让给弟弟。 ” “泽儿也非常的乖巧温顺,两岁的时候看到我们干活累了,就会拿着手绢来给我们擦汗,说爹娘辛苦了。” “本来,我们这一家可以幸福的,直到那一次……” 夫妻二人说着说着,脸上的那种骄傲和幸福就渐渐被痛苦和难过所取代。 “因为汐儿的性格温顺,又体贴,又温柔,他会补衣服,会做饭,会做点心,会细心的在难看的补丁上绣上小花,他的手艺甚至比许多女孩子还要好,而且他说话又总是慢慢的,人长得也比较秀气,就像……就像现在的泽儿一样……” 廖夫人说着,声音又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她的丈夫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只能继续说下去。 “当初的汐儿就和现在的泽儿一样,在城中常常受人欺负,他去学堂读书,常常遭到同学们的取笑,说他不是个男孩,是个女孩,甚至他去茅房的时候,他们也都跟着他,莫名其妙的就把他打一顿。” 上官妄尘听着,呼吸莫名的一滞,这遭遇,不正和今天的廖泽一样吗?今日在那小巷子里,她若是没有及时出现,廖泽又会怎样呢?她当时都已经看到为首的无赖少年对廖泽举刀了。 丈夫的声音 还在继续着:“刚开始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汐儿就告诉了他们学堂里的先生,可是先生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对他所遭受的欺凌不管不问,甚至和那一群无赖一样,对我们的孩子冷嘲热讽。” “汐儿当是年纪还小,上学之前,我们就告诉他,到学校有什么事情,要及时找先生,可是先生的这种态度,让他害怕了,也绝望了,他甚至回来之后,都不敢告诉我们。” “直到后来,那群无赖小孩中有一个和汐儿约架,说要什么单杀,汐儿不愿意惹事,自然是拒绝的,可是那群无赖居然在放学之后将汐儿堵在距离学堂不远的土地庙前,他们给了汐儿一把刀子,那个约架的小孩也拿了一把刀子,说要和汐儿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被一群人同学围着,汐儿根本就走不掉,眼看着那个畜生拿着刀冲过来,汐儿没有办法,只能和他打下去。” “他一刀就砍中了汐儿的左手,断了汐儿的两根手指,汐儿一边忍痛逃跑,一边反击,到后来跑到一条死胡同里,没有出路,汐儿就和那男孩打了起来,最后……最后把那男孩给杀了。” 廖夫人已经哭的跟泪人一样,她完全无法想 象,她的儿子当时被逼上绝路,举刀和人砍杀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绝望无助的心情,而那种被绝望支配的恐惧,将是一辈子都走不出的阴影。 当然,她也自责,没能早一天发现自己的儿子在学堂里受人欺负,那些畜生也是狡诈,他们欺负他,打他,却又不打在明处,若不是后来出了这件事情,她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儿子那一身的淤青。 上官妄尘震住了,“嘭”地一声,她竟生生地将手中把玩的瓷杯给捏碎了,细碎的瓷片纷飞四溅,她的手指当即就给划破,流出血来。 “王爷?” 夫妻二人都被上官妄尘的举动给惊住了,忘记了哭泣,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查看上官妄尘手上的伤。 不过,有人比他们两人的动作更快,上官云峥随手一抄,就将上官妄尘的手腕卷到了自己的手中,垂眸看着她手指上被瓷片划破的伤口,又心疼,又生气,这个白痴,总有本事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 “去把楚大夫找来。” 帝王的声音沉沉闷闷地,蕴藏着压抑的怒气,高高在上的霸道和威势更是彰显的淋漓尽致,这屋中只有他们四人,他所命令的,自然不可能是上官妄尘。 第311章 还有心情取笑她 虽然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上官妄尘的亲随,可是这种命令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廖氏夫妇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甚至有一瞬间恍惚觉得,上官云峥才应该是王爷。 “王爷稍等,草民这就去。” 丈夫见状,拔腿就打算出去找楚印过来。 不过上官妄尘却摆了摆手,神色不大好地说,“回来回来,我没事,等一会儿再处理也无妨,你们快说,之后怎么样了。” 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说,丈夫的脚步僵住,扭过头来看看上官妄尘,又看看上官云峥,也不知道这个楚大夫到底是叫还是不叫。 上官云峥却没有看他,而是捏着上官妄尘的手腕,死死地盯着上官妄尘。 手腕吃痛,上官妄尘也同样抬头看着上官云峥,她当然知道这厮是在生气,而且当着廖氏夫妇的面,还不好发作出来。 而他之所以生气,也是在关心她嘛。 “好啦,”上官妄尘弯了弯唇,冲上官云峥笑了笑,“本王是真的没事,等一会儿包扎也没关系,只是被瓷片划伤了一点点小口子,又不是瓷片扎到肉里了,你看,现在血都不流了。” 帝王瞥了一样,没有说话,手松开了上官妄尘的手腕。 上官妄尘回头招呼夫妻二人继续,丈夫这 才拾步走回来,继续说道,“因为出了人命,官府的人就查了过来,我们的儿子虽然不是故意要杀人,但是官府和死者的家人要追究责任,就把汐儿给抓了起来。我们夫妻二人去府衙百般求情,最后知府大人判令汐儿死刑,缓期五年,秋后问斩,也就是今年,如今中秋已过,再不到一个月,汐儿就要没命了。” “王爷,”廖夫人的眼泪再一次扑簌簌地往下落,“汐儿虽然是杀了人,但是他是被逼的啊,当初他若不是杀死了那个小畜生,那么要死的人就是他了,王爷,求求您,救救汐儿吧,他……他真的不该死啊。” “他从小到大都那么乖,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不光是他,还有我们的泽儿,经过汐儿的事情,我是坚决反对泽儿上学的,可是这个孩子又那么的想去读书,我拦都拦不住,我真好怕,怕有一天,泽儿会再度走上汐儿的路。” “王爷,我求求你,求求你大发慈悲,你救救汐儿吧。” 廖夫人跪在地上,蹭到上官妄尘的面前,双手拉着上官妄尘的裤脚,满面泪痕,泣不成声。 上官妄尘认认真真的聆听着夫妻二人的一言一语,一字不漏地全听入耳中,当年的惨烈和 血腥,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慌乱和未知的恐惧包裹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能够感觉到廖汐当年面对逼杀是的绝望,那种满目血红,前路未知,被死亡的恐惧阴影笼罩,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王爷,你知道吗?汐儿在被关进大牢的时候,曾经跟我们说,想念他的时候,就看一看天空,说不定,他也在看。可是……可是他马上就要连天空都看不到了,王爷,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着他。” 廖夫人的丈夫也跪了下来,一番话说出来,夫妻两人都已经是抑制不住,痛哭不止。 上官妄尘眼睫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将眼角的那一抹潮湿强行掩盖下去,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又如何做到不无动于衷。 念及中午还在水井边和碧织一起洗菜的夫妻二人,那时的欢笑和和乐,她真的无法想象,这夫妻两人心中装着这样沉重的往事,尤其是廖泽今日的遭遇,更是给了他们心头重重一击吧。 上官妄尘觉得自己特别的难过,难过到无法呼吸,她的手指都在不停地颤抖着,想要开口安慰夫妻两人,却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这件事情,它也不是简单的是非对错就可以说 的清楚的。 就像今日在大街上,那些围观百姓的态度,她如今仍旧历历在目,从那些人对廖泽的态度,她就能看到当年在廖汐身上发生的一切。 今日,她用身份压下了这一切,可是,她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这些问题,她现在若是应承下廖氏夫妇的请求,以她的身份,救出廖泽,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救出来之后呢?他们一家人真的能在这个世上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吗? 世人的排挤和狭隘,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是伤人的利刃,这是躲避不掉的。 轻轻地喟叹一声,她转眸看向上官云峥,他一向足智多谋,聪明睿智,应该会有好的处理办法吧? 上官云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视线垂下,根本不看上官妄尘。 一看他那一脸的黑沉冷峭,上官妄尘就知道他还在生闷气,咬了一下唇角,她主动开口:“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上官云峥轻嗤一声,扫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号啕痛哭的夫妻二人,“你才是王爷,如何让我拿主意?” 都什么时候,这厮居然还有心情取笑她,都没看到人家夫妻俩有多伤心吗? 嘴角勾起一丝冷弧,上官妄尘背过身去,也不再搭理他,抬手去搀扶廖氏夫妇,“好了,你们先 不要伤心了,你们的儿子,本王会帮你们救出来的。” 得到了上官妄尘的这句许诺,夫妻二人眉梢间浮上喜色,这才慢慢地止住了哭泣,对着上官妄尘千恩万谢。 坐在上官妄尘身后的上官云峥却忽地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拂袖而去。 上官妄尘一怔,扭头看向他的背影。 廖氏夫妇也同样感觉到了上官云峥的情绪,廖夫人担忧的看着上官云峥,有点不明白,三王爷的随从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小声拘谨地对上官妄尘道:“王爷,您的亲随是不是不高兴了呀?” “他爱高兴不高兴,难道本王还要伺候他不成?”上官妄尘一撇头,他不高兴?哼,她还不高兴呢? 陪着廖氏夫妇又说了一会儿话,上官妄尘安慰了他们一番,这才起身离开大厅。 一路上脚步不停,帝王衣袂翩跹,快速走回自己的厢房,途径长廊,蓦然看到狱蓝,心中无处发泄的怒火不由的涌上来,冷森森地冲狱蓝喊了一句:“过来!” 狱蓝心中咯噔一跳,看帝王神色不对,瞬间就想到了什么,廖氏夫妇不会是说漏嘴,让皇上知道了什么了吧,那他岂不是要倒霉? 怏怏地,狱蓝一步一步朝帝王走过去,跟在帝王的身后,进了帝王的厢房。 第312章 要我去死 “嘭!” 刚一进门,狱蓝都还没来得及跪下,上官云峥就随手抓起了桌上的一个杯子,砸到了他的身上。 “公子。” 胸前的衣物被飞溅的茶水浸湿,水痕顺着衣料晕染开来,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口上炸开。 “你好大的胆子。”帝王的声音从喉咙深处传来,如风送浮冰,又冷又脆。 果然是知道了。 狱蓝吓得眼帘一颤,双腿瘫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恕罪,他们都是属下以前的朋友,当年他们对属下有恩,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但是他们的儿子出了事情,属下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啊,而且属下当年也见过廖汐那孩子,他……” “所以,朕还需要嘉奖你很讲义气,是吗?”上官云峥一撩衣摆,在椅子上坐下,毫不客气地把狱蓝的话打断,冷勾着唇角,眸底噙着一抹讥诮。 狱蓝垂着头,不敢出声,不更不敢辩解什么。 “你若是不想做这个隐卫统领,可以直说,不必兜这么大的弯子,朕可以马上成全你。” “不是,皇上,属下不敢。”狱蓝瞬间就慌了。 “不敢?你都已经把朕和老三领过来了,还私下撺掇廖泽跟老三告状,欺上瞒下,你 还有什么不敢的?”上官妄尘声音沉沉,面色冷峻,显然已经动了怒,他由来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欺骗和利用,尤其是这一次还被自己最为信任的属下给利用了,再加上刚才和上官妄尘闹的不愉快,就忍不住想发火。 狱蓝跪在地上,就算是此刻不抬头,他都能感受到了帝王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戾气。 厢房内的空气正严肃冷凝着,忽然就响起了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帝王循声望过去,狱蓝却仍旧不敢抬头。 不过上官云峥也只是看了一眼,却并不过去开门。 “二……尚山!你在吗?” 门外响起上官妄尘的声音,她本来顺口想喊二哥的,可又想起现在还是在廖家,她的身份已经曝光,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便临时改了口,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便想到了他之前捏造的名字。 好像……有点奇怪。 “你在吗?” 上官妄尘将端着的药碗换了一个手,又继续敲了几下,厢房中却始终没有人回应,上官妄尘就有些恼了,他还别扭的呢? “砰!” 一股火气冲上来,上官妄尘后退了一步,用力一脚朝门踹了过去,房门本来就只是关着,没有上闩,上官妄尘用力一 踹,木质的门扇就轰然大开。 上官云峥瞥了她一眼,深深的瞳子微缩。 狱蓝一惊,吓得赶紧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端着药碗的上官妄尘,这三王爷也太大胆了吧,其他人不知道这是上官云峥是帝王也就罢了,可上官妄尘并不是不知道啊,怎么还敢如此放肆? “你出去!” 上官妄尘怒气冲冲地看着狱蓝,果断地下命令。 “这……”狱蓝一脸的为难,理论上他是帝王的隐卫,除了帝王的命令,他再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但是如今明面上上官妄尘才是主子啊。 犹豫不决,他转头看上椅子上坐着的帝王。 上官云峥高抿着嘴角,一脸的淡漠冷峭,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水,好像眼前的两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本王说的话不管用是吗?你出去!”上官妄尘见狱蓝不动,更加恼火了。 “王爷,公子他……”狱蓝也很煎熬呀,这搞的他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左右不是人了。 上官妄尘一跺脚,差点把药药碗里的药都给弄洒了,抬头看向上官云峥,忽然拾步朝他走了过去,也不说解释什么,重重地把手里的药碗往桌上一放,扭头就走。 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云峥一阵莫 名,这药难道不是她给她自己抓的?怎么给他送来了?本能的抬手拉住她。 上官妄尘长睫颤了颤,停驻步子,撇了撇嘴,却不回头。 落在她手腕上的那只大手动了动,上官云峥终究还是暂时敛去了那一身的骄傲,冷冷地看向狱蓝,“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 狱蓝那个委屈啊,刚刚明明是帝王在跟上官妄尘较劲,不让他出去好吗?怎么现在还成了他的不是了? 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对二人曲了曲膝,退了出去,顺带把房门给关上。 上官云峥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尴尬别扭,他刚刚松开上官妄尘的手,上官妄尘就傲气满满的拔腿就走。 “站住。” 上官云峥眉心一蹙,不自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出声阻止。 背对着他,上官妄尘弯了弯好看的眉眼,中性的声音虽然不够动听,但却沾染着清傲的气息,“我又不是你的属下,作何要听你的。” “是,你不是朕的属下,可你是上元的三王爷,朕是上元的皇帝,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君要臣死……” “所以你现在要我去死?”上官妄尘霍然转过头来,打断他的话,声音之大,上官云峥都有点猛了。 他当然不是要她去死,只是那么一说嘛,谁让这个丫头总是那般叛逆妄为,凡事都擅作主张,也不知道好好的考虑一下后果。 “朕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上官妄尘走过来,不补逼问,毫不退让。 上官云峥拢着眉心,他忽然觉得自己比刚才的狱蓝更委屈,他说什么了,她至于这样板着脸逼迫吗? “朕……咳咳,”有些拉不下脸,上官云峥举手握拳,放在唇边,稍稍将目光瞥向一旁,嗫嚅不清,“朕的意思是……你别走。” 倒是第一次看到上官云峥像个娇羞的大姑娘一样,上官妄尘一下子就乐了,心里的怒气不知不觉地也消退了大半,忽然想起上午上官云峥找宝知堂的大夫开的那张药方,她就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上官云峥俊秀的眉目动了动,转过头来,一脸无辜莫名地看着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这个丫头,怎么脾气越来越奇怪,一会儿发脾气一会儿又要笑。 “谁笑了?” 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上官妄尘将笑容一收,又绷起脸来,对他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上官云峥更糊涂了,“难不成还是朕笑了?” 第313章 宁愿自己去死 “你想笑就笑,我还能管得着?”上官妄尘噘着小嘴,扭头小声嘀咕,眼角余光扫到桌子上的药碗,蓦地又回过神来,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快把药喝了吧。” “喝药?” 上官云峥似是这是才想起上官妄尘进来是端的药碗,垂眸看了一眼,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带着丝丝疑惑,凝向上官妄尘,“你这药不是给苏泊拿的吗?朕又没有得风寒,为何给朕送过来?” 笨蛋,因为把你咬伤了嘛。 上官妄尘脸颊一脸,感觉像是被揭穿了一样,哎呀,早知道在医馆的时候就直接说药是给他拿的好了,搞得现在还像做贼,反正药也是给他拿的,让他喝下去才行啊,天知道她脑子里当时在想什么,就推到了苏总管的身上。 抿了抿唇,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承认,似乎太丢脸了些,脑瓜一转,她笑着反问道:“你的那包药不是说也给苏总管拿的吗?怎么药方上会写着房……唔。” 上官妄尘话还没说完呢,俊美无俦的男人忽然就冲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导致她最后的语句全都被吞到了肚子里。 两人的距离陡然间拉近,男人绝世的容颜尽在眼前,嘴巴被他捂着,鼻尖上 满满的都是属于他的手指的味道,上官妄尘的心忽然就踉跄失衡起来,脸颊的温度也渐渐攀升,一时间,居然忘了动。 而上官云峥看着被自己捂着半张脸的女子,他的指尖交错的全是她的呼吸,他的视线里,全是她微颤的睫毛,一双无辜的瞳眸如缭绕着晨雾的山泉,清澈见底,带来一股不属于凡尘的气息。 垂目,他眸色加深,微微低头,上官妄尘吓得心口一颤,隐约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猛然就回过神来,“别!” 她一边说着,一边强烈地扭头,想要将男人避开。 “你在想什么?”上官云峥地动作微僵,手指捏在她的下巴上,将她的头转过来,“朕只是看到了你耳朵上的耳洞,有点好奇罢了。” 啊?不是要亲她啊? 上官妄尘一愣,微微窘迫,赶紧将男人的手推开,“看什么看?你后宫佳丽那么多,没见过人家打耳洞啊?” “见过啊,这不是没见过你的吗?”上官云峥说的顺遂而自然,蓦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找楚印要个药膏或者水粉什么的,将你的耳洞遮上一遮,不然被人看到,也是麻烦。” “知道了。”上官妄尘面无表情地应着,心里却又不得不 感叹,这个男人的面面俱到,只是有时候可能到的过了一点,“这个药……其实不是治风寒的,也不是止血补血的,它是治咬伤和炎症的。” 上官妄尘抿了抿唇,指指桌上的药碗。 咬伤炎症? 上官云峥略略垂了长睫,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但是上官妄尘却看到他的嘴角似乎牵了牵,也不知道是要说什么,还是要笑亦或者是嗤。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嘛,上官妄尘深吸了一口气,“昨天晚上,我不是不小心把皇兄给咬伤了嘛,之后皇兄也不肯让我帮忙包扎,我也不知道皇兄的伤势如何 ,今天上午坐车的时候,几次看到皇兄蹙眉扶肩,想必应该伤的很严重,所以才会去宝知堂给皇兄抓了一副药,这不是给苏总管的,是特地给皇兄的,所以皇兄还是赶紧趁热喝了吧。” 上官妄尘一口气说完,忽然发现自己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紧张不好意思,甚至还有一点轻松。 她说完好一会儿,男人都没有动,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看的上官妄尘心里没谱。 “皇兄是不信吗?” 她轻轻地问了一句。 上官云峥仍旧没有说话,却忽然伸手将药碗端了起来,送到唇边。 “等一下!”在上官云峥即将张口喝下的那一刻,上官妄尘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伸手将将男人端着的药碗捧过来。 上官云峥微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上官妄尘将药碗送到她自己的唇边,抿了一口,咽下去,才又递给上官云峥。 见上官云峥看着她,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皇兄吃东西之前,不是都要先用银针试一下的吗?但是我听人说,也有很多毒,是银针试不出来的,所以就让我来当皇兄的银针吧,这样也算同甘共苦了对不对?哈哈,我又学会了一个成语。” 看着她眉目如新月的样子,上官云峥固然感动她有这份心,却还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什么同甘共苦?以后不许这样,你有没有想过,这药里若是真的有人下毒,你中毒了怎么办?” “我中毒了,你就不用中毒啦,而且我们有楚印啊,她肯定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死的。”上官妄尘调皮的对男人眨了眨眼睛。 “朕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要你中毒。” 嗯? 上官妄尘微微咬了唇,上官云峥已经仰头,将药汁给喝了下去。 “皇兄,关于廖汐的事情。”趁着男人此刻的心情似乎不错,上官妄尘犹犹 豫豫地说出来,若是今日她一个人在此,这件事情管就管了,可是帝王在她的身边呆着,虽然没有曝光身份,但她终究还是要询问一下他的看法,而且她手下没有什么能用的人,想要救廖汐,多少还是要依仗一下上官云峥手下的隐卫。 不然,她单枪匹马的一个人,任知府也不一定就会放人,还有那些百姓,说到底,廖汐就算再怎么无辜,也终究是杀了人的,虽然罪不至死,但若就此放了,恐怕也会招来民愤。 “你都已经答应人家了,现在来问朕,不觉得有些晚吗?” 上官云峥将药碗放下,掏出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在椅子上坐下,抬眼看着她。 虽然是上官云峥坐着,上官妄尘站着,但上官妄尘却硬生生有低他一截的感觉。 “那若是依了皇兄的意思,就是不肯救人喽?”上官妄尘挑起眼梢,挖坑一样等着她的答案。 上官云峥眉目动了动,却根本就不上她的套,直接转换话题:“你难道就不好奇朕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份的吗?” 好奇啊,她当然好奇,可是对于上官云峥这种人,好奇有用吗?难道她好奇他就会告诉她? 她问的问题他都还没回答呢。 第314章 让位给你 “皇兄,你到底愿不愿意救人?”拢了拢眉,她锲而不舍地追问。 然而,男人也同样是锲而不舍地忽视她,“其实,朕以前让狱蓝调查你的身份,查到妍蚩的七公主在上官妄尘返朝的那日失踪的时候,也仅仅是有些怀疑,直到后来狱蓝派人从妍蚩皇宫中找来了你的画像,结合你的样子,我才确定你应该就是妍蚩的七公主。” “等到今日见到楚印,这份确定自然就变成了肯定,至于一直以来为何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一来怕你心乱,二来……更怕你会离开朕。” 上官云峥顿了顿,自顾自地说着,目光紧紧凝视在上官妄尘的身上,似乎真的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上官妄尘就会从他的面前消失。 这算是表白吗? 上官妄尘长睫微颤,对于上官云峥突然的话语,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实话,自从醒来之后,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这个男人的身边,就算是他们吵架生气的时候,她也只是想着以后不理他,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 对于以前的记忆和以前发生的事情,在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很不适应,她的确想要找回曾经失去的东西,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些过去的记似乎就不那么地重要了。 她爱这个男人,几乎超过了自己的生命,那过去那些抓不住的回忆,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这个男人不是杀她全家,灭她九族的仇人,那么其他的东西,想不想得起来又如何? 就像今日,她听到楚印说她是妍蚩的七公主,说完全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或许是没有以前的意义,对那个陌生而又虚无缥缈的头衔和名字,她真的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有些想见一见自己几个月不见的父母。 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见到的,如今摆在她面前的,还是廖汐的事情。 大眼睛转了转,她忽然冷哼一声,“嘴上说的好听,恐怕也不过是哄我而已。” “怎么会?朕如何会是哄你?” “你若不是哄我,当真把我看的那般重要,我都这样来求你救一个人了,你会不答应?” “上官妄尘,你不要太过分!”帝王的眸子忽然一沉,声音也冷彻了几分,“你难道不感觉自己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吗?朕说了在乎你,就一定要答应你所有的请求?若是有朝一日,你要朕的皇位,朕是不是也要马上让位给你?” 整整一个下午,除了和廖氏夫妇一起去 大牢看了一次廖汐之外,她便一直待在自己的厢房里。 果然,和她之前料想的一样,虽然搬出了她的身份,任知府对她客气了许多,甚是只不停的讨好赔笑,可是在提出要任知府宽释廖汐的时候,任知府就开始找理由百般推脱,说什么都不肯放人。 任知府的这种做法,上官妄尘也能理解,毕竟她见识了永城的百姓对于廖泽的态度,对于廖汐,这些人恐怕更想要除之而后快。 和廖氏夫妇从府衙回来的路上,遇到不少的路人,她还能听到那些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她听得清清楚楚。 “呦,这是那个杀人犯的爹娘吗?” “你小声点,他们旁边跟着的可是个王爷呢,万一被听到,说不定就灭了你的九族。” “本事还不小呢,居然能请到王爷,这王爷倒是和他们家儿子挺像啊。” “请到王爷又怎样,杀人就能不偿命了?任知府给他们宽限五年的时间,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这种人活在世上,还不够让人恶心的,死了干脆。” 一个下午,上官妄尘躺在床上,这些话都不停地在她的耳边环绕,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说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心理,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都是看热闹 不嫌事儿大,一个个的巴望着过几日的斩首示众。 她也在牢里见到了廖汐,那个少年果然和廖氏夫妇说的一样,温和有礼,看到她,又拘谨又慌张,腼腼腆腆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十七岁的年纪,他的生命之花才刚刚打苞,就要被人残忍的摘去。 若不是廖汐左手的手指残缺着,上官妄尘真的不敢相信,那样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曾经历过一场残忍的厮杀。 夕阳的余晖一点一点从窗口滑落,厢房内慢慢便的昏暗,上官妄尘也不想起来掌灯,就任由自己躺在暗淡地光线中,知道有人敲响厢房的门。 她刚开始以为是栖迟进来了,懒洋洋地说了一声“进”。 因为厢房的门市虚掩着的,所以门外的人一推就开了,然而走进来的是一个小小的影子。 看到他,上官妄尘一怔,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你醒啦?” 廖泽点了点头,迈着小小的步子朝上官妄尘走过来,估计是起来的匆忙,又是趁温翘不注意溜出来的,他光着脚丫,连鞋袜都没有穿,小小的脚白白嫩嫩的,就像一对新采的莲藕,当真是比许多女孩子的脚还要好看,也难怪会招来那么多的非议和仇视。 他一直走到上官妄尘面前才站住,一 双浸了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官妄尘。 “坐上来。”上官妄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廖泽犹豫着,上官妄尘第二次邀请,他才怯怯懦懦地走过去,和上官妄尘并排而坐。 “你年龄小,身子骨弱,地上的湿气很重,以后不要再光着脚乱跑了,知道吗?”暂时按下其他的问题,上官妄尘侧首,轻声的叮嘱他,虽然她现在的声音干涩呈中性,但是温柔下来,也多了几分动听。 廖泽眼睛闪闪烁烁地看着她,弱弱地点了点头。 “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救你的哥哥吗?”看他胆怯着,久久不愿说话,上官妄尘便主动开口询问。 “嗯,”一提到廖汐,廖泽的情绪就控制地流露出来,他伸手抓住上官妄尘的袖子,重重地点头,声音依旧软绵绵的,带着碎裂的疼痛,但却有着一股子坚定,“王爷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哥哥,他不是坏人,不是,哥哥以前常常保护我的。” 上官妄尘那个汗,她扶了扶额,无奈道:“你放心,你的哥哥,我会救的,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叫我王爷姐姐?” “小子,你知不知道,王爷是男的,姐姐是女的,你怎么能叫我王爷姐姐呢?”上官妄尘深感无奈的皱着眉头。 第315章 不如现在就回宫 “可是,王爷姐姐,你的耳朵上有耳洞啊,我娘说,只有女孩子才会打耳洞,男孩子是没有的。”廖泽一脸的困惑,抬起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仰头看着上官妄尘。 啊?还真的是因为耳洞啊。 上官妄尘不自觉地举手摸了摸耳垂,脑海中电光闪过,唇角弯弯地笑着:“你这个傻小子,虽然不是所有的男孩都会有耳洞,但是有耳洞的也并不一定就是男孩啊,男女的区别,最主要的是身体的不同,其他的一些附加特点,并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就像……你和你的哥哥,虽然你们的性格内敛腼腆,长相也清秀,但是这并不能说你们就是女孩,明白了吗?” 廖泽半懂不懂地点点头,“所以王爷姐姐其实也是个男孩?” 上官妄尘无力扶额,苦笑:“对啊,所以你就不能叫我王爷姐姐,不过,你可以叫我王爷哥哥。” “嗯嗯。”廖泽用力的点点头,脸上的红肿的肌肉随着他用力点头的动作上下晃动,一阵抽痛,廖泽忍不住痛苦的皱着眉头。 上官妄尘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你不要乱动,好好休息,好好养伤,你哥哥的事情就放心交给我。” “嗯,王爷哥哥,谢谢你。”廖泽皱巴着小脸,艰难的给了上官妄尘一个笑容,苦苦涩涩的感觉,像是一颗还未熟透的小 柿子。 残阳如血,用红色的笔墨恣意泼洒小院中的每一个角落,上官妄尘牵着廖泽从厢房里走出来,廖泽的脚上正穿着一双上官妄尘的鞋子。 抬头看见廖氏夫妇正坐在院子里的香樟树下,大朵大朵的夕阳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晕染开一片绯红,却仍然掩盖不住面色的憔悴。 上官妄尘拍了拍廖泽的后背,廖泽抬头冲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便松开了上官妄尘的手,朝廖氏夫妇走过去了。 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久,上官妄尘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门环被敲响,房中无人回应。 上官妄尘知道他在,只是不愿意搭理自己,房门是虚掩着的,她索性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日头西沉,厢房中没有掌灯,视线便有些昏沉暗淡,上官妄尘看到身姿颀长的男人如同剪影一般负手立在窗边,一动不动,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置气。 捏了捏衣角,上官妄尘略显局促地轻咳了两声,窗边的男人闻声,转过身来,却没有移动半步,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应该是在看她吧,因为逆着窗口那仅剩的一丁点儿光线,上官妄尘也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似乎是停滞在自己这个方向。 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上官妄尘大脑飞速旋转,想着自己怎么说才合适一点。 可 上官云峥等了一会儿,似乎就等的不耐烦了,俊朗的眉心轻轻一拢,沉声道:“又想来求情?”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清澈的瞳眸穿透层层黑暗的包裹,落在上官云峥的身上。 什么叫“又”啊,说的她好像来了很多次一样。 隐约听出男人语气中的不耐,上官妄尘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更加不好开口了。 “朕说了,是带你出来散心,你若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不如现在就回宫。” 上官妄尘一个字没说出来,男人的声音又接着响起。 硬碰硬是真的不行了,上官妄尘眼睛转了转,眉目弯弯地笑道:“哪有皇兄说的这么严重啊。” “你当太后和朝中的那些人都是吃素的?”上官云峥直接出口,冷冷地将上官妄尘的话打断。 上官云峥说的没错,其实他所顾及的这些东西,她又何尝没有想到。 他抛开大选,称病带她一起外出游玩,一旦被发现,得罪的可不止太后一个人,那些朝中的官员,有多少都是对这次的大选抱着希冀,上官云峥这次的行为,必然会被诟病,什么会引起整个朝野的震动,毕竟大选不是什么小事。 尤其是杨家刚刚被查没多久,有多少残余势力在蠢蠢欲动,这个时候的帝王一旦出现差错,都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引起一场内乱。 她上午救廖泽, 自爆身份的行为,说不定很快就会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去,到时候,太后必然知道上官云峥撒谎,一旦追究起来,上官云峥的麻烦绝对不会少。 “皇兄,对不起。”上官妄尘眼睫动了动,低下头,闷闷地吐出一句。 良久,听不到男人的回应,上官妄尘又抬起头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帝王,一脸的无害和愧疚:“皇兄,我知道我让你很为难,可是,这件事情如果我真的不管,那我就不是我了。” “天底下那么多不平的事,你管的完吗?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廖泽和廖汐,他们有他们的命运,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左右的。”帝王声音沉冷,不着一丝情绪地低低训斥着,黑濯一般的眸子,即使是在黑暗中,也闪烁着睿智与威严的光辉。 “那些是我没有遇到嘛,说不定推动廖汐和廖泽命运的人就是我啊,如果我弃之不顾,岂不也算是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上官云峥的说辞,上官妄尘自然是不满意,她想反驳,却又不敢直说,只小声地嘀咕着。 “你说什么?”帝王眉心微拢,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动了动,牵动着瞳眸深处另一双重瞳,如旋涡一般,层层叠叠,漫卷而来。 “没,没什么,”上官妄尘连连摇手,这个男人长的是什么耳朵呀,她说的那么小 声他都能听见?“对了,皇兄,你的肩膀怎么样,好一点没有?” 听她转移话题,帝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发干。 “楚印说了,伤口长好之前,皇兄一定要格外注意,不但要勤清理伤口,还要避免沾上脏水,洗澡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还有那个……如果一直特别痛的话就再让楚印开两副药……” 上官妄尘喋喋不休说着,黑暗中也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只是说到一半的时候,听到男人清了清嗓子,像是喉咙不舒服。 然后,她就被打断了。 “你……你怎么样?还好吗?”经过黑暗的酝酿发酵,男人的声音不知为何染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似窘迫,又似紧张,说不清道不明。 “我?” 关切的声音戛然而止,上官妄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虽然也不确定上官云峥能不能看到,一脸的诧异。 “我怎么啦?”长睫闪了闪,上官妄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上官云峥只当她是故意装糊涂,想要戏耍自己,声音蓦地一沉:“看来你伤的也不是很严重啊!” 上官妄尘愣在他这一句话里,想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想到自己是哪里受伤了,有些忍不住,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深沉的目光穿透凝滞的黑暗,帝王薄唇掀了掀,很是不满:“怎么?想通了?” 第316章 不管廖汐了 “上官云峥,枉你自负聪明睿智,原来却是个傻瓜。”上官妄尘凝视着他的方向,咯咯地笑个不停。 笑了一阵,她忽然又想到什么,无缘无故地,这个男人又怎么会去医馆给她拿那种药,所以是发现了什么?可是她一直很小心啊,怎么会被发现? 陡然间想起之前在马车上的时候,她不小心跌坐在了男人的怀里,对了,肯定就是那个时候,上官妄尘瞳孔一敛,原来这个家伙早就发现她的小秘密了,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个戏精! 不过转念又想,这个男人当时既然发现了,却没有说出来,应该也是怕她难堪吧,只是把原因归结于那啥上面,她真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是该说这个男人太笨,还是太自信? “皇兄放心吧,我的身体很好,没有受伤,就算……就算是有什么不同,那也是完全正常的。” 抿了抿唇,上官妄尘吞吞吐吐地说出来,怪难为情的,她忽然庆幸,这屋子里没有点灯,可以完美的遮住她脸上羞涩的表情,可是她却忘了,上官云峥身为一流高手,在夜幕中视力也是超出常人很多倍的。 完全正常的? 上官云峥陷在一片混乱之中,愣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明白过来,忽然就觉得窘迫起来,自己居然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你没 事就好。”摇了摇头,上官云峥背过身去,信步走到桌边,将灯掌上,厢房中瞬间亮堂起来。 看她话都说干了,仍不走,帝王不慌不忙地走到椅子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等着她怎么办。 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而且前面都已经铺垫了那么多了,这个男人现在的心情应该不错了吧。上官妄尘低了低脑袋,脸上也浅淡的笑意也换上了小心和恭敬,“皇兄,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上官妄尘偷偷抬着眼梢,时刻关注着帝王脸色的变化。 上官云峥唇角轻轻一勾,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语气清浅:“绕了这么长时间,终于铺垫好了,要说正题了?” 这话说的,虽然是真的吧,但是听着怎么那么不好听呢?可惜的是,她现在也没有功夫在乎这些了。 眉眼弯弯地对帝王笑了笑,上官妄尘的眼睛了满是讨巧,“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弟关心皇兄,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嘛,这件事情,只是顺带着跟皇兄说一下,皇兄那么厉害,也只需要顺手,就能够帮我的忙啦。” “直说。” 上官云峥修长的手指落在桌面上,顺着上官妄尘说话的节奏,发出轻轻地敲击之声。 经过一宿的休养,又吃了药,苏总管的风寒已经好了一半,烧已经退了,而永城的大街小 巷也传遍了三王爷要离开的消息。 任知府在接到消息之后,一大清早就带人过来恭送,更有一些好事的百姓,知道上官妄尘落脚在廖家,昨日又插手了廖家的事情,便赶过来看个热闹,怎么这廖家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三王爷就要走了。 可事情的的确确就是如此。 廖家的门口规规矩矩地停着三辆看上去虽然并不豪华但是却很宽敞舒适的马车,三王爷上官妄尘领着侍卫婢女,在永城知府任大人的陪同下,从廖府的大门里走出来,廖家的男主人则垂头丧气的跟在上官妄尘的身后,出来送行。 看他的神色,三王爷应该真的是不管廖汐的事情了。 不管也好,这毕竟是他们永城的事情,而廖汐当年的的确确是杀了人,杀人就要偿命,杀人就要付出代价,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任知府一路媚笑,乖乖地和上官妄尘赔着不是,说着好话,只望上官妄尘能不计较他先前的冒犯,而对于无罪释方廖汐这件事情,任知府却只字不敢提。 其实,这件事情若单纯的是他随口做主也就罢了,可廖汐的事情在永城几乎是人尽皆知,而且百姓们对于廖汐,甚至是廖家都是持一种排斥的态度,好像这一家的人都是不阴不阳的。 如果他放了廖汐,那么恐怕等不到上官妄尘治他的 罪,永城的老百姓就要把的门砸烂了,尤其是被廖汐所杀的那个男孩的父母,在永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当初因为一时的任意,将这件事情拖了五年,对方就已经很是不满了,三番五次的煽动百姓去他的府上大闹。 对方等了五年,就是等着今日报仇,如果这个时候放了廖汐,恐怕永城马上就要大乱,所以,他可以低三下四的给上官妄尘赔不是,当孙子,但是廖汐,却不能放。 “三王爷,你不能走啊,你要为民妇一家伸冤啊,民妇的儿子不是杀人犯,他是无辜的,你要救救他。” 上官妄尘扶着栖迟的手,都已经准备登上马车了,廖夫人忽然跌跌撞撞地从府中冲了出来,沙哑着嗓子冲上官妄尘大声哭喊,并且一个箭步就扑倒在上官妄尘身后的地上。 “三王爷,你答应了民妇,要为民妇主持公道的,你怎么可以这个时候走呢?你走了,民妇的儿子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廖夫人抽抽噎噎,此刻已经完全顾不得形象,一头乌黑的头发散乱垂落,嘴唇上和鼻子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土,鼻涕和严冷更是流了满脸,狼狈又凄惨,让人不忍直视。 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廖夫人,又抬眸看看一脸假笑的任知府,上官妄尘终究 还是摇了摇头,“廖夫人,你还是起来吧,很抱歉,这件事情,本王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本王是皇上帝王亲弟弟,但是对于杀人偿命这种事情,本王也是无法扭转的,不管令公子有多无辜,他的手上始终还是沾染了鲜血,始终还是剥夺了他人的性命。” “不,王爷,不是的,我的儿子没有杀人,他没有杀人,他一定是冤枉的,王爷,你一定要为他做主。” 廖夫人固执地嘶喊着,就算嗓子破碎到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她仍旧是疯了一样的念叨着,最后居然还猛地一下冲上去抱住了上官妄尘,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围观的不少百姓都被廖夫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下。 一方面也有人转而同情起上官妄尘,这三王爷也是不容易,不过是微服出巡,找了一户人家借宿,结果就遇到了这么不正常的。 啧啧啧,真是倒霉。 “三王爷是真的不打算管廖家的事情了吗?” “应该是真的吧,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你没看三王爷都要走了。” “就是,你们看,三王爷的侍卫不是正在驱赶姓廖的那两口子呢。” “可是三王爷昨天在街上可不是这样说的,她昨天可护着廖泽了,而且下午还带了姓廖的两口去去大牢探监呢。” 第317章 劫囚 “嗨,那还不是三王爷太善良,之前不了解这姓廖的一家子是什么德性呗,这一家子都不正常,放在谁身上谁能受得了啊。” “对对对,三王爷肯定也是发现这一点了,所以今天才急着走,想避开廖家呢。” 人群中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上官妄尘已经在栖迟和碧织的护持之下,急匆匆地上了车。 而这个时候廖夫人居然抱着上官妄尘的车轮,死活不肯撒手,“三王爷,求求你,你不能走,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汐儿啊,民妇给您磕头了,求求你救救汐儿,求求你了。” 廖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干净的额头朝地上磕,一下一下,不一会儿,就闹得个灰头土脸。 “廖夫人,您还是赶快走吧,我们王爷已经说了,帮不了你们。”栖迟皱了眉头,不悦地驱赶着廖夫人。 “廖夫人,如果你再不走,可别怪我们王爷不客气了。”上官云峥“唰”地一声拔出腰间刚刚佩戴上的长剑,快速地架到廖夫人的脖子上。 “算了,老婆子,三王爷都已经说了,她不了我们,你就不要再强求了。”廖家的男主人弯腰,想要将自己的妻子从三王爷的马车旁边拉开,可廖夫人除了哭还是哭,固执地抱着车轮,则么也不肯移动半步。 “廖夫人,你 还是赶快回家吧,耽误了三王爷的行程,可不是你能够担当的起的。”任知府傲然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狼狈不看的廖夫人。 廖夫人一抬头,看见任知府,眼睛的泪光蓦地一阵汹涌,松开抱着的车轮,忽然爬起来朝着任知府冲过去,疯了一般,一把掐住任知府的脖子。 嘴里不停地叫骂着:“你这个贪官,黑心贼,你还我的儿子……” 在一片混乱中,众人跳上马车,在街头百姓们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了永城。 三王爷在永城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在给了永城的百姓些许惊讶之后,便又迅速地平静下来,而被另外一件事情压下去。 这件事情,当然还是关于廖家的,那就是廖家的大儿子廖汐处斩的事情。 根据五年前任知府的判决,廖汐将被处以腰斩,日子流水般划过,不过眨眼的功夫,几日的时候就从指缝间悄然而去。 这一日,正是囚禁了五年的廖汐行刑的日子。 还未到时辰,大街上就已经被等待围观囚车游街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关于廖汐和廖家的是是非非,好像这些事情,在今天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内容。 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那辆载着十七岁少年的囚车缓缓驶入街心。 五年的时间 ,足够一个孩童长大成一个姿影绰约的少年,许是五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廖汐比以前显得更加孱弱苍白,光洁而消瘦的脸在阳光下仿佛透明,清秀的眉目中满是对这尘世的畏惧和留恋。 他的目光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穿梭来去,想要寻找熟悉的身形,却始终看不到。 天高云淡,秋日的风凉爽而又怡人,然而吹在廖氏夫妇的脸上,却都变成了灼心的火苗,尤其是廖夫人,她不安地在山道上走来走去,一会儿朝着来路张望,一会儿又转头看向站在马车边的上官妄尘。 “三王爷,汐儿真的不会有事吗?你的那个侍卫靠谱吗?他真的能把汐儿救回来吗?” 上官妄尘放下手中拿着的包袱,拾步朝廖夫人走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容,“你放心吧,本王的那个‘侍卫’武功特别的高,再加上其他的隐卫,从法场上劫回来一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王爷,汐儿被劫走,我们全家又都不见了,任知府肯定会想到是我们劫了人,到时候会不会连累你?” 廖家的男主人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搂着儿子的脑袋,有点担忧对上官妄尘说道。 “哎呀,你们放心吧,”上官妄尘从栖迟手里接过垫脚的矮凳,又拿了一个垫子,坐下来, 信誓旦旦地保证,“就算是任知府想到是你们劫的人又能怎样,反正你们都要离开这里了,还怕他不成?至于本王,更不会有什么事情,本王在几天前已经离开永城了,而且在那么多人面前都表示不会插手廖汐的事情,任知府就算有心怀疑本王,他没有什么证据,也不能把本王怎样。” “而且,”上官妄尘顿了顿,笑道,“有他在,谁也不能把本王怎么样?” 廖氏夫妇相视一眼,虽然不知道上官王城口中所说的他到底是谁,但是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说,也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也算是彻底理解了上官妄尘前几日让他们帮忙做戏的事情。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来呀。” 等了一会儿,廖夫人就焦急的在原地团团转,秋风飒爽,吹的她的衣袂翩翩而舞,却怎么样也吹不散她心中的焦躁。 “别急,现在才刚到了午时,廖汐应该刚刚从牢房里被带出来,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行动呢。” 上官妄尘宽慰道,一边说,一边给栖迟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栖迟把水囊拿过去给廖夫人。 廖夫人却伸手推开了,“我不渴。” 一旁的廖泽和廖夫人的丈夫显然也很着急,但或许是两人性格内敛的缘故,与廖夫人的担忧急切相比,两人的 情绪流露出来也是浅浅淡淡的,虽然着急,却不像廖夫人一样开口催问上官妄尘。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上官妄尘遥望着曲曲折折的山道,既然上官云峥有种种顾虑,她不能光明正大的救人,就只能采取这种非常手段。 反正不管怎样救下廖汐,廖家的人想要在永城继续生活下去都很困难,既然要离开,就算是当逃犯也无所谓了。 到时候只要让上官云峥帮忙打点安排一下,不管是在京城也好,在其他地方也好,想要给他们安排一个容身之处,应该也不困难。 只是……上官妄尘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午时三刻了,若是按照之前的判决,廖汐现在应该已经被腰斩了吧。 不会,不会出事,说不定上官云峥他们已经救下廖汐了,上官云峥的武功那么高,对付任知府手下的官兵,绝对是绰绰有余,再加上狱蓝和其他的隐卫,嗯,一定不会出事的。 她之前说找上官云峥帮忙,说的就是这件事情,虽然上官云峥当时犹豫了一下,但是后来终究还是同意了。 他说过,他答应过的话,一定不会食言的,所以他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一定会救廖汐回来。 上官妄尘紧张地攥了攥手心,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隐隐作痛。 第318章 旧疾复发 “王爷,要不去那边阴凉处坐吧。” 看到上官妄尘额头上似乎有水光闪烁,栖迟掏出手绢,弯腰帮她擦了擦,提议道。 “好。” 上官妄尘也感觉到了自己浑身发热,不停地有汗珠从皮肤上冒出来,而胸口的疼痛也似乎越来越厉害,从最初的隐痛,一点点变成绞痛。 心口上仿佛插了一把刀子,不停地在她的心脏里翻来覆去,将心脉寸寸割裂,痛的她说话都是艰难。 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栖迟脸色大变,慌忙蹲下来,扶住上官妄尘的手臂,“王爷,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上官妄尘低着头,眸色痛苦,死死地咬着唇瓣,一只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左胸口,恨不得马上将自己的手指穿进心脏,把那作祟的刀锋拿出来。 凉风缓缓吹来,却怎么也吹不干上官妄尘额头上淌下来的汗珠,不过一会儿功夫,她整个人就好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好痛。” 咬着牙,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上官妄尘感觉自己都快要死了,当初被炸伤昏迷,醒来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的难过,而且,她还有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温翘、楚离,你们快过来。”栖迟一边扶着上官妄尘一边扭头冲不远处地另外两个人大声喊道。 温翘刚刚给染了风寒的苏总管重新探了一下脉, 而楚印则在配置为上官妄尘祛除伤疤的药膏,忽然听到栖迟大喊,双双丢下手里的东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去。 而廖氏夫妇和廖泽见上官妄尘出现异状,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等廖汐了,都跑了过来。 温翘离得近一些,奔到上官妄尘身边,刚准备给上官妄尘探脉,在她身后跑过来的楚印却倏地神色一变,失声道:“现在还不是月初啊,怎么会突然复发?” 复发? 听到楚印的话,众人纷纷抬头,朝楚印看过去,栖迟更是迫不及待地追问:“复发?什么复发?你是说王爷以前有什么病根吗?跟月初有什么关系?” 栖迟说话跟连珠炮一样,一连打了出来,连回嘴的机会都没留给楚印。 也不怪栖迟如此紧张,她跟着上官妄尘虽然时间不长,但对上官妄尘却是真的实心诚意,死心塌地,而且她之前也从未见过,甚至是从未听说上官妄尘有什么病根,现在怎么会突然来复发一说,而且这话还是从认识不过几天的一个江湖大夫嘴里说出来的。 难道这个楚离以前认识王爷? 然而,楚印却连看都没有看栖迟一眼,一抬手,也不探脉,而是直接拨开上官妄尘的手,探上了——上官妄尘的左胸口。 其他人到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在他们看来,上官妄尘是个男人,而楚印 也是个男人,一个男大夫去摸一个男人的左胸看病,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然而温翘却是大惊失色,她愣了一下,霍然抬头看向楚印,却见对方泰然自若,凝神检查上官妄尘的病情,白皙的手指随后也很自然的从上官妄尘的胸口上拿开,移向其他的部位。 关键是,从始至终,上官妄尘居然没有什么反应,她可没有晕倒啊,就算是看病,也不能让一个男大夫这样占便宜吧。 “王爷,你现在有什么感觉?”这种事情还无法明说,温翘又忍不住,只能喊了上官妄尘的一声,一方面确定上官妄尘意识清醒,一方面想提醒上官妄尘,可以主动拒绝楚印。 上官妄尘的眼皮翻了翻,看了一眼温翘,吐出的声音是虚弱而无力的,“心……好痛。” 楚印始终眉心紧锁,在大概探明了上官妄尘状况之后,她匆匆忙忙站起来,撇开上官妄尘,朝着马车那边走过去,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颗白色的药丸出来,送到上官妄尘的嘴边。 栖迟眉心一动,眼疾手快的捉住楚印的手,“这是什么药?” “你放心,就算你害她,我也不会害她。”上官妄尘不符合常规的突然发病,楚印都快急死了,别栖迟这么一拦,自然就没有什么好态度。 栖迟虽然瘦瘦小小的,但 是从来也都不是一个好脾气任人欺负的人,刚刚楚印那一副故作高深,什么都不肯解释的样子,就让她不高兴了,现在莫名其妙拿出来一个药丸给上官妄尘吃,难道她还不能问问了? 仍旧是紧紧地抓着楚印地手腕不放,栖迟冷笑:“你竟然还想过要害她,我可是连想都没有想过,你这药来历不明,谁知道有没有毒?” “别吵了。”上官妄尘痛苦的皱着眉头,她这边都要疼死了,这俩人居然还有心情斗嘴,“栖迟你放心,楚大夫没有恶意的。” 上官妄尘看了栖迟一眼,抬手接了楚印递过来的药丸,张口吞了下去。 “这药丸还是以前做的,可是暂时缓解疼痛,等过一会儿不那么疼了,咱们再去马车里,我帮你针灸。”楚印忧心忡忡地对上官妄尘说着,她虽然能看出上官妄尘此刻是旧疾复发,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却找不出引起上官妄尘旧疾复发的原因。 无法根治,她就只能用以前的方法,暂时压制了。 果如楚印所说的那样,上官妄尘服药之后,休息了一会儿,就觉得疼痛减缓多了,在栖迟和楚印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让栖迟等人在外面守着,楚印就为上官妄尘进行针灸。 温翘看着垂落的车帘,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这个楚印怪怪的。 上官妄尘的情况稳定 下来,廖氏夫妇和廖泽就有开始担忧起廖汐来,廖夫人仰头看看日头,急的跺脚,忍不住向丈夫道:“汐儿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娘,你别着急,王爷哥哥既然说了,大哥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廖泽上前拉了拉廖夫人的衣角,柔声细语地宽慰道。 廖夫人怜爱的揉了揉廖泽的脑袋,看到这个小儿子,她焦躁的心情似乎就能安稳下来许多。 就在此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纷纷杳杳的脚步声,而且听动静,是越走越近的。 廖夫人一喜,急忙转身,小跑着往曲折的山道上迎了过去。 “是不是大哥回来了?”廖泽的眼睛也是一亮,马上拉住父亲的衣襟,跟着母亲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一群黑衣黑裤的人,一看到廖家的人,领先的黑衣人马上扯下来的黑色面罩,露出真容来,是狱蓝。 “真的是你们,汐儿呢?汐儿呢?” 廖夫人一看到狱蓝,几乎是双眼发光,看到了希望一般,一双衰老的眼睛焕发着从未有过的光泽,快速地在一群黑衣人中搜寻着,然而,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听到廖夫人这样问,狱蓝也吃了一惊,“什么?公子和廖汐还没有回来?” 嗯? 廖氏夫妇听到狱蓝这样说,心中咯噔一声,更是不知所措。 第319章 快去救他 “你说什么?” 上官妄尘苍白着脸从马车上跳下来,嘶声问狱蓝,楚印刚刚给她收了针,她还未完全恢复。 “三王爷?你怎么啦?”狱蓝听到上官妄尘的声音,霍然抬头,却看到上官妄尘一脸的憔悴,不禁有些愕然,他不过离开一会儿的功夫,上官妄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用管我,他们呢?”上官妄尘着不耐地推开栖迟,紧张地看着狱蓝,为什么,为什么上官云峥没有和狱蓝他们一起回来。 这不但是上官妄尘关注的问题,廖家的一家三口此刻也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狱蓝,希望能从狱蓝的嘴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面对着一圈人的凝视,狱蓝也同样着急和疑惑:“不对啊,刚刚是公子带着廖汐先走,我们断后的,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回来?” 上官妄尘脸色一变,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王爷稍等,属下这就去找公子他们。”狱蓝对着上官妄尘拱手一鞠,转身就要带人离开。 上官云峥状况不明,他那么好的身手,带已经获救的廖汐回来,应该是不成什么问题,可是却迟迟不归,这明显是出了什么意外,一颗心揪着,上官妄尘又怎么可能等的下去,她拔腿追上狱蓝等人,“我和你们一起去。” “王爷 !” 身后,三个人同时喊出声,一个是栖迟,一个是温翘,另一个则是碧织,而楚印脸色一沉,直接冲上来拉住了上官妄尘的手臂。 “王爷,你刚刚旧疾复发,现在才堪堪压制住,怎么能再奔波?” “是啊,王爷,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栖迟虽然不喜楚印,但是此刻关系到上官妄尘的身体健康,她也忍不住接口道。 “我没事,现在已经不痛了,就让我去找他吧。” “可是……” 楚印还打算说什么,却被温翘直接开口打断了,“王爷找人心切,是不可能在这里等下去的,楚大夫既然了解王爷所患旧疾,稳妥起见,不如楚大夫跟着王爷一起去。” “我也去。”栖迟跟着嚷嚷。 “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上官妄尘直接拒绝栖迟,这种事情,又不是出去遛弯,栖迟既不会武功,也不会医术,跟着并无益处,反而增加一份风险,倒不如在这里等着。 “王爷说的是,你也在这儿等着他们吧。”看出栖迟显然不高兴,温翘上前,拍了拍栖迟的肩膀。 栖迟虽然不放心,但上官妄尘和温翘都开口这样说了,她自然也无话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妄尘和楚印随着狱蓝等人离开。 “他们能找汐儿吗?” 先是是希 望,又是失望,廖夫人红着眼睛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栖迟默默地站在一边,不言不语,廖汐能不能回来,对她来说不重要,她祈求的是上官妄尘和皇上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就好。 “放心吧,王爷既然答应了,应该不会有事的。”温翘和碧织相视一眼,出声安慰。 温翘搬来矮凳,招呼廖夫人坐下等候,可廖夫人却只是仅仅攥着丈夫的衣袖,怎么也不肯坐下来,而是不停地朝来路张望。 循着曲折的山路往回走,眼看着都已经走到山脚了,却始终不见上官云峥和廖汐的身影,一路上甚至是连一丁点儿的异常情况都没有,上官妄尘心急如焚,狱蓝和一众隐卫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更多的不是担心廖汐如何,而是担心上官云峥的安危。 正往前走着,上官妄尘忽然顿住脚步,神色痛苦,不由自主低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胸膛。 “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楚印呼吸一紧,抬手就要探向上官妄尘的脉搏,可上官妄尘却抬臂将她的手挡开。 狱蓝等人听见了动静,也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上官妄尘小脸煞白的停住,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也都赶紧跑过来。 “王爷!” “别说话。” 上官妄尘眉心一 蹙,将狱蓝未出口的话打断,清澈的瞳孔敛了敛,她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一旁已经有些发黄的草丛,“我们往那边走。” “啊?”众人纷纷一愣,不知道上官妄尘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上官妄尘目光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道路,只有茂密荒芜的野草。 “王爷,这……”狱蓝稍稍地迟疑,上官妄尘却已经甩开众人,拾步朝着草丛走过去。 “王爷,等等我。”反正也劝阻不住,楚印喊了一声,跟了上去,而狱蓝等人怔了一瞬,也拾步跟上去。 因为刚刚发了一场虚汗,心中还是紊乱不平,上官妄尘浑身上下并没有多少的力气,想要拨开一人多高的草丛显然是有些困难。 没走多远,她就开始气喘吁吁,刚刚消退的汗珠也再次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让我来吧。”楚印紧跟在上官妄尘的身侧,努力想帮上官妄尘,可是奈何她自己不会武功,一个柔弱女子,本身力气就不大,行走起来也十分风困难。 还是狱蓝等人赶上来,顺着上官妄尘所指的方向一路开辟,情况才好转了许多。 “地上有血!” 没走多长时间,细心的楚印就发现了草叶上和地上有斑驳的血迹,上官妄尘心口一缩,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呼吸不上气来,她的脸色越发惨白,张大 了嘴巴,却仍旧感觉窒息,脚下的步子摇摇晃晃,差点被脚下的枯枝给绊倒。 楚印再也顾不上什么血迹不血迹的问题,一把扶住上官妄尘,“王爷,你怎么样,别走了,停下来歇一会儿吧。”她一边焦急的说着,一边慌慌张张地拿出药丸,送了一颗到上官妄尘的唇边。 上官妄尘艰难的吞咽下去,这边药丸刚刚入喉,就听到前方的狱蓝大喊了一声:“皇上!” 找到了? 上官妄尘痛苦的某种闪过一抹喜色,抓着楚印衣袖的指尖都在发抖,“快,快去救他!” 虽然,她还没有看到他,虽然,她不知道前面的情况怎样,可是心里面偏偏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他出事了。 “王爷。” 上官妄尘的情况如此不乐观,楚印又怎么会舍得这个时候抛开上官妄尘去看上官云峥,她扶着上官妄尘的手臂,手指在上官妄尘背上的几个穴道轻轻揉着,希望能够舒缓上官妄尘此刻的痛苦。 可是,明明感觉到了对方的情况很不妙,上官妄尘又怎么会让楚印陪着自己,就算是浑身虚弱,她依旧使出全身的所有气力,去推楚印,“你快去救他,我求求你,你快去救他,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沙哑的嗓子,带着淡淡地一抹哭腔,上官妄尘几乎是哀求着楚印。 第320章 在这个时候亲她 楚印虽然一脸的为难,可终究还是耐不住上官妄尘请求,将上官妄尘扶到了地上坐下,这才匆匆忙忙地朝着狱蓝的方向赶过去。 “皇上?怎么会这样?皇上?”看着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痛苦地抓着干草的上官云峥,狱蓝都快吓傻了,赶紧拾步跑过去,伸手将倒在地上的上官云峥扶起来,坐在他的背后,给他输送真气。 上官云峥死死地抿着毫无血色的唇角,额头上青筋暴起,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他的身体内酝酿发酵,马上就要爆发出来,将上官云峥整个人给摧毁。 输出的真气就好像是掉进了无底洞,不过瞬息,就没了踪影,而上官云峥的症状却丝毫不见好转。 狱蓝急的满头大汗。 上官云峥一直和体内的那股力量斗争着,感觉到背后狱蓝传输过来的真气,眉心动了动,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一句话:“不要白费力气,朕……没事,你在旁边守着就好。” 听到上官云峥有气无力的声音,狱蓝更加的着急了,他从未见过帝王如此情况,可是这种情况之下,帝王却让他什么都不做,他是更加不放心啊。 慌错中,楚印拨开草丛,走了进来,狱蓝一看到她,焦灼的眼睛瞬间亮堂起来,赶紧收了掌势,扶住摇摇欲坠地上官云峥。 “ 楚神医,你终于过来了,快救救皇上。” 情急之下,狱蓝竟忘了隐瞒帝王的身份,脱口说了出来,不过幸好,楚印早就知道了上官云峥的身份,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 捡脚走了过去,楚印蹲下来,抬手探上官云峥的脉搏,脉象甫一入手,她的瞳孔就禁不住一缩。 这症状,居然和上官妄尘如出一辙,怎么会? 葱根一般的指尖迅速探上上官云峥的左胸膛,一种超脱了常人数倍的跳动频率入手,楚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诊断。 然而不过一瞬,她的手就被打开了。 此刻的上官云峥虽然痛苦,却并不是没有意识,女人柔软的手探上他的胸口,一股奇异的感觉穿透衣衫,袭上他的心,他本能的就生出一个反抗和厌恶。 楚印一愣,似是没有想到他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力气打开自己的手,眼帘颤了颤,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便从自己的袖袋里拿出随身为上官妄尘准备的药丸,倒了一颗给上官云峥。 药丸送到了上官云峥的唇边,他却并没有张口承下,深邃漆黑的眸子半开半阖,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薄削的唇边紧紧地闭着,没有任何要吃下药丸意思。 “快把它吃了。” 见上官云峥迟迟不动,楚印骤然生出些许地不耐烦来,催促道。 上官云峥 却仍旧不为所动,薄凉的唇瓣翕动,费劲的吐出一句话来,“你可知道朕这是怎么了?” 楚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一点,是她的痛楚,也是她不喜欢别人喊她神医的原因,枉她被世人称为楚神医,能够为世人解除千千万万种病痛,可唯独公主的病,她研究了十几年,不说无法根治,事到如今,她连最基本的病因都不是特别的清楚,能不惭愧吗? 她所研究出来的药,也不过只是能够暂时的缓解上官妄尘的病痛罢了。 上官云峥睨着她的反应,冷冷地勾了一下唇,忽然又想起什么,强忍着心口刀绞般的折磨,他看向狱蓝,“三王爷呢?” “三王爷?” 狱蓝红着眼睛,愣怔一瞬,没有想到帝王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忽然问上官妄尘,但还是如实回答:“三王爷刚刚跟我们一起过来的,应该……应该在后面。” “快……快把她带来。” 帝王的黑沉的眸子忽地一闪,如瞬间落入无数星子,折射夺目光辉。 “是。” 虽不知帝王要做什么,但是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时候,对于帝王的命令,狱蓝一向是完全服从,他放开了帝王,朝着来路狂奔过去,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坐到在干草上的上官妄尘,被几个隐卫保护着。 “三王爷,皇上请您过去 。”狱蓝恭恭敬敬地对上官妄尘说了一声。 “好。”上官妄尘开口应着,但一只手捂着心口,却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狱蓝犹豫了一下,想着帝王还在那边等着,干脆直接上前,打横将上官妄尘抱了起来,朝着帝王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上官妄尘瞳孔一敛,她虽然知道狱蓝没有恶意,但还是忍不住吃惊。 视线触及那一抹走过来的身影,帝王一眼看到上官妄尘被狱蓝抱了过来,眼底划过一抹不以捕捉的冷光。 “皇上。” 将上官妄尘放到帝王的身边,狱蓝恭敬地对帝王一鞠。 “你们两个先避一避。” 帝王喘西着,扫了一眼狱蓝和愣在一边的无限愧疚的楚印,哑着嗓子说道,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低迷,但是口吻仍旧事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 狱蓝自然是没有什么迟疑,楚印却蓦然看向上官云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没事……你先……你先下去吧。”上官妄尘坐在地上,心口窒息的感觉稍缓,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儿,断断续续的说道。 上官妄尘都已经开口了,楚印自然是不好回绝,可是这两个病怏怏地人在一起,她怎么都不放心。 “王爷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马上叫我,我不会走太远的。”楚印不安地叮嘱。 “嗯。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 等到楚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上官妄尘将目光收回,担忧的望向上官云峥,“你……”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眼睛一花 ,人影晃动,上官云峥居然直接朝她扑了过来。 凉凉的唇瓣贴了上来,上官妄尘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人都快窒息疼痛死了,他……他居然在这个时候亲她?有没有搞错? 这个男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直到男人破开她的防守,贪婪的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而她的口腔和鼻腔中也被男人的气息充溢着,她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好奇怪,在男人的气息穿透了她的呼吸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心口的堵塞好像瞬间被打通了一般,整个人都顺畅起来,甚至也不那么的痛了。 纠缠了良久,直到上官妄尘舌根酸麻,头晕目眩,上官云峥才缓缓地将她松开,勾了勾湿润的唇,长睫微颤,乌黑的眸子久久地凝视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人,苍白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你……你是不是也没事了?”上官妄尘看着神采奕奕,目光炯炯的上官云峥,和片刻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她就不得不怀疑,上官云峥此刻的感觉和她是一样的。 果然,上官云峥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上官妄尘大为吃惊。 第321章 是不是很笨 她清晰的记得自己方才的感觉,她那么的痛,上官云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楚印的药和针灸也不过是暂时为她舒缓疼痛,可是怎么上官云峥一吻她,他们两个人就都没事? “想知道?”上官云峥勾了勾眉梢,显然通晓这其中内情。 当然想知道了,上官妄尘认真而又严肃地点点头,她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一个人的吻,怎么就会成为治病的灵药。 “为了防止一会儿再复发,我们先巩固一下。” 上官云峥伏在上官妄尘的身上,背后的蓝天白云映衬着他俊美无俦的容颜,让人迷醉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巩固? 上官妄尘傻呵呵地想着这两个字,上官云峥却已经俯身又吻了下来,相比于方才的急促匆忙,这次就温和舒缓多了,和风细雨一般,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唇角、鼻翼,眉梢。 被男人吻的七荤八素,上官妄尘感觉自己有点晕晕的,然而,在男人的大手探上她的衣襟的那一刻,她又快速地反应过来,小声道:“不行。” “信期不是已经过了吗?你难道不想朕?”男人的吻落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上官妄尘眉眼轻动,就算是想,也不能这个时候啊,不说狱蓝和楚印他们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他们可是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没有处理呢,廖氏夫妇可是还在山腰上等着他们呢。 对了,廖氏夫妇,廖汐? 上官妄 尘一个激灵,瞬间将所有的感觉挥退,刚才沉浸于两人的伤痛,都把廖汐的事情给忘了,她猛地捧住上官云峥的连,“廖汐呢?你不是把他救下来了吗?他人呢?” 看着怀中的女子一脸紧张的样子,上官云峥不满地轻嗤一声,捉住她的手,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咬了一口。 “你的心里就只装着一个廖汐吗?” “当然不是啊。”上官妄尘随口反驳,“我要是只装着廖汐,刚才也不会只顾着心疼你,却把廖汐给忘了啊!” 似乎是对上官妄尘所说的这句话还算满意,上官云峥勾了勾唇,拉着上官妄尘从地上起来,“我带着廖汐从法场上回来,遇到有人追杀,就暂时将廖汐安置在一个山洞里,自己将对方引开,所以廖汐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那……你除了心痛,是不是还有哪里受伤了?楚印刚刚看到外面有血。”上官妄尘一听上官云峥独自引开对方,马上想到了楚印刚才在草叶上发现的血迹。 “没有,那不是我流的血,是对方的。”上官云峥说着,从袍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只见匕首上血迹淋漓,虽然已经干了,但还是能够看出它曾饮下血腥。 “那就好,”上官妄尘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心中还是觉得奇怪,“可是你怎么会忽然如此?而且我们两个的症状还这般的相似?还有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气息可 以让对方平复呢?” “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官云峥看着她,眼眸中隐隐闪烁着一丝失落。 上官妄尘懵怔的摇了摇头,她应该知道吗? “你失忆了,也怪不得你。”上官云峥大手抚过她的发梢,轻声喟叹。 “你知道你和朕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眼睫动了动,帝王忽然问。 “不就是几个月前,我从妍蚩来到上元,被炸伤昏迷,皇兄带着珍妃去三王府看我,我被珍妃的相思鸟给啄醒了,然后皇兄就出现了,皇兄那个时候好凶,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上官妄尘撇着嘴,最后还不忘吐槽上官云峥一句。 上官云峥唇角牵起一抹轻弧,“不是那个时候,应该是更早。” “不是?”上官妄尘诧异,“你和楚印不是说我是妍蚩国的七公主吗?那之前我们怎么会见过?难道我来过上元?也不对啊,如果我来过上元,那太后和一些朝廷官员就应该认识我啊,又怎么会把我当成上官妄尘呢?” 上官妄尘想了想,觉得有些说不通。 上官云峥再次否定,“不是你来过上元,是朕曾经去过妍蚩。”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朕当时还是个孩童,也还没有做太子,因为性情沉闷,不爱说话,所以就被母后打发了,跟着一个心腹嬷嬷,带了几个侍卫出来见见世面。” “那个嬷嬷是妍蚩人,带着我兜兜转转 的溜了大半个上元,最后打算去妍蚩逗留几天就回宫来,可是就在我们回到嬷嬷所住的山寨的那一日,恰好岭南栖月宫的人围攻山寨,嬷嬷和侍卫们带着我东躲西藏,无意中撞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他跟我的年纪差不多大,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额头上也破了一大块,我听到嬷嬷用一种叹息的口吻说,那个男孩已经不行了,估计很快就会死掉。” “因为在皇宫里长大,我见识过太多的生生死死,当时虽然年纪很小,但是也能够很平静地看待这件事情,可是就在我和嬷嬷准备绕开那个男孩走开的时候,一个穿着孔雀金长裙的女孩居然骑着一匹白马从山寨里面冲了出来,在那个快死的男孩面前停下来。” “在我的印象里,那匹白马是真的高大,而那个女孩也是真的瘦小,那样一大一小的对比,简直就是生与死的冲几,我不知道那女孩是跟着什么人进的山寨,又是怎么从栖月宫惨无人道的围杀中跑出来的,只是她在看到那个快死的男孩时,迅速地从马上跳了下来,慌乱又笨拙的试图给那个男孩止血止痛,一直喊那个男孩哥哥,让他保持清醒。” “可是她的身上又没有药,又不会医术,怎么可能止得住男孩身上汹涌而出的血,那个女孩都急哭了,最后居然跪在地上,双手捧起沙土,试图堵住男孩的伤口 ,这个女孩……你说她是不是很笨?” 上官云峥说着,忽然笑了一下,眸光晶亮地看着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想不起来,但是却听地心中滋味复杂。 “后来呢?”上官妄尘追问。 上官云峥深吸了一口气,“后来,那个男孩真的死了,女孩趴在男孩的身上,哭的特别伤心,期间嬷嬷和侍卫们一直劝我离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里也一直清醒的告诉自己,要马上离开,可是双脚却死活迈不开。” “没多久,栖月宫的人就杀过来了,他们不问是非,不说缘由,上来就去斩杀保护我的嬷嬷和侍卫。” “侍卫们拼死要保护我离开,在经过那个女孩身边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把那个女孩拉了起来,想和她一起走。” “她虽然伤心,却也很听我的话,顺从的跟着我走了,但是栖月宫毕竟人多始终,而且他们的司月、司星都是会术法的,我们两个小孩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最终,我们被落在了他们的手上,但是因为我们的手腕上并没有山寨里的图腾,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山寨里的人,就没有杀我们,反而是把我们带回了栖月宫,让我们和栖月宫的一般弟子生活在一起。” “那个女孩的适应能力也算是很强,虽然被困在栖月宫,但每天也不哭不闹,甚至是还和其他的弟子玩的很开心。” 第322章 还有十个时辰可以做事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山寨里侥幸逃出的人联络到了其他的族人,率领着兵马前去围剿栖月宫,那一天,栖月宫中大乱,我觉得那是逃走的好机会,就和那个女孩一起,准备逃出栖月宫。” “很可惜,我们再一次没有逃脱,”上官云峥苦笑了一声,想起幼时的经历,似乎很是无奈,“我们这一次落到了那些复仇者的手中,他们最后攻打栖月宫虽然失败了,但是却将我们抓回了附近的一个寨子里。” “因为我和那个女孩身上穿着栖月宫子弟的衣服,所以那些人就觉得我们是栖月宫的人,对我们还有栖月宫的其他弟子严刑拷打,希望能从我们嘴里套出一些关于栖月宫的秘密。” “可是,我们是以俘虏的身份进入栖月宫的,只待了一个月,哪里知道什么栖月宫的秘密,自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在牢里熬了两三日,有一天晚上,一个女人到牢里审问我们,可是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好像有些吃惊,在守卫进行鞭打的时候,我一直护着那个女孩,那个女人就在旁边看着,我不知道她当时想到了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她当时看我的眼神特别的奇怪。” “后来,她不让守卫再打我们了,而是给了我们两人下了缠心蛊。” “缠心蛊?”上官妄尘 终于算是听出了一个所以然来,轻疑道:“什么叫缠心蛊?” “这是岭南一带毒蛊中的一种,它分为雌蛊和雄蛊,更通俗地说,实际上就是一对小虫子,将这一对蛊虫分开,分别植于一对男女的心口,这对男女若是距离特别的近,蛊虫就会陷入沉睡状态,不会发作,可是若距离较远,雌蛊则会在每月月初发出一次,发作时,心口如刀绞,疼痛难忍,浑身发热,出虚汗,而雄蛊更甚,它会在每夜的子时到丑事发作,发作时,心跳停止,声息全无,全身冰冷,如同死去一般。” “啊?”上官妄尘大惊,她伸手拉住上官云峥的衣袖,“每夜都会发作?那……那子时到丑时你岂不是很危险?” 声息全无,如同死了一般,这若是被有异心的人知道,岂不是绝佳的刺杀机会? 上官云峥笑了笑,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云淡风轻道:“所以,你以后就尽量离朕近一些啊,省的朕的毒蛊发作。” “那你那么多年,都是怎么过的?” 自己已经失了忆,不记得以前毒蛊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是从今日的忽然发作来看,应该也不好受,不过她好歹也是一个月一次啊,上官云峥却是一天一次,虽然他不说有多难受,可是她想想那滋味就肯定不好。 “ 所以,你现在相信朕从来没有碰过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了吧?”上官云峥忽然转换了话题,讨好一般的向上官妄尘邀功。 “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朕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裕清宫的密室里,狱蓝带人在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打扰,哪里还有时间去后宫?” 一听他这样说,上官妄尘心里虽然心疼,可是看着他这巴巴的样子,依旧不肯嘴软,“晚上没时间,还有白天啊,再说了,不久子时和丑时两个时辰吗?一天十二个时辰,你还有十个时辰可以做事呢?” “咳咳咳。”上官云峥抬手掩唇,嘴角抽搐,“你就那么巴不得我去找别的女人吗?” “哼,”上官妄尘撇嘴,“谁巴不得你去找别的女人,我只是陈述事实,你少拿没时间当借口。” “好好好,你说的对,这都是借口,行了吗?”上官云峥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眼神中是满满的怜爱。 “那后来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知道自己就是上官云峥口中所说的小女孩,上官妄尘直接追问下去。 “那个女人在我们身上下了缠心蛊之后,就把我们分别送下山寨了。”上官云峥淡淡地勾着唇角,把那个“我们”咬的特别重。 “就这么简单?”上官妄尘有些惊讶,那个女人大费周章的在他们二人身上下这 种蛊,然后就随随便便的把他们放了?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上官云峥眸色略深一分,他自然也知道那个女人这么做肯定是有其他的目的,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事后曾派人调查那个岭南的山寨,可除了一些残余的痕迹,和关于他身上所中的离心蛊的传说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蛛丝马迹,那个下蛊的女人和那个山寨里的人,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全部都不翼而飞。 “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是妍蚩的公主,回来之后,也曾经派人去找过你,找了很多年,却始终没有找到,而我的中蛊的事情,除了我和以前贴身照顾我的奶娘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人知道,就连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狱蓝,也是一知半解。” “前些年奶娘去世了,你现在就是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那你把秘密告诉我,就不怕我是刺杀你的刺客吗?我记得,你刚开始对我好想不是特别的信任吧?” 想起自己刚刚在三王府醒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怀疑她就是那个鄙视她,上官妄尘嘴快,直接说了出来,而且男人也说了,他们距离近的情况下,缠心蛊就不会发作了,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应该就能确定她是小时候和他一起中蛊的女 孩啊。 “我的人都已经交给你了,难道还怕你知道我的秘密?”上官云峥轻声反问,深邃莫测的眸子闪了闪,仿佛一眼看穿了上官妄尘的内心想法。 “你也不要生气,我承认,在你刚刚回到上元的时候,我身上的缠心蛊当时就不再发作了,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一直在想到底让我身上的缠心蛊不再发作的人到底是谁,你回来的时间虽然和缠心蛊不再发作的时间吻合,但是你是女扮男装,而且身份还是上官妄尘,你让我如何能把你和小时候遇到的女孩联系在一起?十多年过去了,你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我一时间认不出来,是不是也情有可原呢?” 男人委屈地向上官妄尘解释着,上官妄尘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道理,若是反过来放在她的身上,她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的。 “好吧,算你有道理,那……你是什么时候,把现在的我和小时候的联系起来的呢?” “你还记得在繁逝宫的那天晚上吗?”帝王的眼波动了动。 繁逝宫? “当然记得啊。”上官妄尘笃定的回答,接着又惊愕地抬手指着上官云峥,“你不会那天晚上就确定了吧?” 当时她可是回朝还没多长时间呢,基本上和帝王也是刚开始接触,一接触就发现了?这么厉害的吗? 第323章 顶多算是凑合 “也不完全是,”帝王抬手,拂掉粘在她头发上的一根枯草,“那一晚,朕只是肯定了你的女子身份,因为当时还未查到你是妍蚩的七公主,所以也不敢胡乱断定你到底是什么人,就更不能轻率地将你和十多年前的女孩联系在一起了。” 原来那时候这个男人的心里也曾有过如此复杂的变化啊。 上官妄尘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枯草,低头整理了一下的自己的衣服,并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他,示意他给自己拍一拍,“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大手缓缓地落在她清瘦的脊背上,帝王将她的衣服整理干净,下巴顺势落在了她的肩窝上,薄削的唇瓣翕动,声音如同汩汩地泉水,落入她的耳中:“第一次吻你的时候。” “啊?” 上官妄尘一愣,错愕的转头看向他。 她刚刚还在想,这个男人会不会是早就知道中了缠心蛊的两个人,彼此的气息能够让对方平复,所以在知道了她就是当年和他一起中蛊的女孩之后,才会对她这般的好,一次次地纵容她的任性妄为。 可男人忽然说出来这一句话,倒是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太狭隘了。 他当初就说过,吻她,是因为爱她,所以,他是在爱上她之后才知道她就是当年的人的啊! “看傻了?是不是觉得朕太 英俊?” 看到她愣住,帝王抬手捏着一下她的鼻子,低低地笑出声来。 上官妄尘眉目一弯,甩头避开他的手,心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却又忍不住笑他的自恋,“哪里英俊?我可没看出来,顶多算是凑合吧。” “好好好,朕凑合,行了吧,”帝王好脾气地应道,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边缘,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朕之前曾经在一本关于毒蛊的书上看到过,缠心蛊又称相思蛊,是一对儿情比金坚的蛊虫,它们之所以会发作,就是因为和另一半距离太远,相思所致。” “正常情况下,两个中蛊的人只要距离不是太远,毒蛊就不会发作,但是在被人催动情况下,蛊虫就会双双躁动,雄蛊也会发生和雌蛊相同的症状,这时候,只有双方的气息才能够让双蛊安定下来。” “原来是这样。”上官妄尘点了点头,怪不得他们两个今天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原来是有人催动了他们体内的蛊虫。 天呐! 想到这一点,上官妄尘的瞳孔蓦地一缩,既然是人为催动了他们体内的蛊虫,那岂不是就是说有人知道帝王和她中了缠心蛊?那此人若是想要对上官云峥不利,岂不是轻而易举? “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上官妄尘紧张地抓住上官云峥的衣袖。 男人的手落在她的手背上,宽厚而温暖,“不知道,不过,对方居然能够了解我们的行踪,又对我们今天的计划了如指掌,派人前来刺杀,而且还知道朕的身上中了缠心蛊,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会不会是当年给我们下蛊的那个女人?”上官妄尘的眸光一闪。 “不好说。”帝王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查了那么多年,对于那个女人和那个神秘失踪的山寨,始终所知甚少,谁知道今日前来刺杀的人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呢。 如果是,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女人,就算当年被当做是栖月宫的人落在那个女人的手上,可是他当时也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那女人也不至于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如果不是,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和他有仇,还知道他中了缠心蛊?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就是,他中了缠心蛊这么多年,为什么对方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算了,反正现在也理不出个头绪,”帝王摇了摇头,牵住上官妄尘的手,“现在敌暗我明,我们两个随时都会有危险,所以,为了保证安全,你,不可以再离开朕。” “嗯。”上官妄尘坚定地点了点头,不但没有将帝王的手松开,反而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见帝王二 人双双安然从草丛中走出来,狱蓝和楚印皆是大喜,飞奔着冲上去,同时喊出声。 “皇上,你没事了?” “王爷,你怎么样?” 上官妄尘冲楚印笑了笑,“放心,我们已经没事了。” 帝王神色不变,只淡淡地掀了掀唇,“走吧。” 两个当事人不多做解释,他们自然也就不好追问,一路跟着上官云峥找到廖汐藏身的山洞,又带着廖汐前去山道上和廖氏夫妇会合。 廖夫人都已经快急疯了,深秋的天气,凉风习习,可廖夫人不停地在原地走来走去,竟生生出了一身大汗。 远远地便听到了山道间传来的脚步声,廖泽年纪小,耳朵最为灵便,当即挣开父亲的手,拔腿跑了过去,待看到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以及人群中五年不怎么相见的兄长,眉眼都弯成了一对儿月牙。 “是哥哥,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 “汐儿。” 廖夫人精神一振,推开挡在她前面的廖泽和丈夫,踉跄着朝廖汐跑过去。 这边,廖汐也已经看到了他们,待见到廖夫人迎过来,他几乎浑身颤抖着,很想冲过去抱住憔悴的母亲,却又迈不开腿。 “汐儿。” 日夜牵念的人近在咫尺,廖夫人也顿住了自己的步子,那些想念的话在心中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可此刻真正 的团聚了,她除了喊一声他的名字,所有的话堵在心口,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才好。 上官妄尘看着这母子重逢的画面,清澈的眼睛中露出温煦的笑意,眼底却禁不住划过一抹伤感。 “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和你的父母团聚的。” 男人醇郁的声音压得很低,轻轻缓缓的传入她的耳朵,这句话,也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眼底的感伤当即消散,一撇头,却见男人眉宇无波,眼眸无澜的平视着前方,脸上不带丝毫表情,好像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 唇角挑了一下,上官妄尘收回目光,再度看向廖家四口,“好啦,恭喜你们一家四口团聚,城中现在已经乱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有什么话就在路上说吧。” 廖家四人回过神来,早已是涕泗纵横,此刻听到上官妄尘这样说,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齐齐对着上官妄尘拜倒。 “多谢王爷救了汐儿,王爷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 上官妄尘笑了一下,赶紧上前扶起他们,“既然无以为报,那就不要报了,以后你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就行了,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是,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廖氏夫妇和廖汐无不对上官妄尘感激涕零。 “王爷哥哥。” 第324章 就此绝交吧 沙哑而稚嫩的喊声传来,上官妄尘低头,看向伤势还未痊愈的廖泽,温柔地弯下腰,抬手揉了揉他额前的碎发,“怎么啦?” “我喜欢你。” 廖汐奶声奶气地说着,明亮而又有些女气的眼睛里透出皎洁的光华,他蓦地一伸手臂,双手抱住上官妄尘的脖子,在上官妄尘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上官妄尘愣住了,直到廖泽松开她,笑嘻嘻地和廖氏夫妇一起坐上马车,她才回过神来,心情骤然见愉悦的不得了。 上官云峥信步走向马车,经过上官妄尘的身边,瞥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 上官妄尘瞧见他的眼神儿,一阵莫名其妙,揉了揉被廖泽亲过的脸上,也拾步朝马车走过去。 既然已经救下了廖汐,上官妄尘他们也不打算再耽搁下去,毕竟行踪已经被发现,在这里逗留的越久,越容易出问题。 因为先前已经和上官云峥商量好了之后对廖家四口的安排,所以一处永城的地域,他们就和廖家的四人分道而行了。 马车里,上官妄尘伸手将窗幔挂起来,惬意地靠在软枕上,瞧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心情颇感愉悦,连嘴里都轻轻地哼着不着曲调的歌谣。 上官云峥坐在她的对面,手里虽然捧着一本书,但却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 俊朗的眉心 微微一拢,他将书阖上,随手往旁边一放,干脆直接转头看向上官妄尘。 感觉到背后的目光,上官妄尘头也不会,乐呵呵地看着窗外:“看什么看,没有见过美人吗?” “美人是见过,只是没有见过唱歌唱得这么难听,却还要唱歌的美人。”上官云峥阴阳怪调的回了她一句。 似是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异样,上官妄尘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狡黠的视线落在上官云峥的脸上,带着几许看戏的味道,挑了挑眉梢:“你吃火药了?做什么这么冲?” 上官云峥沉沉的眼眸动了动,忽然身影一晃,不知怎么的,就一下子坐到了上官妄尘的身边,随手一挥,两侧的窗幔就都落了下来。 虽然还是白日,但是四面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厢中还是有些昏暗。 上官妄尘睁大眼睛看中忽然凑近,又把窗幔都放下来的男人,心中没有来由的一阵紧张,说话都不大利索了,“你……你做什么?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 上官云峥轻哼了一声,磁性的嗓音低低地从唇齿间流泻出来:“朕的女人都被别的男人给亲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哈? 上官妄尘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被别的男人给亲了?她最近有被别的男人亲吗?没有吧?除了他之外,好像也只有洛知城,可是那 都过去很长时间了,他怎么会忽然知道? 而且,那也只有洛知城和她两个人知道吧,洛知城不可能会告诉上官云峥啊,她自己就更不可能了,上官妄尘晕晕乎乎地猜测着,却越想越迷糊。 瞧着她一脸迷蒙的样子,上官云峥就知道她没反应过来,微砺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牵起一阵奇异的触感。 “就是今天。”他不满意地沉声提醒,漆黑的眸子好像泼了浓墨,看不见丝毫光亮。 今天? 上官妄尘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不禁哭笑不得,“你不会是说廖泽吧?” “怎么?有问题吗?”看着她那满不在乎,又哭笑不得表情,上官云峥更加不悦了,用一种挑衅般的语气反问道。 “当然有问题了,”上官妄尘跟本不用思考,就接的飞快,“人家才九岁哎,还是个小男孩呢,什么男人,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为什么没有?”上官云峥一脸的认真,“男孩,不还是男的吗?再过几年,他不就是个男人了?谁能保证他对你的喜欢没有掺杂别的东西。” 看他说的这般严肃,上官妄尘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以前就知道这个男人小气,却没想到小气到了这种地步,居然和一个小孩子都要计较。 知道再争论下去也说不过他,上官妄尘只能妥协般地轻轻摇了摇头,“那我现在已经 被他亲了,你打算怎么办?休妻吗?不对,哼,你都没娶我,我又怎么会是你的妻呢?算了,反正娶都没娶,也省了不少的麻烦,干脆就此绝交吧。” “喂!”上官云峥一脸的无辜,“明明吃亏的人是我,怎么到头来你还要绝交。” “什么呀?你哪有吃亏?他亲你了吗?”上官妄尘掩唇轻笑。 “不行,反正你要补偿朕。”上官云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耍赖般的表情就好像是个撒娇的大孩子,哪里还有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半分样子。 吵吵闹闹的在路上行了多日,经过廖家一事,帝王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上官云峥也自觉的收敛了许多,毕竟,她也是不希望给帝王惹麻烦的,在永城闹得实在有些大了,又引来那些刺客,所以这一路上行事便低调了许多。 这一路上虽然也曾见人起过争端,但是好歹没再发生什么大事,上官妄尘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帝王身边,也算是风平浪静。 而且,楚印一时间虽然解不了上官妄尘的失忆之症,但是却潜心研究出了治疗上官妄尘脸上伤疤的方法。 这一日,他们来到镇江府,在一家客栈落了脚。 用过晚膳,一行人几乎全都集中在上官妄尘的厢房内。 上官妄尘洗了脸,平躺在床塌上,帝王坐在床沿上,本想牵她的手, 但是碍于楚印和栖迟都在,便没有好意思。 温翘忙里忙外的帮楚印打下手,碧纱也进进出出地准备热水、毛巾之类的东西。 终于,一切准备妥当,楚印将药膏调配好,先帮上官妄尘将左脸上纠结的死皮清除了一遍,这才慢慢地将药膏涂到上官妄尘的脸上。 “有什么感觉?” 楚印刚刚将药膏涂了一点到上官妄尘的脸上,上官云峥就忍不住紧张地问。 “有点凉凉,味道不错,嗯……有点像桂花糕的味道,想吃。”听到上官云峥问,上官妄尘知道他担心,就特别认真的感受了一下,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回答。 相对于上官云峥的担忧,楚印相对来说就轻松了一些,毕竟是一个在草药堆里泡大的人,除了上官妄尘身上的顽疾,她还从未遇到过其他不能解的症状,以前她也曾经帮助过毁容、烧伤的人修复过容貌,上官妄尘的情况虽然比她曾遇到的那些严重一点,但是想要修复也不算困难。 “这药膏里面参杂了很多的中草药,其中有两味药偏清甜一些,混合起来可能就和桂花比较像,不过它们可是都不能吃的。”楚印一边帮上官妄尘抹药膏,一边解释。 “听到没?不许吃!” 楚印的话音刚落,帝王就沉声警告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眼珠子动了动,调皮地冲他吐了一下舌头。 第325章 真的很好看 楚印将药膏在上官妄尘脸上均匀的涂好,又细细地用纱布包扎严实,将所有的工具收了,叮嘱道:“这样就可以了,王爷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三个时辰之后,把纱布拆了,将药膏清除,王爷基本就能恢复了,不过,王爷最好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避免药膏和纱布移位。” 因为伤疤几乎全在左脸,所以包扎的时候就很奇怪,上官妄尘的整个脑袋被包的横一条竖一条,看上去就像一个劣质的粽子。 楚印让她别动,她就不敢动,更不敢开口回应楚印,只能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 “麻烦楚大夫了,”还是帝王转过头来,淡淡地开口,“温翘,现将楚大夫送下去休息。” “是!” 温翘对着帝王曲了曲膝,送楚印出去。 “公子,喝杯茶吧。” 看帝王一直在床沿上坐着,栖迟担心上官妄尘,却又不好直接上前去看,便倒了一杯茶,送到上官云峥手边,借机瞟上官妄尘两眼。 “你们也都下去吧,这里有朕就够了。”帝王伸手接过栖迟递过来的茶水,不带丝毫情绪地对栖迟和碧织吩咐。 啊? 不让她们伺候? 栖迟不开心地看了一眼上惨兮兮的上官妄尘,忍不住回嘴:“可是王爷需要人照顾啊!” 帝王的眸光倏地一 冷,剜了栖迟一眼,“你当朕是死的?” 栖迟吓得一噤,直接被帝王怼的说不出话来,低着头,眼角眉梢却还挂着委屈,“奴婢不敢,还请公子恕罪。” 人家小丫头也是一片好心,干嘛这样吓唬人家呀? 上官妄尘虽然脸不能动,但是耐不住她的四肢是能动的啊,上官云峥就坐在她旁边,被窝里的脚丫子移动,她不轻不重地在上官云峥的腿上踹了一脚。 上官云峥黑瞳一敛,朝她看过来,上官妄尘一双清瞳穿过纵横交错的纱布,瞪了他一眼。 知道她这是在护短,看她那帮着纱布的样子,上官云峥也不忍心和她认真,权且当让着她一次好了,眸中寒意稍敛,他的声音仍旧是凉凉的,“还不退下?” “是!” 栖迟一肚子的憋屈,眼角余光扫过上官妄尘,便和碧织双双退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踢过朕的人。” 帝王抿了一口茶,神色不明地看着上官妄尘,说不出生气,但也绝对说不出高兴,“要喝水吗?” 男人将茶杯从唇边拿开,特别好心地问了一句,上官妄尘却只能翻个白眼儿,这是故意的吧,还喝水呢,她现在张嘴都不敢好吗? 看她那满眼气呼呼地样子,上官云峥像是满意了一样, 站起身,信步走到桌边,将茶杯放下,又走回来,如愿以偿的拉住她的手,“好啦,怕你太闷,逗逗你罢了,休息吧,我今晚就在这儿陪着你。” 不能说话,上官妄尘就只能冲他眨眨眼睛,给他一个回应,私心里,她自然也希望,自己容貌恢复之后,能够第一个见到他。 衣袖轻挥,帝王用掌风将门闩上,脱了鞋子,和衣躺在她的身旁,侧身将她揽入怀中,温润的唇就落在她的耳边:“快点休息。” 上官妄尘平躺着,不敢扭头看他,眼梢却忍不住往他脸上瞟。 “不要动,朕又不会走。”帝王凑近她,在她右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呢喃着。 上官妄尘弯了弯唇,终究放心的闭上了眼睛,男人的臂弯安稳而温暖,上官妄尘莫名的感觉安心和放松,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色还朦朦胧胧的时候,上官妄尘是被脸上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弄醒的,有点痒痒的,像是有什么小东西在挠,意识朦胧中,她忍不住伸手去抓,可是还没碰到脸颊,手腕就被人擒住。 “别动。” 简单而有力的两个字扑面而来,上官妄尘神识一晃,瞬间清醒,睁开眼睛,就看到男人正在小心的拆她脸上的纱布,神情严肃而认真,就好像他平时批 阅奏折一样。 “已经……” 上官妄尘张了张嘴,想问,说了两个字却又忽然想起来自己不能说话,又马上闭嘴,有点着急地看着上官云峥。 像是料到了她想说什么,上官云峥弯了弯唇,手上的动作不停,轻声回答:“已经够三个时辰了。” 随着他轻轻缓缓地动作,脸上缠着的纱布被一条一条地撤开,上官妄尘虽然没说话,但心却碰碰地跳着,紧张地要跳出来,脑识就好像飞上了云端,软软绵绵,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上官云峥的紧张一点也不少于上官妄尘,倒不是担心上官妄尘不能恢复,就是说不清来由的焦灼、激动,他随手将拆下的纱布往地上一扔,也没有穿鞋,直接踩在地上,将不久前让温翘准备好的热水端过来,又拿了几条毛巾。 把装热水的铜盆往床头的一张椅子上一放,上官云峥打湿一条毛巾,将水绞净,看着上官妄尘涂满了药膏的左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一般,才拿着湿毛巾,一点一点地将上官妄尘脸上的药膏擦去。 “怎么样?好了没有?” 上官妄尘憋着一口气,天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有多忐忑,多想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别说话。” 上官云峥给 她擦着脸上的药膏,浅淡开口,因为离得近,温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在她的脸上。 “到底怎么样?恢复了吗?还有没有疤?” 强忍着激动情绪,直到上官云峥将沾满了药膏的毛巾拿开,上官妄尘才迫不及待地追问。 上官云峥将毛巾往地上一声,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着她一脸的焦急、迫切。 “别动,朕给你擦干净。”修长的食指放在她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乱动,上官云峥伸手又捞了一条毛巾,这一次将她的整张脸都擦了一遍。 上官妄尘都快急死了,从男人的表情里,她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变好看了,还是变得更丑了。 “到底好了没有,你倒是快说啊!”上官妄尘一把拉住他的肩膀,往自己的面前一送,凝视着他的眼睛,她想从他的眼中看到什么,可是朦胧的晨光中,还没等她看清,男人蓦地将眼睛一阖,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上官妄尘都快急疯了,现在哪还有心情吻他。 皱了皱眉头,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拼命地想把他推开。 上官云峥满是无奈,也知道逼迫不得,将她松开,微微拉开了一些和她的距离,薄薄的唇角勾起潋滟的弧度,“你现在真的很好看。” 第326章 有人不高兴 “嗯?真的吗?” 第一次得到了男人这样的夸奖,上官妄尘清浅的眸子晶亮,好像是嵌上了一对儿宝石,闪烁着耀人的光,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她双手用力推开上官云峥,竟是和上官云峥之前一样,鞋也未穿,直接扑到桌上的铜镜前。 跑的太快,她差点没有桌旁的椅子给撞到。 上官云峥侧身躺在床上,一只手托着后脑勺,手肘撑着床塌,重影深深地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上官妄尘,看着她满脸喜色的站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人露出惊愕又欣喜的表情。 虽然早就从她美丽无双的右脸想象过,如果她的左脸恢复,会是什么样子,可是当这一切展现在他的面前,他还是忍不住的惊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她身上穿的不过是一身普通的宽大男装,头上挽着公子髻,因为在床上躺了一宿,公子髻也早就有些散乱,看上去颇显落魄,再加上早上刚刚起床,鞋袜未穿,眼睛多少有些惺忪。 但是这些却丝毫不能使她的美丽打折扣,一张洁白而又均称的脸犹如同天工雕琢,每一根线条,每一个轮廓都完美的让人叹服,清凌凌的眼睛就好像是取下了天空中最闪亮的两颗星子,纵然是日月在前,也不减其光辉。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华丽的拥簇,简单的又随性的着装就已经让她焕发摄人的光彩,比着那些精挑细选入宫的秀女,不知 道要胜出多少倍。 穿透朦胧的微光,上官妄尘看着镜中的人,几乎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右脸,如同做梦一般,傻愣愣地转过头来看着上官云峥:“皇兄,这是我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过来。” 上官云峥朝她招了招手。 上官妄尘还沉浸在恢复了容貌的喜悦中没有回过神来,听到上官云峥喊她,就乖顺的朝着他走过去。 她刚刚在床前站定,上官云峥倏地起身,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毫不犹豫地扯开了她的衣领,咬在她的锁骨上。 他虽然用力不大,但是清晨的冷风灌入瞬间敞开的衣领,上官妄尘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马上就清醒过来,自己这当然不是在做梦。 又喜又惊,她赶紧伸手去推上官云峥,“哎呀,我知道了,这不是做梦,你快放开我。” 上官云峥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又怎么舍得将她放开,揽住她的腰身,直接将她扯上了床。 上官妄尘虽然推拒他,但是是轻打轻闹,心情愉悦,她也没打算怎么反抗,不一会儿就在上官云峥的攻是下缴械投降。 被褥下绣着的鸳鸯戏水图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碧绿的水波层层荡漾,卷起一阵阵的清凉,上官妄尘紧紧地攀着男人的背,心里比身体更加的放松。 虽然男人说过不在乎她的容貌,她也相信他所说的话,但是对于世上的女子 而言,没有谁能真正接受自己容貌丑陋狰狞。 从这一刻起,她算是真正的抛掉了心中的自卑,再也不会因为那一张丑陋的脸孔在被被人辱骂,一针针不见血的刺进心头。 推算到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温翘和楚印等人焦急地在门口等着,因为知道帝王就在里面,她们也不敢随便敲门催促,尤其是昨夜还被上官云峥责备了的栖迟,来来回回地在厢房门口走来走去,可怎么都不敢抬手敲厢房的门。 “栖迟,你能不能不要转了,眼都花了。”温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无奈地看向栖迟。 栖迟跺了跺脚,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反驳温翘,走到楚印的旁边停了下来:“楚大夫,公子的脸真的能恢复吗?” “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楚印虽然有很大的把握,但是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她虽然不像栖迟那样将焦急的情绪表现出来,但她心中的担忧却一点都不比栖迟少,里面的女子,毕竟是她照顾了十多年的公主啊! “可是,他们为什么还不出来呢?”栖迟看着紧闭的厢房门。 这一句话,却是谁也回复不了她的。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听到动静,守在门口的几个人都前仆后继地朝着厢房冲,把开门的上官妄尘给吓了一跳。 “你们干什么?” 上官妄尘双手撑着厢房的门,一脸惊 诧的看着堵在厢房门口的四个女子外加苏总管和狱蓝。 “你……你……你是公子?” 栖迟看着眼前衣衫整洁,飘飘似仙人的上官妄尘,连吞了两口口水,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不认识了?”知道她是讶异于自己的容貌,上官妄尘弯唇一笑,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道,却不知她这一笑,足以领天地万物失色。 “公子,你……你真是太俊俏了,”栖迟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最后只得道,“你简直比二公子还好看。” “是吗?”上官妄尘眉眼一弯,犹如天边新月,回头看了一眼上官云峥,“你这样说,小心有的人不高兴哦。” 顺着上官妄尘的目光,看向站在上官妄尘身后的人,栖迟吐了吐舌头,吓得赶紧低头闭嘴,她可还没有忘了,帝王昨日是如何张口怼她的。 “好啦,都别在这儿围着了,准备早饭吧。”上官云峥淡淡地开口,将空气中的一丝尴尬给打破。 “回两位公子,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两位公子是在哪里用膳。”听到帝王的话,苏总管也渐渐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张口回答道。 他的风寒已经完全好了,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帝王还是完全不搭理他,但是经过碧纱和他生病这两件事,他知道帝王到底还是对他留有情分的。 尤其是在他铸下大错之后,帝王不但没有取了他的性命 ,还在他生病的时候紧急投宿,派温翘照顾他,他心中对于帝王的感激和愧疚就更加深厚了,所以在康复之后,他就更加勤快的为帝王做事,希望能够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苏总管问这句话的本意是想说,是把饭菜分别送到两人的厢房,还是直接把所有饭菜都送到上官妄尘这里,两人一起用膳。 没想到,上官妄尘却直接张口说出了另外一种答案,“直接送到楼下大厅吧,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和二哥就在楼下吃,与民同乐嘛。” 上官妄尘说着,转眸看了看上官云峥,被她那水波似的眼睛瞧了一眼,上官云峥的心都快化了,何况不过吃个饭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两人还未走入大厅,刚刚出现在楼梯口,就将客栈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两位翩翩公子,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生的俊俏,各有千秋。 一个高高大大,冷傲清绝,一个身形消瘦,唇红齿白,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世外仙境走出来的人物。 不少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手中的筷子都插到鼻孔里去了。 上官妄尘心情甚好,第一次吸引到别人赞叹惊艳的目光,她还特别的不习惯,转眸间拘谨地笑了笑,瞬息就将人的魂给勾了去。 两人走到苏总管安排好的位置坐下,上官妄尘执起筷子,还未开吃,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竟将她手中的筷子一把夺了去。 第327章 有点怪怪的 “做什么?” 上官妄尘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筷子就已经被人强行夺走。 帝王坐在她的对面,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大为诧异,不过他的反应终究还是要快过上官妄尘,眸光一沉,他袍袖怒挥,冷喝一声,“找死!” “嘭!” 猛烈的掌风卷着夺筷子的那人,重重的砸在了不远处地一张桌子上,桌子被砸烂,桌上的碗碗碟碟也全部粉碎,那人四仰八叉的躺在破碎的瓷片见,背上不知道被划出多少口子,再加上胸口所中的几乎致命的一掌,痛的他呜嗷直叫。 “两位公子,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客栈的掌柜见状,赶紧小跑过来,对受了惊吓的上官妄尘和阴沉着脸的上官云峥赔不是。 栖迟愣愣地反应过来,见上官妄尘惊魂未定,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上官妄尘虽然接了,却一口也喝不下去。 店掌柜又赶紧转头呵斥店小二:“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他进来?还不赶快把他扔出去?” “是是是。” 店小二也吓得不轻, 当即和几个伙计一起,抬了那个夺筷子的人,朝门口走,至于到门外是直接将那人给扔出去,还是打上一顿,就不好说了。 “他是什么人?” 上官云峥冷冷地扫了那个被扔出去的“偷袭者”一眼,只见那人虽然看 上去很年轻,但却衣衫破烂,披头散发,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口中呼痛,含糊不清,眼神也很是混混沌沌,半疯半傻的样子。 抱着不想得罪客人的心思,店掌柜本来就想开口解释,听到上官云峥询问,便赶紧回答,生怕迟了一秒便不能撇清自己的关系。 “回这位公子的话,此人名叫陈星河,是镇江府安仁堂名医陈大夫的弟弟。” “可是陈月泽陈大夫?”听到店掌柜提起安仁堂陈大夫,作为一名医者,楚印自然而然的就想到自己曾经听说过的人物。 “没错,”见楚印知道,店掌柜赶紧点头,也好证明他说的都是实情,“就是陈月泽陈大夫的弟弟,陈月泽大夫兄弟两人自小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幼时常常靠邻里救济生活。后来安仁堂的掌柜看他们兄弟二人可怜,就将他们收到安仁堂里做学徒。” “可是,学医这种事情,也是讲求天分的,这兄弟二人虽然同时学医,但是在医术上却有天壤之别,陈大夫医术高超,没多长时间就达到了一流大夫的水准,可是陈星河学了好多年,却还是碌碌无为。” “后来有一年,官府征调壮丁,要去临近的安田修建堤坝,陈星河就跟着去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之后他就疯了。” 店掌柜说着,略显惋惜的叹了 口气,“枉陈大夫医好过无数病人,可偏偏对陈星河的疯症束手无策,陈大夫原想把他锁在家中,可陈星河疯了之后,手脚变得灵活了不说,力气也变大了许多倍,陈大夫想尽办法,根本就困不住他,好多次都让他逃脱了。” “说起来,陈星河虽然疯了,平常没事在街上游荡,偶尔抢夺人家的东西,被人家打一顿也不还手,几乎从未做出过伤人的事情,陈大夫管不了他,镇江府的人也就任由他的街上乱跑,都习惯了。” “原来是这样,也是挺可怜的。”上官妄尘吐了一口浊气,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想到刚才那张虽然脏污,但却年轻的脸,不由的叹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上官云峥拿着筷子在桌上一敲,眉目冷定地睨着上官妄尘一眼,上官妄尘抬头看他,知道他还在恼怒刚才陈星河冲上来抢夺她筷子的事情,遂弯唇笑了笑,“好啦,只是被他吓了一下,你都把人家打成重伤了,还不满意?小心人家来找你报仇。” “怕他不成?”上官云峥眉梢一扬,满是王者无畏。 “两位客官放心,这件事情,小人稍后会去告诉陈大夫的,”店掌柜转头看向上官云峥,“这件事情,也不能全归罪于公子,毕竟是陈星河先冲上来捣乱的,陈大夫为人谦和 有礼,小人去跟他解释清楚,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上官妄尘抬眸,礼貌地冲掌柜的笑笑。 “哪里哪里,客官入住我们客栈,那就是我们的客人,是我们的疏忽,才会让客官受到惊吓,客官莫要怪罪才好。”店掌柜甚是得体地对二人说着,上官妄尘就是想怪罪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罢了,重新拿一副碗筷过来吧。”上官妄尘好脾气的对店掌柜摆了摆手,难的今日好心情,她重获新生的第一天,实在不愿被人给破坏了。 “是,客官请稍等。” 店掌柜含笑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公子,你还要在这大厅里吃啊,要不咱们回房去吧?刚才都快把我给吓死了。”眼角小心翼翼地瞥了一下对面的帝王,栖迟拉了拉上官妄尘的衣服,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胆小了,这可不像你了。”上官妄尘挑起眼梢看她,心情愉悦。 栖迟摇了摇头,她也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刚才陈星河被拖走的时候,最后扫过来的眼神让她心里面毛毛的,她虽然胆子大,不畏强权,但是这不代表她无所畏惧啊。 对于这种非正常的人,一旦疯起来,那可比正常人恐怖多了。 “是啊,公子,奴婢也觉得,还是回房用膳比 较好。” 不知为何,一直沉默不语地温翘也忽然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上官妄尘有些讶异的回头,不单单是因为温翘说出这样的话,而是她注意到温翘的语调和神情都与平常有些不同,她好像还从来没有听到温翘在她面前自称奴婢。 愣了一下,她转头看向上官云峥,却不见上官云峥什么表情,只是在感觉到她的目光的一瞬间,上官云峥抬起头,问她,“回房吗?” 这几个人……怎么都有点怪怪的? 上官妄尘不语,又转头看向楚印和碧织,这两个人倒是神色如常,并未见什么不同。 莫不是被吓到了?犹豫了一下,上官妄尘终究还是被恢复容貌的喜悦充斥着,也并未想太多,便随口答应了。 吩咐苏总管等人将饭菜给端到楼上去,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先行上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来送碗筷的店小二。 上官妄尘顺手将碗筷给接了,也省得店小二再往楼上跑一趟,可是她接了碗筷,店小二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神神秘秘地朝周围看了看,见大厅中客人们的注意力都已经分散,才压低了声音道:“客官,你们是从外地过来的吧?” 上官妄尘两人不知道他这么神神秘秘的是要做什么,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第328章 老三胜了一筹 “客官,不瞒您说,我们镇江府,最近有点不太太平,您带了这么的婢女过来,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店小二小声提醒。 婢女?小心?这是什么意思? 眸光动了动,上官云峥问:“镇江府是出现了菜花贼吗?” “不是,”店小二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复杂,“比菜花贼更可怕。” 比菜花贼更可怕?那还能有什么?而且还是特别需要女子注意的,上官云峥一时间想不明白,上官妄尘就更迷糊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妨直说。” 上官妄尘最讨厌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吊着她的胃口,她有什么问题,更喜欢直白的问出来。 “这……”小二显得有些为难,但想了想,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心一横,干脆将上官妄尘二人拉到了楼梯后面,还是说了出来,“两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镇江府这三年来,常常有女子染上怪病,病上个三五天,水米不进,形容枯槁,最后……最后被无故女干杀。” “啊?” 上官妄尘一震,大惊。 上官云峥长睫微颤,怪不得,刚刚从楼下下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原来是因为这家客栈虽然生意不错,人来人往,但是却连一个女子都没有! “官府难道不管吗?”上官妄 尘皱着眉头。 店小二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会不管,三个月前,镇江府府尹林大人的家的二小姐也是这样死的,林大人大怒,可是查来查去,却什么都查不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这件事情,闹得整个镇江府都人心惶惶的,根本不像是人为,倒像是鬼怪作祟。” “林大人查不出原因,怕人心动荡,更怕上面的人革他的职,加上最近稍稍安稳了一些,那鬼怪已经有一个月没怎么害人了,便极力将此事压下来,不让百姓们谈论,一旦发现,是要抓去捉牢的。” 店小二几乎将自己的声音放到最低,生怕被人听到。 两人这才明白,怪不得小二一直吞吞吐吐,满是为难,原来是上面的官员办事不利,却偏偏又想堵住悠悠众口,只是这种强权镇压的方式,虽然能够取得表面上的太平,终究还是无法解决问题啊。 “这位小哥,多些你告诉我们这些。”上官妄尘收敛了眸中震惊,摸了摸自己的袖袋,才注意到自己的袖袋空空如也,钱袋放在碧织那里了。 清瞳一动,她顺手摸向上官云峥的袖子,上官云峥一愣,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大白天的是要做什么,等到她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钱包取了十两银子递给小二,才知道她是想打赏。 松了一口气,心中 却是滋味莫名,嗯,想多了。 店小二看着上官妄尘递过来的钱,一阵惊诧,连连失措摆手,“不不不,客官,小的并不是想讨赏钱,只是看到客官身边跟着几位姑娘,所以才提醒一下。” 头一次打赏被拒,上官妄尘也有些意外,她想了想,却并没有把钱收回来,“你错了,这并不是赏钱,是对你的一种报答,你的善心救了我们家三个丫头的性命,三个人,十两银子,还是本公子赚了,所以,你就拿着吧。” 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店小二有些晕晕地,愣愣地接过上官妄尘手中的银子,等他回过神来,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早就离开了。 “哎呀,公子,这个玉簪配你可真好看。” “不对不对,这个发冠和你才是天生一对。” “也不对,公子长得俊俏,就算是普普通通一根发带系在公子头上,也跟神仙一样。” 厢房中的铜镜前,上官妄尘端坐,栖迟不停地从盒子里拿出簪子和发冠在上官妄尘的头上比戴,一张小嘴更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上官妄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耳边听着栖迟的话,忍不住笑:“你什么时候变成一只蜜蜂了,吐出来的话这么甜。”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栖迟又拿起了一根紫玉簪,在上官妄尘的发髻上比了比,“公子 这么容貌,分明就是仙子下凡,不对,仙子下凡也比不了公子,公子若是一个女子,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子呢。” 上官妄尘听地心中咯噔一跳,还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偷偷地从镜子中瞄了一眼栖迟,却见她抿着嘴,不亦乐乎地拿着发簪比对,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刚欲瞥了视线,上官妄尘却又看到背后桌边坐着的男人朝她这里看了过来,通过铜镜,视线相撞,上官妄尘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忽然张口问栖迟。 “你说,我和二哥,谁更加俊俏?” “啊?”栖迟的手一抖,差点没把簪子给扔到地上摔了,王爷,您老人家问的这是什么送命问题啊。 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帝王,却见帝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把视线转到了这边,似乎也和上官妄尘一样,期待着她所说出来的答案。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挺能说的吗?我和二哥,谁更好看?”上官转过头来,挑衅一般地看着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勾了勾唇,难得参与这种无聊的对比,“栖迟?” 栖迟都快被为难死了,这俩人分明就是在拿她当靶子嘛,左右为难,她说谁更好看都不行,眼珠子转了转,她讨巧的笑着,“奴婢觉得,两位公子都很好看。” 对于这种回答,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显然都不 满意。 “我也知道,我们现在都好看,可就是想让你分出来,谁更好看一点啊。”上官妄尘撇了撇嘴。 “公子,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你和二公子,是各有各的特色,二公子的英俊,偏凌厉一些,霸气威严,偶尔带一点书生气儿,而你俊俏就稍稍偏柔和一些,好像是……”栖迟抠着脑袋,挖空了心思想着怎么形容上官妄尘的才好。 “像是什么?”上官看着她清秀可人的样子,忍不住接口。 “像是从画卷里面走出来,不是凡间烟火的谪仙。”栖迟一拍脑袋,擦了擦汗,这下子两个人应该都满意了吧。 上官妄尘慢慢地点了点头,也算能接受栖迟的评价。 上官云峥却薄唇一掀,眸色淡淡,情绪不明,“哈,说到底,还是老三胜了一筹了?” “没,没有啊!” 帝王这种不清不楚地语气最是让人害怕,栖迟连连摆手,她没有上官妄尘更好一点吧。 “哼,朕才是个书生,她都已经成仙了,难道不是她胜过朕吗?”上官云峥的目光朝栖迟的脸上冷冷一斜。 啊?还能这样解释?栖迟觉得自己都要无辜死了,她可不是这意思啊,那只是个形容好吗? 知道上官云峥这是故意挑刺,上官妄尘清瞳如水,歪着头看向帝王,轻声道:“二哥,你可真是个昏君。” 第329章 都是二哥给的 上官妄尘这一句话一出来,栖迟吓得魂飞魄散,正在将窗帘卷起的碧织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中的绳子给直接扯断。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帝王听到上官妄尘的这句话,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依旧平静如水的看着上官妄尘:“何出此言?” “二哥既然让栖迟来做评价,就应该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审美,先不论栖迟的本意如何,就算栖迟是说二哥不如我,属下说了实话,二哥难道不应该坦然接受吗?可二哥却这般的不服气,难不成是只能接受别人的恭维,却不能接受别人的批判?身为普通人,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二哥身为君主,偏听偏信,不鼓励说实话的人,难道不是昏君一个吗?” “所以,依着你的意思,朕还应该好好的上次栖迟一番,是吗?” “对啊,鼓励一下说实话的人嘛。”上官妄尘眨眨眼睛。 上官云峥撇开视线,抿唇不语。 “二哥怎么不说话了?”上官妄尘偏偏不肯让他清闲,站起身朝他走过来,追问。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朕还能说什么?” “二哥分明就是理亏。”上官妄尘弯唇,回头冲栖迟吐了吐舌头,栖迟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下次好歹别遇上这种要命的问题了。 正想着,房门就被敲响了,是狱蓝。 “ 如何?” 狱蓝走进来,关好了房门,帝王挥退了栖迟和碧织,只剩下上官妄尘他们三人,才开口询问。 “回公子,确如那位店小二所言,镇江府这三年来,常常有女子突发怪病,食不下咽,熬个三五日就几乎脱了人形,之后便在家中被人女干杀。” “那些女子生的是什么病?”帝王沉吟片刻,微微拢了眉心。 狱蓝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整个镇江府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病。” “那些受害人被害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家人在旁边守着吗?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情发生?” 上官妄尘抢着问,那些受害人既然几乎都是在家中被侮辱杀害,若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三年来既然发生过多起这样的事情,一旦受害人得病,受害人的家属也肯定会有所防范,受害人旁边若是有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凶手又怎么行凶呢? “这一点的确很奇怪,”狱蓝回答道,“根据属下所调查得知,因为之前发生过这种事情,所有家中有女子的人家,一旦女子生病,就格外紧张细心的照料,有的人家甚至全家照料,寸步不离,可饶是如此,生病的女子还是无一能够幸免,而那些照料过女子的人,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上官妄尘错 愕,“就算是被点了穴道,被下了迷药,或者中了幻术,也应该多少记得一点东西吧,比如,大概是什么时辰失去意识的,或者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或者听见什么奇怪地声响?” 可是狱蓝却无奈地摇了摇头,“的确没有,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样,就好像是眼睁睁地看着受害女子莫名死去一样,而门窗也都没有被撬开的痕迹,或者打斗挣扎的痕迹,也正是因此,查案才特别的困难,城中百姓间也才有鬼怪作案的传闻。” 手肘放在桌案上,上官妄尘托着右腮,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抬眸看向一直凝神不动的上官云峥,“喂,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上官云峥转过头来,视线浅浅,深邃的眸子是看不见底的黑暗,让人永远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当然是镇江府这么多女子被害的事情啊。”不然还能有什么?上官妄尘皱着眉头。 上官云峥却挑了挑唇,“你是谪仙,且想不明白,朕不过区区凡人,能想到什么?” 喂,要不要还在刚才的玩笑里不出来啊,她现在是认真的好吗? 帝王站起身,垂眸瞥见她那委屈巴巴,俏丽动人的样子,禁不住心头一软,“朕就 算是在聪明,也不可能听一听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啊?朕是真的没头绪,这件事情也急不得。” “所以,二哥打算在这里多逗留些时日吗?”上官妄尘眼波如皎皎月光,缓缓而动。 “嗯。”帝王点了点头。 上官妄尘却忍不住的打趣他,“二哥不是说,不要多管闲事的吗?” “若是随随便便死了一个人,朕当然不会管,但是你也听到店小二说了,镇江府现在人心惶惶,死的死,逃的逃,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镇江府就要毁了。” 帝王的语调有些沉重,上官妄尘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这样下去,镇江府会出什么乱子。这次本是出来游玩,不愿意看到他这么不开心的样子,上官妄尘跳起来,拍了拍帝王的肩膀。“二哥放心,只要有我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也不知道你天天都哪里来的自信?” 上官云峥微微侧首,美丽摄人的眼睛凝视着她,虽然神色仍旧恬淡,眉梢却挂起一抹浅浅笑意。 “当然都是二哥给的呀。”上官妄尘特别认真的回答。 许是因为第一天见到她容貌恢复的样子,上官云峥觉得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新鲜美妙,尤其是她弯着眼睛笑的样子,更是直穿心扉,让人迷醉,相比之下,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女人, 当真是不值一提。 而这新鲜之中,她的眉眼又隐隐带着小时候的样子,给他一种熟悉和温暖。 “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查不出什么来,今日就先把这镇江府转上一转吧。” 也好,上官妄尘点头,虽然知道外面可能不太安全,但是他们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在这客栈里闷着吧。 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自然是不相信会害人的是鬼怪,放眼望去,镇江府的大街上,各处商铺中都少见女子,想着将栖迟她们三人留在客栈里也不安全,上官妄尘索性让温翘、栖迟、碧纱三人都女扮男装,统统跟在身边,若真是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 看几人穿戴打扮好,上官妄尘满意地点点头,除了本身认识她们的人,恐怕谁也不能看出她们是女子了吧。 镇江府虽然不是特别的大,但是依着山而建,环抱湖水,再加上此处天然雨水充沛,清澈的水流将整个镇江府每一户人家都串联起来,走在大街小巷上,时常能够看到有人提着水桶,从自己门前的水道中打水上来。 人走在长长的石板道上,仿佛入了一座水城。 看到有人打水,栖迟首先就觉得不可思议,“这水虽然清澈,但却是流动的,会从家家户户门前经过,万一有人居心叵测,在水中下了毒,那岂不是全程的人都要遭殃?” 第330章 想拜访一下 上官妄尘不意她会这样想,笑了笑,侧首看她,“你也说了,水是流动的,全城的人都会用这水道里的水,万一有人下毒,那他岂不是连自己也给害了?” “也对哦,”栖迟揉了揉脑门,嘀咕道,“除非那人不需要喝水。” “其实镇江府家家户户都是有井的,大家也很少喝水道里流下来的水,大多都是不愿意浪费,用来洗洗衣服,浇浇花罢了。” 温翘跟在后面,轻轻地解释了一句。 “那这水又是如何做到不停流动的呢?它从哪里开始,又到哪里结束,一直流着,难道不会干吗?”栖迟就好像抓住了一个解惑的老师一样,一张小嘴巴巴的问个不停。 “镇江府地处上游,北高南低,背靠丘山,丘山上有一座天然瀑布,那里的水从远方承影湖流过来,绵延不绝,穿过整个镇江府,流向下游的安田,所以,进入镇江府之后,你要沿着水流的方向走,就永远不会迷路。”温翘详细而又耐心的和栖迟解释着。 在她说话的时候,上官妄尘隐隐注意到,她是眼睛似乎在发亮,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言语之间,一行人逆着水流的方向而上,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只见那户人家的墙头上爬满了姹紫嫣红的曼陀罗花,一朵一朵,迤逦开放,好像一串串垂下的风铃,在薄薄的阳光下,恣意的彰显华贵优雅的身姿。 “怎 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曼陀罗?” 上官妄尘震惊,要知道,曼陀罗虽然艳丽妖娆,给人一种高贵华丽、神秘浪漫的感觉,但是因为本身带有剧毒,它的香味带有强烈的致幻致病性,所以很少有人会大片的种植在家中,就算是偶尔种了一棵在庭院中,也都会提防这小孩靠近闻到其香。 可是,他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户人家,遥遥望去,几乎满院子种的都是曼陀罗,透过围墙,能够看到墙顶郁郁葱葱的大片苍翠和正在绽放的各色花朵。 就连一向淡漠如霜雪的上官云峥都不禁诧异,这户人家种植这么多的曼陀罗,就算是不刻意靠近,光是站在大门口就肯定能闻到曼陀罗的花香,这户人家难道就不怕中毒吗? 随随扫了一眼周围,过见四周的邻里距离这户人家都有一段的距离,周围也都种着一些其他的植物,用来驱散曼陀罗的花香。 “这应该是没有人居住的荒院吧。”温翘淡淡地看了眼,虽然刻意的撇了视线,但上官妄尘看向她的瞬间,还是注意到了她眸底稍纵即逝的苍凉。 说的也是,若是有人居住,恐怕也不会种这么多有毒的花吧。 上官妄尘心中附和着,继续拾步往前走,没有多远,转过一个拐角,果然看到了这户人家的正门,只见大门紧闭,铜锁已经生锈,破败萧条,檐角的蜘蛛网铺了一层又一层 ,门楼上也长满了杂草。 果然是一户无人居住的荒院。 不过,在从大门口走过的时候,上官妄尘还是吓了一跳,尤其是栖迟,更是直接尖叫一声,躲到了上官妄尘的背后。 上官云峥眸光稍敛。 只见荒院门口的地上,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浑身肮脏的男人,正趴在地上不亦乐乎地学狗叫,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嗷嗷地冲他们叫了两声。 正是不久之前被上官云峥打了一掌的陈星河。 上官云峥的那一掌下手不轻,应该是伤及了陈星河的肺腑,能听出他胸肺间如风箱一般刺刺啦啦的声音,沉闷而又笨重,好像是塞上了一道破破烂烂的棉花,怎么听都不舒服。 在被拖出客栈之后,陈星河应该是挨了打的,他脏兮兮的脸上和手上还能看得出新伤,一道道,淤青发紫。 混沌而又茫然的眼睛在乱糟糟的发丝下晃动着,在看到上官云峥的那一刻,陈星河的眼睛中有明显的畏惧,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狼狈着后退,却又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碎布条一样的衣服,跌坐在地上。 “我们……要不要把他送到医馆去?他的哥哥不是在安仁堂吗?”上官妄尘犹豫了一下,本想拔足离开,可是看到那双畏惧的眼睛,惨不忍睹的脸,多少有些不忍。 这个陈星河虽然早上夺了她的筷子,吓了她一跳,但是实质 上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还被上官云峥一张重创。 上官云峥的武功有多厉害,她很清楚,陈星河这样,若不是完全不一致,恐怕一直拖下去会病死吧? “你又想多管闲事?” 上官云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陈星河疯癫的缘故,他看到陈星河总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有一股邪气扑过来。 什么叫“又”?上官妄尘有点讪讪地,她只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好吗?这种忽然精神失常的人,本来就够可怜了,现在又伤成这样,而且有一部分还是她的缘故,她如何能做到心安理得? “公子,我们还是赶快走吧,他早上还抢你的筷子,让你受了惊吓呢,你就不要对他发善心了,好不好?” 栖迟扯着上官妄尘的袖子,心中对陈星河发怵,竭力地想劝上官妄尘快些离开。 算了,上官妄尘收回视线,上官云峥和栖迟都这样说,她也不好固执行事,省的再因为这一点小事惹得上官云峥不愉快。 不过转念间,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转头吩咐楚印,“楚离,要不你去一趟安仁堂吧,把陈月泽找过来,不管怎么样,给陈星河看一看,总好过让他自生自灭。” 到底是曾经陪在上官妄尘身边十多年的人,对于上官妄尘的性子,楚印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她家的公主永远都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既可以对人恨之 入骨,先杀而后快,也可以慈悲悯怀,不求回报的施恩。 这种时候,她和温翘虽然都懂医术,但终究不好给陈星河医治,去安仁堂将陈月泽找来,应该是最好的方式了。 “楚离,我……我和你一起去吧。” 楚印刚刚打算离开,温翘却从背后喊住了她,楚印回头,所有人就将目光落在了温翘的身上。 在众人询问的目光中,温翘窘迫地攥了攥手心,“那个……我听说陈大夫是很有名的名医,既然都来了,就想拜访一下。” 大脑已经陷入了一片空白,几乎是不听使唤,温翘搜刮尽所有的词语,才勉强挤出这么一段话来。 似乎不那么的通常,又似乎有些合理,毕竟温翘也是会医术的,遇到高手,想要切磋学习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哪里怪怪的呢? 上官妄尘转头看向上官云峥完美的面容,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然而上官云峥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温翘一眼,便直接走开了。 温翘则是看着上官妄尘,寻求她的答复。 有点不明所以,上官妄尘摆了摆手,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去就去吧。 一行人便在此分开,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继续逆着流水方向而上,而温翘则和楚印一起顺着流水方向走向安仁堂。 陈星河落魄的坐在地上,扭头看了眼左边,继而又看向右边,目光沉沉。 第331章 差点就死了 一路逆着水流的方向往上走,上官妄尘观赏着沿路与京城完全不同的建筑风物,却又不得不感慨,偌大的镇江府,虽然大街上仍旧热热闹闹,人来人往,但是他们沿途所见到的女性真的是屈指可数。 除去已经死去和逃走的年轻女子,城中所剩青年女子本就不多,如今更不敢在街上活动,上官妄尘所见到的,要么是年过半百的老妪,要么就是黄发垂髫的幼女。 “这镇江府再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几年,就变成一座老人城了。” 上官妄尘扫了眼旁边路过的卖菜的老妇,神色沉重地感叹了一句。 上官云峥不以为然地走在她前面,“你不是一直都很自信的吗?怎么这次觉得为难了?” 能不为难吗? 她以前虽然帮人出头,但是很少查案啊,就算是帝合香的那次,也是有这个男人和杨子仪帮忙,才多少有些头绪,可这次的事情,牵涉到那么多人命,镇江府府尹查了三年都没查出来,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可是比谁都清楚。 抿了抿唇,她举步跟上他,“这种事情是需要证据和线索的,若是光靠自信就可以,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的冤案错案了。” 他们一边说着,已经走出了成,顺着铲平的山道走上 陡峭的山崖,不远处断开的堑峰间架起了一座长长的石锁桥,而在堑峰的另一端,就是温翘先前所说的丘山瀑布。 远远望去,那瀑布似从九天飞泻而下,激湍翻腾,挑起一层层碧浪,珠玑四溅,磅礴壮观,直击肺腑,让人望而生畏。 “二哥,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神吗?” 上官妄尘看着眼前奇景,步履轻摇,既觉得震撼,又不禁对天地造物产生一种钦慕。 上路陡峭,怕她失足,上官云峥也不再顾忌什么,索性直接牵住她的手腕,沉吟了良久,也沉沉地吐出三个字,“也许吧。” 栖迟不紧不慢地跟在上官妄尘的身后,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因为这里实在是太高了,虽然山路经人为开辟,已经平缓了许多,但是这位置实在太高了些,眼梢瞥过下方峡谷中流过的河水,她只感觉自己一阵眩晕,特别害怕一不小心,失足坠下去。 栖迟的身后是狱蓝,到底是会武功的人,狱蓝走起来就相当的轻松,只不过他是刻意的和上官云峥他们两人保持一小段的距离。 狱蓝再往后是苏总管和碧织,或许是年纪有些大了,苏总管跟着他们往上爬,稍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没多久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的汗,而碧织则时不 时地停下来,等一等气喘吁吁地苏总管。 “好看吗?” 站在石锁桥的一端,上官云峥牵着上官妄尘,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若是离的太近,既不能纵览瀑布的全貌,震耳欲聋的水声又会影响听觉,这样的距离,倒是刚刚好。 “嗯。” 上官妄尘叹为观止,认真地点头,阳光从头顶上兜头洒下来,飞溅的水花犹如点点碎银,气势恢宏,又耀眼夺目,怒吼奔腾的水浪似乎能将这世上所有污秽肮脏冲刷殆尽,只留下的最后的威严和尊贵。 “我现在总算知道,君临天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上官妄尘微微笑着,扬起头,一双清瞳比阳光下的水滴还要剔透,高挺的鼻梁笔直而又光洁,皮肤更是光滑如同象牙,不沾丝毫瑕疵,轻灵的身姿如春风下的弱柳,盈盈一束,宽大的衣袍在秋风中瑟瑟而舞,将漫山遍野的秋色集于一身,尽情地绽放倾世风华。 纵使阅人无数,定力非凡,上官云峥此刻看着她,仍是有些痴了,仿佛此刻天地一切化为乌有,他的眼中便只剩下这一个女子。 这秋山野景,那里及得上她一个回眸呢? 秀气的手指不由自主低抬起,轻轻落在上官妄尘的左脸上,上官云峥星眸含情,遗忘了周 遭一切的存在。 此情此景,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男人,上官妄尘也有些痴了,于她而言,再美的风景,也终究不及眼前这男人的一笑来得吸引人。 “啊!” 两人的目光正紧紧胶着,情到忘我,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惊呼,两人瞬间回过神来,上官云峥赶紧将手抽回,回头看去,上官妄尘耳垂微热,窘迫的收敛了情绪。 栖迟和前面两个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正站在山道的一个台阶上,遥遥望向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上官妄尘二人又是侧对而站,她看不清上官云峥是将手放到了上官妄尘的脸上,只能看到两人离的很近,又双目对视,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过,感觉有点怪怪的,毕竟,两个男人离那么近对视,场面怪异的让人忍不住多想啊。 她正忪怔间,感觉到右腿弯一阵剧痛,膝盖不受控制的往下跪,身体就习惯性地朝前到了去,而她前面,正是高数十丈的山崖。 “小心!” 惊呼声中,幸好旁边有人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她的身子一旋,稳稳地立在石阶上。 “怎么回事?” 上官妄尘松开了上官云峥,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过来,上官云峥紧随其后。 栖迟虽然侥幸捡回了 一条性命,但是脸色却吓的煞白,木然转头看到奔过来的上官妄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狱蓝一怔,一时间松开她不是,不松开她也不是。 直到上官妄尘走上前来,栖迟才推开狱蓝,扑倒上官妄尘的身边,上官妄尘伸手,虚抱住她,轻声抚慰:“好了好了,别哭,没事了。” 栖迟抽噎着,渐渐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一脸担忧的上官妄尘和神色不明的上官云峥,脱开上官妄尘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该死,惊扰了两位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帝王巍然不动,上官妄尘赶紧弯腰将她扶起来,“刚才差点就死了,你还该死呢?傻丫头,没事儿就好。” 被上官妄尘扶着站起来,栖迟又转头看向狱蓝,胸臆中充满了感激,“多谢狱蓝统领的救命之恩。” 平常见到的栖迟都是叽叽喳喳,微带着点蛮横的,她忽然这般客气温和的道谢,倒是让狱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傻傻地笑:“栖迟姑娘也太客气了,不过是本能反应,举手之劳。” “你的举手之劳可是救了这她的命呢。”上官妄尘温和的一笑,轻轻拍了拍惊魂未定的栖迟的后背。 第332章 莫不是对她动心了 上官云峥始终冰着一张俊脸,在他的面前,除了上官妄尘之外,他是不能容忍任何人刁蛮骄横的,可栖迟偏偏依仗着上官妄尘对她的信任,时常越矩,上官云峥本来就对她不大喜欢,碍于上官妄尘,才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刚才游玩的兴致一下子被栖迟扫的一干二净,此刻心中难免不满,冷冷地开口,“连站都站不稳,也不知道平常是怎么伺候主子的,难道还需要让主子时时刻刻地保护着你吗?” 死里逃生的庆幸瞬间被上官云峥刀锋般的话语割裂,栖迟避开上官妄尘的手,羞惭地低下头,清秀的脸上满是委屈和苦涩,如果能够选择,她当然不会站不稳啊。 只是刚才她的右腿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一痛,完全不受控制。 虽然觉得自己委屈,但栖迟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这确实是她的过失,上官云峥说的对,她作为奴婢,本来是应该为主子服务,如今却惊扰了主子,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 狱蓝和苏总管虽然同情栖迟,但于此也无话可说,一个个垂首侍立,暗暗站稳身形。 上官妄尘拢了拢眉心,回眸看了上官云峥一眼,瞬间就明白了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浅清的双瞳动了动,如天边云雾浮起一片空蒙。 栖迟平常是有些不大懂规矩,这也是 跟着她习惯了,她能得到帝王的庇佑和纵容,但是栖迟却不行,也应该适当的让栖迟有些畏惧,收敛一下脾气。 这样想着,上官妄尘便未开口为栖迟辩护什么,只是看栖迟脸色青青白白,暗暗叹了一口气,担忧道:“怎么会忽然摔倒?是绊倒哪里了吗?有没有受伤?” 栖迟鼻尖一酸,眼眶再次红了,如今这世上最关心她的,恐怕也就是她家王爷了,吸了吸鼻子,她抬了眼梢轻轻摇头。 “没有受伤,就是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右腿忽然疼了一下,才身不由己地栽下去的。” “右腿疼了一下?”上官妄尘有些意外,“现在还疼吗?” 栖迟轻轻活动了两下,并未感觉到什么异状,“已经不疼了。” “嗯,那就好,”上官妄尘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脸色黑沉的上官云峥,眉眼含笑,走上前去主动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二哥,瀑布我们也已经看到了,走了一路,我都有些饿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这个提议有些简单,上官云峥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调节一下气氛,何况他就算是不喜欢栖迟,如今有上官妄尘护着,他也不能把栖迟怎么样,便应允了上官妄尘的提议,举步和上官妄尘一起往回走。 上官妄尘回眸,冲栖迟眨了眨眼睛。 “啧啧啧,好俏 的人儿,她若是个女子,不知道要勾了多少男人的魂儿。” 山崖密林间,一蓝一黑两道身影迎风而立,望着山道上一群人离去的方向,正好将上官妄尘那个回眸眨眼的动作收入实现。 黑衣的男子心头一动,清朗的眉宇间流露出丝丝邪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身旁的同伴听。 衣袂被山间野风卷起,如飘飘临江之仙,冷傲而孤寂,蓝衣的男子闻言,漠然的瞳孔骤缩,吐出的声音如寒刀霜剑。 “不许碰她!” “怎么?莫不是对她动心了?”黑衣男子转过头来,一脸邪味的打量着蓝衣男子,眸中兴致盎然,“哈哈,你不近女色,偶尔近近男色似乎也不错啊!” 蓝衣男子的周身瞬间一冷,一股杀意肃然翻腾,冰封的双眸阴厉地射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心口一颤,当即噤声。 “安分点。” 蓝衣男子声音凉凉,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但那言语中的寒气,却穿透了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让黑衣男子禁不住头皮发麻。 虽然只有短短地三个字,但是他却很清楚蓝衣男子的手段,他今日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所赐,一旦得罪了这个男人,恐怕他会死的很惨。 “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好好办的。”微微垂首,黑衣男子不再敢开玩 笑,转而对面前的人恭敬道。 蓝衣男子没再搭理他,孤寂的眼睛遥遥望向山道上的人离去的方向,薄薄的唇瓣高高抿着,看不出一点弧度。 一阵野风簌簌,蓝色的身影在山风中一旋,转瞬便无影无踪。 好高明的轻功,黑衣男子垂眸看着蓝衣男子所站过的地方,只剩下几片斑驳落叶,不禁感叹道,若是他也有这样的身手,又如何会到了今日。 镇江府城内。 顺着水流的方向没走多远,楚印和温翘就来到了安仁堂的门口。 楚印拾步走了进去,温翘愣愣地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直到楚印发现她没动,转身喊她,她才有些失魂落魄的跟了进去。 “请问,哪一位是陈月泽陈大夫?” 迎面看到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子,楚印赶紧上前询问。 那伙计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面孔生疏,又打扮寻常,便稍显轻慢,“陈大夫正在给人看诊,你们先排队挂号吧。” “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是找陈大夫有急事。” 毕竟也是做大夫的人,楚印一眼就看穿了伙计对她们的态度,皱了皱眉,解释道。 哪知,那伙计闻言一笑,带着抹嘲讽,“废话,凡是到我们安仁堂来的,哪个不是找大夫有急事?你急,别人也急,乖乖等着吧。” 那伙计不屑地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药方,“不 好意思,我还要去抓药,就先不招待两位了,两位还是去排队吧。” “喂,你再不让我们去见陈大夫,陈大夫的弟弟就要死了。”毕竟是上官妄尘交代给她的任务,楚印又怎么可能等得下去。 “陈大夫的弟弟?”伙计回过头来,“你是说陈星河?陈星河每天都要死要活的,这有什么稀奇?” 伙计说着,完全是不耐烦再搭理二人,直接掉头去药柜边抓药。 楚印都无语了,别的病人等她的时候,心情也大抵如此吧。 “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真的就在这儿等下去吧?”楚印抬头看着木木然的温翘,总感觉温翘今天有点不对劲儿,好像心事重重地,她拿胳膊捅了一下温翘,温翘才反应过来。 “啊?” “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仿佛被人看穿了心事一般,温翘连连否认。 每个人都终究是有自己的秘密,温翘不愿意多少,楚印自然也不会过多追问,唇瓣动了动,还是谈正事,“外面队伍那么长,我们总不能真的排队去见陈月泽吧?” 排队? 温翘闻言,看了一眼常常的等待问诊的队伍,皱了一下眉头,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楚印,“楚大夫,你不是永城宝知堂的名医吗?应该有医贴吧?你递上医贴,说是来拜会的,他们应该不会不让你见的。” 第333章 不见了 对呀! 经温翘这么一提醒,楚印才猛然想起来了,她是有医贴的啊,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在上元,所有的大夫按照医术高低,也是有能力等级的,官府的相关部门每三年会组织一次考核,根据考核结果,将大夫分为四级,只有二级以上的大夫,才可以向官府申请开医馆,办理各种正常手续。 而能够最直观的证明大夫的水平的东西,就是医贴,楚印是妍蚩人,本来是不在乎这些虚无的东西的,在她看来,一个大夫的业务能力高低,绝对不是一张纸就能够证明的。 但是这些年来,为了给陌卿歌治病,她走遍了无数国家,去过无数医馆,为了方便行事,就在上元考了一张医贴。 也幸好,这次她前去永城,是将医贴带着的,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袖袋,将医贴拿出来。 见到楚印递过来的医贴,医馆伙计的态度瞬间就来了一个大转变,看着医贴上的名字,又看看楚印,差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您……您就是永城宝知堂有名的神医楚离?” 楚印一向最讨厌“神医”二字,但是如今听医馆伙计说出来,她也不好反驳,只能点头承认。 “哎呀,您怎么不早说呢,小人早就从师傅口中听过您的大名了 ,没有想到,您居然这么年轻,您稍等,稍等,小的马上就去告诉陈大夫。” 看着医馆伙计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楚印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也真是,方从听到陈星河快死了,无动于衷想,现在她不过是拿出一张纸,就如此的殷勤。 不一会儿,医馆伙计就带着一个身穿儒士长袍的年轻人从诊室里面走了出来。 那年轻人的个子不是很高,稍显清瘦,模样算不得俊俏,但却很端正,给人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看到楚印和温翘,他蓦然一怔,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这位就是陈大夫了。”伙计忙着帮楚印介绍。 “在下楚离。”楚印对陈大夫拱了拱手,算是打个招呼,不过尴尬的是,她发现陈月泽的目光自从走出来的那一刻,就一直盯在温翘的身上。 而温翘也眸色复杂的看着陈月泽,眼角的紫色月牙儿像是一只诡秘的眼睛,闪着幽幽暗暗的光。 “是你?” 陈月泽轻轻出声,打破了寂静。 温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微微垂了视线。 “你们认识?”楚印有些讶异,但也觉是在意料之中,毕竟温翘今天反应就证明了是有什么事情的,只是没有想到,温翘竟然会认识陈月泽。 陈月泽这才将视线 从温翘的脸上收回,转眸看向楚印,温和歉疚的笑了笑:“忽然见到故人,有些意外,怠慢了楚神医,还请不要见怪。” 在听到楚神医那三个字的时候,楚印真想一拳上去,把陈月泽满口的白牙给打碎,强行忍住心头的不爽,她弯了弯唇,“陈大夫不必客气,我今天过来,也不过是想告诉陈大夫,令弟被人重伤,急需医治。” “星河受伤了?” 听到楚印的话,陈月泽一惊,显得有些慌张。 说话间,陈月泽匆匆忙忙地提了医药箱,和医馆伙计交代了一下,就跟着楚印她们二人出去了。 三人沿着原路往前走那边,可等走到那一处荒院门口的时候,却已经没了陈星河的踪影。 “人呢?”陈月泽眼眸中盛满了担忧。 楚印也有些意外,赶紧跟陈月泽解释:“刚刚明明是在这里的,我身上没有带医药箱,又听说陈大夫是他的哥哥,就赶紧去医馆找陈大夫过来,可是怎么会不见了呢?” “这还没有多长时间,他又受了伤,应该走不远,我们找找吧。”温翘的眉心紧锁,显得有些着急。 陈月泽看了她一眼,“温翘说的有道理,我们分头找吧。” “这……”楚印小脸一滞,上官妄尘只是交代她把陈 月泽找过来,并没有其他的安排,现在陈星河不见了,她该帮着去找吗? 在她犹豫的间隙,温翘和陈月泽已经开始分头行动了,楚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加入找人的队伍。 踩着旧日熟悉的街道,温翘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那曾经熟悉的一景一物,在岁月的磋磨中,都变的陌生,就连曾经熟悉的面孔,都染上了陌生的味道。 她的嘴唇动了几动,想喊出要找之人的名字,努力了好几次,却怎么也喊不出一个字。 她只能沿着大街小巷不停地走,不停地看,祈望着能看到那个落魄肮脏的身影,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她几乎把镇江府的每一条街都走遍了,脑子都开始恍惚,却始终不见陈星河的踪迹。 “你在哪儿啊?” 温翘茫然的站在一个街口,看着分出的一条条岔道,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发堵,就好像山洪决堤前的负累,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街头人来人往,却独独不见她要找的那个人,温翘都有些崩溃了,上官云峥那一掌下去,他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连简单的包扎都没有,他现在一个人,又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他会不会 去了后山?会不会跌下山崖? 又会不会傻傻地闯进那种满了曼陀罗的荒院,中了毒? 不,不! 温翘拼命的摇头,逆着水流的望向往前跑,脚下绊到一块石板,惊叫一声,便重重的磕在了石板路上,膝盖瞬间生疼。 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她从地上爬起来,想继续往前走,可膝盖却疼的厉害,她只走了一步,就差点再次摔倒,幸好赶紧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鼻尖一酸,她便忍不住后悔,扶着墙,继续蹒跚着往前走,她刚才应该直接给他医治的,不应该去找陈月泽,更不应该让他乱跑。 “陈星河,星河,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她颤抖着声音,终于喊出来,心中一阵抽痛,仿佛记忆中的伤疤被撕开,再一次鲜血淋漓,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嗷呜”一声狂叫,一个黑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下子从背后抱住温翘,将温翘扑倒在地。 身子重重地砸在坎坷不平的石板路上,腹部正撞上一块翘起的石板边缘,温翘疼地两眼泪花,差点没有昏过去。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在头顶,鼻腔里冲上来一股怪异而又难闻的味道,温翘心中一崩,挣扎着回过头,就看到鼻青脸肿的陈星河。 第334章 栖迟病了 “星河,你没事?你没事!” 温翘两眼的泪光,视线婆娑中看着眼前这张又脏又伤的脸,又是哭,又是笑,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她也不挣扎,就任由他抱着,拧着身子回头看他,心疼的在滴血。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当年她走的时候,他明明还是一个翩翩少年,现在,为何连一个乞丐都不如? 陈月泽会管他吗?就算是会,也肯定不会尽心地照顾他,不然如何会让他流落街头,这般的落魄? “星河,痛不痛?”她从身前抽出一只手来,白皙地指尖轻轻地触了一下陈星河肿胀的脸颊。 凌乱发丝下混沌的眼睛动了动,陈星河忽然嚎叫一声,低头,一口咬住温翘的手。 白净的小手瞬间鲜血淋漓,陈星河发狠地咬着,几乎要将温翘的手给咬下一块肉来。 温翘痛的小脸煞白,大叫起来,一边又忍痛推他,“星河,不要这样,你快松口,星河,求求你了。” 奈何陈星河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温翘的话一样,凶性大发,直到经过的路人听到温翘的喊声,过来帮忙,才勉强将陈星河的嘴给掰开,从温翘的后背上抬了起了,而温翘的手已经被他咬的露出了森森白骨。 一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勉强将陈星河送到了安仁堂。 陈月泽找不到陈星河,早就已经回来了。 而让温翘意外的是,不但楚印还在安仁堂里,就连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都来了。 “你的手怎么了?” 一转眼 看到温翘,上官妄尘当即看到了温翘鲜血淋漓的手,不禁大吃一惊,赶紧迎了过来。 “没事,不小心碰伤了而已。”温翘看了眼被众人拉进去的陈星河,将自己的手往后缩了缩,轻声回答道。 “碰伤?碰到哪里了?怎么会碰的这么厉害?” 虽然温翘是上官云峥的人,和上官妄尘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但是一眼瞥见温翘殷红斑驳的手,上官妄尘还是忍不住担心,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温翘的手腕,待看清她手上的伤,又忍不住震惊。 “怎么会伤的这么厉害?”上官妄尘惊喊,赶紧扭头叫站在诊室门口的楚印,“楚离,你快过来。” 楚印本来正注意着诊室中狂吐的栖迟,听到上官妄尘喊她,便赶紧走了过来,一眼看到温翘的伤,她也忍不住惊愕。 “先忍一下,我马上给你包扎。”楚印皱了皱眉心,对温翘说了一句,便转身去找医馆的伙计借工具和药。 “怎么会搞成这样?是不是很痛啊?”上官妄尘在一旁看着楚印给温翘包扎,一阵阵揪心地疼。 “没事,也不是很严重。” 温翘弯着唇笑了笑,可眼梢的那一弯紫色月牙却完全没有意思的笑意,整个人也失去了平常的妖艳绮丽,只剩下一片苍白。 “还不严重,骨头都露出来了,你这只手以后会不会落下毛病都不好说,是不是那个陈星河给你咬的?” 越看温翘的伤口,上官妄尘越觉得生气,也越觉得愤怒,她好心好 意的让温翘和楚印帮忙来安仁堂叫人,陈星河倒好,居然把温翘咬成这样。 呵!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早知道还不如让陈星河暴尸荒野呢。 “对了,你们怎么会都来医馆啊?”不愿意让上官妄尘再多问下去,温翘转移了话题。 一说起这个,上官妄尘更觉得倒霉郁闷,抬眸看了眼一言不发的上官云峥,她闷闷地像温翘解释:“栖迟病了。” “病了?”温翘奇怪道,“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病了?” 什么病?楚印难道不能医治吗?怎么还会让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双双跑到安仁堂来。 上官妄尘抿了抿唇,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才压低了声音道,“就是镇江府很多女子得的那个怪病。” “什么?”温翘大吃一惊,她的手一抖,楚印洒下来的药粉就全都落到了地上。 上官妄尘一脸的沉重,她现在比谁都不好受,除了上官云峥之外,栖迟现在可以说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为信任的人了,早上还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忽然什么都吃不下,且一阵阵地狂吐,而且,大夫们都还束手无策,楚印刚刚看了好长时间,也没看出来是什么病因。 更可怕的是,即将发生在三五天之后的事情,上官妄尘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见上官妄尘和楚印一个个神色颓丧,默然不语,温翘知道这绝不是玩笑,可是怎么会忽然这样? “栖迟怎么会得那种病?你们不是去丘山 看瀑布了吗?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 “也没有遇到什么啊。”上官妄尘垂眸敛目,细细回想着他们去丘山的一路。 “楚离,你去检查一下栖迟的右腿腿弯。”上官云峥的目光忽地一沉,命令道。 右腿腿弯? 楚印和温翘相视一眼,不明白上官云峥怎么会忽然这样说,上官妄尘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晶亮地看向上官云峥,“你不会是怀疑……” “栖迟刚刚回到客栈,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碰,就忽然病了,这一路上,也只有那件事情来的可疑。” 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楚印还是飞快地将温翘的手包扎好,顾不得收拾东西,就忙着奔向诊室,温翘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栖迟被安置在靠走廊的第三间诊室里,在经过第二间诊室的时候,透过雕花镂空的窗子,温翘看到陈星河脱掉了上衣,露出伤口遍布的后背,正被四个学徒按在床上,陈月泽一边低低地安抚着他,一边给他处理伤口。 他张大了嘴巴,发出一声声惨叫,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冲淡了他嘴角干涸的血迹,在看到温翘走过的一瞬间,他凄凉的眼睛动了动,像是求救,又像是乞求。 温翘微微抿了唇,低下头,不忍心再看他。 却不知,在温翘低下头的一瞬间,陈星河的眼底一抹凄厉的恨意一闪而过。 第三间诊室中,栖迟趴在病床上,对着一个木盆哇哇地吐着,其实,她的胃 里早就吐干了,现在吐出来的也都是苦水,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这种干呕的感觉,却比能吐出东西更难受,栖迟感觉自己都要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了。 诊室门口,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低低地讨论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其他的人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隐约能够听出一种叹息的语气。 楚印扫了眼两个老大夫,也没说什么,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倒是温翘,在诊室的门口停了下来,轻声询问,“请问大夫,病人的情况现在怎样?” “你也是病人的亲属?”两位大夫闻声,转过头来看向温翘。 温翘点了点头。 然而,其中一位大夫叹息了一声,道,“实在抱歉,她的病,安仁堂是治不了的,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样的话,自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是从大夫的嘴里说出来,温翘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安仁堂不是镇江府最好的医馆吗?你们怎么会治不了?” 两位老大夫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双双离去。 楚印从诊室中走出来,顺手拉上诊室的门。 “怎么样?有什么特别的吗?” 看到楚印和温翘从诊室走出来,上官妄尘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楚印低沉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 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异口同声,这怎么可能呢?这应该是栖迟得病最可疑的地方了,其他的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啊,总不能是栖迟差点衰落山崖,病是被吓出来的吧。 第335章 有没有成亲 “那现在怎么办?” 碧织看看一筹莫展的楚印,又看向上官妄尘,纵然是安静平缓的性格,此刻见到相处了数月的栖迟命在旦夕,她也忍不住着急。 上官妄尘抿着唇瓣,她现在心里也是乱成一团,就好像浮在空中,想伸手抓住什么,可入手的终究是一片虚无。 “公子,不如,让我留在这里吧,也好随时照看栖迟。”楚印提议。 “我也留下。”温翘紧跟着道。 楚印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明。 有些讶然于温翘激动的反应,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也双双朝温翘看过来,温翘耳根子微热,讷讷地解释:“那个……我多少会些医术,有什么需要,也好帮楚大夫打打下手。” 这话说的似乎也没有什么毛病,但上官妄尘总感觉温翘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似的,她又不便追问,只能转头看向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掀唇问她:“你有什么打算?” “要不……我们都留下吧。”上官妄尘小心提议。 一来,她是担心栖迟,将栖迟放在医馆,她是真的不放心,二来,他们选择在镇江府多做逗留,本来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情,如今对方对栖迟下手,说不定就是一个抓住对方的好机会。 出乎意料的,上官云峥居然没有反对,而是转头吩咐狱蓝和 苏总管,“你们先去客栈,把我们的行李收拾一下,温翘,你去和陈月泽打声招呼,看他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暂时在这里住几天。” 温翘眼波动了动,低头,“是。”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看温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楚印好心道,她多少也算是个有名的大夫,虽然她一向不自诩为神医,但是若真的是拿出“楚印”的名号,走遍天下医馆,不知道她的人恐怕也不多,跟安仁堂的掌柜说一下要借宿几日,应该也不困难。 然而,温翘却低头不语,并未回答她。 楚印有些莫名地看向上官妄尘,上官妄尘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跟着过去。 “碧织,你去看看栖迟现在怎么?”上官妄尘将视线从温翘身上收回来,随口吩咐。 “是。” 等到碧织一走,上官妄尘就凑过去,轻轻撞了一下上官云峥的肩膀,低声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上官云峥星眸点霜,不见喜悲,“知道什么?” “你还装?”上官妄尘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你先让狱蓝他们回去收拾行李,又让温翘去找陈月泽,分明就是料定了陈月泽会答应温翘的请求,无缘无故的,温翘又不是什么名医,陈月泽为什么会答应她?而且陈月泽只是这里的大夫,又不是掌柜 ,他何必去帮温翘求这个情?除非……” “除非什么?”上官云峥抱臂看着她,嘴角挑着一抹促狭,还真是越来越不能小看这个女人了。 “除非温翘和陈月泽以前就认识,而且还是很熟悉的那种,否则,他才不会帮温翘呢。”上官妄尘胸有成竹的说出自己的推测。 “看不出来,变聪明了。”上官云峥微微笑。 “对啊,跟着二哥,耳濡目染嘛,所以你就不要瞒着我了,温翘和陈月泽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妄尘一双明眸如云后清月,拨开云层,只剩朗然。 上官云峥朝温翘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拉着上官妄尘朝栖迟所在的诊室那边走,“温翘原本是镇江府的人,她的父亲是一名海上商人,有一次出海的时候遇难,就再也没有回来,债主们上门讨债,温翘的母亲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却远远不够债务。” “债主们就将温家告上衙门,衙门判令将温家所有人变卖,因为不愿卖去歌楼受辱,温翘的母亲当场撞墙而亡,温翘则被送到了附近一家有名的歌楼里,后来又辗转入京。” “因为她会些医术,我曾经问过她的出身来历,陈月泽就是她儿时的玩伴,她的医术有一部分就是跟着陈月泽学的。” “哦,原来是这样,”上官 妄尘点了点头,没想到温翘的身世也是如此的坎坷,“那他们就算是两小无猜了?” “嗯,差不多,”帝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顿了一下,侧首看上官妄尘,压低了声音,“你和我,也可算两小无猜。” 说着温翘呢,怎么又跑到自己身上去了?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笑嗔道,“谁和你两小无猜,反正我早就不记得了。” “我记得就行了。”上官云峥接的飞快,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 “就算他们两小无猜,这个陈星河也不一定就会答应温翘的请求吧?”上官妄尘小声嘀咕着,扯了扯上官云峥的袖子,“你说这个陈大夫有没有成亲啊?” “你管人家有没有成亲?想干什么?”步子在诊室的门口停住,上官云峥莫名地看着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耸了耸肩,她什么也不想干,就是觉得好奇嘛,反正她看温翘感觉怪怪,绝对不单单只故地重游的感伤和失落。 先前她说上楚印来安仁堂找陈月泽的时候,温翘多着急呀,好像迫不及待想见什么人一样,还有刚才,手上明明被陈星河咬的那么严重,却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心事重重。 上官云峥让温翘去找陈月泽,温翘的表情也怪怪的。 呃……她刚才是不是不 应该让楚印跟过去啊?但愿楚印有点眼力劲儿,不要打扰了什么吧。 心里面乌七八糟的想着,上官妄尘抬手推开诊室的门。 甫开门,一入眼便是栖迟趴在床沿上,对着床下的木盆不断地干呕,碧织端着水杯,拿着帕子站在床头,心疼地看着栖迟。 “公子……” 听见响动,栖迟抬头朝门口看过来,一眼看到上官妄尘,委屈地鼻涕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她现在感觉,真的是比死了更难受。 “现在感觉怎么样?” 上官妄尘走过去,从碧织的手中接过水杯,送到栖迟的唇边,栖迟受宠若惊,一瞬间又觉得自己的受的委屈和折磨都是值了。 抿了一下,簌簌口又吐出来,栖迟压抑着还想吐的冲动,脸色蜡黄。 上官妄尘又从碧织的手中接过帕子,绞了水,给栖迟擦了擦脸。 “公子,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好?” 被碧织扶着在床上躺好,栖迟哭丧着脸看着上官妄尘,一双明亮的眼睛红的像兔子。 “呸!”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将脏了的帕子递给碧织,半是安慰,半是玩笑,“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的?有本公子在,保管你没事儿,你这话说的,好像本公子平日待你很不好一样,对你非打即骂了吗?” 第336章 不想受辱 “不是,”栖迟拼命地摇摇头,吸了一下鼻子,“公子一向待我很好,公子对栖迟的再造之恩,栖迟这辈子都无以为报,本来还想着要好好报答公子的,可是现在……”栖迟抽噎着,“公子,奴婢若是先走一步,就只能来世再找公子报恩了。” “哎呀,你这个小姑娘,”上官妄尘又心疼又无奈地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眉心,自己心里面虽然没谱,但还是故作轻松,“都说了你不会有事的,你别忘了,我们还有楚神医呢,安仁堂的这些大夫治不了你,楚神医不一定就治不了你啊,而且就算真的不行,我们还可以回皇宫,皇宫里那么多太医,难道连个呕吐都治不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几个人也都明白,上官妄尘所说的这些,除了楚印还有点希望以外,回京找太医实在是靠不住,不过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他们这一行十多日,镇江府距离京城万里之遥,就算是快马加鞭,回到京城至少也需要十天,而根据之前店小二所说的,染病的女子一般三到五天就不行了,如何才能坚持到回京。 明知道上官妄尘这是在安慰自己,栖迟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公子说的是,有两位公子护佑,奴婢肯定不会有事的,可是……” “没有可是!” 怕她再说出什么丧气的话来,上官妄尘干净把她打 断。 栖迟笑了一下,但是脸色黄黄白白,笑起来也显得有气无力,“公子让奴婢说完吧。” 上官妄尘抓着她的手,抿了一下唇,“好,你说。” “若……若奴婢真的不行了,公子就杀了奴婢吧,奴婢……奴婢不想受辱。”栖迟断断续续地说出这番话,勉强扯着唇角让自己笑,可眼睛中还是抑制不住地泛起泪光。 上官妄尘如遭雷击,心口蓦地一痛,越发用力地抓着栖迟的手,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傻丫头,不可能的。” 上官云峥侧身站在窗边,灿烂的阳光穿透窗外斑驳的树影,投射在他的脸上,高挺地鼻梁如山峦阴阳昏晓的分割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神秘又冷傲。 碧织看着床塌前的这对主仆,心中不禁恻然。 温翘和楚印走进诊室的时候,陈月泽刚刚将陈星河身上的伤口处理,给他服了镇定药物,正吩咐医侍去给他抓药。 听见推门的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待看到是温翘和楚印的时候,沉稳的视线先是在温翘的脸上一扫,紧接着落在楚印的身上,唇角适时地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把药煎好送过来就行了。”拍了拍医侍的肩膀,陈月泽叮嘱,接着才转眸看向二人,“楚大夫来找在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 第一个关注点难道不应该在温翘身上吗?毕竟她是陪着温翘 来的啊,楚印有一刹那的意外,不过反应很快,“哦,我们的朋友不是病了吗?所以我家主子暂时想在医馆借宿几天,也好方便照顾,不知道陈大夫能不能安排一下?” “可以。” 让楚印没想到的是,陈月泽居然答应的非常爽快。 “镇江府这三年来人口骤减,生病的人也不多,所以安仁堂有很多房间都空出来了,贵主只要不介意,当然可以留下来,只要和掌柜打个招呼就行了。” “那就多谢陈大夫了。” 楚印微微一笑,谦恭有礼的对陈月泽鞠了鞠,眼角余光瞥见温翘木木然地似呆看着什么方向不动,便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捅了她一下。 温翘一晃神,将漂移的视线从旁边床塌上蜷缩着的人影后背上收回来,随着楚印对陈月泽曲了曲膝,“麻烦陈大夫了。” “两位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陈月泽笑的温文尔雅。 敛了敛眼波,温翘跟着楚印走出诊室,回去向上官云峥复命。 两人刚刚离开,侧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的陈星河就忽然挣开眼睛,清明漆黑的眸子里不见丝毫的混沌。 陈月泽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另一扇门门口,才随手关了门,返身走回来。 “她好像有了新欢。” 低低地一声喟叹,像是对床上的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口吻中夹杂着一丝怅 惘。 “呵!” 床塌上的人一声轻笑,听不得丝毫的含糊,眼眸中闪过一抹痛恨,他又迅速地闭上眼睛,什么也没有说。 “陈大夫,掌柜问您现在能接诊吗?” 过了一会儿,有伙计跑进来请示陈月泽,陈月泽瞥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陈星河,又转头看向门口,“安排下去吧。” “好的。” 伙计躬了躬身子,拉上门推下去。 陈月泽从桌案边站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拾步朝门口走,经过床边,他又顿住了步子,眼波轻漾,他看向床上背对着自己的男子,“你伤的不轻,这两天不要乱动,在安仁堂好好休息吧。” 不出意外的,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更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直到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拉开房门又合上,床上的人眼睫才颤了一下。 夜晚如期而至,入了暮的安仁堂褪去白日的热闹,显得有些冷清,只能偶尔听到不知谁家的猫在屋顶上发出轻轻地叫声。 灯下,温翘和楚印相对而坐,每隔半个时辰,她们就会查探一下栖迟的脉象,一边做记录,一边思考着如何医治,疑惑的地方,两人便低声细细讨论,之后又陷入沉思。 栖迟吐了小半天,现在已经不吐了,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莫说吃饭,就连一个口水都喝不下,不过半日的功夫,整个人就变得衰弱无比,好像是 脱了一层皮。 楚印本来还给栖迟开了一些开胃止吐的药,可是要煎好之后,栖迟只喝了一口,就又开始狂吐,楚印无奈,只能暂时用针灸为她止吐。 后来,想用针灸为她开胃,可仍旧是不行。 “去休息一会儿吧。”上官云峥拍了一下守在床头的上官妄尘的手背,睨着她疲惫的样子,很是心疼。 “我不累,我就想在这儿守着她。”上官妄尘看了眼墙角的更漏,摇了摇头,不愿,“二哥,你先回去吧。” 其实,时候却是已经不早了,上官妄尘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她自己不休息可以,但是不能让这个男人陪着她熬下去。 “你不走,却让我走?”上官云峥捏着她的腕子,神色清清冷冷。 “两位公子都去休息吧,这里有奴才们守着就够了。”撞了撞胆子,苏总管谨慎地抬起眼梢偷瞄着帝王,恭敬的提议。 “苏总管说的对,时候不早了,两位公子还是都早点休息吧。”碧织也跟着附和。 “公子……你……你就去休息吧……奴婢……奴婢现在没事,你不要守着我了。”栖迟费力的张开眼睛,看着上官妄尘,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断断续续地说出完整的话来。 “可是……”上官妄尘仍旧不大愿意离开,她心里也是怕的,她好不容易救回的栖迟,却得了这种奇奇怪怪的病,连楚印都想不到办法。 第337章 有点冒险 虽然之前的女孩都是病三到五天才出事,但是她真的怕,万一提前了呢?栖迟若是遇害,她恐怕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去休息吧,你相信我,栖迟不会有事的,但是你若这样下去,我可不能保证你会没事。”上官云峥把上官妄尘的话打断,站起身,也顺带着把上官妄尘拉了起来。 想想也是,万一栖迟这两天没事,她先把自己熬倒了,那岂不是就拖后腿了。 “好吧。”上官妄尘站起来,随着帝王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公子放心吧。”碧织回答。 跟着上官云峥匆匆忙忙的回到安仁堂掌柜为他们安排的房间,虽然安排的房间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出于为上官妄尘的安全考虑,上官云峥强烈要求跟上官妄尘住一间。 上官妄尘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意见,反正这个男人答应过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强迫她,所以,她也不害怕他会乱来。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熄了灯,准备睡觉。 上官妄尘贴着床塌里侧,不断地打着哈欠,可是翻了好几个身,却迟迟睡不着,在她有一次翻身的时候,外侧的男人忽然拉开她的被子,一把将她裹在怀中。 男人熟悉冷硬的胸膛蓦然撞了满脸,上官妄尘吓了一跳,但还是克制了自己的 惊错,“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 纵然伸手不见五指,男人却也好像看到了她眼眸中的惊讶一般,抬手,轻轻地覆上她睁大的眼睛,低醇动人的声音汩汩地在她的头顶流泻。 听着他磁性的声音和温柔蛊惑的语气,上官妄尘紧绷的心情稍稍松懈,想了一下,她忽地反手抱住男人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男人的胸口上,声音闷闷地,吐出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在男人的心口敲了一下,“我好担心栖迟。” 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助,无奈,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解决,唯独死别,是一道无法克服的阻碍。 “我不是说了吗?不会有事的。”大手缓缓落在她的后脑上,揉了揉她顺滑的千千青丝,男人微微低头,薄凉的唇瓣落在她的头顶上,耐心的说道。 “可是,我就是好害怕,连楚印都没有办法就栖迟,还有谁能呢?”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胸口,鼻尖微微酸涩,她当然不是不相信上官云峥,只是她觉得好难过。 “生病,总是有原因的。”上官云峥乌黑的眸子在黑暗中动了动,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深沉睿智,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住他,“让栖迟染病的人,肯定会有办法救栖迟。” “让栖迟生病的人?”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是啊,那个凶手既然能够无声无息地让 栖迟生病,手段如此高明,肯定也会有办法救栖迟,可是,镇江府府尹找了三年都没找到那个凶手,他们最短才三天的时候,怎么能够找到凶手呢? 而且,三天也已经过了一天了,他们实际所剩下的,不过两天而已,两天,又该去哪里找凶手? “你觉得,那个人用的会不会是术法?”想要搞清楚凶手是什么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搞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下手的,上官妄尘想了一下,这种不见端倪的手法,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洛知城所擅长的术法。 镇江府距离岭南也不算是太远,所以也不排除是心术不正的术士在这一代作祟,想到这里,上官妄尘第一次感觉,要是洛知城在这儿就好了,说不定他能帮上什么忙。 “不一定。”上官云峥淡淡地回了三个字。 “你现在有什么头绪吗?”抽了一下鼻子,上官妄尘从他怀里抬起投来,仰望着他,虽然面前是一片黑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目光所投射下来的温度。 上官云峥眸子在黑暗中如深藏的宝石,变幻莫测,忽地一低头,他的唇落在上官妄尘的耳朵上。 灼热熟悉的气息一缕缕地钻入耳朵,上官妄尘长睫一动,“这样岂不是有点冒险?万一栖迟撑不过去怎么办?” “你要相信楚印。” 男 人说着,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并快速地顺着她的脸颊轮廓一动,在她说出下一句话之前,顺利地堵住了她的嘴巴。 已经是丑时,诊室内,碧织坐在床边,半支着脑袋,已经有些困倦,苏总管缓慢地在房中踱来踱去,试图让自己精神一些,也好方便栖迟随时有什么需要。 栖迟的眼睛半开半阖,她是又困、又累、又饿,午饭和晚饭都没吃,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还吐了那么多,她的身体早就空了,此刻饿劲儿上来,她根本就睡不着,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朦朦胧胧。 温翘和楚印正坐在灯下,细细地研究着栖迟的病情。 “噗!” 一声轻响,诊室中忽然陷入黑暗,温翘和楚印一愣,双双抬起头来,苏总管也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应该是没有灯油了,我去取吧。” 温翘放下手中的笔,眼睛还有些不适应,摸索着站了起来。 “温翘姑娘,还是让老奴去吧。”苏总管也反应过来,赶紧抢着道。 走廊里昏黄的烛光透过木格窗子照射进来,洒落了一地,温翘的眼睛慢慢适应,微微一笑,她走过苏总管身边,轻声道,“反正我也坐了这么久了,走一走反而好些,不过取些灯油,不是什么难事,左手虽然不能用,还有右手呢,苏总管就在这儿等着吧。” 苏总管闻言,也 不再和温翘争,便让温翘去了。 拉开了诊室的门,橘黄色的烛火光芒散落在脸上,温翘眼波动了一下,看到前面那间诊室的灯亮着,有些意外。 心魂仿佛一瞬间被牵走,温翘拾步,轻轻地走过去。 摇曳的灯火下,一张方桌,两个男人面对面而坐。 一个男人除去了上衣,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正好对着窗口的方向,他双肘放在桌面上,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吃什么东西。 另外一个男人倒是衣冠整洁,低敛着眉目,注视着面前吃东西的人,偶尔轻轻叮嘱一声,“慢点儿。” 他……醒了? 温翘站在窗口,看着那个曾经熟悉的背影,纵然光线昏暗,她依旧能看出那脊背上伤痕遍布,有新伤,有旧疤,层层叠叠,几乎是一个摞着一个。 他经常会受伤吗?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难道他每次受伤,陈月泽都不管的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疤? “温翘?” 袍袖下的指尖微微颤抖,直到陈月泽看到了,错愕的喊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始终没有回头,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陈月泽喊她的名字的时候,她似乎看到那个男人埋头吃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可是等她眨了一下眼睛细看的时候,那个男人仍旧在埋头苦吃,哪里有停顿的动作。 第338章 不想看着你死在这里 也许是眼花了吧,他如今都成了这样,是非不分,怎么会记得她? “有事吗?” 陈月泽已经从桌边站起来,拾步走向门口,拉开了门。 温翘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微微抿了一下唇,“他……伤势如何?” 对于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陈月泽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回头睨了一眼毫无波动的陈星河,唇角挑起一丝苦笑,寓意深深地吐出三个字,“挺重的。” “啊?” 温翘吓了一跳,目光瞬间毫不犹豫地落到陈星河身上,若不是陈月泽在门口站着,她肯定会马上走过去给陈星河探探脉。 “没……已经没事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陈月泽赶紧解释,“他虽然伤的有点重,但是我给他开了药,他吃了,只是受些罪,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温翘松了一口气,微微低下头,眼角的紫色月牙闪烁着静谧幽暗的光,再不复妖艳华丽。 “听说,星河早上抢了人家的筷子,所以才会被打伤的?”带着些试探的味道,陈月泽轻轻拢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明知故问。 “嗯,”温翘低着头,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早上三公子在客栈吃饭,星……他忽然跑过去,夺了三公子的筷子,把三公子吓的不轻,二公子一怒之下,才会打了他一掌,”温翘说着 ,忽然抬起头,看着陈月泽,“陈……陈大夫,你不要怪罪,两位公子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以为有人行刺,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星河,陈大哥,那两个曾经那般顺口的称呼,终究还未曾叫出口,温翘又临时改了口。 “行刺?”陈月泽笑了笑,“无碍,是星河惊扰了人家,你家公子没有要了他的性命,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陈月泽明明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可温翘怎么听着都觉得刺耳,尤其是“你家公子”那个四个字,就好像是四根刺,扎到她的耳朵里。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温翘鼓足了勇气,才终于问出这句话来。 “你不知道?”陈月泽挑了一下眉梢,唇角的笑意看上去更浓了。 她应该知道吗?温翘一阵懵怔,明明她离开的时候,陈星河还是好好的,这么多年,她以为那一切前尘往事早就过去了,在来到镇江府之前,她还幻想着,如果遇到陈星河,遇到陈星河和他的夫人,她应该是可以坦然面对,他们早就成了彼此的过客。 可是,千想万想,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居然会疯了。 摇了摇头,她等着陈月泽说下去。 陈月泽张了张口,却只是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星河已经变成这样,就算是知 道原因,又能怎么样呢?” 哦,温翘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 “你呢?现在怎么样?我看那个楚大夫除了有些瘦小一点,其他还不错。”陈月泽勾了勾唇,温声道。 楚大夫? 温翘又是一愣?感觉陈月泽说话有些跳跃,她怎么反应不过来呢?楚大夫错不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在温翘看不到的方向,听到这句话的一刻,陈星河低头一口一口地吃着碗里的红色豆粥,明亮的眼睛中冒出一股厉色。 仔仔细细地想了一下,温翘又看了眼陈月泽的反应,才明白过来陈月泽的那一句其他还不错是什么意思,陈月泽居然将她和楚印当成是一对了? 终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温翘的眼角弯起一抹绮丽的风情,上次看到楚印碰上官妄尘的胸口,她还很生气,事后就跟上官云峥说了,上官云峥却告诉她,楚离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地神医楚印,而且还是个女子,她就一度觉得自己当时气得可笑。 如今听到陈月泽将她和楚印捏成一对,她就更觉得可笑了。 “陈大夫误会了,我和楚神医不过才认识十多天,她是三公子的朋友,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不知为何,陈月泽感觉自己忽然松了一口气,连笑容都轻松了,“我看你一直和楚大夫在一起,她又对你不错,还以为你们两 个是一对呢。” “怎么会?楚大夫盛名在外,温翘不过无名之辈,又岂敢高攀,陈大夫说笑了。对了,不知道医馆里有没有灯油?我们那间诊室里的灯油烧干了。” 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温翘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 “有的,我去给你拿。” “我和你一起吧。”温翘瞥了一眼仍在喝粥的陈星河,转身跟着陈月泽走过去。 陈月泽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陈星河,伸手将门带上,“也好。” 两人离开,陈星河忽然将手中的勺子一扔,捧起瓷碗,仰头将剩余的粥一口喝下去,汁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去,他随手将碗往桌上一掷,用手指揩了一下嘴角,红色的汤汁粘在手指上,他砸了砸嘴,竟感觉口中满是血腥。 医馆里的大夫和伙计早就去后厢休息了,只有一个值班的伙计,蜷缩在门房里的矮塌上,昏昏沉沉。 陈月泽带着温翘,熟稔地走过一间间房子,来到库房,帮温翘取了灯油,等到温翘道了谢,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陈月泽望着她袅娜的背影,心头忽然一动,竟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的手。 温翘一怔,垂眸看了一眼那落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手,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抬眸看着他,“怎么了?” “温翘,你……你既然离开了镇江府,为什么还要回来?”陈月泽皱 着眉头,温和的眸子有些混乱。 “我是陪公子来的。”无法理解透他这句话的意思,温翘抿了一下唇瓣,意味不明的说道,这个问题,她也很想问自己,真的只是陪着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来的吗?她知道,其实只要她开口,上官妄尘他们两个人肯定不会勉强她。 可是,她却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她自己都说不清,她并不是不愿意回来,甚至,她还隐隐有些期待,她是想回来的,或许只是看一眼。 这里,毕竟承载了她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回忆,虽然那份美好最终以悲剧收场。 “温翘,你快点走吧,越快越好,不要再在镇江府待下去了,你去天涯海角,你去哪里都行,不要再回镇江府了。” 陈月泽抓着她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 “为什么?”温翘微微拢了眉心。 “镇江府太危险了,你也看到了,你的同伴来了不到一天,就变成这样,我……我真的不想看着你死在这里,温翘,你走吧,我求你了。” 原来,他是担心这些。 温翘眼睛闪了一下,微微弯了唇角,推开他的手,“陈……陈大哥的好意,温翘心领了,可是走不走,不是温翘能够决定的,而且温翘的同伴病的那么厉害,温翘怎么能走?不管怎么样,温翘还是要谢谢陈大哥,也希望陈大哥能够尽力,帮温翘救救那个栖迟。” 第339章 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微微垂了眼睫,温翘顺着原路,转身离去。 陈月泽望着空空的掌心,阴晴不定的眼底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抿了一下唇,他灭了库房里的灯,关好了门,也朝着诊室走回去。 经过第二间诊室,温翘再一次停住了步子,透过问诊的窗子,看向诊室中的人。 陈星河不知何时已经把碗放下,侧身躺在了床上,空留给温翘一个落寞的背影。 “很担心他?” 背后响起陈月泽的声音,温翘回头,却是不答反问,“常常有人欺负他吗?” 陈月泽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唇角牵了牵,“一个满大街乱跑的疯子,有人欺负,不也是很正常吗?” 端着灯油的右手轻轻一颤,温翘垂眸看了一样自己被包扎的不能动弹的左手,什么话也没说,拾步离开。 陈月泽看着她走进第三间诊室,叹了一口气,这才推门进来,走到桌边,弯腰将地上被摔碎了的勺子捡起来,丢入桌上的碗中。 将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他从橱柜中抱出一条薄被,盖在了陈星河的身上,刚打算吹熄烛火休息,房门却被敲响了。 拉开门,居然还是温翘。 “怎么啦?” 看到去而复返的温翘,陈月泽有些意外,还以为她又缺什么东西 了,温翘袍袖下的右手动了动,在陈月泽诧异的目光里,递上来一个玉瓷瓶子。 “这是顶好的祛疤药膏,是前些日子楚大夫为公子做的,效果特别好。”温翘垂眉敛目,满头的秀发散落下来,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能透过零落的发丝,看到她眼角的月牙在烛光下不停晃动。 “祛……祛疤药膏?” 陈月泽拢了拢眉心,有点懵怔,但还是慢吞吞地从温翘手里接过来。 “嗯,你帮他涂在背上的伤疤上,再用纱布包好,过三个时辰帮他拆了洗掉就可以了,不过,这三个时辰不要让他乱动。” 温翘自顾自地解释着,说道最后,又小声地嘀咕,“不过,他现在这样,估计也不会乖乖听话。” “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先给他吃一点镇定或者安眠的药,再或者暂时封一下他的穴道也可以,反正不要让他乱动就行了,效果真的很不错的。” 陈月泽听得说了一大堆,这才反应过来温翘说的是陈星河,心中不由得更为惊诧,捏了捏手中的药瓶,他忽然笑了笑,“你不是也懂医的吗?叮嘱了这么多,为什么不亲自给他上药呢?” “嗯?” 温翘一愣,霍然抬起头,她想了特别多,还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给陈星河上药,脑子里快 速地闪过无数个年头,她最终有些木然的抬了抬左手,“他好像还是很讨厌我,还是你帮他吧。” 直到女子袅娜的身姿消失在视线之中,陈月泽攥了攥已经被自己的掌心暖的有些热的瓷瓶,转身掩了门走入诊室。 “也许,有些事情并不是想像中的样子。” 轻轻喟叹了一句,陈月泽将药瓶放在陈星河的床头,衣袂轻动,走到桌边,熄灭了灯火。 黑暗中,陈星河睁开眼睛,修长的睫毛掀起一片迷蒙和空洞,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瓷瓶,却没有动,不一会儿便阖上了眼睛,安然睡去。 今天,上官妄尘也不再赖床了,睁开眼睛就赶紧起来,简单的梳洗一下,和上官云峥一起吃了点早饭,就去诊室里帮忙看顾栖迟,让碧织他们去休息一会儿。 相对于昨日,栖迟的情况没有任何的好转,仍旧是病恹恹的,喝口水都会狂吐,不过她已经饿过了头,现在也不觉得饿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 上官妄尘干着急,也没有什么办法。 楚印和温翘研究了一宿,天快亮的时候才伏案休息了一会儿,上官妄尘一来,她们就又醒了。 “你们两个去厢房里睡一会儿吧,或者先吃点东西,再去睡。” 上官妄尘看着两人黑黑的眼圈 ,又着急,又心疼。 “没事。”楚印摇了摇头,从桌边站起来,又探了探栖迟的脉象。 “怎么样?有没有办法?”终究还抱着一点希望,上官妄尘紧张地问。 楚印摇了摇头,“脉象一直都很平稳,甚至是很健康,跟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现在最困难的是就算有药,她吃不下去,想什么办法也是枉然。” 上官妄尘一脸的失落,坐下来抓着栖迟的手,心里面揪成一团,看栖迟的额头上冒出虚汗,她就绞了帕子,细细地帮她擦着。 “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将视线从上官妄尘的身上收回,上官云峥对楚印道。 楚印点了点头,也是真的疲惫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现在怎么办?” 楚印一走,上官妄尘就抬起头,看向上官云峥。 “昨日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上官云峥扫了一眼窗外,蓦地压低声音,将温翘叫了过来。 “你真的确定,这样能把凶手引出来吗?” 温翘都已经按着上官云峥的吩咐出去,上官妄尘还是有些怀疑,这方法到底靠不靠谱。 “不然你出个主意?” 上官云峥俊朗的眉梢轻轻一挑,美丽不可方物的眸子斜斜地睇着她,眼底柔情如一层层晕染开来的水墨。 上官妄尘瘪了瘪小嘴,她 若是能够想出来主意,又岂会再问他,只是,温翘真的能把凶手引出来吗? 按照上官云峥的说法,自从他们抵达镇江府,温翘、栖迟、碧织着女装进出的时间并不是特别的长,而且她们三个人基本上也都是在一起的,凶手既然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挑中栖迟下手,肯定是见到了这三个姑娘。 栖迟病了,凶手必然是在暗中观察的,如果这个时候,温翘也忽然得了这种病,甚至是病情比栖迟恶化的更快,那凶手必将疑窦丛生,想要探一探虚实。 所以,上官云峥就是要让温翘装病,把这个凶手给引出来。 当然,这方法是相当冒险的,万一凶手不上当,就在暗中等着栖迟死,那栖迟基本上也就等于无药可救,必死无疑了。 时间还早,医馆还没有开门,所以大厅中只有几个伙计在收拾东西。 温翘从诊室中走了出来,抬头看看厅中的人,见他们各自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便迅速地走向楚印的房间。 一刻钟之后,楚印“咣”地一声拉开房门,脸色煞白地从房间里狂奔出来,直奔上官妄尘他们所在的那间诊室,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公子……不好了……不好了,温翘她……她也染病了,公子……” 第340章 把温翘弄丢了 什么? “咣当!” 在楚印穿过第二间诊室,跑到第三间诊室门口的时候,正端着瓷碗吃早饭的陈月泽神色一僵,手中的瓷碗应声坠地,摔了个粉碎。 扫了一眼窗口,他迅速地扭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陈星河,温和的眼睛瞬间变得凌厉,似乎要把陈星河给生吞活剥了。 陈星河也猛然睁开眼睛,扭头看向陈月泽,满脸的错愕震惊,薄凉的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陈月泽眸中冷焰稍减,快速地起身,拔腿走了出去。 陈星河也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过却不敢跟着陈月泽出去,而是拉开房门,蹲在了诊室的门口。 “到底怎么回事?” 陈月泽看见楚印带着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从第三间诊室中走出来,赶紧拾步跟过去,楚印一脸的慌张和着急,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我和温翘守了栖迟一宿,刚刚公子他们过来,让我们回去休息,我就想着吃点东西再睡,就出去买了早饭回来,和温翘一起吃,哪里料到,还没吃几口,温翘就忽然狂吐,和昨天栖迟的情形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上官妄尘皱着眉头,眉眼之中满是忧色,快步地跟着楚印朝厢房走去。 “温翘呢?” 将厢房扫了一个遍,陈月泽惊讶的问。 如离开的时候一样,厢房 的门大开,桌子上摆着吃剩下的早餐,地上有呕吐的污秽,可独独不见了温翘的人影。 楚印同样震惊,“我……我出去叫人的时候,她明明就趴在桌边的啊!怎么会没有?” 楚印自己都难以相信,拔腿冲到床边,掀开帐子,却空空如也,柜子、衣橱,所有能够藏住人的地方,都没有温翘的影子。 “这么多人守着,我离开连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人怎么会没了呢?”楚印这下子是真的着急了。 “你确定刚刚走的时候温翘在桌边?门关了没有?”上官妄尘眸光微微一敛,事情的发展完全超脱了她的预料。 万万没想到,凶手还没有引出来,温翘就忽然失踪了。 “我确定刚刚走的时候她就在桌边,我们本来正在一起吃饭,她忽然就开始疯狂的吐,我刚开始还以为她是熬了一宿,身体不适,就给她倒了一杯水,探了探她的脉,可是她的脉搏特别的平稳,根本就没有虚脱疲惫的迹象,止吐之后,她不过是抿了一口水漱口,就又开始吐,一直吐苦水,就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 “我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去叫公子,走的太匆忙,而且厢房和诊室的距离也不是太远,所以就没有关门,没想到……公子,都是属下不好,是属下办事不利,没 有照顾好温翘姑娘,公子,您……” 楚印屈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她是真的自责,这是找到陌卿歌之后,陌卿歌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可是她居然就给砸到手里了,事情没办好不说,还把温翘给弄丢了。 她还是个什么破神医,简直就是一事无成。 “现在把你杀了,温翘就能回来吗?”上官云峥冷冷地把她的话打断。 楚印自觉有愧,吓得赶紧噤了声,低头不语。 “医馆早上还没有开门,而且距离温翘失踪的时间还很短,他们应该还没有跑多远,马上把医馆封闭起来,找人!” 上官云峥的声音沉沉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地命令口吻,让人不由自主低屈膝臣服。 陈月泽闻言,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跟掌柜和医馆里的伙计们说一下。” “搜!” 上官云峥眼梢轻掠,扫了一眼上官妄尘和楚印,三人当即就从这间厢房开始找起。 医馆没有开门营业,早上起来,院子里和前厅里又都有人,不过转眼的功夫,就想无声无息地带着一个大活人溜走,而不被人注意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温翘和劫匪必定还在医馆之中,只要严防死守,就不怕会逃掉。 一边寻找,上官妄尘一边忍不住思考,劫走温翘的和加害栖迟,杀了镇江府无数女子 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那他(她)现在劫走温翘做什么?温翘是吃了药才会产生狂吐的症状的,而且,这连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他们只是从诊室走到客厢这边来,对方居然就能知道温翘产生了症状?而且动作利落,不闹出任何动静的把温翘劫走? 对方若真是如此,那就极有可能是医馆内部的人,而且武功很高。而若不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上官妄尘就想不明白了,就算凶手知道温翘是个女子,但是之前的案件中也没有出现过染病女子被劫走的情况,那凶手劫走温翘,又是为什么呢?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劫走温翘的不是凶手,可若不是凶手,此人劫走温翘又是为何?难道是温翘以前的仇家?会不会是以前的债主,来找温翘讨债? 上官云峥不是说,温翘的父亲死了以后,温家欠了很多的外债吗? 不管怎么说,劫走温翘的人显然不是想要温翘的性命,不然在温翘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对方完全可以将温翘杀死在房中,而不是选择更高难度地将温翘带走。 有些烦躁,一件事情还没完,又出来另一件事情,上官妄尘揉了揉太阳穴,头痛。 “大家把所有的门窗关上,快点帮忙寻找温翘姑娘。” “温翘姑娘?” 众人有些 诧异,因为他们整个医馆从昨天开始,好像只有一个姑娘,就是染了必死之症而被送过来的那个姑娘,但是那个姑娘好像是叫栖迟吧,虽然是穿着一身男装,但是一个医馆也就她一个姑娘了。 在众人的眼中,一身男装的温翘,根本就是个男子,而且从温翘进来之后,又没有报过姓名,众人自然不知。 “就是昨天那个被星河咬伤手的姑娘,她刚刚也染了病,现在失踪了,劫匪可能还藏在医馆里,大家快帮忙找。” 陈月泽着急地对众人简单解释了一下。 众人这才恍悟,原来昨日被咬伤的是个姑娘,也有人想起刚才好像听到那个楚大夫大喊什么不好了。 一想到匪徒很可能在医馆里,众人也不敢怠慢,赶紧封闭了医馆,帮忙搜寻找人。 从始至终,陈星河都坐在诊室的门口,愣愣地发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陈月泽扫了他一眼,便气急败坏地跟着众人一起找人。 找了约莫半个时辰,几乎是搜遍了医馆的每一个角落,却都没有找到温翘。 众人站在前厅里,议论纷纷,陈月泽也急的满头是汗,若不是碍于众人在场,他真想冲上去问问陈星河,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抬眼看见上官云峥走过来,陈月泽仿佛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一般,赶紧拾步走过去。 第341章 反正都是贼 “尚公子,到处都找不到人,怎么办啊?” 上官云峥漆黑的瞳孔如深邃的幽潭,不见一丝波澜。 “报官吧,让官府帮忙找,对方居然能够这么快的将温翘劫走,必然是对医馆的环境和路线很熟悉,必定是镇江府内的人,将温翘劫走,而不是杀了她,必定是有所求,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听到上官云峥这样说,知道温翘一时间没有生命威胁,陈月泽也稍稍放心了一点,但是心中的担忧却不减,因为他深深的明白,有的时候,羞辱和折磨,远比死更可怕,不管怎样,还是需要尽快找到温翘。 “我去吧。”自告奋勇,陈月泽不等上官云峥的答复,就快速地转身出了医馆。 上官云峥转头冲不远处的狱蓝做了个手势,狱蓝当即了然,纵身出了医馆,召唤隐卫出来,一起去寻找温翘。 而在后院里,上官妄尘还没有放弃寻找,她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一边叫着温翘的名字,一边往前走。 “小孔雀?” 路过一面墙下,她忽然听到有人低低地喊,心头一惊,她当即就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而且这个世上喊她小孔雀,也就只有一个人。 一抬头,果然看到一身黑袍的洛知城弯着魅惑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 她一 句话没说出来,洛知城蓦然一扬衣袖,黑色的衣袖就像是瞬间被放大了数万倍,变成一个无底的黑色口袋,将上官妄尘兜头罩住,卷了过去,她所有的话,也在被那一层黑色笼罩的时候,尽数噎在了嗓子眼儿,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了。 “老三?” 刚刚离了前厅,打算来后院上官妄尘的上官云峥走到前后院的门口连接处,忽然听到那个说了一半的“你”字,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上官云峥的脸色大变,衣袂一晃,瞬间步履如风,冲入了后院。 医馆的后院并不大,上官云峥站在台阶上,几乎就能够将整个后院纳入眼底。 空空的院落,稀稀落落地种了几棵树,也都开始凋零了,寂静而寥落,一个人影都没有。 “老三?” “妄尘?” “妄尘?你在哪儿?” 心口一紧,上官云峥莫名地就有些慌了,他脚踏飞步,快速地在屋顶上掠了一圈,却根本没有发现人的踪迹,从房顶上落下来的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根棍子。 他的瞳仁剧烈一缩,拔腿冲了过去,一向从容镇定地一个人,不过几步的距离,还是光滑的石板路,竟然差点跌倒,踉跄了一下,才稳住了身子。 弯腰将地上的棍子 捡起来,他的心都在颤,这根棍子,是之前搜查柴房的时候,他随手扔了,被上官妄尘捡起来的,当是他还说她,捡根棍子做什么,她说看上去很直,回去练功的时候,代替剑还不错,他就没说什么。 所以,她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把棍子扔掉的。 “喂,你做什么?” 洛知城刚刚将上官妄尘松开,上官妄尘就马上跳起来,气势汹汹地冲他大喊。 洛知城衣袖轻收,一脸委屈地看着她,邪肆地眉眼有些可怜巴巴地,“这么长时间不见,干嘛这么凶啊?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呸呸!” 上官妄尘被他闷的难受,抬袖擦了擦脸,也没什么好脸色,“你一点好事不做,不是偷东西就是偷人,有什么可想的?” “停停停!” 洛知城双眉一竖,连声打断她,“小爷是借东西不错,但是小爷什么时候就偷人了?飞贼可不是菜花贼!” “反正都是贼!” 上官妄尘一跺脚,扭头,水眸一瞪,蛮横地逼视着他。 洛知城一愣,正面看着她出生芙蓉般惊天绝地的容颜,有些回不过神来,竟呵呵地傻笑。 “你笑什么?” 上官妄尘被他笑的一阵莫名,清澈的瞳仁动了动,瞥了他一样,放下自己的手,好像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样子有 多嚣张,她乖巧地站好。 “你的脸恢复了,真是比以前还美。” 洛知城弯着眼睛,所有的邪气和冷酷尽藏,像是一个未经世态的小孩子,琉璃一般的眼睛弯出皎洁的光,纯澈而干净。 “嘁,”上官妄尘撇着嘴,轻嗤一声,虽然被他夸得心里很高兴,但脸上还是一派不悦地样子,扬手指着他。 “不是让你在京城保护杨子仪吗?怎么跑到镇江府来了?你走了,他怎么办?还有为什么要拐我出来,温翘呢?是不是也是你带走的?” 上官妄尘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出来,让她自己都意外的是,她居然也没卡壳。 洛知城挑了挑唇角,扯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抬手抓住了上官妄尘的手,“关心杨子仪,关心温翘,你难道就不关心我吗?” 被他这么一说,上官妄尘倒是有些心虚了,抿了抿唇,“关心你什么?你那么厉害,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 “没有你,我能好吗?走了也不说一声。”一提到这件事,洛知城就有些愤愤地,天知道,上官妄尘不声不响地撇下他走了,他有多担心,又有多伤心。 刚开始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听说上官妄尘跟着上官云峥去西山了,他就马不停蹄地奔到西山,结果,让他失望的是,西山的那个 上官妄尘是假的。 后来,他又听人说,上官妄尘在永城出现,他又匆匆忙忙地赶到永城,却又听说上官妄尘已经走了。 他怏怏不乐地不知道该再去那里找她,便在永城待了两天,离开的那日,听说永城有人斩首示众,他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就去看了一眼。 哪里想到,一眼就认出劫法场中的人有一个是上官云峥,因为那身法、武功,都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无人可以匹敌的。 只要找到了上官云峥,他就不怕找不到上官妄尘,所以就一路跟踪了去,上官云峥的武功实在是太高,害怕被上官云峥发现,他就没敢离得太近。 后来上官云峥又遭人袭击,好像是受了伤,再后来他就看到有人来找上官云峥,那群人之中就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因为当时不大清楚状况,他就不敢贸贸然出来相见。 直到那些人救了上官云峥,上官妄尘他们一起离去,他才敢远远地跟上。 一路上,他好多次都现身和上官妄尘说明,可是上官妄尘几乎是时时刻刻都上官云峥在一起,他连偷偷跟她说话的几乎都没有。 等到晚上投诉的时候,上官妄尘虽然不和上官云峥在一起了,但是他又开始纠结犹豫,他不知道忽然闯进她的房间,面对她的时候,又该说些什么。 第342章 有点可耻 她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赶他走?会不会又像在京城一样,不辞而别? 他心里真的很难受,也很纠结,想见她,却又怕见她。 拖拖拉拉地,就一直跟到了镇江府。 虽然只是远远的跟着上官妄尘,他不知道她说什么做什么,可是因为镇江府和岭南离得很近,而他以前又是岭南栖月宫的司辰,和栖月宫的公主一起执掌着岭南,所以对于镇江府的女子离奇死亡的事情,他也曾听闻过。 只是当时他还是栖月宫的人,虽然知道这件事中必有古怪,但是不对岭南产生影响的情况下,他是不愿意沾手这种事情的。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现在他离开了栖月宫,上官妄尘来到了岭南,虽然在一般人的眼中,上官妄尘的身份是个男子,但是会术法的人区别男女可不是但从外貌看看就算了,感应这种东西,它虽然看不到,摸不着,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和上官妄尘同路,且也是女扮男装的栖迟昨日就出事了,他自然就更加担心上官妄尘。 他迫切的想见上官妄尘,甚至是想把上官妄尘带走,又不愿意正面对付上官云峥,所以才会选择在上官妄尘落单的时候下手。 “喂,你想什么呢?温翘到底是不是你带走的?” 看他发愣,上官妄尘抽回自己的手,在他的胸口捅了一下。 洛知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 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上官妄尘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 生气,“你搞什么?知不知道我都要担心死了,而且你这样,都破坏了我的计划好吗?” “你的计划?”洛知城拢了拢眉心,邪肆地瞳子闪出疑惑的光,“我看那个温翘也染病了,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你跟我走吧,留在镇江府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凶手很有可能是个会术法的人,所以才会做的如此不留痕迹,一般人根本对付不了他,而且,你的性别在他面前,也是形同虚设。” “会术法的人能够看出性别吗?”上官妄尘睁大了眼睛,一脸的好奇,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男装。 “对呀,”看着她动人明艳的样子,洛知城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会术法的人,都是开了天眼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性别。” 这么神? 上官妄尘眼波轻晃,忽然觉得她让栖迟她们女扮男装在街上晃悠就是多此一举。 微微抿了一下红唇,她仰起自己那张如仙如魔的脸,神色间带了几分郑重,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妖魅而凌厉,清澈的眼睛微闪,更是勾起千万种风情。 “这个人的术法,一定没有你厉害,对不对?” 她这么一开口,洛知城就知道这是个坑,勾唇笑了笑,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了,开心这个丫头这种时候能够知道他的强大,难过也只有这种时候,这个丫头才能念着他的好。 她对他,是只剩下利用吗? 晨色中,他的衣摆随着风跌宕起伏,衣角的蓝 色花绣闪闪烁烁,翩翩而动,像是活了一般,风不知道是从谁家吹来,带着淡淡地藤萝香,但是怎么也吹不掉他嘴角的苦涩。 “我为什么要帮你?” 眼梢轻轻垂着,他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问。 上官妄尘愣怔一下,瞬间忘了再开口。 对啊,他为什么要帮她,从认识到现在,她好像什么都没为他做过,还总是让他帮忙,甚是害了他,连累他,拒绝他,她现在又拿什么去要求他帮忙?还要求这般理所当然一样。 一时间哑然,空气里只剩下一片风吹过的寂静,和残留的藤萝的味道。 “对不起,”良久,上官妄尘才闷闷地吐出一句,“我……” 看着她那倾城动人的眉眼微微垂落,染上一层失落的色彩,如雾的青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慢慢从肩头撒下,敛了撒娇时的活泼娇俏,吞吐着浅浅淡淡地颓丧,他忽然泛起一阵内疚。 一直以来,能为她做些什么,能让她快乐,不就是自己所求的吗?为何现在却在奢求更多?在索取她的回报? 这岂不是在和她做交换吗? 洛知城竟觉得自己有点可耻,他喜欢她,想要保护她,从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上官妄尘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从何处来,又将去往何处,他如何要求上官妄尘回馈给他什么? 就算是,上官妄尘愿给,恐怕,他终究是无法承担。 右胸口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拱动,他皱了皱眉心,轻轻地按了一下,忽地张开手臂,竟 是一把将上官妄尘拉到怀中,下巴落在她的头顶。 “对不起,是我该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小孔雀,你不要生气,只要是你让我做的,我都去做,好不好?就算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一定上去,把它摘给你。”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转变,上官妄尘都有点懵了,一瞬间搞不懂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洛……洛知城,你是不是被我气傻了吧?” 上官妄尘如遭雷击一般,双手撑在他的胸口,快速将他推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温暖的身骨瞬间从怀抱中抽离,洛知城感觉右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飞了出去,变得空落落的。 “谁傻?” 洛知城迅速地敛去眉眼中的情绪,恢复一贯的邪魅和冷酷,弯着眼睛看她。 “走吧,不是担心温翘吗?” 看她还在发愣,洛知城催促,人已经转身在前面领路了。 “温翘在哪儿呢?”上官妄尘赶紧提了衣摆,小跑着追上他。 “你跟着过来不久知道了。”洛知城头也不回。 “咦?这是什么破地方啊,怎么会有这么多杂草?”脚下荒草丛生,几乎没有什么路,上官妄尘就是提着衣襟跑,也很是费劲儿,而且深秋的早晨,草叶上还有露水,没走几步,她的鞋袜和裤脚就湿透了。 反观洛知城,就轻松多了,他双脚踏在枯草上,御一个风诀,衣袂翩跹,便悬浮在草上,如轻鸿一般,随风而动。 洛知城回头,看着她提着衣服,跌 跌撞撞小跑的笨拙样子,忍不住轻轻地笑,朝她伸出手来,“把手给我。” 上官妄尘步子一顿,警惕地看着他。 “你怕?”见她迟迟不动,洛知城弯弯的桃花眼中拢上一层漠然。 “当然不是。” 被他这么一说上官妄尘倒是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儿了,便伸手放入他的掌心。 洛知城白壁的大手一拢,稳稳当当地将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 上官妄尘只感觉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从洛知城的掌心直灌入她的身体,好像是给她打气一样,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盈,不一会儿,她的双脚竟然离开了地面,慢慢地悬浮在了草叶上。 上官妄尘满心满眼的惊讶,低头看着脚下的草,明明是;平常的东西,可是换个角度看看,就是觉得新奇。 洛知城斜挑着一双眸子,舌尖轻轻勾了一下唇角,眉梢的笑容妖冶至极,黑袍下的手臂轻轻一旋,上官妄尘的身子如同一朵轻飘飘的云,欢快地随着他的手臂舞动,翩然游弋于草叶之上。 牵着上官妄尘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洛知城眼梢掠过不远处盛开的一簇茶花,眼波微动,袍袖轻轻一挥,登时漫天飞起了茶花的花辨,那些花辨在空中飞扬旋转,慢慢地开成一朵花,花开,又分裂成零零落落的花辨,周而复始。 伴随着这美丽花雨,耳边是悠扬和缓的丝竹之声,脚下踩着的草叶也好像变成了一层层的波浪,在脚下翻滚跳动。 上官妄尘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第343章 快去叫人 眼前的景象让人沉醉,也让人暂时地忘却了烦恼和忧虑。 洛知城看着眼前满脸欢喜的人儿,她那张动人的面容在纷飞的花雨中越发显得倾城绝世,风骨无双,虽然并没有什么妆容,但她那天生的灵俏就足以匹敌所有多余的装饰,她的五官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个,就足以让世人艳羡。 不过是一个最简单的入门术法,就能够让她如此欢欣,洛知城真希望这一刻的欢愉可以停留,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小孔雀,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去下棋,去种花,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不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住,扭过头来柔情脉脉地凝视着上官妄尘。 他不敢想象上官妄尘听到他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一直都是害怕她的拒绝,可是,他又一次次地抱着希望,在他的心目中,她是那样的圣洁高贵,盖过这世间一切浮华。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视线从飘飞的花雨上收回来,抬头看着洛知城,在她望着洛知城的眼睛的那一刻,她似乎真的看到了洛知城所描绘的那种安稳恬淡的生活。 舍弃了一切的繁华浮躁,她可以过的 肆意潇洒,抛开上官妄尘的身份,不必再理会什么太后、皇后,更没有人可以再轻而易举的威胁她的性命。 某一个瞬间,她真的动了心的,可是又仿佛被什么牵念着,她的唇瓣动了动,却无法开口说出来。 “小孔雀,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的保护你,你以前不是说很喜欢孔雀吗?我们去养孔雀,去种你喜欢的鸢尾花,我陪你练武,教你术法,只要是你想要的,什么都行。” “小孔雀,走吧,忘了这一切,你不属于这里。” “你看到了吗?我们可以去建一座木房子,房前种满鸢尾,屋后种竹子,院子里养三五只孔雀……” 洛知城的声音鬼魅而低郁,但听上去却并不让人觉得森寒,反而是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让上官妄尘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放松,委顿。 她好像真的已经将一切抛在了脑后,栖迟、温翘、镇江府,所有的东西都不那么重要了,她想开口答应洛知城,想伸手去抓住眼前那一幕幕虚幻,可是心底又有另外一个声音紧紧地控制着她,嘶扯着,不让她答应,那是什么呢? “公子!” 上官妄尘正挣扎在虚幻和现实之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来,瞬间将上官妄尘唤醒,赶走了所有的迷醉和空蒙。 她的神志 清醒过来,眼前的幻象也都全部消失,没有了木屋,没有了孔雀,没有了鸢尾,也没有了花雨,耳边只有一片寂静,只是身体仍旧是轻飘飘的,悬浮在草叶之上。 她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温翘正站在长满枯草的屋檐下,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好像是在奇怪她为什么会被洛知城牵着手,刚才又为何会眸光痴痴地看着洛知城。 上官妄尘看了眼温翘,终于明白过来在,自己刚才是被洛知城施了幻术,心头一恼,她蓦地甩开洛知城的手,后退一步,跟他撇开距离。 可是,她的手刚刚松开,身子就蓦地一重,整个人瞬间失衡,惊慌失措地倒了下去。 “小心——” 幸好洛知城反应快,长袖一挥,伸手将她拉住,两个人却都落在了草地上。 上官妄尘摇摇晃晃的,但还是大力地将他推开,俏丽的脸上满是怒色,“你好卑鄙,居然对我使用术法。” “如果我不用术法,你会答应吗?”洛知城的脸上丝毫不见愧色,弯弯的眼睛中闪过一抹自嘲,“我曾跟你说过无数次,可你哪一句不是拒绝?就算是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你不也是不肯吗?” 上官妄尘虽然觉得不满,但一时间也哑口无言。 “洛公子,有很多事情 ,是不能强求的。” 似是听出了端倪,温翘拾步走了过去。 洛知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清冷而不屑,“小爷强求不强求,与你有关?” 温翘被他一句话堵的说不出来。 “温翘,你没事儿吧。” 见温翘本是好心相劝,却被洛知城搞的一脸尴尬,上官妄尘赶紧转移了话题。 “没,奴婢没事,”温翘对上官妄尘说着,斜了一眼洛知城,“刚才是洛公子将奴婢从医馆带出来的,因为奴婢的症状是吃药造成的,洛公子用术法压制了药力的发作,奴婢现在暂时无事。” 上官妄尘眉目动了动,走过去,用肩膀撞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洛知城。 “喂,你还生气?” 洛知城漠然的望着墙角的茶花,没理她。 上官妄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弯了弯唇,提着衣襟朝那一株茶花走过去,弯腰摘下了一朵。 “喏,明明是你在捉弄我,我都不生气了,你还生气?” 将茶花递到他的面前,上官妄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送我的?” 洛知城看着眼前的茶花,终于勾唇轻轻一笑,冷酷的眼睛中寒霜尽扫,弯弯地眼尾挂上了一抹邪魅。 “不要?”上官妄尘挑了挑眉梢,“那我可扔了。” 她说着,作势就要将手中的茶花抛掉。 “谁说我不要。”洛知城眼疾手快地一把将茶花抢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拢在了宽大的袍袖中。 “好啦,不生气了吧?”上官妄尘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哄孩子的模样,“你到底能不能救栖迟啊?” “能不能救,我也得看一看才能确定啊!” 上官妄尘踉踉跄跄,一身狼狈的跑回医馆,已经是下午光景,刚刚迈进医馆的大门,她就“扑通”一声,实实在在地摔在了地上。 因为早上温翘失踪,陈月泽报官之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温翘的踪影,加上后来上官妄尘也不见了,安仁堂里更是人心惶惶,掌柜也没有心情做生意了,所以安仁堂里一个病人都没有。 上官云峥早就和隐卫们一起出去找人了,现在还没回来,上官妄尘跑进来的时候,只有两个伙计在大厅里守着。 一看到一脸污泥,发髻散乱的上官妄尘,一个伙计瞬间就叫了起来,赶紧推自己另外一个昏昏欲睡的同伴,“回来了,回来了,快去叫人!” 因为栖迟还病着,碧织和苏总管就没有出去找人,而是在诊室里面守着,此刻听到外面大乱,苏总管便推门出来看看,一眼看见被众人扶着的上官妄尘,登时大吃一惊,一面回头喊碧织,一面匆忙跑出去,寻找上官云峥。 第344章 把这个男人弄哭了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上官云峥就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而上官妄尘也在碧织的照料之下,重新梳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 上官云峥破门而入的时候,上官妄尘刚刚将腰带系好。 她的手吓得一抖,刚刚她说要换衣服的时候,特意支走了碧织,还将房门从里面拴好,又有谁敢直接进来,而且,还一下子就把门给撞开了? 错愕的回头,她就看到了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男人。 不过半日未见,原本龙章凤姿的一个人竟变得落拓灰败,神色憔悴不已,但深沉漆黑的眼睛却绽着光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二哥?” 上官妄尘松了一口气,小手抚了一下衣服前的褶皱,低低地喊了男人一声。 真的是她! 上官云峥恍从梦中惊醒,瞬间粗重了呼吸,觉得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但身子就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二哥?你怎么啦?” 有点奇怪男人这样的反应,上官妄尘又喊了他一声,拾步朝他走过来,她还没走两步,那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快速地一晃,直接朝她冲了过来,也不顾身后陈月泽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直接拉住上官妄尘的手臂,将她按到自己怀中。 力道之大,恨不得将上官妄尘揉碎了。 众人一惊。 上官妄尘同样是惊骇,水眸猛地一睁,直直地看着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众人。 这个傻家伙不会是疯了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呢。 “二……二哥。” 唇瓣都在打哆嗦,上官妄尘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双手扳住她的肩膀,然而在她使力之前,男人的手臂蓦地一松,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星眸点点,垂目凝视着她。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交汇,近在咫尺。 房中瞬间静谧的厉害,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就连想要问温翘行踪的陈月泽,都愣愣地看着房中的两人,没有开口。 穿透他层层叠叠的深瞳,上官妄尘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看透了他那一团漆黑如墨的眸子包裹的是什么,红艳艳的唇动了动,她刚想开口,他的手指却蓦地按在了她的唇上。 “是你吗?” 她听见他哑着嗓子问,虽然只有三个字,她却分明感觉到他声音的颤抖。 “是我。” 她回他,话语同样的简洁。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那一刻,上官云峥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心口冲上来,撞到喉咙,又冲上眼睛,重重地一闭眼睛,他再度不顾一切地将她拉入怀中,心口有什么东西炸开,那一瞬间,他想到一个词,欣喜若狂。 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一 种情绪。 熟悉的身子抱在怀中,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心神俱颤,眼眶中汹涌的东西终于抑制不住地跌落出来,划过他的脸颊,落入她乌黑柔顺的长发,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鼻子里是她香甜的气息,他的一颗心激动的怎么都无法平复,良久,他才将眼底的温热逼退回去,大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脑勺,喃喃道:“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上官妄尘靠在他的怀中,感受中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患得患失,忽然有些愧疚,早知道她失踪了,他这般难过,她就早些回来了。 “二哥,我真的没事。”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示意上官云峥将她放开,上官云峥这才松手。 上官妄尘抬眼看到他脸颊上的泪痕,心头一热,更觉得愧疚了,她……她竟然把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给弄哭了。 眼梢掠过站在门口的那群人,也不好让他们看到上官云峥的失态,她抿着嘴笑了笑,忽然抬起双手,捏了捏上官云峥的耳朵,又揉了揉上官云峥的脸,好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在对着自己的兄长撒娇,顺势将上官云峥脸上的泪痕擦干。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让二哥担心了,对了,”她的瞳孔忽地一缩,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 “二哥,快,快带人去救温翘啊!” “温翘在哪儿?” 听到她提起温翘,站在门口的陈月泽也终于回过神来,不再惊讶于这对兄弟竟是如此亲密,转而担心起温翘的安危。 “到底是怎么回事?慢慢说。” 上官云峥敛去了跌宕的情绪,完全的将上官妄尘放开,晶莹闪烁的黑眸仿佛被洗过一般,越发的浓墨重彩,意味深沉。 上官妄尘领着众人从医馆里出来,一边绘声绘色地跟众人讲述着自己被劫走的经过,一边朝着城外走。 “我早上准备到后院去检查的时候,走到一面墙下,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紧接着我就昏倒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扔在草丛里。” “在我的旁边,有一个看守着我的男人,一脸的大胡子,手上拄着一把刀,刀身上还有一个奇奇怪怪地图案。” “图案?什么图案?” 上官云峥把她的话打断,与此同时,陈月泽也转头看向她。 “就是一条龙,不对……也不像是一条龙,就是一个长角的小虫子,趴在一个圆鼓鼓的,像是花生,又像是绿豆的东西上面。” “长角的小虫子?”上官云峥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却没再接着说下去。 陈月泽的瞳孔敛 了敛,不动声色。 上官妄尘继续:“那个人可能是蹲点熬了一宿,特别困了,一直在不停地打瞌睡,我看到旁边有火堆,就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将绑在手上的绳子给烤断了,点了那个人的穴道,准备逃跑。” “可是,我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动静,我好奇之下就过去看了看,没想到……”上官妄尘说到了一半,忽然顿住。 “看到了什么?”陈月泽的心口一紧,登时有一种不祥地预感漫上来。 “我……”上官妄尘看了看陈月泽,又看了看上官云峥,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来,“我看到有……有三个男人在……在侮辱温翘。” “什么!” 陈月泽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脸色瞬间煞白,脑子恍惚一片,他忽然一把抓住上官妄尘的衣领,激动道:“你为什么不救她?” 上官妄尘唇瓣翕动,张口还未吐出声音,面门上一股熟悉的味道晃动,领口一松,陈月泽瞬间就被打了出去,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抬眸就看见上官云峥面色冷峭,神只一般高高在上的睥睨着陈月泽,声音冷冷:“我家老三文文弱弱,又不会武功,自保尚且困难,如何去对付三个带着迷药,身强力壮,武功高强的大汉?” 第345章 温翘死了 侧首看着男人义正言辞,一本正经护着自己的样子,上官憋了又憋,差点没笑出来,大哥,哦不,二哥,人家只是说对方是三个男人,什么时候说身强力壮,武功高强了? 堂堂的皇上,做事不是最讲究证据的吗?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蛮不讲理了? 不过,这种被护着的感觉还是蛮爽的。 心里面偷着乐,上官妄尘脸上却又不得不表现出愧疚和不安,慌忙去拉被上官云峥推在地上的陈月泽,低声下气地:“陈大夫,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担心温翘,可是我……我……唉,都怪我没用,保护不了温翘。” 陈月泽眼睫颤了颤,在上官妄尘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来。 哪料,他还没站稳,上官云峥冷哼一声,身子飞旋,一把将上官妄尘拉了回去,“你有用没有,不需要向外人说。” 上官妄尘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扯,扶着陈月泽的手被迫松开,陈月泽还没站稳,身子一晃,竟再次跌倒。 而上官妄尘自己也被上官云峥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不过是对陈月泽表现一下自己的自责,上官云峥作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算上官云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戏,也不用这么大的反应吧,一句话而已啊。 “那个……二哥……”眼角余光瞥见再次跌倒的陈月泽,上官妄尘觉得挺不好意思地,刚 打算对上官云峥解释一句,上官云峥却直接张口把她打断。 “现在最重要的,是马上找到温翘。” 好吧,你强你有理。 上官妄尘看了眼落在自己衣袖上的那只大手,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时候霸道的也挺可爱。 陈月泽被官差们从地上扶起来,虽然心中气闷,但是知道自己不是上官云峥的对手,也不好再去找麻烦,何况,上官云峥说的也对,现在最重要的,是马上找到温翘。 兜兜转转地溜了一个多时辰,才在将近黄昏的时候,在一片荒芜茂盛的草丛中发现温翘。 若不是上官妄尘“不小心”踩到水坑里跌了一跤,扑倒了旁边的一处草丛,众人肯定还像无头苍蝇一样,一人多高的荒草丛中乱转,不知道要排查到什么时候去。 “温……温翘!” 上官妄尘趴在地上,透过野草的缝隙,看到了那个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的女子。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崴到脚?” 上官云峥从找人开始,就一直拉着上官妄尘,不曾松手,好像一松手,上官妄尘就会再次被人劫走。 上官妄尘跌倒的时候,他本想拉上官妄尘一把,可是脚下地面坑坑洼洼,他一个没踩稳,不但没拉住上官妄尘,自己也倒了下去,砸在了上官妄尘的背上。 吓得瞳仁一缩,他赶紧撑着旁边的地 面起来,也不顾自己的身上手上沾了干草和污泥,手臂一抄,就去扶上官妄尘,几乎将上官妄尘吐出的三个字忽略不计。 “我没事,我没事。”上官妄尘就着上官云峥的力量,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新换上的衣服已经又沾了一层的泥,拉着上官云峥拨开草丛,直奔旁边的草丛。 不远处搜寻地陈月泽闻声,也赶紧跑了过来,拨开一簇簇的杂草,陈月泽终于看到躺在草丛中无声无息地女子。 漆黑的瞳仁剧烈地一缩,陈月泽惊错地看着她。 温翘所躺的那块草地已经被铺平,许多杂草点在她的身下,她的衣衫凌乱,堪堪将身上羞耻地地方遮住,脚上的鞋子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地方,只有一直袜子挂在不远处的黄黄绿绿地枯草上,而她的发髻已经完全散乱,满头的青丝撒了一地,苍白的脸上似乎还有汗水,将额前的头发黏住,遮去了眼角那一弯紫色的月牙。 让陈月泽最为揪心地是,她袒露的手臂、肩膀和腿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甚至还有殷红的血迹从遮羞的衣服下流出来,蜿蜒在腿上。 上官妄尘也不知道是太伤心,还是怎么回事,忽然扭过头来,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上官云峥的怀里,双肩微微地颤动着,却并未发出一丝声音。 上官云峥垂眸看着她,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 疑惑,大手轻抬,落在她的后背拍了拍。 “温翘。” 良久,陈月泽才张了张口,喊出来,但那声音嘶哑的竟不是自己的。 多年前,在她被卖入歌楼,而他无钱救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清白二字今生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奢侈,可是,当如今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落魄模样,他的心还是痛的要命,如同刀绞。 原来,这么多年了,他始终还是放不下,接受不了的。 快速地脱下了自己的衣袍,他走过去,弯腰,颤抖的盖在她的身上。 “温翘。” 他扶着她的肩膀,轻声的呼唤她的名字,可是草地上的人却全然没有回应,在他将她扶起的那一刻,她的脑袋就失控般的像旁边一歪。 “温……温翘。” 他登时如遭雷击,一颗心四分裂,无法言说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压迫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震颤到无法呼吸。 似乎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同,上官妄尘霍然从上官云峥的怀中抬起头,美丽的眼睛凝注着两人。 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刻,上官云峥却是瞥了她一眼,又垂了一下眼帘,才扭头看向温翘和陈月泽。 不敢相信的将她放下,陈月泽伸出手指,放温翘的鼻子下方,手一抖,他霎时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跌坐在草地上。 “她怎么啦?” 看到他的反应,上官妄 尘松开上官云峥,踉跄着跑过去,中性的声音拧着一丝哽咽。 陈月泽失魂落魄的,根本不搭理她。 上官妄尘一跺脚,弯腰探上温翘的鼻息。 “她……她……她死了?”上官妄尘快速地将手收回来,美丽的眸子里盛满了震惊和悲伤,她心头一动,忽然转头拉住陈月泽的衣袖,大声嘶吼:“陈大夫,你不是名医吗?你不是安仁堂有名的大夫吗?你快给她探脉啊,你快救她呀!” 被上官妄尘这么一喊,陈月泽如梦初醒,这时候才恍惚想起来,对对对,应该给她探脉的,应该给她医治的。 他甩开上官妄尘的手,几乎是爬着摸索到温翘的手腕,她的手还是温暖而柔软的,所以,她应该是好好的,她没事的。 陈月泽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可是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惊慌,他找了好一会儿,居然连她的脉搏都没有找到。 “她怎么样?她是不是还好好的,她没事,对不对?” 看着陈月泽慌乱崩溃的脸,上官妄尘眼睛一热,紧张地连连问道。 陈月泽拉着温翘的手腕,温润的指尖按在她的脉搏上,那堵在呼吸上的痛终于迸发出来,在眼眶中肆意。 上官妄尘脸色一白,红着眼睛瞪着陈月泽:“你哭什么?你是大夫啊,你快救她呀。” “她……她死了。” 第346章 观摩学习 陈月泽抽噎着,颤声将那个最不愿吐出的字眼说出来。 “不,你这个庸医,她怎么会死呢?你骗我,你骗我,我走的时候,她还活生生的,她还在这儿等着我来救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上官妄尘大吼着,终究泪流不止。 陈月泽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温翘的手腕,喃喃:“是,我是个庸医,我无能,我没用。” 上官云峥缓缓地拾步走过来,站在上官妄尘的身边,揉了揉她的后脑,抬袖擦拭她脸上纵横的泪痕。 陈月泽木木地抱着温翘走回安仁堂,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上官妄尘被上官云峥拉着袖子跟在后面,一双眼睛泪流不止。 人虽然是找到了,但是却落得这样的结局,毕竟是出了人命,官府的人也没有走,而是找人通禀了镇江府府尹,也跟着一同回到了安仁堂。 碧织正端正一盆温水从诊室里走出来,一眼看到温翘被陈月泽摆着抱回来,身上还盖着陈月泽的衣服,心中咯噔一声,差点把铜盆给丢在地上。 “公子,温翘她……” 缓缓地拾步走过去,看着陈月泽抱着温翘擦肩而过,碧织轻声地问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鼻子一抽,眼中又忍不住有眼泪落下来,“她死了。” 什么? 碧织大震。 与此同时,陈星河趴在大厅的一角,正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脏兮兮的缺了一条胳膊的彩陶娃娃,听到上官妄尘 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一抖,那只彩陶的娃娃“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这一声大响,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陈星河看着地上碎裂的彩瓷,嘴角一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都被店里死了人这件事情困扰着,哪里有心思去理会陈星河,不过各自皱了皱眉,就将目光收了回来,且任由他哭。 上官妄尘也同样将目光收了回来,一脸的背上。 上官云峥的目光动了动,沉声吩咐碧织:“去烧点热水,回头帮温翘梳洗一下。” “嗯。” 一颗心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悲痛包围着,但是对于上官云峥的吩咐,碧织还是恭顺的点了点头,屈膝退下。 想一想,也真是够苍凉的,他们一行人从京城出发,出发的时候,四个婢女,热热闹闹,如今这一路下来,尚未返程,碧纱被送去了红灯桥,生死不知,温翘死了,栖迟病了独独剩下她一个人。 “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 碧织提着热水站在厢房的门口,敲了敲门,上官妄尘已经擦干了泪痕,转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拾步走到床边,轻轻咳了一声,喊一直望着温翘的陈月泽,“那个,陈大夫,要不,我们先回避一下吧,让碧织帮温翘梳洗一下。” 陈月泽闻言,回头扫了一眼碧织。 因为一直忙着照顾栖迟,碧织一身的男装还未换下来。 上官妄尘赶 紧解释,“你不用担心,碧织也是个女子。” “嗯。”陈月泽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这一点不用上官妄尘解释,他也知道,因为碧织声音实在是太文弱,而且容貌也生的太过秀气,又加上身材瘦弱,栖迟她们三个之中,数碧织最容易看出来是女扮男装的。 不过,其他两个人陆续出事,倒是这个碧织安稳了一些。 恋恋不舍地松开温翘的手,陈月泽站起身,拾步走出去,一直坐在桌边,没事人一样喝茶的上官云峥也整了整衣摆,闲闲散散的站了起来。 上官妄尘瞥了一眼床上的温翘,走在陈月泽的后面,倒是颇为好奇温翘和陈月泽的故事,看陈月泽对温翘的态度,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分明是深爱,且念念不忘呀,可为什么当初温翘被卖掉的时候,陈月泽不做点什么呢? 而且,温翘被上官云峥救了之后,为什么也没回来找陈月泽呢? 她相信上官云峥绝对不是那种强留的人,温翘会一直在上官云峥的身边尽忠,必定是温翘自愿的。 难道是陈月泽嫌弃温翘曾经被卖入歌楼,又或者是温翘自觉惭愧,不敢再面对陈月泽? 可是,她看温翘之前的紧张和反常,分明也是没有放下的样子啊,而今天陈月泽亲眼看到温翘“失身”现场,她只从陈月泽的眼中看出痛惜和难过,也没嫌弃啊,若是嫌弃,陈月泽肯定不会从始至终一直抱 着温翘不放,甚至是把温翘抱回来之后,还一直在旁边守着。 这不符合道理啊。 上官妄尘有些糊涂。 “想什么呢?” 看她走神发愣,差点撞到前面的桌子,上官云峥皱着眉头敲了她一下,赶紧伸手拉住她。 上官妄尘神思回拢,错愕地抬头看上官云峥,嗯,感觉上官云峥好像也有点怪怪的,任由他拉着自己绕过桌子,走出房门,上官妄尘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在想,如果我是温翘,那你……会不会像陈月泽那么伤心呢?” 刚刚跨出门槛的腿一僵,上官云峥转头,眸光冷厉如刀,在她脸上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你不是温翘,我也是陈月泽。” 嘁。 上官妄尘缩了缩脑袋,似是被他吓住了,噘着嘴巴自言自语地嘀咕:“都说了是如果嘛。” “没有这种如果!” 上官云峥的耳朵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她的声音都跟蚊子哼哼一样了,没个字眼都含糊不清,但上官云峥愣是听地清清楚楚,还干脆流落的回答了她。 上官妄尘震惊的看着这个男人,吐了吐舌头,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两位公子,府尹大人来了,听说这里除了命案,想找两位公子了解一下情况。” 正走着,迎面跑过了一个安仁堂的伙计。 “知道了。”上官云峥冷冷地回了一声。 那伙计被他凉彻的语气惊了一下,有点讪讪地,躬了躬腰,便又转头 跑了出去。 等到那伙计走远了,上官云峥忽然停住了步子。 因为袖子被他扯着,他一停,上官妄尘被拽了一下,也被迫停了下来,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啦?” 上官云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抬眸望着她的眼睛,美丽不可方物地眸子里尽是坚定和认真:“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还陷在早上把她弄丢的惊惧中,又感动又觉得好笑,忍不住弯了弯唇,打趣他:“又胡说八道,难道我去厕所,你也跟着?又或者你去厕所,我也跟着?” “我不介意。” 上官云峥摇了摇头,绷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呸!我介意。”上官妄尘马上抗议,又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话语酸酸地,一脸委屈,“等你回了宫,宠幸这个,临幸那个,难道我还要在旁边跟着,观摩学习不成?” 看着她那无辜可怜的又绞着气愤的样子,上官云峥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佯装嫉妒给自己看,心中还是格外的受用,又讶异于她的大胆,终于忍不住低低一笑,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也不知道害羞。” 说完,他拉着她往前,上官妄尘跟在他后面,轻嗤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你做出来都不害羞,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为什么要害羞。” 第347章 一点人性都没有 陈月泽失魂落魄的一脚踹开厢房的门。 抬眼就看到陈星河整坐在他的书桌旁边,听见他踹门的动静,慌慌张张地将什么东西藏了起来,才惊错的扭过头来,看到是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背过身去。 “什么东西?” 陈月泽将他藏东西的动作尽收眼底,眸光微凉,反手关了门,拾步走过去。 “没什么。” 陈星河摇了摇头,因为是在陈月泽的厢房里,他的身上少了在诊室的时候的拘谨,混沌的眸子也变得清明,身上的衣服虽然脏兮兮的,蓬乱的头从面前垂下,但是丝毫不能阻挡他眸中的凌厉。 陈月泽心情不佳,再加上温翘一事他本就对陈星河有所怀疑,更无意跟他废话,竟是直接上前,一把将他藏在书桌下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陈月泽平常一向温和,更是很少和他动手,陈星河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忽然动手抢夺,藏在桌下的画卷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陈月泽的手里。 陈星河大惊,心头一股热血登时冲上脑门,在陈月泽甩手将画卷打开之前,赶紧站起来冲上去抢。 陈月泽似早料到了他这一招,身子一偏,抬手落在陈星河的肩膀上用力一推,陈星河就扑了一个空,往后推了两步。 抬手解开画卷上的绳 子,手腕一抖,“唰”地一声,画卷应声打开,陈月泽只看了一眼,眸光寒凉,甩手将画卷砸到陈星河的身上。 “你现在还敢说跟你没关系?” 精致装裱过的画卷砸到身上,陈星河的眼睫动了动,既然都已经被陈月泽看见了,他就没有伸手去接,背靠着桌子,眼睫微微垂落。 水墨铺就的画卷在陈星河的胸口撞了一下,就委顿于地,打起了卷,画卷上那张美丽的女子容颜也被画纸半遮半掩,饶是如此,依旧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女子媚骨无双的眉眼,眼角便一弯紫色的月牙,泛着淡淡地光泽,更是沟魂摄魄。 “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 陈月泽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眸底晕染开一片怒色,逼视陈星河,声音沙哑。 陈星河仍旧低着头,不说话。 “陈星河!” 或许是被他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给彻底惹怒了,陈月泽怒吼一声,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端正的眉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发出的声音仍旧是压抑而低沉的。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她,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你怎么对待别人我不管,你就算把世上的人都杀光了,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你既然敢动她,我们来个 鱼死网破吧。” “你什么意思?” 陈星河眸光一凛,终于抬起头来,张口吐出的声音虽然是刻意压低的,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就是,她死,你也得死的意思。” 陈月泽嘴角翘起一丝冷酷,松手将他放开,垂眸看向地上的画,弯腰捡起。 “你是打算报官?让他们把我抓起来?”陈星河眉梢一挑,漫不经心地睨着陈月泽将画轴打开,又重新卷起的动作。 “你难道还不应该为你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吗?”陈月泽将画轴一点一点地卷好。 “付出代价?”陈星河忽然冷冷一声轻笑,凝视着陈月泽,笃定道,“你不会报官的。” 陈月泽手上的动作一僵,扭头看他,眼中全是厌恶和嫌弃,“我会!” “你不会!”陈星河再次笃定。 “那你就等着吧。”陈月泽将画卷收好,冷冷地回了他一句,转身拂袖而去。 “你难道真的要去报官?”看着陈月泽毫不留情地拾步离开,陈星河眉心一蹙,终于有些许的着急起来。 陈月泽微微抿唇,脚下的步子不带丝毫的停顿。 “好啊,你若真的想让她枉死,想让我枉死,你就去告诉府尹好了,然他马上把我杀了。”陈星河也有些生气了,心口堵着一口气, 冲陈月泽背影道。 陈月泽的步子一顿,回过头来冷冷地睨着他,眸光中带着些许疑惑,说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真的不是我,我今天一天都待在医馆里,根本就没有出门,早上她失踪的时候,我是跟你在一起的,你还要怀疑我吗?” 看陈月泽回头,陈星河又补充了几句。 “那个尚公子说,凶手不是一个人。”陈月泽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是不愿意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陈星河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好,就算是我想杀她,依着我的性格,你觉得我会让她死的这么痛快吗?” 痛快? 陈月泽的瞳孔剧烈受缩,眼前仿佛又出现女子伤痕累累的手臂和腿脚,冷冷一笑,他的心痛的在滴血,轻声反问,“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她是被人女干杀的,被三个人。” 不等陈星河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 “什么?” 陈星河一震,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是如此,他只是以为她死了,却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这种死法。 心脏在一瞬间仿佛被揉碎,那些积压的关于爱和恨的东西,一下子散发出来,充斥着胸腔,无处可去。 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是这些年养 成的淡漠和冰冷,不见丝毫的动容,就算是最熟悉他的陈月泽,也始终看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那团积压在胸腔的东西不受控制在他胸腔里乱窜,逼上咽喉,冲上眼眶,却又被他逼退回去,落在口中。 嘴巴里涩涩地,说不出到底是苦还是咸,他薄凉的唇却忽然勾了勾,眼角挑着模棱两可的笑意,“呵,这种死法,可真是对得起她。” “陈星河,你胡说什么?你是真的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了吗?”陈月泽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说。 或许,他是真的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当年根本就不应该退出,那个安田找温翘的人根本就不应该是陈星河,如果是他,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温翘也不会死,一股厌恶加吩咐从心底传上来,直冲头顶。 他蓦地将手中的画卷朝地上一扔,大步走过去,用力的一挥手臂,一巴掌打在陈星河的脸上,将陈星河打到在地。 苦涩的口中一片血腥,脸上也是火辣辣地疼,陈星河被他一巴掌打的懵懵的。 还没反应过来,陈月泽就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眸中迸射凶光,恶狠狠地道:“你这个畜生,你去死吧,今天我就要弄死你,弄死你!” 第348章 奇怪的姿势 陈星河被他掐的喘不过气儿来,挣扎着和他对抗,但是窒息的感觉让他手脚无力,纵然是有些本事,也无法施展出来。 就在陈星河快被陈月泽给掐死的时候的,医馆里的伙计来喊陈月泽吃晚饭,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打斗的动静,本能的当门撞开。 厢房的门大开,地上的一幕也就落在了伙计的眼中。 只见陈星河躺在地上,陈大夫死死地压在陈星河的身上,束发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扯开,满头的发丝垂落下来,将陈月泽的双手和陈星河的半张脸遮住。 伙计就只能看到两句身影一上一下,陈月泽隐约像是伸手抓着陈星河的肩膀,神色激动,面部涨红,却看不清陈月泽具体在做什么。 吞了一口口水,伙计睁大了眼睛,说话都是结巴的:“陈……陈大夫,你……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被撞门的声响惊醒,陈月泽恍惚地回过神来,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伙计,又垂眸看了一眼被他掐的直翻白眼的陈星河,瞬间恢复了理智,赶紧将陈星河松开,翻身下来,并且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竭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从容不迫,陈月泽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没事儿,星河刚才忽然发狂,我只是在给他医治,让他镇定 下来。” 张大了嘴巴,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和口腔,陈星河大口地呼吸着,如获新生一般,躺在地上既不起来,也不去为自己辩解,拆穿陈月泽想要杀死他的意图,只是在陈月泽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攥住刚才被陈月泽仍在地上的画轴。 空空的心好像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填上。 “哦,原来是这样啊。”伙计点了点头,因为陈星河在他的眼里本来就是个疯子,偶尔发狂也算是正常,所以对于陈月泽的话也没有什么怀疑,只不过好奇,怎么陈大夫给陈星河看个病,要用这么奇怪的姿势。 “对了,有什么事吗?” 陈月泽抬手,随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陈星河扯乱的头发,开口问。 伙计似是这时才想起了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陈大夫,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掌柜的让小人来喊陈大夫去用吃饭。” “行,我马上就去。”面对伙计恍悟的脸,陈月泽点了点头,温声回答。 待伙计离去,房间中又只剩下陈氏兄弟两人,陈月泽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俯视着仍旧坐在地上的陈星河。 陈星河一手攥着画卷,一手摸着被陈月泽掐出红痕的脖子,呼吸仍旧有些不大顺畅。 陈月泽如同失落了魂魄的眼睛中不带一丝的牵念和差点儿杀掉亲生弟弟的愧疚,只剩下 冰冷和决绝:“尚公子说,加害温翘的人所带的刀有蛊虫破茧图案。” 只说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陈月泽就拂袖离开,如果,陈星河对于温翘还有一丝丝的牵念,他相信,陈星河应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退一步来说,就算陈星河真的不采取什么行动,那么他也一定不会放过那些欺负了温翘的人。 蛊虫破茧图案? 坐在地上的陈星河半天回不过神来,怎么会?那人不是说过不插手的吗?又怎么会对温翘动手?那人知道温翘是他的啊! 瘦骨伶仃地大手紧了紧,手中发出沙沙地响声,手中的画纸被他不自觉地攥出了褶皱。 抿了抿唇,他拾步走到陈月泽衣柜前,弯下腰,伸手探入衣柜的底部夹层,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的瓶子,瓶子里,是一直粉紫色的传讯蝶。 “感觉怎么样?” 见过镇江府的府尹之后,上官妄尘草草的将自己之前和洛知城编纂好的故事跟镇江府府尹讲了一遍,得了闲,顾不上去吃晚饭,就火急火燎地来诊室看栖迟。 她之前和洛知城商量好了,趁着她将医馆里的众人都引出去找温翘的间隙,洛知城会偷偷地过来查探栖迟的情况。 至于怎么避开完全不会武功的苏总管等人,洛知城自然有他的办法,他是用幻术也好,是用其他 的方法也好,这都不在上官妄尘的关注范围内,她最关心的还是栖迟的情况。 一听到她的声音,假寐的栖迟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虽然栖迟的动作很慢,似乎还很虚弱的样子,但是她的眼睛却隐约放出藏不住的光彩。 眼梢瞥见上官云峥也在和苏总管都在,栖迟便稍稍敛了自己的欣喜,仍旧是装出一副病怏怏地样子,却在上官妄尘抓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借着袍袖的掩盖,重重地握了一下。 “王爷,你不要担心奴婢,奴婢没事。”栖迟弱弱地喘了一口气儿,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这到不是装的,是真的。 她在床上躺着已经两天了,虽然下午洛知城过来了,她兴奋的不得了,但是洛知城只是用术法给她医治,使她的情况好转,但是并没有给她带吃的啊。 而且,最要命的就是,她的情况好转了,就越发的觉得饿了。 感受到栖迟那重重地一捏,上官妄尘眼波微动,已经体察出栖迟的意思,心中万分的喜悦,对洛知城更是感激不已,可是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若是只当着上官云峥也就罢了,关键苏总管还在这里,她不敢闹出什么大动静,未抓住真凶之前,她还是不能打草惊蛇。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碧织将厢房中掌了灯,将热水搬到床塌前,又将 干净的衣服和毛巾都拿过来准备好,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在床前,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温翘。 说起来,她和温翘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还不如碧纱,但是现在,面对温翘的死亡时,她心中的难过竟是远远大于先前碧纱被处决的时候。 轻轻地掀开盖在温翘身上的被子,入眼的,首先是陈月泽的衣服。 这件衣服她还记得,好像是陈月泽今天上午一直穿的,后来陈月泽抱着温翘回来,这件衣服就一直盖在温翘的身上。 看着温翘那张平静,却又稍显狼狈的脸,想到先前在外面听到的那些不好的传闻,她已经隐约猜到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可是当掀开那一层陈月泽的外袍,看见温翘露出来的肌肤时,她一阵心疼。 同为女子,将心比心,她真的想象不到,温翘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是如何度过的,若是她自己有这样的遭遇,恐怕也是生不如死,无法苟活吧。 叹了口气,她的神色恢复镇定,即使是面对一具尸体,也不见任何的害怕,面上是和以往一样的安静慈和。 伸手绞了一块帕子,她先是擦了擦温翘的脸,帮温翘梳洗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才抬手去擦洗温翘的手臂。 可是,她刚刚把濡湿的毛巾从温水中捞出来,还没来得及绞干,脑袋忽然一阵莫名眩晕。 第349章 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嗯? 有迷香? 碧织直觉的身子恍恍惚惚,脑袋昏昏沉沉,疲倦之意眨眼间蔓延全身,可是脑海中还存在着最后一丝地清明,她轻轻地嗅了一下,却闻不出空气中有丝毫奇异,没有味道。 竭力地想把手中的湿帕子捂在口鼻上,甚至想要开口叫人,可是,她等不及这一系列地行动,就一头栽倒在床塌边。 碧织的身子刚刚倒下来,屋顶上一个黑影立即顺着柱子滑落下来,他迅捷地动作带起一阵轻风,惹得床前的轻纱招摇翻飞,拉扯着他的衣襟。 扯着碧织的胳膊将人往旁边一丢,他立在床前,看着床上没有声息地女子,看着她惨不忍睹,遍体鳞伤的样子,心中却并没有曾经盼望过的快慰,只是干涩的眼睛越发的干涩。 缓缓地在床沿上坐下,他颤抖着抬起手,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既对眼前的景象充满期待又带着无法抹除的畏惧。 在手背将要触到温翘的脸颊的那一刻,他猛地将手缩了回来,眸色百般纠结。 如此三四个来回,他的手背才算是真真切切地落在了温翘的脸颊上。 在温热的手背触到女子冰冷的脸的那一刻,他心神俱颤,那堵在心头许久的东西终于再一次冲入了眼眶,可他却强忍着,不让那温热留淌出来。 “落得今日 这般下场,是你想要的吗?” 他凝着她,口中喃喃,眼睛瞥着她遍体的伤痕,大手倏然划下,手指抚过那些瘀伤,心中说不出难过还是开心,袍袖下的另一只手触摸到一抹冰冷,犹似女子的体温。 他的身子一僵,抽手将袍袖中的那抹冰冷拿出来,垂眸,是昨夜陈月泽放在他床头的瓷瓶。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瓷瓶的那一刻,憋着眼眶中的温热终究落了出来,滴在他伶仃的指骨上。 “她死了。” 他看着那瓶子,喃喃地吐出三个字,早就尘封埋藏的情绪似是此刻才终于冲破了记忆的牢笼,涌了上来。 眼眶中又是一颗泪落下,他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泪珠,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直到看到手指上的那一片湿润,他才终于确定自己流了眼泪一般。 “她……温翘……” 凝着手上的泪,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恍若隔世,直到眼梢再度看到床塌上平静的女子,他才相信自己的情绪是真的,多年禁锢尘封的感情在一瞬间坍塌决裂,他忽然觉得疼痛,从头到脚,连每一个发丝都是痛的。 他忽然张开手臂,一把将床塌上的女子抱住,埋首在女子的肩头,恸哭起来,干涸的眼眶宛如龟裂的河床,霎那间得到洪水的滋润, 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死了? 那个他爱的、恨的女子竟然死了。 他还未来得及跟她说一句话,未来得及开始,未来得及告别,这一切就已经匆匆结束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他那么的爱她,那么的恨她,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他疯狂的报复,他湮灭了自己的人性,他想向她展示自己的恨,可是,在她突然的死亡面前,他发现,他的恨,他的爱,都像是笑话,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为什么?” 就在他的恸哭声中,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幽幽地女人声音,他的神经一震,四肢登时僵硬,感觉到怀中的女人动了动,他才抓着她的肩膀将她从怀中来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而怀中的女子,也正睁着一双柔媚无双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他。 “你……你……你没死!” 陈星河万分震惊地看着温翘,一颗心狂跳不止,不知道何时止了哭泣,但是声音仍旧带着丝丝缕缕地哽咽。 “为什么?” 温翘看着他,并不回答他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固执地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 陈星河眼神陡然一冷,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痕,当即嫌弃地将她松开,快速后退,眸色阴厉地凝视着她,口吻也变得薄凉冷酷了几分。 “什么为什么?” “你明知顾问! ”温翘咬着牙,一字字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掩不住满满的失落绝望,那个曾经在曼陀罗花下对她伸出手的少年,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的肮脏龌龊。 陈星河高抿着嘴角,脸上挂着嘲弄,不知是不屑还是不愿说,他默然不语。 “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女孩,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见他不答,温翘忍着心中的悲痛,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伴随着声声质问而坠落,到现在,她还是不愿意相信陈星河是凶手,若是陈星河辩驳一句,她想,她一定会在上官云峥面前帮陈星河求情,证明他的清白,毕竟他只是装疯,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害人的凶手啊。 可是,对于她的难过和悲痛,陈星河只是轻嗤一声,冷冽地睨着她,“温翘,你少在我面前摆出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一面做表子,一面又想立牌坊,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恶心吗?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高兴!” 听到他最后咬的极重的三个字,温翘禁不住瞳孔一缩,身形禁不住一个趔趄,这三个字正是当年她临走前最后和他说的三个字! “我觉得,你才是恶心到家了。” 陈星河的话音刚落,只听“嘭”地一声,厢房的门被人踹开,上官妄尘、 上官云峥还有镇江府的府尹纷纷走了进来。 而说话的人,正是上官妄尘。 因为有丧女之痛,镇江府的府尹一看到陈星河,就特别的激动,也顾不得自己的威严和体面,指着陈星河的鼻子,破口大骂:“陈星河,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三年来装疯卖傻,残害镇江府的良家女子,本官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为民除害。” 出乎意料,面对突然闯进来的众人,陈星河依旧镇定如斯,没有丝毫的意外,或许在知道温翘诈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那一刻,又或许,在当年温翘撇下他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面对生活的勇气,只是想自甘堕洛的毁灭而已。 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在结局即将来临的那一刻,他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所有的只有冷厉和残酷。 嘴角挑起一丝嘲讽,他看向镇江府府尹的眼睛里只有轻蔑,语气尖刻而犀利:“什么为民除害,府尹大人,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大公无私,好像一个清官一样,自己肚子里多少油水,你不比谁都清楚?你想杀我,不外乎就是想保住官位,报报私仇而已,何必再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信口雌黄,陈星河,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如此狂妄?来人,还不快把这个狂徒给拿下!” 第350章 都不干净 虽然笃定了陈星河就是凶手,他说的话基本上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但镇江府府尹还是被陈星河前一句话说的心口一惊,赶紧吩咐手下,捉拿陈星河,想要堵住陈星河的嘴。 官差们得到命令,立即拔出武器,冲向陈星河。 “想让我死?没问题。”陈星河冷冷一笑,忽地一扬衣袖,将床塌上的温翘擒住,扣住她的命门,嘴角露出嗜血地残虐,“表子配狗,天长地久,反正你我现在都不干净,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吧,有你陪着,想必黄泉也不寂寞。” “温翘!”上官妄尘一惊,眼看温翘被陈星河捏在手里,大喝,“你们快退回来,不许伤害温翘!” 她真是头大,没想到陈星河也是个极品,不但要骂温翘,连他自己都给骂进去,临死了还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镇江府府尹抓人心切,哪里顾得上这些,大声的下令:“不许留情,把这个畜生当场格杀,谁杀了他,本大人重重有赏。” 呀,这还来劲儿了! 一听到镇江府府尹这样说,上官妄尘就怒了,这是生怕陈星河万一知道啥,狗急了跳墙,一会儿着急说出点什么吧,杀人灭口呢! “杀你个狗头!” 上官妄尘痛骂了一声,唯恐官差把陈星河逼急了,伤到温翘,她大骂一声,一抬脚拔出靴筒里藏着的短剑,一拳捶开镇江府府尹,冲上去阻拦官差。 “反了反了。”镇江府府尹被上官妄尘捶的满头都是星星,摇摇晃晃地大叫着 ,“居然敢打本官,来人,快把她也给本官抓起来,说不定她还是那畜生的同党呢。” “小孔雀!” 一看上官妄尘遭人围攻,躲在人群里的洛知城马上就忍不住了,黑袍一晃,鬼魅般飘了出来,身法快的令人咂舌。 上官云峥亦是瞳孔一缩,一道流光从袖中飞窜而出,在洛知城接近上官妄尘之前,就已经将上官妄尘护住。 陈星河一下子都有点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这群人忽然发生内讧,竟然打成一团,他原本还想着今日脱身不得,必定受戮于此,已经做好的战死的准备。 但是这群人居然自己打了起来,瞥了一眼掀起战火的上官妄尘,他忽然觉得这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有那么一丝丝地可爱,怪不得某个冷若冰霜、不近女色的男人会不让他动呢。 呵,有意思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紧紧地扣着温翘的命门,陈星河袍袖异样,房中众人登时一阵眩晕。 “有毒!” 洛知城英眉一凛,秀气的手指临空起咒,划下一个结界,护住上官妄尘,顺带着将上官云峥也圈在了里面,而那些没有进入结界的人,也都和先前的碧织一样,身子瘫软乏力,叮叮当当地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倒了下去。 “好厉害的迷药!” 看着眼前众人瞬间跌倒,上官妄尘不禁惊叹,惊叹之余,又不禁着急于温翘的处境,拔腿就要追,但转来转去,却发现自己只能在固定的空间里移动,根本走不出去。 “ 他设了结界,你出不去,别乱跑。” 上官云峥抓住她的袖子,沉声提醒。 上官妄尘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洛知城,着急道:“你快把结界解开呀,温翘落在陈星河的手上,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洛知城静静地看着上官云峥拉着上官妄尘袖子的那只手,修罗一般绮丽沟魂的眼睛空空的,“你们两个——” 其实,下午他医治完栖迟,就一直躲在医馆里,从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回来,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看到上官云峥激动不已地抱住上官妄尘,也看到上官云峥片刻不舍的一直牵着上官妄尘的手,他甚至还看到,他们在走廊里说悄悄话,上官云峥那样亲昵的捏她的鼻子,她丝毫的不生气,不抗拒,甚至很欣然,很开心,还朝上官云峥做鬼脸,这和面对他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我……”感受到洛知城的目光,上官妄尘的心头一晃,心虚地缩了缩手,可上官云峥却紧紧地攥着她的袖子,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她,是我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宣战一般,上官云峥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面对着洛知城,直截了当地说道。 洛知城撇了眼睛,不去看他,转眸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上官妄尘,薄削的唇瓣几经蠕动,“小孔雀。” “对不起。”上官妄尘低着头,念及洛知城对于自己的好,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心思,可是,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又如何不去辜负? “原来,他 就是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份牵念。”洛知城喃喃,想到不久之前,自己对上官妄尘施术,上官妄尘虽然神思动摇,但却迟迟不敢答应她,就是因为她的心中有一份牵念,一份阻力。 看洛知城如此,上官妄尘拢着眉心,稍显愧疚,而上官云峥则是如临大敌,淡薄的眉眼不知何时布满了警惕。 “你和他在一起,幸福吗?” 沉吟片刻,洛知城忽然轻声问。 似是不意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不止上官妄尘愣了一下,上官云峥都微显错愕。 反应过来,几乎是不带丝毫犹豫地,上官妄尘点了点头,眼梢瞥见她忙不迭点头的样子,上官云峥紧绷的神经竟是蓦地一松,好像有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那就好,”虽然心头失落,洛知城还是轻轻地笑了笑,“不管什么时候,小孔雀,你都一定要幸福。” 他说着,转头看向上官云峥,妖冶的眸子倏地转寒,生出几分阴冷,“上官云峥,你记住,若是你让她受了半分委屈,天上地下,我洛知城绝不会放过你。” 上官云峥眉目动了动,看了眼上官妄尘,又转头看向洛知城,重影深深的瞳子倒映出风华万千,唇角轻轻一勾,“从今以后,她若是受了分毫的委屈,我便以死谢罪!” “上官云峥,记住你今天的话。”洛知城神色淡漠。 上官妄尘看着这两个信誓旦旦的男人,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洛知城袍袖轻挥,瞬间破除了结界,“走吧,去追陈星 河。” 陈星河的轻功虽然不是很好,但是等到三人从医馆里追出来的时候,还是已经不见了陈星河的身影。 “陈星河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温翘,肯定跑不远的。”洛知城笃定地说道。 “可是镇江府也不小,陈星河会去哪儿呢?”洛知城问。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上官云峥深邃的眸子微眯。 “谁?” 另外两人异口同声。 “唔!” 被陈星河甩手扔在地上,温翘皱着眉头,发出一声闷哼,但也因为陈星河甩手的动作,有什么东西随着温翘的身体一起掉到地上,跌在温翘的面前。 温翘眼波轻漾,看着那个熟悉的瓷瓶,正是昨天晚上她交给陈月泽的。 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和可笑,想想,人的感情也真是奇怪,不过短短一天,她从昨天对陈星河的怜悯悲伤就变成了今天的痛恨不解。 抬起手,她想将那瓶药捡起来,然而手指刚刚探出,就被陈星河一脚踩住。 手指吃痛,她霍然抬起头,瞪着陈星河。 陈星河却是一脸不屑,“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收回?” “我的东西,我乐意收回就收回,你管不着!我就算给狗,也不会给你!”用力地将手抽出来,她抓起瓷瓶。 陈星河的眼中慢慢积聚起一层阴云,沉甸甸的,仿佛要将天压塌。 “哈哈,你想收回就收回?”陈星河嘴角噙着冷冷地笑意,倾下腰来,抬手捏着温翘的下巴,眸中挂着玩虐和邪恶,“你送出去的身子,能收回吗?” 第351章 婚约 “真是可笑,温翘,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傲的温家小姐吗?”陈星河咧着嘴角,眉目含笑,但那笑容中却是带着满满的恶意。 温翘脸色惨白,攥着瓷瓶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尖利的指甲划过瓶身,发出刻骨的声响,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怎么?无话可说了?” 见她黯然不语,脸色极其不佳,陈星河忽然觉得心中特别的愉快,这感觉简直比让他把温翘打一顿都好受。 拿鼻孔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年轻的容颜历经沧桑,比着年少时的稚嫩,更显得沉稳,但也多了让温翘觉得陌生疏离的狠毒。 因为身上的药性已经解了,温翘手臂上和腿上的那些瘀痕已经慢慢地变淡,陈星河忽然沉下脸,充满了阴戾的眸子像是毒蛇一般,他弯下腰,一把捏住温翘包扎着的左手。 钻心的疼痛袭来,温翘瞳孔收敛,疼的一阵阵冒冷汗。 他绝对是故意的! 温翘几乎感觉到被他咬伤的手又开始流血了,然而她却咬着牙,并没有出声。 陈星河的表情僵了一下,出乎意料,她居然没有开口喊痛,眼睛反而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流露出一种恶心和厌恶,好像是看到世界上最肮脏最污秽的东西。 她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反应,让他很是不悦,加重了按在她手上的 力道,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轻声嗤笑:“不用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咱们不过是彼此彼此。”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愿意再看到男人逐渐扭曲陌生的嘴脸,温翘重重地闭上眼睛,偏头躲开他,因为身上药力刚过,声音有些棉软柔弱,但是却气势十足,掷地有声。 “怎样?当然是陪你玩玩儿了。”陈星河手上发狠,将她的头扳过来,但却没有办法让她的眼睛睁开,“我原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所以我打算毁了整个镇江府,毁了安田,将那些毁灭了我的东西统统毁掉!” “镇江府欠你什么?这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温翘眼睫动了动,睁开眼睛,难以理解地看着他,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个男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深仇大恨。 “是,镇江府不欠我,你欠我!”听见她这么说,陈星河瞬间就激动起来了。“不但你欠我,你爹,你娘,你们全家都欠我!” 似是没有想到他忽然这般发狂,温翘皱着眉头,下巴和左手想要逃出他的桎梏,却根本挣不脱,右手无措的抓着那个装着药膏的瓷瓶,指甲深深地抓进草地中。 陈星河睨着她无措的眼睛和紧蹙的眉心,冷冷地笑了一下,忽然松开了她的下巴和手,抄起她的胳膊,将她拎了起来,趟 过及腰深的荒草,拾步往前走。 自草丛里站起,温翘的视野陡然开阔了许多,也马上认出眼前之地正是她从前所无比熟悉的。 这里分明就是以前的温府啊! 虽然房屋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年久失修,长满了荒草,衰败而荒凉,但是那荒废的一景一物却是她年少时最为熟悉的,她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路,荡过无数次的秋千架,居住过多年的厢房,隔着草丛遥遥望去,恍如梦境一般。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木木然的任由他拉着往前走,温翘脸色衰弱,脚步虚浮,再加上自己不会武功,浑身衣裳单薄,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没有一点点反抗陈星河的可能。 不过,她也不打算反抗,她想知道,他到底为何要杀害那么多的女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到了。” 穿过二重垂画门,来到前院,男人才不回头的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 温翘看着满院子的盛开的曼陀罗,鼻腔里萦绕着浓重的曼陀罗花香,不过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一点眩晕的感觉。 “这就是你们温家欠我们陈家的。”陈星河漠然的将目光从曼陀罗花上收回来,凝注着温翘,眼睛里的寒意几乎要从眼眶中流泻出来。 温翘更糊涂了,心也恍如坠入冰窟,“温家欠你们什么?你们兄弟年幼就 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如果当初不是我娘可怜你们,在你们去安仁堂学艺之前就不断接济,你们能活到现在吗?后来你在安仁堂待不下去,不也是我爹托人在衙门里给你找了活做?你到现在还忘恩负义的觉得是温家欠了你?” “陈星河,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当初我爹拒绝了你的求婚,就是温家欠你的,我温翘没有理由没有义务非要嫁给你!” “是,”陈星河毫不退却地凝视着她,“你温翘的的确确是没有理由没有义务非嫁给我,但是,你有理由,也有义务非要嫁给我大哥!” 陈月泽? 温翘眼波轻晃,她虽然知道陈月泽是对她存了心思的,但是从小到大,她也只是把陈月泽当成兄长,从没想过会嫁给他或者怎样。 陈星河说这些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她温翘难道是棒给了他们兄弟两个不成?凭什么就非要嫁给他的大哥? 似是了然她的疑惑,不等温翘反驳,陈星河接口道。“不知道是吗?好,我告诉你,你爹曾亲口许诺,为你和我大哥定下婚约。” “不可能!” 陈星河还没有说完,温翘就利落的把他的话打断,她爹的的确确是曾经给她订过亲,大概是在她十岁左右的时候,那是温家的生意发展的最大的时候,他爹为了将生意扩大,谋求更好的发展 ,就同意了镇江府府尹的拉拢,要将她嫁给府尹的小儿子,她当时虽然不同意这桩婚事,但是她的父母跟府尹订下了婚约,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那时和陈星河他们在一起,她基本是很避讳提起这件事情的。 而且那府尹的儿子是个病秧子,自小体弱多病,基本上一直瘫在床上,听说脾气也不是很好,府尹愿意降格同意这门婚事,除了看中温家当时的家财以外,也是因为镇江府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是不愿意嫁给府尹公子的。 说到底,谁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随时会死的人。 不过,说来也算是幸运,这么婚事虽然订了下来,但是两年之后,未等温翘嫁过去,这位府尹的小公子就病逝了。 这门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之后,也有不少人向温翘提亲,这之中就包括陈星河,当然,温翘的父亲都没有同意,自然也就再没有其他的婚约,若说她和陈月泽订婚,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呵呵,不可能?”陈星河再一次攥紧她的手,只感觉这二十多年来的憋屈和悲痛都在这一刻涌上了心头。 他拉着温翘,大跨步地往前走,毫不怜惜温翘是不是跟得上,轻车熟路的穿过一片茂盛葱郁的草丛,他在一棵开满了紫色曼陀罗花的树下停下来,随手将温翘往地上一扔。 第352章 花下少年 左右看了看,瞧见不远处的墙边立着一根生了锈的铁锨,走过去将铁锨拿过来,在树下寻对了地方,便开始挖掘。 温翘缩在树下,看着他那张满是冰霜,陌生又熟悉的脸,只觉得恍惚。 当年,在上门求亲被父亲拒绝之后,陈星河就再也没有偷偷地找过她了,他生气,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又能怎么办? 父母时常告诫,不可随便出门,不可与男子私下往来,她是温家的独女,是温家的大小姐,觉不能像那些勾栏女子一样,就连她闲时读读书,写写字,父母都要求严苛。 在陈星河上门求婚的那一日,父亲还大骂了她一场,认定她是与陈星河有首尾,败坏了温家的门风。 她不否认自己当初对陈星河的喜欢,可是那时候的喜欢,也是只年少单纯,根本没有想过那么多。 秉承着父母教导的孝道德行,在那一次之后,她也断了和陈氏兄弟的往来,纵然偶尔思念,那也不过是她平静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火花而已,激起一丝短促的温暖,便悄然熄灭。 直到父亲带了大量钱财,出海未回,家中负债累累,她才再一次见到陈星河。 因为她们母女无钱还债,追债的人告到官府,闯入家中,将温家能搬的能卖的搜刮一空,甚至要将她们母女卖掉,她母亲竭力的挡着那些人,让她快 跑。 柔柔弱弱的她慌乱地从房间里跳窗出来,鞋子掉了也顾不得去捡,双脚踏在杂乱的转地上,不断地有石子和破碎的花盆碎片硌在她的脚下,她不敢捡,也不敢停。 耳边除了呼呼低风声,就是令她抓狂混乱的尖叫声,反抗声,以及入侵者得意肆虐的大笑声。 她觉得她要疯了,脑子里只有逃命,逃命。 在经过院子里的那棵曼陀罗树下的时候,繁茂的花枝勾住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发,乌黑的发丝和发带、花枝纠缠在一起,她急着想要解开,可是越着急越慌乱,手脚也就越不听使唤,那该死的头发死死和树枝纠结,好像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一旦相拥,什么力量都扯不开。 她想扯断自己的头发,可是扯了好一会儿,死活扯不断。 眼看着追她的人已经走了过来,她急的满头大汗,如热锅上的蚂蚁。 对方似乎也看到她的头发被花枝所缠,原本着急走向她的脚步竟放了下来,悠悠然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眼底全是势在必得的迷醉神情,让人恶心欲呕。 温翘急的跺脚,原本悬挂在发尾上用作装饰的一排金玲,此刻就好像是催命符,伴随着她急切的动作,鼓点儿一般敲击在她的心上。 她踮起脚,想要把那花枝折断,可是追赶她的男人已经追了过来,奋力地 朝她一扑,直接扯断了她和花枝牵扯的长发,把她的人扑倒在地。 头发断了,缠在长发上的发带也松开,一排的金玲叮叮当当地全部落在地上,散在她的周围。 她的头皮一阵抽痛,她想要晕过去,但是男人身上令人恶心的汗味儿充斥着她的鼻腔,她想吐,怎么都晕不了。 她大声的呼救,眼角有泪珠滑落出来,可是温府中一片混乱,那债主借着官府的名义,强盗般公然抢夺,而她也将被卖入歌楼,又有谁会在意她是不是被人玷污呢。 就在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放弃挣扎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身上一轻,紧接着便听到那个侵范她的男人哭天抢地的呼痛声。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站在盛开的曼陀罗花下,一脸温柔怜惜的望着她的少年,他朝她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伶仃修长,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可是那却她见过最有力量的一只手。 那个单纯的、固执的、笨拙的、可爱的陈星河,在那一年的曼陀罗花下,成了她心中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幅画,他明朗充满希冀的脸即使是经过时间的冲刷,仍旧是刻在她心头无法磨灭的印章。 那样深刻的记忆,让她怎么也无法和眼前这个残杀无数女子,冷酷嗜血的恶魔联系在一起。 就在她失神的间隙,陈星河已经挖到了要找的东西 ,随手将铁锨往旁边一扔,双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碰出自地下挖出来的一个盒子。 将盒子上的尘土一一轻扫干净,他才缓慢的将盒子打开。 温翘看到,在他打开盒子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哀痛和悲凉。 因为陈星河掀开盒子的时候,盒盖是立起来背对着她的,她的视线被遮挡,看不到盒子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却见陈星河从盒子里捧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瓷坛,青碧色的坛子,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让人一阵阵脊背发凉。 陈星河伶仃的捧着坛子小心翼翼又敬重万分地擦了擦,然后往旁边一放,这才继续拿起箱子里的另一样东西,随手丢给温翘。 略显单薄的信封落在温翘的腿上,温翘愣了一下,带着疑惑将信封捡起来。 此刻院中虽然没有灯,但是明晃晃的月光还是可以让温翘看清楚纸上所写的每一个字,斗大的婚书二字入眼,温翘呼吸一颤,强忍着心头的诧异,逐字逐句地看想去。 “不,这不可能。” 看到最后,温翘将手中的那一纸婚书一扔,连连摇头,纵然是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她的名字,她父亲的亲笔签字,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从两岁开始就和陈月泽定下了娃娃亲呢? 这绝对不可能,她若是早就订了婚, 为什么她的父母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后来还将她和府尹的小儿子订婚。 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陈星河走过来,弯腰将地上的婚书捡起来,眸光的寒意更甚,渐渐地凝聚成能将人摧毁的冰刀,不无讽刺地落在温翘的脸上。 “果然不愧是你爹的好女儿,你爹否认,你也否认,要知道你爹当年为了湮灭这场婚约,可是直接将我父母都给杀了,那你呢?现在是不是要把我杀了,把我大哥也杀了?” “你胡说什么?我爹怎么会杀你父母?你父母不是病逝的吗?”温翘仰头望着他,呼吸都在颤抖,他俊朗的脸上拢着稀薄的月光,浑身上下都沾染着一种孤戾和阴邪的气息。 陈星河垂眸,看着她坐在枯草上,淡薄的身子不知是冷还是激动,微微的颤抖着,袒露的肌肤沾染着月色,镀上了一层迷蒙魅惑的气息,就好像她这个人,总是有一种让人无法逃脱的魔力。 视线凝落在她身上渐渐消退的爱昧痕迹上,他的眸子忽然沉了沉,心口一阵刀割般的疼痛,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给撕碎,猛地一抬脚,踹在温翘的肩膀上。 温翘吃痛,闷哼一声,狼狈的趴在地上,垂落下来的发丝遮住她的双肩,她错愕的回头,妖娆多姿的瞳子仰视着陈星河,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第353章 一切都变了 陈星河却完全无视掉她的狼狈和错愕,迈着沉沉地步子朝她走过来,“病逝?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镇江府有多少人都知道,我和大哥根本就不是张彦夫妇的儿子,我们是他们两个人去丘山打柴的时候捡回来的。” “我们兄弟应该是安田人,我爹曾经是安田知县,你爹有一年去安田做生意,赔了本,无颜回镇江府,就逗留在安田,无意中招惹了几个市井无赖,其中有一人患有先天性的心疾,冲突之下,那无赖发病死了,其余几人边说此人是你爹所杀,便闹到了县衙。” “后来我爹查明真相,还了你爹的清白,并且了解到了他的情况,给了他足够的盘缠,遣送他回到镇江府。” “一年之后,你两周岁,你爹做生意赚了钱,想起之前我爹的恩情,便带着妻女去安田道谢,当日,两人交谈甚欢,你爹也有意攀附,就向我爹提起,要为你和我大哥定亲,我爹为人爽快,又觉得你爹人不错,加上当时喝了酒,就把事情给应了下来,两家当时就缔结了婚书。” “结果,定下婚约不到三年,我爹遭人构陷,免了官职,我们全家陷入困顿,我爹一介文人,自命清高,根本不懂得如何经营日渐残败的张家,我娘一个妇人,不但要照顾刚刚出生的我,还要支撑起整个家。” “日子过 的捉襟见肘,我娘无奈之下,背着我父亲偷偷去镇江府找到温家,想要借着两家订亲的情分,希望你爹给予一点帮助,哪里料到,你那个唯利是图趋利避害的爹不仅不肯让我娘进温家的大门,反而把她当乞丐一样哄了出去,让家丁一顿责打!” 陈星河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俊朗的面目因为激动而变得狰狞扭曲,眉宇间冷厉之色更重,让人不敢直视。 温翘只觉得头顶一凉,一股压迫感迅速在她周身蔓延开来,捂在心口的指尖不住地发颤,声音变得干涩沙哑,“我……我爹不会……我爹很疼我的。” “你别跟我说不会!” 陈星河嘶吼着,森寒的眸中瞬间腾起一股无可名状的怒火,灼热浓烈地射到温翘的身上,好像要把她给马上烧着。 “那是你爹,他疼你,可是他对我们有多残忍,我娘挨了打回家,我爹知道前因后果,气的不轻,却又因为骨子里的迂腐清高,觉得丢脸,不愿意去镇江府寻事。” “我娘一个妇道人家,被人欺负了,更是什么都做不了,后来没多久,温家就派人去了安田,要和我爹商量退婚的事情,我爹避而不见,我娘气急了,拎着棍把那些人砸出家门,死活不肯退婚。” “大约又过了一年,我一岁大的时候,有一天夜里,温家忽然派人过来送礼,说 温老爷觉得先前退婚之举是他的错,他觉得对不起我爹娘,便约了我爹娘,要去镇江府详谈。” “我爹娘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何温老爷派人送信不是白天送,而是鬼鬼祟祟地选在了晚上,送信的人说毕竟两家的孩子还小,若是白天约他们出去,被人看到,难免会诟病女方太过心急。” “我爹思想固化,虽然贫穷,但却极其重视门楣规矩,听到温家的家丁这样说,也就不疑有他,当即就和我娘一起坐了温家派来的马车,来到镇江府。” 陈星河说着,忽然缓缓转头,看向树下放着的那个碧幽幽地瓷坛,声音中的压抑和哀痛不言而喻,“他们两个,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场标榜着歉意和愧疚的相邀,是一场夺他们性命的鸿门宴。” 温翘的心咯噔一跳,目不转睛的望着一身桀骜孤冷的陈星河,嘴巴里苦苦涩涩。 “马车根本就没把他们带进温府,而是直接去了镇江府后面的丘山,我爹娘去的时候,在丘山的醉忘亭,你爹正和前任的镇江府府尹把酒言欢,看到我爹娘,他直接挑明了意图,说要退亲,和府尹的儿子定亲。” “那个府尹及是见钱眼开,看中了温家的家财,加上你爹有心攀附权贵,两个人简直就是臭味相投,我爹当然不同意,当时就和你爹与府尹起了争执。” “你爹和府 尹早就谋算好了,直接将我爹娘推下了悬崖,不但如此,那一晚,他们还杀掉了所有跟从的仆从和官差灭口,在后山上烧毁了一切证据!” “可惜,苍天悲悯,我和大哥因为在惊恐中跌入悬崖边的瀑布后面,被水流冲到下游的岩石上,而侥幸活了下来。因为我们当时年龄太小,根本搬不动父母的尸体,而且我当时连两岁都不到,大哥考虑到我,便只得带着我仓皇逃命。” “我们不敢去镇江府,更不敢回安田,只能沿着背离镇江府和安田的方向一路逃窜,后来……” 陈星河说着,浑然顿了顿,眼睛中迸射明明灭灭的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后来……如何?” 温翘看他陷入沉思,咬了一下唇角,才沙哑着声音问了出来。 这一次,陈星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暴怒,反而在她面前蹲下来,幽暗诡秘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竟举手擦了一下她噙着血丝的唇角。 “后来我们我们快死的时候,遇到了山匪,被他们劫到了山寨里,我们除了一身的仇恨,什么都没有,那个山寨的主人本想将我们留在山寨里,培养成山匪,可是在听到我们的经历之后,她改变了主意。” “她改变了我们容貌,将我们送回了镇江府,镇江府的张彦夫妇,因为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在一次外出之后,从外地领养 了两个男孩回来。” 不用说,那两个男孩应该就是陈月泽和陈星河,温翘的眼睛动了动,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忽然有一种想要摸一摸他的脸的冲动。 “不过,很可惜,张彦夫妇没多久就病死了,这两个刚刚找到家的孩子,就又成了孤儿。”陈星河似叹息似伤感的说了一句,眼睛里闪烁过一抹残存的温情。 “这两个孩子,本来是要报仇的,是要对抗温家的,可是,在花神节的那一天遇到了那个叫温翘的女孩之后,一切都变了。” 陈星河的手在她的嘴角轻轻的划了一下,眼角边有一抹多年不见的舒朗。 那一年的花神节,于她、于他、于陈月泽,都是毕生难忘的。 当时的她作为镇江府最美的女子,在激励的竞争中,夺花神的名头,在花神节的那一天晚上被扮成花神,奉在灵丘河的花神台上,一支绝艳的绿腰,她舞的惊天动地,娇柔的身子将将那绿腰的魅力发挥的淋漓尽致,铺天盖地的飘带,绮丽动人的面容,使她尽显风采。 也是那一晚,花神台上的她成了整个镇江府瞩目的对象,不知道赢得了多少少年的心,这之中,当然也包括陈月泽和陈星河,她就像是天地间最耀眼的一支光束,在那一瞬间,照亮两人灰暗的心,只是当时他们并不知道台上的“花神”就是他们仇人的女儿。 第354章 欲擒故纵 凑巧的是,因为府尹的贪污腐败,花神台建造的时候偷工减料,“花神”一舞未毕,台子就发生了倾塌,“花神”也随着坍塌的台子跌落水中。 没有丝毫犹豫的,水性极佳的陈月泽就跳到了水中,陈星河因为不会水,站在岸上干着急没办法。 自然而然的,陈月泽将温翘救了上来,如愿的与“花神”结识,取得了花神的好感。 只不过,在这一场英雄救美中,美人并未如预料的那样爱上英雄,而是在看到英雄旁边那双清澈的眼睛时惊动了心湖。 这一错,终究再也无法更改。 “星……星河。” 眼前浮现过往的美好,温翘的唇瓣翕张,心头好像是被碎瓷划了一下,咧开了一道小口子,那在心中呼唤过千万遍的名字再一次趁隙钻了出来。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一刻,陈星河长睫薄颤,眼梢掠过她受伤的左手,眼睛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赶紧将视线撇开,手也快速地从温翘脸上收回来,残酷的嘴角再度勾上一抹讥诮和嘲讽。 “温翘,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又何必再故作深情呢?不觉得太虚伪了吗?” “我没有。”温翘下意识的反驳,换来的不过还是他更为冷冽不带情分的笑容。 “没有?”陈星河眼梢轻挑,好像是听 到了最好听的笑话,眸底是爆发前的沉怒,“你告诉我,你身上是什么?” “这是下药才造成的。” 温翘怔了一下,垂眸看到自己身上的瘀伤,赶紧解释。 “呵,你还真是厉害了,”陈星河眸中的沉怒更盛,“那些男人是不能满组你吗?还需要你下药?” 温翘愕然,睁大眼睛看着他,瞬间明白他是误会了,误会她所说的下药是那个什么的药。 天哪,这该让她怎么解释。 “我以前觉得,你只是恬不知耻,没想到你却是让我大开眼界。”陈星河望着她,似乎并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一点一点地凑近,目光忽然变得贪婪而复杂,温翘怎么都看不清,只是本能地双手撑在地上,在他逼近的时候慢慢后退。 “你是不是都明白了?”陈星河忽然顿住,“我不打算让你做个糊涂鬼,所以有什么想知道,快点问。” “你……你要杀我?” “哦?你的意思是,你想抛下我,独活了?”陈星河不回答她,而是恶毒的扬声反问。 “你要寻死?”温翘一个激灵,脑海中瞬间空白,惊慌地抬手抓住他的双肩,顾不得去琢磨他话语中的阴邪恶意。 陈星河一个愣怔,没想到她会这么大的反应,眼梢扫了一眼她落在自己的肩上的 手,左手白色的纱布上有斑斑点点的黑色,不知道是不是血又渗了出来。 “不说别的,就说你的那几个同伴,和镇江府的府尹,会放过我吗?” 温翘不动,她刚才情急之下,竟是完全忘了思考这个问题,是啊,他杀了那么多人,镇江府府尹的女儿也死在他的手上,他怎么可能还会有活路。 只是,他既然想的这么明白,为何还要这样呢? 就算是他想报仇,害死他父母的也是她爹和前任府尹啊,前任府尹早就无故失踪了,现在想来,应该和陈月泽他们俩脱不了干系,而她爹也已经在海上出事,为何他还要对那些无辜的女子动手呢,而且还是以那种方式。 又想到自己,她忽然觉得无比的难过,双手颓然放开,她只觉得有什么眼眶中一片温热,她忽然低头,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陈星河看看她,忽然站起来,拾步走到先前挖出来的箱子旁边,将手中的婚书叠好,放进箱子,又郑重地把那个青瓷坛子也放进去,阖了盖子,重新放到树下,用土掩埋了,才又走回到温翘的旁边。 温翘仍旧在哭,她心里很乱,也很难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星河在她身边蹲下来,倏然伸手抱住她,俊朗的面容贴在她的耳边,吐出的 气息温热:“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他削瘦的手指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移动,虽然皮肤下有深深浅浅的痕迹,但是她的皮肤却被绸缎还要光滑细嫩,他抱着她,只觉得自己周身战栗,鼻尖酸酸的,有爱,有恨,更有不舍。 很讽刺,这些年来,他碰过无数女子,可是这个让他惊鸿一瞥便念念不忘的女子,他连抱都没有抱过,甚至,他连她是不是爱他都不清楚,更不敢问,他怕得到的答案会如同她当年走的时候一样,让他失望。 当年,那般珍惜的捧在心上,连多一分的亲近,都怕亵渎,可如今呢,他们两人皆是满身的狼狈。 吻了吻她的耳垂,他顺势捉住她的手腕,轻轻吻舐着她泪痕斑驳的脸,动作温柔和缓的如四月春风。 温翘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一直看着他放大的容颜,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都忘却了。 感觉的她的目光,陈星河眉心动了动,却不着脑色,只是轻轻地道了一句:“闭上眼睛。” 说完,感觉到她仍旧不动,他抬头去吻她的眼睛,温翘被迫的将眼睛阖上,陈星河的手从肩膀滑落到她的腰身,顺势将她按到在地,大手毫不迟疑地探上她恍若不存的腰带。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凉凉,触摸到她 细软腰身的一瞬间,温翘好像是遭到雷劈,瞬间清醒过来,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不行!” 她陡然伸出手,将陈星河落在她后腰的那只不安分的手捉住,另一只手去推的胸膛。 陈星河刚刚燃起的心瞬间跌落,他睁开眼睛,森寒的眼波还沾染了一层未完全褪去的玉色,冷峭地凝着温翘,“你什么意思?” “不……不行。” 即使是被他骇人的目光逼视着,温翘仍是一直攥着他的手,不肯退却,连连摇头。 眼梢有意无意地瞥到她手臂上的瘀伤,心头的那股火噌地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他蓦地一扬手,甩开温翘,一巴掌打在温翘的脸上,直把温翘打的眼冒金星,几乎昏厥过去。 “你还当自己是什么人?温家的大小姐吗?既然早就自甘堕洛,现在还在我面前装什么三贞九烈?凭什么随随便便一个男人就能碰你,我却不行?” 温翘咬着牙,抿唇将嘴角的血吞下去。 陈星河睨着她,忽然恶劣地笑了一下,压在她的身上,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扳过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我,恐怕也没有人愿意碰你了吧,又或者,你喜欢欲擒故纵?还是,你喜欢找刺激?没关系,只要你乐意,我都无所谓,奉陪到底!” 第355章 还有兴趣吗 斜斜地勾了了一下唇角,陈星河寒波生烟的眸子的盈上邪虐,伸手将温翘拉了过来。 “不!” 温翘一个字刚刚喊出口,锁骨上骤然一阵锐痛。 鲜血的腥味儿混合着苦涩入喉,陈星河微微松开她,舔了舔嘴唇,眼底一片阴翳,大手落在她的腰间,在温翘毫无作用的反抗下,轻而易举地撤下她身上仅存的遮挡。 月色如同透明的琥珀,给山河都镀上温润的颜色,可温翘看着他疯狂痴醉的样子,只觉得后脑勺一片森凉,在男人肆意的摧毁之下,她宛如当年温府大院中那被摧毁的曼陀罗,纵然有着一身带毒的芬芳,最终跌落尘埃,任人践踏。 她挣扎了一阵,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却越发挑起了男人的征服欲望,精疲力竭,她瘫软的躺倒在枯草上,任由那些荆棘勾刺划破自己的皮肤,一动不动,只是目光阴沉地看着男人。 “怎么?没力气了?”男人尾音上扬,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但是心里面却在她不再反抗的那一刻蓦地生出一种失落。 温翘的眼珠动了动,却不再看他,而是望向头顶。 月明中天,浩渺的月光穿透枝干横斜的曼陀罗,斑斑驳驳的落在她的脸上,照的她眼角的那一弯月牙更显幽秘魅惑 ,一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划过紫色的弯钩,绽放出淡淡的莹芒。 得不到她的回应,男人也不见多少气馁,只是心中对于她的故作矜持和虚伪清高多了更深的厌恶,当初说了甘愿投身为妓的人是她,既然都能在那些男人面前摆出媚态求恩,如今又何必在他面前再摆出这副柔柔弱弱的姿态来。 眸底一片暗沉,他幽幽地伏在她的耳边,“你伺候那些男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他们会满意吗?” 温翘闭了眼睛,对于他挖苦和嘲讽的话充耳不闻。 “不说?”陈星河阴恻恻地笑了笑,“没关系,反正从今以后,地狱黄泉,你都不能再逃出我的手心了。” 说着,他在她的唇角轻轻咬了一下。 一股屈辱感瞬间充斥在温翘的心头,她既觉得厌恶,又觉得耻辱,无力地手抓了抓身下的干草,有锐刺扎入掌心,她也无动于衷。 当一切即将落定的时候,她忽然张口,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来:“我是石女。” 陈星河一僵,炽烈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的唇瓣,好像刚才毫无感情地说出这一句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你……你说什么?”良久,陈星河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 温翘的眼睛半开半阖,漠然地望着他, 好像站在奈何桥上望着与自己已再无多大关联的前生,不答反问,“你聋了?” “你骗我……你只是不愿意让我要你,是不是?”陈星河的手都在抖,脸上的表情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 温翘却闭了嘴,不再搭理他。 那句话就好像是一盆冷水,将他的骄傲和燃烧的烈焰一举浇灭,他失神地看着她,慌乱的像一个初生的孩子,懵懂惊惧。 怎么会呢? 她不是被卖入了那种地方吗?她不是说讨厌他这种规规矩矩畏首畏尾的人,要去见识广阔天地吗?她不是说她要成为花魁绝艳的吗?她不是说她喜欢那种恣意迷醉的生活吗? 心神俱颤,他瞳孔彻底涣散,魂魄好像被人瞬间剥离一样,难以置信的看着身下的女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抓住温翘的胳膊,几近崩溃,她那如玉瓷一样的皮肤在月下还透露着斑斑点点的淤青,纵然长发披散,也遮不住那令人羞耻的痕迹,现在却要告诉他,她是石女,她是清白的,老天这是在跟他开什么玩笑? “还有兴趣吗?还要继续吗?”温翘眸色浅淡,不冷不热地问。 陈星河瞬间就被噎住了,抱着她的手僵硬着,像是怕惊动什么。 “如果你没有继续的意思了,要 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温翘出乎意料的平静让他心惊,更让他羞愤恼怒。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把她带了出来,陈星河自然是从没有想过让她回去,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离开。 “没有怎么回事,你刚刚不是都验过了吗?”温翘冷冷地回答。 陈星河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胸腔里慢慢地憋屈愤怒,怎么都无法发作,“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你……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现在追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吗? 温翘抬眸望着头顶盛开的曼陀罗,妖魅的眼睛如同暗夜里的精灵,闪了闪。 “温翘,对不起,”见她始终沉默不语,陈星河慌乱地将散落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盖在她的身上,又觉她的衣服单薄,且先前就被扯坏了,便捡起自己的衣服,帮她盖上,“你不要不说话,我求求你告诉我,温翘。”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杀那些女人吗?你知不知道,当年,我要带你走,你却不肯,我心里有多难过,后来我去安田找你,你说你很喜欢在那儿的生活,你嫌我蠢,嫌我没出息,你说我比不上那些男人,你 说你就算是委身于乞丐,也绝不会跟我走,你说你高兴,可是我心里又有多难受呢。” “我真的好爱你,也好恨你,爱你曾经那样圣洁无暇,恨你对我那么的薄情残忍,我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你,可你却把它踩在地上,甚至因为你,我放弃了原本的复仇计划,只杀了前任府尹,而迟迟没有对你爹动手,我当时真的很怕,怕你知道以后会再也不理我。” “可是,我又好恨你,好恨好恨,你对我太狠了,每天晚上一想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寻欢作乐,我觉得自己都要疯掉,我恨不得马上把你杀了,把那些碰过你的男人统统杀了!” “但把他们都杀了又能怎么样?我一点也不解恨,我不舍得杀你,这世上的男人那么多,我如何杀的干净?在安田杀了几个召唤过你的人之后,我就走了。” 温翘木木然地看着,恍然想起自己当年刚刚被卖的时候,的确是有几个恩客在传召她之后没两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当时安田的人还都说她不祥,导致她的门庭冷落了许久,也因此在安田受尽了歌楼里受尽了白眼和欺凌。 只是后来官府追查许久,也没有找到凶手,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她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情,竟是陈星河做的。 第356章 自作多情 “你和别的男人逍遥自在,我又怎么能够苦了自己的呢?”陈星河喃喃,好像是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心境,苦涩又恍惚。 “所以,你就残害无辜的女子,是吗?”温翘冷冷地接口,话语中满是讥诮之意。 似是早就料到自己说起这些事情,定会激起温翘的怒意,让她开口,陈星思绪收敛,定定地望着她,丝毫不觉得意外,甚至看到她发怒,心头还冒出隐隐地欢喜,“是,你不是要睡遍天下男人,我就睡遍天下女人,不管是怎样的方式,我都和你成为这世间绝配。” “你,有病!” 温翘恼的火冒三丈,一扬手,干脆利落地给他一个耳光。 即使是提前感觉到了她的动作,陈星河也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就任由着她一巴掌打过来,头略略一片,唇角一边腥苦,他却不顾疼痛地勾了勾唇,笑了,又转过眸来看着她,“没错,我的的确确是有病,爱你、恨你的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温翘吸了一口气,想再打他,可是却怎么都动不了手。 “你既然根本就不能行房,所以,你当初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是吗?你是故意的?”温翘不解释,陈星河就自顾自地猜测,皱着眉头,心里隐隐地腾出些许愧疚。 “骗你,谁骗你?”温翘冷觊了他一眼,带着挑衅的光,“石女 是不能行房,但是谁告诉你石女不能作乐?我既然能够在那种地方生存下来,你不会还天真的觉得我是清清白白的吧?陈星河,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蠢吗?” 心已如死灰,带着刻意挑起仇恨的目的,温翘冷然开口。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凭上官云峥的本事,再加上上官妄尘和洛知城,过不了多久,他们肯定会找到这里来,陈星河是怎么都躲不掉的。 自己当年本是好意,想要让他对自己死心,开始新的生活,可到头来落得这样的收场,陈星河的转变,她有不可推脱的责任,现在就算解释,也已经于事无补,又何必让陈星河带着对她的愧疚离开呢。 到底是他们温家欠了陈星河兄弟俩,他要恨,就让他恨到底吧。 “你什么意思?”陈星河眉心微拢,黑眸一瞬不瞬地攫着她,看她眸光凉凉,面上充满讥讽和嘲弄,一如在当年分别的江边。 “什么意思?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啊。”温翘说的云淡风轻,还刻意地抬了抬胳膊。 “你说是吃了药。”陈星河木然,不确信地说着。 “我说你就信?”温翘好笑地看着,“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是啊,她说他就信,曾经他信了,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所以他现在都不能肯定,她是不是又在骗他,明明事实和她所说的是不 一样的。 瞳仁轻缩,他咬了咬牙,“所以,你说了我不信,自然不会相信你现在所说的话。” 温翘小脸微僵,不过很快就弯唇笑了笑,“陈星河,事到如今,你还在要自欺欺人?” “不,温翘,激将法说反话这种事情,我信过一次就够了,绝不会再相信你第二次,”他的眼波微动,忽然看到了那个掉落在一旁的瓷瓶,欣喜的捡了起来,“你明明是在乎我的,你看到我受伤,你很担心,去找我大哥,还在街上找我,后来,你见我手上,还特地给我送药,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当年,你是有苦衷,才会说那些话让我离开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怕我嫌弃你,怕我知道你是石女,就不要你,所以才故意对我那样说,故意赶我走……” “够了!” 温翘柳眉一竖,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少在这儿自作多情!” 陈星河也真的急了,他不明白,温翘为什么每当这种事情都这样,明明她平常是可以对他很好的,他抓着温翘的肩膀,“温翘,你不要这样好吗?是,是我的错,可是这并不能全怪我啊,当初你为什么要欺骗我呢?我知道自己是个罪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你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苦衷,都可以告诉我。” 温翘静静地听他说着,这一次倒是没有打断了,长睫轻垂,她仿佛在思索,又仿佛是在鼓起自己最后的勇气,“我现在就很开诚布公,我就是你先前所认为的那种女人,没有什么苦衷,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放荡女子,喜新厌旧是我的本性,我没有什么隐瞒的,你大可以恨我。” “你胡说!” 陈星河竭力克制的激动情绪终于还是在一瞬间崩盘,愤然对她喊道,喊完,又觉得自己太凶,过分了些,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上去气的不轻,却又极力地想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温翘。” 勉强将愤怒的情绪压下去,他张口。 “你还是不信是吗?”温翘轻挑了眉梢,妖魅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着琉璃的光。 “是。”陈星河回答的斩钉截铁,他现在是认定了温翘在欺骗他,心中怀着的愧疚被一再的放大,任由温翘怎么说都不肯再相信。 “好,你等着。”温翘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放开自己。 陈星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难得她愿意开口解释,他自然是十分的配合,乖乖地松开了她,不再抱着,却仍旧坐在草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站起来!”温翘瞥了他一眼,几乎是没有任何感情地说了一句机械的话。 陈星河将信将疑地依言站起来,垂眸瞧着她,乖乖 地等待她下一步的安排。 温翘坐在地上,身上还拢着陈星河的衣服,微仰了眸子,她看着站在曼陀罗花下的男子,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 她也是一身的狼狈,跌坐在地上,而他昂然立于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来。 只可惜,今日今时,场景虽然相似,但是情绪都和事情都已经不同了。 微微垂了眸子,她抿了抿唇,掩在衣袍下的手攥了又攥,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焦灼在她的头顶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在他的注视下站起身,缓缓抬头,和他对视。 月关映着男人琉璃般的眸子,透亮皎洁,似不掺一丝杂质,在她望向他的那一刻,那双眼睛甚至还对她笑了笑,依然是她年少时曾经喜欢的样子。 温翘一阵心虚,赶紧撇开了眼睛,左手攥着衣襟,右手缓缓伸出,探向陈星河的腰身。 “做什么?” 陈星河一惊,瞳孔收敛,一把擒住他的手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不是不信吗?” “我是不信,我要你跟我解释!”陈星河甩开她的手,俊朗的脸写满愤然。 “我现在就是在跟你解释啊,你不是不知道石女怎么取悦恩客吗?你不是觉得我清白吗?我现在解释给你看啊,如果你不需要,我走了。” 温翘冷冷地说着,不带一丝留恋,话语落地,她转头就走。 第357章 执迷不悟 陈星河心口一痛,仿佛是被什么利器削去一块,痛的他指尖发颤,但还是伸手拦住温翘,“别走。” 温翘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开,回头,看也不看他一眼,低垂着眉眼,再次单手伸到他的腰际,去解他的腰带。 陈星河木然不动,垂着眼眸,心中早已不知是何滋味。 随手将他的腰带往旁边的地上一扔,指尖轻挑,扯开他的衣带,中衣的衣襟当即散落开来。 陈星河仍旧不动,任由温翘继续将他的里衣拉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在看到他胸口参差错落的疤痕的瞬间,温翘的眼睫动了动,赶紧避开。 陈星河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脑袋一白,恍若灵魂出窍,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惊痛的大叫一声,将她推开。 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推,温翘颓然跌坐在草地上,双手撑地,盖在身上的外袍也顺着滑落到地上,露出她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皮肤。 她却任由那衣衫滑落,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刚才的事情将她的灵魂和心神一下子都掏空了。 陈星河如同见了鬼一样看着她,羞愤的将自己的裤子拉起来,面色惨白一片,俊朗的五官也因为恼怒她的恬不知耻而变得扭曲狰狞。 他真是想到,曾经那个 高高在上的“花神”,尊贵美丽的女子,竟会变成今天这般肮脏下作,他陈星河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种女人,诚如她所说,他是真蠢,她在那种地方呆着那么多年,怎么能不长点“本事”呢?就算是石女又怎么样,还不是同样能把恩客们勾的神魂颠倒。 好,很好! 这样的女人,真是不枉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现在,你信了吗?”温翘垂着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温翘!” 没有等到陈星河的回答,周边忽然一阵簌簌,一个中性暗哑的声音惊喜地响了起来,然而在眼睛看到温翘的那一刻,又惊叫一声,赶紧抬手捂住自己旁边的男人的眼睛,又冲身后的洛知城和陈月泽大喊:“不许偷看。” 洛知城和陈月泽也是一惊,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这样震撼的场面。 而曼陀罗花树下,温翘和陈星河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上官妄尘他们四个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 温翘刚要去拉滑落的衣服,陈星河手一挥,那滑落的衣袍就被卷了起来,兜头盖在温翘的身上。 上官妄尘这才将挡在上官云峥面前的手松开,看到陈星河衣冠不整的样子,又是心疼温翘, 又是担心陈星河将温翘给折辱了,恼怒不已,不禁大骂:“陈星河,你不要脸!” “我就算不要脸,也比你这个虚伪狡诈的小白脸强。” 陈星河不屑地冷哼一声,睨着上官妄尘,登时戒备起来。 上官妄尘被他骂的莫名其妙,忍不住回嘴:“谁是虚伪狡诈的小白脸?” “不让别人看,你自己却看得目不转睛,你不是虚伪狡诈的小白脸是什么?” 上官妄尘被噎住,一向善于反驳的一个人,竟然不知道该会陈星河一句什么,她不得不承认,陈星河说的的的确确是实话,她看了温翘来着,可是,她是女的啊,这怎么解释。 她正无言以对,背后的洛知城忽然袍袖轻挥,一股阴厉的风瞬间朝着陈星河脸上扫了过去。 本以为凭洛知城的身手,必中无疑,定能给陈星河一个教训,哪料到,陈星河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洛知城会出手一样,寒波生烟的眸子敛了敛,一抬袖,竟轻轻松松地将那一道气劲化解开来。 “栖月宫的司辰大人,灵力果然是非同凡响。” 陈星河顺势将温翘卷入自己的怀抱,称赞了一句,却并不见什么畏惧,“不过,很可惜,你的术法对我而言没有多大的用处。” 洛知城微微错愕, 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还能化解开他的术法,不过终究是看惯了生死的人,他的脸上仍旧是傲世的漠然和淡薄,心思流转之间,也对陈星河的身份隐隐起了猜疑。 “陈星河,你少得意,快把温翘给放了,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上官妄尘紧握短剑,纵然不知道陈星河的深浅,但是看到被陈星河犹如死鸡一样拎在怀中,无可留恋的温翘,心中的怒气还是熊熊引燃。 陈星河闻言,瞥了她一眼,自然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将温翘给放了,“小白脸,你不用着急,自然会有人开对付你。” 上官云峥深邃的眸子一沉,一道流光瞬间从袖中飞窜而出,闪电般滑向陈星河,陈星河大惊,怎么也没想到上官云峥的身手会有这么快,他携着温翘躲避,却是慢了一步。 “不要!” 削铁如泥的匕首划过从他面前一掠而过,却并未感觉到疼痛感,反而是被他抱着的女人,脸颊上落下一道口子。 “温翘!” 一见温翘受伤,陈月泽大急,抬腿就想要冲过去,却被洛知城一把拉住,“温翘,你怎么样?星河,不要执迷不悟了,这么多年来也够了,你收手吧。” 陈星河冷彻的眸子动了一下,看了看温翘流 血的脸,不明刚才明明说的那么绝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还要替他挡下这一刀。 是想让他觉得亏欠吗?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明明嘴上说着伤害他的话,却每每向他投来关心,他都分不清楚这个女人对他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假意。 “大哥,你难道也和他们一样,希望送我去死吗?”眸光一寸寸收敛,他转头,不无伤怀的失声反问。 “当然不是,星河,大哥怎么会希望你死呢……” “可是他们现在就是来杀我的,”陈星河嘶声将陈月泽的话打断,俊朗的面容一点一点变白,看向众人的眼睛带着浓浓地敌意,“你把他们带来,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吗?说不定,他们还会把你也当成帮凶,一并处决了。” “大哥,我们走到今天,早就没有退路了,对不起我们的是人是他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向他们妥协,你难道忘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两个活下来有多辛苦,爹娘死的有多惨!” “可是,我们的仇人已经死了。”陈月泽摇摇头,无法理解他的固执和坚持。 “是啊,他们死了,死在我的手上,所以,我就更加逃不掉了,我也没打算要逃。”陈星河说这话的时候,转眸看着怀中默然不语地温翘,其意自明。 第358章 刻骨铭心 上官妄尘的心头一跳,瞬间涌上来一种不安地感觉,“陈……陈星河,你不要乱来啊!” 温翘的眼波轻闪,睨着一眼上官妄尘,忽地回过神来,开口:“公子,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来了结吧。” “可是……”上官妄尘总觉得不安。 “公子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温翘勾唇,笑了笑,冷峭的夜色在她娇媚的笑容之下也显得温和了不少。 上官妄尘还待说什么,上官云峥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道:“给温翘一点时间,我们走吧。” 上官妄尘就算再不情愿,觉得陈星河是个危险人物,也没有办法,不过她又想着陈星河既然对温翘有情,应不至于杀了温翘吧,毕竟先前陈星河选择下手的对象就是栖迟,而不是温翘。 无可奈何地准备转身跟着上官云峥去远处等着,刚走了两步,却听到温翘喊她。 “公子!”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回头,“怎么啦?” 温翘没有说话,反而是朝着她的手肘上看去。 上官妄尘垂眸,待看到自己胳膊上挂着的温翘的衣服才恍然大悟,她刚刚临出门的时候想起温翘衣着单薄,所以特意把温翘平素穿的衣服也带上了,只是看到陈星河一着急,就把衣服的事情给忘了。 她回身走过去,上官云峥跟着,陈星河攥着温翘的 手不由得捏紧,提起十二分的戒备,“不许过来!” 温翘自然感觉到了他的紧张,知道他是担心这是计,害怕上官妄尘他们会趁机将她抢过去。 上官妄尘当即顿住了步子,见陈星河捏紧了温翘,唯恐他伤了温翘,便不敢再动。 温翘弯了弯唇,一脸的淡定自若,好像是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公子,你把衣服扔过来吧。” 也好。 上官妄尘一抬胳膊,将手臂上挂着的衣服扔过去。 陈星河却并不马上弯腰去捡,而且警惕地看着他们,声音沉闷,“你们先走。” 嘁,走就走,难道还能偷袭他不成?上官妄尘瞪了陈星河一眼,拉着上官云峥和前面的洛知城他们两个人离开,去远处等着。 等看到四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入口的阴影下,陈星河才弯腰,小心翼翼地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你可以放开我了。”温翘瞥着他别别扭扭捡衣服的动作,居然仍旧不舍得将她放开。“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陈星河睇着她一眼,说不上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但还是依言将她松开,并把衣服递给她。 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也看了,温翘也不避讳她转身不转身的问题,只是自己稍稍背了身子,将身上的外袍随手往枯草上一扔,便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的衣服穿好。 打好腰带,她转过身 ,也不管陈星河是不是一直在看着她,直接站在陈星河的面前,从容不迫地帮他整理凌乱的衣服。 陈星河也不动,就任由她给自己系衣带、腰带,最后又弯腰将他的外袍捡起来,只是在拿起来的时候轻轻蹙眉,自言自语了一句,“脏了。” 陈星河抿了抿唇,并不答话,温翘便上前将外袍给他穿好,在最后打腰带的时候,他忽然抓住温翘的手,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一直这样吗?” 聪慧如温翘,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问她以前伺候别人的时候也是这般周到的帮人家把衣服穿好,对吧? 弯了弯唇角,她打好了结,仰着头,冲他抛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啊,你不是一直希望得到和别人一样的待遇吗?” 陈星河咬牙,心如刀绞,“是,很好。” 温翘对上他愠怒的眼睛,淡然无波,忽然抬手捂着嘴巴,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随后转身走到树下,背对着他,随随便便地在树下的干草上踩了几脚,靠着树干坐下来。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心中隐约有一种安稳的感觉,陈星河虽然积压的怒气,但也并没有发作出来,只是眸色沉沉地看着。 温翘抬眸,无视掉他眸中的情绪,对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犹豫了一下,陈星河还是拾步走了过去,依 着她的安排,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然而,他刚刚坐下,温翘忽然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特别恨我,是吗?” 讶异于她的主动,陈星河犹如被施了定身法,身子僵硬,动弹不得,半晌,他才直率的回答:“是!” “恨之入骨?”温翘仰头,挑了眉梢看他,眼中却不带半分的情绪。 “是!” 陈星河也看着她,再次回答了一个字。 温翘忽然笑了,笑意浅淡,开玩笑一般,“那……这算不算是刻骨铭心呢?” 陈星河一愣,惊诧于她会用这个词,她不是一直讨厌自己的懦弱无能,蠢笨天真吗?又如何会把这般郑重的词语用在他的身上? 一瞬间,他竟觉得有些恍惚,好像眼前这张笑着和他说笑的脸是在梦中出现的一样。 “星河,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夏天,英嫂养的波斯猫生了一窝小猫,你偷偷地从医馆里抱出来让我看?” 不理会他的愣怔,温翘笑着,继续问。 他如何会不记得,英嫂是安仁堂掌柜的夫人,也算是他和陈月泽的师娘,因为他笨拙,小时候常常弄坏英嫂的东西,英嫂对他最是不喜,但是碍于掌柜的面子,英嫂也不好直接将他赶出去,只是明里暗里的为难。 温翘喜欢猫,恰好英嫂不知道从何处弄来了一对波斯猫,后来生产了 ,他就趁英嫂不注意,偷偷地抱出来给温翘看。 他记得温翘当时喜欢的不得了,虽然后来回安仁堂被暴打了一顿,但他仍旧觉得那场打挨得是值得的,毕竟换来了他和温翘为数不多的温馨岁月。 念及往昔,他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琉璃般闪烁着温润的光泽,点了点头。 见他记得,温翘勾着唇角,虽然笑着,眸底却有隐隐地伤感,“我还记得,我说那猫儿可爱,你很开心,口不择言地说要跟我爹提亲,要和我以后也生一堆像那猫儿般可爱的小孩。” 陈星河的脸色一僵,看着温翘,恍然间明白了什么,虽然这段话他已经不大记得,也许只是年少时看到喜欢的人,便什么都不顾,言语中总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可是他却不知,她是石女,如何与他生下孩儿? “温翘。” 他咽了一口口水,颤抖的指尖落在温翘的肩上,温翘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让我把话说完。” 陈星河点点头,便不再打断。 “星河,真的很抱歉,这辈子是温家对不住你,对不住月泽,更是我负了你,是我亏欠了你,所以……”她顿了顿,勉强咽下胸臆中翻涌的血腥,笑了笑,“所以,我就欠的多一点,就算是你恨我也好,刻入你的骨,你的魂,这般,你便永远都无法忘记我,等到来世,再让我慢慢偿还,好吗?” 第359章 同葬 “好,若有来世,我定然还会死死地跟在你的身边。”陈星河弯了弯唇,眼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星河,温家已经亏欠了你们兄弟那么多,不管当初的别离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且都归结于我,我宁愿你恨我,埋怨我,也不愿你心存愧疚,错了的既然已经错了,权且当作我们势均力敌,若我真如你曾误会那样,是一个不洁之人,那么,黄泉路上,你是否能多些心安理得,少些内疚自责呢? 温翘脸色逐渐苍白,唇边挑着轻轻地笑,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胸臆中翻腾着的血气逐渐难以抑制,她忽然扬起头,一只手挣扎着托住陈星河的侧脸,凑上他的唇。 一股清甜的芬芳裹挟着血腥冲近口腔,陈星河阖上眸子,抬手按在她的后脑上,将这个吻加深,任由那一股清甜顺着咽喉留下,淌入肺腑。 “温翘。” “星河。” 月光如薄纱,穿透斑驳陆离的树影,轻飘飘地洒下来,为花下的人拢上一层凄迷,晚风瑟瑟,紫色的曼陀罗犹如一只只小铃铛,挂在繁密的树枝间,随着秋风摇曳,在夜半无人之时,发出窃窃之语,似惋惜,似哀叹,又好像那多年前在树下惊惶而动的金玲。 “怎么也没有什么动静?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听完陈月泽讲述关于陈星 河的过去,上官妄尘越发的惴惴不安,扭头不住地朝某个方向看过去,但是实现被杂草和幢幢树影遮挡着,她完全看不到温翘和陈星河的身形。 也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温翘能够成功的说服陈星河认罪伏法吗?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她紧张地拽了拽上官云峥的袖子。 “你不要着急,人家两人多年未见,还能让人家说点悄悄话啊!”洛知城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深有感悟一般,抢在上官云峥的前面说道。 上官云峥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声的握了握上官妄尘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跺了跺脚,上官妄尘虽然着急,但也不好去打扰,只能在原地等待着。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候,陈月泽也有些坐不住了,不停地在原处走来走去。 “我们去看看吧。” 被陈月泽走的心烦,上官妄尘也耐不住了,再次建议。 “好吧。”上官云峥点了点头,这一次,洛知城倒是没再说什么,且走在前头,替另外三个人拨开杂草,沿着原路走回到先前的曼陀罗花树下。 还未靠近,上官妄尘就看到在树下双双躺倒的两人,心神一震,头皮瞬间发麻,双手冰凉,推开上官云峥和洛知城,疾步跑了过去。 “温翘。” 她大声喊着,可是树下的人却再也无法给 予她任何的回应,心跳和呼吸早就已经停止,她落在温翘鼻息上的手指僵硬,眼眶的中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久久无法回神。 “温翘,星河!” 在看到上官妄尘的反应的那一刻,陈月泽的心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一击,脚下的步子踉跄,身子一个摇晃,差点一头栽倒在树下,却兀自不死心地探温翘和陈星河的脉搏,但完全确定两人声息全无,情绪终于全面崩塌,伏在两人的尸首上号啕痛哭。 上官云峥缓缓地拾步走过去,弯腰朝上官妄尘伸出手来,上官妄尘看着垂落自爱眼前的指骨分明的大手,心头一痛,迅速站起身,抱着上官云峥抽噎起来。 洛知城站在一边,邪虐妖魅的眼睛弯出一汪苦涩,黑色的衣袍在滚滚月色下涌动,衣角的曼珠沙华比树上的曼陀罗花还要浓烈妖冶。 黯然地站了一会儿,他淡淡扫过上官妄尘伏在男子肩膀上的小脑袋,悄无声息地拾步离去。 因为是温翘事先服下了毒香,后来又将毒血哺给了陈星河,两人都是心甘情愿赴死,所以死相也并不难看,除了嘴角流出的黑色血水流出来之外,两人神态倒显安然,嘴角勾着淡淡地浅笑,不像是亡故,而像是熟睡,睡梦中已经了却了毕生的夙愿。 待上官妄尘和陈月泽的情绪稳定下来, 上官云峥才开始跟他们谈论温翘和陈星河两人的后事问题。 站在陈月泽的角度,陈星河虽然犯了错,但是那毕竟是他的亲弟弟,蹉跎了半生,挣扎在爱恨情仇的漩涡里,好不容易和温翘死在一起,他自然是希望两人能够葬在一起。 但是,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去看,陈星河作何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不管是官府又或者是百姓,都需要一个交代,绝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放过陈星河,不拿过去让人把陈星河的尸身凌如一遍就不错了,又如何会让他和温翘同葬。 再加上镇江府府尹的二女儿也是丧生在陈星河的手中,而且也已经知道了陈星河就是凶手,那群人虽然如今昏迷在医馆里,但是在苏醒之后,必定不肯轻易放过陈星河,势必将这件事情追查到底。 毕竟是和温翘感情较为深厚一些,上官妄尘虽然之前对她偶有不信任,但是思来想去,温翘始终并未做过实质性的伤害了她的事情,何况她如今和上官云峥感情甚笃,温翘又忠心于上官云峥。 在生死面前,上官妄尘自然也不再去计较那些曾经有过的乱七八糟的猜忌。 虽然对陈星河的作为恨得牙痒痒,但是出于对温翘的情分,上官妄尘愿意支持陈月泽的想法,将温翘和陈星河合葬了事,人都已经死了,前尘往 事,一笔勾销。 上官妄尘原以为上官云峥可能会反对的,毕竟他是皇上,而陈星河却是屠戮了他的子民的刽子手。 不过,出乎上官妄尘的意料,上官云峥竟然非常爽快的同意了。 不但如此,还出了主意。 最终,三人决定将温翘和陈星河在树下火葬了,陈月泽也不再回安仁堂,而是带着温翘和陈星河,以及他们父母的骨灰离开镇江府,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陈月泽是再也不可能安安生生地回安仁堂生活了。 在陈月泽走了之后,上官云峥直接放了一把火,将温家曾经繁荣鼎盛的大院也一把火烧了,那纠缠了许久的故事起于此处,如今人已不再,空留这芳草萋萋徒增萧索,倒不如一起湮灭。 做完这一切,两人也打算回医馆带上栖迟他们,一起离开,反正祸害百姓的真凶已经找到了,他们再继续留下去,也不过增添麻烦,不如早点离开。 哪知,他们还未走到医馆,就碰到了前来报讯的狱蓝。 原来,洛知城早就料到了他们会趁夜色离开,在从温家大院出来之后,就跑去通知了狱蓝,让他们早作收拾,和上官妄尘他们汇合。 只是,在报完讯之后,洛知城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顾不上再去探究洛知城的去向,两人当即随着狱蓝离开,去和栖迟他们汇合。 第360章 刺杀 匆匆忙忙地离开镇江府,上官妄尘靠在车窗前,回望着镇江府的方向,灯火篱落,人面萧疏,来时热热闹闹的一行人,最终落得这样的收场,让她如何不感慨。 想着温翘,她忽然又想起被洛知城撇在帝都的杨子仪,忽然就明白了,温翘当初为什么会那般执着的央求她出手救杨子仪。 或许是温翘一早就看出了杨子仪和陈星河身上的相似之处吧,同样是爱上一个此生无法得到的女子,纵粉身碎骨,仍然不悔,固执、莽撞,骨子里却又是纯善的。 不过,庆幸的是杨子仪虽然也落得孤身一人,但是却深明大义,没有陈星河那般的偏激。 “都过去了。” 她正愣愣地出神,坐在她身侧的男人忽然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紧紧地握住,轻轻道了一句,语气中也带着些许的叹息之意。 “你说,人真的会有来生吗?”上官妄尘眺望着越来越远的火苗,眉目间尽是怅惘之色,“来生,温翘会不会和陈星河在一起呢?他们这辈子,真的太辛苦了。” “会的。” 男人的声音沉稳又笃定,俊朗睿智的眉峰之中铺散开惯有的从容不迫。 上官妄尘将目光收回,幽幽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扑入他的怀抱,“皇兄,如果真的有来世,那我希望, 我还能遇到你。” 男人原本沉重的心情被她这一句话挥散,浮在心头的一层怅惘尽数被愉悦所取代,展臂将她揽入怀中。 “我们不但会遇到,也一定还会相爱相守,就像现在。”大手捏了捏她的肩膀,上官云峥温声回应,手下却并没有用多少的力度。 上官妄尘倚在他的肩头仰头看着他,终于笑了。 昏昏沉沉地抱着上官云峥的胳膊在马车上睡了半宿,上官妄尘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刚刚一动,睡在她旁边的男人就被惊醒了,手掌在她额头上摸了摸。 “怎么醒了?是不是睡得不舒服?”男人动了动,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垫在她的脑袋底下,把她朝自己的怀里拢了拢。 “不是的。” 刚刚睡醒,声音还带着一抹瓮哑,上官妄尘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但是脑袋还是不由自主地朝男人靠了靠,“皇兄,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啊?” 走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居然还在走。 “我们……该回宫了。”上官云峥醇郁的声音顿了顿,有些担心她听到自己这样说会不开心,话语间较平常明显少了几分底气。 “回宫?” 上官妄尘眯着眼睛,额头抵着他的下巴,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真的也疲倦于在外的这一段日子 了,对于上官云峥的话,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小声的叨念了一遍,又搂着男人的腰,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马车沿着山道起伏奔走,在离开镇江府一段距离之后,狱蓝就将速度放了下来,皇上虽然吩咐是回宫,但是没有说着急,自然也就不必赶得太紧,优哉游哉地在管道上走去。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隐到了树枝的后面,宛如一个豆蔻初开的少女,羞怯怯地从树杈间露出半张脸,如痴如醉地窥望着苍茫大地上行走的人。 “什么人!” 纵然是赶了长时间的路,精神已经有些疲倦,但到底是帝王的隐卫首领,狱蓝的警惕性还是出奇的高,在听到树木间一声风响之后,当即勒住马缰,冷喝一声。 跟在后面的苏总管吓了一跳,也赶紧将车停住,探头探脑的窥视着周围的动静,却良久都听不到有什么反应。 上官云峥冷眸一闪,从睡梦中惊醒,霍然睁开眼睛,全然没有一丝的睡意,凛冽清透的眼睛好像是浸过冰水,吞吐着一片森寒。 “来都来了,畏首畏尾又有什么意思?”狱蓝朝着最可疑的树林间瞟了一声,冷声呵斥,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黑夜中穿透力却特别的强,扰的林中之人两耳轰鸣。 大半夜的,这些人鬼鬼祟 祟地跟从,肯定是没有安什么好心,与其等待他们出出手伏击,倒是不如主动将他们招出来,先发制敌。 马车骤然停住,车身猛地一晃,上官妄尘本来就睡的不轻,眼睫动了动,睁开惺忪地眼睛,便看到了一脸冷色地上官云峥。 这些日子看惯了他在她面前的和悦神色,乍然看到他面色紧绷,寒气森森,深沉莫测的眸子里闪着层叠交错的光,薄削的唇瓣高高的抿着,宛如她刚刚失忆之时所见到的他,俊美、冷峭,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皇……皇兄,怎么啦?” 她心头一惊,攥着他的衣襟,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夜幕下的空气中已经有剑气划破了原本的沉寂,浓重的杀意撕破暗夜,呼啸而来,数百道身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分四面八方,朝着大道中样的两辆马车砍杀过来。 坐在车辕上的狱蓝登时长剑出手,朝着夜空呼啸一声,隐藏在暗处的隐卫听到命令,霎时如同鬼魅一般,倏忽落入林中,维护着马车,严阵以待。 呵!好大的单子。 上官云峥不禁冷笑,此人是等不及了吗?他们如今还是在官道上走,此人就派了这么多属下来跟踪埋伏,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了他和他的上官妄尘吗? 简 直就是胆大妄为,狗胆包天! “保护好主子!” “唰”地一声,狱蓝手腕一抖,斜刺里将一个围攻上来的黑衣人手臂削断,长剑挥舞,剑光粼粼,护住身后的马车,目光狠辣的凝视着一轮轮围攻上的来黑衣人,丝毫不见留情。 不消片刻,沉寂的官道就变得热闹起来,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鲜血和肢体在夜色中翻飞,惨叫声更是给陈墨铺张的夜增添了几分诡秘,浩渺的月光,也似乎是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马车内上官妄尘起初朦胧,后来被忽然打打杀杀的动静下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掀开帘子看一看究竟,却被上官云峥一把按住。 “危险。” 他的话音刚落,“铮”地一声,一根利箭破空而来,穿透窗幔,直插在车璧上,若是手被上官云峥抓下来,上官妄尘的手背肯定会被射穿。 上官妄尘吓得小脸煞白,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上官云峥。 看着她心有余悸地样子,上官云峥沉稳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肩膀,磁性的声音坚定而深如人心,带着极大的安抚力:“别怕,有朕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嗯,我不会怕的。”上官妄尘配合的点点头,刻意地绷直了声音,天知道,她被刚才那一箭吓得魂魄都快飞出来了。 第361章 起疑 不过饶是惊魂未定,她的心念还是很清楚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她都要将身边的这个男人保护地好好的,觉不能让他出什么事情。 暗暗地攥了靴筒里的短剑,她做好与男人并肩作战地准备。 外面的拼杀已经过了一轮,经历过无数长厮杀,狱蓝凭借着过人的经验和智慧,指挥者隐卫们进行防御。 因为主要目标就是保护帝王和上官妄尘,而且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所以狱蓝并不让隐卫们进行攻击,只是将两辆马车牢牢地护好,除了刚刚未将队列排布好,而使得一支箭摄入了马车,之后便再无意外。 可是,对方显然也是经过精心地准备的,纵然在伸手上落后于隐卫们一截,但是抵不住人多,第一波人海攻击夹杂着千万发利箭,在人员伤亡惨重之后,便迅速地撤退,又开始第二波的攻击。 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上官云峥掀开车帘的一角,睿智深沉的目光略略一扫,心中便已然有了主意。 放下车帘,他长指轻动,启动了车内的机关,上官妄尘看到周遭的车帘、车壁层层封锁,固若金汤,才知道上官云峥早有安排。 “你在车里好好呆着,我出去看一看。” “不要。”一想到外面的刀风剑雨,而那些人又 很有可能就是知道他的身份,特地来刺杀他的,上官妄尘又如何肯愿意将他放出去,紧紧地攥着男人的袖子,还不知道那些人会耍什么花招呢。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既然能够出动如此大的场面对我们进行围攻,估计已经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了,他们针对我而来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我不出去做一下诱饵,又怎么能够把幕后的黑手给引出来呢?” 上官云峥清清淡淡地跟她解释着,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让上官妄尘意味深长,好像上官云峥还从这件事中看到了其他的什么东西,又或者,他早就料到了今日。 不等上官妄尘再多想什么,上官云峥已经松开她的手,步履如风地走了出去。 一看到他现身,那些竭力围攻马车的黑衣人更是浑身一震,冲杀之间更见勇猛,放弃了围攻他人,全心全意地杀向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长袖一扫,流光出翘,俊逸的身姿飞足而起,一身凌厉的斩入重围。 上官妄尘缩在车厢里,听到上官云峥出去之后,外面的打杀声大噪,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手中的短剑攥了又攥,她想出去帮忙,却又清楚自己的实力,对上真正的高手,她的武功有了也跟没有一样。 冒然出去,恐 怕不但不能帮上什么忙,反而还会拖后腿。 她又急又担心,却又什么都做不了,不但上官云峥,也不知道在后面车里的栖迟她们几个现在怎么样。 与此同时,高高的树梢之上,一个身姿阔绰的男子迎风而立,墨黑的头发在夜风中翩跹而舞,如同跳动的精灵,一身沉湎的蓝衣在夜色中也不算打眼,趁着夜色迷蒙,他立于梢头一动不动,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清冷的眸子微微垂落,他傲然睥睨着脚下的场景,眸色淡然而孤寂,仿佛这场厮杀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不过是一个路过的旁观者。 不过,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的这么快,不过短短两天时间,陈星河居然全盘奔溃,不但未能如愿的利用温翘将藏在温家的疫毒放出,将上官云峥困在瘟疫之中,反而是和温翘双双殉情而死。 眼看着上官云峥料理了陈星河的后事,马上就要离开镇江府的辖地,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好不容易盼到一个上官云峥出宫,带了这么少的侍卫,且能够让其“偶然”死在路上的大好机会,他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上官云峥,你这一来,注定是有去无回的了。 冷冽地缪光如同刀锋,穿过枝影交迭的树木,浅浅淡淡地落在奋战在人从 中的上官云峥的身上,而在那双瞳子的深处,却潜藏着说不出的孤寂。 战况越来越激烈,死伤也越来越惨重。 那些黑衣刺客看到了上官云峥,就好像是一群饥饿了许久的蚊子看到了鲜血,蜂拥而上,一波接着一波,好像根本就杀不完。 伴随着黑衣刺客们的一轮轮刺杀,隐卫们就算是再能打,在体力消耗过大,又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也渐渐显得不支,防护慢慢变弱。 高处的蓝衣男人睨着场中情况,见上官云峥始终护在马车的周围,不用想,他也知道马车里还有谁,平静无澜的眼波终于动了动。 袍袖飞旋,他解下腰际悬挂着玉笛,横在唇边。 杀声还在继续,血腥染红了半边天际,汩汩地笛音从树梢上飘出来,如山间泉水,清雅动人,宛若天籁,让人听着心中不禁为之一肃。 打斗中的上官云峥显然也听到了,神色流转,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果然,早就知道陈星河不简单,现在人虽然死了,但是藏匿于在他背后的人既然有目的,就绝不会就此收手。 洛知城的术法那般高超,他不是没有领略过,但是陈星河居然能够视之为无物,可想而知,陈星河的背后不知道有何种的力量。 根据陈月泽所说,他们兄弟在幼时逃生之 后,被人收留,后又送回镇江府,这段经历,陈月泽描述的模模糊糊,显然是有所隐瞒。 陈月泽口中的那些山匪将他们兄弟送回镇江府,上官云峥绝不相信他们是出于好心,这其中必定是由什么目的,或者是其他特殊的原因。 而且能够给他们两人彻彻底底地改换容貌,这绝不是简单的事情,对方若不是像洛知城一样会术法,就是掌握着一种能够克制术法的东西,再加上前些日子,他和上官妄尘身上的蛊曾经被催动,他就更加不能不起疑。 耳边笛声倏起,他莫名的产生一种不安,握着匕首的手竟开始有些颤抖。 车厢里的上官妄尘,在听到笛声入耳的那一刻,同样心悸不安,莫名地开始惊慌。 黑衣刺客们在笛声的掩映下,杀的越发起劲儿,无数地刀剑朝着马车杀过来,隐卫们无奈弃了后方的一辆马车,全力围攻上官妄尘所在的这辆马车。 外面喊杀声和女子惊错的尖叫声参杂,上官妄尘冷汗连连,隐约感觉到了栖迟她们几个已经被抓住了。 “啊!” 正惊恐间,两把刀忽然突破车厢,砍了进来,上官妄尘吓得大叫一声,耳听疾风破空,赶紧举起短剑格挡,然而,她手中短剑尚未落到实处,几条断了的胳膊就落在了她的面前。 第362章 想改嫁吗 上官妄尘吓得浑身发抖,一抬头,就看到一身血污的上官云峥面色狠戾,袖间流光,不带丝毫迟疑地将那些杀到她面前的手臂看下来。 惨叫声和哀嚎声遍布,上官妄尘捏了捏短剑的手柄,在上官云峥的庇佑之下,也卷入战斗。 笛声如鸟翼,振翅而来,缓缓地飞旋在上官妄尘他们身侧,一手横笛的男人眸色幽幽,倏然转了调子,不消片刻,打斗中的众人就察觉到了一样。 栖迟虽然被人制住,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向上官妄尘他们游去的蛇群,大病初愈的容颜瞬间吓得失了颜色,“公子!小心,游蛇!” “闭嘴!” 劫持着栖迟的男人将手中的长刀往栖迟的脖子上一送,沉喝一声,栖迟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巴。 上官妄尘深陷重围,本来被黑衣刺客们包围着就够难受的了,再加上突然袭来的蛇群,虽然勉强做出镇定,但手脚都有些乱了,她其实倒不是怕这些蛇咬给自己一口,她是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涌动的脑袋,实在是觉得恶心。 而且,像是被刻意的引导一般,那些蛇专门往她和上官云峥的中间爬,似乎是想要将他们分开。 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也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竭力地不想让对方如愿,可是伴随着蛇的数量越来越多,两个人就慢慢变得力不从心。 不断地有蛇爬到两人的身上,再加上继续围杀的黑 衣刺客,场面惨不忍睹,上官云峥一身白衣已经完全看不出底色,上官妄尘只能看到他身上缠着的黑色的蛇和红色的血,分不清到底是敌人的,还是他流下的。 眼看着已将两人完全分开,蓝衣的男子将手中的玉笛放下,微微垂首,俯视着被蛇群分隔的两人,常年绷直的嘴角边竟微微翘起了一丝弧度。 一头墨黑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他脸颊的轮廓,逆着月光的方向,更看不清楚他脸上神情。 透过零落的发丝,只见他薄薄的唇边勾起一丝残冷,唇瓣翕动,无声地念着什么,与此同时,被蛇群包围着的两人马上就有了反应。 一股剜心的痛陡然从心口传来,不过须臾,受缠心蛊牵制的两个人便脸色煞白,身子虚软,冒出一头的虚汗来。 上官云峥咬着牙,兀自强撑,上官妄尘终究是比他弱了许多,不过一息之间,就手脚发软,不支地倒在地上。 站在林梢的男人呼啸一声,蛇群便停止了攻击,只是不断地游弋在上官妄尘的身边,将她团团围住,上官妄尘瑟缩在地上,心口的疼痛不断地蔓延扩散,似要将她的整个身体摧毁殆尽。 她弓着身子,整个人如同虾米一般,任由疼痛在她的身体内膨长,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侧目看向上官云峥,同样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俊美无俦的容颜白如纸张,在点点血污的映衬之下 ,更显无力和落魄。 上官妄尘看见他握着匕首的手指都在发抖,明明都快要抓握不住了,却还勉力强撑。 她张了张口,想喊他的名字,可破碎的嗓子却喊不出一个字。 她看到男人似乎是想要朝她走过来,可是挣扎了好久,还是为蛇群死死地围着。 虽然看不到,但她的耳朵还能够听到栖迟嘶喊着她的名字和楚印低低啜泣的声音。 终于,耳边变得清净,眼睛里所看到的男人痛苦的挣扎也变得模糊,身体的疼痛似乎被一下子抽空出去,眼帘沉沉地阖上,她苦称的意志终究抵不过疼痛的肆虐,晕了过去。 感觉到手腕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上官妄尘浑浑噩噩地醒转,明媚的阳光从头顶的天窗照进来,刺的她眼睛一花,赶紧闭上,不过下一瞬,手腕上被抓挠的感觉让她瞬间激灵。 来不及去思考那是什么东西,上官妄尘一个惊慌,抬手就去抓在她手腕上折腾的小东西,毛茸茸,热乎乎的感觉从手心里传来,她尚未清明的脑子骤然产生一种恶心感,当即又将那小东西放开。 被她这么一抓一放,小东西显然也受到了惊吓,从她的手掌长逃脱之后,快速地划拉着四只小爪子开始逃命,可惜偏偏不凑巧,那小东西随随一跳,居然跳到了上官妄尘的腿上。 上官妄尘脑袋一懵,再次本能的弯腰伸手。 也是那小东 西命不好,被上官妄尘这么快速地一捞,又捞了一个正着,上官妄尘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跳咚咚,看也没看一眼,扬手将抓在掌心的小东西往外一抛。 她所在的这件房子并不算大,她这么用力地一扔,那只倒了霉的小东西就毫无疑问的一头撞在了墙上,随后跌落,痛苦地发出“吱吱吱”地惨叫声。 上官妄尘气息尚未平稳,待听到声音,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刚才在自己身上上蹿下跳的居然是一只老鼠。 老鼠? 她的精神一震,双手撑地坐了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如今身处一间牢房之中,透过不算密集的木质栅栏,她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男人的身上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衣服,肮脏狼狈,因为发髻散了下来,将男人的脸完全遮住,使她看不清男人的容貌。 上官妄尘呼吸一滞,连滚带爬的踉跄着扑了过去,因为隔着木质栅栏,她无法冲到男人身边,只能隔着栅栏沙哑着嗓子大声地喊他。 “二哥,二哥。” “二哥,你快醒醒,我是妄尘啊!” “二哥,你不要吓我,你快起来,快说话啊!” 任由她喊了千声万声,倒在地上的男人始终不应给予任何的回应,一直保持着倒地不起的姿势。 上官妄尘终于急哭了,她双手捂着脸,恸哭不止,她无法想象,没有这个男人,她该怎么办? 一点也不夸张的说,她没有任何对过去的记忆,没有任何过往的感情,这个男人就是在她一片空白时展开的一泓墨,是她生活的全部,一旦抽离,她都不知道她的生命进行下去有什么样的意义。 他的好,他的坏,他笑的时候,他发怒的时候,他的每一张脸孔在她的面前交织重叠,一点点地蚕食着她最后一丝力气。 “上官云峥,你这个笨蛋,骗子,你说过不会抛下我的,现在为什么要撇下我一个人?” “哪有撇下你,我不是还在吗?” 上官妄尘正哭的肝肠寸断,一个虚弱的男人声音忽然接过她的话,轻声地反问。 上官妄尘一愣,捂在脸上的手缓缓地放下,等看到一脸狼狈的男人从地上抬起头,轻蹙着眉心望着她,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奋力地揉了揉婆娑一片的泪眼,她睁大自己的眼睛,等真真切切地看到眼前虽然虚弱,但却活生生低男人,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你没死,你没死。” 上官云峥闻言,好看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但却不见丝毫的不悦,只是以一种云淡风轻地口吻反问:“怎么?迫切的想让我死,你是想改嫁吗?” 上官妄尘笑着,听到他这句话,忽然又哭了起来,美丽无双的眼睛里尽是委屈:“上官云峥,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么迫切的装死,是想甩了我,另结新欢吗?” 第363章 戏弄 她这么一哭,倒是让上官云峥慌了,手肘撑着地面,费力地从地上站起来,朝她走过去,隔着木质的栅栏,还沾着血污的手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她脸上的泪痕。 结块的血渍在她的脸上晕染开来,上官妄尘的脸瞬间花了,上官云峥勾了勾唇,苍白的脸上泛起丝丝浅淡的笑意,虽然落魄,却依旧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眼睛都哭肿了,痛不痛啊?有没有受伤?”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子如同一对漩涡,紧紧地抓住她的视线,倒映出她的影子,唇瓣吐出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因为身体虚弱,而稍微有些中气不足。 上官妄尘皱着眉头将他的手臂打开,用力地在自己花了的脸上擦了擦,眼角余光瞥见他在低低地笑,没好气的道:“人家都快担心死了,你还笑?” “那怎么办?难不成你要我跟你一样,哭吗?”上官云峥敛了唇角的笑意,一脸无辜地挑眉反问她。 上官妄尘撇嘴,知道自己永远赶不上男人那么能言善辩,若要一直斗嘴,她只怕怎么都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干脆转移的话题,“伤着了吗?” 神经放松下来,她靠坐在木栅栏上,依旧是没有好气地问了一句。 男人也坐下来,隔着栅栏,和她脊背相对,声音虽然依旧沙哑,但语气已经轻松下来了许多,“没有,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就凭 那些人,想要伤我根本就不可能。” 上官妄尘的唇瓣动了动,心中也很清楚,男人这般故作轻松,无非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如今受困于人,隔着栅栏,她也不能强行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只能将一肚子的担心都吞下去。 “心口还疼吗?” 想了想,她又问,她自己现在是完全不痛了,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昏迷了多久,栖迟和碧织他们好吗?狱蓝和一众隐卫皆被擒,他们又该如何才能够逃生呢? 抓他们的又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上官妄尘原本还以为对方是镇江府府尹派来的,后来想想,镇江府府尹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势力,而且能够速度那么快的赶上他们。 后来又觉得对方是刺杀上官云峥的刺客,但是如今看来,也不大对,若是刺客,完全可以将他们二人当场格杀,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将他们生擒呢?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就是这批追杀他们的人,应该是和当初在永城外刺杀上官云峥的是同一批,毕竟这世上会缠心蛊的人不多,知道上官云峥身中缠心蛊的人更不多,这两次的事情,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她的心脏现在已经完全不痛了,只是仍旧全身无力,上官云峥的情况应该是比她更严重,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上官云峥抬手按了按胸口 ,背对着她,弯了弯唇,轻轻地回了一个字:“嗯。” 还痛? 上官妄尘的瞳孔轻缩,不假思索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回头看着他,“还很痛吗?” “也没有很痛……只是……”上官云峥慢吞吞地说着,气息不稳,微微拢了眉心,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抬手紧紧地护在胸膛上。 “你让我看看。” 上官妄尘大急,依着上官云峥那隐忍的性格,居然这样说,肯定就是特别的痛了,她抓着男人的肩膀,迫切地让他转过来。 上官云峥的眸底划过一抹促狭,在转身面对上官妄尘的时候,倏忽消失隐匿,只是抓住了她的手腕,温柔的淡声拒绝:“我没事,也不是特别痛。” 他越是这样说,上官妄尘越是担心,也更加执意,“不行,你快让我看看。” 上官云峥的大手依旧垂落在她的手腕上,不过却没有再使力,只是略略挑了眉尖儿凝着她:“你打算怎么看?” 上官妄尘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对呀,他是中了蛊,又不是受了伤,她看个什么劲儿啊,就算是看,也看不出来不是? 看她僵着不动,上官云峥好心的提醒:“你若真的想要帮我缓解疼痛,不如……试试那个方法?” 什么方法?气息? 上官妄尘眸光如水,划过男人萧索俊逸的脸,又看看挡在两人中间栅栏,有点不 好意思,讷讷地道:“这……这怎么用那个方法啊!” 上官云峥不语,眼波轻漾,忽然将自己的脸凑到栅栏的空隙前,上官妄尘看着男人凑过来的轮廓优美的下巴,抿了抿唇,暂且放下了矜持,也慢慢地扬了下巴,朝着男人靠拢过去。 透过栅栏的空隙,她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薄唇,面庞上全是男人呼出的气息,心跳莫名地就踉跄起来,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吻他了,为何还是会这般紧张呢,上官妄尘攥着手心,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只是在帮男人治病,嗯,没错的,就是治病。 不知道是不是被男人呼出地气息拂动,她的长睫不停地颤,不点而朱的唇尽力地朝男人凑。 可即使如此,栅栏之间的空隙实在是太窄,无论她怎么努力的变换姿势,都始终无法碰上男人的嘴唇,急的她额头上都出汗了。 上官云峥重影深深地瞳子淡淡地睨着她着急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上官妄尘一怔,呆呆地抬了眼睫看着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看到他眸中的戏谑,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家伙根本就不痛,分明是在故意滴戏弄自己。 “大骗子!” 羞恼地骂了一句,上官妄尘愤愤地将脑袋缩回来,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瞪了男人一眼,她扭过头去坐到一边,沉着脸 和男人保持一定地距离。 “喂,生气了?” 上官云峥看着她气鼓鼓低样子,好不容易止了笑。 上官妄尘憋闷着,低着头捡起地上的一根稻草,一语不发的把玩着。 “我没骗你,是真的痛。” 见她不说话,上官妄尘赶紧解释,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上官妄尘更觉得生气了,一想到自己的刚才的姿态,真是又羞耻又气愤,凶巴巴地对男人大声吼道:“你还说!” “那不是你问的吗?”上官云峥深邃的眉眼中盛满了无辜,“我都如实的告诉你了,有点痛,是你想主动帮我解除痛苦,所以才……才会这样的,我真没骗你。” 呸,好心帮他,居然还这样说,那么隐忍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面前这么诚实了。 仔细地想一想,好像也的确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早知道,就应该让他疼死的,不管他才对。 心里不爽,她也不再反驳他,只坐在稻草上靠着墙壁,垂眸玩着手中的稻草。 见她一直不再作声,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上官云峥也不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疲惫的靠在栅栏上,就静静地望着她。 被上官妄尘摔到墙壁上的那只老鼠还没有死,在垂死前发出最后的哀嚎声,上官妄尘既同情又厌恶的看了一眼,这也不能怪她,谁让那个老鼠去去哪里不好,偏偏要抓挠她的胳膊。 第364章 带走 从墙壁的外面隐隐传来热闹的人声,因为没有窗户,上官妄尘也没办法查看那墙外的到底是什么人,只是墙外的喧闹混合着牢中“吱吱”地鼠叫声,越发衬托出空气的静谧。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沉默了良久,上官妄尘终于还是开了腔,都被人家给抓到牢里去了,她现在却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怎么都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她记得她昏倒的时候上官云峥还在和对方的人打斗,就算是最后寡不敌众,也应该多少知道这里到底是哪儿吧? 果不其然,上官云峥就是上官云峥,就算是失手被擒了,也还是比她上官妄尘要强出好多倍。 “镇江府汝阳山,距离镇江府二百余里,算是镇江府的边界,因为镇江府鞭长莫及,再加上这一代地形险峻,所以有很多的山匪聚集,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此地最大的一个山寨,汝阳山上的汝岩寨。” 听着男人娓娓道来,上官妄尘又讶异又震惊,没有想到将他们劫持的竟然会是山匪,脑海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山匪一般是只抢劫钱财的吧,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一门心思的担心着上官云峥的安危,明明想到了对方既然知道缠心蛊的事情,将他们抓来,肯定不会是单单抢劫财产那么简单,上官妄 尘还是略带安慰性的反问了一句,既是在安慰上官云峥,也同样是在安慰自己。 “你说的那是强盗,像他们这种亡命之徒,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上官云峥的态度没有上官妄尘那么乐观,漆黑如濯石的眸子动了动,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来。 他这么一说,上官妄尘的心登时沉了下去,如此说了,栖迟和碧织他们还好吗?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不然为何不见他们被关在这儿呢? 尤其是栖迟,那个丫头身上的病虽然已经被洛知城给治好了,但是大病初愈,身子本来就比较虚弱,性格又倔强莽撞,和她一样最是容易得罪人,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还好不好?应该很担心她吧? 上官妄尘正胡思乱想着,上官云峥忽然又话锋一转:“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说,对方既然将我们囚禁在这里,而不是马上杀掉,想必应该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他的视线从上官妄尘的脸上扫过眸光微微一眯,像是洞穿了上官妄尘的心思一般,款声安慰:“你放心,栖迟他们现在应该不会有事,我们被关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将栖迟关到隔壁的牢房里去了,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应该不会胡乱杀人。” 但愿如此吧,上官长睫微微颤动,心下犹自忐忑不安。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叮叮当当地开锁声,上官妄尘精神一震,马上站了起来。 上官云峥微微眯了眸子,也朝着门口看过去。 牢房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两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走了进来,打扮和昨夜袭击他们的人如出一辙。 这些人也真是小心,就算是已经把他们抓到手,而且困在了牢中,居然还是一身夜行打扮,让人分不清谁是谁。 看到牢中两个人都清醒着,两个黑衣人也不见丝毫的讶异,似乎早就料到是这样,其中一个人径直走到上官云峥所在的那间牢房,干脆利落的开了锁。 “跟我们走!” 黑衣男人冷冰冰地对坐在地上上官云峥命令道。 “你们要带他去哪儿?”上官云峥还没张口回应,上官妄尘就紧张地抢着道。 黑衣男人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想到自己跟上官云峥说话,上官妄尘会作答,他扭头瞥了上官妄尘一眼,不由的一瞬间失了神,昨夜行动的时候光线不好,而且也一意在配合少主子的行动,并没有注意过上官妄尘的长相。 如今在日光下忽然看到,不禁惊讶这世上怎么会有生的如此美貌之人。 他一直觉得,他家少主子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俊美不凡了,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完美的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看上去比较柔 弱一些,浑身上下有一种天生的书卷味,一双琉璃清瞳波光潋滟,美丽的几乎灼伤人的眼睛,精致的五官完美的组合在一起,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她的美,是那种男女莫辨的,若是将头发散下来,换上女装,恐怕不知道要将天下间多少男子的心魂勾走。 面对着这一样皎皎如天地间最明亮的星辰的目光,黑衣男人几乎失了魂魄,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忘记了自己的本性,只觉得除了眼前的人,什么东西都黯然失色,自然更不人心不回答她的问题。 “是少主子要见他。” 黑衣男人回答,声音里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上官云峥时的冷傲不屑,反而隐隐带着几分卑微讨好。 “少主子?你们的少主子是什么人?见他做什么?”上官妄尘只担心上官云峥,完全没有注意到黑衣男子语气间的变化,只顾着急急地追问。 另外一个黑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上官妄尘,心中的惊动一点都不比同伴少,只觉得眼前这张脸绝妍无双,当不属凡俗,让人看上一眼就喘不过气儿来,却又不舍得将眼睛移开半分,只可惜是个男人,若是个女子,就算是为她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啊! 带着几分讨好,他抢着回答,不过作为汝岩寨最低等的下人,他所知道的也很少。 “我们的主子就是 这个汝岩寨的寨主惜凤夫人,少主子自然就是他的儿子,冷元熙,不过,元熙少主只是命令我们将他带到前堂,并没有说见他做什么。” 见对方态度诚恳,上官妄尘也不做怀疑,只是不放心,“那我和他一起去。” “对不住,这位公子,少主子只见他一个人。”纵然是“男色”当前,两个黑衣人再怎么恍惚,也还算是记得自己职责和立场,当然也就不肯答应带上官妄尘同行。 上官云峥眯了眯眸子,将两人的反应一一纳入眼底,冷峭的嘴角有一抹狠辣一闪而过。 “走吧!” 知道冷元熙也不是个善茬儿,两人回过神来,也不敢怠慢,当即上前,一人扯住上官云峥的一条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喂!”上官妄尘扑到木栅栏旁边,看着艰难行走的上官云峥,担忧的喊了一声,唯恐他体力不支,忽然到了下去。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等着我回来。” 从她的面前走过去,上官云峥微微侧首,对上官妄尘耐心的说道。 上官妄尘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同时又忍不住向两个黑衣人交代,“你们两个一定要照顾好我大哥,人是你们带走的,一定要给我带回来,不然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上官妄尘不见得有多少用处的威胁了一句。 第365章 冷元熙 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眼,谁都不敢给上官妄尘打这个包票,他们也不知道冷元熙会对上官云峥做什么,或许只是问问话,又或许是想要杀了上官云峥,除了冷元熙和惜凤夫人之外,恐怕谁都担保不了上官云峥的生命安全。 目送着两个黑衣人送上官云峥走出去,上官妄尘紧紧地皱着眉头,偌大的牢房就剩下她一个人,不停地走来走去,感觉都已经过了大半天了,却迟迟不见上官云峥回来。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冷元熙,这名字一听就又冷又无情,天知道他会对上官云峥做什么。 或许是想从上官云峥的嘴里知道什么吧,但是上官云峥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乖乖地任人审问。 一旦上官云峥拒绝,或者说了什么让冷元熙不高兴的话,冷元熙会不会对上官云峥用刑?依着上官云峥隐忍的性子,就算是冷元熙对上官云峥用刑,上官云峥也是什么都不肯说吧,那冷元熙会不会再次催动缠心蛊? 自己不在上官云峥的身边,那谁又能够救他? 上官妄尘越想越觉得揪心,越想越觉得难受,不行,她不能再在这里干等下去了,她要出去找上官云峥,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陪着他。 三两步抢到牢房的门口,她大力的摇晃着锁链,朝着外面大喊 :“有人吗?有人吗?我要出去,我要见你们的少主子,我要见冷元熙,我有事情找他,快来人啊!” 她足足喊了将近一刻钟,嗓子都快喊哑了,纠结外面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守着,她愤怒地朝着木门踹了一脚,门外终于传来慢悠悠地脚步声和不耐烦的说话声。 “吵什么吵?赶着去送死啊!” 送你个大头鬼! 上官妄尘翻了一个白眼,若不是怕来人不给她开门,她肯定当场就回过去。 那人叮叮咣咣的开了牢门,脸上挂着惺忪不耐,显然他是还没睡醒,就被上官妄尘给吵醒了。 “你吵什么?” 他慢吞吞地走过来,脸上还有些迷迷瞪瞪的,一身的粗布衣衫,装束简单,应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杂役,所以没有像先前那两人一样,黑衣蒙面,而是大剌剌地走到上官妄尘面前。 待看到上官妄尘的脸,他一愣,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瞪大了审视着上官妄尘,那表情,又惊讶又震撼,也不知道是见到了魔鬼,还是见到了天仙,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你……你……” “你什么你?赶着口吃啊!”模仿着他刚才的语气,上官妄尘回了一句,随后神色一正,严肃道,“我要见你们的元熙少主,我有急事要跟他说。” “你能有什么急事?”守门的 恢复了神志,将张着的嘴巴合拢,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在上官妄尘的脸上,惊叹于人间竟会有此等容貌不凡的人物,这应该是他平生所见最俊美的男人了吧。 “急事就是急事,重要的事情还能告诉你吗?就算是告诉你,你能做主吗?耽误了你们元熙少主的事情,你能担待的起吗?”上官妄尘存着故意吓唬他的心,气势凌厉,一连发问,最后顿了顿,诡秘地冷笑了一声,“还是……你存有不轨之心,想要背叛元熙少主呢?” 此人被派来看守牢门,本来就是因为四肢头脑皆不太发达,更不善辩,只是徒有一颗忠诚的心罢了。 此刻,被上官妄尘一下,胆子本来就不大的一个人,魂都吓出来了,连连后退了两边,紧张地说道:“你……你别胡说,我对少主,对夫人都是忠心耿耿,你可不能挑拨离间。”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摄人效果,上官妄尘眼波轻闪,“谁挑拨离间?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说了有急事要找元熙少主,你若是不想耽误事情,最后落下这样的罪名,就赶快带我去见他。” 守门的男人虽然脑子笨,但是也并不糊涂,自然不会上官妄尘说放,他就马上把人给放了。 思索了一下,他有些胆怯地对上官妄尘回复道:“你等一下,我马 上去帮你通报。” 说完,他也不等上官妄尘的回应,像是生怕被上官妄尘拖累一般,一刻也不敢耽搁,拔腿就往外面跑。 上官妄尘紧紧地攥着木栅栏,等待着。 没多久,守门人就回来了,并且带回了两个黑衣蒙面的男人。 如上官妄尘所料,两人没再耽搁,当即就带着她走了出去。 上官妄尘被送进一间厢房,两个黑衣蒙面的男人退了出去,并顺带将厢房的门给关上。 上官妄尘从进入厢房的那一刻,就有些发愣。 这间屋子,竟然通体都是蓝色的,蓝色的窗纸,蓝色的墙壁,蓝色的帐子,蓝色的桌布,连坐在桌边垂眉敛目淡淡喝茶的男人都是一身蓝色的长衫。 一身杏色衣袍,沾染着红色血迹的上官妄尘站在这间房子里,怎么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分外的刺眼。 深秋的阳光穿过蓝色的窗纸,照射进来,打在男人的侧脸上,氤氲出不一样的光芒,让男人通身看上去冷傲而幽诡。 他墨黑的长发半挽,因为是侧对着上官妄尘,发丝垂落下来,将他的脸廓遮住,上官妄尘只能看到发丝下一片阴翳,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一身的蓝色长衫,边沿上绣着淡淡地花纹,颇为考究,显得尊贵而高傲,腰间别着一支翠色玉笛,玉质通体幽幽,宛若一管清 泉,笛首雕刻着一行细细密密地小字,上官妄尘离得太远,不大能看清楚。 太奇怪了! 上官妄尘不禁感叹,此人身为土匪的少主,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粗野的气息,哪儿哪儿都流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高贵,若是再路上遇到这样一个人,上官妄尘铁定会猜测他是哪个富贵公子,而绝不会把他跟土匪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听到有人进来,男人依旧是一动不动,垂着眼眸慢慢品着杯中的茶。 “见过元熙少主!” 毕竟是自己主动找来的,对方不说话,她也不能一直干等着,抿了抿唇,上官妄尘自觉的开口,将男人喝了一半的茶打断。 男人垂眸看了看杯中水,茶叶是江南进贡道皇宫中的珍品,只是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了,江南每年都进贡新茶入宫,只是他却连一个边儿都沾不到。 所以,这茶叶就算再好,又如何能够于新鲜进贡的相提并论呢? 收敛了情绪,他缓缓将茶杯放下,转眸朝上官妄尘看过来。 上官妄尘也很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元熙少主长什么样子,所以,她虽然对着冷元熙拱手,眼梢却微微抬着。 但是,在看到冷元熙的一瞬间,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吞了一口口水,不由自主低后退一步,面露惊恐,原本拱着的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第366章 少主夫人 眼前这张脸,哪里是一张人的脸啊,一双眼睛一大一小,一黑一灰,且向外凸着,好像是被炸过一样,几乎要爆出来,鼻梁扁塌,鼻子歪歪扭扭,就好像是用刀子割下来之后,再用浆糊粘上去,然而技术不够,没有粘好,上唇削薄,下唇厚的可怕,就像一个香长,然而牙齿还向外龅着,乍一看像是上唇要把下唇给咬掉。 脸上更是斑斑点点,凹凸不平,让人不敢直视。 上官妄尘第一次惊恐到收不住,她忍不住想,就算是地狱里的鬼怪,也不过如此吧,亏她刚才没有看到他的脸时,还想象他想一个富贵公子。 如今一看,苍天,这简直就是一个夜叉抢了凡人的衣服,恶鬼无疑了!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上官妄尘看到自己的脸之后会是这样的反应,冷元熙不屑地轻嗤一声,以前还觉得她有些特别,或许在看到他这张脸的时候,会有与众不同的反应,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和其他人一样罢了。 刚刚心中仅存的一分期待消弭,冷元熙的眼中划过一抹冷淡疏离,也不招呼她坐下,直接凉凉地问:“有事?” 对于冷元熙这样淡然的反应,上官妄尘多少有点意外,她和上官云峥之前就猜测着冷元熙抓他们过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以为冷元熙听到她主动有急事求见,会欣喜若狂,怎么会是这种冰山一样的反应。 “那个……我有一件急事想跟你说。”瞥了眼睛,不去看冷元熙的那张脸,上官妄尘面前将涌上来的恶心感压下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说道。 冷元熙皱了皱眉头,却不做声,似乎是对上官妄尘这种拖拖拉拉,半天不切入正题的说话方式有些不喜。 冷元熙不说话,上官妄尘就只能继续说下去。 “敢问元熙少主,不知道元熙少主将我们兄弟二人捉来,是为了什么?”不见上官云峥的踪影,上官妄尘也不敢直接问冷元熙上官云峥在什么地方,只怕就算是她问了,冷元熙也不一定会回答,说不定还会直接把她轰出去。 冷元熙挑了挑眉梢,一张丑陋的脸更显诡异,“高兴!” 高兴? 这也算是答案? 上官妄尘都有点迷糊了,搞不清楚冷元熙这是什么意思,大费周章,损兵折将的将她和上官云峥抓过来。仅仅只是为了高兴两个字?打死她都不相信,萍水相逢,他们又不认识,他高兴什么高兴?难道是有什么变太的趣味? 噫! 可是,若不是这样,她都送上门来了,冷元熙有什么想知道的,为什么不问她呢?那不成问题是在上官云 峥的身上? 上官云峥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 “还有事?” 见她良久不语,一脸的怅惘纠结,冷元熙嘴唇动了动,主动开口,但言语依旧简洁。 “元熙少主,不知道我的同伴现在都在什么地方?”抓着机会,上官妄尘隐晦的问,她的同伴,自然也就包括上官云峥了。 冷元熙眼波轻动,两色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冷冷地勾了勾唇,他吐出四个字,“黄泉路上!” “你说什么?” 上官妄尘一怔,讶然出声,震惊地看着冷元熙,她没有听错吧。 “死了。” 许是觉得上官妄尘没有听懂,冷元熙简单又直白地解释了一下。 上官妄尘当即瞳孔一敛,骇然失色,怎么会?他们全死了?她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好像是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晕了,摸不着东南西北,不过,很快的,面对着冷元熙那张脸,她就反应了过来。 瞳仁皱缩,一股愤怒瞬间弥漫上她的眼睛,本能地一提腿,她想将藏在靴筒里的短剑拔出来,但是手指刚刚触摸到自己的靴子,又颓然将手放下。 她怎么忘了,昨夜她昏倒的时候,短剑跌落地上,今日醒来就直接在牢里了,冷元熙既然抓了她,难道还会将短剑放回到她 的靴子里不成? “找它?” 就在上官妄尘失落的瞬间,冷元熙忽然抬袖一晃,变法术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把短剑来。 剑翘华贵而精致,剑身寒光凛凛,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凉,可不就是上官妄尘失落的那一把。 “要吗?” 看到上官妄尘不动,冷元熙将短剑在上官妄尘面前晃了晃,挑衅一般,丑陋无比的嘴巴咧开,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诡异了。 上官妄尘眸中怒火中烧,几乎克制不住要冲过去,可是最后的一丝理智却迫使她将怒火压下来,这个冷元熙虽然看上去巨丑无比,但是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倒是能从他的言谈之间猜测到什么,只是一种纯粹的感觉,举手投足,虽然是在挑衅,但给上官妄尘的感觉确实此人有所保留,故意要惹她生气,更像是在试探她。 消去眸中的愤怒,她忽然笑了笑,全身放松下来,缓缓地拾步走到蓝色的桌边,拉了一把椅子,在冷元熙的对面坐下来,伸手将放在冷元熙面前的一叠糕点端到自己面前,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昏迷了一宿,早上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更没人给他们送饭,说实话,她早就饿了。 冷元熙还以为她会冲上来为同伴报仇,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大大咧咧地 坐到自己的对面吃东西,想了想,他将手里的短剑往桌上一抛,拿起茶盘中倒扣的一个干净茶杯,倒了一杯水,送到上官妄尘手边。 单吃糕点难免有点噎人,上官妄尘毫不客气地伸手接了,仰头喝下去。 冷元熙更加意外了:“不怕有毒?” 上官妄尘将嘴里的一口水咽下去,虽然对他丑陋的面容仍旧觉得恶心,但是也已经慢慢地适应接受了,长成这样并不是他的错,何况,他也没有出去吓人,是自己主动跑过来被他吓的,嫌弃也没用啊! 无所谓的勾了勾唇,上官妄尘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美丽的容颜即使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也闪耀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的同伴个个武功高强,你能把他们都杀了,想必武功了得,而且这山寨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人,若想杀我,我又怎么可能多的掉?横竖都是一死,砍了脑袋也罢,毒死也罢,结果不都是一样的?我既然躲不了,倒是不如当个饱死鬼。” 哈,竟然还能临危不惧? 冷元熙的眸子闪了闪,内心深处尘封了多年的冰好像忽然被人咬去一口,拂去瞳眸深处的冷淡孤寂,他稍稍起了一丝玩味,张口道:“想死吗?” “当然不想?”上官妄尘回答的毫不犹豫。 “做少主夫人吧。” 第367章 奇耻大辱 “噗!” 上官妄尘一个没忍住,一口茶水掺杂着糕点沫子喷了出来,溅了冷元熙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冷元熙,仿佛刚才吞下去了一只苍蝇,美丽的脸庞惊恐万分,就连未来得及咽下去的茶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也顾不上去擦。 冷元熙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家喷了一脸,他面色不善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随手将帕子往地上一扔,看上向上官妄尘的目光充满了嫌恶和震怒。 原本就粗哑的嗓子像是铁器打磨着砂石,刮的人耳膜生疼,“你找死!” 他怒吼的一声,袖风轻扫之间,大手已经捏住了上官妄尘的脖子,越过桌子将她提了过来,可是手触摸到上官妄尘的脖子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他居然……居然用手碰了这个脏兮兮地女人,奇耻大辱啊! 皱着眉头,他眸中压着怒色,一时间犹豫着,不知道到底是应该捏死上官妄尘,还是赶紧将她摔在地上。 在他犹豫的时候,上官妄尘已经快要被掐死了,她的脸憋得通红,两条腿不停地踢腾着,也不管是不是提到了冷元熙的身上,口中残余的茶水更是咽不下去,在她微微张嘴的时候,顺着嘴角滑下来,落在冷元熙的手背上。 两只小手本能地上扬,抓住冷元熙的手臂。 冷元熙手上一凉 ,心神回拢,抬眼看到上官妄尘抓着自己的手,以及手背上尚在蜿蜒的茶水口水混合物,都快恶心死了。 一丁点儿也不再犹豫,立刻将上官妄尘往地上一摔,跑到门口放着的旁边,将两只手都放进去洗了好长时间,脸色仍旧是阴阴沉沉地,比坐在地上疯狂咳嗽的上官妄尘还要难看。 上官妄尘蹙着眉头,捂着自己的脖子,伏在地板上,贪婪的呼吸着再次涌入鼻腔的新鲜空气,被自己的口水呛的不断咳嗽。 这个什么狗屁元熙少主简直就是个神经病,一会儿张口让她做什么少主夫人,一会儿要把她掐死,一会儿又把她摔到地上,她真是要怀疑,此人不但长得抽风,连脑子都是抽风的。 “元熙少主……” 上官妄尘张了张口,好不容易平定了自己的呼吸,想要问冷元熙到底要怎么样,冷元熙忽然回过头来,伏在地上的上官妄尘,大吼了一声:“滚!” 狮吼震天,沙哑而刺耳,扑面而来,上官妄尘吓得一个激灵,连自己想要说什么都忘了。 守在外面的下人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动静,赶忙推门进来。 “少主,怎么啦?” 一进门看到冷元熙站在铜盆边,双手湿哒哒的,回眸冷凝着上官妄尘,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上官妄尘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两人面色一寒 ,也不知道上官妄尘怎么惹着冷元熙了,只暗道冷元熙莫要将怒火牵连到他们身上才是,又不禁暗暗地埋怨上官妄尘,看上去生的俏生灵动,怎么这么不开眼,惹谁不好,一上来就招惹冷元熙,这是嫌命长吗? “关下去!” 冷元熙沉沉地吩咐了一声,怒上眉梢。 两人哪里敢怠慢,连忙上前架起上官妄尘,快步地将上官妄尘拎出去,把上官妄尘送回牢房,可是比等在这里,看着冷元熙发脾气好多了。 然而,两人刚刚走到门口,背后就又传来冷元熙的声音。 “且慢!” 上官妄尘心中一惊,不知道这个神经病又要做什么,旁边两个黑衣男人心中的惊吓也不比上官妄尘少,眼皮子扑闪着,小心翼翼地回头,却不敢抬眼,“不知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找人打扫干净。” 他皱着眉头,两只又丑又不一样的眼睛因为他的表情,几乎挤成了一团,让人看上去心底发怵。 说完,他烦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扫了一下被上官妄尘的脚踢脏了的袍角,衣袖轻挥,眨眼间将自己的外袍扯了下来,厌烦的往地上一扔,一边瞥着自己刚刚洗过的手,一边绕过上官妄尘沿着走廊离去。 一直到冷元熙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两个黑衣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又暗自庆幸。 冷 元熙刚才把衣服扔掉的瞬间,两人就马上明白过来,肯定是这个脏兮兮的小子碰到了少主,他们少主那样一个爱干净,又清傲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些。 平常少主的衣物和房间,都是主子惜凤夫人和少主的奶娘钱婆婆帮忙收拾打理,其他人若是不小心碰了,都会被少主将腿脚砍下来,或者少主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带着跟在身边的扈从都要倒霉。 今天的这个小子也不知道是撞到了什么狗屎运,少主居然只是将衣服脱了,让人来打扫房间,却没有动此人一分一毫,连带着他们两个人也没有遭殃,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两人庆幸着逃过一劫,不敢在此多做逗留,赶紧带着上官妄尘离开,又匆忙找人去找钱婆婆过来,帮少主将房间收拾干净。 上官妄尘一阵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又被送回了牢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回到牢房之中,上官云峥仍旧不在,空荡荡地牢房里只有上官妄尘一个人,不过,她却不敢却大声嚷嚷着去找。 刚才将上官云峥带走的人明明说是见冷元熙,而她在冷元熙处却没有见到上官云峥,冷元熙还说她的同伴都已经死了。 上官妄尘自然是不想相信他们已经死了,不过,她却产生了另外一种怀疑。 上官云峥的武功那 么高,若是体力恢复,想要从两个黑衣人的手中逃掉,应该并不困难,冷元熙居然没有提及上官云峥,那就说明,他应该是已经见过上官云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而上官云峥至今未归,说不定是在返回的途中自两个黑衣人手上逃跑了,这样想着,上官妄尘虽然觉得松懈不少,但是心中还是充满了忧虑。 就算上官云峥是帝王,可是这里终究是镇江府的地盘,是土匪们的山,就算他再厉害,孤身面对那么多高手,在加上这些人之中还是会缠心蛊的,想要逃出去,估计也不容易。 小手紧紧地捏着衣襟,上官妄尘靠着木栅栏坐下来,一方面担心上官云峥的安危,一方面又对冷元熙充满了疑虑。 这个汝岩寨的少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尤其是他刚才居然提议让她做少主夫人,简直就是疯了,是他眼瞎,看不出来她是个“男人”,又或者是他太精明,已经发现了什么? 若是后者,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上官妄尘在牢里待了一天,除了中午的时候,守门的人给她送来的一点吃的之外,再没有人来找她,上官云峥也始终没有回来。 接近黄昏的时候,上官妄尘正百无聊赖的低头玩着自己的头发,忽然听到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是牢房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第368章 借刀杀人 她浑身一震,赶紧站起来跑过去。 门开了,走进来的却并不是上官云峥,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一身葱绿色紧身长裙,直落脚踝,将女人高挑婀娜的身体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衣服左侧的地方开叉,女人每走一步,便露出修长的腿,腰间一根豆绿色的丝绦垂落下来,半遮半掩。 女人领上的盘扣也没有完全扣好,最上面的两颗散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晃的人花了眼睛。 女人的容貌虽然不及上官妄尘,但是也十分出挑,一头青丝半挽半散,系着一根同色的发带,鬓边的碎发全部全部编成一条小辫子,在头上绕了一圈,最后用发带扎起来。 一双妖艳绝丽的桃花眸子灼灼生辉,肌肤如瓷,唇红齿白,就算是没有多余的装饰,也自成风韵,娇媚的让人望尘莫及。 上官妄尘看着缓缓从门口走过来的女子,双手松开紧握地栅栏,一步步推开,稍稍保持了一点距离,提高警惕。 相对于坐着的时候斯文优雅的冷元熙,上官妄尘觉得,此女才算是真正符合土匪的气质,一股子天生的野气和奔放让人招架不住,就算是歌楼里卖笑的女子,也没有穿的这么大胆吧。 抬手挥退了守门的 人,女子在上官妄尘面前停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爽快的问:“你就是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惊愕,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些人既然在先前就偷袭过上官云峥,且知道上官云峥与她身中缠心蛊,必定是关注他们已久,就算是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也不足为奇。 甚至,她还隐隐地怀疑,这个汝岩寨的山匪,会不会就是当初对上官云峥他们俩下了缠心蛊的那拨人。 “你不用多想,我不是来害你的,我叫木清欢,是汝岩寨副寨主。”察觉到上官妄尘的警惕,女子首先自报家门。 哟,副寨主,看来在汝岩寨中的地位还不低了,上官妄尘眉目动了动,也不跟她废话,“不知道副寨主有何贵干?” “想请你帮个忙。”木清欢抿了一下唇,稍显犹疑。 帮忙? 上官妄尘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汝阳山一带常年聚集着无数山匪,所以几乎从未人家在此居住,到处都是茂密丛生的树木,黄昏的斜阳照在一条弯弯曲曲地山道上,更显的落寞萧索。 而在这条山道的尽头,许久不曾有人来的别草亭中,冷元熙负手而立,诡异丑陋的眸子里泛着 清冷的光,眺望着远处。 在他的身后,数十名黑衣人恭敬的垂首而立,空气中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响动。 在这样灰暗沉闷的色调中,一抹纤尘不染的白色就显得格外刺眼。 上官云峥身上脏污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下来,发髻和脸上也清洗处理过,恢复了以往的干净整洁,只是他双手双脚被缚,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地上,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忽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划破了寂静,遥遥地从远方传来。 在前面放哨的一个黑衣人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向冷元熙汇报:“少主子,副寨主来了。” 冷元熙闻声,微微眯了眼眸,朝着汇报的黑衣男人看了一眼,那男人当即后脑勺一凉,明白自己失言,赶紧低头噤声。 一个已经背叛了汝岩寨,并且逼迫少主的人,又怎么能够再称为副寨主呢? 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眼前。 马上的众人勒住了缰绳,却并未下马,而是坐在马上,高傲的望着别草亭中的冷元熙等人。 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一身黑色劲装,眉宇间杀气凛凛,一开口,更是狂妄和嚣张。 “冷元熙,你不还是来了吗?” “大胆,少主的名字也是你可以叫的? ”男子轻狂的声音还未落地,冷元熙这边的一个黑衣男子就忍不住呵斥。 “哈哈,”年轻男子瞥了那黑衣人一眼,傲慢地大笑,“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摆一摆你的臭架子,冷元熙,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故作清高,装腔作势的样子,就算你再尊贵又怎么样?你也不是上元的皇帝!你的命同样不值钱,不过是个山寨里的土匪头子罢了。” “少废话!” 冷元熙显然不愿意与此人多做纠缠,冷冷地喝斥一声,将他喋喋不休的废话打断,两条淡淡地眉毛拧了拧,“人呢?” “我要的人呢?” 汝岩寨曾经的副寨主王毅扬了扬下巴,和冷元熙讨价还价。 冷元熙不愿多说废话的甩了一个眼神,当即有黑人将倒在地上的上官云峥扶了起来。 “模样倒是没有错,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王毅看了眼不能动弹的上官云峥,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老规矩。” 冷元熙眯了眯眸子,一大一小的眼睛中噙着森冷的气息,王毅却没有看到。 王毅自然明白冷元熙所说的老规矩是什么,这是他们汝岩寨绑架交换人质时常用的手段,双方各派一个信任的人,走到对方的阵营中 ,检验人质的真假。 双方手下得到主子的示意,便双双朝着对方的阵营走过去。 王毅一方也已经将所绑架的人质给推了出,是一个中年的妇人,虽然发丝凌乱,但容貌清丽,傲骨铮铮,纵然是被绑起来封了穴道,仍旧架不住从骨子散发出来的倔强傲气。 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妇人,冷元熙皱了皱眉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副寨主,脸是真的。” “少主,没有问题。” 得到了手下的回应,王毅又是一笑,有压不住地喜悦,“冷元熙,你果真是个孝子,也有几分能耐。” 无心与他纠缠,冷元熙缓缓走出亭子,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话语冷淡而简短,“换人吧!” 他说着,似要走过去亲自将惜凤夫人接过来,然而王毅的声音却又穿了过来,“等一下!” 冷元熙的步子顿住,不悦地看着王毅,双色的眸底划过一抹危险的气息,“还有何事?” 王毅的唇角冷冷地一勾,眸中闪烁着阴骘狠毒,他扬手一指,道,“我要你杀了他!” 什么? 众人一震,纷纷看向冷元熙。 冷元熙眉目轻闪,忽然一咧嘴,笑了,骇人的面容如同刚刚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好一招借刀杀人。” 第369章 交换 “王毅,你真的打的一手好算盘,让本少主杀了他,你的目的达到了,却要让本少主背上弑君谋反的罪名,将来朝廷就算是要算账,找的也是我冷元熙,而你,却撇的干干净净。” 破天荒的,冷元熙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躲在暗处的上官妄尘都有些惊愕了,她原来还以为这个家伙说说几个字就会死呢,原来不会呀。 “那是自然,”王毅扬了扬下巴,不无得意,“既然有人能帮我动手,我又何乐不为呢?反正你娘现在还在我的手上,要不要动手,你看着办。” “王毅,你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如果少主杀了皇帝,你却不肯放人,那又该怎么办?”见王毅咄咄相逼,一直跟在冷元熙身侧的一个黑衣男人终于忍不住,怒道。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是要娘还是要皇帝,全在元熙少主的一念之间。”王毅也迟迟不肯退步。 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上官妄尘捏着手心,看看动弹不得的上官云峥,又看看静默沉思的冷元熙,纵然是不觉得冷元熙是个好人,此时也巴望着冷元熙能够顾全大局,莫要真的依着王毅所言,杀了上官云峥。 她自然不是担心冷元熙会有什么样的罪名,而是顾念上官云峥的安危。 可是冷元熙身为土匪,平 日就算没有什么缘由,也可以烧杀抢掠,此刻为了救他的母亲,又怎么能够巴望他顾全大局呢? 果然,如上官妄尘所料,冷元熙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心有不甘,但终究还是开口妥协:“好,我杀了他,你必须放人,否则……后果自负!” 冷元熙冷冷地说着,并没有说清楚后果到底是什么样,但是王毅跟在他的身边那么多年,就算他不挑明,对方也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话语落地,冷元熙收了步子,朝着上官云峥走过去。 “等一等!” 在冷元熙抬起手掌,即将朝着上官云峥的头顶拍落的一瞬间,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草丛中响了起来。 众人一怔,纷纷循着声音看过去,冷元熙也敛了掌风,转头望过去。 走出来的女子,汝岩寨的人都认得,是汝岩寨两个副寨主之一的木清欢,而且走出来的,还不止木清欢一个人,在她的手中,还擒着一个面容绝美的男人。 看衣着打扮,这个男人应该是和上官云峥一起被擒的那个。 众人正不知道木清欢意欲何为,只听她朗声对王毅说道:“王毅,我用我手上的这个人,跟你换夫人如何?” “你敢!” “不行!” 王毅还未张口回答,两个男人的声音就同时响了起来,一个是冷元 熙,而另外一个居然是被点了穴道捆起来的上官云峥。 王毅的瞳孔当即一敛,阴毒地望了冷元熙一眼,居然敢骗他,若不是他让冷元熙杀了上官云峥,是不是上官云峥到了他手上之后,还会偷袭一下,取了他的性命? 冷元熙却全然顾不得去看王毅的神色,而是凝视着木清欢,声音沉冷的好像是淬了冰。 “放开她!” 两个男人再一次同时出声,这一次,连说的话语都是一模一样的。 上官云峥虽然手脚被缚,被两个黑衣男人扶着,但是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凌厉丝毫不弱于冷元熙。 木清欢被这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声音吓得眼睫一颤,但是攥着上官妄尘的手仍旧没有松开,甚至是将手中的短刀朝着上官妄尘的脖子送了送,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两个男人的表情。 上官云峥鬼魅的眸子一弯,挑起一抹残冷,手脚使力,不但将绳子挣开,连扶着他的两个黑衣人丢被他摔出去几米远。 “我让你放开她。” 他拾步朝着木清欢的方向走过去,身形快地如同鬼魅。 木清欢心中一寒,将短刀再次送到上官妄尘的脖颈下,上官妄尘的皮肤上当即出现一道殷红。 “不许过来,你们所有的人都退后,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应该都知道, 我木清欢是个亡命之徒,逼急了我,我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大不了,我和她同归于尽,我就算是死了,还能拉个王爷垫背,也算是赚到了。” “唔!” 被她钳制着的上官妄尘瞳孔一缩,压抑地发出一声痛呼,也跟着挥手阻止上官云峥,“别,你别过来。” 上官云峥眉心一蹙,吓得赶紧止住了步子,又着急,又没有办法,“不要伤她。” 木清欢不做理会,而是转头看向骑在马上的王毅:“怎么样,你看到了,我手上的这个人是当今的三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更是前往妍蚩国做了十五年质子的王爷,他的重要性可以说不亚于皇上,处置不好,就会导致上元和妍蚩两国开战,我现在用她来交换你手上的惜凤夫人,如何?” “你找死!” “回来!” 两个男人再一次同时出声,前一句是上官云峥所说,后一句是冷元熙。 木清欢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冷元熙,讶异于冷元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对于汝岩寨来说,上官妄尘不过就是一个人质,就算是上官妄尘真的死了,那也比死了皇帝要强,至少不用背负弑君的罪名。 可是,冷元熙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呵斥她呢? 抿了抿唇,反正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她唯一能做 的,就是将原计划进行到底,把惜凤夫人给换回来。 上官云峥的脸色冷沉如冰,要不是顾忌之前布好的计划,他肯定会马上动手,将上官妄尘给抢回来,可是…… 咬了咬牙,勉强将涌上头的愤怒压下去,一双妖冶的眸子拢上一层冷硬的冰。 王毅看了看木清欢和上官妄尘,又看了看两个人激愤不已的男人,心中暗自盘算。 他本来是不想换的,毕竟他的手里捏着惜凤夫人,惜凤夫人对于冷元熙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清楚,不然当初也不会趁着惜凤夫人练功走火入魔的时候将人绑了,勒令冷元熙捉拿上官云峥过来换人。 可是,依着现在的情况来看,上官云峥连被点穴都是装的,又能够一下子挣脱束缚的绳索,恐怕是和冷元熙早有勾结,说不定是摆好了圈套让他来跳,他让冷元熙杀上官云峥,冷元熙虽然答应,但是难保其中没有诈。 毕竟,一旦顶上了弑君的罪名,冷元熙这辈子都是无法在上元翻身的,这罪可是比当土匪重多了。 “换不换?”见王毅迟迟不作答,木清欢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一个大男人也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自己吃亏,元熙少主又不傻,你觉得他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帮你杀了上官云峥吗?” 第370章 不是上官云峥 “你要知道上官云峥武功高强,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打败他,就算是他落到你的手里,你想要杀他也不容易,上官妄尘却是完全不会武功的,就像现在,我对她用上一点十香软筋散,她就完全不能反抗了。” “而且,”木清欢说着,看了上官云峥一眼,“上官妄尘对上官云峥那么重要,若是你把上官妄尘握在手里,还怕上官云峥不受你的拿捏?” “好,我换。” 王毅的心思本来就已经动摇了,如今又听到木清欢这样一说,摆动的心思终于定了下来。 刚才上官云峥和冷元熙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上官妄尘不但对上官云峥重要,似乎对于冷元熙而言,也有些不同呢,跟在冷元熙身边这么多年,他好像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冷元熙这般失态的紧张谁。 就算是之前他抓了惜凤夫人,冷元熙也一直是不冷不热,丝毫不见着急的样子。 看来,这个上官妄尘,的确是比惜凤夫人更有分量,他并不吃亏! 得到王毅的应允,木清欢满意地弯了弯唇,架着棉软无力的上官妄尘朝着王毅的方向走过去。 上官云峥和冷元熙的瞳孔双双一缩,紧张地跟过去,然而,没走两步,木清欢忽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两个人,大声道:“不许动,你们两个人若是再动,我马上就把她给杀了!” 她说着,拿着短刀的手一用力,刚刚止住的鲜血再一次顺着上官妄尘的脖子流了下来。 上官云峥和冷元熙果然不敢再动了,但是眸光却一个比一个沉冷。 上官云峥虽然俊美无双,光彩照人,相较于面目丑陋的冷元熙,他眼中情绪竟是更加骇人几分。 木清欢看着他,竟陡然间生出几分恍惚,他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两个血泉,源源不断地鲜血从他的眼睛伸出冒出来,填满他的眼眶,然后顺着他的脸颊流出来,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衫,蔓延了满地,并且缓缓地朝着她的这个方向流淌,沾在她的鞋上,裙子上。 她忽然惊骇的大叫起来,抬头再看上官云峥的时候,感觉他好像缩小了,身量干瘦矮小,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血人。 “清欢!” 冷元熙皱着眉头,不知道木清欢忽然间怎么了。 王毅也诧异地看着木清欢,感觉木清欢好像忽然中了邪,不过,他却没有心思等下去,拖得时间越久,他就越不放心。 “木清欢,你倒是快点!” 上官云峥的眸子敛了敛,薄削的唇轻启:“木清欢,你若不想永世不得超生,就马上放开她。” 木清欢的神思一晃,眸中微微闪现痛苦之色,再度凝神看向上官云峥的时候,一切已经都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清欢,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自己的娘我自己会救,你不要乱来,快把人放了。”冷元熙抿了抿唇,破例地开口劝诫。 木清欢看向冷元熙,摇了摇头,努力地想把刚才所看到的恐怖画面赶 走,铁了心一般,执拗道:“不行,人在我的手上,就是我说了算。”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两个男人,而是转头看向王毅。 “痛快点,将夫人交给我,上官妄尘就是你的了。” “不行,我若是将夫人交给你,你不肯把上官妄尘交给我怎么办?你先交人。” “我若是先交人,你反悔了怎么办?” “不会,我王某人说话算话,何况夫人对我有恩,我必不会伤她的性命,你只要把上官妄尘给我,我马上就把她给你,刚才上官云峥就是假装被点穴使诈,我也不能确定上官妄尘是不是真的中了十香软筋散,所以,你先交人。” 木清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朗声答应:“好!” 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你一句我一句,自顾自地进行交换,上官云峥袍袖下的手握得咯咯作响,冷元熙的肺都快气炸了。 木清欢走到王毅的队伍前,手上提着上官妄尘往前一扔,毕竟是会武功的人,轻轻松松地就将上官妄尘抛了出去。 上官云峥和冷元熙眉目一动,眼看着上官妄尘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落下,两个人身形灵动如风,双双飞跃而出。 汝岩寨的人本以为他们的元熙少主武功就够高了,可是上官云峥居然比冷元熙还快,雪白的身影一晃,脚不粘尘,如同鬼魅一样,众人不过一眨眼,他就已经飘了出来。 可纵然如此,因为王毅离得比较近,木清欢又是对着他将人抛出 去的,所以,他不过是随手一抄,就抓住了上官妄尘的腰带,将上官妄尘抄在手中。 上官妄尘浑身棉软,就算是脖子上鲜血流淌,人又被扔了出去,她也不过是轻轻哼了一声,动弹不得。 上官云峥无功折返,在掠过木清欢的一瞬间,他指尖轻动,眸中露出一丝狠色,袍袖对着木清欢一挥,木清欢不觉他碰到了自己,但是甚至却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似乎感觉的全身的血液都在喧嚣沸藤,争着抢着往眼眶里面冲,伴随着炸裂般的疼痛,两道血泉从她的眼眶中喷涌而出,一双眼珠瞬间被冲了出来。 她惨叫一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被人抽干,剥离。 “清欢!” 冷元熙大震,不知道上官云峥这是用的什么手法。 场中的众人也都被吓得呆住了,看着木清欢极惨的丝状,只觉得脑子里一阵轰鸣,连被王毅提在手里的上官妄尘都愣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不久之前还与自己商谈的木清欢,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个女子就这样殒命了,而且杀她的人居然还是上官云峥。 “放了她!” 上官云峥冷幽幽地将眸子转过来,妖异的眼睛凝着厚厚的霜雪,好像下一瞬就会将眼前的人尽数吞没。 王毅凝视着他的眼睛,只看到漫无边际的血红。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他居然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上官云峥看着傻在原地的王毅,皱了皱眉头,雪白 的袍袖轻晃,一股刀风扑面而来,割得王毅的手生疼,他吃痛,当即将上官妄尘松开,上官云峥手腕再转,毫不费力地将上官妄尘揽了过来。 “疼吗?” 男人皱了皱眉头,瞥着上官妄尘脖子上的上,抬起手指,轻轻抿了一下,原是要医治她的上,可是在手指抚过之后,那伤口居然还是原来的样子。 瞳仁一缩,他望着她。 青藤树妖只有一种伤是完全不能医治的,那就是没有生命气息的人。 她,怎么会? 错愕的看着她的眼睛,在她的瞳子里找不到一丝的痛苦,男人反应了一瞬,忽然明白过来,手指在女人的脖子上轻轻摸索了一遍,果然发现了蹊跷。 “嘶”地一声,他手指一拉,就将一块皮肉从上官妄尘的脖子上撕了下来。 “你不是上官云峥!” 因为难以置信,上官妄尘一直打量着他,等看到他眉眼轻弯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推开他,跳了起来。 “是分血大法,你是栖月宫的人!” 与此同时,冷元熙凝着木清欢的死状,也明白过来。 冷元熙这么一说,汝岩寨的人登时个个儿跟打了鸡血一样,“唰唰唰”地全部将刀剑拔了出来,指向“上官云峥”,就连刚才一直针对冷元熙的王毅都反应过来,拔刀指向“上官云峥。” 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妄尘还未从眼前的人是假中反应过来,又看到汝岩寨的人忽然团结一心,拔刀相向,登时如坠云雾。 第371章 围剿 “拿下他!” 容不得上官妄尘多下,冷元熙脸色沉沉,一声令下。 “洛知城,你到底搞什么?” 双方的人同时向上官妄尘和洛知城发起攻击,居然连惜凤夫人还是落在王毅的手中都顾不得,洛知城长袖轻甩,将没有任何防身兵器的上官妄尘卷了过来,护在自己身侧。 一阵天旋地转,上官妄尘被洛知城护着,却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忽然翻转的局面,到底是在唱哪出。 先前看到“上官云峥”忽然跳起来,没有被封住穴道,她还暗暗琢磨,上官云峥是不是和冷元熙合作了,要将王毅的人马统统拿下,只不过未曾料到王毅会忽然让冷元熙杀人。 可是,看现在情况,洛知城闯入汝岩寨,冒充上官云峥,肯定是另有安排。 自从陈星河与温翘死后,洛知城就不见踪影,她还以为他走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上,还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 既然是洛知城假扮了上官云峥,那真正的上官云峥又在什么地方?会有危险吗? 她脑子里凌乱的想着,洛知城已经和对方动起手来。 双方很快就陷入了混战,虽然对方人多,但是毕竟洛知城会术法,相较之下,洛知城就算是另护着一个上官妄尘,也不见吃多少亏。 这期间,冷元熙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似是想看一 看洛知城的虚实,又像是想找寻什么破绽。 眼梢掠过自爱混战的人群中受洛知城庇护的上官妄尘,他不由自主低拢了拢眉心。 “元熙少主,你还不动手?” 眼看着不少弟兄都丧生在洛知城的手下,竭力拼杀的王毅就有些不满了,这个时候,灭族大敌当前,难道冷元熙还要眼睁睁低看着他们完全受戮才肯出手吗?这般掂量着,心中对于冷元熙的厌恨就更多了几分。 “少主。” 一直守在冷元熙身后同样没有动手的一个心腹小心翼翼地提醒了冷元熙一声,他们汝岩寨的人本是一个庞大的族群,聚居在一起,生活和乐,后来因为和栖月宫争抢地盘,不服栖月宫的管教,而惨遭栖月宫屠戮。 他们这些人侥幸逃了出来,另谋安身之地,怎么世道艰难,只能落草为寇,在这汝阳山上做起了土匪。 多年来,因为实力悬殊,早就领教过术法厉害的他们一直苟且偷生,不敢再去岭南招惹栖月宫,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已经将昔日的仇恨和耻辱都给遗忘了。 寨主和少主一直都没有忘了曾经的仇恨,十多年来,从不间断地寻找克制栖月宫术法的异法,如今虽没有完全成功,但也多少有了些眉目,只待来日功成,便可以打上栖月宫,一雪当年的耻辱。 可是,哪里想 到,今日栖月宫的人居然会主动找上门来,换掉他们汝岩寨的囚犯,大闹汝岩寨,这分明就是挑衅,他们此时就算不能完全克制栖月宫术士的功体,但是多少也应该给对方一个教训吧? 不然,涨了栖月宫嚣张的气焰不说,此人鬼鬼祟祟地潜入山寨,难保不是栖月宫的细作,又如何能够放他回去? 冷元熙却只是安静地打量着洛知城,对于下属的劝谏充耳不闻,丑陋的脸上木木的,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冷元熙,你还不动手?” 在被洛知城拂袖挥退之后,王毅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恼怒地冲神色淡淡地冷元熙大喊。 打斗中的众人在洛知城手下吃了不少的苦头,听到王毅大喊,纷纷朝冷元熙看了过去。 冷元熙身后的心腹当即如芒刺在背,冷元熙对于王毅所作所为的不悦,他自然能够感受出来,但是灭族之仇在前,内部的矛盾,还是应该先放在一边吧,不然未将惜凤夫人从王毅手上救回来,反倒是先失去了族人的支持。 这对于冷元熙来说,可不是什么还好。 “少主,是不是该……” 心腹的话没说完,冷元熙就已经一挥衣袖,冷声将他的话打断:“放!” 衣袖轻动,悬挂在腰间的玉笛不知什么时候入了手,冷元熙手指翻飞,一串串地音符便如同泉 水一般,从笛尾汩汩而出,环绕在别草亭的上方。 围在上官妄尘和洛知城两人周围的黑衣人得到了命令,纷纷爬起来推开,不再与洛知城缠战,转而排布成奇怪的阵法,环绕在两人的周围,口诵异咒。 上官妄尘奇怪地观察着这些人的反应,因为不懂岭南异术,所以对于这些人的咒语和诡异动作阵法,她一头雾水。 洛知城略略扫了一圈,冷冷地勾起嘴角,眉宇间皆是冷定淡漠,不见丝毫的慌错,眯了眯眼睛,他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伴随着幽幽地笛声,上官妄尘靠着洛知城的后背,俏丽的面容上一派镇定,她不是不害怕,而是知道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害怕,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及膝的草丛里忽然传来一阵微末的动静,上官妄尘的耳朵动了动,知道事出古怪,想要辨明动静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可当她凝神细听的时候,竟然发觉四面八法的草丛里都有动静,而且那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就好像是成千上万的动物在进行迁徙,纷杳杂乱的声音震天撼地,她感觉到山道旁边的溪水都在不停地震动,似乎想要脱离地面,飞上天空。 不过须臾,那滔天的震动声就已经响彻了耳膜,呼呼啦啦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涌来。 眼看已经差不多了,汝岩寨的人纷 纷踏着步子,让出道来,排成整整齐齐地三列,静候着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厮杀浩劫。 冷元熙的笛声始终不停,眨眼间,草丛中涌动的东西已经到了眼睛。 即使是早就做了下了心里准备,上官妄尘还是吓了一跳。 只见贴地而来的来的全是各种各样的毒物,毒蝎、毒蛇、毒蜈蚣、毒蟾、壁虎,形色各异,一只挨着一只,一只摞着一只,铺天盖地的朝着当众的上官妄尘和洛知城冲过来。 上官妄尘一阵惊错,她手上也没有什么冰刃,正想着该怎么应对,腰间忽然一紧,温热的气息拍打在鼻翼,洛知城,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上官云峥的脸孔已经近在眼前。 “别怕,抱住我。” 洛知城凝视着上官妄尘,说话的语气难得正经严肃。 上官妄尘迟疑着,看着他的脸也觉得别扭,别说她不想抱住洛知城,还本能地想把洛知城推开。 然,眼角瞥见声势浩大的五毒队伍,她咬了咬唇,还是伸手抱住了洛知城的腰,莫名的,她竟觉得洛知城的腰格外的冷硬,不是健壮的那种冷硬,而是……像一块石头,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温度,又硬的没有一点弹性。 一种奇怪地感觉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五毒瞬间蔓延过来,她也再没有心思多想,只能死死地抱住洛知城,寻求一丝庇护。 第372章 欺人太甚 不知道汝岩寨在哪里豢养的这么多五毒,一波接着一波,好像怎么也斩杀不尽,任凭洛知城术法滔天,却始终无法带着上官妄尘脱身。 而且,奇怪的是,那些五毒好像认人一样,单单围攻他们两个人,却对汝岩寨的人视而不见,更像是畏惧一般,直接绕过去。 “不好了,少主,山下……山下有栖月宫的人攻上来了。” 正斗的不可开交之际,山道上忽然跌跌撞撞地冲上来一个黑衣男人,还未跑到近前,就已经扑倒在地,气喘吁吁地大喊。 “什么?” 王毅的脸色一寒,骤然出声,继而转头看向冷元熙,冷元熙虽然说同样神色不佳,但是吹笛的动作却一直未停。 “元熙少主,这两人肯定就是栖月宫的细作,处心积虑地潜入汝岩寨,必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想和栖月宫的人马来一个里应外合,毁了汝岩寨,我们不能就此放任。” 王毅的话音落,山下已经隐隐能够听到打杀声,冷元熙的心腹皱了皱眉,附和着王毅说道:“王副寨主说的没错,这两人居心叵测,上官妄尘又是上元的三王爷,说定栖月宫早就和朝廷合作了,今日之事,很有可能是计,少主我们该怎么办啊?” 他们和王毅再怎么打,那也只是内战,关起门来,和外人无关,可是 对于栖月宫这个灭族大敌,那是必须摒除一切内怨,一致对外的。 冷元熙凸起的眼睛诡异地动了动,瞥了一眼还在与五毒缠斗的洛知城,拖了这么久,就算此人的术法再怎么高强,也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吧。 唇瓣轻动,笛音一个急促的收尾,他纵身一跃,从笛身中抽出一把暗剑,朝着洛知城奇袭而去,一边又冷肃地吩咐众人,“留下十人,其余人去山下迎战!” “是!” 得到冷元熙的命令,众人好像迷茫中忽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当即从被偷袭的低迷中振奋起来,有几人得了王毅的指挥,将惜凤夫人带走,留下十人和冷元熙一起擒拿洛知城,剩下的人就跟着王毅一起,到山下迎战。 王毅带着人还未走到山下,就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冲了上来,两方人马都是清一色的黑衣,混在一起,远远地还有些看不出来。 最大的区别就是,汝岩寨的人都是黑衣蒙面,而栖月宫的人则是一色黑袍,在额头上用金粉画着栖月宫的标志。 汝岩寨的人边打边退,有不少已经丧生在山道上,尸体高高的堆积着,空气中都是令人心惊作呕的血腥味。 王毅本就是一个血性的人,看到这种场景,血液中埋藏的冲劲被激发出来,登时怒不可遏,栖月宫真是欺人太 甚,当年因为占地纠纷,吞并了他们曲岩族的领地,将他们的族人杀死大半,一些侥幸逃生者后来虽去栖月宫报过一次仇,但也以失败告终。 后来剩余的一小部分族人逃过栖月宫的绞杀躲到镇江府边界来,虽然一直致力于复仇,但迄今为止,尚未又任何行动,怎料栖月宫居然又领先一步找到他们,杀害他们的族民和兄弟,真是欺人太甚! 拔了冷刀,王毅不带丝毫的犹豫,踏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冲了上去。 “栖月宫,你们欺人太甚了!” 王毅怒吼着,左右砍杀,一口冷刀舞的虎虎生风,下手更是毫不留情手软。 面对栖月宫浩浩人马,汝岩寨原本处于下风,陡然加上王毅带了的人,情势便有了少许好转。 而反观栖月宫,其实栖月宫的弟子也并不是每一个都会术法,能够有资格修习,并且术法高强的,除了栖月宫的宫主,便是栖月宫的三位守护使,司辰、司月、司星三人。 因为洛知城离开了栖月宫,司辰一位悬空,便有原先的司月补上,而司月一职,则由另一名宫中弟子出任。 但是这样一来,司月的术法相对于其他几人而言,就要差上许多。 “你是什么人?” 眼见王毅悍猛,不过顷刻之间,就斩杀了不少栖月宫的普通弟子,一 个黑袍长发的男人眸光轻轻一闪,从高出飘然而下,轻灵地落在王毅的面前。 王毅已经杀红了眼,也不管眼前的人是什么来头,术法如何,劈刀斩了下来。 黑袍长发的男人眉心微微一拢,指尖一抬,伸手就捏住了王毅力重千斤的一斩,指尖微微泛着白光,映衬在黄昏下冷刀的光芒,更显清幽。 “武功不错,只可惜,对于术士而言,武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男人哂笑一声,指尖发力,王毅当即就被震得倒退了数步。 “副寨主!” 一旁的下属见王毅失利,借着缠斗的间隙,慢慢朝着王毅靠拢过去。 “嗯?你是汝岩寨的副寨主?”在听到那三个字之后,男人疑了一声,眸中闪过一抹清光。 “那又如何?”王毅拎刀而立,就算是不低对面的男人,也丝毫不肯示弱,“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汝岩寨的副寨主王毅,你们这么群阴邪之徒若想上山,就要问问老子手里的这把刀肯不肯答应。” 黑袍长发的男人眸中浮上一层阴翳,眸光冰冷,“大言不惭,敢忤逆我栖月宫,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付出代价。” 语落,他袍袖一挥,栖月宫的弟子们马上停止了战斗,退到他的身后,恭恭敬敬地屈膝跪下,匍匐余地。 汝岩寨的人虽然有一部 分是曲岩族的族人,但是在逃出来这十几年中,长期盘踞于汝阳山上做土匪,也吸纳了不少因战乱、灾荒而逃出来的普通百姓,并不知道曲岩族和栖月宫的旧恨,只是寨主曾经交代我,汝岩寨和栖月宫势不两立,一旦遇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所以,当栖月宫的人来到山下的时候,双方都是不问缘由,就开始厮杀。 这其中,甚至都很多人都从未见过栖月宫的弟子,更别说见识过术法的威力,所以在看到黑袍长发的男子伸手捻诀的时候,都还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只是觉得意犹未尽,想要冲到后面去,将伏地跪拜的栖月宫弟子全数斩杀。 而幼年时曾经见识过栖月宫厉害的王毅心中却是一片发凉,心中没有一点谱儿,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 攥了攥手里的刀,趁着男子捻诀的时候,他扬袖一扫,将袖中藏着的毒镖暗器朝着男子打过去。 “栖月宫的人会妖术,大家小心!” 他的话音方落,陡然感觉到空气中的血腥浓重于之前,而且还隐隐地带着一股子臭味。 迎着他发来的暗器,黑袍长发的男子袍袖一扫,不过眨眼就将那些暗器纳入袖中,如泥牛入海,万流归宗。 众人来不及惊叹,便听到忽然有人惨叫起来,纷纷循声侧目。 第373章 熟悉 只见一个汝岩寨的弟子脸色煞白,挥刀狂舞,朝着他左边的空气砍过去,而他左边的手臂上不知道怎么的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伤口深可见骨,而且诡异的是,那被咬下一块肉之后的伤口,居然不是红色,而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死灰色。 伴随着那个汝岩寨弟子不断挥舞的动作,那死灰色就好像活了一般,迅速地从他的伤口处钻进皮肤,向上蔓延,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从他的手臂翻涌到了脖子、下巴。 众人一阵惊骇,还未见那个弟子的结局,人群中又是一声惨叫,相同的状况不断地发生,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不过瞬息,刚刚平静下来的战场就又乱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平静也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罢了。 周围的空气中,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快速地飘荡飞舞,所到之处,带起一片浓重恶臭的血腥。 凡是被那东西咬过,都身体便迅速地冷硬变灰,躺倒下去,失去知觉。 心头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着,王毅似乎又回到了幼年时那一场无边无际地杀戮之中,他的母亲,拼了命的将他和他的父亲推出死亡的笼罩,最后她自己却丧命在栖月宫的手上。 奈何,曲岩一族虽然擅长用毒蛊之术,但是对于栖月宫而言,毒蛊 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何况王毅虽然是曲岩族的人,但是曲岩族被灭之后,很多蛊术已经失传了,留下的一本记录书籍,也是掌控在寨主的手里。 再一次面对血肉横流,恐怖如斯的场面,王毅心中还是充满了惊惧,他不停地挥动手中的冷刀,又向周围发着暗器,试图不让空气中飘荡的东西靠近。 日落西山,属于黄昏的静谧和萧瑟被打乱,因为顾念着山下的情况,冷元熙一上手,就不对洛知城客气,他长剑连点,却并不是点向洛知城的身上要害,而是有规律的去点洛知城身上的某些穴道。 洛知城看在眼里,不禁微微冷笑,真是自作聪明,以为曲岩族的灭魂蛊会对他有用吗?先不说他的身上是不是还有穴道的存在,单说冷元熙的剑法就算再高超,也无法接触到他的身体分毫。 真是痴心往想,在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谁都上伤不了他,就算是栖月宫的宫主亲临,也不见得就能顺利的将他拿下。 何况,刚才在和王毅谈条件的时候,他还有所畏惧,其实他是真的没有和冷元熙合作欺骗王毅,只是冷元熙的点穴手法在他身上不起作用罢了,他之所以配合,也是因为先前答应了上官云峥,害怕在上官云峥回来之前,他擅自动手,会惹下麻烦。 可是 ,眼看着上官妄尘被送到王毅的手中,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幸好,栖月宫的人及时来了,上官云峥应该也回来了吧。 说起来,上官云峥这一招也着实够惊险的,错了一点都不行。 心思轻慢之间,一边巧妙的避开五毒和其他黑衣人的攻击,一边又保护着上官妄尘应对冷元熙的暗剑。 在连接了冷元熙五剑之后,洛知城不由得暗暗吃惊,这个冷元熙果然不是个易于之辈,他原本还以为冷元熙的剑只是单独的点他的穴道,如今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在冷元熙五剑之后,他发现自己每一次出手与冷元熙相对,术法好像都被一种无形中的力量克制着,无法完全施展。 滞留在指尖的灵力便迅速以两倍的力量反弹会自身,纵然有青藤妖的力量作为依仗,但是时间一长,他还是慢慢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怎么啦?” 上官妄尘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一颗心瞬间悬起,紧张地问。 “没事。” 洛知城不断接着冷元熙的招,再也不比片刻之前的轻松懈怠,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飞快的回答上官妄尘问题,语气轻快如常。 冷元熙丑陋的眸子中划过一抹残酷,厚厚的嘴唇挑起诡秘的弧度,一口龅牙更是如同夜叉的獠牙,阴冷而骇人。 越来越感觉到 灵力的亏损受制和反噬的家中,洛知城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胸臆中翻涌的一股腥甜。 “洛知城!” 上官妄尘大吃一惊,洛知城虽然刻意的扭头避开她,但是血滴还是溅到了她的侧脸上一些。 “受死吧!” 冷元熙轻笑一声,长剑一挽,冲上去就要结束战局。 失去了洛知城术法的庇佑,五毒也纷纷朝着上官妄尘身边爬过来,上官妄尘扶着洛知城,手中无兵器可用,只能不断地用脚踢已经靠拢过来的读物。 洛知城深吸了一口气,抱着上官妄尘腰身的手仍旧没有松开,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掐了一个心诀,迅速在两人周围的地界上划了一圈。 瞬息,青藤的藤蔓从地上爬出来,快速地向上生长收拢,将他们二人围在当中,凡是那些越过了藤蔓界限和碰上的藤蔓的五毒,瞬间变成焦黑的尸体。 冷元熙眸光一凛,没想到他纵使能够通过陈星河的特殊性,破解了洛知城身上的栖月宫术法,洛知城身上还留有后招。 微微蹙了蹙眉,他也不着急,使出浑身解数破解青藤围成的保护圈。 “你怎么样?” 眼看暂时解决了危机,洛知城微松了一口气,垂眸看向抱在怀中的上官妄尘。 “我没事,你呢?怎么会吐血,你哪里受了伤,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上官妄尘仰着头,感觉到洛知城的身体摇摇欲坠,赶紧扶住他的肩膀。 洛知城勾唇笑了笑,为何觉得最后一句话是这么熟悉呢? 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许久之前,有多久呢?好像是前世一样。 他勾着唇角,轻轻摇了摇头,落在她腰间的大手忍不住微送,怜爱的摸了一下她看起来乌黑柔顺的头发,果然,手感和看起来一样好,比绸缎还要顺滑舒适,带着淡淡的属于女子的香。 上官妄尘身子一僵,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却不知道他忽然摸自己的呃头发做什么。 “洛知城?”得不到他的回应,上官妄尘又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放心,我没事,就冷元熙的这点本事,还伤不到我。”洛知城轻声安慰她。 “可是你吐血了。”上官妄尘皱着眉头,就算洛知城这样说,她还是不放心,虽然不知道洛知城为什么会假扮上官云峥,但是说到底,洛知城还是因为她才受的伤。 若不是看到她被木清欢劫持伤害,他是不是就不会撕破伪装,冒险救她了? 最让她心虚的是,还是她认出了他不是上官云峥,并且本能的喊了出来,她都有点怀疑,若不是她揭穿了洛知城的身份,冷元熙是不是就不会看出洛知城的来历,就能够避免现在这种情况了。 第374章 天大的笑话 “你不用自责,这和你没有关系。”洛知城眨了眨眼睛,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思所想,“除了我自己,谁也不能杀了我,我现在所受的伤,只是反噬的总用,有青藤树妖的力量,调息一下就没事了,” 自己不会术法,更不懂洛知城说的是什么,上官妄尘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难得在洛知城面前乖巧的点了点头。 冷元熙还在孜孜不倦地破解洛知城的术法,忽然感觉到背后一凉,有一股极强的杀意冲到了他的后脑勺,他手中的长剑一僵,陡然停了对青藤的破坏,全神应对后来的那股杀意。 暗暗地心惊,背后的这人好厉害,他自忖武功一流,对于术法蛊术都各有见解,可以说是博览天下之长,自负这世上能够胜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可是,背后这人携带着这么强烈的杀意,他居然一直等到距离迫近了才发现。 扶着洛知城盘坐在地上调息,上官妄尘无事可做,也帮不上忙,就透过密密麻麻地青藤缝隙看外面的情况,陡然看到冷元熙斩青藤的动作僵住,她瞳孔一敛,顺着冷元熙的背后看过去,眸中当即闪现喜色。 是上官云峥! 他果然没事! 上官妄尘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但是不愿意让上官云峥分心,她就一直静默地看着他,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将攒了的力量从剑上收回,冷元熙 顺势一个回旋,凝聚了他八成力量的长剑与背后的杀意铿然一击! 金光迸射,火花四溅! 两把利刃在交击的瞬间发出无匹的威力,冷元熙手腕一挽,将拿着长剑,连连到退了好几步才停住。 而另一把神兵的主人重影深深地瞳子一缩,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袍袖挥洒间,已经将那迸射的流光纳入袖中。 “好身手!” 冷元熙凝眸望着上官云峥,向来沉默寡言的一个人,面对这样的高手,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元熙少主也不弱,朕这一刀至少用了五成的力量,能接住这一刀的人,除了洛知城之外,元熙少主算是第一个。” 锋锐的匕首握在手中,上官云峥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去,带起一串冷光,辉映着他流光熠熠的眸子,更显的重影深深,变幻莫测,让人怎么都看不通透。 “呵!” 冷元熙轻笑一声,黑灰两色交杂的眸子深处是一片清冷凄然。 上官云峥没有忽略掉他的细微表情,眼梢掠过一眼护在青藤之中的上官妄尘,确定她安全,才不着痕迹地送了一口气,重新看向冷元熙,语气也随意寡淡了许多:“不知道元熙少主将朕和老三抓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反正确定了冷元熙是必定知道他和上官妄尘身份的,上官云峥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问了出来。 冷元熙长剑在手,微垂 着眸子,看着因为忌惮青藤和上官云峥身上的杀意,而迟迟不肯再上前发动进攻的五毒,忽然意识到,今日的自己很可能又失算了。 余下的几名黑衣人看看已经停止了打斗的冷元熙,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跟突然出现的上官云峥的缠斗,不过只稍稍踌躇了一下,见上官云峥不主动发起进攻,纷纷护在了冷元熙的周围。 “他是想杀你!” 洛知城心直口快,冷元熙还未张口作答,洛知城就张口说了出来。 上官妄尘回头看了他一眼,情绪不明? 听到这个答案,上官云峥有些讶异,因为从他调查出来的情况看,惜凤夫人显然就是当年对他和上官妄尘下蛊的人,换句话说,他和上官妄尘的性命可以说是在多年前就捏在惜凤夫人的手里。 只要惜凤夫人催动缠心蛊,他和上官妄尘就算是不死,也当场去掉了半条命,当年惜凤夫人对他们下蛊之后就让他们离开,明显不是要他们的性命,而是要将他们攥在手里拿捏,以取得其他的目的。 而且,如果冷元熙是单纯的想杀他,昨天晚上在他和上官妄尘蛊毒发作的时候就可以动手,那个时候的他虚弱无比,就算是勉强有反抗能力,也肯定不是冷元熙的对手,又何必如此迂回,等到今日? 所以,对于洛知城的话,他是不信的。 唇角动了动,他扬眸望 向冷元熙,等待着冷元熙的答案。 “上官云峥,本少主现在没有时间与你多做纠缠,你若不想再次品尝噬心之痛,就赶紧让开,否则,本少主不能保证会不会真的马上把你杀了。” 冷元熙眯了眯眸子,不作丝毫的解释,反而是握紧了长剑,语气冰冷,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锋,割在人的肌肤上,生疼。 “到底是你杀了他,还是我杀了你呢?曲岩族的余孽?” 冷元熙的话音还未落地,凌空忽然飘过来一个黑袍长发的男人。 听到男人的声音,青藤里的洛知城眼睫颤了颤,妖冶而冷淡的脸上出现一抹复杂。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少主无礼!” 眼见对方孤身一人从高处落下,态度张狂无力,冷元熙身边站着的心腹忍不住冷叱了一声。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黑袍长发的男人脸色一冷,黑袍袍袖一挥,地上踟蹰不前的十多只五毒忽然化成了利箭,精准的朝着心腹的脸上呼啸而去。 那心腹大吃一惊,就算是想躲,也躲不及,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冷元熙眸光一动,手中长剑飞旋,只听一阵闷响,那些五毒化成的利箭全部被砍成两半,跌落在地上,又化成五毒的样子,被砍断在肢体在临死前兀自挣扎扭动着。 那黑袍长发的男人似乎没有料到冷元熙会出手,微微一愕, 旋即面上露出赞许之色,“汝岩寨的元熙少主,果然是名不虚传,怪不得连司辰大人都会受困于此。” 他说着,不深不浅地瞥了洛知城一眼,口吻中带着些许轻嘲,不是离开了栖月宫,扬言永不回返吗?现在出了事情,不还是要栖月宫来帮忙解决? “不过,元熙少主就算再怎么英雄了得,也不应该和栖月宫作对,你要知道,凡是和我们栖月宫作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哈! 冷元熙冷冷一下,什么叫他跟栖月宫作对,当初灭了曲岩族山寨,强行掠夺,灭掉他母族的是栖月宫,怎么就成了他和栖月宫作对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他也懒得和眼前这个男人解释辩驳,反正此仇不可能消除,又何必多少废话。 “统统拿下!” 沉声下令,冷元熙手中长剑一挽,再次冲杀过去,直逼栖月宫的那名使者,而另外的黑衣人则杀向了上官云峥。 在没有被缠心蛊牵制的情况下,这些人自然不是上官云峥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他就将人处理的干干净净,一踮脚跃到了青藤边上。 “你还好吗?” 一看到他过来,上官妄尘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迎了上来,隔着青藤的缝隙看他,虽然看的不真切,却也足以放下心来。 “我很好,你呢?”上官云峥眼波动了动,为她积极的态度,极为受用。 第375章 飞降 “我不好,”上官妄尘见他无事,又觉得气愤起来,不辞而别,将她一个人撇在牢里,害她担心的要死,又是找冷元熙,又是担惊受怕,有什么事情都不跟她说,她还能好吗?贝齿轻咬,她又愤愤地补充了一句,“不是不好,是特别的不好。” 上官云峥凝着她略显娇憨的明媚容颜,知道她是埋怨自己的没有提前告知,看她为自己的担心的样子,又觉得欣悦,便浅浅笑着赔不是:“是朕的错,朕不应该不提前告诉你,可是当时事发突然,朕又急着去栖月宫找人帮忙,所以才没来得及告诉你。” “好啦,不管你们两个是要解释,还是要吵闹,咱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行吗?” 坐在地上调息的洛知城眼波动了动,站起来一脸嫌弃地看着两个人,他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说话的气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上官妄尘知道他是在打趣她和上官云峥,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做理会,倒是上官云峥,像是和洛知城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和解一般,赞同地点了点头,“冷元熙的确是个危险人物,再加上栖月宫,这里确实不安全,我们需要赶快离开。” 上官妄尘微抿了唇,点点头。 洛知城手指轻动,便将青藤所围成的保护圈撤下,弯曲生长上 来的青藤好像是被人从地下抓住了根茎,快速抽退,不许眨眼功夫,地面就变得平平整整,那些青藤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上官云峥一手拉了上官妄尘,三人足见一顿,避开满地的五毒,飞身而去。 “拦住他们!” 三人还未离开,两个男人同时沉声命令。 一个是冷元熙,另一个则是栖月宫那个黑袍长发的男人。 两个人的话音落,那些被上官云峥逼退的五毒就好像是打了鸡血,个个儿精神抖擞,英勇的朝着上官妄尘三人扑过去。 与此同时,空气中一股看不见的激流涌动,浓重而恶臭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唰唰唰”地朝着几人掠了过去。 上官云峥瞳孔一缩,虽然看见空气中的杀机,但是却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杀气,手中流光一闪,匕首快速掠出,绕在上官妄尘的身边划了一个圈,只听到一声诡异的惨叫,像是小孩子的叫声,又像是羊的叫声。 上官妄尘心中咯噔一跳,扭头看过去,只见在她的背后,两滩血红色的东西落在地上,像是两块腐肉,虽然被上官云峥拦腰截断了,但是还在不停地蠕动。 洛知城的瞳孔一缩,不同于上官云峥,因为开过天眼,他是能够看到周围空气中快速掠过,准备飞扑过来,张口吞噬猎物的那些东 西的。 它们都是血肉模糊的一团,没有面目四肢,只有血淋淋的一片,没有固定的形体,但是在那眉一团血肉中,都禁锢着一个枉死的灵魂,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厌恶栖月宫的原因。 “小心,这是岭南降头术中的飞降,相当恶毒,凡是被它们咬中的人,都会马上中尸毒而死,而且死后灵魂会被禁锢,不入轮回,被施展飞降的术士所糙控,痛苦不看。” 洛知城低敛着眉目,向身边的两个人解释着,弯弯如月的眉眼中潜藏着一抹看不穿的痛苦,不过很快,那痛苦就被厌恶和狠辣所掩盖。 “飞降?” 上官妄尘轻疑了一句,她看不到空气中鲜血淋漓的东西,但是却能够闻到让人反胃的恶臭和腥味儿,刚才看到上官云峥一刀砍下来的东西,她就觉得惊悚了,听到洛知城这么一说,尤其是灵魂会被禁锢那一句,心中更是一阵一阵发麻。 感觉到前任司辰大人身上所存在的强大灵力,一众飞降兴奋不已,如果能够咬上一口,甚至是把司辰大人给吃了,那么它们的灵力就会得到极大的提高,甚至是能够帮助它们脱离宿主的掌控。 可是,也正是因为洛知城的灵力太高,它们想冲上来却又充满畏惧,洛知城满身满眼的杀意,无不蔓延在它们的周围 ,仿佛只要它们一动,洛知城就会让它们瞬间化为灰烬,永世不得超生。 这些飞降虽然有灵魂,但是却已经失去了肉身,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做事全凭本能和宿主的命令,在黑袍长发男人的催动和强大灵力的秀惑之下,这些飞降肯定也畏惧不了多久,就会群起而上,再加上那些来势凶猛的五毒,他们三个人就算再强,恐怕也会立即体无完肤。 而且,还有一个隐患,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中缠心蛊,冷元熙既能够催动缠心蛊,又能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克制他的术法。 冷元熙能够克制的是栖月宫的术法,说明不用多久,黑袍男子就会败在冷元熙的手下,到时候再来打他们三个,今天就怎么都跑不掉了。 眉心紧紧地拧着,洛知城只觉得左胸口一阵烦闷压抑,蓦地一抬胳膊,他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上嵌着的九枚桃木钉。 九枚钉子,每一个颗都入肉寸许,尾端镶嵌着宝蓝色的石头,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的诡秘的光芒,像是一只只蓝色的眼睛,在洛知城的手腕上审视着世事百态。 眸光一闪,他伸手将其中两枚桃木钉拔了下来,递给上官妄尘两人,“拿在手上,飞降对于这种东西是有畏惧的。”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将桃木钉解 到手中,心头也盈上了一些对于洛知城的感激,洛知城是没有必要这样帮着他们的。 上官云峥手腕飞旋,白色的流光在三人周围窜动,将那些围上来的五毒尽数驱杀,听到洛知城的话,他的眉目动了动,却没有伸手去接洛知城递来的桃木钉。 说实话,今日之事,他已经欠下洛知城许多了,他和上官妄尘失手被擒,隐卫们又被冷元熙的蛊阵困了起来,若不是今日冷元熙找他的时候,他在路上遇到了洛知城,洛知城让人带着信物就近去栖月宫寻求帮助,他和上官妄尘想要脱困恐怕更加困难。 但是洛知城因为先前和栖月宫闹翻了,栖月宫宫主对于洛知城颇有微词,上官云峥这般拿着洛知城的东西去求援,无异于洛知城主动对栖月宫宫主低头。 洛知城本人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低头伏首的,可是却因为搬救兵的缘故,不得不面对栖月宫。 一想到这儿,上官云峥就觉得自己欠了洛知城许多,而且是面对着上官妄尘,他心里多少都是不舒服的。 直到上官妄尘见他一直不接,才从洛知城手里将桃木钉拿过来,直接塞在他的手里。 果然,在上官云峥接过桃木钉没有多久,飞降们就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再也控制不住地朝着三个人呼啸而来。 第376章 报仇 被围攻的三个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纷纷出手,小心对抗,上官妄尘的短剑也被上官云峥寻了回来,虽然武功差了一些,但是在上官云峥和洛知城的庇护下,她也不怎么吃力。 黑袍长发的男人衣袖飘摇,和冷元熙缠斗,因为宫主的命令是剿灭曲岩族的余孽,将洛知城带回,所以他对冷元熙下手丝毫不留情面,每一次出手都是致命的杀招。 饶是黑袍长发的男子的灵力不凡,但是毕竟是凡俗之躯,面对冷元熙这样的高手,每一招都是取命的,而且冷元熙的暗剑上还涂有能够克制一部分栖月宫术法的药物,黑袍男子每出一招都感觉受到了限制。 背后有栖月宫的宫主能够马上帮他消耗掉术法失败所产生的反噬,黑袍男子倒不至于和洛知城一样受伤,但是久战不下,心中也难免着急。 趁着打斗的间隙,他的目光朝着少侠一撇,眸子轻轻一敛,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嘴角勾起一起残酷的笑,黑袍术士衣袂飘飘,忽然倒退了一段距离,口中捻诀。 不一会儿,地面忽然传来句大的震动,所有的草木都随着震动不停地摇摆,地面上站着的人也开始站不稳,爬了满地的五毒微微跳动,宛若一双无形的手将大地端起,微微一扬。 “怎么回事?” 上官云峥感 应到方向,挥刀斩下一个飞降,感觉到脚下的震颤,皱着眉头问洛知城。 洛知城眉心微微一拢,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不好,有毒尸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地下潜藏的东西就破土而出,吼声震天。 空气中飞涌着的飞降也越发的兴奋,发出“吱吱”的乱叫,狂乱的在上官妄尘三人周围发起攻击,更有勇猛的直接朝着洛知城的手臂扑过去,可是还未触及洛知城的身体,就被洛知城打的灰飞烟灭。 无数具毒尸从地下冒出来,不过并没有来攻击上官妄尘他们,而是咆哮着,走向冷元熙。 黑袍长发的男人早已经退到了一旁,冷眼看着即将到来的惨烈厮杀。 冷元熙眸光一凛,毫不畏惧,冷剑如风,毫不犹豫地朝着围上来的毒尸杀过去,锐利无情的剑锋看在那些毒尸的身上,毒尸发出奇奇怪怪地号嚎叫声,但却没有倒下去,而是稍稍停滞,就再次向冷元熙发起攻击,而且越发的愤怒。 这些灰黑色的毒尸,已经完全分不清楚面目,它们的躯干都变得扭曲,腥臭,身体的肌肉血液已经被完全破坏风干,只留下一层残存的腐肉,包裹着骨头,大脑更是完全被腐蚀,没有思考能力,只能拿着宿主的命令,发动机械性的攻击。 在这一群毒尸之中,有 一个毒尸似乎有些特别,他随着同伴往前走,但是却走得特别的慢,他的肢体已经发生毒化僵硬,但是头脑似乎还未完全被蚕食,在朝着冷元熙靠近地过程中,不断地扭着脖子挣扎,发出痛苦的像是哭又不像是哭的喊叫,他尚且能够视物的眼珠一明一灭,眸中盛满了痛苦,仅存的一丝魂魄,坐在被侵蚀的最后一点反抗。 长发黑袍的男子浮于半空,傲然凝视着脚下的战况,自然也看到了一群毒尸中的这个例外,沾染着阴邪之气的眸子轻漾,似乎有些意外,此人到了现在居然还能保持一丝清醒,倒是个例外。 陡然间一扬衣袖,除了那具特别的毒尸之外,他定住了其他所有毒尸,唯独命令那具毒尸上前。 那具毒尸兀自挣扎反抗着,但是失去控制的身体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他的意识若有若无,已经呈现灰色的眼睛中只余下那丝闪烁的痛苦还能宣告他没有完全死完。 毒尸们忽然停下了攻击,倒是令冷元熙深感意外,但是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手中长剑紧握,他瞥了一眼高空中的黑袍男子,又扫了一眼四周,不知道对手意欲何为。 在看到那具踉踉跄跄,朝着他走过来的那具毒尸时,他的眸光先是一冷,握剑的手紧了几分,刚打算一剑削过去,可在看到毒 尸的眼睛时,又硬生生顿住。 高空中的黑袍人眉尖一动,定定地看着下方对视的一人一尸。 那具毒尸虽然摇摇晃晃,但是在走到冷元熙面前的时候,却停了下来,用一双悲凉凄怆的眸子看着他。 冷元熙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一双眼睛,握着剑的指尖微微发颤,好久,他才找寻到自己的声音:“王……王毅。” 刻意绷直了声线,喊出那个名字,冷元熙清冷的眸子不着痕迹的闪了闪。 那具毒尸痛苦的看着他,灰暗的眼睛明明灭灭,脖子不断地扭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似乎是想要张口和冷元熙说话,但意志被控制着拉扯着,又说不出来。 冷元熙厚厚的下唇动了动,却再说不出一个字,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片刻之前还擒了他的母亲,想要威胁他杀了上官云峥的人,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少……少主……” 在一阵剧烈的撕撤挣扎后,王毅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响声,终于从打颤的唇齿间吐出了两个字。 冷元熙比着嘴巴,勉强让情绪稳定下来,双色的眼睛早就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孤寂,只是心底仍旧有涟漪荡漾,毕竟是从小相处到大为数不多的母族之人,眼看着王毅变成现在这样,冷元熙就算再怎么冷血无情,心中也绝对做不到波澜不惊, 只是他内敛惯了,很少在脸上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 哟,不错啊,居然还能抗过尸毒,说出话来,高空中的黑袍男人眉目动了动似乎有些许的意外。 “对……对不……起……”王毅再次张了张口,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挤出这么几个字。 冷元熙的眼睫轻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我没……想……伤……伤……” 咬着牙齿,感觉到干瘪的牙龈似乎已经糟了,牙齿几近碎裂,却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灵魂在一点一点遭受蚕食,让他痛苦的难以言表,废了好大的力气,他才勉强含含糊糊的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王毅还没有说完,冷元熙就已经冷着脸将他的话打断了:“我知道!” 知道? 听到冷元熙的这么说,王毅泛着痛苦的灰色眸子里闪过最后一抹讶异。 “你想报仇?” 捕捉到王毅眸中的那抹讶异,冷元熙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看来果真是知道的,王毅眸中的讶异稍退。 “可我不会原谅你。”冷元熙的嘴唇动了动,却说出了一句残忍的话,王毅愣了一下,侵蚀的痛苦再一次席卷上来。 “你这种报仇的方式,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在冷元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之前,王毅眸中最后一抹痛苦的光也渐渐地涣散。 第377章 失算 “王毅!” 看着那层灰色快速地将王毅眼中的光吞并,蔓延上脑,冷元熙心中划过一道动容,却也只是无能为力。 这个是胆魄过人,一身力气和他一起长大的男人终究还是在大仇得报之前步入黄泉。 在他们年幼之时,栖月宫攻打曲岩族的山寨,寨中人死伤大半,冷元熙的母亲因为在夫家,而躲过了一劫,王毅的母亲却在那场灾难中丧生。 侥幸逃脱的族民们后来想方设法联系到了冷元熙的母亲,因为惜凤夫人聪慧,而且她的母族在曲岩一族中也有较高的地位,众人也都愿意服从她的领导,在经过一番谋划之后,众人攻打栖月宫,可是最后仍是残败。 无奈之下,曲岩一族只能隐姓埋名躲藏在汝阳山上,冷元熙从小没有多少玩伴,王毅算是一个,有一次冷元熙从汝阳山回自己的家,将王毅父子带了过去,哪知道王毅的父亲无意中冲撞了上官云峥的龙撵,被侍卫误当成了刺客,当场格杀。 王毅当时年龄尚且不大,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又怕的要死,但是冷元熙也知道,这件事情在王毅心中落下的种子,后来回到汝阳山,王毅曾不止一次的向他提过,要找上官云峥报仇,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都被他和惜凤夫人 压了下来。 这一次,听闻上官云峥微服出巡,而惜凤夫人也似乎是有意思要对付上官云峥,王毅更加的蠢蠢欲动。 早在永城上官云峥他们劫法场的时候,惜凤夫人就曾经安排过一次行动,一来确定了上官云峥身上的缠心蛊确实未解,二来确定了上官云峥身边所跟的隐卫数目,三来若是能趁机将上官云峥除掉,推给永城官府的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因为派去的人手有限,且没有料到和上官云峥同中了缠心蛊的人居然是上官妄尘,导致了那一次刺杀失利。 再后来上官云峥一行人到了镇江府,因为早就知道镇江府已经没落的温府藏有疫毒,需要温家后人的指纹可以打开,冷元熙他们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所以原本是想利用陈星河将温翘引出来,得到温家的疫毒。 若是镇江府发生瘟疫,上官云峥中瘟疫而死便是理所当然,他们汝岩寨便能够轻轻松松地撇开关系,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失算的是,陈星河居然因为温翘死了,不但抛开了他们研究了一半的克制术法的药物,更是失去这次创造偶然的机会。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冷元熙就撤了跟在陈星河身边的暗哨,本来是想暂时放弃刺杀上官云峥的,毕竟 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上官云峥若是死了,对他没有好处,反而会落下罪名。 可是,哪里料到,在得知他放弃继续追杀上官云峥之后,刚刚回到汝岩寨,就得到了王毅将练功走火入魔的惜凤夫人给抓起来的消息,而王毅提出交换惜凤夫人的条件就是上官云峥。 一听到这个条件,冷元熙就知道王毅是想找上官云峥报仇,他仔细的想了想,以王毅的性格,虽然是威胁了他,但是惜凤夫人对王毅恩重如山,抚养了王毅那么多年,王毅应不至于真的将惜凤夫人给杀了。 而以他冷元熙的本事,若是带着汝岩寨的人,再加上他所豢养的蛇虫,想要生擒上官云峥应该不是特别的困难,若是能以王毅的手除掉上官云峥,对他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他不排除自己有利用王毅杀掉上官云峥的想法,但是到头来让他没想到的是,王毅居然不愿手刃仇人,反而是将杀人的事情推到了他的身上,从那一刻起,一切就都超出掌控了。 汲汲营营,想要利用他报仇,又强烈的渴望活下去,却在面对灭族之恨的时候,一往无前的冲上去,冷元熙看着在自己的面前一点一点失去知觉的王毅,冷漠的眼眸越发的孤寂,凄凉。 “怎么样? 曲岩族的余孽?你现在明白了,站在你面前的毒尸,可都是你曾经的战友,兄弟,我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对他们动手!” 高空中的黑袍男人冷冷意料,眉宇间邪肆流淌,狷狂而轻妄。 在看到王毅的那一刻,冷元熙就已经明白了,这些向他靠拢,恨不得马上将他撕碎的毒尸,都是被飞降的毒侵蚀过的汝岩寨兄弟,但,那又怎么样呢? 冷元熙狰狞的唇勾了勾,双色瞳孔不见一点温度,浑身上下更下散发出一股透体的寒意,好像是刚刚从冰堆里捞出来的一个人,手中的长剑起起落落,不手软,不留情。 呵!好一个冷元熙!黑袍男人的眉目动了动,既然要负隅顽抗,那就让汝岩寨的人陪他去玩儿吧。 他的袍袖一挥,命令下达,僵住的毒尸们再次活动起来,嘶吼着,前仆后继,意识已经完全失控的王毅也随着涌动的毒尸群围向冷元熙,灰暗的某种没有了一丝清明。 黑袍的男人衣袂摇动,轻飘飘的落在上官云峥他们周围,看着上官云峥他们周围已经死伤七八名的飞降,眉心蹙了蹙。 果然不愧是栖月宫曾经高高在上的司辰大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只能诛杀这么多飞降,的确不易,若是一般的术士,恐怕早 就被这些杀气极强的飞降给吞噬掉了。 而那个去栖月宫传递信物的男人也同样不简单,在栖月宫见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此人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虽然那种力量不是灵力,与术法无关,但还是让人心惊发凉。 现在一看此人的身手,如此的利落干脆,若是和司辰大人对上,恐怕也是不相上下吧。 “司辰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让人将信物带回栖月宫,难道不是愿意向宫主妥协了吗?” 拢着的眉心微微松开,黑袍长发的男子缓缓开口,凝视着那个灵力高深,速度迅捷的身影,他不过眨眼的功夫,洛知城就已经快速地又把一个飞降拿下。 好厉害,他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程度呢?黑袍男子一方面气恼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飞降被洛知城如此轻松的斩杀,一方面又不得不羡慕洛知城的本事。 衣风动荡之间,他将那些围攻的飞降挥退。 强大的飞降忽然退散,只留下一些缠人的五毒,对于洛知城而言,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他秀气的手指轻轻滑动,凝聚了灵力,便将那些五毒控制在三尺之外。 “繁篱,我不在栖月宫,你便是栖月宫的司辰,我若回去,便是抢了你的位置,那你又何苦非要让我回去呢?” 第378章 同归 繁篱摇了摇头,嘴边噙着一丝不屑,说出来的话却还算谦和,有意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司辰大人多虑了,繁篱自认能力不足司辰大人,不过是在司辰大人离宫的日子为宫主分忧而已,说起来这个职位,还是司辰大人您来坐才更为合适。” 这一番话,繁篱说的也不算是假,他这个人修习法术,就是为了踏入化境,得到无上的灵力,独步于天地之间,不生不死,超脱阴阳的掌控,其他的虚名,他从来都不在乎,莫说让他当司辰,就算是让他做宫主又如何,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的区别。 相对来说,他还是更对洛知城一身的灵力感兴趣,坐在司辰这个位子上,倒不如能够将洛知城的灵力纳为己用。 洛知城妖冶的眼睛潋滟,弯了弯,闪烁的是让人看不懂的光,“我与宫主的意见不合,就算是回到了栖月宫,也无法再继续共事,何必强求呢?” “可是,宫主命令属下,一定要将司辰大人带回去,司辰大人若是不肯回去,属下就要受罚了。”繁篱轻轻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为难。 两相僵持,上官妄尘看看略带怅然的洛知城,显然洛知城是不想回栖月宫的,她虽然不知道栖月宫到底是在怎样的存在,但是洛知城既然不愿意,她也不想看着洛知城勉强,抿了抿唇,她扯了扯上官云峥的袖子,上 官云峥那么聪明,应该可以帮洛知城摆平吧。 上官云峥重影深深的眸子轻闪,瞥了眼上官妄尘,瞬间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繁篱,你们宫主说的是让你灭了曲岩族,尽量把洛知城带回,你把曲岩族的余孽消灭了,便是大功一件,至于能不能带回洛知城,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听到上官云峥这样说,上官妄尘便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转头冲着洛知城笑了笑,便满是期待的望着繁篱。 繁篱眸色微微一滞,回想来之前宫主的交代,好像的的确确是这样的说的,宫主说了尽量,却并没有说一定,想必也是料想到了这其中也许会有什么变故。 抿了抿薄凉的唇,繁篱的心思已有动摇,他也不像和洛知城动手,他的灵力不如洛知城,就算是有飞降和毒尸相助,和洛知城缠斗下去,也必定吃亏,何况洛知城的身边还有那样一个高手帮忙,他若强行带人,实在是有些不明智。 听到上官云峥帮忙求情的话,洛知城忽然又觉得左胸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厌烦的皱了皱眉,转头,就看到上官妄尘明丽而充满鼓舞的笑容,那一笑,仿佛领天地失色,惊了人的心魄。 左胸膛的跳动似乎更加强烈了一些,让洛知城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敛了敛思绪,瞥向上官云峥,上官云峥微微颔首。 洛知城将目光收回 ,略略思索。 繁篱踟蹰过后,唇瓣翕动,刚打算松口,洛知城却抢在他的前面说了一句话:“我可以跟你回去!” 啊? 上官妄尘一震,不解地看着洛知城,伸手抓住洛知城的袖子,“你……你说什么?你要跟他回去?” 繁篱也有些吃惊,诧异地看着洛知城,刚刚不还是不愿意回的吗?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 洛知城扭头看着上官妄尘,邪魅的眼睛弯弯,像是两弯消魂的月牙,轻轻一笑,“嗯,我要回去,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那里可是我长大的地方,而且……映月师妹应该也回去了,我很久不见她,也想她了。” 上官妄尘本来还想说让他不要强求自己呢,可是听到他这么一说,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人家说了是想师妹,她总不能再继续拦着,怎么说都不合适啊! 咬了一下唇角,她仰头看着上官云峥,似乎是想让上官云峥说点什么,倒不是说让上官云峥来改变洛知城的注意,只是感觉洛知城忽然这样说,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是受到了什么胁迫一样,心不甘情不愿的。 顺着她的目光,洛知城也朝上官云峥看了过来,绝美妖异的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笑,但是笑意却完全没了看上官妄尘时的温和:“上官云峥,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一定要照顾好她!” 上官云峥 眸光轻漾,无言地点了点头。 “洛知城。” 眼看着这个曾经找人厌烦的家伙真的要走了,上官妄尘忽然还觉得有些舍不得,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吧,习惯了洛知城对她的好,习惯了他尾巴一样跟在她的身后,她骂他,说那些伤他心话,他仍旧锲而不舍地跟着,就算是会生气,也很快地自愈,紧接着又开始帮她的忙,为了她忙前忙后,却从不求她为他做些什么。 捕捉到她眼底的那片不舍,洛知城忽然觉得很是愉悦,“小孔雀,你以后若是想我了,也可以去栖月宫找我。” 说着,他又抬眼看了一下上官云峥,“记得陪着她,别让她受人欺负。” 知道洛知城虽然仍对上官妄尘割舍不下,却已经释然了他和上官妄尘在一起的事实,上官云峥弯了弯唇,浅浅道:“一定!” “我先将他么送走,之后再来找你汇合。”将视线从上官云峥的脸上收回,洛知城回头,淡淡地望着繁篱。 瞥了一眼仍旧苦战的冷元熙,繁篱知道,洛知城答应的事情,就不会更改,所以丝毫不担心洛知城会欺骗他借机离开,便点头答应。 用术法驱赶走了五毒,洛知城一路护送着上官妄尘他们两人下山,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便看到一众隐卫已经在狱蓝的带领下等着了。 原来他们都没死! 上官妄尘眼眸一亮,飞奔 着迎了过去,看到栖迟、碧纱和楚印,她悬着的心总算是完全放了下来。 繁篱办事,也还算是靠谱,洛知城和上官云峥对视了一眼,心中有无言的默契,趁着上官妄尘兴奋的和栖迟她们寒暄,洛知城绮丽潋滟的眸子闪了闪,转身离开。 上官云峥回头目送着他,只见他身上雪白的衣袍随风而动,如同浮在山路之上,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翩然消失在山道之间。 好快的身手,这般速度,就算是一流的轻功高手,也望尘莫及,武功高如上官云峥,看着洛知城离去的方向,也不禁暗暗感叹一句。 而狱蓝等人看着那鬼魅一样瞬乎即逝的身影,一个个瞠目结舌,若不是在大白天,且天子当前,他们真怀疑是不是看到鬼了。 “走吧!” 拾步走到上官妄尘身边,上官云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上官妄尘从和栖迟等人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扭头看到上官云峥,却不见了洛知城的身影,清秀的眉心微拢:“洛知城呢?” “已经走了。” 上官云峥不悦地回答了一句,什么时候,这个女人的眼里就剩下一个洛知城了?今日若不是担心洛知城前去栖月宫会被栖月宫宫主扣住,一去不返,他才不会让洛知城假扮自己,而离开上官妄尘呢。 怎么他才离开一日,这个女人就变得这么对他不上心了? 第379章 现在就让你生一个 将忧虑的目光收回,似乎并未察觉到上官云峥的不悦,转身朝着早就备好的马车走了过去。 上官云峥重影深深的瞳子闪过一抹幽光,在掠向狱蓝的时候,狱蓝无声地对他点了点头。 马车顺着山道走出去很远,上官妄尘还不时地掀开窗幔,朝着汝阳山的方向回望,有栖月宫的人马,再加上洛知城,现在差不多已经擒住冷元熙了吧。 念及冷元熙,上官妄尘不由得又想到木清欢。 之前木清欢去牢房找她,告诉她冷元熙要拿上官云峥和王毅作交换,而王毅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上官云峥报仇。 若是上官云峥死在了汝岩寨,不管是不是冷元熙动的手,冷元熙身为汝岩寨的少主,朝廷追究下来,冷元熙肯定脱不了干系,木清欢心仪于冷元熙,自然不想眼看着王毅将冷元熙甚至是整个汝岩寨拖下水,所以才会找上上官妄尘,出此下策。 不过,这个时候的上官妄尘并不知道,木清欢告诉她的这些理由虽然也算是充分,但是背后还有一条隐秘的理由未说出来。 上官妄尘此时不过有些奇怪,在木清欢挟持她的时候,洛知城着急,不愿意和王毅进行交换也就算了,为何冷元熙当时也是那种态度,宁愿背负上弑君的罪名,居然也要阻止木清欢将她送到王毅的手上。 虽然冷元熙 之前曾经说过要让她做少主夫人,但是她也绝对不会自恋的认为,冷元熙是真的喜欢她,相反,她觉得冷元熙肯定是发现她和上官云峥一样中了缠心蛊,所以知道她是女儿身,在故意试探。 想来想去,这个冷元熙也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就看他有没有命从栖月宫的手里逃脱了。 上官云峥倚在车壁上,本来是闭目养神,可是怎么都睡不着,心中惴惴不安,索性直接睁开眼睛,看着频频回望,一脸忧烦的上官妄尘。 微微抿了唇瓣,上官云峥的脸色越来越差,低压着眉心,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担心他?” 眉尖一扬,片刻之后,上官云峥主动开口,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转过头来,错愕的看着他,显然感觉到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令人生寒的气息。 眼波轻闪,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回答是或者不是。 见她良久不语,上官云峥薄凉的唇角忽然勾起点点微弧:“要不要回去看看?” 他这一句话毫不真诚的话一说出来,上官妄尘终于明白过来,拧着一双秀眉打量着他,忽然弯唇一笑:“上官云峥,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上官云峥面色一僵,撇了视线去,不看她,耳根子却有些发热,见他这样,上官妄尘越发笑的肆无忌惮 ,从前都是他高高在上,她在下面仰望,捧着他,随时都担心他会移情别恋,就算是偶尔的小打小闹,他心情不悦,却也很少这般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 她正笑着,上官云峥眉心一拢,忽然转过头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抱在自己怀中,一双重影深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倒映着她芳华绝色的影子,琉璃一般闪烁着皎洁的光,薄削的唇瓣翕张,忽然张口。 “没错,朕就是吃醋了,就是看不得你关心洛知城,看不得你关心除了朕之外的其他男人,其他的男人多看你一眼,朕就会觉的不舒服,想把那人的眼睛给挖出来,你是朕的人,凭什么被人瞧来瞧去的?” 不是第一次见到他霸道的样子,但是这般的蛮不讲理,过度敏感,上官妄尘还是第一次见到,既错愕,又觉得这些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宛如做梦一样。 她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抗拒她的拥抱,反正现在在车里,她也不怕被人瞧了去,顺手抓住男人胸前的一缕头发,她缠绕在手指间,细细地把玩,半开玩笑似的回答他:“那依着皇兄的意思,以后岂不是要把我给禁足,或者把我身边的侍卫全都换成女子?” “有何不可?” 上官云峥眉尖儿动了动,一脸正色,似乎觉得她这个提议也 不错。 看他满是认真,甚至是思索的样子,上官妄尘倒是有些急了,从他怀中腾坐起来,甚至忘了手里还攥着一缕他的头发,扯动了上官云峥的头皮,上官云峥瞳孔微微一缩,她才后知后觉地赶紧松开。 “这不是胡闹吗?我现在可还是个王爷呢?你要是把我身边的侍卫家丁都换成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有多喜好女色呢。” “喜好女色,总比喜好男色要强。”上官云峥按住她的肩膀,又将她按到自己的怀里,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看他瞳孔中掠过的一抹促狭,上官妄尘知道他是在故意打趣自己,瞥了瞥小嘴,却存心逗他,“是吗?我听说有的男人就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男人,这样的男人据说是叫做喜好男风来着,你说与之相对的是不是也有女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扮男人扮的时间长了,现在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女人了。” “每次看到柔柔弱弱,梨花带雨的姑娘,都会产生一种保护欲了,要不,我试试?我看着栖迟这丫头就不错,人长得漂亮,对我又忠心,我若是告诉她要把她娶为王妃,她肯定也会很高兴,就是不知道两个女人以后能不能生娃娃,要是生的话,谁生比较好呢?唉,还是让栖迟生吧,怎么说我都是个‘王爷’,哪能生娃娃,而且 我还特别怕疼……”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生一个!” 上官云峥看她眉飞色舞,越说越离谱,竟然还想着要生孩子,俊美无俦的脸慢慢地黑沉下来,终于听不下去了,重重地在她的肩膀上一捏,带着一丝丝胁迫的一位,沉声道。 “哎呦!” 其实并不怎么痛,但上官妄尘还是叫了一声,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意,忽然觉得没事儿惹惹这个男人,也是蛮有意思的。 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乱动,她还是马上将他的手抓住,小脸一片火热,压低了声音,“别闹!” “我在闹,还是你在闹?” 上官云峥眉目盈动,沉敛的目光如水波,泛着粼粼的光,让人看不清那光芒下藏匿着怎样的情绪。 “我闹,我闹。” 男人的手挣脱了她无力的束缚,肆意的在她的衣襟里滑动,上官妄尘痒的咯咯直笑,想捉住他的手,却又在他捏自己后腰的时候,笑的没了力气,赶紧开口求饶。 “还敢不敢乱说?” 上官云峥双手摄着她的腰,虽然没有松开,但变得安分,漆黑的眸子晶亮,像是纳入了万千星子,熠熠生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上官妄尘沉溺在他眼波的泛出的光辉中,清澈的瞳眸与他对视,但是瞒不住他的透出一抹狡黠,嘴角高高的挑着,憋着一腔子的笑。 第380章 坦白 上官云峥也不着急,就静静地凝视着她,莫说是一般的女子,就算是后宫里的那些妃子,也绝没有人敢这样大大咧咧地瞧着他,哪一个不是含羞带臊,故作娇羞,想用那楚楚动人的样子赢的他的一丝垂怜青睐。 看了他一会儿,感觉到他的心神都凝聚在自己的脸上,上官妄尘眸光一闪,蓦地伸出手,去抓他的腰腹和腋下。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男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旧是目光粘稠的望着她,沉稳的身影连动都没动。 上官妄尘失望的将手收回来,幽怨地看着他,“不痒吗?” 上官云峥淡淡地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能把上官妄尘气死:“很舒服。” 噗! 她是想报复作弄他的,他居然还觉得舒服?撇了撇嘴,觉得无趣,她在男人的手背上轻轻地打了一下,又靠在男人的怀里,安安生生地把玩着男人的头发。 “皇兄,你有没有查清楚,那个冷元熙,到底是什么人啊?他为什么能够掌控缠心蛊呢?”一想到冷元熙这个存在,上官妄尘就觉得后背发凉。 毕竟是一个时时刻刻都能威胁着上官云峥和她的性命的存在,昨夜在树林中被抓的一幕,到现在想起来还如噩梦一样,惊得她一头汗。 手下有不计其数的五毒,又能够驾驭缠心 蛊,说真的,冷元熙若是昨夜就起了杀心,她和上官云峥根本就无法存活下来,就算当时洛知城也在,恐怕也难以取胜,今日若不是有栖月宫的人马及时赶到,恐怕他们想要顺利脱身也很困难。 听到上官妄尘提起冷元熙,上官云峥的眸色不由得微微一凉,此人的确不是一个善茬儿。 紧了紧上官妄尘的肩膀,上官云峥眸中的寒意瞬间被温柔所取代,垂眸看着上官妄尘:“放心,有栖月宫出马,冷元熙今日就算是不死在汝阳山上,也必定损兵折将,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朕必定会想办法将他处理掉,你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要多烦心,有什么事情,就交给隐卫们去办。” 上官妄尘点了点,虽然仍旧不放心,但是她也做不了什么。 “现在能够肯定的是,当年对你我二人下缠心蛊的,就是汝岩寨的寨主惜凤夫人,十多年前惜凤夫人母族被栖月宫所灭,两边便结下了仇怨,后来汝岩寨攻打栖月宫,虽然以失败告终,但是也残杀了不少栖月宫的弟子。” “因为被汝岩寨攻上家门,所以栖月宫一直将这件事作为奇耻大辱,这里距岭南不远,今日早上,冷元熙派人找我的时候,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 了洛知城,洛知城怕回到栖月宫报信会被扣留,便和我商议,让我去栖月宫找援兵,而他留下来假扮我。” 既然提起冷元熙的事情,上官云峥想了一下,干脆将今天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虽然作为帝王,一贯都是别人向他解释,他并不需要对任何人说明什么,但是在面对上官妄尘的时候,他还是想要说清楚,避免上官妄尘胡思乱想,两人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原来是这样。”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她一直没有寻求上官云峥撇下她独自离开的解释,却并不说明她不在乎,如今上官云峥主动跟她解释,她一方面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一方面也不禁欣然。 上官云峥一向冷傲淡漠,运筹帷幄,什么事情都是掌控在他的手中,就算是之前针对杨文昌和珍妃那般她颇为关心的大事,他也从不多解释一句。 现在居然为了这一点小事,大费口舌的跟她解释,她又如何不受用? 说起来,自从她上次被洛知城在镇江府带走,失踪大半日之后回来,上官云峥对她好像就越发的温存熨帖了。 “至于缠心蛊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尽快解了的。”上官云峥拥着她,薄薄的唇瓣贴在她的耳边,一张一合,温热的气息从她的耳孔进 入,似乎直钻入心里,将她的整个心房缠绕包裹。 “嗯。”她乖顺的点了点头,他办事,她自然是放心的。 “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微微顿了一下,上官云峥忽然轻声地说道。 想跟他说的? 上官妄尘的眸子动了动,将自己的脑袋从他的唇边稍稍撤开一点,仰头看着他,似乎想要看透他在想什么。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上官云峥轻轻皱了皱眉,他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她坦诚相待而已,只是她这种眼神倒是盯得他有些紧张。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么慌做什么?”鲜少看到男人略显局促的样子,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琢磨了一下男人的话,她敛了眸子,仔细地回想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男人不知道的。 在须臾之后,她的眸子忽然沉了沉,似是想起什么惆怅郁结地事情,上官云峥正想说她要是觉得为难,可以不必说,上官妄尘却陡然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学着他的样子,上官妄尘红艳艳的唇凑到了他的耳边,声音低地几乎听不到:“其实,我真的有一件事情骗过你,你能不能不要生气?” “什么?” 上官云峥的眸子一晃,仍旧俯着身子,任由她在自己的耳边低低絮语。 “其实 ,当初在镇江府的时候,温翘受辱和我失踪,都是我们和洛知城之前商量好的计策,想要将陈星河引出来,我承认是骗了你,害你为我担心,后来你没问,也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解释。” “可是我不是存心的,栖迟病的那么奇怪,你之前也有说过可能是术法,我想让洛知城就栖迟,又担心你可能会对付不了这个会术法的人,想让洛知城帮忙,所以……” 上官妄尘越说,声音越小,提起来这件事情,其实她的心中还是愧疚的。 当时,她只以为是陈月泽和温翘曾有旧情,并未想到过陈星河的身上,让温翘那般伪装,一方面是为了引凶手出来,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一下陈月泽对温翘是否还有真心,若是有可能,她还向促成一下这对“有晴人”,哪里料到事情最后发展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温翘出乎她的意料的和陈星河两情相悦,还赔上了性命。 上官云峥的表情依旧淡薄,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只是唇角微微勾着,显示着他的心情很愉悦。 两人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赶紧松开上官云峥,从他的身上跳下来,规规矩矩地在他一侧坐好。 车外一片寂静,上官云峥蹙了蹙眉,嘴角挂着的一丝笑意瞬间烟消云散。 第381章 辞别 “公子。” 狱蓝自然不敢马上掀开车帘,而是站在帘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上官云峥并不马上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上官妄尘,有意要将狱蓝晾一会儿,谁让他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打断。 “公子?” 良久听不到回应,狱蓝扭头看了看提着行李站在他身侧的楚印,又喊了一声,楚印也是一脸的无奈,她不相信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是没有听到,这马车都停下来了,狱蓝又喊了两声,车厢内的人却不作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肯定是车厢里的两个人正在做什么,而狱蓝打断了他们。 微微拢了眉心,楚印撇开狱蓝的目光,垂下头,耳珠泛红。 车厢里的两个人自然不知道楚印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听到狱蓝在外面唤,看男人没有作答的意思,时间一长,上官妄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样磨蹭下去,就算是没事儿,也肯定让人多想啊! 上官云峥敛了敛眸子,这才慢悠悠地将窗幔掀开,神情寡淡地睥睨着狱蓝和楚印,眼梢略略扫过楚印手中提着的包袱,“什么事?” “两位公子,在下已经耽误了许久,应该告辞了。”狱蓝尚未开口,楚印躬了躬身子,对着两人说道。 “什么?你要走?”上官妄尘原本在车厢里端坐着 ,听到楚印这么一说,忽然凑头过来。 上官云峥不深不浅地打量着楚印,深邃的眸子的里意味不明,变幻莫测。 “是。” 楚印的眼睫动了动,虽然是微微低着头,但是腰杆却挺得笔直,“栖迟姑娘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稍加调养,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可以痊愈。” 楚印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公子也请不必担忧,在下此次并不会回妍蚩,而是打算就近前往岭南苍山,听说那里有一种稀世神药,可以……”楚印眼波微闪,抬头看了一眼挤在车窗口的上官妄尘,“可以让生命重塑,祛除一切毒物。” “至于公子的失忆之症,在下一定会好好想办法的,一旦有什么紧张,在下必定马上通知公子。” 楚印说的隐晦,上官妄尘却已经懂了,楚印应仍是在担忧她身上所中的缠心蛊,一时间心中颇有些滋味不明。 自从楚印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一直在忙着为她奔波劳碌,她从来都不喜欢欠人的滋味,没有之前的记忆,她自然就不能把楚印对于她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可是对于缠心蛊一事,她也是相当挂记着的,虽然上官云峥说了,会想办法处理,但是想要解蛊何其困难,楚印若能出马,定然效率会高一些,但不 管怎么说,楚印终究是妍蚩的人,在她未恢复记忆之前,若是让楚印离开,万一楚印传消息给妍蚩,她又该如何自处? 上官妄尘虽然觉的对楚印有亏欠,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完全的相信楚印,捏了捏衣袖,她转眸看向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眼梢掠过上官妄尘投注过来的目光,绝美的唇边勾起意思浅淡有礼的弧度,“楚大夫客气了,耽误了楚大夫这么长时间,是我们的不是,如今楚大夫既然还有要事要办,我们也不便再多做挽留,狱蓝,找人送楚大夫一程。” “是!” 这就放楚印走了? 上官妄尘有些意外,眼看着狱蓝唤了一个隐卫护送楚印离开,车窗的帘幔放下来,上官妄尘当即转头问:“让楚印走?” “不然呢?”上官云峥眉目轻动,如蜻蜓掠水,残剩下一圈一圈的涟漪,“你还有什么留下她的理由吗?” “我……”她当然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楚印又不是她的下人,而且都说了会帮她寻找治疗失忆症的方法,说不定还能找到神药,治好她和上官云峥身上的缠心蛊,那她还能有什么理由仍楚印留下来呢? 只是就这样让楚印离开了,难免还是会有些不放心罢了。 目光随随从她的脸上扫过,上官云峥几乎将 她一眼看穿,“放心,楚印不会回妍蚩,更不会随随便便地把你的身份说出去。” “你就这么肯定?” 一下子就把她的所思所想给揭穿了,上官妄尘抬眸看了眼上官云峥,多少有些不服气,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永远都像是一张白纸一样。 “拆穿你的身份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处。”上官云峥回答的干脆。 “怎么没好处?”上官妄尘清澈的瞳眸闪烁了一下,“万一楚印是哪个皇子的卧底,想要帮助她背后的主子夺权,制造两国的混乱,趁机起兵,也不是不可能啊!” 看她言之凿凿的样子,上官云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不否定她说的话,“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哪里是几分道理,分明就是很有道理好吧,上官妄尘小小的得意,但下一秒就又被上官云峥泼了冷水。 “不过,楚印不需要这么做。”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楚印背后的那位皇子,就是妍蚩的太子,与你一母同胞的大哥陌少离!” 哈? 上官妄尘愣了一下,对于这样陌生的称呼,有些没反应过来,陌少离这个名字她倒是听说过,虽然她失去了记忆,但是毕竟是从妍蚩回来的“上元三王爷”,若是对于妍蚩的人和事一点都不知道,似乎有些说不 过去,所以在她最初醒来的时候,曾经让释昀着她恶补了一下妍蚩朝中的人物。 无可避免掉的一位,自然就是妍蚩的太子陌少离。 只是那时候,这三个字不过是完全没有感情,生疏的一个名字罢了,现在在这个名字前面加上大哥两字,莫名的让她心中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想什么呢?” 看到她发愣,上官云峥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上官妄尘立刻回神,惊惶地眸子落在他的身上,“你的意思是说,楚印是陌少……是我大哥的人?” 知道她是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上官云峥宽容的点了点头,耐心的跟她解释,却也不避讳什么:“根据我派去人回复,楚印和陌少离之间,好像有不一般的牵扯,陌少离既然已经是太子了,妍蚩的江山迟早都会落到他的手里,陌少离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必定不希望妍蚩发生动荡,所以,就算是楚印将你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必定也不会大肆的传扬开来。” “嗯。”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中却不得不暗暗惊叹,上官云峥真是不简单,短短地时间之内,就能将妍蚩皇宫中如此隐秘的消息掌控,若是说妍蚩的皇宫中没有上官云峥的眼线,打死她都不相信。 第382章 不能怪他 不过,这些也都正常,且不说为君者,就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后宫的嫔妃们,不也常常有这种情况吗? 保不齐,上元的皇宫里也有妍蚩的眼线呢? 虽然意识到了这些,上官妄尘也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那我们现在是回宫吗?”收敛了情绪,马车已经再次走动起来,上官妄尘特别自觉地朝着帝王的身边坐了坐,帝王顺势揽住她的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嗯,也该回去了,我们出来也有大半个月了,前两天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病了,我们如今回去,就算是快一点,也需要大概十天的时间呢。” “太后病了?”真病还是假病?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好像有几分不可靠,不是说太后的身体一直很好吗?又怎么会忽然病了。 “又在胡思乱想了。”上官云峥薄凉的唇轻轻吻过她微蹙的眉心,喃喃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轻,吐出来的气息贴着上官妄尘的肌肤,几乎是要侵入她的骨髓。 上官妄尘心头一动,有些羞赧,但在他的唇落在她的鼻尖上的时候,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忽然大着胆子抬手抓住衣衫。 上官云峥稍微有些意外她的反应,不过动作稍稍一滞,便继续下去,轻柔的吻过她的鼻尖,落在她甜美的唇上。 从和风细雨到急促激烈,上官妄尘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被 他吃掉了,身子软绵绵的往下掉,若不是被他一手揽着腰,一手扣着后脑,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会倒在地上。 直到两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上官云峥才喘着粗气将她松开,不过并没有拉开和她的距离,而是鼻尖对着鼻尖,温情脉脉的凝视着她,深邃的眸子在这一刻温柔的掉出水来。 虽然被松开了,但是呼吸交错,上官妄尘仍旧觉得紧张地让人窒息,她的鼻翼唇角,吸进呼出,感觉都是属于他的味道,长睫颤了颤,她睁开眸子,看着他宝石一样的眼睛。 白皙地小手攥了攥他的衣襟,上官妄尘忽然抿了一下唇,主动朝他凑过去。 上官云峥一愕,眸中闪过一抹喜色,迎合着她生涩的动作,越发的情意绵绵。 贪婪的纠缠的属于他的味道,上官妄尘靠在他的身上,明显的能够感觉到他的变化,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男人的手虽然留恋在她的腰肢间,不太安分,但是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许是顾忌这是在车上吧,也好。 回到上元帝都,已经是十二天之后的事情,而且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到皇宫,而是先去了西山,收拾准备的一番,才盛着龙撵回到皇城。 午时的宫门在日光的照耀下金辉点点,九重嵌着描金铆钉的朱门依次打开,巍峨磅礴。 苏总管自从这次出行一来发生碧纱事件之后,虽然 没有被帝王处理掉,但却一直无法再得到帝王的重用,但眼前一时间无人能够顶替他的地位,仍旧是他站在龙撵旁边,扯着嗓子叫喊。 “皇上回宫!” 等着迎接圣驾的官员早就在城门口拍好了队伍,待看到三王爷骑着白马在前开路,先是一阵讶异,因为他们看到,三王爷未带面具,脸上的伤疤居然消失不见了。 整个人气质绝尘,容貌端庄清丽,恍若无意中坠落凡尘的谪仙,飘飘出尘。 帝王乘坐的龙撵在后徐徐行来,尚未靠近,帝王周身所散发出来的肃杀凌厉气息已经让他们心惊不已,震慑地他们抬不起头来,纷纷低头跪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 上官云峥并没有从龙撵上下来,只是对着众人随随扬手,态度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寡淡。 众臣纷纷站起,虽然态度恭敬,但是一想到帝王当初匆忙赶往西山,将国事选妃之事都撇到脑后,许多人心中还是特别不满,尤其是有那些女儿被送进了宫的,一想到这一个月来都住在储秀宫,被各种看笑话嘲讽,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翰林院大学士杨肃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眼看着帝王的龙撵从面前走过,心中积压着憋屈,却又没办法说出来。 他的女儿杨凌儿是太后钦点的秀女,此次参加大选,不单是为了光耀 杨家的门楣,更是为太后培植新的势力,这样一来,才能够让他们杨氏家族的荣光,延续下去,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帝王居然在大选当日抛下一众秀女,到西山养病去了。 更令人气愤的是,帝王还下令,什么人都不见,在这期间,太后气郁,不知道送了多少帖子过去,却始终不见回复。 但是这种事情也不好说,帝王说的是到西山养病,谁知道有没有趁着这个时间去做别的事情,毕竟,朝中不少人都听说了,帝王到西山没几天,随行的三王爷居然在距离帝都不远的永城出现了,而且行事还特别的张扬,好像还牵涉的一起劫法场的案子。 朝中对于这件事情议论纷纷,各人都有自己听到的风声,他光是在同僚之中,就听到许多不同的版本了。 如今皇上好不容易回了宫,大选之事,应该不会再拖了吧。 有太后这一尊大佛在,杨凌儿应该是不会落选,端看日后能够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分位。 皇宫之内,连接着前朝和后宫的一条宫道门口,早就已经等候了五十多名分位比较高的妃嫔。 因为是到了宫内,上官妄尘已经下了马,走在帝王的龙撵旁边。 这个女人不在他前面,改挪到他的身边晃悠着,上官云峥一向自负自制能力极强,可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转眸看她两眼。 似乎是感觉男人投 射过来的目光,上官妄尘原本是面无表情的平视着前方,忽然转过头来,无意中撞进男人深深浅浅地眸子,朝着朝五十多名后妃所占的地方呶了呶嘴,白了上官云峥一眼。 上官云峥眉眼无辜,冲她眨了眨眼睛,又不是他让她们来等着的,总不能怪他吧。 怎么就不能怪?上官妄尘撇了一下嘴,这些女人哪一个不是由他亲手册封的?既然都是他的女人,听说他回来了,人家在门口欢迎一下,也没什么毛病吧。若是真的没人过来,也傻了这个男人的大脸,哼! 两人就这样明里暗里使眼色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众妃之前。 一眼望过去,众妃个个儿娇艳明丽,如初春绽放的花朵,立在春风之中,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美丽,含苞待放,娇羞楚楚,引人采撷。 上官妄尘身为外男,按规矩来说,应该避嫌的,但是难得能够一次见到这么多上官云峥的妃嫔,她就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眼波流转之间,感觉到距离宫道不远处的假山似乎有人影缓动,她眼波一闪,当即警惕起来,瞥了一眼已经混得象数的狱蓝,狱蓝也有所察觉,不动声色地朝空中做了一个手势。 依着位份,皇后站在最前面,而后便是贵妃、四妃、九嫔。 龙撵在众妃面前停下,上官云峥仍旧岿然不动,高高在上,神色浅淡冷漠。 第383章 接驾 太后不在,皇后便是这后宫第一人,理所当然地站在最前面。 一身正红色的宫装盘落着金丝勾勒的九尾凤图案,越发衬托的她的容颜端正清丽,稳重成熟的凤仪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自成一派庄严凛然,给人一种神圣不容亵渎的感觉。 即使是站在一众风韵各不相同的美人中间,皇后虽然容貌上输了一筹,但是仍旧格外打眼。 经过上官妄尘一番调戏谑,上官云峥原本就清淡冷傲,如今更是端的足足地,生怕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话,再惹上官妄尘不高兴。 众妃在看到帝王的龙撵走过来的时候,一个个就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衣冠,顺便问问丫鬟或者旁边的妃嫔,自己的妆容衣着是否整洁,一张张娇艳夺目的脸上,都挂满了喜悦。 待帝王的龙撵走到跟前,众人纷纷随着皇后按着各自的品级行礼。 帝王的龙撵虽然停了,但是并没有下来,更没有众妃心中期待的那样,有些许惊艳或者愉悦的表情,他的目光依旧是浅浅淡淡的,几乎拧出水来。 “妾身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圣驾当前,哪里有人敢抬眸去看帝王的脸色和神情,只是微微垂了流转的美眸,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 帝王这一去一月有余,俗话说,久别胜新婚,何 况帝王走之前将大选推了,如今回来,以后定然少不了要安抚储秀宫那群秀女的心,就算不是安抚秀女,也得安抚朝中一众大臣不是? 在一段时间以内,帝王光顾她们这些以前的妃子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小了,而今天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谁能够在帝王回来的第一天受到帝王的宠幸,也变相的说明此人在帝王心中的重要性。 众妃低眉敛目的掩藏着心中的小雀跃,一个个期待不已,不知道今晚的好事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不过,她们却没有注意到帝王眸中早已是冷色昭昭。 众妃请安问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帝王沉沉地打断,声音宛若风送浮冰,冷冷脆脆:“是不是后宫的生活太安逸,你们都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堵在这里做什么吗?请命?告御状?” 上官云峥无不嘲讽的出声冷喝。 众妃完全没有想到帝王会是这种态度,纷纷错愕,慌乱的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却又不敢正视上官云峥,只能低垂着眼帘,万分委屈:“妾身等听说皇上归来,才特地前来接驾的。” “呵,”上官云峥轻笑一声,笑意丝毫不达眼底,无不讽刺道,“你们是觉得朕是路痴,还是三军禁卫都是路痴?找不到皇宫的门?还需要你们站在这儿做路标?” 上 官云峥正又是毫不留情面的三连问,就算是脸皮再厚的人,此刻也架不住帝王如此刻薄无情的话。 众女刚才心中的期待有多大,现在失落就有多大,而且帝王也不让她们起来,一个个跪在石子路上,好像一场猴戏,惹得宫人们偷偷打眼瞧。 上官妄尘也没有想到,上官云峥面对这么一群美人儿,居然张口就这么狠,啧啧啧,人家可是来等他的,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她虽然这样吐槽着,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特别的开心。 她虽然不知道上官云峥用了什么方法,让这群女人跟他没有夫妻之实,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女人在名义上终究是他的妻子,是他甩不掉的。 她虽然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个歹毒的人,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挫一挫这些女人的锐气,就像那个皇后一样,平常看起来也是人模人样的,可一旦开罪,便是耍不完的心机手段,若是被这些女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她和上官云峥的关系,这些女人怕是迫不及待地就像撕了她吧。 这跟善不善良没有任何的关系,人的本性如此,又有几个人不是趋利避害? 所以,她对这些楚楚可怜,跪着地上柔柔弱弱,如娇花一样看上去一摧即折的女人并没有对少的同情,相反,她乐的 看到上官云峥给她们的厉害瞧瞧,省的这些女人“恃宠而骄”,分不清东南西北,搞得一个个都跟杨子珍一样。 “皇上,妾身等都是实心实意在此恭候皇上圣驾的,前些日子听说皇上病了,又远赴西山,妾身等实在是忧心不已……” 作为众妃的表率,见帝王仍旧没有让她们起来的意思,皇后抿了抿唇,开口对帝王解释道。 “什么人?” “啊,不要杀我,我不是刺客,不是刺客!” 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假山后传来的响动给打断了。 上官云峥闲闲的将目光收回,淡然地看向远处地假山,趁着扭头的间隙,顺带着瞥了眼站在旁边的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眉目动了动,她还以为是个什么刺客藏在假山后面呢,看样子,像是个秀女,估计是趁着上官云峥回来,跑出来的偷窥吧。 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依着上官妄尘来看,男人也是祸水,蓝颜祸水,单单一个上官云峥,就不知道耽误了多少良家女子呢。 上官妄尘回头,瞪了上官云峥一眼,上官云峥虽然没有睁眼看她,但是眼角的余光却完全集中在她的身上,被她这么一瞪,瞪得有点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上官妄尘瞥了他那无辜可怜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自己现在挤兑他好像尚瘾,有事没事都想揪一点他的错,这个男人对于她的包容度似乎也越来越大。 可是换而言之,这些女子在后宫里受苦受辱,也不能怪上官云峥,谁让她们贪恋富贵权势,争着抢着入宫,谁也没有逼着她们不是?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动静给惊了一下,谁也没有功夫再去听皇后说什么,纷纷将注意力投注到被隐卫从后山擒出来的女子身上。 女子的身上一身淡粉色的宫装,头发规规矩矩地挽起,粉黛薄施,一看就是储秀宫的秀女打扮。 女子虽然打扮简单,但是模样却很出挑,修长的身形即使是宽大的秀女服也无法完全遮挡,羸弱淡雅的气质随着款款摆动的衣襟舒展开来。 此刻眉眼盈盈,眼眶通红,越发衬托的娇柔的小脸白皙细嫩,浑身上下流露出来一种柔柔弱弱地感觉,让人平白产生想要保护的玉望。 终究是在后宫里混的久了,跪在地上的后妃们一看到这个女人,瞬间便通透了意思,哼,这是在储秀宫待了一个月等不及了? 皇上一回宫就想跑出来引秀,长得的确是有几分姿色,不过也未免太大胆了些。 “怎么回事?” 上官云峥深邃的眸子波澜不惊,淡淡地睥睨着在隐卫的押送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秀女。 第384章 巧遇 “启禀皇上,属下见此女躲在假山后面,鬼鬼祟祟的,以为她是刺客,所以将她擒拿。”隐卫恭敬低回复道。 “不是,皇上,民女不是刺客。” 那跪在隐卫旁边的秀女一惊,赶紧抬头为自己辩护,一双泪眼盈盈地眸子楚楚可怜的望着帝王,恰到好处的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将女性柔弱动人的一面发挥到了极致。 “皇上,此女乃是定远侯陶老侯爷的孙女。”怕帝王不清楚,一个随侍的小太监凑到帝王的身边,讨好的低声提醒。 苏总管在一边看着,心里面颇为不痛快,这种越矩之事,在宫人之间,本是忌讳的,但是现在他与帝王之间有了隔阂,就算是还顶着内务府大总管的名头,也不好在帝王面前再有什么动作。 “哦?那你是来做什么?” 帝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名秀女,重影深深的瞳子无波无澜,看不清在那一双漆黑的漩涡之下掩藏的是什么样的情绪。 听到帝王并未出声责怪,反而是神色凝定的出声询问。 秀女心头一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仍旧竭力地想表现出自己的委屈无辜,低垂了脑袋,眼梢却忍不住往伟岸俊俏的帝王身上瞟。 “回皇上,民女是储秀宫的秀女,名叫陶兰婷,听闻太后娘娘病了十多 天,仍旧没有痊愈,民女就想为太后娘娘祈福,便去湖边为娘娘放河灯,没想到……没想到恰好撞到皇上回来了,民女怕惊扰了圣驾,所以才会藏到假山后面,却不料还是惊扰了皇上,民女罪该万死,还望皇上恕罪。” 陶兰婷可怜巴巴地说着,将脑袋伏得更低,说道最后,整个人都快爬到地上了,态度语调诚恳,可见一斑。 哈,这个巧遇演的真是不错。 又表明了孝心,又能够让皇上一下子记住,说不定就能博得皇上青睐,稳稳地从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 后妃们见多了这样的伎俩,虽然不敢明言,但是心中都有了计较,面上不禁露出讥讽的神色。 上官妄尘弯了弯唇,虽然早就听说过这些后妃争宠的事情,可是如今看到一个秀女尚且不顾规矩的如此,也不禁汗颜,皱了皱眉心,瞥了眼上官云峥,却见上官云峥仍旧是眉眼淡淡,不见喜怒。 “说完了?” 陶兰婷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完,却在一阵寂静之后,才听到帝王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 陶兰婷一愣,没有琢磨透帝王的意思。 众妃亦是疑惑不解,不知道陶兰婷这次献宠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一个个疑虑重重,但却抱着看戏的心态打量着陶兰 婷,反正这件事情和她们无关,乐得看帝王处置。 陶兰婷惶恐地抬眸看了一眼帝王,吓得连规矩都给忘了,汪着水的眸子如同受惊的小鹿,惊错地点点头。 上官云峥漆黑如墨的眸子忽然一冷,沉声道:“既然是罪该万死,哪里来的脸面求朕恕罪?” 上官云峥此言一出,陶兰婷登时慌了。 众妃亦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有人冷笑,幸灾乐祸,有人惊愕,揣测着帝王是不是会马上处死陶兰婷。 上官妄尘眸光轻闪,转头看向上官云峥。 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除了她之外,对待别人都是够狠的,当初对珍妃如此,如今对这个秀女亦是如此。 上官妄尘可以确定的是,上官云峥应该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处死陶兰婷,毕竟上官云峥刚刚回来,太后病了,陶兰婷又是以此为借口,在这里与帝王“巧遇”。 于情于理,上官云峥都没有正当的理由处死陶兰婷。 再加上,大选因为上官云峥离宫,而未如期进行,若是一回来,就将秀女处死,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有些说不过去,何况,上官云峥的理由,也不算是正当。 上官妄尘正想着,只听上官云峥再次开口。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该死,不如朕就成全你如何?”上官云峥朗眉如月,撒下轻 轻浅浅的情绪,落在陶兰婷的头顶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民女知错了,民女以后再也不敢冲撞龙颜了,请皇上恕罪。”陶兰婷此时才如梦方向,慌错地磕头求饶。 眼梢瞥见跪在地上的皇后,有些慌不择路,“皇后娘娘,民女知道错了,您帮民女求求皇上吧,民女真不是故意的。” 陶兰婷的这句话一说出来,话音还没落,皇后的脸色当即就沉了,还真是没有眼力劲儿的,她刚才惹住了帝王,现在都还没从地上起来呢,如何再去帮陶兰婷求情? 简直就是没有一点眼力劲儿。 默默地咬了咬唇角,皇后还觉得自己委屈呢,抬眸看向帝王,帝王却根本就不看她,仿佛她和她身后的众妃都变成了空气,毫无存在感。 陶兰婷眼见皇后无动于衷,眼波流转之间看见站在帝王身边的上官妄尘,先是错愕于时间竟会有如此美貌的男子,但又苦于不知道上官云峥的身份,也不敢开口让上官妄尘求情,只能跪在地上不停告饶。 帝王冷冷地勾着唇,想定远侯一生为国尽忠,一身傲骨,最是容不得宵小邪佞之辈,如今年老多病,才辞了官职,可他的后辈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使这些不入流的伎俩。 他的话虽然放出去,不过也确实如上官妄 尘所想,在这种关头,他的确是不能轻而易举地就将陶兰婷给处理了。 不过,今日既然送到他面前了,他就先把她处理掉,省的日后再见到心烦,“陶姑娘,你的祖父陶老侯爷一身胆魄,高风亮节,为上元朝廷做了无数的贡献。陶家也算的上是名门望族。” “依着陶老侯爷的脾性,想必对于子孙的教育,也是极为严格的,朕还记得,陶老侯爷在朝的时候,最是不喜虚伪的人,做些表面功夫,装给别人看,至于背地里安得是什么样心,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朕的确是听说过有人放河灯祈愿,但是那好像都是晚上吧?”上官云峥不留情面的将陶兰婷地谎言绰破,“你若是真的想为太后祈福,若是心诚,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行,就算是在储秀宫里为太后抄几遍佛经,都算是你一番心意。” “真是没有想到,陶老侯爷一生奉化典教,忠实诚恳,他的后人竟堕洛至此。” 上官云峥轻轻喟叹一声,似乎是为曾经的肱骨之臣有这样不成器的子孙而感到遗憾。 对旁边的宫人使了一个眼色,龙撵便在此向前徐徐而行,朝着太后的凤栖宫而去。 陶兰婷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生气,瘫软的跪坐在地上,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385章 虚伪 自从她的祖父病重,辞官养病之后,到了她这一代,陶家因为没有男儿,就日渐衰颓下去,眼看着无法在朝中立足。 恰逢大选,他的父亲就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希望她能够进宫,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这样陶家才有翻身,重新振兴的机会。 也就是这样,她在储秀宫中焦急的等待了一个多月之后,就有些忍耐不住了,趁着皇上回宫的时候,想要见一见皇上,说不定皇上见识了她的美貌,就能够为她驻足呢? 在此之前,她可是有上元三大美人之称的,多少王公贵族子弟,曾经到陶府求亲,她都没有答应,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虚伪,假情假意,使些不入流的伎俩。 被皇帝亲自扣上了这样的帽子,就算皇上没有杀了她,甚至是没有实质性的处罚,但是这比让她死了更加的难受。 这一条条的罪名落在她身上,她的名声恐怕就此一落千丈,再也无从找回,莫说不能再参加即将到来的大选,进入后宫为妃,如今放眼京城,她就算是再想找个好一点的人家定亲都困难。 陶兰婷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望着渐行渐远地龙撵,想哭,却又不敢哭出来,唯恐再惹下什么不得了的罪名。 直到龙撵走的远了 ,她才捂着脸颊,低低地啜泣起来。 跪在地上的后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皇上会用这种处理方式,简直就是太狠了,这残忍程度,简直就是堪比凌迟了。 一个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她们个个都清楚,陶兰婷落得帝王这样的判定,恐怕后半辈子都完了,不但是陶兰婷一个人翻不了身,只怕整个陶府都会受到牵连,绵延了几代的荣光就此完结。 见惯了盛衰荣辱,一众后妃对于陶兰婷,几乎是没有什么同情,反而都庆幸,能够就此少一个对手。 上官妄尘拾步跟着上官云峥离开,不去回头看陶兰婷的失魂落魄,上官云峥这样的处理方式,还真是让她意外,她并不笨,当然也知道等待着陶兰婷的会是什么。 生不如死大概就是陶兰婷现在的样子吧,不过,上官妄尘也并不觉得陶兰婷有多可怜,人多少都是有私心的,上官妄尘虽然心地善良,遇到不平的事情喜欢拔刀相助,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完全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别人。 那些她能够牺牲的东西,是因为她不那么的在乎,可是一旦涉及到上官云峥,她真的没办法大方起来,不但不大方,还特别的小心眼儿。 那些女人都是千方百计挤进宫里来到她的男人面前想要邀宠承恩的,她凭什么还要做圣 人成全她们? 明知皇宫里后妃千千万,却还要去拿自己的青春和姿色去赌,去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帝王的爱可以有千千万,可是她的上官云峥,就只是她的上官云峥,是任何人都不能觊觎的。 至于陶兰婷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只能说,活该! 若是安安分分地呆在储秀宫,不跑来献宠,又怎么会如此呢? “你看上去,心情不错?” 帝王靠在龙撵上,眼波轻挑,透过拢起的明黄色纱帐,斜斜地望着她。 上官妄尘唇边挂着一丝笑意,瞥了他一眼,“难不成你希望我心情不好?” “朕当然希望你的心情好,”上官云峥道,“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朕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陶家有什么仇呢?” 上官妄尘撇了撇嘴,怎么就那么多破事,她开心也不成啊,难道陶家难过她也要跟着难过不成? 上官云峥轻轻地笑着,薄削的唇边勾起一层浅浅地弧光,“而且现在太后病了,你是要跟着朕去凤栖宫给太后请安的,笑的这么开心,你是生怕注意不到你?” 经帝王委婉的这么一提醒,上官妄尘马上联想到,帝王将她带出去,是以去西山的名义,可是后来因为在永城亮明了身份,恐怕此刻消息早就传入皇宫了,瞬间便觉得有些 惴惴不安,太后若是真有意拿此事为难,她恐怕是逃不过去,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糊弄。 收敛了笑容,上官妄尘显得有些怏怏地,“好啦,我知道了,不笑了,我一会儿就做出一副悲痛欲绝,如丧考妣的样子,成吗?” “你呀,真是口无遮拦!” 上官云峥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还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还如丧考妣,这话要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砍多少脑袋都不够。 上官妄尘冲他吐了吐舌头,不做辩驳。 没多长时间,两人就来到了凤栖宫,帝王下了龙撵,带着上官妄尘径直走了进去。 伴随着太监略显仓皇的通报声,帝王已经携着上官妄尘走进来内室。 “参见皇上!参见三王爷!” 内殿伺候的宫人对于帝王这样急匆匆地闯入,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又似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个个慌乱地将手中的东西暂且搁到一边,慌乱中仍能够看出一丝有条不紊。 “都起来吧。” 帝王看了也没看一眼,随随摆手,便朝着太后的凤塌走了过去,“母后,朕听说您病了,现在可好了一些?” “江太医?”不及去听太后的回答,上官云峥冷眸一扫,落在一旁侍立的江太医身上。 须发全白的江太医听到帝王一上来就先点自己的名字,纵然是早就料 到的,心口还是禁不住一颤,赶紧低头拱手回答:“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前些日子听说皇上病了,着急上火,便引发了多年的顽疾,头痛起来,后来又不小心染了风寒,两病齐发,才会病倒在床,微臣已经给太后娘娘开了药,修养上十天半月,自然会痊愈。” “嗯,这就好。”帝王紧绷的面色微松,似乎是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太后,眉眼稍显和色:“母后没事就好。” “峥儿,让你挂心了,母后已经没有大碍了,本来说你在西山养病,母后这点小病,就不让他们劳烦你了,可是这群奴才早早晚晚,还是通报给你知道,让你匆匆地赶回来,你的身体好了吗?你是一国之君,切记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帝王在凤塌旁边坐下,太后当即拉住帝王的手,无不关切的说。 上官妄尘站在一边,耳听着太后的话,觉得有些蹊跷,在她看来,太后擅权,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或许,在很多时候,她觉得太后把权势看的比上官云峥还重。 而她本人更是早就和太后结怨,她在永城的事情,太后不可能没有听说,她和帝王是一起出去的,太后只需要稍加调查,就能够清清楚楚地知道上官云峥也去了永城。 换句话说,太后应该是知道上官云峥欺骗了她的。 第386章 沏茶 至于欺骗的目的,结合他们走的时间,自然而然地就能联想到大选。 听说,太后在此次大选中安排了好几个她的人,上官云峥撇下大选,不但让太后的脸面挂不住,还将那些秀女至今仍旧放在储秀宫,不管上官妄尘怎么想,太后都应该借着帝王的这次欺骗发怒啊,怎么会这么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诡异。 不会是有什么后招吧? 上官妄尘不安地想着。 “母后放心,朕已经没事了,这次多亏了几位太医,又加上老三在一旁尽心尽力地照顾,朕才能好的这么快。” 一个多月,还快?收到信也有十多天了吧,现在才回来,还快? 当然,这些话,太后也只是在心里说一说罢了,脸上仍旧挂着慈和温善的笑容,涂着红红蔻丹的手指拉着帝王地手,“没事就好。” 她嘴上说着,不经意地扭头掠过帝王,朝着上官妄尘看过去,乍然看到一个俊俏绝伦的人儿出现在眼前,差点以为自己是做梦了。 抿了抿唇,她眨了一下眼睛,又猛睁了一下,却定上官妄尘脸上的伤疤的的确确地不见了,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老三……老三的脸……” “托皇兄的洪福,儿臣的脸已经痊愈了。” 听到太后提起自己的名字,上官妄尘马上乖顺的做回复。 太后略显憔悴的脸上浮起淡淡地笑,可 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倒是不知道是哪位太医有这样的本事,哀家和皇上可是要好好的嘉奖一下。” 居然能够把上官妄尘脸上盘亘了二十年的疤痕治好,还是真不是一般人,又或者是不是本来就有诈,只是找一个契机呢? 太后眸底快速地掠过一抹危险的气息。 “是游荡一位江湖的神医,此次机缘巧合,恰好碰到了,就请求她帮老三治一治脸上的疤痕。” 上官妄尘还未想好怎么回答,上官云峥就已经先一步开口解释了。 “原来是这样。”太后点了点头,开始仔细地端详上官妄尘的容貌,没有想到这个从他国回来的质子,竟会出落地如此俊俏,她一向觉得上官云峥就已经堪比天人,可是上官妄尘竟是比上官云峥还要好看几分,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站着不动,就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人,幸好是个男子,若是一个女子,恐怕也是一个祸水。 太后心中暗暗念叨,又想起自己的正事,雍容的眸子微微一闪,看向旁边站着的一个女子,“凌儿,还不快快去倒两杯茶过来。” “是!”杨凌儿眼梢掠过帝王,面色如桃红,含着淡淡地粉,听到太后唤自己,赶紧低头回应。 拾步走出内殿,杨凌儿步履轻盈地走向不远处的茶水间,动作娴熟地沏了一壶热茶,不一会儿,就 又走了回来。 将视线准备好的茶水拿出来,杨凌儿到了三杯茶,先去奉给帝王和太后。 “皇上,请用茶!” 杨凌儿微微屈膝,垂眉敛目,掩不住小脸绯红,虽然因为垂着头,看不大清楚容颜,但是那娇娇糯糯的声音却清甜无比,让人为之一振。 帝王垂眸,看向被一双玉手托着的茶盘,还没伸手去拿,看到别具一格的茶具,瞳眸微微一动。 太后一早就在观察着帝王的反应,待帝王有所动,当即抓住机会,笑吟吟地开口:“到底是凌儿丫头准备的东西,连茶具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娘娘过誉了,民女府上的管家以前曾经是烧瓷具的,民女见过他烧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觉得好玩,就学了一些皮毛,上不得台面,让皇上和娘娘见笑了。”杨凌儿一脸羞涩,谦卑的说着。 是吗?又如此精致的,上不的台面的东西? 上官云峥眸色淡淡,伸手端起那个半似透明的,雕琢着龙凤呈祥图案的茶杯,不同于常见的瓷质杯具,这茶盏通身呈现半透明的琥珀色,在影影绰绰地光线下散发着温和如玉的光泽。 突出的龙纹和凤纹雕刻更是栩栩如生,一片鳞,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见,好像下一瞬就要从杯子上腾空而起。 见帝王将杯盏端起来,太后才慢悠悠地接了一杯茶 水,杨凌儿对着两人鞠了鞠,又转身将茶水端到上官妄尘的面前,恭顺而有礼地对着上官妄尘敬了一杯茶。 上官妄尘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在凤栖宫里,又有上官云峥在,她也不惧太后或者杨凌儿对她下毒,索性将杯子给接了。 “皇帝,怎么样?” 看着帝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太后马上关切地追问道,好像这茶是她沏的,有心要讨好上官云峥一样。 上官云峥长睫轻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神色寡淡:“嗯,不错,上品的茶叶,上品的沏茶手法。” 听到上官云峥的话,太后当即笑了起来:“是啊,凌儿算是哀家的本家侄女,这些日子哀家病了,多亏了凌儿在哀家身边寸步不离地照料,这丫头甚是贴心,尤其是哀家喝了她沏的茶,更是一绝,再也不像喝其他人沏的茶了。” “皇上素来喜欢喝茶,哀家觉得凌儿沏的茶,皇上也一定喜欢,所以特地让她给皇上沏茶尝一尝。” 上官妄尘刚刚将杯中的茶水抿了一口,听到太后这不无深意的话,心里面咯噔一跳,再看向茶盏中平静的茶面,心情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了。 这茶,真不错,只是她是沾了上官云峥的光才喝上的。 眼睫动了动,觉得心中有些塞得慌,她端着茶杯,再次往唇边送了送,可是还没送到口中,手忽 然一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将人间精心制作的“皮毛”给一下子摔了。 瓷质的茶杯跌落在凤栖宫的地毯上,虽然没有太大的动静,但还是将茶杯摔的粉碎,将众人的目光都从太后和上官云峥那里吸引了过来。 就连上官云峥,都转了眸子,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很久都不曾有这种被众人注视着,恍如小丑一般的感觉了,上官妄尘赶紧道歉,又弯腰去收拾打落在地上的碎片。 太后冷冷地打量着她,脸上的笑意和温和消失殆尽,冷哼一声:“老三,你这毛毛躁躁地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不是哀家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哀家还想着过几日从秀女中给你挑一个王妃,可你这莽撞的性格,如何能担当起一个家?哀家听说,前些日子你陪着皇上在西山,还曾经偷偷地跑出去招惹是非,好像还和什么劫法场有关,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皇家的颜面,随随便便的,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太后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稀里哗啦地说了一大堆,说的上官妄尘抬不起头来。 她本来还以为今天能够侥幸躲过一劫,没想到太后还是在等着她呢。 等着她? 她的眼睫颤了颤,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了一眼杨凌儿,又看了一眼上官云峥,只觉得胸口更闷了。 第387章 留在后宫 “姑母莫要生气,你现在身子还未痊愈,可不能再伤了身子,三王爷刚才也不是故意的,都是茶水太烫,才让王爷不小心打了杯子,今天是皇上回宫的大日子,何必因为这一点小事闹得不快呢?” 上官妄尘低着头,还没开口为自己辩驳解释,清甜的女人声音就率先响起,如黄莺出谷,悦耳动人,杨凌儿一边说着,一边羞答答的晃着太后的衣袖,小女儿娇媚的神态尽显。 上官妄尘不得不自愧不如,那些堵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如数吞了下去。 “你这丫头,这些瓷器都是你精心烧制出来的,一番心血被不识好歹的人破坏了,竟还给人家求情,哀家都不知道到底是该说里太心善还是太傻。”太后抬手按住女子的手背,雍容矜贵的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没关系,”杨凌儿乖巧的笑着,姿研亮丽的容颜更加迷人经验,好像早春盛开的第一朵桃花,沾染着淡淡的春涩,更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姑母和皇上若是喜欢,凌儿可以回去再专门为皇上和姑母定做。” 杨凌儿说着,偷偷地拿眼梢去瞟上官云峥,正装上上官云峥眉目浅淡地打量着她,一颗心登时被迷得飞出了天外。 “凌丫头有心了。”太后甚是欣慰的点点头,这才看向垂眉敛目的上官妄尘, 神色当即一冷,“好了,老三,今日看在凌丫头和皇上的份儿上,哀家就不与你计较,以后做事,小心一点。” “是,多些母后。” 上官妄尘弯了弯唇,谢恩,心中早已不是滋味。 呵,嘴上说的好听,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上官妄尘垂着的长睫动了动,她敢保证,就算她今日没有把茶杯打了,太后也肯定能挑到她的刺儿,借机说出刚才那一番警醒的话。 低调的退到了一边,上官妄尘静观其变。 太后将视线收回,眸中的冷色也黯然消退,转眸看向上官云峥:“皇帝,你觉得这凌儿丫头如何?” 上官云峥将手中别致的茶杯放下,俊美无俦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重影深深的瞳子层层叠叠,宛如漩涡,让人看不到底,不见波澜。 “甚好。” 帝王寡淡地说出两个字,在上官妄尘看来,这两个字就像敷衍一样,看在太后和众人眼中,能到帝王这样的评价,已实属不易,太后乐的眉开眼笑,杨凌儿更是垂下了头,双颊酡红。 也不知道这群人兴奋个什么劲儿。 上官妄尘冷冷地勾了勾唇,心下不喜。 太后再接再厉,“既然皇上也觉得凌丫头不错,哀家看她乖巧可人,心灵手巧,模样又生的不错,不如就让她留在后宫吧,一来可为皇上解语,二来也 常常能与哀家作伴,陪哀家说说话,如何?” 太后此言一出,上官妄尘如得所料,她就知道太后莫名其妙的弄一个侄女过来给上官云峥倒茶,绝对没有什么好事儿,合着不光是想献茶,还想献身啊。 连大选都不等了,直接送到上官云峥的面前,这是心里有多着急啊。 上官妄尘嗤之以鼻,扭了头,不再去看太后和杨凌儿令人厌恶的嘴脸,单瞧着上官云峥的反应,她倒要看看,上官云峥给出什么样的态度。 凤栖宫的众人早就知道太后的安排,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只是垂眉敛目的祈祷着皇上能够如了太后的愿,免得太后生了气,到最后还要拿他们这些人来撒气。 屏气凝神,众人都将注意力挪到帝王的身上,上官云峥轻轻勾了勾唇,薄凉的唇角牵起一丝像是笑,又不像是笑的东西,眸光流动,不深不浅地落在杨凌儿的脸上。 杨凌儿捏着手绢,感觉像是有只兔子在心口不停地撞。 “母后说的极是,朕也正有此意,暂时就封为婕妤吧,封号莲,赐居瑶珍宫偏殿。”伴随着帝王醇厚的声音从唇瓣中吐出来,杨凌儿欢喜不已,心中早就已经乐开了花,不单是为着皇上直接破例收了她,更为皇上赐予她婕妤之位。 按照她的家门,如今虽然有了太后做 靠山,但杨氏一族刚刚经受过极大的打击,她的父亲又是个有名无实的官,若是正儿八经的参加大选,就算是得了太后的庇佑,她也不敢保证皇上会一上来就将她封入九嫔之中。 虽是受宠若惊,杨凌儿的脸上还是克制了一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得意忘形,“多谢皇上厚爱。” 太后看着在帝王面前弯腰行礼的女子,眉眼之中都是欣慰,虽然现在位份低了些,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但这也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保管能让杨凌儿顺顺利利的登上贵妃之位,如果杨凌儿足够出色,她也不排除能够把那个一无是处的皇后废了,培养出新的属于杨家,属于她杨太后的势力。 上官云峥伸出双臂,面色冷清地将杨凌儿虚扶起来。 杨凌儿偷偷抬眼看了看帝王,只觉得越看越欢喜,这个天下最尊贵,最优秀的男人,已经是她杨凌儿的夫君了。 抿着嘴,她又讨巧地转头,对着太后弯腰,“凌儿谢谢姑母。” “傻丫头,你要是真的想要感谢姑母啊,就赶快为皇上开枝散叶,让哀家赶快抱上皇孙。”太后笑着,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对杨凌儿的期待和喜爱。 一时间,凤栖宫中其乐融融,不过却苦了跪在后宫的门口,不知是该起来还是不该起来的 后妃们,等到杨凌儿被破例册封的消息传入后宫,不知道又要引起多大的风浪。 上官妄尘垂头丧气的站在人群中,虽然也知道后宫里面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对于上官云峥而言,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是她心里面还是堵得慌,特别的不舒服。 怏怏地,她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凤栖宫,考虑到帝王刚刚回来,应该还有许多的国务要处理,而且上官妄尘心情不佳,也不想在皇宫里继续呆下去,索性向帝王提出告辞回府。 帝王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未多说什么,便开口允了。 低着头,上官妄尘沿着宫道闷闷地朝前走。 为了欢迎帝王归来,宫道两边摆上了许多正在开放的玫红色花朵,又挂上了绵延不断的红绸彩带,营造出喜悦欢腾的气氛。 走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上官妄尘心头萦绕的烦闷怅惘越发的浓重,挥之不去。 “是你?” 她正晃神的低头走着,迎面一个冷清清地男人生硬将她的思绪打断。 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到上官北尘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站在她的面前,一身淡青色的长衫,素净冷淡,将他原本就修长的身形衬托的越发消瘦笔挺,也越发的淡漠无情。 他居然会主动打招呼,虽然说的话有点特别,还是蛮出人意料的。 第388章 回府 可就算是再出人意料又如何,上官妄尘有些失落地将目光收回,并没有会上官北尘纠缠下去的心情,只是随随便便低“嗯”了一声,就想要绕开他,继续拾步往前走。 上官北尘眸光一动,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自己是这种反应,心中竟隐隐约约低觉得有些受伤,袍袖下的手攥了攥,牵动手臂上的伤,他眸光一敛,拾步追了上去。 他跟在上官妄尘的身边,上官妄尘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却也懒得搭理他,径直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 “心情不好?” 等了好一会儿,见她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上官北尘唇瓣几动,才终于勉强吐出四个字。 “嗯。” 上官妄尘仍旧是简短地回应,连嘴都懒得张了,只是敷衍性的发出一个鼻音。 上官北尘薄凉的唇瓣微抿,想找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上官妄尘之间,好像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可是他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知道她回来,就迫切地想要见她一见,问一句她好不好。 依着现在的情况看,她好像并不好,他的话也就无从开口说出来,只怕说了场面会更尴尬。 一直走了好长时间,上官妄尘才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停了下来,莫名其 妙地看着上官北尘:“七弟,你有事?” “没事。” 上官北尘一愣,也停下来,一转头对上她明亮清澈的眸子,冰封的心竟有意思的慌乱,先前还未仔细地看过她恢复容颜之后的模样,现在猝不及防的对上,却是晃了人的心神。 她只这样站着不动,就是一处美的无法言说的风景,摧折了人的魂魄。 “七弟?” 见他不动,上官妄尘眉心皱的更紧。 “我送你回府吧。”上官北尘捏了捏衣襟,从未有过的紧张,只觉得满手心的汗,怎么会忽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如今面对她,竟不自觉的心虚。 上官妄尘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也懒得再接下去,“不用了,我认识路,栖迟和碧织也都在宫门口等着我呢。” 强忍着心头的不耐和烦躁,上官妄尘瞟了他一眼,拂袖转身而去。 上官北尘看着她离开,心中不甘,却又撕不开脸面,猛地甩了一下袖子,他再次迈步追上去,不过这次却不再与她比肩,而是跟在她身后差不多五六步远的地方。 若是按照一个女子的角度来看,她的身高并不算低,但是放在男人堆里,就多少显得有些单薄消瘦,一身男装贴合着她的身材,应该是为她量身制作的。 衣摆随着她 不停地走动,摇曳出不同地褶皱,虽然在明媚的日光下呈现出不同的光影,但那衣襟始终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好像是她,几经波折,回归到最初。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吗? 上官北尘有些黯然,是不是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走到了岔路上,又或者,命运曾经给过他改变的机会,但他还是因为一己私欲,而与她失之交臂。 他们两人应该像是两条交汇的线条吧,在曾经交汇的瞬间,迸发出夺心的光辉,而在那一次交汇之后,就渐行渐远,他还兀自沉浸在那场夺去了心魄的光亮中,而她早就渐行渐远,即使后来再见了,也只能远远地望着。 不,应该不是远远的望着,假若有一天她知道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恐怕会对他持刀相向吧。 紧绷着的唇忽然动了动,唇角挑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扬目看时,已经走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看到上官妄尘和上官北尘走出来,恭敬地对两人弯了弯腰。 上官妄尘随随便便地摆了摆手,上官北尘则没有做什么表示,神色淡漠地走了出去。 “王爷,您终于出来了。”栖迟一看到上官妄尘,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 “王爷,您怎么啦?” 趁着碧织为上官妄尘掀 开车帘的功夫,栖迟注意到上官妄尘似乎神色不大好,便关切地上前询问,“是不是太后知道什么了?责备王爷了?” “你想多了。”上官妄尘有些没好气的,提起来太后她现在都头疼,便头也不回的弯腰上了马车。 从上官妄尘嘴里没得到答案,栖迟有些悻悻地,回头瞄了皇宫门口的方向一眼,却见上官北尘长身玉立,一身清冷如霜雪,遥遥地望着她们这个方向。 栖迟瞳光一敛,吓了一跳,赶紧将目光收回来,捅了捅旁边碧织的腰,见碧织的目光转过来,她又朝着上官北尘的方向呶了呶嘴,想问碧织她们家王爷怎么会和那个冰块一样的七王爷在一起。 碧织回望了一眼,也只能无奈地对栖迟摇了摇头,主子们的事情,她又怎么会知道?何况她刚才一直是和栖迟在一起的,至于栖迟的疑惑,她自然是无从回答。 阔别了一个多月的三王府,下人们知道上官妄尘今天回来,全部都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守候着,远远地看到碧织和栖迟驾着马车,释昀就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上官妄尘在马车里听到释昀的声音,暂时摒除了烦闷的情绪,抬手掀开窗幔,就看到释昀那张熟悉的脸。 一瞬间想到离开 帝都之前的日子,自然而然的想到温翘,心中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不过短短一个月啊。 对着释昀笑了笑,上官妄尘放下姿态,态度和善地道:“最近府上怎么样?你们都好吗?” 释昀乍然看到上官妄尘的脸,不禁一震,一时间愣住了神,竟没有听到上官妄尘在说什么,他们家王爷,怎么会变的这般俊俏好看,简直比皇上还要好看,一双眸子比天上的星辰更明亮,比山间的泉水更清澈,白嫩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丝毫看不出曾经受过伤,微笑起来,恍如天仙坠落凡尘,不带丝毫的烟火气息。 而且她的容貌虽然如此绝美,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女气,反而给人一种不辨雌雄的感觉,这样的人的,才算是的上是真正的美人吧。 “释昀?” 见对方愣住,上官妄尘又笑了笑,叫了他一句,盈盈的眸子好像两弯明月。 “啊,王爷,”释昀回过神来,“你的脸……你的脸好了?” “是啊,这可要对亏了一位神医。”听到释昀这样问,上官妄尘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脸,自从容貌恢复以来,她就接收到了不少赞叹惊艳的目光,说起来,她还真需要好好感谢一个楚印,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也不知道楚印现在有没有寻到神药。 第389章 当场吓晕 “对了,王爷,您刚才问属下什么?”深深地为上官妄尘的容貌恢复感到高兴,释昀笑着,又恍然想起上官妄尘之前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哦,我说府上最近如何,你们都还过的好吗?”上官妄尘将手从脸上放下来,拉回了飘走的思绪。 “府上挺好的,没出什么事情,只是王爷走了之后,府上就冷清多了,虽然下人不少,但总感觉缺了人气儿,王爷能够回来,真是太好了,咱们府上又要热热闹闹的了。”释昀想都没想在,直接回答。 他说的倒是真的,上官妄尘离开的这段日,整个三王府都死气沉沉,尤其是听到传言说,三王爷在永城参加劫法场,三王府上下还曾一度人心惶惶,生怕官府的人会忽然来三王府,将三王府上下的一干人等全部抓起来。 好在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如今三王爷和帝王从西山回来了,流言不攻自破,他们这些人也不需要瞎担心了。 两人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三王府的门口,上官妄尘将窗幔放下来,释昀赶紧去打车帘。 上官妄尘提着衣摆,从马车上下来,在众人的拥簇之下,缓缓走进三王府。 众人全都陷入上官妄尘容貌恢复的喜悦之中,称赞的声音不绝于耳,府中仅有的几个粗实丫鬟看到上官妄尘的容貌,也都个个脸红心跳,惊为天人 。 可是,在惊讶之余,众人也都发现,原先随着上官妄尘出去的四个使唤丫头,竟然只剩下了两个,碧纱和温翘全都不见了踪影。 上官妄尘不走解释众人自然也就不敢多问,只是暗地里难免有些议论。 释昀从喜悦中回神之后,也发现碧纱没有跟着回来,心中不免一阵失落,算起来,碧纱算是跟着上官妄尘时间比较长的一个婢女,当初是和碧织一起进的三王府,平常侍奉上官妄尘也都尽心尽力,进退得体,没道理碧织能跟着上官妄尘一起回来,碧纱却不见踪影啊! 心里面怀着重重疑惑,释昀想问一问上官妄尘,却又碍于人多,不好开口,思索之下,只能等到有时间了,再私下问问上官妄尘或者栖迟和碧织吧。 虽然从西山到三王府的距离不是太远,但怎么说也是舟车劳顿,上官妄尘吃了点东西,沐浴之后,就直接回房休息了。 栖迟和碧织自觉的和释昀一起,担起了看门的责任,不让外人打扰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躺在床上,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没有多长时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半下午了,她打着哈欠,揉揉惺忪的眼睛,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门外守着的释昀听到栖迟告诉他的事情,正忙着伤心,连反应都慢了许多,栖迟有一搭没 一搭的劝着他,说着碧纱的坏话,碧纱做出那种事情,在栖迟的心目中,就已经落实了坏女人的名头,她觉得自己就算是说点坏话也不过分,谁让碧纱做出那种下作的事情呢? 啧啧啧,好好的大姑娘,做点什么事情不好,非要脱光了去送给男人,栖迟想起来都觉得恶习。 还是碧织先听到房里的动静,敲了敲门:“王爷,您醒了吗?” 栖迟这才反应过来,释昀也赶紧收敛了落寞的情绪,站在门口待命。 上官妄尘随口应了一声,两人才敢推门进来伺候。 趁着两人忙忙叨叨地间隙,上官妄尘撩了衣袍在桌子边坐下,随手端起栖迟刚刚给她倒上的茶,杯盏端在手中,她执起杯盖,还没喝上一口,不禁想起上午在凤栖宫喝的那杯茶,登时觉得索然无味,转而将茶杯放下,不着痕迹地开口。 “下午有人来王府找本王吗?” “有,八公主、九王爷、十二公主、兵部的李侍朗、翰林院的岑学士、应天府的刘大人都来看过王爷,不过都被奴婢们给挡下了。” 碧织一边给上官妄尘收拾床铺,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答。 “还有太常寺的安大人呢。” 栖迟不甘落后,赶紧补充道。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听着两人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难道没有了吗?有些耐不住,她追问:“ 皇宫里……有没有派人过来?” 皇宫? 栖迟和碧织对视了一眼,栖迟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上官妄尘看着栖迟和碧织的表情,禁不住有些担心,尤其是栖迟这个丫头,总喜欢看热闹,蜂者她不喜欢的人出来什么事,犹爱幸灾乐祸,这一点,她们两个倒还是挺像的。 “王爷有所不知,”栖迟憋着笑,开口解释,“今天下午,皇宫里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上官妄尘慵懒地靠着椅背,睨着她那一脸压抑着兴奋的表情,不用想都能知道,估计是宫里的哪一位倒霉了。 “王爷,”栖迟有些兴奋兮兮地,“您知道皇上今天刚回宫的时候在太后宫里册封了一位婕妤吧?” 当然知道,她可是就在现场,不然她也不至于心情不好,上官妄尘长睫闪了闪,却并没有回答栖迟的话,而是等着栖迟继续说下去。 “听说那个莲婕妤是太后的侄女,也姓杨呢,”一提起来杨家的人,栖迟就恨得有些牙痒痒,“皇上赐了那位莲婕妤在瑶珍宫偏殿里居住,今天下午就带着人去搬东西,结果一群人到了瑶珍宫里一看,满宫都爬满了蛇,宫殿里、屋顶上、院子里、树上,甚至是浇花用的小水井里都是蛇。” “有两条蛇爬到了莲婕妤的腿上 ,听说莲婕妤当场就吓得晕过去了,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乱了套,又是赶蛇,又是救莲婕妤,又是找侍卫,又是喊太医,又是叫皇上,反正乱七八糟的什么事情都有,就是没办法住入瑶珍宫了,您说好笑不好笑。” 栖迟喋喋不休地说着,最后实在绷不住,脸上乐开了花。 上官妄尘却着实惊了一下。 莲婕妤?不就是杨凌儿吗? 一想起上午杨凌儿还在凤栖宫笑逐颜开的样子,上官妄尘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人啊,真是不能太得意,不然就得忘了形,不过这反扑来的也是够快的。 上午刚刚被皇帝册封,下午迁宫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后宫里哪位后妃看不惯,上午受了上官云峥一肚子的气,不知道跪到什么时候才起来,随后就听到杨凌儿被册封的消息,心中不爽,发作起来难免使些小手段。 不过,这效率也是够高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居然有这等本事,能养那么多的蛇,还能勇敢的跳出来直面太后和杨凌儿,啧啧,真是勇气可嘉,只是不是到上官云峥会怎么处理。 “现在呢?怎么样?”上官妄尘突然觉得堵在心口的什么东西烟消云散,整个人都顺畅了不少,抬手将先前放下的茶杯端起来,不紧不慢地品着,嗯,多日不喝府上的茶,还真是不错。 第390章 做一次红娘 “现在啊,莲婕妤已经被安置在太后宫里了,也不知道醒了没有,反正禁卫军首领迦蓝,正带着侍卫们在清理瑶珍宫,皇后也在着手调查这件事情呢,有很大可能就是后宫里的哪个妃子干的。” 见上官妄尘感兴趣,栖迟又详细地说了一些情况。 哦? 上官妄尘似笑非笑地抿了一口茶水,清透的眸子淡若秋波,“蛇到现在还没清理完?” “对啊,听人说瑶珍宫里的蛇可多了,好像有些还是毒蛇,死赖在瑶珍宫里不走,侍卫们只能拿雄黄驱赶或者用剑斩杀,又不能烧宫,所以速度就特别的慢。” “皇上?他的新妃子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他就不过问吗?” 见栖迟说了好大一会儿,都没有提到上官云峥的身上,上官妄尘忍不住问。 “皇上能有什么办法呢,都已经派人去清扫了,剩下的也只能让皇后查明到底是什么人放的蛇,安慰安慰莲婕妤就算了。”栖迟说到最后,忍不住捂着嘴笑,一想到这个新入宫的莲婕妤被毒蛇吓晕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谁让这个莲婕妤是杨家的人呢,反正她就是看杨家不顺眼。 “王爷,你说,皇后能查出放毒蛇的是什么人吗?” 栖迟将手中整理的的衣服都在衣柜里放好,净了净手,端了一盘刚刚准备好的荔枝送到上官妄尘的面前,感兴趣的问上官妄尘的看法。 上官妄尘又抿了一 口茶,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明亮的眸子眯了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好说,能够悄无声息地瞒过那么多侍卫宫女,将瑶珍宫上上下下布满那么多的蛇,此人绝对不简单,皇后不一定能够查出是什么人做的,有可能……” 上官妄尘说着,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住。 “有可能什么?” 栖迟好奇地问。 上官妄尘收敛了情绪,摇了摇头,有可能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后妃做的,她刚才初初听到这件事情,难免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想,会去怀疑后妃也算是正常,可是现在若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摒除个人情绪,她觉得是后妃的可能性特别的小。 虽然帝王一回来,杨凌儿尚未参加大选,就捞上了一个莲婕妤,但是这个封号再怎么破例,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婕妤而已,连九嫔之首都谈不上。 而且,今天不过是第一次,皇帝都还未宠幸杨凌儿,谁都不能料定杨凌儿是否会得宠,上官妄尘自己也清楚,帝王之所以册封杨凌儿,是有其他原因的。 即使其他的妃子并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但是聪明一点的,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作弄整治杨凌儿。 还有,杨凌儿是太后的人,和杨凌儿作对,等于直接对上太后,这对后宫里那些女人来说,没有什么好处,最重要的一点是,弄出那么多蛇来太不容易,就算是真的是某个后妃想给杨凌 儿一个下马威,也犯不着用这么大的招。 所以,不是后妃,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冷元熙! 上官妄尘脑子里当即蹦出这个名字,不过很快又否认,且不说冷元熙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栖月宫的人杀死了,单说冷元熙和杨凌儿又没有什么仇怨,犯不着大动干戈的整治这么一个女子。 不合理。 拢了拢眉心,她还真是想不出来谁有可能会这么做。 “没什么,”上官妄尘摇了摇头,回答栖迟的话,“只是想不明白,后宫里面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嗯,”栖迟也想不明白,赞同地点点头,“能够在短短地时间之间,不惊动任何人的吸引那么多蛇到瑶珍宫,还真是不容易,这世上,我也就见过一个了。” 不由自主低,栖迟也想起了冷元熙,不同于上官妄尘的镇静和疑惑,栖迟显得有些惊恐和后怕,手里正在剥着的荔枝都被她给捏碎了,溅了她胸前一片水痕,她却也不在乎,而是紧张兮兮地问上官妄尘。 “王爷,放蛇的不会是我们前些天在镇江府遇到的那个长的特别奇怪的人吧?” 因为上官妄尘容貌没有恢复的时候,偶尔遇到蛮不讲理地人会说上官妄尘长得丑陋,是丑八怪,所以栖迟一向避讳在上官妄尘面前提起丑字,时间长了,便养成了习惯,所以在说冷元熙的时候,她也注意着不说丑,而是说长得奇怪。 “ 应该不可能啊!” 上官妄尘轻轻拢了拢眉心,看到栖迟身上沾染的一片荔枝水,连带着一些果肉都溅上去了,便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栖迟,示意她擦一擦。 “我们离开的时候,栖月宫那么多人围攻冷元熙,按道理来说,他是应该难逃一死。” 碧织静静地听上官忘尘和栖迟说着,手中忙活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她仍旧是像从前一样,安静的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在听到上官妄尘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她的手也不过是轻微的颤了一下,便迅速恢复正常,轻微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有很多事情也不好说,”转眸瞥见栖迟拿着手帕疑虑深深的样子,上官妄尘又补充了一句,“万一冷元熙侥幸逃生呢?可是还有一点让人不明白,就算冷元熙侥幸逃生,那他为什么又要吓唬杨凌儿呢?难不成是和杨凌儿有什么仇?” “会不会是冷元熙曾经向杨凌儿求过亲,然后被拒绝了,就不想让杨凌儿好过,所以故意作弄她。” 栖迟打开脑洞,似乎颇有见地的猜测着。 上官妄尘不禁轻轻笑了一声,“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个离得那么远,一个在京城,一个在镇江府,光路上就隔着十多天呢,冷元熙怎么会千里迢迢的美食跑到京城向杨凌儿求亲?” “万事都不好说嘛,奴婢也只随便猜猜。”栖迟吐了吐舌头,朝着上官妄尘 做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小脸忽然变得有些羞涩起来,“那个……那个洛公子,不也是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来找王爷吗?” 嗯?洛知城? 上官妄尘的眉目动了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栖迟所说的话,似乎是也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上官妄尘兀自想着,栖迟忽然扫了扫屋子里站着的碧织,有些讨好的将剥好的荔枝送到上官妄尘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你跟那个洛公子很熟悉吗?是好兄弟的吗?” “还行啊。” 看她如此的神神秘秘,上官妄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随口回答道。 栖迟一听到上官妄尘这句话,却好像是看到了希望,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碧织听到,又像是觉得不好意思,清秀的脸上闪烁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 “那奴婢能不能请王爷帮个忙?” 上官妄尘随手捏了一个剥好的荔枝送进嘴里,没大注意栖迟脸上的表情,只是在听到她忽然与平常不同的语调时,觉得有些奇怪。 见栖迟故意压低了声音,似乎在回避碧织,上官妄尘索性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有什么事情,直说。” “奴婢……奴婢想……想让王爷做一次红娘。” 栖迟吞吞吐吐地将一句话说完,羞得整张小脸都红了,不敢去看上官妄尘脸上的表情,她赶紧捂住自己的脸,低下头,生怕上官妄尘看见自己此刻的窘态。 第391章 寻一个良配 上官妄尘一口荔枝还没有咽下去,就被噎住了。 “王爷,您慢点。” 碧织闻声,回过头来看见上官妄尘狂咳,赶紧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上官妄尘,一面又轻轻拍打着上官妄尘的后背,帮她顺气儿。 栖迟也顾不上害羞了,脸上绯红未褪,也急忙帮上官妄尘顺气。 “王爷,您怎么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奴婢害的。” 等到上官妄尘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栖迟不无歉疚地说道,只是她不明白,她就是说想让王爷帮她牵牵线,王爷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自从上次在三王府发生的灭口事件之后,她心里对于洛知城就开始有不一样的感觉,总是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想看到他,就算是斗斗嘴,被他嫌弃上那么一两句,她也觉得开心。 和上官妄尘一起出行的时候,因为不能再见到了洛知城,她还难过的几天,直到后面发生了一系列地事情,才稍稍将她烦闷的情绪消减下去一些。 在镇江府她莫名其妙生了怪病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想着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在死之前不能再见洛知城一面,哪里想到洛知城不但在最后关头现身,还救了她的性命。 如此一来,在栖迟的心目中,对于洛知城的感情就更加的深刻了。 她想向洛知城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她终究是个女子,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呢?想来想去,也只能让她家王爷帮忙,毕竟王爷和洛知城是好朋友,而她是王爷的婢女,让王爷去说,也算是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洛知城会不会嫌弃她的出身不好。 栖迟在心中不知道纠结了多少次,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对上官妄尘说出口。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家的王爷竟然会是这种反应,这多少让她心里有些难过,自卑的情绪蔓延开来,她看到上官妄尘平稳下来了,便乖觉的退到了一边,低着头,像是对上官妄尘说,又像是自说自话。 “奴婢知道,洛公子是王爷的朋友,是人中龙凤,本事了得,而奴婢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野丫头,奴婢的的确确是配不上他……” “胡说八道。” 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将栖迟的话打断,她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自然是和栖迟的出身没有任何关系。 完全是没有想到栖迟会喜欢上洛知城,她倒不是不能接受栖迟和洛知城在一起,只是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两情相悦,一厢情愿,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不知道以后洛知城会不会喜欢上栖迟,但是现在她完全可以肯定,洛知城对栖 迟是没有感觉的,不然当初在镇江府的时候,洛知城明知栖迟命在旦夕,却仍旧不肯出手相救,还是后来她好说歹说,洛知城才去救栖迟。 她甚至有点怀疑,洛知城对于栖迟是不是有些许的好感,就算洛知城在知道她和上官云峥在一起之后,选择放弃她,但是现在一下子让洛知城接受栖迟,恐怕也不现实。 还有洛知城的那个师妹江映月,上官妄尘虽然只和那个女子见过一面,但是直觉告诉上官妄尘,江映月对于洛知城的情感肯定是非同一般。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上官妄尘接过碧织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仰头对上栖迟的视线,看到栖迟眸中的疼痛,她终究是有些不忍。 “你不要胡思乱想,本王告诉你,人,是没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做人才真真正正的有三六九等之分,一个男人若是真的喜欢你,就算你是个乞丐,是个杀人犯的女儿,又能如何?他一样会披荆斩棘,将你娶回家。” 栖迟和碧织双双一愣,不料上官妄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说法也是新鲜,两人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们二人皆是出身卑微,从小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人有高低贵贱之分,有的人生来就是主子命,有的人生来就是要伺候人的,听 到上官妄尘这样说,知道上官妄尘心中是真的把她们当成是自家人,心中感激愈甚。 “洛知城如今已经回了岭南,这件事本王记在心上了,日后若是再见到他,本王自然会告诉他的。” 上官妄尘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依着她的眼光来看,栖迟和洛知城是真的不太合适,栖迟是个直爽痛快的烈脾气,而洛知城却是游戏人间,心思玲珑,带着邪气的一个人。 栖迟放在洛知城的嘴边,那就是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羊。 可是,她现在若是贸然让栖迟放弃洛知城,恐怕栖迟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死心,只能慢慢等待时机,再为栖迟寻一个良配撮合撮合。 梳洗完毕,上官妄尘拾步从屋子里走出来,打算在府上转一转,反正今天闭门谢客,她也没有什么事情,更不会有人打扰,便彻底地放松一下心情。 栖迟、碧织和释昀三个人就在她的身后跟着。 走了一会儿,看到府上种着的最大的一棵桂花树,上官妄尘便驻足停了下来,不过短短地一个月,她走的时候,开的正盛的桂花此时已经完全凋谢了。 她跟着碧纱学做的桂花糕,也只学了一般,就这样耽搁了。 栖迟一看到上官妄尘在桂花树前停下来,马上就联想到 上官妄尘离开帝都之前那阵子忙着学做桂花糕,此刻看着桂花树,怕是也想到桂花糕和碧纱了吧,眼睛动了动,开口:“王爷,您是想吃桂花糕了吗?” 上官妄尘长睫轻闪,其实她是真的没有一点胃口,只是看着觉得难受,曾经一心相待的碧纱,竟然为了荣华富贵,不顾她的一点颜面,对上官云峥做出那样的事情,她是怎么都无法原谅的。 摇了摇头,她捡脚从桂花树下走开,“把这棵树挪走吧,以后王府里也不要再做桂花糕了。” 栖迟咬了咬唇,看来王爷果真还是在为碧纱的事情介怀,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王爷对碧纱那么好,谁让碧纱还那么不要脸的扑向皇上,直接将王爷拖下水,那件事情,幸好皇上不追究,若是追究起来,她家王爷肯定要遭受牵连。 一想到上次发生在王府的灭口警告,栖迟就觉得脖子里一阵阵发凉。 绞了绞手中的帕子,栖迟一方面恼恨碧纱的忘恩负义,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自作聪明,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偏偏就揪起了让王爷不开心的事情呢? “王爷,你要不要尝一尝奴婢做的海棠酥?” 看着上官妄尘略显萧瑟的背影,碧织禁不住想起一个人来,那人便是最爱吃海棠酥的。 第392章 博她一笑 “海棠酥?” 上官妄尘脚步一滞,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碧织,似乎没有听过这种点心。 “对对对!”栖迟一拍脑袋,也赶紧附和,“碧织姐姐做的海棠酥最好吃了,奴婢虽然就吃过一次,但是一直记得那味道,绝对比桂……比其他的点心都好吃。” 上官妄尘看出这两个人是故意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舍得辜负了她们的好意,便点了点头,便捡脚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小茶斋。 王府的茶斋并不是单纯的是一处烧水沏茶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小厨房,所有工具配料一样俱全,既可以煎茶,又可以烧饭做点心。 紧邻着厨房的是一个开敞的休息喝茶的地方,木质的构造,三面用半人高的护栏围着,上头坠着珠帘,珠帘的最下端挂着铜铃,透过一排排的珠帘恰好能够观赏到王府后院的景观。 有风吹来的时候,珠帘摆动,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既产生了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又能驱散那些啄食花草的小鸟。 上官妄尘坐在茶斋里等着,栖迟去煮茶,顺便给碧织打下手,释昀就陪着她在茶斋里坐着,透过影影绰绰地珠帘看着帘外的景色。 眸光流转之间,她抬头看见仅存地一面墙壁上挂着的一个棋盘,登时心生好奇:“释昀,那是围棋的棋盘吗?” “是啊 ,王爷要取下来吗?” 释昀闻声,顺着上官妄尘的目光看过去。 “你会下吗?” 上官妄尘清眸如玉,灵动温润,不答反问。 释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属下就只会一些皮毛,还是当初王爷在妍蚩的时候无聊,交给属下的。” “是吗?”上官妄尘弯唇笑了笑,看来那个真正的上官妄尘也是个比较温善的人了,不然也不至于会让一个下人陪着下棋,这种事情,是那些眼高于顶的主子怎么都做不出来的吧。 只是她现在没了记忆,不知道当初回妍蚩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她是妍蚩的七公主现在成了上元的三王爷,那个真正的上官妄尘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呢?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会不会找过来? 轻轻抿了一下俏丽的唇瓣,她对着释昀招了招手,“把棋盘拿过来。” “是。” 释昀奉命将棋盘取下来,在上官妄尘面前摆好,却并不敢在上官妄尘面前坐下,上官妄尘要求了三次,释昀才有些惶恐地坐在了上官妄尘的对面,王府终究是不必妍蚩那偏僻的冷宫,多少让释昀觉得拘束。 “王爷,该你了。” 释昀局促地落了一粒白子,看着棋盘上已经死伤大半的黑漆,心中尤为不安,以前他和王爷下棋的时候,就算是王爷让着他,他较劲了脑 子,也都是败得体无完肤,可如今再和王爷下棋,他都还没怎么费力,王爷就已经败势尽显。 看来王爷失忆之后,棋艺也退步了许多啊。 上官妄尘捏着黑子,挖空了心思,却不知道该落在何处,眼看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只能叹了口气,将棋子收回。 “是本王败了。” “其实,王爷以前的棋艺挺好的,每次对弈,都把属下杀的片甲不留,若是日后王爷恢复了记忆,棋艺肯定也会恢复,到时候属下就得再跟王爷求饶了。” 释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见上官妄尘丧丧地收棋,便赶紧开口找补。 上官妄尘知道他的好意,笑了笑,纵然真正的上官妄尘以前棋艺不错,可是她的水平却不知道如何,就算是有朝一日恢复了记忆,也不一定就能胜过释昀吧。 “对了,你跟我讲一讲以前在妍蚩的生活,说不定能帮我想起一点什么呢。”上官妄尘将棋子收好,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看不出是关心亦或是不关心。 栖迟已经将茶水沏好端了上来,跪坐在一旁,将茶具一一摆好,为上官妄尘倒了一杯茶,上官妄尘却伸手推到了释昀面前。 栖迟弯唇笑了笑,明白上官妄尘是什么意思,就又倒了一杯,送到上官妄尘的面前。 释昀受宠若惊,越发觉得上官妄尘带人亲和, 说起以前上官妄尘在妍蚩皇宫的情形,也尽力地将自己记得的全部说出来。 厨房内,碧织刚刚将海棠酥做好,放入蒸笼,忽然听到“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一只白色的信鸽从窗外飞了进来。 回头看了一眼,栖迟已经出去了,厨房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又将脑袋探出窗外,警惕地观察了一圈,见真的没人,碧织才将信鸽捉住,轻手轻脚的关了窗子。 一手拿着鸽子,碧织娴熟的掀开鸽子腹下的一块羽毛,一片拇指大小的纸片就藏在下面。 碧织把纸片拿了下来,却见那纸片是空白的,连一个黑点儿都没有,碧织也不紧张,松开鸽子,摸了一下腰间随身携带着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两朵金花,她着其中一朵金花的华芯抖了抖,一缕极其细微的白色粉末就从金花的华芯处渗了出来,粘在她的指腹上。 碧织将沾了药粉的指腹在那片白纸上一擦,遇上显影粉的白纸瞬间出现了两个黑字。 如何? 主子的手法一向高明,就算是别人捉住了信鸽,也不一定能发现信鸽身上所带的纸,就算是发现了纸,也不一定就能看出纸上所写的内容。 碧织看着墨黑的两个字,笑着摇了摇头,她忽然发现,别人就算是看到了这信上的字,也不一定就明白主子是什 么意思。 这个男人,实在是沉默寡言的厉害,若不是她从小跟在他的身边,恐怕她也不能明白这两个字说什么。 如何呢?效果好像还不错,至少在听说了瑶珍宫出现了大批的蛇,杨凌儿被吓得混到之后,那个女人的心情还不错,没有之前那种恹恹的样子了。 碧织想着栖迟在告诉那个女子瑶珍宫里到处都是蛇的时候,那个女人虽然惊讶,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的样子,这——难道就是主子想要的吗? 碧织有些想不明白。 主子一向是个低调的人,从来不去招惹别人,也很少拉帮结派,在朝中从来都是一个安安静静地存在,只要没人提起,就不会有人想起。 可是,这一次,为什么要大动干戈的去整治一个后妃呢?主子和杨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杨文昌刚刚倒台,杨肃一族都还没有发展起来,杨凌儿的实力太弱,实在是造不成什么威胁。 而且,像杨凌儿这样的未经选秀,便破格进入后宫的女人,就算是有太后撑腰,可是一旦扔到了后宫里,也必定会有其他的后妃整治,主子实在是犯不着费这份儿心。 碧织想来想去,若是真的要想一个理由,恐怕便是真的纯粹为了茶斋里坐着的那个女子吧,为了博她一笑吗?这代价未免有点太高了。 第393章 空无一人 主子,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子了吧?碧织捏着手里的纸条,蓦然揪心。 她都能看出来,那个女子心如今是完全在上官云峥的身上的,和杨凌儿置气,也无非是上官云峥的缘故,主子那么聪明,不会不看不明白这一点,可是为什么还要帮着那个女子呢? 还是用这样的躲躲藏藏的方式,那个女子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主子这又是何苦? 碧织竭力的想否认自己的想法,可是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而且,主子还特地送信过来慰问,虽然只有短短地两个字,但这种事情是以前从未在主子身上发生过来的。 耳朵里听到隔壁的茶斋又传来一阵欢笑声,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碧织拢了拢心神,随口将那个小纸片给吞了,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张新的纸片和一只短小精致的特质炭笔,伏在岸上,缓缓落字。 “葛青沫葛公子应该是妍蚩的哪个大臣的儿子,常常去冷宫里看望王爷,每次都会给王爷带上一些好吃好喝的。”释昀手里端着茶杯,努力地回想着当年在妍蚩的时候,和上官妄尘交往的人。 “葛青沫?” 上官妄尘轻轻皱了皱眉,莫名的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对啊,” 释昀点点头,“葛公子是王爷在妍蚩的时候对王爷最好的人了,不过也有一点奇怪,属下记得,葛公子之前曾经跟王爷说过,等到王爷离开妍蚩的时候,一定会好好地为王爷践行。” “可是,王爷离开的时候,属下并没有见到葛公子,就连王爷回到上元之后,妍蚩有许多人修书慰问,属下也没有收到葛公子的信。”释昀挠了挠头,有点想不明白。 “王爷,海棠酥做好了,您尝尝。” 释昀的话音刚落,碧织就笑盈盈地从厨房那边走过来,手中捧着做好的海棠酥,送到上官妄尘的面前,垂手立在一边,等候着上官妄尘的吩咐。 “坐这边。” 上官妄尘摆了摆手,让她在空着的那一面坐下,碧织推让了一下,耐不住上官妄尘执意,见释昀和栖迟都已经坐下,便对上官妄尘福了福身子,在上官妄尘右手边坐下来。 上官妄尘随手从水晶盘中拿了一块,送入口中,香而酥脆,甜而不腻,味道确实不错,比着桂花糕有胜之而无不及。 “王爷,怎么样?” 栖迟双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脸,仰头看着上官妄尘。 碧织虽然没有栖迟那么夸张,心中却也隐隐有两分期待上官妄尘的评价,不为别的,主子向来不吃甜食,却独 独喜欢吃海棠酥,而她也是为了主子,才特地学了这个手艺。 “确实不错,比桂花糕强的多了。”上官妄尘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也吃啊,不要都看着本王,难道本王脸上是有花不成?” 上官妄尘喝了口茶,将嘴里的糕点都咽下去了,才笑着对三个人说道,跟着上官云峥出去那么久,不知不觉地,她也慢慢变得有规矩一些,不再像从前那么随性肆意。 栖迟嘴馋了许久,好多次乞求着碧织专门给她做,碧织都不肯,而她自己做了几次,却又总是做不成碧织的味道,索性便放弃了,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她也不跟上官妄尘客气。 看栖迟动手,释昀也蠢蠢欲动,犹豫了一下,便跟着吃了起来。 碧织弯了弯唇,也随手拿起了一块,主仆四人便在这茶斋里吃的津津有味。 吃到一半,上官妄尘来了兴趣,又央求着碧织教她,碧织脑子里快速地闪了一下,也没有推脱,好脾气的应了下来。 夜色慢慢地拉开幕布,一双无形的手漫不经心地将一颗颗星子散在天空上,东一颗西一颗,陪衬着月色的美丽圣洁。 上官妄尘白天睡了许久,晚上也就没有多少困意,便在小厨房里练习着怎么做海棠酥。 “奴婢现在用的海棠, 都是初夏的时候收集的海棠花,酿制之后储存起来的,若是等到初夏的时候,用新鲜的海棠,那味道才算的上是绝佳呢。” 碧织看着上官妄尘将海棠酥做成各种奇奇怪怪地形状,忍着笑意,慢条斯理地跟上官妄尘解释着。 “是吗?那我现在不断地练习,等到明年初夏的时候肯定能做出天下最好吃的海棠酥。”上官妄尘给自己的海棠酥捏了一只耳朵,乐滋滋地说道。 碧织抿了抿嘴,“王爷这么聪明,肯定不成问题。” 等到第六笼海棠酥上锅的时候,栖迟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上官妄尘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更漏,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先回去睡吧,本王自己在这儿就行。” 上官妄尘开口提议。 栖迟忙不迭地合了嘴巴,和碧织同时开口。 “奴婢不困。” “奴婢还是在这里陪着王爷吧。” 上官妄尘看了一眼栖迟,忍不住笑,“哈欠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你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本王会叫你的吧。” “那……那好吧,奴婢告退了。” 栖迟忍不住又想打哈欠,她是真的快撑不住,对着上官妄尘鞠了鞠,便离开了小厨房 。 “你也回去休息吧。” 回头看看碧织,眉宇之间似乎也已经有了倦色,上官妄尘贴心的说道。 “没关系,奴婢还能陪王爷一会儿,还等着吃新一笼的海棠酥呢。”碧织淡淡地笑着,清雅的面容如同夜间盛放的昙花,在月色下舒展着不易被世人捕捉的美。 “好吧,反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上官妄尘含笑道。 计算着火候,厨房里的两个人忙来忙去。 上官妄尘的厢房。 虽然上官妄尘不在,但是一入夜的时候,栖迟还是把灯给掌上了,整个厢房内灯火通明,散发出温暖柔和的橘色光芒。 踏着夜风,上官云峥一身便袍,身形快如闪电,巡逻的家丁只感觉眼前一阵疾风快速扫过,还没来得及看清,上官云峥就已经没了踪影。 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跃入了三王府后院,推开窗子,进了上官妄尘的房间,又快速地将窗子关上。 扫了一圈,外室不见有人,他便直接拾步走进了内室,抬眼看到床上的帐子放了下来,薄削的唇角勾了勾,他脚步翩跹的走了过去。 轻轻地掀开罗帐的一角,俊美无俦的脸上已经收去了白日里的肃杀冷漠,换上了少见的温润浅笑,可是在看到床塌上空无一人时,他的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 第394章 换件衣服再来 人呢? 怎么会不在?这么晚了,还能去什么地方? 俊朗的眉头微拢,他甩手将罗帐一抛,刚刚打算转身出去,还没走到内室的门口,忽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模糊不清地哼唱声,也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上官云峥的脚步一顿,又缩了回来。 上官妄尘推门走进厢房,手里提了一大盒子的海棠酥,是她从中做的一堆里面挑出来的还不错的,剩下的一些歪瓜裂枣,她都交给了碧织,让碧织打包扔了。 欢快地跳着走进内室,将手中的盒子往桌上一放,她心情愉悦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虽然是凉茶,也却不觉得难喝,一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将杯子随随便便地往桌子上一放,她站起来走向床塌,可是走了没几步,又停住,转头走向桌边,前一瞬还欢脱的心情忽然又沉了下来。 她闷闷不乐地将盒子打开,看着里面放着的一块一块形状各异的海棠酥,伸手拿了一块,松动唇边咬了一口,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眼睫颤了颤,她将咬了一半的海棠酥往桌上一扔,抬腿跑去了外室。 上官云峥坐在床塌上,透过罗帐的缝隙,看着上官妄尘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思索了一下,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看到桌上放着的盒子以及盒子里放着的东西,俊眉微拢。 这是什么东西? 点心吗? 不会是那那丫头 自己做的吧? 为什么形状长得还不一样?真丑! 上官云峥不自觉地弯了弯唇,心里吐槽着,却还是伸手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刚刚拿起来,却又放下,将她刚才吃了一半又扔下的那块拿了起来,送到口中。 嗯,虽然是丑了点,味道还不错。 对着那盒海棠酥,上官云峥莫名地笑了一下,转身朝着外室走,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室有说话的声音,他的脚步一顿,以为是上官妄尘在和什么人说话,赶紧将身形藏在屏风后面。 心神安定,凝神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微微侧了身子,上官云峥做贼一样,透过屏风看外室里的人。 果然是只有她自己的,坐在窗边,大开着窗子,不知道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 上官云峥静下心来听了一会儿,可上官妄尘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两人离得又不是很近,上官云峥仍旧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本来是来看她的,可是现在上官云峥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反正就是不想让她发现。 放轻了脚步,他蹑手蹑脚地朝着她身后走过去。 “上官云峥,你是个笨蛋!” 上官云峥刚刚走进,还未听清她嘀嘀咕咕地说的什么,上官妄尘忽然放大了音量,冲着朗朗夜空喊了一句。 上官云峥吓得心口扑通一跳,还以为是她发现自己了,心神还未稳定下来,却听到上官妄尘又叹了一口气 ,低低地说道:“你这个笨蛋,是不是真的不管我了,一回来就去光顾你的什么破莲花婕妤,连看都懒得看我了吗?亏我还给你这个大笨蛋做了海棠酥,哼,你不来,我自己吃光!” 上官妄尘说着,似乎觉得颇为生气,霍然从窗前站起来,双手一扬,重重地将窗扇阖上,且将栓子从里面死死地插牢。 “你把窗子关的那么紧,你的笨蛋来的时候怎么进来呢?” 上官云峥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气呼呼地动作,忍不住展开双臂,从背后拥住她,温声出口。 上官妄尘身体一僵,小手仍旧落在窗户上,整个人如在梦中,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上官云峥亲了亲她的耳朵,她才如遭雷击,整个人迅速反应过来,却是马上转身将上官云峥推开。 上官云峥不意她会反抗,本来就抱的不是很紧,被她猛地一推,措手不及,就被迫将她松开,后退了两步,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怎么啦?” 刚才不是还对着月亮在想他,抱怨他不来的吗?怎么现在他出现了,她还这么大的脾气?是他做错什么了? 可是,他这一过来,还没说什么呢。 上元妄尘心情不佳地瞪了他一眼,还怎么了,“你说怎么啦?” “我……我也不知道啊。”上官云峥不知所措地看看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地地方吧。 “既然要去陪你的莲花婕妤,你还来 我这里做什么?” 上官云峥伸手想拉住上官妄尘的手,却被上官妄尘挥手甩开,拂袖朝着内室走过去,上官云峥眼波一动,赶紧就追。 “你在生我的气?”上官云峥问。 这不是废话吗?眼瞎? 上官妄尘脚下步子不停,更不回答。 “是不是我册封了杨凌儿,你不高兴?” 如果是你,你高兴?上官妄尘想翻白眼儿。 “我也是为了你啊,”上官云峥轻轻喟叹,对于上官妄尘的不言不语,他有点无奈,“今天册封的时候你也在,太后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你打碎了杯子,她顺口说出的那些话,必定是早有准备,那些话表面上是在寻你,可是实际上是在提醒我,如果今天不顺着她的意思将杨凌儿收了,她肯定不会让你平平安安地走出凤栖宫。” “你要记得,不管怎么说,太后都是我的亲生母亲,就算我是皇帝,有些事情,我也不能完全地将她无视,你知道吗?永城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太后若是不说,这件事情就可以这么过去,可她若是说了,以你的这点能耐,你觉得你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吗?” 上官云峥的话虽然说的不那么好听,但是其中的道理,上官妄尘却是明白的,她在凤栖宫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些了,太后的那番话,无非就是威胁,胁迫着上官云峥收了杨凌儿。 这件事情她看的很清楚,虽然当时仍旧觉 得有些难过,可是后来慢慢地就好了,尤其是听到瑶珍宫出现了大批的蛇以后,她的心里就更舒坦了。 “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碍于先前的话,上官妄尘知道上官云峥对自己的维护,也就不好再跟他翻脸,但是一凑近上官云峥,闻到上官云峥身上的味道,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那是因为什么?” 见她肯开口说话了,上官云峥好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重影深深地眸子轻闪,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想要捉住上官妄尘的手,却又被上官妄尘推开。 上官妄尘上下扫了他一样,甚是不满,又觉得委屈,“你……你就算要来,也多少换一件衣服再来吧。” 一说完,她就背转过身去,气呼呼地不看上官云峥。 换一身衣服? 上官云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吧,反应了一会儿,才陡然想到什么,不禁愕然地看着上官妄尘。 “你怎么知道,我没换衣服?” 因为下午瑶珍宫出了事情,而他又一直在忙着国务,就没有去看杨凌儿,直到将大一点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才匆匆赶往凤栖宫的偏殿,慰问了一下。 上午上官妄尘走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他心里面也一直挂念着,匆匆地从凤栖宫出来,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跑过来了。 可是他现在身上穿的也是便袍,又不是龙袍,上官妄尘怎么会知道呢? 第395章 不可告人 上官妄尘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上官云峥愣了一会儿,蓦地抬起自己的袖子,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股陌生浅淡的馨香钻入鼻孔,瞬间反应过来,歉意地看着上官妄尘,无辜道:“这真不能怪我,刚才去凤栖宫,是杨凌儿抱我来着。” 哼,不怪你,怪我喽? 上官妄尘心里面这样接着,嘴上却没有说出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拾步继续朝内室里面走。 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看到桌上放着的海棠酥,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地学了,就是想等到男人生辰的时候亲手做给他吃,可他却抱着别的女人快活,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才不要给他吃呢。 上官妄尘憋着一口气,抓起盒子里的海棠酥往自己嘴里塞。 “妄尘。” 上官云峥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赌气,抿了抿薄削的唇,他垂手解开自己的腰带,随手将外袍脱了下来,举步走到窗边,一把将外袍扔了出去。 上官妄尘正吃着,看着他的动作,一愣,吓得魂儿都快出来了,若是被人发现了皇帝的衣服扔在她的院子里,她怎么才能解释的清啊,将手中抓着的海棠酥一扔,顾不得抹掉嘴角沾着的碎屑,她站起来小跑着抢了出去。 可是在窗户外面转了好几圈,却怎么也没有看到 上官云峥的衣服扔到哪里去了。 心下登时慌了,就算上官云峥穿的是便袍,可上面还是绣有龙纹的,若是她找不到,却被别人发现了,怎么纠缠的清楚。 她急的满头大汗,一回头,看见上官云峥站在窗户边,一脸淡然的看着她,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憋在心头的气儿瞬间又聚拢回来。 罢了,他的衣服他都不急,她在这瞎着急个什么劲儿啊。 撇了撇嘴,她又拾步走了回来。 她刚刚一进内室的门,上官云峥就迎了上来,重影深深地瞳子层层叠叠,变幻莫测,美丽不可方物。 “怎么不找了?” “要你管!” 上官妄尘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 上官云峥轻轻勾了勾唇角,信步走到她的身后,弯了腰身,居高临下的抱住她,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抖,不知道从哪里将那件外袍拿出来,随手往地上一扔。 “喏,不必找了,在那儿!” “你没扔?” 上官妄尘看了一眼地上的外袍,忽然觉得他是在故意戏弄自己,刚要发怒,却听上官云峥柔声在她耳边说道:“我若扔出去,被旁人看到了,不管你怎么解释,都会让人起疑,我怎么舍得将你置于两难的境地?” 被他这么一说,上官妄尘原本那些想发怒的话倒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咽下去。 “怎么不说话 ?” 上官云峥捏着她的下巴,低低地问。 “不知道说什么。”上官妄尘小声的嘟囔一句。 “为什么不质问我?”上官云峥挑了挑眉梢,似乎对于她这样就息事宁人觉得缺了些什么,他可是连哄人的话都准备好了,但上官妄尘却未如他所料的继续发作。 “质问?”上官妄尘抓住他的手,下巴脱离他的禁锢,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有点搞不懂他这是又在唱哪一出,怎么不对他发脾气还不行了?瘪瘪嘴,她有点阴阳怪气地,“你老人家是皇上,我又不是你的什么妃什么婕妤,哪里有资格质问你?” “你还是在吃醋?” 听着她酸溜溜地话,上官云峥眉眼一弯,轻轻笑了起来,一瞬间,令山河失色。 “想的美。”上官妄尘撇嘴,看他得意的脸色,恍然觉得自己似乎是中了他的圈套一般。 “瑶珍宫下午不是出现了许多蛇吗?杨凌儿受了惊吓,我晚上去凤栖宫看她,一见面,她就抱住了我,我总不能马上就把她推开吧?” 上官云峥反握住她的手,一脸乞求原谅的表情。 难得看到他收敛了身上锋芒,一脸乖巧的样子,上官妄尘想笑,却又竭力地忍住,她也没有那么的小气性,更不会因为一个才见了一面的杨凌儿,就摧毁了她和上官云峥之间的信 任。 可是看到上官云峥这样,她就忍不住想要拿捏他一下,伸出手指,她捅了捅他白皙的脸,仍旧是摆出不悦的神情:“所以,你就顺势抱住她,再喝个酒跳个舞,顺便做点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上官云峥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鼻子,也不知道她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上官妄尘眨眨眼睛,不说话。 上官云峥低低地一笑,俯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说这个?” 上官妄尘仰头看着他,在他撤离地时候忽然捧住他的脸,鼻尖紧贴着他的呼吸,清澈的眼波凝视着他漩涡般深邃的眸子,似乎想要将他看穿,“有没有?” “不信我?”上官云峥轻挑了眉梢,声音在上官妄尘面前吞吐,“你可以亲自验一验。” 他说着,也不等上官妄尘的回应,长臂一捞,将上官妄尘打横抱起,拾步朝着床塌边走过去。 “你……你做什么?” 上官妄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涨红着脸,有点明知故问的嫌疑。 “你不是想做不可告人的事情吗?”上官云峥垂眸望着她,脚下步子不停。 “谁想做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上官妄尘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红了,终究还是稚嫩,话虽然说得出口,但是等到上官 云峥真正要做的时候,她还是不好意思,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中性的声音从嘴里说出来,穿透他薄薄的衣衫,敲打在他的心上。 “你不想?我想。” 将上官妄尘放在床塌上,上官云峥俯身而下,凉凉的唇瓣落在她的勾勒万种风情的眼角眉梢,低醇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红烛罗帐,旖旎瑰丽。 七王府。 “王爷。” 上官北尘坐在书桌前,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垂眸看着那个从信鸽身上取下来的小小纸片,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亲信邢林的声音,大手倏地一收,将那纸片纳入掌心,落寞的眸子也在瞬间换上一贯的冷清严肃。 “进!” 得到上官北尘的批准之后,邢林推开门走进来,并快速地将门阖上,匆匆拾步走到上官北尘面前。 “王爷,是织姑娘送来的。” 将手中捧着的盒子奉到上官北尘面前,邢林恭恭敬敬此垂首退到一边,等候着上官北尘的随时吩咐。 织锦送的? 上官北尘的眸子微微一敛,难道是那个女人又出了什么事情?不然织锦怎么会冒险送东西到七王府? 不敢耽搁,上官北尘当即将盒子的封条打开,双手捧着盒盖,将盒盖取了下来,一股熟悉的清甜瞬间扑上鼻翼,看着眼前一个个奇形怪状地东西,上官北尘不禁微微一愣。 第396章 孩子他娘 这是什么?闻着像是海棠酥,可是这模样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邢林站在一边,虽然不敢凑过去看织锦送来的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但心里多少有些好奇,眼梢不住的往那边瞟。 萧索的眉心动了动,上官北尘伸手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出来,送到唇边。 “王爷。” 邢林一怔,出于对上官北尘安全的考虑,本能地出声阻止,上官北尘却全然不为所动,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张嘴将海棠酥送入口中。 嗯,味道差了织锦以前做的许多,不过也还可以。 上官北尘细细地品着,垂眸间,看到盒子底部压着的一张纸条,将手中的海棠酥放下,伸手将纸条给捏了出来。 很小的纸条,字迹亦是娟秀而细小,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她很喜欢吃。” 是吗?她也喜欢吃海棠酥? 上官北尘冰封的眸子动了动,闪过一抹意外的光,寂寥了多年的心中,竟是有什么东西翻涌着,这样一来,他和她是不是也算是有相同的爱好了呢?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跟她讨论一下这个话题,就不知道无话可说了吧。 她吃海棠酥时的样子,是不是和上次吃糕点一样,狼吞虎咽的,不顾丝毫女子的形象,一边吃,一边喝着茶水,在别人说上一句什么的 时候,猛地一口将茶水喷出来,呛得小脸通红。 上官北尘的嘴角挑着一丝若有若无地微弧,像是笑了,又像是没有,这些海棠酥,应该就是她做的吧?听说她之前还学着做桂花糕呢,虽然味道差了一点,但是形状还蛮别致的。 邢林站在一边,在刚才阻止上官北尘未遂之后,他就一直观察着上官北尘的反应。 若是再平常,他敢这样一直盯着上官北尘看,上官北尘肯定早就冷着脸训斥他,今天居然没有一丝反应? 不对,不是没有一丝反应,是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出神的想着什么,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行刺,邢林都有点怀疑,他们家王爷是不是也会完全察觉不到。 上官北尘不知道邢林心中所想,仍旧沉陷于自己的情绪之中,时而觉得甜蜜,时而又觉得惆怅。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其实,在下午给织锦送去那两个字的之后,他就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这种刻意打探的行为,让他原本平静的心变得混乱,开始期待,开始忐忑不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漂流在海上的人,忽然抓到了一根浮木,随着海水涌动,如梦似幻,亦真亦假。 什么时候,他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情绪而左右自己的行为,只 为了博她一笑,而在皇宫中犯险,大动干戈,这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可是今天,他偏偏这么做了。 人真的是好奇怪,有很多时候,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仍旧抱着一丝幻想,想要抓住那短暂停留的,不切实际的甜蜜。 红烛罗帐内,欢愉之后的温存尚未散尽,上官妄尘软棉棉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清澈的眉眼在恩爱中氤氲上一层醉人的光彩,眼睛半开半阖,她攀着男人的肩膀,徜徉在尚未消退的潮汐。 男人拦着她的腰,从未有过的知足和踏实,只要她在,这壮阔山河在他的心中才算是有色彩,才算是安稳了。 “妄尘,要不,你为我生一个孩子吧。” 大手轻轻摩挲着女子柔软的发顶,上官云峥眯眸看着怀中的人儿,未加思索的回了一句,上官妄尘的神志也尚未清晰,靠在男人的怀中,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嗯,好。” “那你说,我们是生一个男孩好,还是生一个女孩好?” “生……什么?” 这个问题在脑子里略一徘徊,上官妄尘忽然反应过来上官云峥说的是什么,一个激灵,若不是被上官云峥按着,她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一双雾气蒙蒙地眼睛瞬间变得清透,睁大了看着上官云峥,“你刚刚说什么?” “这么激动,看来你比 我还想要孩子了。” 上官云峥含笑看着她,英俊的容颜在爱昧的光线下越发显得轮廓分明,一根根线条犹如天雕地琢,完美的寻找不到一丁点儿瑕疵。 “要你个头。” 上官妄尘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是大逆不道,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黑漆漆地眼睛像是小老鼠一样,畏畏缩缩地看着上官云峥,生怕他忽然一变脸,报复性地将她一脚踢下床去。 上官云峥当然没有把她踹下去,只是看着她,略显无奈地苦笑着:“你的这个臭脾气啊,这些话,在我说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若是拿出去被旁人听到,你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上官妄尘心口微松,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你舍得砍了我的脑袋吗?” “不舍得,我就算再狠心,也不舍得砍了孩子他娘的脑袋。” 上官云峥揉了揉她的额头,仍旧笑着。 上官妄尘轻嗤一声,“谁是孩子他娘?” “你还想赖?”上官云峥捏着她的下巴,低头想要吻她的唇,却被上官妄尘捧着他的脸制止了。 “怎么啦?”上官云峥微微拢了眉心,声音仍旧是温和的,“不愿意生孩子,连亲一下都不行了?” “皇兄,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上 官妄尘看着他的脸,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无奈和迷茫,如果……如果她的记忆始终不能恢复,她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上官妄尘,她的真实身份不能公开,那就意味着,她永远都摆脱不了上官妄尘这个身份,她就永远见不得光,更遑论和上官云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和他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在身份面前,这一切都是痴人说梦。 上官云峥抚着她长发的手一僵,不过一瞬,就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容:“不要着急,很快的,楚印已经在想办法了,而且我也让太医院的秦太医和顾太医都想办法,明天让他们过来给你瞧一瞧,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的。” “嗯。” 心中虽然仍旧没有底,但是面对着上官云峥,上官妄尘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对了,瑶珍宫现在怎么样?我听栖迟说下午瑶珍宫进了许多的蛇,现在都清理干净了吗?有没有查出来是什么人做的?” “呦,不是讨厌杨凌儿吗?怎么又关心起瑶珍宫的事情了?” 上官云峥捏了捏她的鼻子,为了缓和气氛,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谁说我问瑶珍宫的事情就是关心杨凌儿了?”上官妄尘甩了甩他落在自己鼻子上的手,却没有甩掉,“我是关心明天继续进行的大选你打算怎么办?” 第397章 关于大选 “大选?” 上官云峥眉心动了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上官妄尘一下子坐起来,猛地一用力,反过来将上官云峥扑倒,上官云峥也不反抗,由着她来,双手交叉这枕着脑后,眸子晶亮的看着她。 “你之前不是说了,不让她们进宫的吗?现在杨凌儿都已经住进瑶珍宫了,你难道还真的要继续选出二十八个秀女住进后宫里不成?” 一说到的秀女,上官妄尘就控制不住地想生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凭什么,她的男人,她自己躲躲藏藏,没名没份的,却要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将名份挣了去。 “怎么?伤心了?”上官云峥看她越说也不对劲儿,心口一紧,赶紧将手腾出来,捧住她的脸,看着上官妄尘微微泛红的眼圈,赶紧捧住她的脸,“千万别哭,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是啊,你没说什么,你不就是打算做个说话不算是的小人吗?”上官妄尘扭了头,鼻尖酸酸地,忽然就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也越来越矫情。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上官云峥坐起来,伸出双臂拥住她,温热的掌心落在她光滑平坦的小腹上,“我承认杨凌儿的事情是个意外,但是我好想并没有说要将储秀宫的那群宫 女挪到后宫里吧?这些可是你说的。” 嗯? 上官妄尘眨了眨微红的眼睛,回头看他,瞳孔中凝着疑惑的神色。 上官云峥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相信我,那些女人,一个都进不了宫,后宫里的那些,我也会尽快解决掉的。” 上官云峥说的信誓旦旦,深邃的眸子沉了又沉,上官妄尘似乎感觉到上官云峥的方法可能有点绝,便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嘘!” 上官云峥将手指放在她的唇上,低头在她的肩上落下一吻,“明天你就知道了。” 夜深人静。 储秀宫内,玉文馨和往常一样,入夜之后,就遣了随身伺候的婢女莹儿去耳房休息,她在灯下坐了一会儿,就吹了等,上塌休息。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过激动,耳房里的莹儿都已经传来轻微的呼噜声了,她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着。 她的脑子里不停地跳跃着那个在月下一袭白衣的身影,俊美无俦的容颜,龙章凤姿的姿容,神只一样高高在上无法刻制的气质,是这天下任何人都无法比肩的,这样优秀的男人,她如何能够忘记。 住入储秀宫一个月,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的,无时无刻不希望着能够见到他。 一个月之前大选 的时候,她以为只要进了储秀宫,很快就能与他相遇,甚至是很快就会被她从一众秀女中选拔而出,成为他后宫里女人中的一员,日后成为他的宠妃,成为他心尖儿上的女人。 虽然她不是最美丽的,但是她觉得自己就是最与众不同的,她肯定能够让他惊艳,让他喜欢的。 然,就在她满心欢喜的进入储秀宫之后,没多久她就失望,大选并未如期举行,因为皇上病了,且还离了皇宫,去了西山,只带了一个三王爷。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里虽有万般的失望,但最多的还是心疼和担心,这天下这么大,处处都需要他糙劳,时间长了,能不累病吗? 那一刻,她多想变成三王爷,能够随侍在他的身边,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然她更加感到受伤的是,皇上去了西山之后,宫中也流言四起,说她们这批秀女不吉,刚刚进了储秀宫,还没开始大选呢,皇上就先病了。 宫中毕竟是人多眼杂,各种各样的流言和说法纷杳而至,严重打击了秀女们的士气,这一个越来,秀女们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再惹出什么乱子。 如今好不容易苦熬了一个月,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皇上给盼回来了。 皇上回来了,玉文馨本来是满怀期待的,可 是听说今天上午的时候,皇上使得秀女陶兰婷失去了参加大选的机会,又同时破格册封了杨凌儿。 好坏参差的消息让玉文馨也喜忧交替,一时间有些拿不准皇上的脾性,难道皇上是喜欢像杨凌儿那样的,不喜欢陶兰婷那样的? 明天是初选,她们这批秀女会全部在皇上、皇后和太后面前过一遍,被三位看着顺眼的,才算是过了第一关,能够留下来继续参选,不过选的则会直接遣送出宫。 玉文馨自然是想要留下来的,可是明天怎么样才能在皇上面前一鸣惊人,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好印象呢? 玉文馨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琢磨着,明天自己该是怎么样的装扮,怎么样表现。 正思索着,忽然闻到空气中一阵馨香,微微一愣,她迅速反应过来,是……是迷香吗?心中一阵惊恐,她来不及屏住呼吸,人就已经昏了过去。 玉文馨昏过去没多长时间,一把匕首就从门缝中探了进来,将门栓一点一点挪开。 “吱呀”一声轻响,仿佛风吹一般,厢房的门被打开,一个黑漆漆地身影走了进来,明亮的月光从那人背后打来,在地上落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那人借着月色,摸索着走了进来,在靠近床塌的时候,并没有马上上前,而是屏息静听了一会儿,听 准了玉文馨的呼吸频率,确定玉文馨是真的昏过去了,才继续拾步走过去,弯腰将玉文馨扛在肩上,带了出去。 储秀宫的柴房里,灯火通明,主事的秋嬷嬷端着烛台,挨个儿检查打量隐卫们送来的女子。 “秋嬷嬷,怎么样?” 在隐卫们将人都送过来之后,确定没人了,站在门口的狱蓝才捡脚走进来,冷冰冰地问了一声。 秋嬷嬷检查完最后两名女子,才扶着墙壁站起身,转头恭恭敬敬地对狱蓝道:“回狱蓝大人,一百三十四名女子都在这里了,确定没有问题。” “嗯,”得到这样的回答,狱蓝满意地点点头,却仍旧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此事关系重大,切记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被外人知道,明白吗?” “老奴明白!” 秋嬷嬷垂首。 “继续!” 狱蓝对着身后的隐卫们一摆手,面无表情地转身退了出去,几名领了任务地隐卫走了进来,刚开始还觉得尴尬,但是在秋嬷嬷一丝不苟地指导下,便渐渐地放开,在一百三十四名女子身上制造着各种各样的痕迹。 夜色一点一点加深,等到所有的事情圆满完成,隐卫们将柴房的灯熄了,又将柴房的门关好,依照平常的样子上了锁,所有的地方都还原成之前的样子,这才纷纷散去。 第398章 更着急的事 仰头看了一眼已上中天,轮廓变得朦胧模糊的月亮,秋嬷嬷神思一敛,朝着自己的厢房走过去。 关好了门,秋嬷嬷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块香料放到炉子里点燃,弯了弯唇,便转头回到床上睡去了。 这一觉,她将睡得格外安稳,差不多应该会到明天上午吧?那个时候,香料早就燃尽了,也不会有人能够从香灰中发现什么。 天还蒙蒙亮,上官妄尘就被上官云峥给亲醒了。 “唔,困。” 被男人拱着,上官妄尘推了他一把,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我要回宫了。” 上官云峥锲而不舍,侧身追了过来,趁机又在她的耳珠子上啄了一下。 “嗯。” 上官妄尘半梦半醒,随随便便地应了一声。 上官云峥看着她困倦至极的样子,笑了笑,昨夜没少折腾,也难为她累了,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他轻声叮嘱:“累了就多睡一会儿,今天不必起太早,也不必急着进宫,晚上个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关系,知道吗?想吃什么,就让栖迟她们给你做,如果王府没有,就去御膳房拿,还有,那个……避子药,就不要喝了知,道吗?” 见自己说了一大堆,上官妄尘始终都没有什么反应,上官云峥才忍不住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没想到他一推,上官妄尘忽然翻过身来,一把将他抱住,腿也压到了他的腰上。 这种狂放的睡姿,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识。 弯了弯唇,他垂眸,带着兴味的看着她,可她仍旧是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好好休息。” 轻轻地拂了一下她的长发,上官云峥撑着床塌,欲坐起来。 上官妄尘却死死地抱着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上官云峥眸光轻漾,似在意料之中,起了一半的身子被她困着,又躺下来,好脾气的问道:“怎么了?” “不舍得你走。” 刚刚醒来,上官妄尘鼻音还很重,说出的话瓮声瓮气的,倒是让人不忍心拒绝。 上官云峥看着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大手不停地拨动着她的长发。 “好啦好啦,你走吧。”上官妄尘看了他一会儿,真是特别不喜欢自己现在的任性,可是每每在他面前,她总觉得有点控制不住地感觉,若是日后她真的嫁给他,一直这般缠着他,就算那些臣子不说她红颜祸国,他也会腻吧。 罢了,为了不让他腻烦,还是她自己主动收敛的比较好,这般想着,她就主动的将他推开。 “我也舍不得你,可是我现在必须要回去,今天大选,我不能不在场,而且,你也得在场,用不了两个时辰,我们就能再见到了。” 在她完全将他推开之前,上官云峥捉住她的手,柔声细语地出声安稳她。 “上官云峥。” 她看着他,张了张口,喊他的名 字。 “嗯?” 即使是近在咫尺,没有回应的必要,上官云峥还是应了一声。 “我是不是特别烦?” “什么?” 上官云峥像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一样,重复着问了一遍。 “我说,我是不是特别烦,特别惹人讨厌。”上官妄尘又详细的复述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 “谁说的?” 上官云峥皱着眉头,面露不悦。 “我自己说的。” 上官妄尘马上承认,谁都没有说她,她只是自己这样认为罢了,因为这段时间,她渐渐地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做的特别过分,比如像是之前,把上官云峥踹下床的时候,事后想想,自己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当时怎么就那么没有脑子。 “以后不许胡说。” 上官云峥捏了捏她红润润的嘴唇。 “我没有胡说,我也能感觉到,自己最近在你面前,脾气特别的不好,老是和你怄气,该让你赔礼道歉,上官云峥,你会不会讨厌我?”她抓着他的胳膊,一脸楚楚地看着他,真的害怕有一天,她的臭脾气上来,他再也不会来哄,就那么一转身,不回头了。 “傻瓜。” 上官云峥弯唇笑她,“你的脾气是我宠起来的,我就喜欢你脾气不好的样子,就是喜欢哄你,把你宠到无法无天,宠到任何人都受不了你,那样,你就不能离开我,只能呆在我的身边。” “上官云峥。” “若 觉得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吧。”上官云峥笑着,大手轻轻掠过她的腹部。 “哪有那么容易一下子就怀上。”上官妄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虽然脸上觉得不好意思,但心中还是因为他的这番话无比动容。 抽出双臂抱住他,上官妄尘主动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她好不容易主动了一次,上官云峥自然不愿意放过,两人又纠缠了一会儿,上官云峥才穿衣离去。 上官妄尘躺在床上,小手抚摸着床塌上残留的余温,心湖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许是真的太累了,没有多长时间,她就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栖迟小心翼翼地在外面叫她,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栖迟和碧织却已经不知道在外面唤了多少声了。 慵慵懒懒地将昨天就准备好了的衣服自己换好,确定身上的痕迹都遮住了,又将凌乱的床塌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上官妄尘才拾步去开门。 栖迟在外面敲门都快敲疯了,在上官妄尘将厢房的门拉开的一瞬间,她差点没把手敲到上官妄尘的鼻梁上。 “王爷,您可算是醒了。” 栖迟愣了一下,当即又欣喜道。 “怎么了?这么着急,投胎啊?”上官妄尘抬了一下眼皮,心中想着上官云峥走之前跟她说的好好休息地话,又忍不住懒洋洋地打了一个 哈欠。 “比投胎更着急呀!” 栖迟端着梳洗的水盆,碧织端着简单的茶点,双双跟着走了进来。 比投胎更着急?那还能有什么? 上官妄尘取了自己的洗漱用具,在两人的伺候下慢条斯理的梳洗着,一点也不见着急的样子。 “王爷,您不着急吗?你看看,都快到大选的时辰了。” 栖迟一边给上官妄尘梳着发髻,一边看了看墙角的更漏。 大选的时辰? 上官妄尘心头咯噔一跳,扭头看了一眼更漏,瞬间想起来了,天哪,她怎么把这件事情忘的一点都没有。 先前太后和帝王就说过,要趁着这次大选的机会,为她挑一个三王妃,虽然她不乐意,但是架不住皇太后高兴啊。 上官云峥之前也说过了,她可以再选秀的时候说没有看中的,直接不选就行了。 可是,上官云峥没说她可以不去啊! 太后如今正看她不顺眼呢,万一她再迟到,或者是不去,岂不是让太后更加生气,更加会把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吗? 天哪,她现在都能够想象到太后生气的样子了。 上官云峥早上还说可以不用早点起床,这分明就是在坑她嘛。 来不及去细想上官云峥到底是什么意思,上官妄尘瞬间变得着急起来,匆匆忙忙地梳洗完毕,也不吃早饭了,随便地揣了几块点心,上官妄尘就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第399章 训斥 果然,上官妄尘赶到长乐宫的时候,帝王、太后、皇后都已经到了,三人魏然坐于高位之上,睥睨着缓缓走进大殿的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顾不上一宿劳累之后的酸软,在众人的注视下,讪讪地屈膝行礼。 “臣弟参见皇兄、皇……皇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 上官妄尘本来想顺嘴喊皇嫂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喊不出来,活生生的咽了下去,临时改了口。 “起来吧。” 帝王神色淡漠如水,摆了摆手,示意她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太后随随从旁边站着的杨凌儿手中接过一杯茶,瞥了一眼坐在帝王身边的皇后,不置一词,这个上官妄尘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这种场合,居然也敢迟到,让帝王他们三个等着,这是什么道理? 想要发怒,但太后终究还是看得清局势,今天的正主是帝王,帝王先前就对上官妄尘百般袒护,何况杨凌儿已经被封了婕妤,她没有理由不满意,这种时候没有必要再因为一个上官妄尘和帝王闹得不快,上官妄尘若是太过分在,自然会有帝王处理,帝王不开口,她又何必出口得罪呢? “多谢皇兄。” 上官妄尘有些不安地谢恩,站在太监的带领下,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栖迟、碧织和释昀站在她的身后。 “三王爷,你 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上官妄尘刚刚坐下,高坐上的皇后就一脸不善地开口,她真是忍无可忍了,自从上次被狗抓伤,她的心中对于上官妄尘就颇为嫉恨,但是碍于皇上的面子,而上官妄尘又是在前朝,她便不好对上官妄尘动什么手脚。 若是这个上官妄尘安安分分,不在她面前瞎晃悠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还嚣张到她面前来了。 她身为上元的皇后,母仪天下,在上元,那个皇子臣子看到她不得退避三分,但是表面威风又能怎么样? 谁都不知道她的背后有多少的辛酸,当年她靠着母族被先皇赐婚给皇上,成为太子妃,而后登上皇后的宝座,就算是太后和当年的杨家,也需要给她几分薄面,太后曾经对她也是客客气气。 可是如今呢? 在皇上登基之后,一一拔除了前朝旧臣的势力,将权利一分分收拢,重新部署朝中的局势,她的母族也一天天败落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皇上不再常常去看她,连太后都开始在后宫中培植其他的势力。 先是有一个杨子珍,宠冠后宫,她看着眼馋,心中怨恨,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她没有姣好的容貌,也没有讨男人喜欢的脾气,甚至没有了强大的母族作为依仗,除了一个皇后的名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些什么 。 世家女子骨子里的清高和骄傲,又不容许她放吓身段,却和后宫里那些争芳斗艳的女人去求宠,好不容易盼着杨家到了台,后宫里没了珍妃,又废掉了一个鸾妃,她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到底是结发夫妻,她觉得皇上还是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的。 甚至是在一个月之前大选的事之后,皇上忽然称病前往西山,她心中也是暗暗高兴的。 潜意识里,她觉得皇上是在装病,目的就是想把大选给推掉,不想再纳其他的女子进宫。 后来听说上官妄出现在远离西山的永城劫法场,她越发笃定自己的这个想法,甚至是直到昨日,帝王回来之前,她都一直坚信自己的猜测,皇上的病肯定是装的,不然太后谎称病了,皇上为何过了十天才回呢?说不定去哪个地方游山玩水了,而且皇上回来之后看他的气色神态,一点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这种笃定,直到听说了杨凌儿被册封为婕妤,才被彻底的击垮。 她们一群妃子被皇上仍在后宫的门口跪着,走不是,留也不是,宫人们来来往往,她们尴尬无比,皇上却不管不顾,直接跑去凤栖宫册封新婕妤。 如何让她不气恼? 今日的大选如期举行,她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等了太后等皇上,好不容易来了长乐宫,还 要等着上官妄尘,心里面的气怒翻涌着,她便忍不住出声质问。 上官妄尘心中咯噔一跳,眼睫微颤,抬头看了一眼皇后,没有底气道:“回皇后娘娘,今日是立康七年十月十六,是三年一度的大选。” “哈,原来三王爷也知道今日是皇上大选的日子,本宫还以三王爷给忘了呢。”皇后不无讥讽的回了一句。 本来就是自己来的太晚,耽误了事情,心中理亏,上官妄尘也不想为自己多做辩驳,索性低着头不吭声。 一见上官妄尘垂了眼眸不语,皇后心中更加不快,感觉自己像是被轻视一般。 “三王爷,你明明知道今日是大选,却还来的这样迟,难不成是故意让皇上和太后娘娘等你吗?” “我没有,”上官妄尘一急,脱口而出,刚刚说出来,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讪讪地补了一句:“娘娘误会了,臣弟不是这个意思。” 谁让上官云峥早上交代她好好休息,她一休息就给忘了今日的大选,若不是栖迟提醒,她估计现在都起不来呢,心中暗暗地将上官云峥鄙视一遍。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让所有的人都在长乐宫等着你,呵,三王爷,你好大的架子!”皇后冷笑一声,仍旧没有打算放过上官妄尘的意思。 太后旁边的杨凌儿看了看上官妄尘 ,又看了看太后,有点拿不定形势,三王爷来的迟了一些,让皇上和太后等着,的确是不合适,可是三王爷毕竟算是臣子,还是皇上的宠臣,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皇上出面训斥吗?怎么会是皇后训斥?这算不算是越矩呢? 上官妄尘抿了抿唇,真想冲皇后大喊一声,她就是越矩了,怎么样? “三王爷……” 上官妄尘越是不回答,皇后越是生气,朱唇轻轻一掀,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帝王出声打断了。 “皇后,吉时都要过了。” 帝王面色不动,语气更是轻轻缓缓,不见丝毫责备的样子,却让皇后立即窘迫到无话可说。 上官云峥的意思很明显,她再说下去,也同样是让皇上和太后等着她,耽误了吉时,她的罪过甚至是比上官妄尘还要重。 “宣——秀女进殿!” 吉时一到,站在帝王身边的一个太监便捡着步子走了出来,站在殿门口,扯着嗓子传了下去。 上官妄尘驱散了被皇后有意找麻烦的不痛快,淡淡地注视着关于大选的每一点,她倒是要看看,上官云峥怎么将已经住进了储秀宫的秀女们一一围在宫门之外。 可是,她忽然发现,随侍在上官云峥身边的大太监忽然换人了,原先的苏总管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换上了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面孔。 第400章 储秀宫出事了 太监尖细的声音落了没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一阵慌乱,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新晋管事太监寿福的脸一沉,面色登时变冷,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犀利地落在匆匆跑来的小太监身上,好像是想要将对方的皮给扒了。 也是,寿福上任第一天,就担当着大选的重任,这才刚刚开始,小太监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说不好,这能是个好兆头吗? “慌什么慌?不知道今天大选吗?看看你那德性,冲撞了皇上,你担当得起吗?”寿福皱着眉头,对于手下的莽撞特别的不满。 “寿……寿公公,”小太监匆匆忙忙地提着前襟跑上台阶,最后太着急,差点没在台阶上绊倒,咽了一口唾沫,连滚带爬的跑到寿福的脚下,顾不得寿福的责骂,“真的不好了,储秀宫出事了。” 什么?储秀宫出事了? 寿福一惊,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小太监的衣领,连扯带拽的拖进长乐宫里。 众人纷纷错愕,朝着寿福和小太监看过来,不知道刚才还出去宣旨的寿福怎么转脸就拖了一个满脸仓皇的小太监进来。 上官云峥微微拢了拢眉心,声音凉凉:“寿福,你这是做什么?耽误 了吉时,你承担的起吗?” 肃杀沉冷地空气从头顶杀过来,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威慑里,寿福心中一惊,拖着小太监跪了下去:“皇上饶命,不是奴才故意耽误吉时,而是……而是储秀宫出事了。” 啊! 众人的脸色哗然一变。 “到底怎么回事?” 上官云峥眉心一拧,脸色显得更加森冷。 寿福低着头,捅了捅那个跪在地上不停发抖的小太监的后腰,小太监这才敢战战兢兢地出声:“回……回皇上,昨夜,储秀宫闯进了外人,所有的……所有的秀女都被捆绑起来,扔到柴房里去了,管事的秋嬷嬷也被人下了迷药,迷昏在房间里。” 什么! 帝王深如幽潭的眸子瞬间凝结,好像冰封千年的寒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冷。 太后的手一抖,“咣当”一声,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在地面上摔的粉碎。 杨凌儿的小脸更是青青白白,一阵后怕,幸好,幸好她昨日被册封了婕妤,晚上住在了凤栖宫,若是和那些秀女一样,住在储秀宫里,今日出事的,岂不是也要有她?按了按心口,杨凌儿竭力想让自己慌乱的心评定下来。 上官妄尘也是一样的难以置信,她虽然不知道储秀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小太监吞吞吐吐地神 态和那一句所有的秀女都被捆绑起来扔到柴房去了,她的心中就有一种特别不安的感觉。 “去看看。” 上官云峥霍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脚下步履如风,明黄的衣袂摇曳,大步地走出长乐宫,众人见状,也都纷纷站起来,紧随其后。 储秀宫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柴房里的秀女们和负责守卫的太监,以及管事的秋嬷嬷都还没有醒,皇上没到,众人也都不敢乱动,更不敢闯到柴房里去,只是个个面色沉重地守在门外,等候着皇上的到来,就算是尽力的安慰着自己,众人的手指尖儿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上元自从建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如此重大的事件,一百三十四名秀女,居然……居然在即将参加大选的时候遭此横祸,下手的人真是太可恶了。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三王爷驾到。” 在储秀宫院中守候着的侍卫们听到了唱喏声,一个个面色如土,匆匆地迎了出来。 “参见皇上!” 众人纷纷下跪,行礼问安的话还没有说完,上官云峥就一拂衣袖,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明光色的衣服在阳光下折射醋点点金芒,浑然天成的威严压迫的众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人呢?” 帝王冷冷地喝问一声,每一个字都 犹如冰锋。 “回皇上,都还在柴房里,奴才们没敢动,秋嬷嬷和守卫的太监也都在各自的厢房里,尚且昏迷不醒,不过已经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朕去看看。” 上官云峥皱了皱眉,示意寿福领路,要去储秀宫的柴房。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们大吃一惊,一想到刚刚打开柴房的门时的情景,本能的喊了一声:“皇上不可。” “狗奴才!你敢阻止皇上!” 寿福心中正郁闷着,当着上官云峥的面又不好发作出来,恰好这个时候小太监冲过来阻拦,便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上去。 那小太监“哎呦”一声,往后翻了翻,倒在地上,却又忍着痛,很快地爬起来:“皇上恕罪,不是奴才阻止皇上,是……是是里面的情况实在是太……” 寿福能够被上官妄尘在苏总管之后提拔到管事太监的位置,自然是有他的伶俐之处,一见小太监吞吞吐吐地,当即就明白柴房里可能是有什么不宜像众人展示的情况,便抬头讨好地请示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虽然一向讨厌寿福这副讨好的样子,但是又欣赏他做事懂得拿捏分寸,善于察言观色,眉目动了动,他回首,淡淡地身后的众人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太后点了点头,她虽然也好奇储秀宫 柴房里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场面,但是想到可能是什么血腥暴力,就息了这份心,她当年为了坐稳皇后的位置,手下不知道沾染过多少的血腥。 说心中不怕,没有丝毫的忌讳,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多少次的午夜梦回,都是一重一重难以挣脱的梦魇,所以在上官云峥当了皇帝,她坐稳了太后的宝座之后,就基本上不沾染这些东西,甚至是不愿意去看,以避免勾起心中让她恶寒发冷的回忆。 所以,对于上官云峥的提议,太后没有任何的意见,反正有这么多的人跟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手上最为重视的杨凌儿也已经稳稳的坐上了婕妤的位置,对于储秀宫的其他秀女,她也没有多少关心的,便放任着她们去了,至于出了什么事情,上官云峥自然会处理,她只要能知道最后的结果就好,过程如何,她并不怎么关心。 宫女太监们早已经在院子里摆好了椅子,太后拾步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转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杨凌儿,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宽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自然会护着杨凌儿无虞。 执掌着凤印的太后都不说什么了,皇后就算是想过去看看,也不好再张口,只能对上官云峥曲了曲膝,退到太后的身边,陪着太后坐下等。 第401章 不后悔 上官妄尘扫了一眼宫女们备好的椅子,心中存着各种疑惑,她很确定,上官云峥现在的表现都是装出来,这一切都是上官云峥所为,虽然知道上官云峥的目的,但是架不住对这件事情的好奇,眼眸闪了闪,她坚定地对正准备离去的上官云峥的背影道:“皇兄,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上官云峥脚步一顿,回头,还未说什么,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就已经慌乱的开口。 “三王爷,这……这不妥啊!” “有何不妥?” 上官妄尘张口就来,这件事情是上官云峥为她所作,她怎么就不能看一看过程了? “这……”小太监张口结舌,在皇上没有态度之前,自然是不好直接说出来。 “真想去?” 上官云峥重影深深地眸子闪过一道微末的光。 “嗯。” 上官妄尘坚定的点头。 “不后悔?” 上官云峥再问。 “嗯。” 上官妄尘再次点头。 “走吧。” 上官云峥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跟着一起去。 上官妄尘当即提步跟了上去,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咽了口口水,有点不知所措,皇上居然还真的把三王爷带过去,这要是让三王爷看到柴房里的场面,皇上会不会后悔啊? “打开!” 不过须臾,两人就来到了柴房的门口,寿福对 这守门的太监呵斥了一声,守门的太监当即将柴房门上挂着的锁打开,顺带着伸手推开了门,便快速地退了出去。 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在前,寿福和其他的太监在后。 上官妄尘一眼看到柴房中的场景,吓得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了。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拆房中,一百三十四名女子,全部都昏迷不醒地躺在柴堆里,或是衣冠不整,或是衣衫被撕得条条屡屡无法直视,又或是赤身果体,一个个全部都脸色憔悴蜡黄,蓬头散发,丝毫没了大家闺秀的样子,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更是青青紫紫,彰显着曾经遭受过的摧残。 上官妄尘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直到看到那刺目的伤痕,她想到自己身上也还有,心好像是被什么给揪了一下,她忽然脸色一变,猛地抬手捂住上官云峥的眼睛。 “不许看!” 上官云峥眸色淡淡,身子不动,就任由她捂着,看与不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在他的眼中,除了捂着他眼睛的女子可以让他心动,其他的女人于她而言,不过都是会动的木头罢了。 “三王爷!” 寿福站在上官云峥的后面,看不到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的神情,但透过两人的肩膀,却能看到柴房内的情景,和上官妄尘 一样,他同样是大吃一惊,做梦都料想不到,会在储秀宫的拆房里看到这样的一幕。 这一百三十四名秀女,分明就是在昨夜被人迷昏,然后给沾污了,这人真是胆大妄为,狗胆包天,储秀宫的秀女居然也敢动,这是挑衅挑到皇上的头上来了。 寿福虽然吃惊生气,但是终究没有晃神,所以上官妄尘的手臂一抬,他就察觉到了,看清上官妄尘到底是在做什么,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好像上官妄尘想要打皇上,然而皇上居然还没有躲,能不把他吓一跳吗? 寿福刚想要制止脸色难看的上官妄尘,站在前面的上官云峥背对着他,忽然扬了扬手,示意他不要动。 寿福一怔,虽然不知道皇上这是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退到了一边,并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小太监退开。 “看清楚了吗?” 上官云峥在女子柔软的手下闭上了眼睛,他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好,但是他也并不忌讳将自己残忍决断地一面展示在这个女子的面前,他想保护她,但绝对不是给她营造一个虚假的只好善的一面的温室,他更想让她真正的了解一下自己,而不是在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再造成双方的矛盾。 或者,更真切地说,他希望她所爱的,并不是只有他所展露 的温柔慈悯的一面。 这个女子,太过善良,从小到大皆是如此,他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会生气吗?会失望吗?就算明知结果不确定,可是他还是不希望去欺骗,去伪造一个自己摆在她的面前。 他可以把他的好都留给她,却从来不吝于将邪恶阴狠地一面展现在别的人面前。 心中带着隐隐地不安,他的声音仍旧是平稳而和缓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的问她。 “看清楚了。” 上官妄尘看着他的侧脸,因为眼睛被自己捂着,她只能看到他眼睛以下的部位,看不到他的眼睛,更看不到他眼睛深处所藏着的东西。 中性的声音又一丝丝地沙哑,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后悔吗?” 上官云峥的唇角动了动,向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悬了起来。 后悔吗? 上官妄尘也问自己,她还记得刚才在来之前,上官云峥也问了她这个问题,可是,她应该后悔什么呢? 是后悔不应该爱上他?又或者是后悔不应该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而导致上官云峥派人毁了这些秀女?亦或者是应该后悔她刚才不应该跟着上官云峥来这里? 这一件件的事情,若是再让她选一次,她肯定还会选择同样的答案,所以, 后悔什么呢? 摇了摇头,又意识到上官云峥看不见,便出声回答:“不后悔。” “真的?” 虽然仍旧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从这两个字之中,上官妄尘却能明显的听出上官云峥语调之中的喜悦,甚至,她还看到他薄削的唇角在得到她的回答之后,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有这么开心? 毁了别人的一生,还这么开心? 上官妄尘有些郁闷地皱了皱眉头,仍旧不肯将上官云峥松开。 “我们出去吧。” “好。” 上官云峥爽快地答应,抬手抓住上官妄尘的手背,转身,并吩咐寿福:“找人将所有的人都收拾好,抬回房间里去,记住,手脚利落点,太医马上就来了。” “是!” 得到了皇上的吩咐,寿福也没功夫再去思考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刚才到底是在说什么,便赶紧将柴房的门关上,又屁滚尿流的去找人过来收拾。 寿福的脾气虽然是不及以前的苏总管那样好,但是办起事请来还算是稳妥,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将一百三十四名秀女全部收拾好,抬回了厢房,而太医们也都匆匆赶了过来。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储秀宫昨夜遇袭,秀女们全部被刺客擒拿,下了迷药,关进储秀宫柴房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第402章 逐出宫 虽然皇上并没有明说秀女们被怎么样了,但是上官云峥并没有进行封口,那些个在储秀宫中进进出出的小太监和宫女们就如同掌握了秘密情报的探子,一点一点将出储秀宫的情况添油加醋地描述出去。 经过这么一传扬,再加上人的想象力本来就足够丰富,绘声绘色地那么一转述,整个事件也变得夸大和更加震惊。 众人沉浸于新鲜的八卦事务,却全然不知,这种夸大和震惊,正是上官云峥所需要的,他虽然并没有放出秀女们被沾污的消息,但是凭着人们的想象,很容易就将这件事情给联想上。 那些秀女更是百口莫辩。 他到时候再把这些女人都送出去,给予一定的补偿,众人也自然会觉得合情合理,毕竟被人碰过的女子,哪里能再做皇上的秀女呢? 就算是没有被贼人碰过,一百三十四名秀女全部在柴房里,同样是谁都跑不掉。 其实,上官云峥比谁都清楚,他虽然让隐卫们在这些女子的身上做出痕迹,但是并没有真正的让隐卫碰这些女子。 纵然是这样,名声已经毁了,他不能保证这些女子中是不是会有那么几个刚烈死心眼儿的,会在醒来之后自寻短见。 这一点,他也有些无奈,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要这些女人的性命,只是对于她们争着抢着想要进宫,给自己增添麻烦的行为一点小惩大诫罢了,这天下,喜欢他的女人多了去了,为了他心中的那一 个人,他不可能把每一个都给娶了。 甚至,他现在都有一点后悔,当初为什么就任由太后和一些大臣的摆布,在后宫里放了那么多的女人,日后想要解决她们恐怕也要费上一些功夫。 经过太医们的医治,秀女们很快都醒了过来,这些女子一醒来,看到自己一身的伤痕,再听到旁边宫人的讲述,个个儿伤心欲绝,寻死觅活。 一时间,整个储秀宫的上空都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哭声。 就算是为了做做样子,上官云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毕竟是事出重大,上官云峥不得不象征性地亲自盘问了一下秋嬷嬷,秋嬷嬷是早就安排好的,自然是什么也问不出来,而那些被迷晕了的守卫太监,自然也是一个个迷迷糊糊,答不上来。 好不容易将所有的太监都问了一遍,上官云峥有挑了几个身份比较高一点的秀女前去慰问,反正事情发展到如此,上官妄尘也不用避什么嫌,从始至终都跟在上官云峥的身边。 “呜呜呜……莹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玉文馨坐在床上,从醒来之后,她就在不停地哭,哭的肝肠寸断,伤心欲绝,贴身的丫头莹儿站在她的旁边,敲了敲沉重的脑袋,她也是喝了太医熬制的凝神汤,刚刚苏醒没多久,从宫人的嘴里听说了储秀宫发生的事情,又是震惊,又是气愤,一直陪着玉文馨伤心。 可是看玉文馨脸都哭花了,眼睛都哭 肿了,原本就不出挑的容貌此刻更显落魄憔悴,都快要心疼死了,但是她是干心疼,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挑一些安慰的话来说。 “小姐,您不要伤心,不会有事的,你这么好,皇上一定会将你留下来的,说不定,过一会儿,皇上就会过来看你了。”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我们这批秀女全部都要被送出宫了,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皇上了,莹儿,我心里好难受啊,我不想离开皇宫,也不想离开皇上。”玉文馨抽噎着,心里想着刚才从宫女太监们嘴里听过来的话。 “小姐,你不要听他们胡说。”莹儿心中气愤着,宫里的这些人,还真是势力眼,先前没有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这些小宫女小太监,一个个巴巴地望着秀女们,就算是没有胆子明目张胆地巴结,也绝对不敢欺负,因为谁都瞧不准,说不定那个秀女就是未来的主子。 可是如今到是好了,出了这档子事儿,一个个的看见秀女们好像是见了瘟神,全都躲着走,甚至是看准备皇上不打算再收这些秀女进宫,一个个说着毫不留情面地说着落井下石的话,就算是平常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都要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踩上一脚。 踩上一脚,他们就真的开心了吗?莹儿不明白。 “他们说不是胡说的,”玉文馨哭着摇了摇头,声嘶力竭,“莹儿,我的清白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是普通的 人家,现在恐怕也不愿意娶我,更别说是皇上,莹儿,你说,我是不是在痴心往想?” “小姐,不是这样的,你聪明可爱,娇俏动人,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动,您的清白没有被毁,刚刚宫里的嬷嬷不是过来检查过了吗?您只是身上受了些伤,您的亲白还在,皇上一定还会把你留下来,你和皇上才子佳人,是天生的一对,他怎么会不要你呢?” “真的吗?” 被莹儿如同塞了蜜一样的话儿哄着,玉文馨虽然仍旧无法平静坦然下来,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是那么个道理,皇上那么圣明,既然宫里的嬷嬷都已经证明了她是清白的,那皇上肯定不会和那些下人所说的那样,将她遣散出去,她的皇上是世界上最好的皇上。 心中正这般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传。 “皇上驾到,三王爷到!” “皇上?皇上来了?” 玉文馨瞬间止住了抽噎,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抬头看着站在床头的莹儿。 莹儿也有一瞬间的恍惚,皇上居然真的来了,不会这一切都跟她刚才哄小姐的那些话一样吧,皇上见了小姐之后,是不是还会将小姐留在宫里?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上娘娘呢。 心中打着美滋滋地注意,莹儿慌忙收拾了自己的心思,扶着慌乱的玉文馨下床,准备迎接圣驾。 不过转眼的功夫,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就带着一众宫人走了进来。 “民女参加皇上!” 玉文馨 也不知道是身子太弱,膝盖发软,还是见到上官云峥太激动了,在莹儿的搀扶下还没站稳,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玉文馨的大动作,把莹儿都吓了一跳,她也赶紧随着玉文馨跪下来,对着上官云峥行礼。 上官妄尘在一旁皱了皱眉头,看着跪在地上又激动,又欣喜,慌乱无措地玉文馨,凭着女子的直觉,她的心中升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都起来吧。” 上官云峥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像面对其他人一样,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谢皇上。” 两人齐齐扣拜,因为低着头,并没有看见上官云峥眼中一闪即逝的不悦,从请安到扣谢,这两个女人是瞎了还是聋了,居然将上官妄尘完全忽略。 未曾感觉到上官云峥细微的情绪变化,玉文馨在莹儿的搀扶下,欢天喜地的站起来,莹儿在抬头的时候,眼梢扫到站在帝王旁边的上官妄尘,心口突突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 这……这男人是传说中的三王爷? 看着俊美如谪仙一般,丝毫不亚于帝王的上官妄尘,莹儿的心中飞快的得到一个认知,因为她昨天就听说了,三王爷的容貌已经恢复,而且惊为天人,俊美的不像话,大有碾压帝王的趋势。 她昨天听了还不信,如今蓦然见到一个这么好看的人,魂都快给勾没了,恍然间又想到,自己刚才行礼的时候,一门心思都在皇上的身上,三王爷不会生气吧? 第403章 成人之美 玉文馨红肿着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上官云峥,眼睛都直了。 皇上,她终于又见到皇上。 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委屈,好难过,也好害怕,自小未曾离开过家门,一直都是在父亲地呵护下长大,她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在这储秀宫中虚耗了一个月不说,如今还面临着会不会被驱逐出宫的问题,玉文馨此刻看到上官云峥,真想马上冲过去,抱着上官云峥大哭一场。 “咳咳!” 感觉到女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上官云峥俊朗的眉头微微一拢,抬手握拳,掩在唇上轻轻咳了两声。 跟着的寿福马上明白过来,有些不耐烦于玉文馨的失态,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就算是皇后娘娘,那也没有一直盯着皇上看的道理,毁了一身清白,居然还敢胡乱肖想,简直就是不知轻重。 “玉秀女,皇上都站了许久了,还不快点给皇上看座上茶?”寿福尖着嗓子,语气不善地提醒玉文馨,上官云峥在前,他也不敢过多的表现情绪。 “啊……是,皇上请坐,莹儿,还不快点给皇上上茶。” 经过寿福这么一提醒,玉文馨才如梦初醒,飘飞的思绪被强行拉拢回来,咽下了心头的委屈,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面对着上官云峥。 这是皇上,这是她心心念念,从 年少时的一眼就倾心相许的人,怎么能够不把自己的笑脸给他看呢?如今他一来,就让他看到自己一脸泪花的样子,岂不是太失仪了?会不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玉文馨心中忽然惶恐起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刚才的表现特别不好,实在是太过丢人了,她又想照一照镜子,看了一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的丑,她哭了那么长时间,眼睛一定肿了吧? 她虽然生的还算是貌美,但是从出事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打扮,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怎样,不行,越想越觉得不安。 看见上官云峥在椅子上坐下,玉文馨低着头上前,对着上官云峥鞠了鞠,“皇上请稍等,莹儿她不知道茶叶放在哪里了,民女……民女和她一起去给皇上沏茶。” 等了一会儿,她却不听上官云峥给予回应,偷偷地抬了眼梢看向上官云峥,上官云峥一脸的清冷淡薄,根本就没有看她,重影深深地眸子看着一个方向,眸光深深浅浅,也不知道到底在想着什么,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而站在皇上旁边的寿福寿公公面色冷冷,平视着前方,一脸傲然,也不知道算是什么表情。 这……皇上到底是让她去,还是不让她去呢? “你去吧。” 玉文馨正纠结着皇上不说话算不算是默认,一个中性微带沙哑的声音忽然传 来,她愣了一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俊美绝伦,五官精致不似真人的少年。 少年一身灰白色的长袍,金线云纹图案在衣摆上铺展开来,一头墨发用金丝束起,腰间扎着同色的金丝装饰丝带,两鬓的碎发随意的垂落在肩上,飘飘洒洒,恣意而优雅。 玉文馨一阵惶恐,她刚才只顾着一身明黄耀眼夺目的皇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皇上的身边还站着这么一个俊美无双的少年。 有片刻的失神,玉文馨便快速地收拢了心思,既然这少年被带着帝王的身边,且少年开口之后,帝王和寿公公都没有说什么,玉文馨也就宽心了,对着帝王鞠了鞠,便快速地朝着莹儿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上官妄尘看着玉文馨离去的方向,不由得暗笑,这个女子的理由找的也真是蹩脚,她的下人,会不知道茶叶放在什么地方?莫非平常都是她这个主子泡茶,她的下人喝茶不成? 同样身为女子,上官妄尘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玉文馨耍的是什么把戏。 站在上官妄尘的角度,她实在是没有理由帮玉文馨的,而帝王对于玉文馨的态度,也意在告诉上官妄尘,他对于将秀女们逐出宫去这一态度的坚决,既然没有可能,那就不需要留下什么情面,他到储秀宫探视这些秀女,不外事为了堵住朝臣的口罢了 。 “为何?” 上官云峥眯了眯眸子,淡淡地转了视线,落在上官妄尘的身上,眸底的冷漠和淡薄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去。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猜透玉文馨的意思,也没有心思去猜,想着玉文馨亲自去泡茶,无外乎就是想要讨好他,想要留在宫里罢了,当然,他是不会成全的,没有必要去理会。 可是,让他有点意外的是,上官妄尘居然去成全玉文馨的讨好。 上官妄尘垂眸,迎上上官云峥的目光,看着他重影深深地瞳子,依稀在他的重瞳深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忽然弯唇笑了笑:“不知道皇兄有没有听过,女为悦己者容。” “哦?”上官云峥眉梢一挑,似乎是勾起了什么极大的兴趣,“不错啊,以前学个成语都觉得费劲,现在居然还知道女为悦己者容了?” 无视掉他打趣的话语,上官妄尘眼睛一撇,话中有话,“我不但知道女为悦己者容,我还知道君子成人之美呢。” “你还要成人之美?” 隐约猜测到了上官妄尘的意思,上官云峥眉心一蹙,心中有些不大高兴,这个女人不是挺爱拈酸吃醋的吗?怎么又想起来要成人之美了?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同情心泛滥起来,觉得这些秀女可怜了? 上官妄尘一下子就听出他话语中的刺,知道他是想多了,微微一笑:“不给希望 ,怎么能绝望呢?” “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狠?”上官云峥睨着她,唇角潋滟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刚学的。” 上官妄尘眯了眯眸子,丝毫不觉得内疚,玉文馨到了这个地步,仍旧对上官云峥不死心,从刚才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又是一往情深地看着上官云峥,又是慌慌张张地审视自己的衣着,又是想要改变一下形象,分明就是想要再讨好上官云峥,企图留下来。 既然玉文馨这么迫切地想要表现一下,她又何苦非要扰了人家的兴致呢?她倒是想要看看,玉文馨能耍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当然,她也更加期待上官云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对于这种死缠烂打,甩不掉的女人,她自然是不喜,可惜她并不想脏了自己手脚,自然是上官云峥招惹来的,就得由上官云峥清理干净,她乐得配合一下,看场戏。 寿福在一旁听着,这两个主子你一句我一句,纵然是心思精明通透的一个人,也听的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什么成人之美,什么绝望失望的。 果然不出上官妄尘所料,没多大一会儿,玉文馨就和莹儿一起走进来了,玉文馨走在前,明显的能够看出来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也梳了梳,原本就出挑的容颜上了淡淡地装,衬托着玉文馨本身娇俏可人的气质,越发的显得楚楚清丽,姿容绝伦。 第404章 无碍 啧啧啧,还真是废了一番心思呢。 上官妄尘眼波动了动,不着痕迹地将玉文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最后又转眸落在上官云峥的身上。 上官云峥眸光轻闪,眼梢掠了一下上官妄尘。 玉文馨已经从莹儿的手中接过了茶盘,端到上官云峥手边的桌子上放下,动作娴熟流畅地倒了一杯茶,恭敬低递给上官云峥,“皇上,请用茶。” 上官云峥微微抿了抿唇,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将茶杯接了过来。 “皇上,如何?” 玉文馨垂手侍立在一旁,虽然不大敢上前,但还是忍不住轻抬了眼梢,偷偷地瞄上官云峥,见上官云峥抿了一口,她便红着脸,忍不住问。 “嗯,不错。” 上官云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听到上官云峥这样的回答,玉文馨稍稍松了一口气,巧笑着道:“民女这里的茶虽然不比贡茶,但却是民女的姨母从江南千里迢迢送来的新茶,民女听闻,皇上最喜欢江南泽州的雨前花路,所以特地让姨母帮忙寻了些。” 玉文馨低着头说着,无异于是在迫不及待地向上官云峥表明自己的心迹,到底是个受礼教渲染灌溉出来的闺阁小姐,她的话没有说完,脸就红的要滴出血来了。 “费心了,看玉姑娘神采奕奕,还 能去沏茶,应该是身体无碍吧。” 纵然是上官云峥坐着,玉文馨站着,她还是生出了一种上官云峥高高在上的睥睨着自己的感觉,王者的气息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流露,没有丝毫的收敛。 “谢皇上挂心,民女无碍。” 纵然是淡薄的不加任何关心,只是敷衍的话语,从上官云峥的嘴里说出来,玉文馨听在耳中,还是无比的开心,受宠若惊,有上官云峥的关怀,她受一点点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鼻子有点酸酸地,玉文馨的眼睛又开始发红,有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她的白衣公子,敛去那一身的凌厉锋芒,终究还是一如她当年在月下看到的那样,温润,慈和,耀眼夺目。 “那就好。” 上官云峥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儿,他不说话,玉文馨也木木地不敢说话,即使心中有一腔子话想要对上官云峥表露,可是屋子里这么多人,她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上官妄尘单等着看戏,玉文馨又是沏茶,又是换衣服梳妆打扮的,她还以为玉文馨是有什么大招呢,怎么一出来就干等着,有些无赖,她没忍住,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 上官云峥唇角轻抽,掠了眼梢去看上官妄尘,果然,就算是长了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改变不了。 玉 文馨一脸的窘迫尴尬,忍耐不住也抬了眼梢去看上官妄尘,这公子看上去是斯斯文文的,怎么一点都不顾及形象呢? 莹儿也是满脸的诧异,这衣冠楚楚的三王爷怎么和话本子里面描述的公子哥儿不一样呢。 上官妄尘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在打了那个哈欠之后,感觉到众人似乎都在看着她,才隐隐地觉得不舒服,干什么,没见过人哈欠? 你们这群人难道平常都不打哈欠吗?搞得这么无聊,还不容许她疲惫一下,一一收纳了众人的目光,上官妄尘顺便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回敬了一眼。 玉文馨怯生生地一个哆嗦,没想到这个俏公子还挺凶的。 “累了?” 上官云峥毫不掩饰地轻声问了一句。 “困了。” 上官妄尘也不避讳的回答,完全忽略掉玉文馨和一众太监宫女的存在,好像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就回去吧。” 帝王说着便长身站起,似乎真的打算马上跟上官妄尘离开。 寿福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地,完全接不住皇上的套路,皇上居然因为三王爷打了一个哈欠,说累了,就要走了?看来之前传闻三王爷在皇上面前颇为受宠,一点儿都不假啊。 还没说上两句话,玉文馨一看到上官云峥真的是要走,马上就急了。 她的事情都还 没有妥善解决,怎么能够让皇上走了呢?万一那些宫女太监传的都是真的,皇上过两天真的会将她们这批秀女全部遣送出宫,那她这一辈子不就完了,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吗? 心里面登时恐慌起来,眼看着上官云峥快要走出去了,玉文馨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皇上!” “还有事?” 上官云峥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玉文馨提了裙摆,一路小跑着过去,莹儿紧跟在她的后面,快要跑到上官云峥身边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一绊,玉文馨大惊失色,“哎呦”一声,朝着上官云峥身上倒了过去。 上官妄尘微微侧身,轻轻皱着眉头,呵,忍不住了吧,还装矜持,哼! 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玉文馨朝上官云峥身上扑过来的那一刻,上官云峥快速地转过身来 ,不等玉文馨欢喜,他蓦地伸出大手,抓住寿福挡在了自己面前。 寿福一惊,感觉自己被人提了起来,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玉文馨就撞了他一个满怀。 上官云峥一系列地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留给众人。 “小姐。” 莹儿脸色煞白,她本是想帮小姐一把,看准了几乎才会绊给小姐一下,本来想着是让皇上蚊香软语在怀,小姐再求情的话,也 会容易一些,哪里料到皇上竟然会把寿福给拎出来,让玉文馨撞到一个太监怀里。 这……这分明就是嫌弃,就是折辱! 莹儿替玉文馨觉得委屈,也觉得生气,但对方是当今天气,她就算是不服气,也无话可说,只能赶紧上前,将玉文馨给扶起来。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我没事。” 玉文馨脸色煞白,在莹儿的搀扶下讪讪地推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摔倒,更不知道她明明就要倒在皇上的身上,皇上为何会那般绝情低忽然将寿福挡在身前,她,真的有那样不看吗?皇上是这般的嫌弃她?居然连扶她一下都不愿意?是嫌她脏吗? 她没有啊,她没有,验身的嬷嬷都已经给她检查过了,她就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她尚且清白,皇上怎么可以这样嫌弃她,一瞬间,红红的眼睛氤氲上一层朦胧,将委屈楚楚发挥地淋漓尽致。 “皇上,民女……” “看来,玉姑娘的身子并不是没有大碍呀,既然腿软站不住,也不必再出来相送,还是呆在屋里面好好休息吧。”根本就不给玉文馨把话说完的机会,帝王直接冷冷地打算,随手将惊魂未定地寿福往旁边一扔。 上官妄尘眼波轻闪,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玉文馨应该也就死心了吧。 第405章 留下 玉文馨低着头,整齐地刘海在她的额前垂落,打下一排美丽的阴影,眼眶中的泪珠闪闪烁烁,垂而不落,像是两颗晶莹的珍珠,耀眼夺目的引人争抢。 轻轻咬了咬唇,玉文馨的声音夹着一抹浓重的哭腔,“皇上,民女的身体真的屋无碍,皇上日夜忙于国事,最近又积劳成疾,民女……民女仰慕皇上已久,想要留在宫中,照顾皇上左右,纵然不能为皇上分忧,也想让皇上多些欢颜。” 说的真好听,不就是想留在宫里吗?都这样了,还是不死心,也真的是够了,袍袖下的手捏了捏,上官妄尘觉得有些忍无可忍,唇角勾起一丝冷冷地笑意,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她肯定克制不住暴躁的脾气。 “想留下来?” 上官云峥重影深深的瞳子层层叠叠,如同水墨渲染,漆黑一片,让人看不清眸底氤氲的是何种情绪。 “嗯。” 玉文馨满怀着希望,仰视着上官云峥,点了点头。 “好,你等着吧。” 上官云峥唇角牵了牵,忽然一口答应下来。 上官妄尘的脸色一沉,看向上官云峥,玉文馨已经欢欢喜喜地跪下来谢恩了。 上官云峥不再看玉文馨一眼,忽然伸手拉了上官妄尘的手腕,片刻前害冰冷 无情地声音忽然柔软下来:“不是累了吗?走吧。” 对于上官妄尘而言,这已经是上官云峥对她惯有的语气,可是众人听在耳中,却是大吃一惊,什么时候见皇上这般温柔的对人说过话,就连曾经后宫里最得宠的珍妃,恐怕也没有吧。 尤其是对比须臾之前,上官云峥对玉文馨的态度,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倒是上官妄尘,被帝王拉着,表情淡淡,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上官云峥走了出去。 寿福将心中的惊诧全数咽进肚子里去,脚下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赶紧跟了上去,看来这帝王重新三王爷果然不是假的,他日后还得多多向三王爷靠拢才行。 玉文馨和莹儿跪在地上,看着上官云峥远去的背影,心中各种滋味掺杂,她很高兴,她这样不顾脸面,放下矜持的哀求,皇上终于肯让她留下来了,意外的是,皇上温柔的说起话来比平日更加的蛊惑人心,可是她不明白的是,皇上和那个俊美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皇上好像对那个少年特别的好。 “皇上对三王爷,怎么会那么好呢?他们两个不会是……”莹儿一脸地郁闷,喃喃自语,说到一半,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实 在是罪该万死,又赶紧住了口。 “你说什么?那个是三王爷?” 上官云峥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玉文馨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莹儿,伸手去拉她。 “对啊,那个应该就是三王爷,听说她现在可受皇上宠爱了,皇上去哪儿都会带着她。” “可是,三王爷的容貌不是早就被烧毁了吗?那个少年的脸长得那么完美,怎么会?”玉文馨难以置信,她自然也早就听说了三王爷很受皇上的喜爱,从皇上病了,去西山养病,除了太医之外,独独带了三王爷这件事情,就能看出来。 “小姐,您呀,真是一门心思地想着皇上,都不关注其他的消息,昨天三王爷随着皇上回宫的时候,皇宫里就传遍了,三王爷的容貌已经恢复了,奴婢昨天也跟您说了,是您都给忽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被莹儿揭穿自己的心思,玉文馨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莹儿,你说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皇上既然都答应了让我留在宫里,应该不会再反悔了吧?” 弄清楚了上官妄尘的身份,玉文馨的注意力立马又转移到了上官云峥和她自己的身上,对于上官妄尘也就不那么的在意了。 “小姐放心,皇上金 口玉言,既然答应了小姐,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思绪被玉文馨给拉了回来,莹儿赶紧讨巧的赔了一个笑脸,提起这件事情,她也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的胆量,那些话,放到平常女子的身上,有几个敢说出口啊,自家主子为了终身幸福,也真的是拼了。 刚刚出了储秀宫的门,眼见四周无人,唯有身后跟着的几个太监,太后和皇后早就被上官云峥安抚过送回各自的宫殿了,上官妄尘手一扬,将上官云峥甩开,大步流星地自顾自往前走。 “三王爷。” 寿福一惊,本能地出声提醒,三王爷这样做无疑是坏了规矩的,哪有人能够甩开帝王的? 然,上官云峥眼梢一掠,寿福当即低头噤了声,不敢再多言。 上官云峥赶紧拾步追过去,寿福招呼着一众宫女太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满意吗?” 上官云峥步履翩翩,很快就追上了上官妄尘,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上官妄尘抬臂,想甩开,上官云峥稍稍用了一点力气,上官妄尘一下子就没有挣脱,索性也不挣脱了,在原地站住,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那个女人都那么蹬鼻子上脸了,他居然还成全人家, 居然真的把人留在皇宫里,那之前对她说的话,都是玩儿的? “觉不觉得玉文馨很过分?”上官云峥双手抓住她的手腕,先不急着解释,“那种话都说的出来,明明是恬不知耻地抢别人的丈夫,却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一副委屈柔弱的样子。” 呦!您老人家还知道呢?上官妄尘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对她那副柔柔弱弱、恬不知耻的样子还挺受用的嘛,不然人家一开口,你就屁颠屁颠地把人家留下来了?” “什么叫屁颠屁颠的?”上官云峥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朝周围一掠,幸好寿福他们离得远,不然让人听到这种话,他这个帝王的脸还往哪儿放? 上官妄尘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原来你还什么都知道呢?” “我一不瞎,二不聋的,怎么就不能知道了?”上官云峥道,“好啦,她既然那么的巴望着留下来,我若是拂了她,岂不是辜负她这一番良苦用心?” 上官云峥说着,忽然低头凑到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啊?这样也行?” “为什么不行?”上官云峥无辜地挑了挑眉梢,既然敢在他面前卖惨,就应该做好承接他出手的准备。 上官妄尘弯了弯唇,不置可否。 第406章 发配 关于储秀宫的消息,如疯了一样,不过一日,就快速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虽然官府给出的解释相当隐晦,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街头巷尾,众口悠悠,什么样的说法都满天飞。 不知道是从什么人嘴里传出来的,说这一届的秀女实在是不祥,先前开始大选的时候,皇上就病了,一病就病了一个月,皇上的病还没有好,宫里就又传出太后病了,如今两个人的病好不容易都好了,才说要开始大选,就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真的让她们再继续在宫里待下去,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更有人说,这届秀女已经全部被恶人沾污,皇上是万万不可能再将她们留在宫里了。 各种各样的传言,甚嚣尘上,真真假假,冲及着整个帝都人的神经。 次日,早朝。 上官云峥随手将一本奏折往面前的桌案上一扔,宝石一般闪闪烁烁地眸子扫过站在殿中的众人:“哪位爱卿愿意调查储秀宫一案?” 帝王威严的生你落地,大殿中的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要知道,这一次,储秀宫中住着的秀女,大部分都是朝中官员和上元一些有钱人家的女儿,牵连甚广,一个处置不当,恐怕就要得罪一大票人,日后如何再混的下去? 而那些女儿是受害者的官员,虽然心中气愤,但也都 通晓这其中利害,能够咋一页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所有秀女都关进柴房折辱,知道早晨其他宫人进入储秀宫才发现,背后之人必定是神通广大,折了一个女儿也就算了,若是因此将自己牵连进去,被人谋害,丢了官职,甚至丢了性命,那就更不值当了。 而且,这件事,整个上元帝都都传遍了,关注度空前的高,若是能够查出背后之人,那必定是功成名就,大事一桩,可是若是查不出呢?岂不是将自己也给折辱了? 算来算去,卷进这件案子,怎么着都是不划算的。 良久,大殿之中都是一片寂静,没有人出声,上官云峥的眸中迅速累积起一层厚厚地冰,寒冷肃杀地气息在大殿中迅速地扩散蔓延。 “怎么?这件案子没人能破?” 上官云峥腾然站起身。 仍旧是无人应答,寿福在旁边低着头,被压人的气息逼迫着,脸上已经是冷汗涔涔。 “李侍朗,朕记得你的女儿也在储秀宫中,对吗?你难道不想尽快查出真凶吗?”见这群人始终无动于衷,上官妄尘眸中寒气吞吐,说出的话如冷峭的刀锋,刮在心上,一片血肉模糊。 人群中的李侍朗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金銮殿上,连头都不敢抬:“回……回皇上,皇上英明神武,定能还微臣一个公道,微臣单凭皇上做主!” 呵!好一个单凭皇上做主! 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知道将他推出来了,平常拉帮结派的时候都干什么去了? 眸底迅速凝结起一片阴翳,眸色越来越暗,仿若山雨欲来,风已满楼,“刘大人,你呢?” 上官云峥咬着牙齿,沉声质问。 “微臣单凭皇上做主!” “陈尚书?” “微臣单凭皇上做主!” …… 不过一会儿功法,金銮殿中的大臣就已经跪下了一般,上官云峥终于怒不可遏,就算是再隐忍的脾气,也终于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哗啦!” 龙袍袍袖猛地一扬,龙案上的笔墨纸砚和奏折全部被他扫落下来,撒了一地。 打翻的砚台正好落在寿福的脚边,红色的朱砂溅上他黑色的靴子,脏污了一片,寿福低着头,一动都不敢动。 “一个个都让朕给你做主,是吗?那朕还要你们做什么?领着俸禄吃干饭,来皇宫里唱戏吗?储秀宫一百三十四名秀女,有多少是你们其中之人的女儿!你们都不管,现在都来扔给朕?储秀宫里出了事,朕还没办你们一个一个的失职之罪,反倒都把事情推到朕的身上,你们莫非是要朕亲自去查?” “皇上息怒,臣等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们一个个儿的都不愿意管,反正她们都没进朕的后宫,女儿是你们的,朕更管不着!” “寿福,拟旨,将储秀宫所有宫女 ,全部发配出宫,打回原籍!” “奴才遵旨!” 从未见过上官云峥发这么大的脾气,寿福吓得直哆嗦,但还是马上就回了上官云峥的话,着手拟旨。 “皇上,不妥啊!”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一下子就慌了。 这两日,宫里的各种流言,他们可没少听,尤其是储秀宫的秀女们已经失真的传言,外面的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皇上若是将这批秀女全部发还回去,无异于就是坐实了流言,不说他们被发配回来的女儿是再也嫁不出去的,光是京城里的唾沫星子,就足够把他们个淹死了。 “不妥?”上官云峥眸中冷色昭昭,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你们一个个逼着朕出去调查,怎么没有觉得不妥!这件事情,剖开了来说,就是你们自己的家事,是你们的女儿受了害,不是朕的女儿!” 上官云峥怒气冲冲地一拂衣袖,从高位上走下来,拾步就要离去,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转头冷冷地对寿福吩咐:“把迦蓝给朕叫到御书房里去!” “是!” 寿福小心谨慎地颔首低头。 很快,圣旨就传到了储秀宫。 在悲痛中浸泡了一天的储秀宫瞬间陷入了更加极大的悲痛,不少女子听到这道圣旨,直接选择了在房中上吊自尽,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们就算是能活着走出皇宫,还能活着回到府中吗?回到府中以后呢?她 们的后半生又将在何处度过?与其出去忍受世人的诟病,倒不如直接在这里了断,还能落得一个贞烈的名声。 可是,上官云峥早就料到了如此,就算是要死,他也不会让她们死在宫里,既然一个个地挤破了头想要进宫,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扰了他和上官妄尘的宁静,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 承诺了上官妄尘不会让这群女人进宫,他就必定要做到,所以,就算是死,这群女人也绝不能死在储秀宫里。 宫人们从储秀宫中进进出出,到处都飘着女人的哭喊声,嘶叫声。 玉文馨恐慌地看着前来传旨的太监,皇上不是答应了她让她留在宫里的吗?为什么今天还会下这样的圣旨? “玉文馨,还不接旨?”传旨的小太监冷着脸,呵斥一声。 “公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皇上昨日明明已经答应了我们小姐,会让我们小姐留在宫中的。”莹儿拿了一包银子,凑到小太监的面前,将银子往小太监的手中塞。 小太监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收了,脸色仍旧不变:“不要做梦了,皇上已经下旨,所以秀女,全部出宫!” 啊! “可是,公公……” 莹儿还待辩驳,直接被小太监打断。 “还不快走!难不成还等着我送你们不成!”小太监冷着脸色,丝毫不觉得因为受了银子而有什么内疚。 莹儿愤愤地,宫里的人真是不要脸。 第407章 不会食言 明明是收了她的钱,却是一分颜面都不给,甚至是连个好脸色都没有,这般冷硬地直接将她们赶走。 “小姐,要不……要不我们就先回府吧。” 心中无奈,又觉得生气,莹儿闷闷地走回玉文馨的身边,劝慰道。 “不,我不回去,我要见皇上,皇上昨天不是这样说的。”一听到这话,玉文馨马上就慌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凶神恶煞的小太监,一脸的惶恐怯懦,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走上前去,这种时候,她不能退缩。 玉文馨虽然胆小,但是并不傻,现在一旦回了府,想要再进皇宫,就是难上加难了,她那么喜欢皇上,怎么能够让这最后的机会从指缝间溜走呢? “见皇上?就凭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段,你以为什么猫三狗四都是能够见皇上的吗?”小太监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玉文馨,唇角挑起冷酷阴狠的笑容。 玉文馨和莹儿被他看得后背发凉,莹儿赶紧上前,挡在玉文馨的身前。 小太监瞥见莹儿,冷冷地扫了一眼,嘁,这么小心谨慎地做什么,这种不干不净,招惹了只会带来祸患的女人,他还没心思玩呢。 精锐的眸中闪过一抹不耐烦,小太监一招手,跟着他而来的宫人当即上前:“陈公公。” “还不快点把这两个 祸星给赶出去,若是她们再给皇上招来什么祸患,小心皇上拿咱们开刀,到时候咱们都得遭殃。” “是!” 宫人们得了指示,上来就架住玉文馨的胳膊,捞着玉文馨和莹儿主仆两人就往厢房外面扔,纵然是两个小太监没有什么武功,奈何玉文馨就是个柔柔弱弱地女流之辈,就算是竭力反抗,还是轻轻松松地就被扔在了门外。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顾不得自己膝盖上的疼痛,莹儿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就去扶玉文馨。 玉文馨捂着自己的脚踝,她的身子娇弱,被太监们粗暴的扔到地上,脚踝出处不小心扭伤了。 “哪里痛,小姐,让奴婢给您看看。” 莹儿闻言,慌忙上前为玉文馨查看,玉文馨却将她推开。 “你不要管我,快去找皇上,快去找皇上。” 对,找皇上,这个时候,也之后皇上能够帮她们了。 被玉文馨这么一提醒,莹儿马上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提着裙裾,穿过纷乱的人群,朝着储秀宫外走。 玉文馨手撑在地上,试图想让自己站起来,站了两次,却并没有什么结果,索性就不站了,坐在院子里,看个秀女们在她的面前痛哭流涕,挣扎嘶喊,而宫女太监们则不停地走来走去,将秀 女们和丫鬟们往外赶,并将她们的行李物件,一个不留地往外扔。 玉文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两腮挂着泪花,心里面害怕极了,这些人实在是太野蛮,太残暴了,她那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一般的皇上,怎么会这样做呢? 莹儿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往前走,求皇上是能让她们家小姐留在宫里最后的途径了,只是她能见到皇上吗?皇上现在又在哪儿呢?听说见皇上是很不容易的。 心中这样想着,莹儿刚刚走到储秀宫的门口,守门的两个太监就伸手拦住了她:“干什么的?” “我……我是要离宫的。” 唯恐自己如实说了去找皇上,守门太监回不让自己出去,莹儿吞吞吐吐,最终决定隐瞒,这群人现在不是在驱赶秀女出宫吗?那她说自己是出宫的总没有什么问题吧。 “出宫?” 一个看上去比较和气的太监轻疑了一声,看了眼自己的同伴,又对莹儿道:“出宫的先等一会儿,会有人安排所有秀女一起出宫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莹儿还想找找借口,旁边那个看上去就比较粗暴的太监猛地在她胸口推了一把,莹儿踉跄着后退,差点摔倒,胸膛被对方推的生疼,恨恨地瞪了一眼,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正想再次上去纠缠,眼角余光一闪,看到不远处寿福正带着人朝着这边走过来,莹儿眼角眉梢尽是喜色,她还记得这个太监正是昨日跟在皇上身边的,若是能拉住这个太监,想必求见皇上就不那么困难了。 “公公,公公,奴婢是莹儿,是玉秀女的丫鬟,您还记得吗?” 忽略掉守门的两个小太监,莹儿提了裙子,朝着寿福跑过去。 两个守门的太监听到莹儿的喊声,双双回头,看见大总管寿福姗姗而来,慌忙上前行礼问安,也顾不得再去阻拦莹儿。 “见过寿公公。” 趁着两个小太监问安的功夫,莹儿越过两人,直接扑到寿福的面前,“公公,你快救救玉秀女吧。” “这是怎么回事?” 寿福皱着眉头,音调凉凉,白的异常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单薄,让人望之而生寒。 寿福的冷僻和狠辣,宫人们都是多少听闻过的,所以,寿福被皇上提成了总管太监之后,下面的这些太监宫女对他便更是敬畏有加,两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此刻将莹儿恨得死死的,都快被逐出宫的一个小丫鬟了,竟然还害得他们两人在寿公公面前承受这样的煎熬。 “回寿公公,这个丫鬟是要被遣送出宫的,奴才告诉她,要等着上面的人清点过人数之后, 一起遣送,但是这个小丫头不听,居然要私自跑出去,奴才们刚才是在拦着她。” 面色稍微和善的小太监低着头解释道。 “不是的,寿公公,奴婢不是要私自跑出去,奴婢是要找皇上,皇上昨天答应了小姐,要让小姐留在宫里的,可是今天,他们就要把所有的秀女驱逐出宫了,寿公公,昨天皇上说话的时候您也在场,皇上金口玉言的是不是?” 唯恐寿福听信了两个小太监的话,莹儿急忙张口解释。 寿福并未立即回答莹儿的话,而是朝着两个小太监扫了一眼,“你们两个都起来吧,做的很好,记住,尽好你们的职责!” “是!” 两个小太监得到寿福的夸奖,无一不是欢天喜地,寿福现在可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他们那能有不讨好的道理,若是能够寿公公记住,日后就不乏有机会得到提拔。 “你也起来吧。” 寿福将目光收回,这才不冷不热地落在莹儿的脸上。 莹儿不知畏惧地仰头看着寿福,声音软软的,“寿公公……” 寿福发白的脸拢上一层淡淡的笑,打量着莹儿年轻稚嫩的面孔,忽然伸出双手,亲自弯腰将莹儿扶了起来,“小丫头,你不要着急,皇上既然说了会让你的主子留下来,自然就不会食言。” 第408章 留下 “你看,”寿福说着,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皇上这不是特意下了一道圣旨,要将你和你的主子留下来伺候吗?” 真的? 看着那一卷明黄的圣旨,莹儿的眼睛都在晶晶发亮,她和小姐还以为皇上已经把她们忘了呢,原来没有,原来皇上已经为她们主仆二人准备好了。 莹儿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心念着她家小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从地上站起来,她简单地跟寿福道谢,就急急忙忙地在前面带路,想让寿公公快点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她家小姐。 一看到莹儿欢欢喜喜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皇上身边的随侍太监,玉文馨的心跳迅速攀升,肯定是有好消息了吧。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莹儿刚跑近,就大声对玉文馨道,“皇上派寿公公来宣旨了,小姐可以留在宫里,不用出宫了。” 果不其然,最期望地结果从莹儿的嘴里说出来,玉文馨兴奋地差点没晕过去。 “这是真的吗?莹儿,这是真的吗?皇上真的将我留在宫里了?”玉文馨望着莹儿,一遍遍地确认着,莹儿所说的话,就像是梦一样不真实,这样的梦,她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如今,终于要美梦成真了! 两人说话间,寿福已经走了过来,忽略掉储秀宫的嘈杂,寿福瞥了眼坐在地上 惊喜万分的主仆二人,脸上仍旧浮着一层淡淡的笑,若是将这层小扒掉,就不知道里面藏的是什么了。 “圣旨到!秀女玉文馨接旨!” 寿福脸色一正,将手中的圣旨展开,扯着嗓子,语调还稍微有些僵硬生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礼乐侍官玉承之女玉文馨,明丽无双,艺绝天下,德馨兼备,虽蒙受不白,但其才可敏,性贞高洁,深的瑶珍宫莲婕妤之心,朕念其才,亦不愿绝于天下,故特允玉氏文馨,长留于瑶珍宫中,侍奉莲婕妤左右,以慰其心。” 什么? 玉文馨如遭雷击,颓然坐在地上,前一刻还在九霄云外的心瞬间跌入冰窟,长留于瑶珍宫中,侍奉在莲婕妤左右,所以,这不是要封她为妃,是要让她为奴为避,去瑶珍宫伺候莲婕妤吗? 今后的她,和皇宫里的这些宫女,将没有任何区别,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莹儿亦是难以置信,张口结舌,愣怔了一会儿,忽然跪爬过去,拉住寿福的衣摆,“寿公公,这是不是搞错了,皇上昨天明明说了,会留小姐在宫里的,怎么会是去瑶珍宫伺候莲婕妤?小姐她是秀女啊,是光明正大应选进入储秀宫的秀女啊!” 寿福一扬衣摆,将莹儿踢开,嘴角噙着冷冷地笑: “笑话,咱家怎么可能会搞错?这是皇上的旨意,岂容你一个小小的丫鬟质疑?玉秀女,你还不接旨?” 玉文馨坐在地上,抿着唇瓣,眼中清泪盈盈,觉得委屈难过,却又无处发泄。 到了这个地步,她若是不接这道圣旨,难免就要背负上抗旨不遵的罪名,而且,她这辈子恐怕也就完了,再也见不到皇上,再也入不了宫,这是让玉文馨最难过的事情,她爱了上官云峥那么多年,怎么舍得就此放弃? 而她若是接了这道圣旨,就能留在宫里了,玉家也不会因为她抗旨遭受连累。 几乎没有怎么摇摆,玉文馨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过是做宫女而已,瑶珍宫也是宫里,只要能留在宫里,她就还有机会。 对了,瑶珍宫的莲婕妤不就是杨凌儿杨姐姐吗?她和杨姐姐的关系还算不错呢,去了瑶珍宫杨姐姐应该多少也会照顾她一些。 这样一想,玉文馨忽然又释然了,皇上会不会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呢?前夜在储秀宫的秀女都被送走了,若是单单把她留下,纳入后宫,是会引起猜忌的吧,肯定会有不利于的她的话流传出来,将她安排瑶珍宫,也是为了她好吧。 这样想着,皇上对她也似乎是不错的,或许,皇上对她也是有好感的呢? 心口微微一松,玉 文馨跪直了身子,高举双手:“民女玉文馨,谢主隆恩!” “小姐。” 莹儿诧异地转头看着玉文馨。 “罢了,莹儿,既来之则安之,扶我起来吧。”双手捧着圣旨,玉文馨已经是一脸的淡然。 御书房。 “皇兄,你确定这样真的行吗?好好的一个秀女成了宫女,岂不是折辱,简直就是比赶出宫更丢面子,那个礼乐侍官,会不会不满意,闹起来?” 上官妄尘伏在龙案前,和刚刚从金銮殿里回来,敛去了怒色正在喝茶的上官云峥说着话。 “一个小小的礼乐侍官而已,满不满意又能如何?不过是换个人罢了。”上官云峥随手刮去水面上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 “那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处理?该不会真的让她在瑶珍宫里伺候杨凌儿一辈子吧?我敢保证,玉文馨现在还没有对你完全死心,若是让她在瑶珍宫待下去,甚至是受受杨凌儿的刺激,日后心中岂不是更加不平?” 上官妄尘托着腮,眨巴着眼睛看着上官云峥。 “怎么?你还怕她在瑶珍宫作妖不成?”上官云峥弯着唇角,伸手将茶杯送到上官妄尘的唇边。 “作妖那也是在你的后宫里做,关我什么事。”上官妄尘不客气地张开嘴,喝了一口他递上来的茶,“果然是新鲜的贡茶, 味道就是不一样,是不是那个什么雨前什么露来着?” 上官云峥将茶杯收回来,低低地笑她,如画的眉目愈发显得纤尘不染,干净俊美,醇郁的声音从嗓子深处发出来,敛去了平日的凌厉霸道,带着让人沉醉的蛊惑:“你若是喜欢,我可以让人给你送去。” “或者,”他说着,将茶杯放下,一手撑在桌案上,越过桌案,凑到上官妄尘的面前,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更低,“我还可以把自己也给你送去。” “呸!不正经!” 他说出来的话语好像是火一样,烧的上官妄尘的耳朵发烫,羞臊的嗔了他一句,他夜里去三王府,她现在身上还酸酸痛痛地呢。 上官云峥望着她,眉眼流光溢彩,闪闪烁烁的,温柔的好像要漫出水来,越看她越觉得满意,越觉得难以放的下,她的身上好像是有一种不知名的魔力,深深的吸引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上官云峥才终于握着她手,道:“你放心,我不了解杨凌儿,但是我了解太后,能被太后看中的人,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玉文馨到了瑶珍宫,杨凌儿就算是表面上对她客气,心里也肯定觉得恶心,毕竟,朕在圣旨上已经说明了,玉文馨已受不白,一个不清白的女人跟在杨凌儿的身边,你说她会不会觉得膈应?” 第409章 讨好 “你这是打算一箭双雕啊!太狠了,人家两个怎么说都是喜欢你的。”上官妄尘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不见丝毫的不喜,心中反而隐隐地有点期待,若是能让杨凌儿和玉文馨斗起来,倒是省了上官云峥的力气。 “不然呢?” 上官云峥一副我狠我有理的样子,“她们喜欢的是朕,不是我,而自从遇到你之后,朕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我,是上官妄尘……不,是妍蚩七公主陌卿歌的驸马,既然都是公主的驸马了,怎么负了公主?” 上官妄尘眉眼弯弯,伸手捏住他的挺直的鼻子,“嘁,看来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了,你喜欢的是妍蚩七公主,若我万一不是妍蚩七公主,你是不是就不要了?” “那好,我就不是妍蚩七公主的驸马,我是你的男人,行不行?你的男人不容许其他的猫猫狗狗站在我们中间,可以吗?” 上官妄尘轻轻地将他松开,樱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微微低了头,美丽的姿态风华惊世,让人一瞬间神魂飘荡,如入虚无,就算是世间最美的风景,在她的举手投足之间也黯然失色。 “那储秀宫的事情怎么办?事情都已经出了,不管那些大臣愿意不愿意调查,你总要给他们一个结果吧。”眼角余光扫过了上官云峥袖襟上的一点墨渍,上官妄尘忽然想起来她之前进来 的时候,寿福跟她说的,上官云峥今天在早朝上发脾气了。 不管上官云峥发脾气是真是假,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上官云峥冷峭的眉目动了动,想起朝堂上那帮推卸责任的老顽固,就一肚子的火儿,他在早朝上发火虽然的的确确是由做戏的成分在,但是也并不完全如此,本来就是想借着这件事情,试探一下群臣的反应。 没想到,这群家伙的反应还真是让他颇为吃惊,平日里一个个装的多么的忠君爱国,可到了关键时候,都害怕受到牵连,当起了缩头乌龟,杨文昌已除,接下来,再扳掉另外一个隐患,他就需要给朝堂来一次换血和清洗了。 “不要想太多,这件事情,一定会解决的。”上官云峥大手落在上官妄尘的肩膀上,信誓旦旦。 他已经吩咐下去,等到中午,朝臣就要给他一个举荐的人选,按照那群老臣的脾性,估计是指派不出来什么人的,他到时候会将这件事情,指派给他想好的那个人,顺便解决一下他的隐忧。 “对了,太后可是快要过寿了,你若是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一想,该送点什么礼物,能够讨太后的欢心。” “反正我做什么太后都觉得不顺眼,我干什么还要讨太后的欢心啊!”一提起太后,上官妄尘就觉得自己的满心满眼的不爽,明明横 竖都能看出来,太后很不喜欢她,她去讨太后的喜欢,无非就是热脸贴个冷屁股。 上官云峥有些无奈,揉了揉她的脑袋,苦笑道:“因为她是我娘啊!你总不能就这么和她别扭一辈子吧,日后我想要娶你,也需要经过她的同意,而且我答应过你,要解散后宫,解散后宫,总不能跳过太后吧?” 上官妄尘默然不语,这些道理她自然是明白,打她喜欢上上官云峥的那一刻起,她就和太后是绕不开的,就算是上官云峥贵为皇上,万万人之上,他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可是总不能让他连自己的生母也给舍了吧。 委曲求全地,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声音闷闷地:“我知道了。” “乖!只要你不胡闹,常常去给她请请安,顺着她一点就好了,也不必太委屈自己。”一看到她低沉的样子,上官云峥就忍不住有些心疼。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努力做好,可是该怎么做呢? 上官妄尘从宫里到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太后对她的偏见已经形成了,只怕她日后怎么努力,都是无法博得太后的喜欢了。 “王爷,您在想什么?” 看到上官妄尘一回来就瘫坐在躺椅子,看着天空发呆,栖迟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送过来,放在她的身边,忍不住轻声地问。 “栖迟 ,你说该怎么才能讨一个人喜欢呢?” “讨一个人喜欢?”栖迟眨了眨眼睛,脑海中蹦出一个人影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讨一个人喜欢,她若是知道的话,当初洛知城就不会走了吧,或许会带着她一起走? “你在想什么?” 良久听不到她的回答,上官妄尘回过头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我没想什么啊!” 栖迟赶紧否认,小脸却不知不觉地染上了绯红。 糟糕,又把这小丫头的心思给勾出来了。 “咳咳,栖迟,你说太后娘娘快过生日了,我送点什么礼物比较好?”上官妄尘轻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栖迟的思绪果然被拉回来了,脸蛋红扑扑地看着上官妄尘,“原来王爷是要送礼物给太后娘娘啊,王爷不是一向不大喜欢太后娘娘吗?怎么忽然想起来要给太后娘娘准备礼物了。” 跟上官妄尘太熟悉,栖迟说话也就不顾及那么多,随口就问了出来。 上官妄尘倒也没想到用身份压她,脑子快速地转了转,寻了理由,“不管怎么说,太后娘娘也是长辈,我终究还是要叫她一声母后,这次是我从妍蚩回来她过的第一个生日,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吧,而且,若是其他的王爷送的礼物都特别好,我的礼物特别草率,丢了面子不说,也显得我没有诚意不 是?也容易被人诟病嘛。” 栖迟顿悟般的点点头,不疑有他:“嗯,王爷说的对,王爷现在和皇上的关系那么好,也确实应该多和太后娘娘亲近亲近,不然若是太后娘娘和王爷发生了冲突,岂不是让皇上难做?” 上官妄尘手里捏着一颗葡萄,差点没把自己给噎住,这丫头到底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抬头看她的表情,似乎也不见什么有异。 “王爷,栖迟觉得,要送太后娘娘什么礼物,还是要看太后娘娘喜欢什么。”栖迟想了想。 “皇兄说太后娘娘喜欢江月白的书画,可是江月白留存于世的书画并不多,而且大部分流传于世的都已经被太后娘娘给收藏起来,我现在总不能去太后娘娘那儿偷一副来,再送给她吧。” 上官妄尘这么一说,栖迟也犯难了。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上官妄尘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索性便放弃了,下午直接跟着碧织学起了打络子编手串,反正是跟着上官妄尘习惯了,知道上官妄尘的脾性,栖迟和释昀也不觉得奇怪,到最后被上官妄尘怂恿着,反而是积极加入进来。 凤栖宫偏殿,一接到寿福传来的圣旨,杨凌儿气的人都快炸了,抓着椅子扶手的手指都在颤抖,一张明媚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第410章 好人 “婕妤,皇上这样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贴身的丫鬟小熙跺了跺脚,也为主子的遭遇感到郁闷不平,皇上就这样,也不和主子商量,就把一个失了清白的秀女塞给主子,这不是把主子往风口浪尖上推吗?诚心恶心主子呢? “不许胡言!” 杨凌儿就算是生气,也还保持着理智,皇上完全不尊重她的感受,直接将曾经同为秀女的玉文馨塞到她的手里,从这件事情上,她就能感觉到皇上对她的不喜欢,或许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吧。 想想,她觉得既庆幸又憋屈。 庆幸的是,太后提前帮她做主,将她送给了帝王,而且帝王也顺利的把她安置下来,使她能够幸运的躲开了储秀宫发生的一切,不然若是毁了清白,她必定是生不如死。 可是,憋屈的是,因为太后强塞的缘故,她明显的感觉到上官云峥对她的不喜,瑶珍宫出现蛇群的时候,她担惊受怕,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上官云峥,也只是喝了杯茶,说了两句平淡敷衍的话,就匆匆地离开了。 袍袖下的小手紧紧地攥着,杨凌儿咬着牙齿,她发誓,她一定要凭着自己的努力博得上官云峥的宠爱。 就算是上官云峥现在不喜欢她又怎么样,她有的是资本,也有的是时间去等,所以就算是上官云峥现在不喜 欢她,她也必须要忍耐。 “好了,皇上是天子,说的话就是圣旨,是不可违抗的,我们要做的就是遵旨,瑶珍宫那么大,不就是多张嘴吗?皇上将人送来,那是看得起本宫,本宫难道连收留个宫女的肚量都没有?” “奴婢知错了,婕妤娘娘仁慈宽厚,有母仪天下的气度,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宫女呢,是奴婢的凄凉太小,识不得大体。”小熙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 杨凌儿美眸转动,扫了她一眼,这丫头从小跟着她,也算是了解她的脾气,只是宫中终究是比不得府上,走动说话都需要小心才行。 “圣旨既然已经到了,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人就会过来了,你找两个人去收拾一间屋子来给她吧。”杨凌儿从椅子上站起来,扫视着这座刚刚装饰清理过的宫殿,心中对于未来充满了希望。 “杨姐姐。” 没多久,玉文馨就在宫人的带领下进入了瑶珍宫,因为圣旨上只说让玉文馨留下来,莹儿本想着留下来陪玉文馨,可是却被宫人直接遣返,玉文馨虽然心中不舍,但是也无可奈何,只能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好好争气,封了妃,再把莹儿接进宫了。 因为和杨凌儿还算是相熟,一见面,玉文馨就亲侵热热的喊了一句。 “玉妹妹,快些起来。”杨凌 儿说着,赶紧从贵妃塌上下来,上前去扶施礼的玉文馨,一副甚是关切地样子。 “几日不见妹妹,竟是削瘦了些,妹妹这些日子在储秀宫里,可是受苦了?”杨凌儿抓着玉文馨的手腕,不经意地撩动了玉文馨的衣袖,一块紫色的瘀痕映入眼帘,杨凌儿的眼波动了动,拉着玉文馨往前走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碰了碰玉文馨的袖子,将瘀痕给遮掩住。 “小熙,还不快点给玉妹妹上杯茶?” “是!” 小熙心中不悦,但还是压住自己的情绪,乖乖地下去端茶。 玉文馨简直就是受宠若惊,杨姐姐对她也太好了吧,她还以为自己到这儿会不受待见,会让杨姐姐不开心呢,可是杨姐姐不但拉着她的手对她嘘寒问暖,还是让人给她上茶。 心中的感动翻涌着,玉文馨发誓,她日后得了宠,也肯定不会忘了杨姐姐,她们姐妹一定要在宫中相互照应。 让小熙端了茶水,又拿来了点心,杨凌儿耐着性子,听着玉文馨感激涕零地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神色都已经疲惫了,经过旁边的小熙提醒了两次,玉文馨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劝杨凌儿去休息。 “自从受了惊吓,这两日精神就有些不济了,稍稍坐的时间长了点,就有些撑不住,玉妹妹可 不要见怪。”杨凌儿微微用手绢沿着嘴巴,慵懒而又雍容的说着。 “没有没有,还是杨姐姐的身体最重要,是馨儿做的不好,没有体谅杨姐姐身体不适。”玉文馨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半低着头。 “没关系,”杨凌儿得体地笑了笑,“小熙,送玉妹妹下去休息吧。” “可是……可是杨姐姐,皇上是让我来伺候杨姐姐,我不能休息的。”玉文馨虽然也觉得自己疲惫,但一想到那道圣旨,就来了一股子劲儿,杨姐姐已经对她这么好了,她可不能辜负了皇上的期望,她一定要好好的照顾杨姐姐。 “你今日刚来,就好好休息吧,再说这瑶珍宫人手众多,你也不需要多做什么,闲得无聊的时候,陪我解解闷,打发打发时间就是了。” “好,谢谢杨姐姐。” 玉文馨欢喜地笑着,打心眼儿里觉得杨凌儿就是个好人。 被小熙带到自己的房中,玉文馨放下自己的行李,拘谨地朝四周看了看,杨姐姐果然是待她极好的,这间房子虽然比不是杨姐姐居住的偏殿,但是却收拾的很整洁,也很漂亮。 “玉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小熙睨着有些发痴的玉文馨,眼中闪烁着一抹不屑。 “好,谢谢你,小熙。” 玉文馨满心都在想着杨凌儿对自己如何 的好,自己以后如何才能慢慢博得皇上的关注,丝毫没有注意到小熙的神情。 小熙走了没多久,玉文馨将自己的行李拆开摆好,简单的洗了一把脸,就躺下睡了。 这两日来来回回的折腾,心中不安,精神疲惫,她真的是太累了,如今精神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玉文馨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的,枕头被褥和衣服全湿透了。 玉文馨眼睫动了动,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瑟缩着往床里侧退,双手环抱,一脸畏惧的看着女人:“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 女人咆哮一声,吓得玉文馨的魂儿都快飞出来了。 “玉秀女,玉大小姐,你当自己来瑶珍宫是做什么的?当主子吗?还是等着主子来伺候你?一过来就躺在床上挺尸,你的活儿都等着让谁干呢?” 原来是喊她去干活的。 玉文馨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对不起,是……是杨姐姐让我暂时休息的,所以我才……” “什么羊姐姐猪妹妹的?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瘫在床上偷懒,你是想忤逆皇上的圣旨,还是想阳奉阴违?” 中年女人将圣旨搬出来,破口大骂,完全不听玉文馨的解释。 她这么一说,玉文馨心口扑腾一跳。 第411章 不甘 眼泪巴巴的看着中年宫女,玉文馨充满了委屈,可是一听对方提到圣旨,心里面又觉得害怕了,皇上的圣旨上是说明了,让她来瑶珍宫做宫女,伺候杨姐姐的,杨姐姐和皇上对她好,她是知道的。 可是,如果瑶珍宫里的这些奴才看到她养尊处优的不干活,难免到处造谣,搬弄是非,到时候若是因此给杨姐姐招来口舌,让皇上为难,岂不是白白辜负了皇上和杨姐姐对她的好意。 咬咬牙,玉文馨将自己的委屈和疲惫吞下去,看着中年女人,“我……我知道了,对不起,我现在就去干活。” “什么我呀你呀的,”中年女子再一次勃然大怒,似乎她玉文馨浑身上下都是毛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还当自己是主子呢?” “是是是,是奴婢,奴婢懂得,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不敢了。”玉文馨缩着头,赶紧更正自己的话。 中年女人刁钻的一笑,这才算是稍稍满意了一些,可玉文馨刚刚吐出一口气,松懈下来,她又蓦地大吼一声:“还不快点起来,等着别人伺候你更衣不成?” 玉文馨吓得一个哆嗦,抬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在女人刻薄的目光中,慌慌张张地爬起来。 “妙琴,你说皇 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是真的看中了那个玉文馨吧。”居然会在盛怒的情况下,将玉文馨从一众受罚的秀女之中挑出来,送到瑶珍宫去,这到底是真的有意折辱玉文馨,还是为了等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再为玉文馨正名呢? 皇后有些想不明白,双膝跪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佛珠,凝望着桌案上供奉着的菩萨,清淡的熏香缭绕,她的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储秀宫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作为中宫之主,无论如何都是避不开责任的,可是现在皇上直接越过她,将储秀宫的宫女全部逐了出去。 这件事情也就算了,毕竟还牵连着朝堂,凶手又很大的可能不是后宫之人,皇上直接处理,她没什么意见。 可是,杨凌儿呢?玉文馨呢?这两个原是秀女的女子被塞进后宫,皇上别说让她加盖凤印,就连一声招呼都没打,便直接宣布了结果。 心中越想越觉得难过,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还顶着皇后的头衔,可是她的皇上,现在却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从太子妃到皇后,她是陪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女子,可是到头来却落得如此。 后宫里有多少双眼睛都在惦 记着她的位置,她若是就这么输了,有多么不甘! 捻着佛珠的手越攥越紧,几乎是要将佛珠碾碎。 妙琴皱了皱眉头,自家娘娘的心思,她又岂会不知,端了一杯安神茶过来,她捧到皇后的面前,宽慰道:“娘娘莫要多虑,皇上识人无数,眼界最是高明不过,怎么会看上那个玉文馨?那女子之前在储秀宫的时候,奴婢前去送东西,也曾经见过,虽然是有几分姿色,但放在秀女堆里,也并没那么的突出。” “话是这样说,可皇上不还是将那女子收进瑶珍宫了吗?若是真的不在乎,又何必将人留在瑶珍宫里?” 攥着佛珠的手微松,皇后却仍旧是皱着眉头。 “这……”妙琴一时半会儿的也答不上来,其实她也有点想不明白,那么多的秀女,皇上独独把玉秀女留下,总得有点什么原因吧,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听昨天跟在皇上身边的小宫女说,皇上本来也是打算让玉秀女出宫的,可是后来玉秀女不愿,求了求皇上,皇上就痛快的答应了。 能在皇上面前博得这么大的面子,让皇上有求必应,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是,这事情太顺利,又让人觉得怀疑,皇上一向睿智深沉,深谋远虑,从来都不是 一个被美色耽溺的人,又怎么会对只见了一面的玉秀女有求必应呢?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 “娘娘,反正是不管怎么说,奴婢都觉得皇上将玉秀女送到瑶珍宫一事并不单纯。” “是啊,”皇后略显颓丧,“也许过不了多久,咱们宫里就会再有一个玉娘娘了呢。” 妙琴吸了一口气,“娘娘也不必多虑,玉秀女到底是在瑶珍宫里住着的,她若是想做大,想必瑶珍宫的那位也不会坐视不管。” “你说的对,”皇后将安神茶饮下,清沁的味道从口腔直通到肠胃,似乎真的能让人安定下来不少,“与其坐等着她们联合,倒不如先让她们两人咬起来,后宫里这些女人,也没几个能成气候的。” 尖利的指甲从佛珠上划过去,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皇后的眼睛眯了眯,吩咐妙琴:“派一个可靠的,多盯着一点瑶珍宫。” “奴婢领命。” 不出上官云峥所料,群臣仍旧是互相推诿,折腾了一天,也没有选出一个愿意主动调查此事的人。 倒是有好几个近臣愿意为他分忧,只不过又被上官云峥给压了回去。 储秀宫的事情可大可小,事情难得,他很乐意借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下自己的朝堂,所以一点也不着急,就 看着那群老狐狸们在他的面前耍滑头。 上官云峥一连罢朝三日,这群人才算是终于坐不住了,就算是不敢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也纷纷开始找上官云峥举荐别人。 上官云峥坐在裕清宫的龙椅上,看着龙案上摆着的一叠举荐书信,忍不住冷冷地勾着唇角,这群老家伙也真是精明,这是既不愿意自己下水,也不愿意得罪人,若是开罪,也要大家一起开罪。 这绝对是故意的,二十八封举荐信,举荐的全部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在朝堂上存在感低,又疏远群臣,冷冷清清,独来独往的人。 不过,也好,倒是合了上官云峥的意。 提了笔,上官云峥洋洋洒洒地在明黄的圣旨上落下一列列墨黑的字,写好之后又看了两遍,盖上玺印,才招了寿福过来。 “传到七王府去!” 圣旨下达七王府,上官北尘听后,也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将圣旨给接了。 邢林却是颇感诧异,他家王爷一向低调,在朝中没有什么朋友,朝中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也基本上,都是和他家王爷无关,皇上更是从来都不会将什么事情交给他家王爷去做,怎么这一次就想到他家王爷身上了呢?难道是皇上怀疑什么了?难道是因为上次瑶珍宫的事情。 第412章 求画 “王爷,皇上该不会是怀疑什么吧?” 从来都不曾信任,谈何怀疑,上官北尘清冷地眼眸中闪烁着寂寥的光,扫了邢林一眼,没有作声,转身朝着自己的书房去了。 邢林惯是了解上官北尘的脾气,上官北尘不理他,他也不觉得无趣,拾步跟在上官北尘的身后,心里琢磨着,皇上的圣旨既然已经下了,那这件案子还是要查的,不管皇上是不是怀疑,这件事情只要不是他家王爷做的,查出来不就没事了? “王爷,需要属下去调查什么吗?”邢林殷勤道。 调查?能查的出来吗? 能够在储秀宫里人不知鬼不觉的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事后还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一个人吧。 而且,一般人也没有动机去毁了储秀宫的宫女,其结果不但得罪的人多,还捞不到什么好处,旁人看来,或许这一行为还能给上官云峥添堵,可是在他看来,这一举动无异于是在帮上官云峥的忙。 清冷如霜的眸子微闪,在阳光下流露出与这个尘世隔绝的光芒。 “不必。” 又是淡漠的两个字,邢林望着他的背影,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垂下了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绕过一座假山,上官北尘的眼睛掠过穿山而过的流水,不知从何处吹来风和那流水 纠缠了片刻,又快速地滑到上官北尘的衣襟上,掀起一片青光,晃了人的眼睛。 上官北尘忽然停住步子。 “织锦有消息吗?” 邢林怔了一下,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赶紧回复:“没,没有。” 上官北尘的眸子稍稍一暗,忽然转了身,不再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储秀宫的案子交给了上官北尘,朝中的官员们几乎都松了一口气,朝堂的局势就如同春生的韭菜,在割去了一茬之后,就会飞快地长出一茬,将先前的那一茬给压下去。 原先在储秀宫的秀女们陆续被送回了家,一个个惆怅失落,恍如丢了魂,不但无法再光耀门楣,更是成了家中的耻辱,没有多长时间,就陆续有回家的秀女选择自尽以保全府上的清名。 上官妄尘听到消息之后,还是觉得有些难过的,她和那些秀女全都素不相识,虽然她并没有出手杀她们,但是上官云峥终究还是为了履行对她的承诺,才会对那些女子下手,进而将她们逼上了绝路。 不过,她虽然有些许的难过,但也不至于陷入这种惆怅的情绪,毕竟过失并不能完全归罪在她和上官云峥的身上,那些女子若是不攀龙附凤的想要进宫,又何须落得如此境地。 而且,上官云峥也跟她说了,那些女子虽然看上去受 辱,但是都是清白尚在的,只要她们都安安分分的,上官云峥自然会用其他的方式做相应的补偿,父辈表现不错的,为她们再谋良配,指婚也不成问题。 可惜的是,骨子里的愚昧终究是谁都拯救不了的。 轻轻地摇了摇头,上官妄尘叹了口气,将一串编好的手串随随往桌上一扔,转头吩咐碧织:“碧织,把这些都收起来吧,累了,不编了。” “是。” 碧织应了一声,走过来细心地将桌上放着的绳子珠子全部收进盒子里。 “对了,栖迟呢?怎么好像半天都没看到那丫头了。”上官妄尘靠着椅背,随手端起一杯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但是她也让碧织去换,就那么一口气喝了下去。 “应该是去帮王爷准备礼物去了吧,反正这丫头今天有点神神秘秘的,好像还跟管家告了半天假,出府去了。” “是吗?准备礼物?” 上官妄尘有点奇了,这丫头倒是有心了,居然还想着帮她准备太后的礼物,只是不知道她能搞出一个什么花儿来。 上官妄尘和碧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没多长时间,栖迟就提着裙子,大喘小喘的跑了进来:“王爷,好消息!好消息!” 栖迟的人还没进门,喜悦地声音就大剌剌地传了进来。 上官妄尘抬眸含笑看着她一路狂奔 进来,人还差点没摔倒在门槛上:“你慢点儿,有什么好消息?慢慢说,不要着急,碧织,快点给她倒杯茶。” 碧织回头看见满头大汗的栖迟,也忍不住笑起来,栖迟的脾气虽然急一些,但是模样总归还是讨人喜欢的,她刚刚将茶水倒好,栖迟就抢了过去,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王爷,奴婢知道哪里有江月白的画了。” 栖迟手里的茶杯还没有放下,就迫不及待地对上官妄尘说道。 “哦?哪里?” 上官妄尘一听,果然是来了兴趣,若是能够找到江月白的画送给太后,那是再好不过了。 “奴婢今天跑遍了全京城的古董字画铺子,在城东的羽墨轩终于打听到了,羽墨轩的老板告诉奴婢,他们铺子的老板收藏了一幅江月白的画,最近正打算出手。” “真的?” 上官妄尘的眼睛都亮了,如果实这样,那就太好了,若真是江月白的画,她就算是多花一点钱,也是可以接受的。 “嗯,”栖迟用力的点点头,“不过羽墨轩的二掌柜说了,他们老板并不打算将这幅画卖出去,而是打算将这幅画和其他的画一起,举行一场拍卖,谁出的价钱高,就把画卖给谁。” 啊?拍卖? 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这种交易方式,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们提前高 价买下来,难道不行吗?” “奴婢跟他们说了,可是那个二掌柜也是个死心眼,”栖迟埋怨到道,“他说他们掌柜搞拍卖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图个开心,想把东西卖给真正能欣赏那些书画价值的人。” 呸,说的好听。 上官妄尘不禁嗤之以鼻,都要拍卖了,还好意说出这种话,出价高的有钱人难道就真的能欣赏书画的价值吗?何以见得没钱的人就欣赏不了? “他们的拍卖什么时候举行?” “后天晚上。” “好,”上官妄尘攥了攥拳头,目光坚定,“等到后天晚上,我们就一起去,把这幅画给拍下来。” 上官云峥夜里来的时候,上官妄尘本来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上官云峥的,可是想了想,上官妄尘还是没说,若是能不动声色地将画给拿回来,送到上官云峥的面前,岂不是让上官云峥更加的惊喜? 抱着这种想法,上官妄尘干脆一直瞒着上官云峥,且交代了栖迟和碧织,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日子过的飞快,不过一晃,就到了举行拍卖的这一日。 上官妄尘早早地吃了晚饭,带了足够的银两,换上了一身便装,为了安全着想,她还带上了温翘以前给她的毒香,给上官云峥留了一张纸条,留下碧织看家,便带着栖迟和释昀匆匆地出门了。 第413章 闲事 上官妄尘刚走,碧织就赶紧写了一张纸条。 为了低调一些,三个人也没有乘王府的马车,而是选择租了一辆马车前往城东。 此刻正值黄昏,夕阳温柔的将金色的光芒抖落了一地,宽容的拥抱着尘世间的每一个人,上官妄尘靠在窗边,透过车窗看着繁华的街景,心中不觉有一丝安然。 车夫驾着车,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条条街道,以最快地速度抵达了城东羽墨轩。 时间尚早,羽墨轩的拍卖还未开始,上官妄尘尝试着和羽墨轩的二掌柜沟通,看能不能在拍卖前将画给买下来,意料之中地遭到了断然拒绝。 上官妄尘觉得无趣,也不想在羽墨轩里等下去,招呼了释昀和栖迟,打算在街上先转一圈,等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 两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尤其是栖迟,听到能在街上闲逛一会儿,更是开心的不得了。 许是天色已晚,街上的人们行色匆匆,但是路过上官妄尘的身边,瞥见上官妄尘翩然如仙的容貌,还是禁不住驻足微微停顿。 上官妄尘也不在意,别人要看,索性就让他们看了去。 毕竟是在京城这种比较繁华的地方,汇集了不少的文人墨客,像是羽墨轩这种规模比较大的书画斋,稍稍有什么动静,就能 吸引到不少的文人和附庸风雅的人过来。 “小姐,你看,那个是不是三王爷?” 羽墨轩斜对面的宏帆酒楼上,一间雅阁的窗户前,小丫鬟双菱眼尖地叫了起来。 陶兰婷正坐在窗边闷闷地喝茶,自从被皇上贬低了之后,她便失去了做秀女的资格,虽然是侥幸逃过了储秀宫的那一劫,但是心中还是觉得特别愤懑不平。 皇上的贬低,导致了她的颜面尽损,声誉扫地,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她的名声一落千丈,以前那些上门求亲的贵族子弟现在都恨不得躲着她,这两日好不容易有一个上门求亲的,不但是个庶子,竟然还想娶她做妾,简直就是痴心往想,欺人太甚。 听见双菱的声音,她赶紧低头看过去,不过却因为大街上人来人往,挡住了她的视线:“哪儿呢?哪儿呢?” 视线晃荡了几圈也没有看到,陶兰婷不禁有些失望,“你确定自己没看错吗?三王爷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个时候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双菱眼睛一晃,再朝下面看过去,已经不见了上官妄尘的踪影,也觉得疑惑,“不会看错啊,奴婢和小姐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见到过三王爷,那张脸长得太出挑了,奴婢绝对不会认错的。” 可是,现在的 的确确是没有人影。 陶兰婷颓然坐下来,没好气地瞪了双菱一眼:“天色这么暗,人这么多,离得又这么远,肯定是你看错了。” 闷闷地抓起桌上的茶杯,陶兰婷送到唇边,却又砸了下来,发出嘭的一声响,把她自己都给吓了一跳,本能地朝四周看了看,松了口气,竟忘了,这里是雅间,只有她和双菱两个人,不然她这么粗鲁的动作若是被人看到,肯定是更加嫁不出去。 怎么她也是贵家小姐,该有的矜持和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烦躁地将目光收回,陶兰婷地心口闷闷地,她现在真是恨死皇上了,连带着在皇上面前得宠的上官妄尘,她看着都不顺眼。 现在她早就知道了,当初她被皇上挖苦的时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却一言不发的,就是上官妄尘,哼,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眼看着她一个弱女子被皇上毁掉,这样的男人就算是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猛地喝了一口茶水,陶兰婷越想越觉得心绪不佳。 “小姐,奴婢肯定没有看错,那一定是……”双菱的声音小小的,还想为自己辩驳,她对上官妄尘倒是没有什么坏印象,那样干净俊俏的一个公子,没有道理让人不喜欢。 “闭嘴!” 陶兰婷正在气头上,一听 双菱还在争辩,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严厉的呵斥了一声,将双菱的话打断,但是因为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大家闺秀形象,她说话的音量并不是很高。 双菱委屈地瘪了瘪嘴,不敢再说话,只是朝着窗外看过去,希望能够再次看到上官妄尘,以此来证明自己没有像小姐撒谎。 陶兰婷看着一桌子的菜,一丁点儿都吃不下去,人说借酒消愁,她想喝,却又不敢,若是喝的醉醺醺地被人看到,她这辈子就更加地嫁不出去了。 “小姐……小姐……你看……” 双菱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同于先前,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恐惧和颤抖。 “又怎么啦?”陶兰婷不耐烦地说了一声,“你别告诉本小姐你又看到上官……” 陶兰婷顺着双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脸色一僵,就又咽了下去。 只见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贼眉鼠眼的高大汉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挤了出来,手脚利落的地凑到一个身材矮小的姑娘身后,伸手捂住了那姑娘的嘴巴,那姑娘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软软地倒在了黑衣大汉的怀中。 那黑衣大汉一手托着姑娘的肩膀,一手扶着姑娘的腰,快速地走了几步,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小姐, 我们……我们要不要报官啊?”目睹了这一切地双菱脸色苍白的扭过头来,看着陶兰婷,已经完全没有了注意。 双菱是陶家的家生子,从小在陶家长大,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却听陶府的其他婢女说过,热闹的大街上常有人贩子出来抓年轻姑娘,拿去卖钱。 以前只是听说,只是觉得人心险恶,如今亲眼看着全过程,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仿佛有一个人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随时都会捂着她的鼻子,将她掳走。 陶兰婷咽了一口口水,又坐了下来,早就是心惊肉跳,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为什么要去报官?你是嫌本小姐现在还不够惹眼吗?她被人掳走,自是她的事情,是她运气不好,关我们什么事了?” “可……” “可什么可?不许多管闲事。” 大街上。 “王……不是,公子,你在看什么?” 感觉到上官妄尘一直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人的样子,释昀忍不住出声。 “没有,就是心里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有点不安。”上官妄尘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将视线收回来,垂眸看见眼前小摊上摆着的一对样式别致的镇纸,刚想要伸手拿起来,忽然一只白嫩嫩地手伸了出来,将那镇纸拿了过去。 第414章 绑架 “这对紫檀木的镇纸虽然材质一般,但是模样倒是特别,居然是一对并蒂莲,老板,这镇纸怎么卖的?”女子看着小摊的摊主,脆生生地开口。 女子的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那一双水灵灵地眸子随风乱转,惹人遐思她面纱的的容颜。 “喂,姑娘,这镇纸是我们公子先看中的。”看见上官妄尘伸出的手落了空,栖迟皱着眉头,上前说道。 “是吗?” 那女子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似是这才看到上官妄尘他们几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你若是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女子说着,作势将手中的镇纸递给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弯了弯唇,没有接,“算了,既然姑娘喜欢,就让给姑娘好了。” 将栖迟往自己身边扯了扯,上官妄尘转身准备离开。 蒙面女子水眸轻闪,随随地将手中的镇纸往摊上一放,就朝着上官妄尘他们追了去。 “喂!姑娘,你不要了?” 摊主诧异地看着蒙面女子离开的背影,甚是不解,这刚刚不是还看中了吗?怎么转身就走了? 那蒙面女子头也不回。 “大哥,你等一下!” 听到背后有人喊,上官妄尘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回头,就看到先前的蒙面女子提着裙摆追了上来。 大哥? 上官妄尘微微错愕。 栖迟和释昀也双双回头,一脸莫名地看着追过来的女子,这怎么一转口又叫 大哥了?难不成王爷和这女子认识? 没想到女子跑了几步,却在释昀的面前停了下来,“大哥,真的是你,小妹总算是找到你了。” “你妹?” 上官妄尘和栖迟对视了一眼,更加意想不到,这个女子竟然是释昀的妹妹?不会吧? 莫说这两人诧异,释昀更是一头雾水,他的父亲是个侍卫,母亲是个宫女,他出生在皇宫之中,从小到大都给三王爷当侍卫,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难不成他跟着王爷去妍蚩之后,他的父母在去世之前又给他生下一个妹妹?不对啊,母亲生前的书信上可是从来没有提到过他还有妹妹呀。 “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释昀疑惑道。 “对啊,姑娘,亲可不是乱认的,你说他是你大哥,你有什么证据吗?”鉴于这姑娘的的态度一直还算是不错,栖迟转眼就抛开了刚才对她抢镇纸的不喜,反倒是热心的帮起忙来。 “我没有乱认,大哥,”蒙面女子欢喜的笑了笑,好像是找到了归属一般,“我看到你的手上有个红色的胎记,我娘说,我大哥的右手手背上就有一个这样的红色胎记。” “你说这个吗?” 释昀听到女子话,抬起自己的右手,笑道:“你是说这个吗?” “对啊,就是这个。” 即使是透着面纱,也能够感受到蒙面女子的激动欣喜。 栖迟忍不住掩嘴笑道,“姑娘,释昀这手上可不是胎记,他这是前两天烧伤了 ,落下的疤还没好呢。” “啊?这样啊。” 蒙面女子看着释昀手上的疤,水眸中极力挤出几分失落和痛惜,“对……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是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大哥了呢。” “没关系,姑娘,你一定会找到你大哥的。”栖迟安慰道。 “嗯,谢谢你,真是很抱歉,打扰你们了。”蒙面女子对两人牵了牵身,失魂落魄地垂着头离去。 “哎,真是个可怜的姑娘。”栖迟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公子,你说是吗?”栖迟随口问了一声,却没有听到上官妄尘的回答。 释昀回过头,慌忙看向身后,大吃一惊,方才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上官妄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没了踪影。 “公子!” 释昀一下子就慌了,左右看不到上官妄尘的身影,连忙大喊起来,可是熙熙攘攘地人流从他的身边匆匆而过,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他一喊,栖迟也跟着乱了,再也顾不上什么蒙面女子,径直将蒙面女子撇开,转头到人群里去寻上官妄尘。 趁着两人去寻上官妄尘的间隙,蒙面女子一转身,迅速地消失在人从之中。 栖迟和释昀疯了一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了好长时间,却始终不见上官妄尘的身影,心中一片仓皇焦灼,不止是害怕皇上怪罪,更害怕的是上官妄尘出了什么意外。 “释昀,怎么办?” 心中被恐惧和自责充斥着,栖迟望着释昀,都快哭出来了。 “ 好了,你先别着急,我们好好想想办法。”左右遍寻不着,释昀心中也是急躁的,可是理智又强迫他必须冷静下来,此刻就算是他的反应再迟钝,也能想到是有人趁他们分神的时候劫走了上官妄尘。 分神? 释昀的眸子一敛,蓦然想到了什么,不会是和刚才那个蒙面女子有关吧? 他回头朝着刚才所站的地方看过去,纵然是人流如织,还是能够看到那蒙面女子早就没了踪迹。 “刚才那个女子呢?”释昀心头一紧,心中越发觉得不安,直觉告诉他,这蒙面女子很可能就是和劫走上官妄尘的人有关。 刚才的女子? 栖迟迷迷糊糊地回过头,只见原处空无一人,懵怔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去什么地方了。 “糟了。” 释昀拢着眉心,叹了一声。 “公子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吧?”他这么一说,栖迟更加担心。 “走,我们进宫。”不敢再耽搁下去,释昀当即下了判断,这种情况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王府侍卫,没有权利,调动不了什么人马,想要尽快地找到上官妄尘,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皇上。 皇上和三王爷的关系,释昀不是不知道,宫里现在私下都有很多的传言,说皇上对三王爷不但是君王对于臣子的宠信,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地情愫在里面。 他不敢乱说,但是现在能确定的是,上官妄尘和帝王的关系不一般,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事实,对方绑走上官妄尘,很可能也是知道这一点,或者说是想要利用上官妄尘,来威胁帝王什么,储秀宫的事情,会不会就是这群人干的呢? 如果是这样,上官妄尘作为人质,暂时落在对方的手里,应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释昀只觉得越想越乱,来时感觉特别短的路程,如今变得特别的漫长,他真希望这条路短一点再短一点。 栖迟坐在车子里,已经急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怎么会把王爷给弄丢了呢,怪她,这一切都怪她,若不是她提出馊主意,将上官妄尘给带出来,又没有好好地将上官妄尘给照顾好,上官妄尘怎么会丢了呢? 拿着三王府的腰牌,两人进宫几乎是畅通无阻,直奔帝王所在的裕清宫。 用了晚上,上官云峥刚刚换上了一身便装,正打算出宫去三王府,殿外的寿福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皇上,三王府的侍卫释昀和丫鬟栖迟求见。” 他们两个? 上官云峥系着腰带的手微微一滞,旋即又快速地将腰带系好,“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释昀和栖迟就被带到了上官云峥的面前。 “皇上,三王爷……他……他失踪了。” 释昀刚跪在地上,来不及问安行礼,就哆哆嗦嗦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什么! 上官云峥耳边恍如炸开,瞬间轰鸣,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青筋暴起,狂乱的心恨不得马上冲破胸膛的束缚跳出来。 “你说什么?” 第415章 全城搜捕 “三王爷……” “她不是待在王府里吗?怎么会失踪?”释昀还未将重复的话说完,眼前人影一闪,上官云峥已经步履如风的掠了过来,掐住了释昀的脖子。 释昀脸上憋得紫红,被掐的喘不过气来,眼睫颤抖着,脸孔上都是畏惧和惊怕。 上官云峥并没有因为他的惊恐和可怜而松开手,俊美无俦的脸铁青,转头冷冷地睨着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栖迟,心中已是一团乱麻。 “你说!” “是……皇上,因为太后娘娘快生日了,王爷知道太后娘娘喜欢江月白的书画,就想为娘娘去寻访,听说今晚的城东的羽墨轩举行的一场拍卖会上有江月白的作品,所以王爷就带着奴婢和释昀去了,我们去的早,王爷就说要在街上逛逛,街上人多,我们……我们两个没有注意,王爷就被人掳走了。” 栖迟低着头,畏畏缩缩地说着,皇上这般震怒,她不敢完全说真话,若是让皇上知道是她怂恿王爷去的,只怕皇上会当场就将她击毙,就只能跟皇上说一些大概,让皇上马上派人去寻找上官妄尘。 所以,是这两个人保护不周,丢了他的妄尘,是吗?两个混蛋! 上官云峥重影深深的眸子通红,好像马上就要溢出血来,蓦地将手 中的释昀朝着栖迟身上一砸,上官云峥恨不得马上把这两个人给杀了。 释昀跌在栖迟的身上,虽然有些痛,但基本上没有受伤,却苦了给他做人肉垫子的栖迟,被砸的眼冒金星,后脑勺磕在金砖地板上,一阵眩晕。 饶是如此,两个人还是很快爬起来,跪在地上缩着脑袋,一动不敢动。 上官云峥都快疯了,上一次在镇江府丢了上官妄尘,他就如同丢了魂魄一般,自责难过了好多天,不舍得将上官妄尘放开,好不容易回到了帝都,将她送回了三王府,他心中那种丢失的恐惧才算是被淡化了一些。 这才没安生两天,他的妄尘居然又丢了。 好不容颜掩藏下去的慌乱和心痛再一次蔓延上来,到底是什么人,掳走了他的妄尘,对方会不会为难她,会不会让她受苦? 上官云峥的心揪作一团。 “寿福!寿福!” 上官云峥的脸色黑沉,大踏步地朝着殿门口走过去。 守在门口的寿福听到动静,赶紧小跑着进来,恭谨地低下脑袋:“皇上。” “传令下去,通知迦蓝,出动所有的禁卫军,马上封锁全程,挨家挨户地搜,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三王爷给朕找出来。” 上官云峥眸中冷色昭昭,怒不可遏。 “皇上 ?” 一听上官云峥的语气,寿福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稀里糊涂地听到了最后一句,才明白过来,竟是上官妄尘不见了,可是这出动全部的禁卫军是不是也太夸张了,禁卫军可是保护皇城的,若是将禁卫军全部出动,皇宫里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朕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难道你也想抗旨不遵?” “奴才不敢。” “滚!” 上官云峥铁青着脸怒吼了一声,吓得寿福肝胆俱裂。 栖迟和释昀跪在地上,更是魂不守舍。 “狱蓝。” 上官云峥的脚步不停,这边刚吩咐完寿福,又捡脚走到窗边,伸手抚掌,空气中一阵簌簌地衣袂声响起,狱蓝快速地落了下来。 “调动所有的隐卫,全城搜捕,务必找到三王爷。” “是!” 狱蓝眸中闪过一抹细微的错愕,似是没有想到上官妄尘会失踪,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领命而去。 听着上官云峥一系列地吩咐,栖迟和释昀的心总算是松懈来下了一些,有帝王的严密部署,相信很快就能够找到三王爷了吧。 上官云峥却不这样想,一颗心痛的好像是放在锅上煎糊了,痛的不能呼吸,只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多,上官妄尘落在那些坏人手里,会不会 受欺负,会不会受折磨,会不会吃亏?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恨不得马上给自己一剑,为什么,他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为什么他出什么馊主意让她去讨好太后,为什么他不早点将她接到宫里,管什么两国大战不大站,谁爱去死谁去死,他只要他的妄尘平安无事。 “你们两个过来!” 上官云峥心中的怒气越来越盛,蓦然转过头来,看着两人,只觉得怎么看都不顺眼,猩红着眸子,杀气翻腾。 栖迟就算是再怎么胆大妄为的一个人,现在也害怕了,连嘴都不敢再还一下,和释昀一起站起来,哆哆嗦嗦地凑到上官云峥的身边。 上官云峥的愤怒紧张,栖迟和释昀的畏惧奥悔,上官妄尘此刻完全不知道,她醒来的时候,眼睛上蒙着了一层黑布,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手上和脚上都绑着绳子,还绑的特别紧,她稍稍一动,就特别的疼。 应该是为了防止她醒了叫出声,她的嘴巴里塞着布团,就算是吃痛的时候,也只能发出闷哼,而喊不出来。 挣扎了两下,上官妄尘就放弃了,顺其自然的放松下来,闭着眼睛,上官妄尘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道自己是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不过 周围却是一片寂静,全无声息,好像是没有人一样。 皱了皱眉头,上官妄尘靠在地板上,微微喘了口气儿,想让自己舒缓一下,思索着该如何逃生,也不知道抓她的是什么人。 倒是她大意了,大街上那么多人,栖迟和释昀又陪在她的身边,她以为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没有到一个分神,还没反应过来,鼻子一紧,闻到一股香,想叫都没叫出声,就被人给拖走了。 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个地方。 到底会是什么人劫持了她?她最近好像也没有和人结仇吧?眼眸动了动,不过也不好说,树大招风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自从镇江府回来,上官云峥一直没有掩饰对她的宠爱,宫里宫外,到处都在传皇上和三王爷,她原本觉得这种事情,也不必多做解释,等到日后她的身份恢复,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可是现在看了,她是想多了。 或许,是朝中有什么人嫉妒她的身份地位吧。 会是谁呢? 上官妄尘想了想,却想不到有嫌疑的人。 身子歪着,慢慢地就有些僵硬麻木,上官妄尘蹙着眉,动了动,挣扎这想要坐起来,可是还未起身,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细细簌簌地动静,心头一紧,上官妄尘又赶紧躺下去,佯装没有醒来。 第416章 江山都给你 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这两个人应该是没有什么武功的,脚步声都 比较重。 上官妄尘心砰砰直跳,尽量放平稳自己的呼吸,听着周围的动静。 “唔唔唔!” 进来的两个人还没有说话,上官妄尘就听到一阵闷哼声,咦?竟然还有人? “哟,这小妞已经醒了。”是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 “不过是个三等货色,值不了多少钱。”男人的同伴张口接道,转头看向上官妄尘的方向,“这个才是真的国色天香,能赚个双份儿银子呢,对了,你是不是下的迷药太多了,怎么到现在还没醒?” 粗哑着嗓子的男人转头看了看上官妄尘,有些迟疑,并不似同伴那般大胆:“老大,这个男人可是三王爷,我们……我们会不会招了杀身之祸啊?” “呸!我们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活,老子自从做了这一行,就没打算能够善终,能够绑了最得宠的三王爷,老子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被叫做老大的男人发出一阵粗鲁而狂妄地笑声,震得上官妄尘的耳膜都发疼。 “可是……”粗哑嗓子的男人还是有些迟疑,“京城现在都戒严了,到处都是官兵和禁卫军,恐怕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会被官兵发现了。” “你小子要是怕了,现在就可以走,这份大餐,就由老子独 享了。”褚老大轻蔑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弟,嘴角上挂着狠毒冷酷的笑容。 “就算是有官兵又能怎么样?谁能够想到我们会将堂堂的三王爷藏在破旧不看地土地庙密室里?我们就暂时先在这里躲着,等些日子风声过了,再将这一男一女带出京城,转手卖出去,到那个时候,天高皇帝远,谁还能够挡住我们发财的路?” 看到褚四开的心思有点动摇,褚老大继续说道,若是他一个人将这两人卖出去,得到的钱自然多一些,可是以后呢?他还是想指望着褚四开的那膀子力气。 褚四开犹犹豫豫,经过一番激烈地心里斗争,终于还是敌不过金钱的秀惑,豁出去了,“好吧,反正大家都是在一条船上的,既然已经做下了,就一起抗。” “这就对了,”褚老大眉开眼笑,“只要咱么兄弟一条心,就不怕有挖不动的金山银矿,这个三王爷油头粉面的,卖到象姑馆里,肯定能够大捞一笔,到时候你我兄弟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老大说的极是。”褚四开配合地点点头。 上官妄尘的心里一阵子恶心,她原本还以为是嫉妒她或者是跟她有仇的人劫持了她,现在听这两个人的口气,这分明就是两个人贩子啊! “好了,安全起见,为了防止她们闹出什么动静,还是再给她们灌点迷药的 好。”褚老大扭头看了一眼上官妄尘,嘴里发出一阵邪恶的笑声。 “啊?都灌吗?那个不是还没醒呢?”褚四开指了指上官妄尘,“会不会迷药灌得太多,把脑子给灌傻了?” “傻了才好呢,省的以后惹出什么乱子来。”褚老大张口接了过去。 “好吧,都听你的。”褚四开点了点头,“咱们剩下的迷药不多了,我再出去弄点儿。” “对了,别忘了多买点吃的带回来,我们这两天还是减少出门的好。”看着褚四开离去的背影,褚老大眼睛里闪过一抹阴骘,声音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褚四开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便拾步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走远,直到最后,被隆隆地石板移动声隔绝在了门板外。 在褚四开离去的过程中,褚老大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上官妄尘不敢掉以轻心,果然,关门声一想起,上官妄尘立刻就感觉到一只大手落在了她的腰上。 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厌恶的感觉,她绷紧了身子,想要反抗,却被捆绑的动弹不得。 “这不是早就醒了吗?怎么不装了?” 感觉到手中的人有了反应,褚老大更加的肆无忌惮,粗糙灰黑的大手顺着上官妄尘的腰身逐渐往上攀升,上官妄尘的心都快跳出来。 对方不但绑架了她,还知道她是上元的三王爷,若是纵容对方 继续下去,她不但要吃亏,恐怕连女儿身这个秘密都藏不住了。 “别碰我,我给你钱。” 在男人的手滑上腰腹,开始着手扯她的腰带的时候,上官妄尘强压着胃中的翻涌,大喊了一声。 褚老大的手一僵,暂停了片刻,却又继续。 他当然不是不相信上官妄尘有钱,毕竟是上元的三王爷。 他当时在街上得了一个女人的银两,劫持了上官妄尘,根本就不知道上官妄尘的身份,如今知道了,他虽然嘴硬,但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上官妄尘的钱,他敢要吗?只怕是有命要了,却没命花。 “一万两。” 感觉到褚老大扯她的腰带的动作继续,上官妄尘干脆报出了具体地价格。 褚老大抬头看了她一眼,直接将她的腰带扯下来。 上官妄尘的声音都颤抖了,心中又害怕,又恐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也不想,再次脱口而出。 “十万两黄金!” 什么? 褚老大一震,听到这样的价格终究是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上官妄尘,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是不是真的该冒一次险。 鼻子里全是褚老大身上难闻的气味儿,上官妄尘感觉自己都快被熏晕了,反正是理智全无,这一刻,她只想着如何能够保全自己,听不到褚老大的回应,她再一 次脱口报价。 “一百万两!” 褚老大的手都在颤抖,落在上官妄尘薄薄的衣衫上,上官妄尘越发恶寒。 “一千万两!” 上官妄尘再一次喊出来。 这一次,褚老大已经不相信了,不过一个王爷,就算是再受宠,手上也绝不可能有一千万两的黄金,这根本就是在逗他。 “国库都给你怎么样?” 上官妄尘也恼了,不就是个人贩子吗?知道了她的身份,还讹上她了不成?一千万两黄金都不答应,还想怎么样? “还不行?”再一次没有听到回应,上官妄尘冷笑着挑了挑眉,“那把上元的整个江山都给你,行不行?” “你给老子闭嘴!” 似乎是被上官妄尘聒噪的烦了,褚老大终于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将上官妄尘嗓子眼儿里的话堵住,上官的江山,他倒是想要,他守得住吗?这个三王爷分明就是在拿他开涮。 阴冷地脸上挂起邪意的笑容,褚老大忽然用力一扯,将上官妄尘的外套扯开:“呵呵,金山银山,老子都不稀罕,既然你都敢拿江山交换自己的小命,想来狗皇帝对你是真的不错了,你该不会真的是狗皇帝的养的‘小宠’吧,哈哈,反正本大爷是男女通吃,今天就尝一尝你的滋味到底怎么样,本大爷也算是享受过同一个男人了,也算是有皇帝的待遇了,哈哈哈哈。” 第417章 别急 褚老大嘴里发出一阵狂笑,笑的上官妄尘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衣衫碎裂的声响,上官妄尘心中紧绷着的一根弦似乎也被剪断,绝望夹杂着痛苦从她的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剖开了上官妄尘的伪装,褚老大看到上官妄尘胸前缠绕着的层层布条,大吃一惊,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愣住了。 “你……你是个女人?” 上官妄尘咬着自己的舌头,只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若是这个男人敢再碰她一下,她马上就咬舌自尽。 “哈,上元的三王爷,居然是个女人。”褚老大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终于得出了这个认知。 “老大,药找来了。” 褚老大正站在原地发愣,外面的石板门一声闷响,一阵轻快地脚步声快速地掠进来,上官妄尘因为咬着舌头,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所以那脚步声一响起,她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这人的声音虽然和刚刚离开的褚四开相同,但是脚步声却轻了许多,也快了许多,上官妄尘一下子就能听出来对方是一个轻功不错的人。 所以,这个褚四开是假的? 上官妄尘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褚老大正震惊于自己发现了上元的三王爷是女人这件事情, 完全没有注意到褚四开的不一样,只是在看到褚四开的手里只有一包药,却没有食物的时候,心神稍稍回拢,皱了皱眉。 “不是让你买点吃的吗?” “忘了。” 褚四开随口回应褚老大,声音里不带丝毫的愧疚和自责,好像他将这件事情忘了是理所当然的。 褚老大有些心烦意乱的,也顾不上去研究褚四开话语中的不同,只是不耐烦地催促:“算了,快点把药拿过来吧。” 褚四开闻声,一边拾步往褚老大的方向走,一边慢吞吞地将药包打开,等走到褚老大面前的时候,纸包也打开了最后一层,褚老大还没看清纸包里装的是什么,褚四开忽然将手中的纸包一扬,捂在了褚老大的眼睛上。 一股又蛰又痛的感觉刺激着眼睛,褚老大瞬间感觉一双眼睛像是个刀割一般,痛的捂着眼睛大叫起来,辩不得方向。 “你不是褚四开,你是什么人?” 温热的红色血液顺着眼眶流出来,褚老大感觉到眼球在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剥落,痛的心惊肉跳,他脚步颠倒,一边嚎叫着,一边竭力地想要稳住身子扶住什么。 褚四开凝结了冰霜的眼睛在一瞬间忽然开冻,流露出一抹不属于人间的极寒,穿透人的心脾,他也不管仍旧躺在地上的上官妄尘 ,而是继续拾步朝着褚老大走过去。 “你也配知道?” 褚四开冷笑了一声,蓦地一扬衣袖,一缕淡黄色的药粉从他手中的瓷瓶中洒出来,精准的落在褚老大的沾满了血的脸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褚老大越发痛苦的嚎叫起来,拼命地去抓那落在脸上的药粉,不停地扭动身子挣扎,根本无济于事,药粉落在血上,很快就融化,化成黄色的水,在他的脸上流淌,腐蚀着他的皮肉,不一会儿,就露出了面部的骨头。 又停了片刻,他的骨头也开始融化,褚老大的嚎叫声也渐渐地衰弱,最后完全消失,淹溺在了残留着刺鼻气味的房间里。 上官妄尘虽然蒙着眼睛看不到,但是却能闻到,能听到,她非常清楚的察觉到,褚老大已经丧生在了这个假的“褚四开”的手中,刺鼻的味道在她的鼻翼两侧翻涌着,她产生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却又硬生生地忍着,不愿意引起对方的注意。 这个假的“褚四开”显然是个比褚老大更加更加恶毒狠辣的人,她不敢保证,这个“褚四开”对她没有别的企图,兴许是比褚老大更加可怕呢? 上官妄尘瑟缩这身子,一刻都不敢放松。 可是,空气里浓重地气味刺激的她的身体实在是难受,终于再也压抑不住, 腹腔中翻涌着的东西冲天舐着她的喉头,她的头一偏,一吐了出来。 房间中的另一个女子显然也意识到了空气中沉浮着的恐怖气息,嘴里塞着布团,嘤嘤地哭了起来。 上官妄尘拢了拢眉心,恨自己的不争气和无可奈何,却也担忧自己和另外一个女子将要面临的命运。 “褚四开”轻轻地脚步声再次响起,上官妄尘就算看不到,也听的到对方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的,心头一紧,她再一次咬住自己的舌头。 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袂一动,刚要发力,对方的手却是将她的拢了拢,帮她拉好,她一怔,咬下去的动作就僵住了。 紧接着,她又听到一阵衣料簌簌地声音,像是在掏什么东西。 直到嘴角一热,她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给她擦拭嘴角上的秽物。 上官妄尘更加吃惊了,却也更加的不放心,这个“褚四开”显然和被活生生化尸的褚老大不是一伙儿的,可是看这不慌不忙,不急着将她放开的动作,也能确定他应该不是上官云峥派来的。 那他又是什么人呢?竟然不嫌弃脏的给自己擦嘴角的秽物,对她这么好,又有什么目的呢? 上官妄尘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却没有问出自己的疑惑,而是试探性地说道:“能把我的手脚 解开吗?好痛。” “别急。” 男人擦拭着她嘴角的动作一滞,像是忘记了她的手脚还被绑着,有点歉意地将手收回来,随手把脏了的帕子往地上一扔,便动手去解上官妄尘手上的绳子。 上官妄尘心头一喜,似是没有想到男人会答应的如此爽快,不过,下一刻,她就发现还是自己高兴的太早,因为男人只是将绑着她手脚的绳子送了送,并没有完全解开。 上官妄尘虽不至于像之前那么痛,但是手脚还是被束缚着,无法自由活动,心中便对此人有了些气恼,看来这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此人也对她打着什么歪主意呢。 似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褚四开”将手收回来,眼波淡淡地掠了她一眼,“等一下。” 他的声音的不大,轻飘飘的,如春日里路过的风,对着人招招手就走了,上官妄尘听出他这次说话的声音不再是模仿先前的“褚四开”,应该是用了本音的,她隐约觉得有点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的声音。 她这边还没想明白,“褚四开”就已经站了起来。 上官妄尘感觉到他的衣襟在自己的脸上一扫而过,脚步声渐渐地离她远了,而是房间中惊惧哭泣的声音却渐渐地变大,还带着一丝丝地颤抖。 第418章 来救你的 上官妄尘推测,“褚四开”应该是朝着房间里另一个被绑架的女子走过去了。 她这边正想着,忽然听到女子一声闷哼,那带着颤抖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打断了。 上官妄尘的心嘭的一跳,有一种不祥地预感。 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就听到一阵滋滋滋的声音,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刺鼻味道也越来越大,隔着眼前的黑布,上官妄尘瞪大了眼睛,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那个“褚四开”是将和她一起被劫来的女子给杀了。 上官妄尘瞬间就傻眼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个“褚四开”,他杀了恶贯满盈,不知道拐卖过多少人口的褚老大杀了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害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受害女子? 上官妄尘怎么都想不明白,下一个,也许久轮到她了吧。 上官云峥,这辈子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听到“褚四开”的脚步声向自己移过来的时候,上官妄尘悲哀的想,她咬咬牙,忽然张口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要杀了我们,我们跟你无冤无仇啊!” 既然都要死了,她也不想当一个糊涂鬼。 把她吓到了吗? 一脸清清冷冷的“褚四开”忽然顿住步子,看着上官妄尘,不然她如何会吓成这样说,居然问他为什么要杀她,她该不会是听到他杀了褚老大,又杀了那个被绑架的女子,所以就猜 测,他接下来会把她也给杀了吧,他怎么能够舍得。 “我是来救你的。” 勾了勾薄凉的嘴角,“褚四开”出声回答道。 来救她? 上官妄尘错愕,错愕之余,也不忘了问出自己的疑惑,“你既然是来救我的,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女子?” 果然是因为那个女子。 “褚四开”眼波轻闪,看也没看一眼那已经化成了一滩黄水的年轻女子,心安理得道:“为了你!” 为了她?这个她有什么关系? 上官妄尘更加一头雾水,她和那女子素不相识,从来都不认识,甚至她到现在连见都没见那女子一面,又没有什么仇,何至于让这个男人直接把对方给杀了。 “上元的王爷是个女人,这样的消息,难道不值得杀人灭口吗?”褚四开的语气淡淡,反问上官妄尘。 杀人灭口? 上官妄尘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睁着眼睛“看”着褚四开的方向,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就是“褚四开”杀死那个女子的理由,就因为无意中听到了一个可能并不想听的事情,那个被劫的女子,难道就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走吧。” 不等上官妄尘再开口说什么,“褚四开”弯下腰,一手抱着上官妄尘并还被捆绑着的双腿,直接将上官妄尘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拾步朝着石室外面走。 “喂,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上官妄尘趴在他的肩 膀上,虽然还不能挣脱,却并不耽误她在他的肩上捣乱撒泼。 “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的眼睛好疼,你既然是来救我的,能不能把我手脚上的绳子和蒙眼睛的黑布全都拿下来?” “喂,我的肚子饿了,我想吃东西。” “不行,我肚子有点痛,我想方便。” 一路上,被男人扛着,上官妄尘不断地找理由闹腾,男人却始终都是置之不理,扛着上官妄尘,像是有什么目的地一般,自顾自地往前走。 时间过得久了一会儿,上官妄尘知道他不会放开自己,索性也就放弃挣扎了,而且听周围的动静,男人好像并没有走到繁荣的街上,而是尽量挑选一些荒芜的地方走,他应该是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游弋的,因为上官妄尘能够明显的听到一路上都水流的声音。 也不知打走到了哪里,“褚四开”终于停了下来,将上官妄尘放下。 “要不要喝口水,吃点东西?” 把动弹不得的上官妄尘靠着大树安置好,“褚四开”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事先装进去的海棠酥和水。 “喂,你现在能把我放开了吗?你武功那么好,我又跑不掉。”上官妄尘背靠着大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跟他讨价还价。 “好。” 让上官妄尘再一次出乎意料,男人答应的爽快而利落,上官妄尘却没有多少的轻松,先前男人答应她的那一次,她 还历历在目呢,谁知道他还会不会耍其他的花招。 事实证明,这一次,上官妄尘的的确确是多想了,男人这一次什么花招都没有耍,就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和蒙着眼睛的黑布。 那一层黑布刚刚揭下来,还没有脱离男人的手,上官妄尘的眼睛蓦然冲入阳光,看到“褚四开”那张陌生的脸,没有丝毫的犹豫怀疑,上官妄尘蓦地扬起手,伸向“褚四开”。 “刺啦”一声,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揭下来,露出“褚四开”原本的脸,“褚四开”也没有躲,就任由着上官妄尘将他的伪装撕下来。 在看到男人的真面目的那一刻,上官妄尘大吃一惊,有些喘不过气儿来,这个“褚四开”,居然就是上官北尘! “怎么会是你?” 上官妄尘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人,怎么都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能是呢?不是你期待中的那个人,是吗? 上官北尘苦涩地弯了弯唇,“你以为呢?” 她以为,这个“褚四开”是个坏人,是个想二次把她转手卖人的坏蛋啊! 嘴边里面一片干涩,上官妄尘看着眼前的人,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踟蹰了半晌,才纠结着说出一句话来,“七弟,谢谢你。” “不怪我了?” 上官北尘想要收获的自然并不是她单纯的一句谢谢,想着她之前对于自己的惶恐和怨怼,心中隐隐觉得不舒服。 为什么,他 不过是为了不让她的身份暴露,杀人灭口罢了,她就那么的不悦,他能够从她的表情上看出来,她嫌弃他残忍,心狠。 可是上官云峥呢?上官云峥难道就不残忍,不心狠吗? 若是不心狠,又怎么会殃及那么多无辜的秀女,那些秀女如今死的死,伤的伤,他怎么就没看出她对上官云峥有丝毫的怨怼呢? 上官妄尘唇瓣动了动,竟是无话可说,可是反应了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猛地从树干上弹了起来,抓住上官北尘的衣领,睁大了眼睛凑近他:“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没有。” 上官北尘特别客气底摇了摇头,他知道的也并不是特别的多。 “你撒谎,你都要灭口了。”上官妄尘心中着急,并没有理解透上官北尘的意思。 心中已经是一团乱麻,上官妄尘六神无主,她都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天哪,上官北尘居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了。 上官北尘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担忧,心中不禁一阵失落,她就这般的不愿意相信他吗?他都主动帮她杀人灭口了,难道还会将这件事情捅出去? “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不对?”上官妄尘心中特别没谱的试探着说了一句。 上官北尘看着她紧张兮兮地样子,清冷薄淡的心中觉得无比的受伤,也故意滴想要捉弄她。 “本王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 第419章 笑一下 上官北尘一双琉璃眸子闪闪烁烁,将上官妄尘映在瞳孔之中,冷冷淡淡的凝着她,让人看不穿其中藏着的情绪。 上官妄尘仰头看着,咬了咬唇角,知道他是在故意为为难,索性看着他不说话。 “你不怕?” 见她一直沉默着,上官北尘挑了挑眉梢,每次面对他都让她这么无语吗?平常那么话唠的一个人,为何他主动开口的时候,她总是沉默呢? “怕。” 上官妄尘唇瓣翕动,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字,可是怕有用吗?她怕,他就不说了吗?她就安安静静地仰头看着他,像一只落入虎口的兔子,等待着挣扎也无用的命运。 被她看着,上官北尘忽然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脸上冲,浑身都澡热不自在,轻了一下嗓子,他不得不再次主动开口。 “别这样看着本王。” 忽然觉得心中愧疚,在她澄澈的眼波之下生出无处遁形的感觉,上官北尘淡然地站起身,背负着双手,转头面向幽幽暗暗的水面。 黎明前的月色已经逐渐朦胧,胖乎乎的脸如同包子一样,从枝影横条的树杈间挤了挤出来,冲地上的人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 流动的水面闪闪烁烁,碎裂的光芒把头顶的月亮破碎成千万片,像是眨巴着的眼睛。 “你到底想怎么样?” 有冷风吹过来,将上官妄尘的衣袂掀开,上官妄尘缩了缩身子,觉得有些冷了,扭头睨了一眼站在月色下宛如雕塑的上官北尘,颇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终于开口了是吗? 上官北尘回过头,看着她倾城绝世的容颜,蓦地产生一种想要将她带走,永远的占为己有的冲动,袍袖下的手指动了动,他的唇角弯起一丝波光,扫过放在地上的海棠酥和水。 “不是饿了吗?” 答非所问,上官妄尘气的只想翻白眼,瞥了一眼地上的海棠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根筋搭错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蓦地一扬手,她抓起地上的海棠酥,直接抛了出去。 包着海棠酥的纸擦过上官北尘的衣袂,划出了一道让人绝望的弧线,落河水中,幽暗的水面传来一声响,炸裂成点点碎银,晃花了人的眼睛。 上官北尘的眼波沉了沉,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解封的心也如同那包海棠酥一样,被丢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翻腾叫嚣的血液在一瞬间冷凝下来,他苍白的脸在月色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她有骄傲和脾气,难道他就没有吗?她可以那样坦然的接受上官云峥的好,以一种仰望的姿态顺从的看着上官云峥 ,为什么他卑微的讨好,她就一点都看不到呢?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转身朝上官妄尘走过来,弯下腰身,英俊冷漠的脸从高处一点一点向上官妄尘靠近。 上官妄尘皱着眉头看着他,一脸的抵触,双手撑在地上,想往后挪一挪,可是背靠着大树,她退不了一寸。 “笑一笑。” 在距离她的额头一拳的地方,上官北尘停下来,薄凉的唇动了动,温热的字眼拍打着她的额头,这样的距离,让上官妄尘感觉他只要一低头,就能亲上来,心里面特别的不舒服。 她本来是出门为了求江月白的画,结果被人绑架,还差点遭人非礼,被人讨了便宜,大半夜的,又被上官北尘带到这种地方,又冷又饿,还让她笑,她能笑的出来吗?不哭给他看就不错了。 上官妄尘冷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上官北尘。 上官北尘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眸中的寒冰已逐渐变厚,说出的话语也不带丝毫的温度了。 “笑一下,本王就放了你。” 压迫的姿势和语气,上官妄尘莫名的有一种羞辱感,当她是什么人,卖笑的吗?凭什么他让笑她就得笑? 骨子里的傲气升腾上来,上官妄尘猛地抬起胳膊,一把推开他,站起身就想走,上官北尘自然是不会让她如愿,飞 快地拉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收,上官妄尘的后背正撞在他的胸口上。 一股嫌恶的感觉由心而生,上官妄尘本能的挣扎抗拒。 “上官北尘,你放开我。” 上官北尘冷凝着她,心中同样不悦,她越是这样反抗,越是挑起他心中的不满,往昔的回忆历历在目,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如此,一如当年。 当年的地牢之中,他乞求她留下,她却恶狠狠地看着他,淬了他一脸的血沫,多年之后,又是这样的语气,又是这样迫不及待地要从他的身边离开,他不明白,他就那么的不讨她的喜欢吗? 冷冷地勾了勾唇,他松开手将她丢在地上,上官妄尘刚要跳起来,上官北尘却蓦地一拂衣袖,不着痕迹地点住了她的穴道。 上官妄尘抬头看着他,身子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睛,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上官北尘双臂环抱,面无表情地睨着她,一双清冷的眸子的沾满了冰凌,森寒刺骨,“本王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上官妄尘呼吸一滞,还没有想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上官北尘的眸子陡然一冷,抓着她的腰带,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纳入怀中,一手去解她的腰带,不一会儿,就利落的解 开了她的衣衫,在看到她尚未系好的衣带时,清朗的眉头蹙了蹙,大手也顿住,纠结着她身上脏不脏,不过一瞬,在看到上官妄尘羞恼的眼神时,他就不再犹豫,粗暴地将上官妄尘的衣衫剥扯下来。 上官妄尘气的都快昏过去了,一双水灵灵地眸子几乎瞪出眼眶。 “怎么?笑不笑?” 上官北尘低着头,拂袖打开她的哑穴,薄削的唇瓣几乎贴在上官妄尘的鼻尖上,寒波生烟的眸子迸射处冷厉的光。 “做梦!” 男人灼热的呼吸打在脸上,上官汗毛竖起,恶狠狠地回了一句,马上就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她有她的傲骨,她虽然不想死,但是骨子里最后一丝尊严和骄傲,仍旧不容许她低头。 “好,很好。” 胸臆中的怒气在心口翻腾,上官北尘冷冷一笑,蓦地一低头。 上官妄尘以为他是想吻自己,吓了一跳,想扭头避开,可是被点着穴道,根本躲不掉,急的嘴巴里发出一声轻哼。 上官北尘的动作僵在半空,阴冷的眸子寒意更重,几乎要将上官妄尘凌迟。 攥着上官妄尘的手一紧,他提着她猛然一抛。 上官妄尘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了一条弧线,就好像不久之前被她扔掉的海棠酥一样,“扑通”一声落在水中,激起一个偌大的水花。 第420章 去死 “噗!” 上官妄尘一掉进去,就呛了一口水,深秋的夜里本就寒冷,河水更是寒气逼人,上官妄尘的外衣被撤掉,上身仅剩下裹胸的布条,露出的肌肤被河水浸泡着,她冻的牙齿咯咯作响。 “本王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滚!” 上官北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水中沉浮的上官妄尘哑声打断。 “那你就等死吧!” 上官北尘也恼了,他长这么大,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上官云峥和先帝,也从未对他说个这一个字,他从来都是冷傲的,尊贵不凡的,纵然不是上元的帝王,他的清冷高贵也从来不容许任何人侮辱亵渎。 唯有的两次,就是这个女人,一次是将满口的血污啐在他的脸上,还有就是这次让他滚。 这个女人到底知道不知道,每一次,他都是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要了她的性命,就可以将她毁了,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耐,可以在他的面前这般有恃无恐地嚣张,真的以为他下不了手吗? 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得不到,如果,这一切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他丝毫不介意毁了她,杀了她,冷肃地眸子里充满了阴骘的戾气,他袍袖下的手动了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扬袖出手。 可是,看到她在水中浑身动弹不得,就算是 有再好的水性,也施展不出来,只能随着水流浮浮沉沉,美丽张扬的小脸在冷水的冲刷下拧巴成一团,在模糊的月色下泛着渗人的惨白,他纳起的掌风终究还是悄悄的收了。 “求我,我马上救你。” 薄凉的唇瓣轻动,嘴角噙着的,是残酷而冰冷的弧度,上官北尘望着在河水中沉浮的人影,一贯冷硬的心肠今日在面对她的时候还是狠不下来。 “不必!” 上官妄尘听见他的话,知道他是想折辱自己的骄傲,想让自己服软,偏偏她也是个固执而倔强的人,既然上官北尘能够做出来恩将仇报,落井下石的事情,她又何必向这种小人低头,有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 她上官妄尘怕死,但绝对不是贪生怕死。 熟悉的两个字,落入上官北尘的耳朵,听上去比刀刮还要难受,淡薄的脸色变了又变,难得真的动怒了一次,睨着她在生死线上挣扎,却又死活不肯松口的样子,怒意滔天,难道他就真的比上官云峥差了那么多吗?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他出手相救? 上官妄尘一惊呛了好几口水,若是继续下去,恐怕很快就很死在水里,上官。北尘皱着眉头,阴阴沉沉地脸布满了煞气。 他足尖一点,拔腿跃进水中,摄住上官妄尘的腰 将她拎了起来,冰冷的河水,不过及腰深,上官妄尘被上官北尘抓着,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求我。” 偏执到近乎疯狂,上官北尘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脸上,怒声喊道。 上官妄尘虚弱的笑了笑,嘴唇翕动,说出来的话细如蚊蝇,却穿透人心,鲜血淋漓。 “痴心往想。” 上官北尘彻底的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宁愿去死,都不可求他一句呢?跟他说一句服软的话,很丢人吗?他就这么不入她的眼吗? 终于忍无可忍,上官北尘将捧着她的脸的手放下来,在水中连弹几下,不一会儿,水下就传来了异动,上官妄尘没有去看,却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手脚,很软,很凉,带着透骨的寒气。 是蛇吗? 上官妄尘凭着残留的一丝清明判断,满是水珠的脸皱巴起来,嘴里发出一丝轻哼。 感觉到上官妄尘的恐惧和怯意,上官北尘冷彻的眸子晕开一抹希望,也放低了自己的姿态:“不需要你求我,你现在只要对我说让我救你,我马上就送你回三王府,而且绝对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好不好?” 上官北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执着什么,放下了一贯的清傲孤冷,满怀希望地看着怀中 的上官妄尘。 上官妄尘却闭上眼睛,不说一句话,冷冷地转了头。 上官北尘刚刚才提起的心瞬间又跌落尘埃,英俊的脸上只剩下自嘲和讥讽,心一狠,陡然松手,将她扔在水中,扭头就走。 既然她愿意去死,那他就成全她好了,这一辈子,从此两不相欠。 上官北尘高高大大的身影如一盏萧瑟的灯,在黎明前的暗夜中晃了几晃,就黯然熄灭,再也找寻不到踪迹了。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在被丢弃之后,上官妄尘安安静静地躺在水中,随波而动,听到上官北尘离去的脚步声,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头顶的月亮已经模糊一片,就好像隔了一层水雾去看,仅剩的几颗星星稀稀拉拉的落在天幕上,像是迟暮的老人一般,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风吹走。 上官妄尘苦涩的笑了笑,她曾经幻想过无数可能,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这一生,她的水性一向很好,却是要被淹死了。 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也无缘再去看一眼远在妍蚩的亲生父母,而她之所以会变成上官妄尘,以及真正的上官妄尘的去处,恐怕也将永远的埋藏了。 最难过的就是,她已经答应了上官云峥,要和他厮守,要和他生一大堆孩子的, 到头来终究成了空。 栖迟和释昀发现她丢了,应该会很着急吧,现在是不是已经进宫告诉上官云峥了呢?上官云峥一定会派人出来找她的,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了。 她的记忆很少,仅有的,几乎都是和上官云峥有关的,满脑子都是上官云峥的脸,生气的、发怒的、开心的、笑着的、着急的、紧张的,他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就向一枚枚印章,牢牢地刻在她的心头,永远无法磨灭。 任由水波和蛇缠绕着她的身体,她放空了一切,倒也不害怕了,她现在不怕死,反倒有些担心,若是上官云峥知道她死了,会不会很难过,她最不愿看到他颓丧失落的样子。 她还记得当初在镇江府的时候,她不过消失了半天,上官云峥就紧张成那样,后来一直死死地拉着她不肯松手,直到回到帝都才好了一些。 没有她的以后,他又该怎么度过呢? 脑子里乱糟糟的,满是不舍,上官妄尘烦乱的皱着眉头,脑袋却开始不听使唤地往下沉,铺天盖地的湖水像是杂乱无章的回忆,冰冰冷冷地灌入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天空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连岸上的声音都开始听不清。 树林中,一辆马车踏着黎明前的露珠,匆匆忙忙地前进着。 第421章 七妹 车厢门口,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用慵懒懒地倚在车壁上,半掀着车帘,皱着眉头眺望着夜色下的路程。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紫金雕花的折扇,尾端悬挂着一条玉坠,晶莹剔透的成色,在夜幕中散发着碧油油的光,将锦衣公子的衣服上银白色的花纹都照成了盈盈的绿色,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条玉坠价值不菲。 可那锦衣公子却是不甚珍惜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拿扇尾敲打着车厢,清秀的面目上更是露出焦躁的神色。 马车在林子里晃悠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有走出去,锦衣华服的公子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更重,蓦地拿扇柄瞧了一下赶车之人的肩膀。 “应小楼,你不是号称全天下最好的车夫吗?怎么走的这么慢?” 应小楼骤然挨了他没轻没重地一记,痛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反驳,只能陪笑道:“殿……公子莫要着急,实在不是小人技术不佳,而是这片林子比较大,您稍安勿躁,小人保证,黎明之前,肯定会将公子安然送到京城。” “保证?你的保证要是能相信,鬼都能吃屁了!” 锦衣公子瞪了他一眼,轻嗤一声,丝毫不为自己说出这样不雅的话儿而觉得有什么不妥。 应小楼吐了吐舌头,对于殿下这样的话,早就是习以为常了。 “哎!等一下,等一下!” 应 小楼正驾着马车撒欢,锦衣公子四处张望着,眯了眯眼睛,忽然出声。 “公子是要方便吗?” 应小楼熟练地将马车停了下来,对于殿下这样的状态,同样是习以为常,殿下老是嫌他驾车太慢,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谁让他驾车的时候,他家殿下是总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要下车方便一次,光是路上停车的时间,都够他走上一里路了。 掐指一算,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应小楼就特别顺其自然的脱口而出,并且把马车停了下来。 锦衣公子却拿着折扇在他肩上又敲了一下,张口道:“方你个头,你还车夫呢?眼瞎不成?你看那河里,是不是有个人?” 幸好应小楼早就习惯了殿下时不时地一击,不然铁定会被他敲得晕头转向,快速地反应过来,他顺着殿下扇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哪儿呢?哪儿呢?” “喏,那不就是了。” 锦衣公子皱眉看着在水中浮浮沉沉的人,那人竟是在水中一动也不动了,连挣扎都没有。 “不会是死了吧?怎么不动了。” 应小楼看过去,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张口就说了出来。 “那你还不赶快过去将人捞上来看一看?” 锦衣公子张口说着,伸腿就在应小楼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是是是。”应小楼一个踉跄,顺势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边 忙不迭地应着锦衣公子的话,一边拾步朝着河边跑。 他们殿下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热爱惹事的人,要是哪天不找点事情做,只怕全身都不痛快,应小楼跟着殿下这么多年,早就对他的脾气摸得通透,凡是殿下遇见的事情,不管是好事坏事,一应照单全收,都要插上一脚。 殿下说了,这天下每天都有好事坏事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为君者,不能怕麻烦,也不能怕管闲事,只有管的闲事多了,积累的经验足了,将来管天下的时候,才能更加出色,学以致用。 所以,不等殿下再说第二声,应小楼就“扑通”一声,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游到上官妄尘的身边。 刚刚触摸到上官妄尘凉滑的手臂时,应小楼一惊,本能地赶紧所了回来,不过只一瞬,看到上官妄尘没有反应,且水中有衣物漂浮,这才拢回了理智,摸索着抓住了上官妄尘胳膊,将上官妄尘往岸上拖。 锦衣公子已经从马车跳了下来,骨节分明地五指灵活地翻转,挂着玉坠地折扇在他的手里旋了一圈又一圈,莹莹地翠玉舞成一个好看的圆环。 “死了?” 他慵懒地打量了一眼被应小楼拖上岸的死猪一样的上官妄尘,随随地张口问了一声。 “应该是吧?反正是没有反应。”应小楼翻了一个身,将上官妄尘扔在地上,喘了 一口气儿,回应道。 锦衣公子抿了抿唇,没说话,拾步走过去,看到上官妄尘两条胳膊袒露着 ,上身只裹着布条,不禁微微蹙眉,弯了腰,他将折扇探出去,挑起了盖在上官妄尘脸上的长发。 月色下,在看清上官妄尘容颜的一刻,锦衣公子一怔,脱口出声:“七妹!” “啊?七公主!” 听到陌少非的惊呼声,应小楼也吓了一跳,他刚才虽然是把上官妄尘背出来的,但是却没有看清上官妄尘的脸,此刻赶紧凑过来一看,虽然上官妄尘闭着眼睛,但是还是能一眼看出这是他们妍蚩的七公主。 “真的是七公主。” 应小楼皱着眉头,一想到刚才他背着公主,又摸了公主的胳膊,暗暗地咽口水,有点后怕,谁不知道七公主性情暴烈,又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宠爱,宫里的奴才们稍稍让公主不满意,就是一顿责罚,轻则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重则当场丧命。 他刚刚居然占了公主的便宜。 “殿……殿下,属下刚才不……不是故意的。”应小楼跪在地上,哭丧着脸,仰头看着陌少非,乞求陌少非给自己作证,他是逼不得已,可不是要故意占公主的便宜,万一公主一会儿醒过来发脾气,殿下得救他的性命啊。 “滚一边儿去。” 陌少非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一挥手从,差点儿又 一扇子打在应小楼的身上,应小楼赶紧躲开,蹲在一边怂怂地看着陌少非给上官妄尘把脉,按压腹部控水。 直到上官妄尘将腹腔中的水吐出来,陌少非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随随将手中的折扇往后一抛,应小楼很有眼力劲儿地抬手接住。 陌少非将自己地外袍脱掉,随手往上官妄尘身上一盖,打横将她抱了起来,上了马车。 “快走,耽误了本王的事情,本王要你的狗命。” 临关上车门之前,陌少非没好气地冲瑟瑟发抖的应小楼吼了一句。 应小楼心口一松,暗暗庆幸,自己的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吧。 上官北尘一路极快地往回走,却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窝火,他的的确确是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那也是在她失忆之前,他也是被逼无奈,没有办法,自从她失忆醒来之后,他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吧,而且明明是她主动来招惹的他,是她当初在洛知城的阵法中将他绊住,现在又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推在一边呢? 难道,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知道她想要江月白的画,他马不停蹄地派人去找,找到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她,怕她不收,这才曲曲折折地搞了一个什么拍卖会,为的就是能够顺利地讲画送到她的手上,又不知聚让她觉得亏欠。 第422章 鬼差 知道她最近喜欢海棠酥,他就想方设法地催开四五月份才开的海棠花,亲自下厨给她做,可她却一口不吃,全都扔到河里,可怜七王府后院那一簇簇他不眠不休绞尽脑汁才催开的海棠,就算是开放了,也终究没有人能够欣赏它们的美丽。 知道她受了委屈,讨厌杨凌儿,他不惜动用蛇群,袭击瑶珍宫,甚至还因此引起了上官云峥的怀疑。 他这般大费周折,煞费苦心,在她被劫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寻找,幸好,他曾经织锦在她的衣服上放了一种几乎闻不到的香料,靠着引路的小鸟,才能这么快的找到她,将她救出来。 为了不让她的身份暴露,他甚至动用化尸粉,杀掉了褚老大和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子。 他不过是想让她服个软,对他笑一笑,可是她却不肯,甚至是以命相抗,他都已经放低了姿态,可她却仍然不肯妥协,甚至是连让他施救的话都不愿意说出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求死,他能做的只有成全。 求死? 她真的会死吗? 上官北尘的心里忽然极度的慌乱,她被点了穴道,就那样随波逐流的被他仍在水里,出了能够发出声音求救,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这深更半夜的,她又没有了什么力气,如何求救呢?时间一长,她会不会真的就那样死了? 得出这个结论,上官北尘的心更 加慌乱了,她的冷漠,真的让他恨不得她马上去死,他甚至是不介意亲手杀了她,可是一想到她会死,他的心里偏偏又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和沉重。 就算是极度不愿意,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是不愿意让她死的,如果她死了,那这一切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该死!” 上官北尘愤愤地咒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上官妄尘,反正这种念头一旦产生,他就再也无法抹平,只能闷闷地转身往回走,虽然心中气氛自己的不争气,可是脚下的步子却走得飞快。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欠了她什么,从一开始遇到就欠她,一直欠到现在,难不成上辈子是她的杀父仇人? “没出息。” 上官北尘一边走着,一边又嘀咕了一句,寒冰一般的眸子已经层层碎裂,又焦急从龟裂的缝隙中流露出来,渐渐地温度攀升,变得灼热而澡热。 他从未为了一个女人做过这么多,他卸下了一身的傲然和清冷,掺和进关于她的纷纷扰扰,可是她为什么就不肯领情呢? 一会儿把她从水里捞出来,他一定要把她带回府去,反正上官云峥那边已经扛不了多久了,他不介意和上官云峥撕破脸面,他就是强留,也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就算是能每天见一见她,也好。 循着方向,上官北尘找到刚才离开的地方,月光下的河水仍 旧是波光粼粼,闪烁着碎银一般的光芒,汩汩地流动着,晃花了人的眼睛,那包着海棠酥的纸包也仍旧在水面上漂浮着,地面上仍旧扔着上官妄尘的腰带和外衣,可水中独独不见了上官妄尘的影子。 “咳咳咳!” 上官妄尘咳了几声,迷迷糊糊地从昏厥中醒过来,睁开朦胧的眼睛,不知道身处何地,整个人都晃晃悠悠地,如在梦中,头顶的天空亮堂堂的,似乎也在晃,变得很低,好像马上就要落下来。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肺中一股子水汽,疼痛难忍,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有点想不明白,不是说人死了就没有感觉了吗?为什么她现在还这么痛呢?看来,那些传说都是骗人的了。 “嗯?醒了?” 几乎是一直打量着上官妄尘,所以上官妄尘一有动静,陌少非就马上察觉。 唔,阴间里说的也是人话吗?上官妄尘的眉尖轻动,此人的声音似乎还挺好听的,清清脆脆,温润明朗,不拖泥带水,夹杂着一种斯斯文文地气息,让人很喜欢。 “鬼差大哥,我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了?” 并没有睁开眼睛,上官妄尘扯了扯嘴唇,强忍着胸肺间被河水浸泡过的疼痛,低低地开口问了一声,一开口,不要说陌少非,她自己都有点惊讶,原本中性沙哑的声音破碎的几乎不成调子,像是从旧风箱里挤出来的声音。 弯了弯唇,上官妄尘嘴角噙着一抹苦涩,也无所谓了,反正自己都已经死了,声音好听不好听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陌少非虽然讶异于她的声音,但更加压抑她刚才说的话,她叫他什么来着?鬼差大哥?有没有搞错?这个丫头又在搞什么鬼把戏?难道是没有认出他?不可能啊,这丫头听声辨人的能力一向很强,平常在宫里,凡是说过话的宫女太监,熟悉不熟悉,她都能清清楚楚地辨认,没有道理听不出来他的声音啊。 难道是在故意耍他? 陌少非眯了眯眸子,有点摸不透上官妄尘的意思。 “你刚刚说什么?” 这鬼差的耳朵不大管用的吗?上官妄尘的眉心动了动,睁开眼睛,她的声音虽然难听,但是自认为说的很清楚啊,“我说,我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了?” 上官妄尘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将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待看到对方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时,不禁微微一怔,现在的鬼差都长得这么好看了吗? 陌少非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眼睛里的惊诧,以为她是认出了自己,便如实的回答道:“我们去京城。” 京城? 上官妄尘一头雾水,看了看车厢里吊着的水晶绣球灯,就是这富丽堂皇的东西将整个车厢照亮,晃如白昼,鬼差不怕光的吗? “阴间也有京城?” 上官妄尘皱着眉头, 不太理解的问,这一点,她还是真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阴间?” 陌少非被她问的一愣一愣,过的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失声笑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死了吧?” 不然呢?她没淹死? “难道不是吗?” 上官妄尘瞥了眼自己身上盖着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眼对面只穿着一身中衣的男人,反问道。 “哈哈哈,你这丫头,居然还是这么傻!”陌少非忍不住大笑起来。 丫头? 上官妄尘一惊,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马上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是有温度的,她抬头看着对面英俊不凡的男人,错愕道:“我没死?” “你当然没死,你若是死了,如何还能见到我这个大活人?” 陌少非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一脸傲然,对于这个在几个月前忽然失踪的妹妹,他有着太多的疑惑,尤其是现在忽然在上元帝都附近遇到,他不得不多想些什么,而且看陌卿歌现在的样子,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所以,他干脆暂时隐瞒,连自称都给改了。 上官妄尘看着陌少非,眼睛里面全部都是劫后余生的惊喜,果然如陌少非所料,并没有察觉到陌少非言语间的不同。 “真的,我没死,我真的没死。” 上官妄尘像是疯了一样,抓着自己的衣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死?” 第423章 真假 陌少非顿了顿,上下打量着上官妄尘,他注意到,上官妄尘下面穿着的,好像是男装,连靴子都是男式的,头发已经在水中浸泡的散乱,看不出本样,但也是因为这样,他便大胆猜测,她的头发先前应该也是挽的公子髻。 因为女式的发型一般都比较复杂,会用簪花等配饰,就算是在水中浸泡过,也肯定不会完全散下来。 上身的衣服又脱成那样,肯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看上官妄尘这一身奇奇怪怪地打扮,又好像不认识自己的样子,陌少非心中越发好奇,这丫头离开的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官妄尘欣喜之余,谨慎地看着陌少非,看此人衣着华贵,单是手中的一把折扇就精致不凡,更别说一车厢豪华的装饰,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在车厢里装上绣球灯的。 此时已是深秋,早就泛起了寒气,折扇之类纳凉的东西早就应该收起来了,而此人却仍旧随身携带着,可想而知,此人的折扇也必定不是一般物品,应是还有他用。 猝然对上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物,上官妄尘说什么也不敢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弯了弯唇角,她拢了拢身上盖着的陌少非的外袍,带着谢意道:“是你救了我吗?我就是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偷偷跑出来玩 ,结果不小心掉进河里了。” “原来是这样。” 陌少非俊俏的眉眼轻闪,斯文儒雅的眸中填着千万种风情,就算是明明听出了上官妄尘的话是谎言,也不打算马上拆穿。 就算真的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跑出来玩,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也不至于大半夜的上衣都不见了吧,莫不是要跳到河里洗澡? “对了,公子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望公子告知尊姓大名,也好让我日后知恩图报。”缩了缩身子,上官妄尘隔着身上的那件外袍,对着陌少非拱了拱手。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陌少非眯了眯眸子,清俊的脸上不见丝毫异样,思索着,手中的折扇一旋,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对恩人来说是举手之劳,可是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啊。”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真诚,她喜欢帮别人,但不喜欢欠别人,尤其是这样一个素不相识,又让她觉得危险的陌生人。 “在下姓飞,单名一个少字,你也不必再叫我恩人了,你现在打算去什么地方?我可以让人送你。” 睨着头顶水晶绣球灯的光芒,陌少非望向上官妄尘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她的眼睛中读懂一些什么,可是只看见空茫一片,毫无反应,难 道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不可能啊! “飞少?” 上官妄尘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笑了笑,“好特别的名字,这世上居然还有姓飞的。” “当然有,”陌少非点点头,“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 “我?”上官妄尘的眼珠动了动,也没有如实相告,“我叫栖迟,谢谢你救了我。” “原来是栖迟姑娘,姑娘现在打算去什么地方?如果需要,我可以送你一程。”陌少非转着手中的扇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公子不是要去京城吗?顺路把我送回京城就行了。” 想起陌少非之前所说的话,上官妄尘谨慎的说道,并不敢详细地告知陌少非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先前碰上一个上官北尘就足够让他胆颤心惊了,现在又是一副女子的样子,若是堂而皇之的告诉对方自己是要回三王府,恐怕会起疑。 不行,回去之后她需要尽快和上官云峥商量怎么解决女扮男装的问题了,上官北尘已经知道此事,恐怕再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了,他们必须主动采取措施了。 “栖迟姑娘,你是京城人吗?” 陌少非一直打量着上官妄尘,陡然出声,拉回了上官妄尘的思绪,不过稍稍愣怔,上官妄尘就飞快地点点头,“是。” 陌少非接连问了上官妄尘好几个 问题,上官妄尘都是对答如流,且神色正常,并不见丝毫的异常,看向陌少非的目光也格外的正常,可是就是这样的正常,才让陌少非感到更加奇怪。 上官妄尘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看陌生人的样子。 难道是他认错了?不可能啊,除了声音不同之外,眼前这个女子和他的七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人如此相似,而且他的七妹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了。 可是看眼前这个女子的神态,又不像是撒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上官妄尘焦急地不时向外张望,眼看着京城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停!干什么的?” 马车刚刚驶到了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应小楼熟练的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笑着跟守城的禁卫打招呼,并飞速地将一包沉甸甸地银子塞到对方的手中:“这位官爷,我们家公子是进城走亲戚的,还请这位官爷行个方便。” 对方掂量了一下银子的分量,感觉不轻,虽没有马上放行,但还是收敛了凶神恶煞的表情,“皇上下令今日封城,你们是进不去了,等明天再来吧。” “封城?” 应小楼皱了一下眉头,回头看了看马车,似乎害怕这话被陌少非听见了 ,陌少非会马上提着扇子从车厢里面跳出来,将城门给平了。 “敢问这位官爷,为何要封城啊?小人听说,上元帝都的城门是昼夜不关的啊。” “之前的确是昼夜不关,”念着那一包银子的好处,禁卫压低了声音,“但是今天三王爷被歹人绑架,皇上下令在城中彻查,所以,将九道城门都给封了,找到三王爷之前,估计你们是进不去了。” 上元的三王爷失踪了? 应小楼一愣,不就是之前那个在冷宫待了十五年,前几个月刚刚回到上元的上官妄尘吗? 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用,应小楼道了谢,便准备回到马车边,对陌少非汇报。 “公子……” 应小楼刚刚走到车前,话都还没说出来,眼前的车帘霍然掀开,一道清风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应小楼定睛一看,正是他不久之前从河里捞出来的七公主。 “七……” 一想到自己之前无意中讨了七公主的便宜,应小楼就一阵畏惧,求生的本能让他往后缩了缩,张了张嘴,打算跟七公主赔礼道歉,可是刚刚喊出来一个“七”字,脑门上蓦地一重,打他的头晕眼花。 “怎么不进城?” 陌少非风情万种的眸子稍冷,在月色下折射淡淡光华,犹如他手中折扇上挂着的玉坠,光辉闪烁,清幽剔透。 第424章 三王爷的婢女 应小楼揉着脑袋,向上官妄尘赔礼道歉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儿里,翻着白眼儿咽了下去,转而回答陌少非。 “回公子,上元的三王爷失踪了,上元皇帝封城,咱们今天进不了城了。” “进不了城?” 陌少非一听就怒了,袍袖一挥,敲了一下应小楼的肩,“本……本公子赶了一宿的路,好不容易才来到帝都,你现在告诉本公子进不了城,难道你要将本公子困死在这马车上不成?” “不是,不是,属下不敢,公子莫要生气。”应小楼赶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以防陌少非再打过来。 “飞公子,你不要生气,你们马上就能进城了。” 上官妄尘拢着自己的头发,飞快地挽了一个公子髻,回头跟一脸怒色的陌少非说道。 “你有办法?” 陌少非指向应小楼的手一顿,收了回来,紫金的扇子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划出一个漂亮的圈儿,稳稳地落在陌少非的手中,他轻挑着眉梢,不大相信地看着上官妄尘。 既然是因为上元的三王爷丢了,才封的城,那若想不封城,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到上官妄尘,这丫头既然这般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她知道上官妄尘在什么地方?又或者说,上官妄尘就在她的手里? 上官妄尘笑 了笑,轻声道:“请你们稍等片刻。” “站住!” 上官妄尘刚刚靠近城门口,守城的禁卫就马上过来将她拦住。 眼角余光瞥了下仍旧站在马车旁边的陌少非和应小楼,上官妄尘顿住步子,从容不迫地睨着那禁卫,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矜贵雍容的气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本王都回来了,你们还不开城门,莫非是想让皇上治你们办事不利之罪?” “三……” 这些禁卫本来都是守护皇城的禁卫,临时被迦蓝调来了这里,严加防范,虽然没有见过上官妄尘,但这两日也不少听说关于上官妄尘恢复容貌,惊为天人的传言,此刻看到一个精雕细琢,飘然若仙的俊美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大为震惊。 然而,他还没有喊出口,就被上官妄尘给压下去了,“不要声张。” 上官妄尘一开口,这禁卫已经信了七分,感觉到上官妄尘一直警惕着背后的那两个人,瞬间觉得那两人可能是凶徒,只是有点想不通其中关键,但却很配合的压低了声音回话。 深知城中已经疯了一样的找上官妄尘,禁卫丝毫不敢怠慢,赶紧让人去回禀迦蓝,通知皇上。 不一会儿,离得较近的迦蓝就匆匆赶了过来,将上官妄尘送走,在上官妄尘交代之后,才 过来理会陌少非和应小楼。 好一通等待,陌少非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俊美的脸沉的跟锅底一样,清亮的瞳眸中满是不耐和厌烦,若不是赶着到了上元帝都,他不愿意再惹出什么事情来,此刻肯定早就硬闯了。 “飞公子,是吗?” 迦蓝看着一身煞气和焦灼的陌少非,客气地说道。 陌少非抿着高傲的唇,冷眼瞧着迦蓝,应小楼察觉到气氛不对,知道自家殿下已经生气了,赶紧抢着回答道,“对对对。” 陌少非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慵懒和矜傲本来就让迦蓝很是抵触,这般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傲慢态度,更是让人不喜,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生硬了几分,“就是你们救了三王爷的婢女?” “三王爷的婢女?” 陌少非脸色一变,大吃一惊,脸上的高傲终于忍不住崩盘,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剖开迦蓝的脑袋看上一看,“你说刚刚那个女子是上官妄尘的婢女?” “放肆,三王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迦蓝立即呵斥。 陌少非却完全不理会这些,兀自沉浸在陌卿歌竟然会变成上官妄尘的婢女这件事所带来的震惊之中。 七妹怎么会变成上官妄尘的婢女呢? 难道是几个月前上官妄尘回上元的时候,偷偷地将七妹绑了来?而今夜七妹女 扮男装,费劲儿的出城,莫不是为了逃走? 不对。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陌少非自己给掐灭了,若七妹真的想逃跑,在遇到他的时候,应该求救才对,没有道理装作不认识他,并且跟着他再次回京城。 那是七妹主动跟着上官妄尘回来的? 莫非七妹之前常去冷宫里看望上官妄尘,时间长了,就相处出感情来了,怕父皇和姜皇后的反对,所以干脆趁着上官妄尘回妍蚩的时候跟着上官妄尘一起私奔了? 还是感觉哪里不对,父皇和姜皇后那样疼七妹,姜皇后又是七妹的生母,平常对七妹百般宠爱,凡是七妹想要的,几乎是无一不得,七妹没有理由在一点风声都不透露的情况下,就随着上官妄尘私奔,这没有道理啊。 陌少非越想越觉得糊涂,怎么都理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位官爷,你真的确定,刚才那位姑娘,是……是上元三王爷的婢女?”应小楼同样感到难以相信,他们妍蚩国骄横刁蛮的七公主,什么时候成上元三王爷的婢女了。 “怎么?你们质疑我说的话?” 迦蓝微微眯了眸子,脸色一冷,“三王爷今日带着婢女出门游玩,不慎走失,皇上大为着急,这才封了城门,逐一搜查,没想到你们将三王爷的婢 女救了回来,此婢女眼下知道三王爷被困在何处,提供了有利线索,所以才破例打算放你们入城,你们若是不想进,可以滚了!” “你……你大胆!” 应小楼一噎,脸色变了变,扭头偷偷瞄了一眼陌少非,生怕这个无礼的狂徒惹恼了自家殿下不好收场。 “我管你大胆不大胆,你们走不走?” 迦蓝扫了这两人一眼,若不是上官妄尘吩咐,他肯定会直接将这两人轰走。 “我们进城。” 陌少非一扬袖子,抬了折扇挡在应小楼的面前,脸色浅淡的说道。 迦蓝没有好气的侧了身,让两人进城。 上官妄尘在禁卫的带领下,匆匆忙忙地准备去找上官云峥,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大街上踉踉跄跄地奔过来一个人。 肃穆禁严的街上,冷冷清清,只有街边挂着的将灭的灯火依旧在黎明前挣扎着,恍若垂垂老矣的妇人,在晨风中摇曳着几缕花白的头发。 那人佝偻身影从远处跑来,单薄而又狼狈,上官妄尘看见他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禁卫刚开始并没有认出来那人是谁,抖了抖手中的兵器,厉声呵斥。 上官妄尘却一扬手,将禁卫们制止。 胸口弥漫上一股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上官妄尘提了步子,一点一点朝着那个人影走过去。 第425章 哪里痛 “王爷。” 禁卫担忧的喊了一声,生怕对面走来的人会忽然行刺。 上官妄尘却根本没有回应,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的往前走,颤抖的步子,越走越快。 终于,两个人面对面停下来。 “皇上?” 距离离得近了,禁卫们终于看出来那迎面走过来的人是谁。 眼前的男人,脸色憔悴,额前一缕缕头发垂落,仍旧遮不住爬满了红色血丝的眼睛,修长的眼睫一动不动,好像眨一下,面前的女子就会马上化作泡影消失,如此一来,他眼下的两团青灰之色更是一览无遗。 上官妄尘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冷彻的空气侵入脾肺,胸腔里立刻就感受到被冷水冲刷过的痛,可是这痛怎么都抵不过心底的难过,明明昨天早上见他的时候,还是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人,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可是不过一天的功夫,他就变得如同沿街乞讨的乞丐。 上官妄尘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愣愣地看着她,像是着了魔。 也不知道两人就这样站了多久,直到清晨的寒气如体,上官妄尘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上官云峥眼睫颤了颤,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朝着上官妄尘迈了一步,腿脚已经僵硬的打颤。 上官妄尘心中一痛,赶紧上前,在他伸 手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上官云峥灰暗的眸子动了动,划过一道亮光,蓦然反手将她的手捉住。 纳入掌心的,是一片冰凉,上官云峥的眸子一痛,却什么都没有说。 狱蓝、迦蓝以及大量的隐卫和禁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赶了过来,上官云峥的唇瓣动了动,僵硬地吐出三个字:“回宫吧。” 任由他牵着,上官妄尘和他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的车帘一落下,上官云峥就反手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感觉到她透体地薄凉和颤抖,大手紧了又紧:“冷吗?” 上官妄尘之前倒也不觉得,如今忽然坐在马车中,靠在他的怀里,忽然觉得浑身酸软乏力,寒意透骨,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嗯。” 上官云峥拢了拢她的脑袋,微微垂首,双唇落在她的额头上,许是冻的久了,他的唇也同样是没有温度,只有灼热的呼吸,一点一点梳理着上官妄尘额头上的毛孔。 “有没有害怕?” 沙哑的声音在寒凉的肌肤上落下一串震动,传入上官妄尘的脑袋,瞬间化成一股莫名冲动,激涌到心口。 “有,”上官妄尘如实回答,她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微微仰着脸,小脸煞白的看着他,“有一瞬间,特别特别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我不怕死 ,就怕我死了,你会难过,以后就算是我丢了,你也不要难过,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好吗?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发什么事了?” 上官云峥抓着她的手臂,瞳孔微微一缩,本来看到她的身上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他就想问的,但是又怕她伤心,便没敢问出来,如今听到她这样说,心中咯噔一跳,再也忍不住地问了出来。 上官妄尘缩了缩,垂下了眼睛,抿唇不语。 见她如此,上官云峥叹息一声,也不再追问,只是更加紧促地抱着她,下巴落在她的额头上。 马车摇摇晃晃,踏着黎明的晨光,缓缓驶入皇城。 上官妄尘靠在上官云峥的怀里,许是放松了,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马车一直到裕清宫前的台阶下才停下来,上官云峥也不叫醒他她,就安安静静地抱着她,深深地垂眸看着她,纵然是困倦,也不愿意闭上眼睛。 上官妄尘从卯时一直睡到辰时,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醒了?” 上官云峥的半边身子已经完全僵麻,但在她醒来之前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看到她的睫毛轻闪,猩红的眉眼中登时露出一股欢欣。 “唔,这是哪儿?” 上官妄尘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拉 着上官云峥衣襟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 “到皇宫了。”上官云峥拨弄了一下她黏在额头上的一缕头发,温柔的回应道。 上官妄尘抬头看他,忽然皱了皱眉头。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上官云峥心口一阵收所,如今但凡看到她有一点动静,他就心惊肉跳,当真在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上官妄尘的胸肺里其实还特别的痛,毕竟呛了好多水,很不好受,可是她皱眉却并不是因为这些,而是看到了上官云峥眼睛里冲着的血丝,脸色似乎比着黎明前更加憔悴,应该是从她丢失之后,他就一直担心着寻找吧。 “怎么不说话?要不要叫太医?” 迟迟听不到她的反应,上官云峥抬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 上官妄尘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累吗?” “不累。” 上官云峥的嘴角勾着一抹浅笑,斩钉截铁地回答,只要有他的妄尘在,累不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我好痛。”上官妄尘扯了扯他的衣襟,轻声道。 “哪里痛?”男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嘴角勾着的那一抹笑容也瞬间消失殆尽。 “就是这里啊。” 攥着他的手,上官妄尘落在自己的心口上。 男人一怔,一瞬间百感交集,竟是不知道该说 些什么,灰白憔悴的脸暗淡着,重影深深的眸子层叠交错,当爱入骨髓,又有什么样的话语可以言表呢? 抓着男人衣襟的手用了点力,上官妄尘借势坐好,抓着男人衣襟的手始终不放,另一只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微微仰头,苍白冰凉的才勉强凑到男人的下巴。 “低一点。” 上官妄尘吻着他的下巴,轻声的呢喃。 男人颇感受宠若惊,顺从的低下头,任由她寒凉的唇游弋过他的一寸寸轮廓,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她说完味道侵染进他的每一个毛孔,让他的整颗心都震颤不已,竭力地控制着,他才勉强压下想要将她吞下去的想法。 可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变得不安分,明明只一宿未见,他却感觉像是隔了千千万万年,苍白憔悴的脸渐渐染上晶莹的红润,他的手落在她的腰间,可是试探着解她的腰带,上官妄尘也不反抗,只是专注的亲吻他的脸,他的唇。 因为衣服是在陌少非的马车上胡乱裹上的,所以上官云峥随随便便一扯,就剥了下来,手中攥着属于别的男人的衣服,上官云峥的手一僵,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曲折,但是他的心里就是莫名的不舒服,一阵阵的烦躁。 将手中的衣服攥了攥,他蓦地一扬手,大力地将衣服朝窗外一扔。 第426章 脱下来 自从回到裕清宫殿前之后,狱蓝和迦蓝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因为今夜的突发事件,上官云峥大张旗鼓的出动那么多人全城寻找,帝都的角角落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臣们一早抵达金銮殿,就被寿福告知今日罢朝。 在听说帝王将人寻回来之后,也有不少大臣前来裕清宫求见,其中自然也包括刚刚回府听到消息的上官北尘,可是众人在看到裕清宫殿前停着的马车时,却又被迫止住了脚步。 因为上官云峥已经吩咐了寿福和狱蓝等人,今日不管是谁求见,一概不准打扰,否则,杀无赦! 这样的命令都抛出来了,众人就算是有再大的意见,也只好咽进肚子里。 深秋的天气,虽然是不冷不热刚刚好,可是众人站在殿前一动不动的两三个时辰,还是站的腿脚酸麻,可车里的人又迟迟没有动静。 寿福站在阴影下,就算是有凉风吹过来,依旧挡不住他额头上的汗珠涔涔而落,皇上和三王爷到底在车厢里做什么?为何这么久了都不出来?难道是睡着了? 可是这寝宫近在眼前,回寝宫里睡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在马车里?而且这马车里安安静静,始终没有其他的动静,甚至是脸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也不像是在做其他的事情啊。 寿福百思不得其解。 不但寿福无法理解,在场的众人也都不明白皇上这是在做什么,就连隐约知道上官妄尘女儿身份的狱蓝和迦蓝都想不 清楚,私下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莫名。 上官北尘也和众人一样,一直在等着,只不过他不是近身侍卫,不得靠前,只能远远地看着马车。 良久,马车里才终于传来了一丝动静。 寿福毕竟年纪不小了,又比不得禁卫身强体壮,空站着已经是摇摇欲坠,忽然一阵疾风从眼前掠过,眼前白影一晃,一个什么东西快速地从马车里掠了一出来,不偏不倚地砸在寿福的脑袋上。 寿福眼前一黑,直接栽倒晕了过去。 旁边的站着的裕清宫小太监大吃一惊,赶紧伸手将他扶住,“寿公公。” 迦蓝看了一眼狱蓝,两人同时认出了那件衣服是上官妄尘早上穿着的,心里面登时七上八下的。 “先带寿公公下去休息吧。” 见马车里抛完一件衣服之后,再没有其他的反应,迦蓝轻轻蹙眉,吩咐道。 “是!” 小太监们应声将寿福扶了下去。 马车里,场面依旧如火如荼。 扯掉了上官妄尘身上的那一件外衣,就只剩下一件仍旧湿冷的束胸布条,紧紧地拥着她的身子,上官云峥这才感觉到她的异样。 上官妄尘因为被应小楼捞出来已经有了一会儿,陌少非的车厢里又特别暖和,她下车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是半干了,再加上陌少非的那件外袍比较厚,她裹在身上,上官云峥抱了半天,都没有感觉到她里面的衣服是湿的。 “衣服怎么全湿透了?” 上官云峥停下了动 作,喘着粗气看着她,呼出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她的脸上,他真的特别不想问,衣服都丢了,他根本就不敢想她出去的这几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害怕,更心疼,自己一问,会让她心中更难过。 可是摸到她身上的衣服全都是潮乎乎的,又难过的要命。 “我掉水里了。” 上官妄尘咬着唇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才弱弱地解释,“我……我被上官北尘扔进水里了,刚才那件衣服,就是救我的那个人脱给我的。” “谁?” 上官云峥眸光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正自己的女儿身已经被上官北尘知道了,与其瞒着上官云峥,以后再生事端,上官妄尘觉得还是如实告知比较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正打算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上官云峥,上官云峥却眉心一拢,将她打断。 “等一下。” 做什么? 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上官云峥的手已经落在了她身后的带子上。 “脱下来。” 啊? 上官妄尘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却丝毫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上官妄尘赶紧捂住他的手,现在可是在马车里,外面全部都是禁卫和隐卫,他让她脱了? 看她迟疑着不愿意脱,上官云峥干脆将她松开,伸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 “快。” 上官云峥继续催促。 上官妄尘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缩了缩身子,躲在一角,“你背过去,不要看我。” 男人弯唇笑了笑,却也没有违背她的意愿,乖顺的背过身。 上官妄尘将上官云峥的衣服披在肩膀上,快速地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往一边一扔,拢了拢上官云峥的衣服,将自己的身子包裹住。 “好了?” 上官妄尘真有些怀疑,这个男人的背后是不是长着眼睛,她刚刚转过身来,背对着她的男人就出声询问。 “没有。” 上官妄尘有意的撒谎,想要试探他一下,偷偷地往他身边挪了挪,小手冲着他的后脑勺晃了晃,男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在上官妄尘看不到的方向,上官云峥勾了勾唇,这个傻丫头,难道就不知道内功高的人可以听声辨行的吗? 等她的手讪讪地说了回去,上官云峥才又问了一遍,“好了吗?” 上官妄尘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不是看不到吗?巧合? “好了。” 上官云峥闻言,转过身,朝上官妄尘伸出手,上官妄尘立即乖觉地凑到他的身边,让他抱着,这才开始慢慢跟他讲述自己失踪之后所经历的事情,只是略去了自己被褚老大解衣,随后又被上官北尘带出城解衣的这两段细节。 上官云峥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虽然注意到了有些地方她说的模糊,但是她不说,他也不追问,比如褚老大和上官北尘是如何发现她是女儿身的?又比如上官北尘将她扔进水里,她的外袍、中衣、里衣又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身上只剩下单薄的束胸? 有许多 的刺,细细密密地扎着心上,不管是他问,又或是她说,只要稍稍触到,都是痛。 他不怨他的妄尘,只是心疼,心疼她一个人在黑夜里受了那么多的苦,他却不能相陪,甚至是他都没能及时找到她,又让上官北尘在层层密布之下带着她出了京城。 上官云峥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真失败,不息出动了隐卫和禁卫军,却还能让上官北尘从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到底是他高估了自己本事,还是低估了上官北尘的能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上官北尘已经知道我是女子了,他会不会很快就捅出来?到时候我不就完了吗?太后和满朝文武,都不会放过我的。” “别着急,”男人有力的大手将怀中的女子紧了又紧,深邃如幽潭的眸子微暗,吐出的声音冷静而又理智,“上官北尘暂时应该不会说出去。” “为什么?” 听他说的这么有把握,上官妄尘不禁疑惑。 因为我能感觉到,他喜欢你。上官云峥微微抿了唇,自然不会说出口,他只希望上官妄尘永远都理解不透才好,毕竟上官北尘还不同洛知城,洛知城对于上官妄尘的喜欢,是没有其他功利性目的的,而上官北尘却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他若是真的想拆穿你,何必大费周折的杀人灭口?自然不必再威胁羞辱你,干脆直接让人把消息散播开就行了。” 深深浅浅地眸子动了动,上官云峥随口说道。 第427章 烧了 “那……他会不说出来?”上官妄尘持着怀疑的态度,她才不相信上官北尘会有那么好,这么大的秘密,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就张口咽下去,上官北尘会吗? “至少现在不会。” 上官云峥爽利的回答,这件事情,一旦从上官北尘的嘴里或者从被人嘴里说出来,上官妄尘现在大约都会怀疑到上官北尘的身上,这样无疑坐实了上官北尘所站的立场和上官妄尘是对立的,这样的结果,只会让上官北尘和上官妄尘背道而驰,越走越远,这样的结果,上官北尘愿意看到吗? 上官云峥凭本能判断,上官北尘绝对不会说出来,从以往上官北尘所作的事情就能看出来。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要尽快地找时间,把我的身份公布出来了,不然,有上官北尘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炸掉的麻雷子存在,我怎么都睡不安稳。” “放心,有我在,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会给你顶着。”上官云峥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尾,眼角眉梢都是无尽浓情的缱眷。 日光如水,秋风送爽,日头一点一点升高,众人纹丝不动地站在马车外守护着,直到上官云峥抱着上官妄尘从马车上走下来。 上官妄尘原是不愿意如此的,可她身上光秃秃的穿着上官云峥的 衣服,若是和上官云峥一起走下来,让人看到她包裹之后仍旧傲然的身形,难免要产生怀疑。 所以,她也只能接受上官云峥这样的决定。 这样也罢,反正她和上官云峥迟早也是要公开的,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情,现在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 她不是不知道,宫女太监们私下议论的关于上官云峥和她的事情,说他们这是有断袖之癖,说他们这是兄弟乱轮。 以前听到,她还特别的生气,后来想想,也就算了,这世上之人,从来不介意用恶意去揣测别人,她不可能去跟每一个人解释,更没有必要,别人怎样想,她是如何都挡不住,所以,干脆就什么都不管了。 上官云峥横抱着她,她埋首在上官云峥的怀抱之中,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踏上裕清宫的台阶。 “狱蓝,将秦太医和顾太医都叫过来。” 进入裕清宫的大殿之前,上官云峥忽视掉众人惊诧的目光,回头不疾不徐地向狱蓝吩咐道。 狱蓝领命而去,上官云峥就抱着上官妄尘进了裕清宫的内殿。 将上官妄尘安置好,上官云峥因为不舍得离开,就吩咐迦蓝,任何人没有传召,不得进入裕清宫。 栖迟和释昀知道上官妄尘回来了,又惊喜又害怕,两个人想进宫探 望,却又惧怕着上官云峥,只能留在三王府,时刻打听着皇宫里传来的动静。 经过太医的诊治,确定上官妄尘无碍,上官云峥还是让太医给她开了两副安神保养的药,才准许太医离开。 太医离开之后,他就陪着上官妄尘躺在罗帐之中,什么也不做,互相看着对方,等到真的疲倦的撑不下去的时候,才不安心地阖上眼睛。 “喂,你有没有听说,三王爷昨天晚上失踪了。” “当然听说了,这么大的事情,帝都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呢。” “那你知不知道,早上的时候三王爷已经找到了,听人说,皇上和三王爷回宫之后,在裕清宫门前的马车里不知道做什么呢,一待就是几个时候,最后连衣服都给脱了。” “是吗?有这么刺激?两个大男人,脱衣服做什么?” “谁知都他们脱衣服做什么,听说到最后的时候,三王爷累的都走不动了,还是被皇上抱下马车的呢。” “不是吧,皇上和三王爷?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没看到整个皇宫都传遍了,皇上和三王爷都有断袖之好呢,要不然三王爷怎么会在皇上面前那么得宠?别说其他的妃嫔,连皇后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嘘,你别胡说啦,小心你的那条舌头。” “这有什么 ,皇上都已经这么公开了,我们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你都没见到,皇上抱着三王爷,那场面,啧啧啧……” …… “嘿,你知道吗?皇上最近好像好男风了。” “你说的该不会是三王爷那个倒霉蛋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皇上对她真是都快着了魔了,居然抱着她进了裕清宫,这要是被后宫里的娘娘知道,还不是要掀翻天。” “嘘,你可小声点吧,皇上也许就是好奇玩玩呢?你就被给各宫的娘娘们添不痛快了。” “也是,像三王爷那种倒霉蛋,到最后还不是被皇上折腾腻了,吃干抹净的扔掉。” …… 从皇宫回七王府的路上,上官北尘几乎一路上都能听到宫女太监们的窃窃私语,他们所说的,自然全部都是关于帝王和上官妄尘的事情。 上官北尘忍了又忍,才总算是没有爆发出来。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上官北尘刚刚踏进王府的大门,在府上等候着的邢林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了。 “有事?” 感觉到邢林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上官北尘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王爷,有人找。” 邢林的语气微微透露着些古怪。 上官北尘的脚步微微一顿,不过很快,又继续往前走,并没有马上回复邢林,在脑海中思 索了一下,才淡淡地道:“去将那幅江月白的画儿给烧了。” 哈?烧了? 邢林一愣,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幅江月白的画儿,可是他家王爷花费了花几天的时间,不眠不休地寻找,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买下来的,现在居然烧了? “没听懂?” 见邢林迟迟没有回应,上官北尘的脚步一停,扭头看着邢林,冰冷如霜的眼眸越发凌厉冷彻,好像这双眼睛从一生下来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从来都不曾溶解过。 “王爷,那可是……” 邢林还想再说一句什么,可是上官北尘一个眼刀已经甩了过来,邢林迫不得已,将说道一半儿的话吞了下去,悻悻地低下头:“属下这就去办。” “等一下。” 邢林离开之前,上官北尘忽然又喊了一声,邢林一愣,还以为上官北尘是要收回成命,然而事实证明,他是想的有点多,上官北尘只是简简单单地道了一句,“在那个房间?” 眼眸中闪过一抹失落,邢林如实回答了一句,便鞠了鞠身子,退下去了。 一推开书房的大门,上官北尘就看到一身雪白中衣的俊俏男子长身而立,依靠在窗户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旋转着手中的紫金折扇,晶莹滴翠的玉坠在空气中瑟瑟而舞,发出牵动空气的轻响。 第428章 结发夫妻 应小楼站在陌少非的手边,低低地和陌少非说这话,看上去一脸的疑惑。 “回来了?” 听到了开门的动静,陌少非转过头来,一眼看到上官北尘,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态度慵懒而随便,两人看上去似乎很是相熟的样子。 上官北尘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步履翩跹的走到自己的书桌旁,坐了下来,眼角余光扫到那盒还没有吃完的海棠酥,嘴巴里面莫名地一阵苦涩。 “怎么?是有人欠债不还?” 陌少非看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手中转着的折扇“啪”地一声停了下来,他随手一挥,折扇就飞了出去,在空气中打了一个旋儿,斜杠在一把椅子的扶手上,他的手一收,像是有一把无形的绳索牵引着折扇和扇子,将椅子挪到自己的面前。 随手一撩衣摆,陌少非大剌剌地在上官北尘的面前坐下来,丝毫不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问题。 是啊,真的是有人欠债不还,可是他又不能应逼着去要,冰冷地目光微微沉了沉,他默然不语。 “这么久不见,你又哑巴了?” 陌少非最讨厌上官北尘这种十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脾气,既然上官北尘不说,他也不再自讨没趣的问下去,而是转脸说了一个自己特比好奇的问题。 “上官北尘,你们上元京城里今天丢的,到底 是三王爷,还是三王爷和丫鬟?” 上官北尘冷若寒霜的眸子轻闪,眸底抬眼看向他,“你是碰到什么人了?” 陌少非当然是碰到人了,而且还不止是碰到了一个人,先前碰到上官妄尘,后来又碰上守门的禁卫,之后在大街上,他还听到各种传闻。 那些人说的绘声绘色,一个个都说自己是眼看着三王爷丢失的,说什么当时三王爷的婢女和侍卫都在身边,却都没有及时发现。 还有人说他当时就看到了劫匪的样子,只是没有说出来。 陌少非听他们东一嘴西一嘴的说着,虽然知道这些人的话不可以全信,但也应该并不是全部都是捏造的,尤其是那个说三王爷丢的时候,三王爷的婢女和侍卫都在旁边,却没有察觉。 他就忍不住好奇了,七妹明明说她是三王爷的婢女,是和三王爷一起被绑匪抓起来,那些围观的百姓又怎么会说三王爷的婢女没有被抓呢? 陌少非的心里被这些疑问挠的直痒痒,他还拉着应小楼特意去问了那些百姓,结果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肯定,说被劫走的只有三王爷一个人,因为后来还是三王爷的婢女和侍卫报的官。 所以,陌少非就忍不住想问一问上官北尘。 哪知,上官北尘就像是一直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向平静淡然的一个人,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 来,“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上元帝都的大街小巷都在传,本王知道这件事情很稀奇吗?本王只是好奇,这丢的到底是什么人。” 陌少非不以为意,张口就来。 “是上元的三王爷,上官妄尘。” 上官北尘垂眸看着桌角的那盒海棠酥,心中苦涩更浓,几乎没有什么心情去回答陌少非的问题。 “你确定,上官妄尘的丫鬟没有丢?” 陌少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听到上官北尘的这一句话时,忽地眼眸一眯,来了精神。 当然确定,上官妄尘的身边当时就带着一个栖迟,是他亲自从褚老大的手上将上官妄尘救走的,难道还不能确定被绑架的有没有婢女吗? 懒得再回答陌少非无聊的问题,上官北尘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将桌上的海棠酥收了起来。 在得到肯定回答的那一刻,陌少非的心猛地一提,睨着上官北尘失魂落魄,提到上官妄尘就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上官北尘,你们这个三王爷,不会是个女人吧。” 上官北尘的脸色当即一边,拿着海棠酥盒子的手一抖,差点没将海棠酥给扔掉,回头看着陌少非,眼睛中不自觉的流露出诧异。 上官妄尘再度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是半下午的光景了。 斜阳透过花窗照射进来,在 金砖地板上落下一片斑驳的影子,整个内殿都是静悄悄的,上官妄尘耳边只有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上官妄尘眼睫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因为是在龙塌周围的罗帐全部都放了下来,所以就算是外面的阳光强烈,也丝毫晃不到上官妄尘的眼睛。 她的眼珠动了动,睡得时间长了,一醒来就想要翻身,可是身子刚刚一动,她又停了下来,偏头看着伏在她肩上那张温柔熟悉的侧脸,怎么都不舍得再移动半分。 这个男人熬了整整一宿,身心俱疲,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实在是不忍心打扰他。 微微抿了唇角,她看着他尽在咫尺的脸颊,两人距离近的她几乎可以看到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毛孔,下巴微抬,她忍不住在他青灰色的眼窝上吻了一下。 像是做贼一样,她将下巴收了回来,看他没有反应,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上官妄尘从黎明前到现在,几乎是睡了大半天,如今窝在上官云峥的怀里,说什么都睡不着了。 无聊的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美男子,她又怕他会突然醒过来,袍袖下的小手动了动,在触摸到自己的头发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一闪,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事情。 慢慢地将两只手都从上官云峥的怀里抽出来,许是真的累了,上官妄尘的手都抽出来,上官云峥居 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兀自沉沉的睡着。 上官妄尘扯了一缕自己的长发,又伸手轻轻攥了一缕上官云峥的头发,学着碧织交给她的编手串的方式,将两人的头发编在一起。 人常说,结发为夫妻,是不是便是如此呢? 上官妄尘美美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上官云峥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她都不知道。 “卿歌,你愿意嫁给我吗?” 男人磁性低沉的声音骤然在头顶响起,吓了上官妄尘一跳,尤其是,男人还少见的叫了她本来的名字,陌生的字眼更是让她有些慌错不已,手脚一乱,差点没把自己的头发给扯下来。 “你怎么醒啦?” 她松开了他的头发,扭扭捏捏地回避着他的问题,故意将话题岔开。 上官云峥却像是铁了心一般非要搞明白,不接她的话,反而是固执的问着自己的问题:“你说,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你……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上官妄尘红着小脸,有点不敢抬头看他。 “好,那你愿意做我孩子的娘吗?”上官云峥特别慎重地又重整了一下自己的语言。 上官妄尘眼睫动了动,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吗?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上官妄尘攥了攥手心,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 “莫说一件,千千万万件我都答应。”上官云峥说的信誓旦旦。 第429章 不离不弃 “是吗?”上官妄尘弯唇笑了笑,霍然仰头看着他,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我要你答应我,以后就算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可以难过,但是不可以颓废,因为,看到你颓废,我也会很难过,很割舍不下。” 上官云峥俊美的脸当即变色,重影深深的瞳子沉了又沉,他就知道,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事。 “我问你,如果,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会怎么样?” 上官云峥双手捏着她的肩膀,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我没想过。” 他这么一问,上官妄尘就有点心虚。 “我给你时间,你现在就想,如果你的世界没有我,你还能开心吗?还能快乐吗?还能继续高高兴兴的活下去吗?又或者是跟别的男人成亲拜堂,你做得到吗?” “不,我做不到,我不要没有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上官妄尘的思绪就被带跑了,她无法想象,在她的生活中填满了他的情况下,一旦他被抽走,那么她还剩下什么。 “你都做不到,为什么要这样要求我?无端端的这样说,你不觉得对我太残忍,对自己也太残忍了吗?” 上官妄尘低着头沉默,黯然不语。 上官云峥重新将她拥 住,在她的耳边低语:“不要再说这些残忍的话,除了这些,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你要上元的江山,我也可以马上退位,送你作为聘礼。” “上……上官云峥?” 上官妄尘抬头,惊诧的看着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把皇位得来有多么的不容易,她虽然未能亲眼所见,却也一次次地听闻过。 现在上官云峥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自然是绝对不会要的,可是她依旧能够感觉到上官云峥言语中的真诚,她知道,若是她要,他便当真会给。 心中说不感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乖乖的听母后的话,一步步走上帝位,只要我愿意,我的后宫里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女子,她们天天仰望着我,只求我能看她们一眼,我也曾经尝试过,试着去接纳,可是我终究还是做不到,我以为,我将在这繁花似锦的帝位上孤独终老。” “直到遇到你,我才发现,我的人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你为我伤痕累累的生命赋予了另外一种可能,我的心,我的爱,都是你给的,若有一天你抽身离去,如何能够将我撇在这空空如也的繁华中?” “我……” 上官 妄尘竟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我的心已经绑在你的身上了,无论到了哪里,你都休想再逃开。”上官云峥温柔的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力气不大,但经不住上官妄尘的皮肤娇弱,他只不过轻轻地一捏,就落下了两个红色的指印。 “不管你离或不离,我永远都不会弃。” “这些话,我只说这一遍,你记住了吗?” 上官妄尘点了点头,忽然为自己的怯懦和私心感到羞耻,抬手拥住上官云峥,她吻了一下他的唇角鼻翼,“上官云峥,我也一样,我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你。” 已经恢复了精神气儿的寿福守在门外,隔着内殿的门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窃窃私语,但却听不真切,想是里面的人已经醒了,扫了一眼外殿放着的皇后娘娘送来的莲子粥,心念里转了转,轻轻敲了两下门。 “皇上,您醒了吗?秦太医刚才送来了为三王爷煎好的药,现在用吗?” 寿福的声音很轻,但是上官云峥内功高强,听力也特别的好,门外稍稍有一点动静,他就能够捕捉到。 修长秀气的手指划过上官妄尘的侧脸,低声呢喃,“睡够了没有,要不要起来吃药?” “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吃药?”一 想到黑褐色的药汁,上官云峥的嘴里就满是苦味儿,咧着嘴,她有些不大情愿。 手指落在她的下颌上,上官云峥好言相劝,“没有生病也要喝,你都掉进水里了,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万一把风寒传染给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我可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把他扔进太医院里去。” “呸呸呸,”上官妄尘撇着嘴,嗔他的口不择言,怎么什么话都乱说,但是又不得不妥协,虽然现在的处境还比较特殊,但是上官云峥已经跟她保证了,她身份的事情会尽快解决的,所以她也做下了要生小娃娃的打算。 万一上官云峥说的成真了怎么办?她自然也不愿意孩子一生下来就生病啊。 “好啦,我现在就去喝行了吧。”上官妄尘说着,起身就要坐起来。 “等一下!” 上官云峥的瞳孔一缩,连忙抬手想要按住她,然而还是迟了。 “唔!” 上官妄尘痛叫一声,赶紧捂着自己的头顶躺下来。 啊,她居然忘了,她刚才把两个人的头发绑在一起了,她这样坐起来,上官云峥却没动,可不就要扯痛头皮了吗? “你干嘛不起?” 上官妄尘一甩袖子,砸了上官云峥一下,哭丧着小脸,上官云峥也很 无辜,他哪里知道她说起来就起来,招呼都不打一声,他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虽然他也吃痛,但是怎么着都不舍得责备她,反而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慢一点,不要着急。” 说着,他垂眸看了看,两人相结的头发,被上官妄尘细细密密的编在一起,虽然手艺还有待提高,但是想要解开还是挺困难的。 “怎么办?解不开了?” 上官妄尘皱了皱眉头,有点埋怨自己的无聊,刚才怎么就想到将头发给绑到一起了呢? 上官云峥没有说话,手腕一抖,藏于袖中的匕首就落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两人的那缕头发给割断,不让编好的发结松散开。 “这不就行了。” 上官云峥将手中匕首往旁边一扔,冲上官妄尘扬了扬手中的发结。 上官妄尘伸手去拿,他却快速地躲开,“送我了。” “凭什么?”上官妄尘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因为有我的头发。” “那还有我的呢?”上官妄尘不服气。 “因为你是我的。” 上官妄尘彻底的无话可说。 上官云峥笑了笑,松开她,将那个完整的发结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贴身放在心口。 “对了,你会绣荷包吗?” “不会。” 第430章 自取其辱 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上官妄尘直截了当的回应,哼,想让她给他绣荷包做苦力,没门! “寿福,端进来吧。” 上官妄尘还没做起来,上官云峥就掀开罗帐,冲门外吩咐道。 “是!” 寿福应了一声,很快便端着一个琉璃的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药和一个水晶的小碟子,碟子里装的是满满的一盘蜜饯,看来还是早有准备啊。 寿福略略抬眼,看到倚靠在床头,一身雪白里衣的上官云峥,有看到蜷缩在里侧,身上还裹着上官云峥的衣服的上官妄尘,吓得眼帘一颤,赶紧低下头,宫里的传言他又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作为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他不能跟其他的宫人一样,枉自议论皇上的八卦。 可是猝然看到这样的场面,他还是忍不住要往某个方面去想,难不成皇上和三王爷真的…… 不行,不行,不能乱想,不管有没有,皇上和三王爷的关系都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随便臆测的。 眼波动了动,寿福垂着头走到床边,恭恭敬敬地将托盘奉上去,“请三王爷吃药。” 上官云峥随手将药碗端起来,药汁的温度已经被调的刚刚好,不冷不热,“你先下去吧。” 上官云峥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勺子,不咸不淡地吩咐。 “是。” 寿福将托盘放到旁边的桌上确定帝王伸手就能够的到,对着帝王鞠了鞠,便躬身退出去,然而还未走到门口,又 被帝王叫住。 “等一下!” 寿福细碎的步子当即停住,顾不得床塌上那不敢多看一眼的画面,抬起了头。 “去尚衣局找三王爷找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原来是为了三王爷啊,寿福应了一声,退下。 等到寿福回来的时候,上官云峥已经叫了两个小太监进来,起床更衣了,三王爷上官妄尘仍旧穿着帝王的袍子,一脸的闲适的缩在内殿的藤椅上,磕着瓜子,看着两个小太监给帝王穿衣服。 外袍穿好,一个面容清瘦的小太监随手拿起了一条墨金的腰带为上官云峥打上,又在旁边挂了一个绣着金丝龙纹的荷包。 觉得有些陌生,上官云峥微微拢了一下眉心,他以往常用的腰带几乎全是紫金的,“今日的腰带怎么换了?” 伺候的小太监一个激灵,赶紧回答:“回皇上,是奴才失职,一时拿错了腰带,这条腰带和荷包是莲婕妤派人送来的,因为和皇上常用的衣饰放在一起了,所以,才会拿错,还请皇上恕罪。” 拿错了? 寿福将新衣服捧到上官妄尘的面前,明显的看到上官妄尘的脸色一僵。 不由的眸色微冷,扫了那小太监一眼,能够进入裕清宫的小太监,能够这么容易就出错吗?不是有人指使就是能力不足,相较之下,自然是前者的几率较大,若是前者,这种被人收买的东西,留在裕清宫何用? 寿福阴冷的脸将目光手中,心中已经打定了要把 这个小太监处理掉的主意,那小太监吃了一点杨凌儿的好处,替杨凌儿将东西奉上,如今听到上官云峥的询问,正兀自心惊着,还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是如何的。 上官云峥眼波动了动,将目光投向上官妄尘,一双重影深深的眸子波光粼粼,深浅不明。 上官妄尘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勾了勾唇角,随手将瓜子往桌子上一扔,什么话都没说,没想到杨凌儿这么快就开始向上官云峥献殷勤,是等不及了吗? 她今天就算能拦下这条墨金腰带和龙纹荷包,他日呢?后宫的嫔妃那么多,难道让她一个一个去拦不成? 这些女人既然都是上官云峥自己招惹进来的,那就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啊,她才不愿意出头得罪人呢。 上官云峥微微抿了抿唇,一看她的表情就能明白她的意思,捡了步子,他缓缓走到上官妄尘的面前,微垂了眼眸,冷彻的嘴角勾了一下,蓦然动手,将腰带和荷包都拆了下来,拿在右手上。 他的眼睛看着上官妄尘,话却是对寿福说的:“寿福,朕前两天还听你说,你缺了一条腰带,你跟在朕的身边,一直忠心耿耿,朕很想送你一条,又觉得尚衣局的手艺实在了差了些,看莲婕妤绣的这一条委实不错,就送给你吧。” 啊? 小太监的脸色一白,当场跪坐在地上,皇上虽然没有说罚他的话,但是这样对寿福说,显然是已经表明了皇上的态度,将 莲婕妤绣的腰带赏给一个太监,对于莲婕妤而言,这不仅是奇耻大辱,更是皇上对她冷心到极致的证明。 后宫随随便便的一个妃子送过来的东西,就算是皇上不喜欢,也断没有赏赐给太监的道理。 寿福自然更加明白,皇上这是借机告诉莲婕妤,以及后宫那些蠢蠢欲动的女人,别没事儿献殷勤,给自己找不痛快,皇上若是有心,自然会召见,若是无心,不管做什么,都只会自取其辱。 虽然从未跟皇上说过什么缺少腰带的话,但寿福还是千恩万谢地将墨金的腰带从帝王的手里接了过来。 帝王说了句好事成双,顺带着将那个龙纹荷包也扔给了寿福。 不管是腰带还是荷包,都是带有龙纹的,纵然是帝王赏赐,但是就算给寿福一万个胆儿,他也绝对不敢用,而且还不能毁了,不然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这就是一个亵渎圣物的罪名,想来想去,也只有拿回去好好收藏了。 飞快地将东西收了,谁都不再去管那个献上腰带的小太监,寿福又将帝王的紫金腰带取来,为帝王重新打好。 上官妄尘拢了寿福送进来的衣服,拉上了重重的罗幕,转到屏风后面去换。 等她换好了衣服出来,上官云峥已经坐在外殿的餐桌旁边等着她了,而那个先前跪在地上,面目清瘦的小太监,早已不知去向。 “看看你都喜欢吃什么?” 见她走出来,上官云峥赶紧上前拉住她的衣 袖,将她扯到餐桌旁边,殷勤的亲自帮她布菜。 寿福站在一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说实话,皇上对他的亲娘太后娘娘,都没有这么体贴入微过。 三王爷这待遇,还真是非一般人可享的。 “好啦,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吃个饭还要你来帮忙,你快坐下,和我一起吃。”感觉到寿福和十多个宫人惊诧的目光,上官妄尘感觉特别的不好意思,就算是上官云峥决定不再让她躲躲藏藏,任由那些人误会去,也没有必要这样吧,岂不是给了那些无聊的人更多的谈资? 她只一个眼神,上官云峥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拘束,扬了扬手,吩咐:“你们都先出去吧,不用伺候了。” “是。” 寿福将所有的震惊吞咽下去,一边带着宫人们往殿外走,一边思索着自己要不要交代两句,让宫人们不要随便乱传。 “对了,释昀和栖迟呢?他们两个,应该都吓坏了吧?” 上官妄尘吞了一口饭,忽然想起来他们两个,当时她在大街上忽然始终,那两人肯定都快着急死了,而且一定又很自责,上官云峥的脾气,肯定对他们又是一顿责罚。 “你有没有罚他们?他们两个也都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跟他们计较好不好?”上官妄尘说着,伸手握住上官云峥的手背。 上官云峥的眼波沉了沉,反手握住她,将一块鱼肉送到她的唇边,“他们两个都好好的,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第431章 丫鬟 沉闷的地牢里,褚四开早就被满城搜捕的隐卫给抓了起来,垂头丧脑绑在沾满了血腥的刑架上。 自从被抓住的那一刻开始,地牢里的十八道酷刑便轮番在褚四开的身上施行,如今刚刚挨过了第一遍,褚四开就已经双目涣散,浑身是血,伤痕遍布,身上的每一处皮肉几乎都是血肉翻卷,辨不出本来面目,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惊骇无比,心魂俱碎。 褚四开的一只眼睛已经被完全剥离,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眼球不知道遗落在了什么地方,另一只眼珠也被打的如同死鱼的眼睛,向外暴突着,勉强能够视物。 半睁着那仅存的一只眼睛,褚四开恐惧地看着眼前命令行刑的俊朗年轻人,痛苦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不明状况的任由隐卫们对自己动刑,嘴里发出破碎呜咽的哀嚎。 “还不肯老实交代?” 狱蓝坐在椅子上,眯了眯眼睛,平常就沉闷的一个人此刻显得更加严肃冷厉,仿佛来自地狱里的修罗。 就是这个长了狗胆的东西,居然敢劫走了三王爷,让帝王下令全程通缉,搞得朝中上上下下都不得安稳,这种人,就算是死一百次都不够用的! 在狱蓝发问之后,动刑的隐卫稍稍缓了下来,给褚四开一些回答的 时间。 死鱼一样的眼睛动了动,褚四开的唇瓣刚刚一动,就牵扯起全身的痛觉,浑身上下的血好像都在拼命的往外流,轻轻地哼哼了两声,攒尽了力气,却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狱蓝轻轻地叹了一声,说出的话语如同一根羽毛,轻缓的在心头刷了一下。 被抓过来坐在旁边围观的释昀和栖迟抖了抖,还没有听明白狱蓝所说的意思,栖迟紧紧地抓住释昀的衣襟,眼看着褚四开受刑,她虽然没有痛在身上,但是却害怕在骨子里,她从小到大生活在农家,日子虽然清苦,但也还算和乐,哪里见识过这种大户人家才会有的动用私刑的场面。 她眼睁睁低看着褚四开,已经是感同身受,褚四开流了多少血,她就留了多少的汗,浑身上下的衣衫没有一件是干的,连头发都软哒哒的黏在脸上。 释昀的衣服都快被栖迟给揉拦了,他看着这样的场面,同样是心存畏惧,也明白,皇上让狱蓝带着他们两个过来围观,就是在给他们两个警告,一旦再出现什么失职的情况,恐怕他俩的结局会比褚四开更惨。 释昀心中正暗想着,却见有隐卫叮叮当当地从一间密室里小心翼翼地端出来一个腹宽口窄的紫黑色瓶 子。 在狱蓝的肯定之下,隐卫一点一点将瓶子端到褚四开的面前,轻轻拂了两下手,封住了褚四开的穴道,唯独留下了哑穴,以确定他能够开口说话。 紧接着,四名隐卫按住了褚四开的手脚,先钱端了瓶子的隐卫抓起褚四开的右手臂,打开紫黑色瓶子的盖子,一股浓烈的酸味迅速传遍了整座牢房。 栖迟被酸味熏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没有搞清楚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抓着褚四开右手臂的那个隐卫已经将褚四开的右手按进了瓶子里。 一股腥臭和酸味混合,侵入鼻腔,栖迟和释昀双双忍不住,呕吐起来。 褚四开的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剧烈地疼痛将他被封的穴道冲开,他的身体发生剧烈地抽搐和扭曲。 栖迟嘎刚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隐卫点了褚四开的穴道,却还要让人把褚四开按住,她现在算是明白,是隐卫们早就知道强烈地疼痛刺激会让褚四开的穴道冲开,找人按住,是为了不让褚四开睁开。 纵然耳朵被凄厉地惨叫声充斥着,狱蓝年轻而沉稳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扬了扬下巴,示意隐卫可以将褚四开的手拿出来。 进去的时候还完好无损的右手,等到拿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寸寸坑坑洼洼 的白骨,血肉早已在浓酸和毒液混合物中腐蚀殆尽,手臂和白骨分节的地方,留下一圈恐怖又狰狞的黑色萎缩痕迹。 栖迟好不容易止了呕吐,眼神已经恐惧到涣散,她呜呜咽咽地闭上眼睛,扭头不敢再去看褚四开,但是头和眼睛都被隐卫们强行掰扯着,她就算是不想看,也看按着头强行看下去。 “说不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绑架了三王爷?” 狱蓝靠在椅子上,浑身上下冷肃残酷的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气息,他看着面目全非,扭曲狰狞的褚四开,似乎早就已经司空见惯,沉黑的眸子里连一丝丝地动容都没有。 褚四开本身就没有多少的骨气,在知道上官妄尘的身份的那一刻,他就懂了退缩的念头,只是后来褚老大说上官妄尘绝色,送到象姑馆里能卖一个好价钱,他见财起意,才动了心。 可是后来,褚老大让他出去买药买吃食,他还没出土地庙的门,就被人打晕了,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他完全不知道,一醒过来,就已经被一群隐卫关到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接下来就一轮连着一轮的刑罚,折磨的他已经完全脱了人形。 而且,褚老大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明明抓了上官妄尘的是他和褚老大两个人,为什么这群人 只抓他,不抓褚老大呢?褚四开实在是想不明白。 要命的是,他也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指示了褚老大,他只是服从褚老大的命令罢了。 强迫着自己维持着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清明,褚四开张了张嘴,声音微弱,断断续续:“我……我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她看到我们绑了一个女子,就给……我们钱没让我们绑架……三……三王爷,我们当时并不知道王爷的身份。” “哦?这么说,你是见过指使你们的那个人了?”狱蓝眉梢一凛,“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可有口音?有多大年龄?如何打扮?” 狱蓝熟稔的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褚四开喘了口气儿,咽下一腔子的酸痛,口中的血顺着唇角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血液蜿蜒成一条长线,却很快就隐匿在褚四开早就被鲜血染红,看不清底色的衣服上,分不清是新是旧。 “是……是个……年轻女子,生的模样俊秀,京片子说的很地道,看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大户人家的丫鬟?”狱蓝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若是让你再见一次,你可认得出来?” 褚四开想了想,才慢吞吞地回答,“差不多。” “带下去,找秦太医过来。”狱蓝点了点头,对旁边的隐卫说道。 第432章 回答 隐卫领了命令,将褚四开从刑台放下来,带了出去,狱蓝这才吩咐其他的隐卫,两个时辰之内,务必将京城中所有大户人家丫鬟的画像都找来。 将事情都吩咐妥当了,狱蓝这才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释昀和栖迟,扬手示意隐卫将他们二人松开。 隐卫刚刚一撒手,栖迟就如同没有了骨头一样,双目空洞的瘫软在地上,释昀赶紧伸手扶着她,一触摸到栖迟的胳膊,释昀才惊觉,两个人都已经浑身湿透,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知道为什么让你们两个过来吗?” 狱蓝冷眼瞧着两人,在地牢昏暗的灯光映衬下,他漆黑的眸子越发不见丝毫的光亮,只映射着清冷的光辉,宛如两团幽幽魅火,照在两人的头顶上。 栖迟陷入失神的状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释昀一手扶着栖迟,仰头望着狱蓝的目光瑟瑟缩缩,牙齿打颤。 “知……知道。” “知道就好,”狱蓝眸子动了动,“若不是看在三王爷宠信你们的份儿上,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一次活命的机会,以后跟在三王爷的身边,心眼儿活一点,别以为有三王爷护着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这一次,三王爷平安无事,皇上大度,不跟你们计较,但是下次,若再有纰漏,你们就绝 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是……是,我们记住。” 狱蓝的话说完,释昀赶紧扯着栖迟的手臂,“嘭嘭”的往地上磕头。 栖迟全程木然,任由释昀拉扯着,既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什么动作,活脱脱一个失去了控制的木偶。 “还没清醒?” 狱蓝眯了眯眸子,危险的气息瞬间笼罩在栖迟的头顶上,栖迟却毫无察觉,只是眼眶里恐惧的泪水顺着两腮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栖迟。” 释昀扯了扯栖迟的胳膊,小声的叫着栖迟的名字,奈何从栖迟嘴里传出来的只有恐惧含糊的呜咽。 狱蓝冷冷地扫着栖迟,纵然曾和栖迟相处过一段时间,心中也丝毫不觉得痛惜,在他看来,他们身为下人,就应该尽心尽力的为主子效劳分忧,如果只会拖主子的后腿,这样的奴才留着还有什么用处? 栖迟屡次牵累上官妄尘,还一贯的没有尊卑,横冲直撞,只会给上官妄尘招惹麻烦,这样的奴才倒不如舍了。 视线撇过去,狱蓝站起身,随随吩咐隐卫:“看好他们两个,若是半个时辰之后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就处理了,回头补一个给三王爷就成。” “是!” 足下的金丝薄底快靴踏在牢房里的干草上,没有发出一丝地声音,狱蓝拾步走 释昀和栖迟的面前,俯瞰着两个人,“记住,今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出去以后,不准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三王爷,如果一旦被我发现你们说了出去,我不介意马上让你们骨肉分离!” 带着警告性的话冷酷无情地从狱蓝的嘴里吐出来,落在释昀耳朵里的时候,还沾染着浓重的寒气,刺的释昀耳膜生疼。 上官妄尘跟本就没有回三王府,倒不是她不想回,而是上官云峥坚决不让她走。 或许是将人连续丢了两次,上官云峥这次是真的丢怕了,不管做什么,都坚决让上官妄尘陪着,而上官妄尘的吃喝拉撒睡,全部都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上官妄尘有时候午睡,睡得时间长了,他都要赶紧放下手中的奏折,掀开帘子看上一看,探一探她的呼吸,见一切都平稳正常,才算安心地重新将帘子阖上,继续回去批奏折。 最让上官妄尘觉得受不了的是,上官云峥就连出恭方便,都一定要让她在外面守着,而且时不时地叫一声她的名字,看看她在不在。 上官妄尘都奇怪了,这家伙平常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都不怕臭味儿跑到嘴里吗?方便着还张口说话,真是麻烦。 “妄尘。” 她正蹲在地上暗暗地吐槽着,隔扇的屏风后面就传来了 男人的声音。 守在不远处的寿福忍不住低头一笑,将身子背转过去,并且吩咐宫人们挥手示意宫人的全部退出去。 上官妄尘都无语了,要不要这样,搞的她好丢脸的样子,上官云峥是恨不得将她给拴在腰带上吗? 心里面不大开心,她就忽略了上官云峥的声音,不作答。 “妄尘!” 上官云峥心中咯噔一跳,赶紧又喊了一声。 上官妄尘蹲在地上噘着嘴,看着寿福的背影,似乎双肩又见抽搐,呸,笑什么笑?冲着寿福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儿。 她的白眼儿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眼前忽然人影一闪,上官云峥居然双手提着裤子,一脸紧张地站在她的面前,看到上官妄尘仍旧安安稳稳地呆在殿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双手攥着裤腰在她面前蹲下来,保持着和她平视的角度,俊朗的眉心微拢。 “为什么不回答我?” 上官妄尘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眼角余光扫了眼寿福,见对方仍旧背着身子,暗自替上官云峥庆幸,幸好刚才寿福将所有的宫人都驱赶出去了,不然,上官云峥的一世英名,可都要毁在着提裤子上了。 “你还不快点进去?” 上官妄尘瞥着寿福,忍着笑,推了上官云峥一把。 上官云峥却执拗的不懂,像是一个 撒娇耍赖的大孩子,“妄尘?” “嗯,听到啦,快进去。” 总算是得到了她的回应,上官云峥笑着勾了勾唇,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来,再次朝着隔扇的屏风后面走过去,转弯的时候,忽然又回过头来,耐心地叮嘱上官妄尘:“叫你要回答。” “知道啦。” 上官妄尘看着他那一副双手提着裤子,又一脸认真的样子,找不到理由拒绝,又忍不住想笑。 上官云峥这才再次放心的走进去。 好在殿中除了上官妄尘和寿福再没有其他人,不然上官云峥这次伟大的事迹,必定很快就会传到天下人的耳中。 可是,纵然刨除了这件事情,上官云峥对于上官妄尘不同寻常的宠爱,还是在宫中惹起不小的波澜。 先是太后来了裕清宫,不过她却并没有挑明对上官妄尘的不满,而是老神在在的喝了一杯茶,不动声色地暗示,说哪个王爷的女子有多大了,儿子有多招人喜欢。 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听着,皆是不言不语,但心中也都明白,太后这是在委婉的暗示上官云峥,他的弟弟们都已经有孩子了,他也是时候该要一个了。 见上官云峥装作不懂的不作回应,只是坐在龙案前,垂眉敛目地落笔在走着上,太后不好打断,就将目光转投向了上官妄尘。 第433章 安排 她对上官妄尘一向都不喜欢,再加上最近龚宫中的风言风语,使得她对上官妄尘讨厌,有增无减,但是此刻就算是再讨厌,她还是笑眯眯地摆出一副慈和的笑脸来。 “妄尘,你今年多大了?” 上官妄尘得到批准,坐在帝王的旁边,猛然听到太后发问,当即就知道这是一个坑,但是太后问的也不是什么隐秘的问题,她就算是不想回答,也不得不回答,她不相信,太后会不知道她有多大了?这句话分明就是想带出点什么事情嘛。 “回母后的话,儿臣今年已经二十了。” “对啊,都已经二十了,你看看你的几个王弟,都是十多岁就有了孩子,你之前在妍蚩,没人给你做主,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你已经回到了上元,是咱们上元最得皇上喜爱的三王爷,怎么还能够形只影单的一个人呢?” “儿臣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情,想要趁着年轻,多为皇兄,为上元做点什么事情,也不辜负了皇兄和母后的恩宠。”上官妄尘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回答。 “你这样孩子呀,”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想要为皇上分忧,什么时候都可以,你现在都这么大了,可不能再把终身大事给耽搁了,生的百姓和朝臣们说哀家厚此薄彼,你是从妍蚩回来的,就不给 你找王妃,哀家看御史大夫庞大人的人庞文洁就很不错,才貌双全,名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你有意思吗?你若是喜欢,哀家可以马上去跟庞御史说一说,哀家听说,十五王爷安尘好像是也对庞小姐有几分意思,你若是不喜欢,那哀家就再去问问安尘,哀家的心,可是都长在你这儿呢。” 太后一脸地慈和,虽然态度看上去特别和蔼,嘴上说着偏颇的话,但是话语间却是句句机锋,似乎随时都打算给上官妄尘致命一击。 谁不知道,十五王爷上官安尘,一向纨绔不羁,先皇在位时,他一直沉溺于玩乐,几次被先皇责罚,可是说是当年众皇子中,最没有竞争力的一位。 亦是因此,上官安尘作为中立派,却能够安安稳稳地在上官云峥登基之后留下来,可是这两年,随着杨文昌势力的变大,上官安尘开始渐渐变得不安分起来,好几次明里暗里的挑衅。 上官云峥因为一时拿捏不准他手中到底有多少实力,所以一直放任上官安尘到现在。 御史大夫一职虽然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如果真的将庞文洁推给上官安尘,无异于在增长上官安尘的势力,可是她又不能真的娶了庞文洁,这……这可如何是好呢? 上官妄尘眼波轻闪,皱眉思索着。 “既然安尘喜欢 庞文洁,母后就为他们两人赐婚就是了,又何必棒打鸳鸯,让妄尘拆散了他们这一对,到头来,岂不是让妄尘落得安尘的怨恨吗?” 上官妄尘还没有想好怎么才能推辞太后,坐在龙椅上的上官云峥沉沉地出声,回应太后的话。 太后面色一僵,不意上官云峥竟然会这么直接地将庞文洁推给上官安尘,难道上官云峥就真的不害怕上官安尘联合了庞御史的势力,到时候造成一个大吗烦吗? 太后抿了抿唇角,看来这一招对上官云峥是不管用了,上官妄尘对于上官云峥而言,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居然可以置社稷的安稳于不顾? 上官云峥越是这样,太后心中越是觉得不舒服,怎么着都想将上官妄尘从上官云峥的身边给除了。 “皇上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哀家怜惜着妄尘,一门心思想给她找一个好的,庞文洁算的上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哀家这才舍不得。” “母后的苦心,想必妄尘也是能够理解的,只是母后不必费心了,妄尘的婚事,朕自有安排。” 上官云峥将手中批完的一本奏折往旁边一放,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被上官云峥抢了话,上官妄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抿着唇,乖巧的垂着眉眼,尽量的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奈何太后就是不肯将目光从她的身上 挪开。 “是吗?原来皇上早就有了安排?怎么也不告诉哀家,不知道是哪位小姐?” 太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放眼整个朝堂,能够和上官妄尘身份相配的官家小姐没有多少,而且有一部分之前进了储秀宫,虽然被上官云峥安排着各自回了府,但是这些小姐若是想再嫁勋贵,已经很是不易了,上官妄尘自然更不可能会娶这些人其中的一员。 那她倒是要看看,上官云峥帮上官妄尘所准备的,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此人远在天边,踪迹不定,并不是什么官家小姐,而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夫,名字叫做楚离。” 直接代替了上官妄尘,上官云峥这样对太后回答,太后的眼波若有所思地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 “是个江湖大夫?” 语气中多少有点不屑,太后的眉心拢了拢,但是一想到上官妄尘若是能娶了这个江湖大夫,不再纠缠在上官云峥的身边,倒也算的上是好事一桩了。 “不是江湖大夫,是神医。” 上官云峥郑重地纠正了一句。 “是吗?这神医难不成比宫里的太医们还要厉害?”太后疑惑着,有些不大相信,她也总是听宫里的下人说,这世上有什么神医、隐士,可以治得了人间疾苦。 “母后若是感兴趣,日后楚神医有机会来了皇宫, 也可以让她在母后面前展露一下。”配合着上官云峥的谎言,上官妄尘总算是说上了一句话。 “好,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安排,那哀家也不做什么乱点鸳鸯谱的事情,你们自己心中有数即可。”太后施施然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没能够顺利的将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拉开,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不过得知上官妄尘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太后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对了,凌儿的父母今日进宫来看她,给她带了不少新鲜的鹿肉,凌儿分给哀家不少,不如今晚,皇上就来凤栖宫用膳吧,我们母子好像也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的说说话,聊聊天了。” “好。” 上官云峥微微思索,便张口答应了下来。 刚刚送走太后,上官妄尘转头看左右除了寿福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便凑到了上官云峥的身边,开心道:“你今天晚上去凤栖宫用膳,我是不是就可以歇着,回府了?” 一连在宫里憋屈了好多天,上官妄尘格外想念外面的空气,也想要回府看看,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栖迟、释昀和碧织他们了。 虽然上官云峥一直说释昀和栖迟没事,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她忽然失踪,他们两个肯定急坏了吧?就算是上官云峥真的不惩罚他们,他们两个肯定也是自责的要死。 第434章 昏倒 她想回去,好好地看看他们,和他们说说话。 不过,她的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就被上官云峥给直接掐灭了。 “你和我一起去凤栖宫。” 上官云峥将手的笔和奏折往旁边一扔,抬头看着上官妄尘,一脸真诚。 “太后是叫你,又不是叫我,我去做什么?”而且还有杨凌儿呢,都在凤栖宫用晚膳了,凤栖宫和瑶珍宫离得那么近,难保太后不会把杨凌儿叫过去。 这么多天以来,上官云峥一直躲着后妃不见,除了上朝和去御书房议事,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守在裕清宫和她在一起,她很清楚,这几夜,他一直都没有翻绿头牌。 杨凌儿毕竟是太后的人,就算是太后再怎么沉得住气,这次也有些忍不了了,皇帝身边的莺莺燕燕实在是太多,每一天都有可能有不同的的女人,不使出一点手段,杨凌儿就算是有她的护持,也很难在后宫之中脱颖而出。 所以,今晚的饭局,就注定了是不太平的。 “我说过了,不管以后做什么事,你都要陪在我的身边。”上官云峥站起身走过来,强势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上官妄尘不情不愿,和妥协着和上官云峥商量了好几次,最终还都是被拒绝。 黄昏如期而至,寿福带着宫人将裕清宫上上下下都掌了灯,因为帝王已经提前交代过了,寿福也就 没有再询问帝王,用不用传膳。 帝王将一天的奏折都批好,才把手中的朱砂笔放下,疲惫的站起身,眸光凝望着上官妄尘在,张开双臂,任宫人们为自己换衣。 待上官云峥带着上官妄尘到达凤栖宫的时候,果然如上官妄尘所料,杨凌儿的的确确是在太后这里,一看到上官云峥,杨凌儿粉面含春的脸颊便越发的温婉动人,如同早春初绽的第一个桃枝,引人攀折。 可是一看到跟屁虫一样跟在上官云峥身后的上官妄尘,太后和杨凌儿的脸色都在瞬间一沉,脑海中蓦地就钻出宫里的那些传闻来。 关于三王爷和帝王龙阳断袖的传闻这些日子以来层出不穷,太后绝不相信上官云峥没有听到,仍旧采用这种不作为的态度,一是可能清者自清,二就是传言所说的都是事实。 不管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今天上官云峥进了凤栖宫,不给杨凌儿一个交代,就休想走出凤栖宫的大门。 心中这样盘算着,太后脸上挂上一脸慈和仁厚的笑容,招呼着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坐下来,杨凌儿对着帝王娇羞的鞠了鞠礼,就被太后招呼着,坐在了皇帝的另外一边。 本来,太后是坐在正中首位,帝王来了之后,坐在太后的右手边,在帝王的旁边,则是上官妄尘。 按道理是说,杨凌儿还只是个婕妤,是 没有资格和帝王同桌进餐的,但是毕竟是家宴,有很多规矩都是顾不得的,比如上官妄尘吃相的问题,上官云峥想不明白,一个女孩怎么能够那样吃东西。 本来,太后已经破例,让杨凌儿坐在她的左手边,可是在看到上官妄尘就坐在上官云峥身边之后,杨太后莫名其妙的就生气起来,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刚催就让杨凌儿坐在自己和上官云峥中间。 “皇上日夜为国事繁忙劳碌,眼见着这几日又消瘦了不少,凌儿看在心里,心疼不已,也不能为皇上做些什么,今日难得放松一次,凌儿敬皇上一杯如何?” 杨凌儿端起了就被,眉眼娇俏的望着上官云峥,让人不忍心拒绝。 不过是喝个酒,而且是在太后的凤栖宫,上官云峥就没有多想,仰头将酒喝下。 上官妄尘看在眼中,不禁暗暗嗤笑,呵,还不能为皇上做点什么呢,前几日的墨金腰带和荷包,难熬不是你杨凌儿做的吗? 想方设法的松紧裕清宫,只可惜,上官云峥并不领情,不过是白白地糟蹋了一个人的心意而已。 这什么都做不了,还送了一条腰带和一个荷包,按着杨凌儿的话,若是想做什么,还不把整个杨府给搬过来。 “老三,你前些日子陪着皇上到西山养病,陪在皇上身边一个多月才回来,时间匆忙,哀家都没来得 及跟你道声谢,今日借着这桌酒席,哀家一定要好好地谢谢你。” 太后说着,冲上官妄尘扬起了手中的酒杯。 上官妄尘时一口酒都不想喝,但是太后都已经对着她端起来了,她身为臣子加后辈,是怎么都没有理由拒绝的。眼角余光瞥见上官云峥干脆利落的和杨凌儿说下喝酒,上官妄尘心中一阵沉闷,干脆也一口气仰头喝了下去。 辛辣的酒入喉,仿佛是遭受火烫一般,呛得上官妄尘直咳嗽。 “老三,你慢一点,这酒啊,是凌儿亲自酿的,你要是觉得好喝,赶明儿酒让凌儿派人给你送去一些。” 太后只淡淡地抿了一小口,笑着看了一眼上官妄尘,有扭头看了一眼杨凌儿。 “哎呦,好痛啊!” 杨凌儿的小脸一白,忽然捂着肚子,低低地叫了出来。 “怎么啦?”太后脸色一变,急忙张口道。 “没……没事。”杨凌儿双手捧着肚子,懂事又乖巧的将自己的苦涩咽下去,“这都是我以前的老毛病了。” “以前的毛病?” 太后眼梢斜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上官云峥,关切地问了一句。 “是,我本身比较体寒,平常就和少喝酒,就算是喝酒,稍稍的休息一下,忍一忍就好了。”杨凌儿紧蹙着一双秀眉,温温柔柔地说道。 “确定真的不需要大夫吗?” 见上官云峥始终不懂 ,杨凌儿不由的有些着急,她都已经丢下面子,抛下矜持了,怎么能够卡在最关键的时候? 春风解语般的眸子动了动,杨凌儿忽然一闭眼睛,昏了过去,且不偏不倚地落在上官云峥的肩膀上。 上官云峥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去看倒在他身上的杨凌儿,反而是转眸看上官妄尘神情。 上官妄尘拿着筷子,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东西,她知道上官云峥在看她,可她就是不想给予一点回应,她倒要看看,上官云峥打算怎么处理。 “哎呀,这个丫头,”一看到杨凌儿装模作样的晕倒,太后自然是马上显出配合的样子,焦急地站起身,吩咐站在门口的太监,“快,快去传太医,就说莲婕妤混到了。” “是。” “皇上,这样让你扶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先送凌儿丫头到我的寝殿去吧,让她休息一会儿。”太后特别殷勤地说道。 “母后说的极是。”见上官妄尘迟迟没有反应,上官云峥咬了咬牙,并不把话说的太满,扶着杨凌儿站了起来,朝着太后的寝殿走过去。 然而,上官云峥扶着杨凌儿刚刚进入寝殿,太后忽然带着所有的宫人快速退出去,寝殿的所有门窗忽然在一瞬间全部关上,门外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门外的上官妄尘一惊,没有想到太后会突然锁人。 第435章 强迫 太后斜斜地瞥了一眼上官妄尘,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在贵妃椅上坐下来,神态安和的注视着寝殿的大门。 搞什么?上官妄尘一脸愕然的看看太后,又看了看寝殿大门上的铜锁。 似乎见她还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太后轻嗤了一声,抬了抬手,让太监将上官妄尘拦在一旁,以防她做出什么不可控举动。 寝殿之内,眼角余光瞥到太后飞快地退出去的那一刻,上官云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可惜太后是早有预谋,上官云峥的手里又扶着一个杨凌儿,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内殿的门已经关上。 薄削的唇角勾了勾,他看了一眼倒在自己手臂上的杨凌儿,胸臆中忽然涌上来一股难缠的澡热,在他的身体中堆积漫卷,似乎要将他的身体炸裂,手臂上扶着的人开始便的沁冷,让他的身体本能的想要靠近。 这种感觉,他曾经体验过一次。 刚才的那杯酒,有问题! 上官云峥眼眸眯了眯,眸底氤氲起一片鲜艳的红。 身体开始变得混沌,心中却越发的清明。 错了,他错了,从一开始的时候,就错了,在裕清宫的时候,太后一直纠缠于上官妄尘的婚事,他以为太后是在打上官妄尘的主意,甚至在太后邀请他来凤栖宫的时候,他还一直这样肯定。 因为他这段 时间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上官妄尘,已经成了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不,太后让他去凤栖宫,他必然也会带上上官妄尘。 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所以,他才故意顺着太后的意思,想要看一看太后对上官妄尘耍什么花招,然而,太紧张上官妄尘,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一点都没有想过自己就是这样鸿门宴的主角,太后的招数如此简单,若是平常,他肯定能一眼看穿,现在到好了,枉了他的一世英名,居然这么轻松的就被太后和杨凌儿困住。 耳边依稀听到上官妄尘的声音,上官云峥克制住身体的本能冲动,一甩手,将杨凌儿摔倒在地上。 转身踉跄着朝寝殿大门的方向走。 杨凌儿知道太后今日是有意成全她和上官云峥,先前的时候虽然感觉到不适,但也只是装晕,只是装着装着,忽然感觉脑袋是真的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澡热,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就感觉自己身上大汗淋漓,好像夏季的时候,整个人站在火堆旁边,热的她喘不过气来。 刚开始,碍于上官云峥扶着她,杨凌儿虽然满头是汗,但是却一点都不敢动弹,只是感觉落在上官云峥手臂上的那条胳膊,格外的清凉,上官云峥的身体就像是一块蕴积了千年的寒冰,对她充满了无限的吸引力,若不 是骨子里固有的那份属于女子的矜持,她真恨不得马上将上官云峥牢牢的抱住。 男人身上独特的龙涎香对于杨凌儿而言,几乎成了致命的吸引。 不过,她开心没有多大一会儿,就被上官云峥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身体跌在地上的那一刻,杨凌儿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睁开迷蒙的眼睛,眸底深处已经是一种抑郁平常的浓重,略带责备的望着男人摇晃着离开的脚步,杨凌儿满满的委屈,她做错了什么?上官云峥为什么要对她这般无情? “皇上……” 夹杂着委屈和痛苦的呢喃声,仿佛缠人的水蛇,蜿蜒曼妙的缠上来,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蛊惑。 上官云峥泛着猩红的眼睛中闪过一抹茫然,脚下的步子却不敢停下来,纵然踉跄,依旧克制的情绪,半步都不敢停地往前走着。 见上官云峥不回头,杨凌儿受伤极了,若是按照她平常的性格,她现在一定会放任着上官云峥离开,也要勉强维持自己的那一抹清高。 可是,如今的杨凌儿心智多少受到药物的控制,不甘于就这样被上官云峥甩在地上,内心又强烈地渴望着,她双手撑在地上,飞快地爬起来,朝着上官云峥走过去。 双腿棉软而又无力,好像是踩在火焰上,灼热而又不稳。 上官云峥在寝殿的门口停下来 ,拉了两下,门已经落了锁。 “云峥,你听好了,今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你也要和凌儿把事情给办了,给哀家生个大胖小子来。” 太后的声音冷厉又果断,带着阴谋得逞之后的窃喜。 “娘娘,您不能这样,你……你怎么能代替皇兄做主,强迫皇兄的?” 上官妄尘被两个小太监拉着胳膊控制着,心里干着急,却无法上前,只能出声辩驳,可是太后急着抱孙子,这是太后母子二人和后妃们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上官妄尘都没有开口的立场。 果然,上官妄尘的话音未落,太后的脸色就蓦地一变,眼角眉梢挂着冰冷渗人的寒意,“皇上是哀家的儿子,哀家是皇上的娘,你说哀家能不能替皇上做主?” “妄尘……妄尘……”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寝殿的门缝传出来,听的上官妄尘一阵揪心,顾不上再去和太后辩驳,她的鼻子一酸,也不知道是为自己难过,还是在位上官云峥难过,赶紧回答他:“皇兄,我在,我在。” “不要……担……担心,我没事……” 身体内的火苗越烧越旺,从上官云峥的腹下一直燃烧的四肢百骸,翻腾的血液在他的身体内叫嚣着,隔着寝殿的门听着上官妄尘的声音,他只觉得身体内的那股力量再难以压制,迫切地想要从身体内 窜出,发泄。 满脑子都是上官妄尘的脸,他迫切地将要将她抱入怀中,狠狠地索取。 这个家伙,居然还说没事,这声音,分明就是有事,而且还不是小事,上官妄尘记得都快哭了。 钳制着她的两个小太监应该是会武功的,上官妄尘的手腕被拿捏地死死的,根本甩不开,无奈之下,她只能再次向太后告饶。 “太后娘娘,母后,儿臣求求您了,您就放过皇兄,不要再让他痛苦了,放他出来好不好?” “放他出来?”太后皮笑肉不笑,“老三,你到底是真的为了皇上好,还是想要害皇上啊,你也知道皇上现在身体不是,哀家让凌儿在寝殿伺候皇上,就是为了皇上好,就是为了不让皇上痛苦,你放心,凌儿虽然还是个大家闺秀,但是哀家已经找嬷嬷指导过来,相信她会让皇上满意的。” “不……不要。”上官妄尘拼命摇头,她当然知道“指导”、“满意”是什么意思,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上官云峥在她的面前和其他的女子恩爱,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要更加难以接受。 “太后娘娘,您不可以这么做,不可以。” 这样的乞求,对于太后而言,自然是没有什么作用,她铁定了主意要让杨凌儿真正成为上官云峥的妃子,又怎么会因为上官妄尘的一两句话而动容。 第436章 救人 内殿之中,上官云峥伏在门框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全身上下都像是烧开了,重影深深的眸子被暗火点燃,闪闪烁烁的都是一个人的影子。 杨凌儿已经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上官云峥的腰身,不安分地将脸贴在上官云峥的后背上,隔着衣衫,轻轻地蹭过一条弧线。 “皇上……你别走,不要扔下臣妾……” 杨凌儿撇着一抹哭腔,软软绵绵的声音穿透上官云峥的衣衫,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上官云峥心中一阵厌恶,双手紧紧地攥着门框,染了红的眼睛迸射处一抹狠戾,“滚开!” “皇上?” 听到上官云峥如此不善地语气,杨凌儿微愕,只觉得更加委屈了,她就如此的不入他的眼睛吗?太后都已经对她下药送到他的手里了,他还要将她推开? “皇上,臣妾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告诉臣妾,臣妾一定会该,可是臣妾现在好难受,你救救臣妾,好不好?” 反正是知道自己中了媚毒,若是不及时解毒,恐怕有性命之忧,杨凌儿索性抛出去了,愈发紧促地搂着上官云峥的腰,后者脸皮说出这些话来。 上官云峥的呼吸粗重的犹如在拉风箱,每吸一口气,胸腔里都发出刺刺啦啦的声音。 “滚!” 铆足了浑身的 力气,上官云峥瞳孔一敛,竭力将自己所有的神志都拉回来,蓦地嘶吼了一声,手肘往后一撞,直接粗鲁地撞在了杨凌儿的腹部。 杨凌儿受痛,身子无力地跌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里面打起来了? 太后和上官妄尘皆是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内殿的门,好像企图透过门,洞穿门内发生的一切。 尤其是太后,既紧张又着急,不知道里面的状况,她也不敢直接叫人开门闯进去,万一里面真的正发生着什么不能观看的事情,岂不是又坏了大事? 可是云峥的那一声嘶吼,和杨凌儿的惨叫又是怎么会是呢?难道上官云峥真的打了杨凌儿? 不可能啊,那药的药效那么猛,下的剂量又比较大,上官云峥应该是怎么都控制不住的,杨凌儿又是那如花似玉的模样,这一切怎么看都是水到渠成。 太后不安地纠结着,万分地紧张。 “皇兄,皇兄,你还好吗?” 上官妄尘才不管什么有没有打扰的问题,一听到里面传来动静,立时大喊起来。 “妄尘。” 寝殿内传来上官云峥深深浅浅的回应,春雨吧的声音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哑而又压抑惑人。 太后听着这隔着门的两个人一应一答,气的脸都白了,看来 那些传闻还真的不是空穴来风,现在谁要告诉她上官云峥和上官妄尘没有什么问题,打死她都不相信。 都到了什么时候,上官云峥中了那么深的媚毒,居然还能保持清醒,还不断地喊上官妄尘的名字,在这种时候喊上官妄尘的名字,呵,是想告诉她什么? 一股难以名状的挫败感和恶心感袭来,太后情绪复杂无比,她最宝贝的儿子,她一向视为骄傲的儿子,居然……居然放着满后宫的嫔妃不管,明目张胆的和一个质子回朝的王爷搞在一起,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儿? 若是被天下人知道,还不要被笑掉大牙? 真真是丢死人了。 太后越想越觉得憋屈,越想越觉得难受,一张保养精致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修剪的圆润整洁地手指紧紧地攥着贵妃椅的扶手,落在上官妄尘身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阴狠,若不是顾忌着上官云峥会跟她反目成仇,她肯定早就对上官妄尘下手了。 有什么方法,能够一举除掉上官妄尘,又不用让上官云峥嫉恨她呢? 太后微微眯了眸子,望向寝殿的门口。 “云峥,不要胡闹了,你现在都二十二了,比你小的几位王爷,也都早就有了孩子,哀家,你这后宫里也有不少的女子,太医查来查去,又 都说没有什么问题,可哀家就是迟迟抱不上孙子,你就算是向哀家行孝,体谅一下哀家的心情吧,尽快让凌儿生出一个孩子来。” 太后略带命令口吻地对寝殿内的人说道。 说完,像是怕上官云峥不能如她的愿,她的眸光一转,又看向上官妄尘。 “书乐,先将三王爷带下去!”像是吃准了上官妄尘就是上官云峥的思死穴,太后冷着声音命令道。 “是!” 钳制着上官妄尘的小太监其中一个答话,并马上顺着太后的安排,点住了上官妄尘的哑穴,将上官妄尘带了出去。 上官云峥的心咯噔一跳,当即敛了敛眸子,避开被他打的疼晕过去的杨凌儿,踉跄着拾步走到窗边,想要伸手将窗子拉开,却发现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被钉得死死地。 上官云峥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衣袖中流光翻转,短刀出窍。 “三王爷,你快走吧。” 刚刚出了凤栖宫,一直钳制着上官妄尘的书乐蓦地松开上官妄尘,并快速地伸出手,在另一个小太监的后脑处一击,将那小太监打晕过去。 “你……” 身上的穴道忽然间被解开,上官妄尘还有点适应不过来,懵怔地看着书乐,不明白他是太后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放了自己,难道太后对此人下了其 他的什么命令?上官妄尘心中这般想着,看向书乐的眼睛就多了几分警惕。 书乐望着她,年轻干净的脸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成熟感。 “王爷放心,这并不是太后娘娘的命令,我放了王爷,完全是因为皇上。” 因为皇上? 上官妄尘马上就反应过来,“难道你是皇兄的……” “哎,有些事情,王爷知道就好,又何必非要说出来呢?”在上官妄尘未将话说完之前,书乐伸手将上官妄尘的话打断。 “王爷还是快点去救皇上吧。” 书乐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枚钥匙,递给上官妄尘,并伸手指了指某一个方向,“那边的窗子是用锁锁着的。” “多谢你了。” 或许是满脑子都是想要救上官云峥的慌乱念头,上官妄尘甚至都没有思考那么多,直接接过来书乐递过来的钥匙,快步朝着书乐所指的窗户那边走了过去。 在上官妄尘走了之后,书乐眼睛一闭,倒在和自己一同出来的小太监身旁。 果然是如书乐所言,上官妄尘一靠近那扇寝殿的窗子,就看到了窗子上落的锁,锁的样子还很心,在廊檐儿的风灯照射下,折出一片片五彩的铜光。 上官妄尘没有闲情逸致在乎这些东西,她一手拿住铜锁,一手拿着钥匙,尝试着将铜锁打开。 第437章 解毒 “啪嗒”一声,在钥匙钻入锁芯的那一刻,铜锁应声而开。 上官妄尘松了一口气,嘴角弯了弯,轻手轻脚地将铜锁放在一边,还没有打开窗户,忽然就注意到寝殿中隐约传来一阵缠棉旖旎的男人女人的声音。 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混合着女子娇滴滴地媚笑,一声声撞在上官妄尘的耳膜上,她忽然觉得一阵阵眩晕,抓着窗户的手竟是颤抖的半天都没将窗户打开。 “皇上,您轻一点。” 杨凌儿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悦耳动人,上官妄尘只听了一句,就如遭五雷轰顶。 皇上? 所以,真的是上官云峥?他……他已经和杨凌儿…… 上官妄尘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被什么东西阻塞住,空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堵得她的心口发酸,脑子一片眩晕。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定是她听错了,刚刚她在凤栖宫中的时候,上官云峥分明还在喊他的名字,她还听到上官云峥让杨凌儿滚,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不是的,一定是她听错了,肯定不会是上官云峥。 他说过的,他承诺过,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只要她一个人,他连一个吻都不会给别的女人,所以,内殿里的人肯定不是他。 上官妄尘慌乱无比地进行着自我安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蹑手蹑脚地将内殿的窗子打开。 可是,刚刚打开一条缝隙,她的手就僵住了。 透过那条不宽不窄的缝,上官妄尘垂眼,恰好看到一对男女赤身果体,疯了一样在地上死死地纠缠。 女的正是杨凌儿,而男人,也是她最为熟悉的那个人,那个曾经对她许下了无数诺言的男人呢,那个前一刻还在跟她表着忠心,后一刻就将别的女人抱在怀中宠爱的男人。 上官妄尘感觉自己心像是被一把钝刀狠狠地弯了一下,生疼,却疼的连血都流不出来。 就这么急切吗? 直接在地上?连床上都不去了? 上官妄尘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才勉强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默默地将从书乐手中得来的钥匙随手一扔,上官妄尘蹑手蹑脚的放下窗子,尽量不去打扰寝殿中的两个人,黯然转身而去。 她千想万想,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手足无措,心中慌乱,她像是一个失去了魂魄的木偶,孤零零地流落在田间地头。 她的上官云峥,终究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虽然,这件事情,并不能完全的怪上官云峥,说带底,都是她害的,都是太后害的,因为她的不知道收敛, 因为上官云峥对她的宠爱,短短数日,就在皇宫中树立起无数的敌人。 上官云峥是因为中毒,才会和杨凌儿在一起,所以,不能怪他,不能怪他。 上官妄尘不停地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说道最后,她自己都是无法说服自己,这让她如何接受,上官云峥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了,她还恰好看到。 上官妄尘朕恨不得马上把自己杀了,或者干脆瞎掉,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至少那样,她还可在何和平的假象中,自欺欺人的躲下去。 勾着头往前走,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沉重的拔不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口上裂开,争先恐后的往头上涌,最后在眼眶中汇集。 脑海中一直不断地闪烁着刚才所看到的画面,就算她不相信,已经发生的事情,她终究是什么都做不了。 鼻尖一酸,上官妄尘哇地一声,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大声的哭了起来。 “怎么啦?为什么哭?” 她正哭着,一股灼热滚烫的气息忽然拍打在她的手上,男人的声音低醇而破碎,潜藏着极大的隐忍克制。 上官妄尘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愕然地将手放下来,睁开眼就看到半蹲在自己面前,面色苍白,双眸却比兔子还红的男人。 “上 官云峥?” 上官妄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张口说了出来,男人费力的扯了扯唇角,一句话也没有解释,忽然抱住上官妄尘,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上官妄尘先是纠结着他已经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的事情,心中一顿苦闷疼痛,伸手就要将他推开,上官云峥好不容易抓住了她,又怎么舍得放手,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折腾,甚至将她的嘴角和鼻翼都咬出血来,仍旧不肯松开。 上官妄尘见他如此,被他吻着,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她不明白,上官云峥为什么要这样,前一刻还在和别的女子纠缠不休,下一刻就跑过来招惹她,难道他的心里建瓯不会有丝毫的愧疚和难过吗? 被上官云峥抱着,带入假山石洞之中,上官妄尘开始一言不发,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上官云峥疯狂的从她身上汲取。 “完了?” 在一阵欢愉和痛苦交错之后,上官妄尘强自收敛自己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头大汗,伏在她身上微微喘西的男人,轻声问了一句。 她这一句话,让上官云峥很是受伤,也摸不着头脑。 他中了媚毒,难道这个女人就一点都不紧张吗?还是她很希望他在寝殿收了杨凌儿?他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克制都多大的思念,好不容易 才跑出来,迫不及待的找她,为何唤来的就只是她这么一句话? 上官云峥凝视着上官妄尘的眼睛,心中地情绪不停地翻涌,一次次地舐着他勉强镇静下来的情绪。 “你很不乐意吗?” 微微拢了拢眉心,上官云峥心底滋味莫名。 “我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只要皇兄开心,太后娘娘开心,又何必管我呢?” “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开心。”上官云峥飞快地接过了上官妄尘的话。 “哈,皇兄万万人之上,要钱有钱,要全有权,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羡慕嫉妒呢,就算是皇兄中了难以启齿的毒,一样是有人迫不及待地帮着皇兄解毒,皇兄又何苦非要找我来?万一被人发现了,皇兄不怕死,我的性命可是只有这一条。” 上官妄尘生硬的说着,只觉得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恶心,不久之前,她还眼睁睁低看着这个男人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怎么?现在杨凌儿不能让她满意了,他就马上又凑到他的身边来? “你都在胡说八道什么?”上官云峥皱了皱眉头,伸手想捏一下上官妄尘的鼻尖,却被她灵活的躲了过去,“什么时候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要为我解毒了?” “莲婕妤!” 上官妄尘回答的飞快,就好像早就等着上官云峥说这话。 第438章 好胜之心 上官云峥微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上官妄尘已经猜透了整件事情。 “你……见过杨凌儿了?” 上官云峥眼波微动,看上官妄尘已经穿好了衣衫,便匆匆忙忙地将自己的衣服也往身上拢。 “不但见过,我还是同时见了见了皇兄呢。”上官妄尘回答的利索。 “什么?”上官云峥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不过很快,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出了凤栖宫之后,看过内殿的情形。” 看到这个男人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地将内殿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上官妄尘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哈哈,要不要再去看看。” 上官云峥看着上官妄尘突变的脸色,面上的笑意更浓。 再去看看? 上官妄尘一时间摸不着头弄,上官妄尘很伤的毒已经解了,还要再去太后的寝殿做什么?难道这种事情还有瘾了? 上官妄尘暗暗地吐槽着,不过心中却也有了疑惑,明明她刚才在窗口看的时候,地上的两人正纠缠的如火如荼,自己就算再怎么伤心难过,走的慢一些,也不至于上官云峥将事情结局了之后,再跑出来寻找她吧? 这事情的时间段算起来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抬头看见男人一脸成竹在胸,很有把握的样子,上官云峥忽然想到了什么。 “该不会……寝殿的那个不是你吧。”上官妄尘看着上官云峥的眼睛,大胆的猜测道。 上官云峥微微一笑,吐出两 个字,“聪明!” 哈?还是真的? 上官妄尘一阵惊愕,水灵灵的眸子一眨不眨低看着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也不跟她多说废话,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中一裹,纵越着飞了出去,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就落在了凤栖宫寝殿的屋顶上。 轻轻揭开了一个瓦片,上官云峥朝下面指了指,示意上官妄尘看过去。 上官妄尘将信将疑,一低头,还真的看到自己先前所见的男人仍旧在与杨凌儿纠缠,男人的那张脸,可不就是上官云峥的脸。 上官妄尘惊得差点没从屋顶上滑下去。 依着上官云峥刚才的情形,分明也是中毒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在寝殿里的却是另外一个上官云峥呢?下面的那个上官云峥又是什么人? 上官妄尘的脑子里存着太多的疑惑,她想要问出来,却也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是攥了攥上官云峥的袖子,示意她自己已经相信了他,让他先带自己离开。 上官云峥唇角一弯,将移开的瓦片又放回原处,伸手拦住她的腰,足尖一顿,便掠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上官云峥是谁?他为什么会和杨凌儿在一起,你……你不生气吗?” 刚刚避开了凤栖宫,上官妄尘就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都倒出来,只是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她还是略略迟疑了一下,毕竟杨凌儿怎么说都是上官云峥名义上的妃子,这般任人 糟践,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那个是隐卫假扮的,我趁着杨凌儿昏倒的功夫,从太后寝宫中逃出来了,又让隐卫假扮了我回去。” 上官云峥耐心的回答了上官妄尘的问题,不过却将最后的问题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若是他有意珍惜杨凌儿,或者打算保全杨凌儿,又怎么会让隐卫假扮他回去呢? 自从上一次碧纱事件之后,他便越发的厌恶那些对他心存不轨,且用下药这种不入流手段的女人,不管是不是太后指使的,杨凌儿既然敢这么做,就应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看你这一脸的惆怅,是不舍杨凌儿吃亏?” 上官云峥的眸子动了动,将思绪收回来,凝望着上官妄尘,轻轻问了一声。 呸,谁不舍得杨凌儿吃亏啊! 上官妄尘差点没这样回答他,她和杨凌儿不但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杨凌儿反而还是太后的人,对她颇为忌惮,那她又何必非要拿热脸去贴一个冷屁股呢?杨凌儿是死是活,才不关她上官妄尘的事情呢。 “以后不要乱吃醋,好吗?” 捏了捏她的手,上官云峥轻声的问。 “谁乱吃醋了?” 上官妄尘很不服气,撇了撇嘴,她今天才没有吃醋呢,这个上官云峥,还真当自己是个抢手的热窝头了? “你若没有吃醋,为何不肯信任我?” 信任? 上官妄尘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 何回答,其实,上官云峥说的也没有错,正是因为不够信任,才会导致了一系列的麻烦。 “好啦,我们回去吧。” 看上官妄尘低这头,一副心虚不语的样子,上官云峥也不愿意多说她,拉了拉她的衣袖,便拾步往回走。 “对了,太后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是你的人吗?” 见左右无人,上官妄尘眼珠子转了转想,想起那个将她放了的小太监了。 “嗯,是。” 既不问是谁,也没有再多说其他的什么,上官云峥毫不犹豫地承认,搞得上官妄尘都有点好奇了。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你怎么就这么敢肯定我说的是他?” “很简单啊,”上官妄尘停住步子,吹口看着她,忽然朝下指了指,“你看。” 上官妄尘冲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奇怪道:“看什么?” “你的腰带上多了一个小红点,你看到了吗?” 见她不明白,上元云峥又对她详细的指了指,上官妄尘这才惊觉,不禁叫了一声:“呀,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若知道,书乐就不是书乐了,”上官云峥笑着说道,“这就是书乐的特点,凡是他接触过,且让他出手了的人,他都会在对方的腰带上烙下一个小红点,如对方无法发现,这自然就是当之无愧的胜利,习武之人,难免会有些好胜之心。” 是吗? 上官妄尘看着 腰带上的小红点,弯了弯唇,看不出来,上官云峥居然还在太后的身边安插了这样一个高手。 上官云峥带着上官妄尘在皇宫里兜兜转转地绕圈子,直到收到了狱蓝的通知,隐卫已经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他才带着上官妄尘回到裕清宫。 没想到一回裕清宫,就看到了碧织和释昀。 原来,上官妄尘有些日子不回三王府,府上的人对她也很是挂念,再加上最近疯传的风言风语,碧织和释昀就更加担心了,找了个时间,就来看看上官妄尘。 碧织还给上官妄尘带来了一大盒海棠酥,碧织说 ,这些海棠酥全是都是用新鲜的海棠花做的,是特地找了人高价采买回来的。 上官妄尘尝了两块,味道果然比风干的海棠要好的多了。 看到栖迟没有跟着一起来,上官妄尘难免多问了一句。 释昀眼梢偷偷地瞥了下上官云峥,自然是不敢乱说话,只是向上官妄尘汇报,栖迟这两天染了风寒,病的有些厉害,就在府上休息,所以没有跟着一起进宫。 上官妄尘虽然有些遗憾,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最后碧织两人离去的时候,她还从上官云峥的殿中拿了许多东西,送给两人和栖迟。 碧织和释昀诚惶诚恐,上官云峥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只要她高兴,怎么样都行,没了的东西,过后让人补上也就是了。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太后大寿的日子。 第439章 非议 栖迟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天还没亮,栖迟就跟着碧织和释昀一起进了宫。 多日不见,上官妄尘在皇宫中养尊处优,明显的胖了许多,而栖迟却是明显的瘦了,原本就不算白皙的小脸,显得更个干枯发黑,上官妄尘心疼了好一阵子。 因为帝王也在,栖迟虽然已经恢复了神志,但是心中对于帝王却多了许多的忌惮,心中就算是有什么话,也全部压着,不敢讲出来,她倒并不是怕死,而是依稀记得,狱蓝之前说的那一句话,若是她死了,就会另找一个人补上,送到三王爷的身边。 虽然知道皇上和狱蓝不会害三王爷,但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补上的人会不会对上官妄尘忠心? 若是有异心,像当初的碧纱那样,岂不是又害了三王爷? 所以,就算是为了上官妄尘,她也必须好起来,必须收敛,必须谨慎再谨慎。 至于太后的生日礼物,因为没有参加成那次拍卖会,就没有得到江月白的画儿,上官妄尘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东西,再加恼恨前些日子太后对上官云峥的算计,也就不想再送什么东西给太后,索性什么都没有准备。 上官云峥是一门心思只想着能让上官妄尘安全,至于其他的东西,已经是无欲无求了,上官妄尘不主动做,他 也不强求,至于太后到底喜欢不喜欢上官妄尘,他也已经无所谓了。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上官云峥算是完全看明白了,在太后的心目中,为了弄权,什么东西都可以抛下,就算是他这个亲生儿子,也是可以被算计和利用的,权利这种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抓到自己的手里,她就不放心? 他还想着日后娶了上官妄尘,解散后宫,能够得到太后的支持,如今看来,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着晴了好多天,到了太后生日的这一天,却忽然阴天了,看上去像是想要下雨。 皇宫上下早就粉饰一新,到处都贴满了红底黑字的“寿”,绯红色的绸子随着初冬的风漫天飞舞,烈烈作响,彩球和彩架更是布满了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上官妄尘时陪着上官云峥一起去的,现在还没有到时辰,她闲着没事,就晃晃悠悠的走到裕清宫的门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灰蒙蒙地天空下强行染上喜色的皇宫。 许是天气不好,上官妄尘的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重,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让她心神不安,纵然是满目的鲜红,满耳朵的喜乐 ,依旧不能将她心中的沉重给驱散。 这种感觉,就像是面临极大悲痛时,最后的狂欢,带着一点消极的意味,表现上是欢乐,内心却翻涌中难以描摹的沉重。 “在想什么?” 上官妄尘正出神的眺望着远处,背后忽然传来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 微微忪怔,上官妄尘回头,就看到上官云峥熟悉的脸。 因为没有什么事情,上官妄尘也不愿将自己低沉的情绪传染给对方,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她低了一下头,头顶发冠上的绿松石如星光一点,迸出夺人的光,“我在想,我也没有给太后准备礼物,你说,她一会儿要是不高兴起来,会不会把我扔出去?” “那我就和你一起出去。” 上官云峥笑了笑,却有些牵强,他是有多了解自己,就有多了解上官妄尘,她假装出来的轻松,他总是能够一眼就看穿。 “皇上,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寿福看了看更漏,过来提醒两个人。 “走吧。”上官云峥轻轻捉住上官妄尘的手。 “嗯。” 上官妄尘跟上他的步子。 走到裕清宫的台阶之下,上官云峥想携着上官妄尘一起上龙撵,这一次,上官妄尘拒绝了,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合适,就算他们两人现在不低调,也不能如此的高调,她只怕自己的 这只脚刚刚登上龙撵,下一瞬间,皇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坐着帝王的龙撵取得长乐宫。 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她执意拒绝,上官云峥也不好勉强,便将龙撵的一面帘子打开,让上官妄尘走在自己的那一侧,以确定她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栖迟和释昀跟在龙撵的后面,不禁面面相觑,从狱蓝对他们两人的态度,就知道上官妄尘在皇上的心中地位不俗,如今竟然要同乘龙撵,帝王对上官妄尘的宠爱,更是可见一斑。 一行人抵达的时候,长乐宫已经很热闹了,礼官和乐师们倾巢而出,还未踏上长乐宫的台阶,就听到欢快的丝竹声从里面悠扬传出,宫人们端着银质绞丝的托盘,捧着瓜果茶点,鱼贯而行,在各桌之间穿梭。 寿福一声唱喏,长乐宫中登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从各自的位子上站起来,高呼万岁。 上官妄尘第一次站在这样的视角俯瞰众人,滋味还真是很不一样。 长乐宫的宫门口跪着的是几个礼官,负责将每一个来贺寿的王公大臣的寿礼记录下来。 按照规矩,上官妄尘是应该上礼的,但是现在她陪在帝王的身边,一起走了进来,众人只伏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哪里还敢去问上官妄尘讨要 寿礼。 “嗨,跟在皇上身边就是不一样。” 在帝王吩咐众人起来之后,一个礼官一边站起来,一边小声的嘀咕。 “你说什么?” 他旁边的同僚轻声问。 “我说,这三王爷攀上了皇上就是不一样,居然脸太后娘娘的寿礼都不送了,仗着皇上撑腰,无视纲常,上元的江山迟早有一天要毁在她的手上。” “好啦,你别说了,被皇上听到,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同僚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的提醒道。 那礼官点了点头,收起愤愤地表情,也不再多言。 “聊得那么起劲儿,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礼官哪里想到,他们刚刚低头噤声,长乐宫的高位上,忽然传来一道沉郁威严的声音,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和凌厉,从帝王的眉宇间四散开来,压迫着大殿中的每一个人。 他们两人原先还没有意识到帝王是在说他们,只是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良久听不到这两人的回应,大殿之中越发的寂静,落针可闻,让人心头一阵阵地发凉,寿福皱了皱眉头,扯着尖细又难听的声音喝问:“梁礼士,陈礼士,皇上问你们话呢?为何不答?” 两个礼官心头咯噔一跳,顿时大惊失色,脸色变得惨白,他们刚刚说的话,皇上居然听到了? 第440章 讨好 两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霍然抬头看向高位上的人,却不料上官云峥也正在看着他们,一双重影深深的眸子寒光闪闪,层层叠叠,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瞬间就能将人吸入无底深渊。 浑身一颤,最先开口说话的梁礼士吓得肝胆俱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呵,原来也是个胆小的。 帝王眯了眯眸子,仍旧是面不改色,轻轻浅浅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上官妄尘轻轻抿了抿唇,其实刚才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她听得清清楚楚,上官云峥的听力比她更是好了许多,她相信上官云峥也是听清楚了的,只不过这样问这两人,这两人肯定不敢说。 诽谤王爷,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是一般的王爷,随便听听或许就过去了,而上官妄尘如今却是被上官云峥捧到心上的,只要上官妄尘一个不高兴,这两个人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两人也必定是想到了这一点,跪在地上瑟瑟缩缩,坚决不敢将刚才说过的话重复出来。 上官云峥俊朗的眉心拢了拢。 寿福蓦地一声冷喝,尖锐而又刺耳:“皇上问你们话呢,两位是聋了吗?” “回皇上,他们刚才说,三王爷仗着有皇上撑腰,无视纲常 ,上元的江山,迟早有一天会毁在三王爷的手上。” 这一次,寿福的话音还没有落,人群中蓦地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上官妄尘微微一愕,惊讶于居然真的敢有人将这话给说出来,她循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便看到了一个明媚娇憨的女子。 许是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女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红着脸的模样更加动人。 她的身上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宫女服,站在莲婕妤的后面……不对,现在应该是莲昭仪的后面,毕竟在前几天,上官云峥“恩宠”过杨凌儿之后,在上官妄尘的应允之下,就又升了杨凌儿的分位。 杨凌儿现在在宫中也算的上是一个有名的人了,不少妃子、宫女太监,都巴望着杨凌儿,企图攀上杨凌儿的高枝。 不但如此,而且这一次太后大寿,杨凌儿身为九嫔,不入妃位,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长乐宫的寿宴的,但是帝王破格将她邀了来。 不知道的人更加认定了这是帝王对于杨凌儿的宠爱,然而,杨凌儿自己却明白,事情并不真的是这样。 因为帝王将口谕下到瑶珍宫的时候,特地嘱咐了,让她将玉文馨带上。 若是帝王不加这一句,她出于表面功夫,做给玉文馨看,也会欢天喜地的 将玉文馨带在身边,但是帝王这么特别的一说,她心里面就不舒服了。 玉文馨只是帝王送到她宫里的一个宫女,哪里有资格参加太后的寿宴,帝王却对她特地点名了玉文馨,说明玉文馨在帝王的眼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不然,日理万机的帝王如何能够记住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 可是上官云峥就是记住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玉文馨在上官云峥的心目中是不普通的,甚至是很特别的。 杨凌儿不由得萌生出一种感觉,好像这一次,帝王让她参加寿宴,只是为了让玉文馨参加,而她只是一个骗人的晃子而已。 有了这种想法,杨凌儿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她觉自己这个昭仪的名头都是因着玉文馨才有的。 来之前,她的心中本来就不怎么高兴了,如今忽然听到玉文馨开口说话,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她更是恨不得马上将玉文馨给掐死。 这个女人是有多笨? 这个时候居然开口这样说,得是有多么的想要讨好皇上? 只是这种时候,局势不明,摸不透皇上的情绪,是讨好的时候吗?今日是太后的大寿,皇上就算是再不满意底下的人对于上官妄尘的评价,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过分 的惩罚来,而且那两个礼官说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大逆不道的话,只要稍稍有人求情,这件事情应该就闹不大,这两个礼官就不至于有什么事情。 这样莽撞的贸然开口,不但会将那两个礼官给得罪了,肯定也会让其他的一些官员有所忌惮,而且玉文馨现在是她的宫女,玉文馨一开口,别人肯定会以为是她指使的,这不是没事儿给她找麻烦吗? 杨凌儿心中恨得牙痒痒,只怪自己平常在瑶珍宫还是让手下的宫女太监们太留情面了,没有好好的伺候玉文馨,才让她现在居然还有开口胡说的力气。 上官眸光淡淡地略过来,看到说话的人是玉文馨,眸光在杨凌儿的脸上微微一顿,很快又撇开,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礼官。 “她说的是真的吗?” 上官云峥问道。 陈礼士见状,知道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都收不回,玉文馨听到了,想必殿中其他的人也听到了,他就算是想要否认都不成,咬了咬牙,他索性低头认罪。 “回皇上,是真的,但是臣等真的没有要诋毁三王爷的意思,只是……” “只是你们觉得朕最近对三王爷太好,处处都维护着三王爷是吗?”陈礼士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上官云峥所打断。 “是!” 陈礼士硬着头皮,低头回道。 “所以,你们就担心,朕会因为宠着三王爷,而让她恣意妄为,坏了朝纲,是吗?” 上官云峥再问。 陈礼士已经是冷汗连连,被上官云峥的气势压迫的抬不起头来。 “是!” “都起来吧。” 两人本来都准备着听后帝王的发落,忽然听到帝王声音一朗,淡淡地说道。 微微愣怔,两人相视一眼,皆是难以置信,继而又抬头看向上官云峥,不知道上官云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官云峥却再次扬了扬手,“起来。” 两人这才彻彻底底地回过神来,双双拜谢:“谢皇上!” 两位礼官是高兴了,殿中的众人,却被帝王搞得一愣一愣的,都反应不过来帝王这是什么意思,刚才那般严肃,难道不是因为三王爷,想要惩罚两个礼官的狂妄吗?怎么忽然又让他们起来了。 上官妄尘侧首看了帝王一眼,从他的眼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过是在铺垫罢了。 捏着捏手心,她有些紧张,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她静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只要过了今天,这混混沌沌地一切就都会结束了,她会和上官云峥有一个新的开始,一份属于他们未来,马上就要降临了。 第441章 少非,飞少 上官云峥从椅子上站起来,漆黑如濯石的眼睛淡淡地扫过全场,平静道:“你们之中,多少人对朕忠心,朕很清楚,朕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你们都很困惑,甚至是对朕、对三王爷都产生了误会。” “朕有朕的苦衷,现在还无法解释,等到太后的寿宴结束,事情解决了,朕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有的人如果想要趁乱搞什么小动作,打着忠心劝谏的旗号,却想要造成混乱,朕也会照单全收。” 上官云峥意味深长地将一番话说在了前面,傲然冷肃地睥睨着大殿之中的众人,下定了决心要为上官妄尘铲除一切障碍,这一次,人挡杀人,佛挡屠佛。 众人被上官云峥的一番话说得惶惶不安,唯唯诺诺。 人群中的上官北尘眸子动了动,冷冷地瞥了上官云峥,眼角余光掠到站在云峥身边的上官妄尘,冰封的眼中黯然划过一抹沉重,迅速地垂下了眼睛。 这边上官云峥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寂静的大殿中再次响起众人齐刷刷地行礼的声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毕竟是大寿的日子,今日的太后墨绿色正装,风致秀美的脸上画着隆重的装,整个人显得雍容端庄又优雅得体,缓缓地朝着大殿之中的凤坐上走过来。 上官云峥站起身,迎上前来,虚虚地扶住太后的一直手臂,母子二人便朝着高坐上走了过来。 上官妄尘刚开始还随着众人对太后行李,可是在太后示意众人平身,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僵在了当场,倾城的小脸瞬间煞白。 怎么……怎么会是他? 上官妄尘只觉得嗓子里发干,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站在太后的身边,跟着太后一起进来的那个身穿月白色正装,手持紫金玉坠折扇的年轻男子,正是她被劫的那天晚上将她从河里救出来的飞少。 他……是太后的人? 上官妄尘的脑子里得出这样一个认知,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那天晚上救她的,居然会是太后的人? 这个人,是太后的人啊,他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儿身,所以,太后是不是也知道了? 就算是上官云峥已经决定了要在今天寿宴之后将她的身份公布出来,可是忽然间得出这样的一个认知,上官妄尘还是胆战心惊,而且早晨那种不平静地感觉再次涌上来,然她不安,心慌,她又预感,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的顺利。 似乎是察觉到了上官妄尘的异样反应,上官云峥的眼波动了动,朝她看过来,却看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方向,眉心轻拢,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 看到太后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时,他的眸子微微一眯,迸射处一股危险的气息。 那个男人居然也在看着上官妄尘。 不悦地情绪迅速在身上累积起来。 可是,等不到上挂云峥发作,那个手持紫金玉坠折扇的年轻男人忽然眉目一展,眼角眉梢,流露出浓浓地笑意,转身正对着上官妄尘,言语中尽是喜悦激动:“七妹!” 啊? 寂静地大殿之中忽然响起这两个字,尤其是还是太后身边的一个陌生青年对着三王爷上官妄尘所说的,众人一片哗然,不知道这到底又是在唱哪出。 上官妄尘和上官云峥可听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双双变了脸色,尤其是上官云峥,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的脑子反应比上官妄尘快的多。 陌少非的话音还没有落地,上官云峥蓦地松开太后,一抚手掌,黑衣蒙面的隐卫们如同鬼魅一样,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瞬间窜入殿中。 不容任何的质疑和反驳,上官云峥当即冷喝一声:“此人是刺客,将他拿下!” 刺客? 众人更是一头雾水,因为也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一时间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不过一听到刺客这两个字,众人还是马上打出十二分的警觉,匆匆忙忙地聚拢过来。 “保护皇上,保护太后娘娘。” 在一息之间还寂静的大殿,瞬间 变得混乱起来。 陌少非更是转眼之间,就从跟在太后身边的人,变成了被围攻的刺客。 陌少非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等到隐卫将他包围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哈,好一个上官云峥,好一份玲珑的心思,仗着上元的人不认识他,这般轻轻松松地就将他陷于被动,不想让他将上官妄尘的事情说出来,便说他是刺客,来封住他的口是吗? 可是,这件事情,他今天还就说定了,在他成君的路上,不管挡着的谁,都一定要为他让路,就算是他的七妹又怎么样? 为了太子之位,他可以牺牲一切! “七妹,你快救我啊,我是你三哥,我是陌少非啊,你不认识我了吗?之前是我救了你啊,我不是刺客!” 知道什么话才是最简单有效的,在隐卫和闻声而来的禁卫围攻上来的时候,陌少非也不去求助带着自己进来的太后,而是一张嘴就抛出了上官妄尘这个王牌。 就算是上官妄尘失去了记忆,不记得她自己是妍蚩的七公主,可是听到他这样说,也多少会好奇吧,而且,他也没有撒谎,句句属实,他之前也的的确确是救了上官妄尘,虽然当时没有直接认了上官妄尘,但是他救人终究是真的。 上官妄尘一惊有些懵了,她愣愣地看在在人群中手持紫金扇,翻飞打斗的陌少非,一时间也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开口,还是应该不开口。 陌少非?这个男人居然是陌少非? 飞少?少非? 上官妄尘顿时反应过来,那天晚上救了自己人,的的确确是陌少非了。 他刚刚喊她七妹,说之前救了她,所以,他先前就已经认出她就是陌卿歌了,对吧?可是,当时为什么没有说?甚至,他都没有告诉她,他是要进宫的,甚至,他还欺骗了她,他说他叫飞少,进城只是找亲戚。 脑子里快速地闪过陌少非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上官妄尘瞬间就觉得,这个陌少非也不是个什么简单的人物,之前明明就已经认出来了,藏着不说,现在却在太后的寿宴上将她的身份抖露出来,这分明就是故意的,说不定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眸光瞬间一冷,上官妄尘退了几乎,坚决不理会陌少非的话语,不能怪她冷血无情,谁让陌少非先算计她的。 说的不好听一点,陌少非这样,分明就是想要害死她。 “没有,他没有救过我,他在撒谎,先前绑架我的刺客,就是他!” 瞪着眼睛,上官妄尘咬着牙说道。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上官云峥长臂一揽,将上官妄尘护在了身后。 一见上官妄尘不认账,陌少非登时就有些急了,眼看着隐卫和禁卫军越逼越紧,他就算是有滔天的本事,也是无法脱身的。 第442章 拆穿 “上官云峥,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杀人灭口吗?本王是堂堂的妍蚩三殿下,前来你们上元恭贺太后大寿,你们不以礼相待也就罢了,居然还对本王下毒手,说本王是刺客,是不是本王发现你们拐走了我们妍蚩的七公主,你们怕了本王的父皇出兵,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本王杀了!” “上官云峥,你放心,我们妍蚩一向兵强马壮,我父皇英明睿智,绝对不会被你们蒙骗,你们害了本王和七妹,父皇一定会为我们报仇,血洗上元。” 陌少非越说越狠,好像妍蚩的皇帝真的是马上就会进宫上元,将整个上官国给灭了。 上官云峥虽然不惧,但是太后却已经变了脸色,怕了。 陌少非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也让她忽然惊觉,她还真真的差点给忘了,陌少非是她带进来了,虽然陌少非不是妍蚩的太子,但是万一真的在上元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妍蚩的皇帝真的不会善罢甘休,两国必定有一场死战。 而且,陌少非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七公主,又叫上官妄尘叫七妹,引得太后更是疑窦丛生。 雍容的眼波轻闪,她蓦地扬手,招呼禁卫和隐卫:“停下来,不要打了。” 禁卫和隐卫虽然都听到了太后的话,但是由于帝王在前,帝王没有发话,他们也不能贸然停下来,尤其是隐卫,他们属于上官云峥私养,除了上官云峥,他们更是 不会服从于任何人的命令。 一看打斗的人群没有半点停下来的迹象,太后就有些急了,转头看上横眉冷目的上官云峥,“皇上,不要让他们再打下去了,陌少非真的是妍蚩的三皇子,哀家可以证明,若是他在上元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妍蚩皇帝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啊,皇上,也许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让妍蚩三皇子解释清楚,也好免去两国之间不必要的纷争。” “皇上,以和为贵啊!” 人群中的大臣也纷纷开始劝谏。 上官妄尘一看已经收不住了,反正这件事情今天也是要公开的,早晚都不过如此罢了,若是真的因此得杀了陌少非,得罪了妍蚩,倒是得不偿失了。 拉了拉上官云峥的袖子,上官妄尘侧首,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下令,让隐卫和禁卫退了。 上官云峥漆黑的眸子阴阴沉沉,像是点了墨汁,不见一丝色彩,扫了眼上官妄尘,他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强行杀了陌少非,实在是不明智,可是,他就是特别讨厌这种有人破坏他的计划的感觉。 陌少非,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眼波轻漾,上官云峥轻轻地一挥衣袖,“你们都退下吧。” “是!” 隐卫和禁卫这才停手,当即退了下去。 太后讪讪地看着离去的隐卫和禁卫,心里特别的不舒服,明明她是皇帝的娘,上官云峥今天所有的荣 耀和尊贵,都是她一手成就的,凭什么现在所有的权利都落在上官云峥的手上,而她却只能颐养天年? 她奋斗了半辈子,所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吧,她不服气! “三殿下,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抢在上官云峥的前头,太后面色沉着地将话问了出来。 “怎么回事?” 陌少非神色不悦地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将手中的半开的折扇“刷拉”一声阖上,不悦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皇上,本王还想问问你们呢?你们将我们妍蚩的七公主拐到上元来,还妄图杀了本王,到底是几个意思?” 再一次从陌少非的嘴里听到“妍蚩七公主”几个字,不但太后,众人皆是神色异样,纷纷朝着站在帝王身边的上官妄尘看过去。 “七妹,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他们逼你的?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诉三哥,三哥一定会为你做主!” 不等太后和上官云峥回应,陌少非就将目光转到了上官妄尘的身上,一脸紧张的扮演着好哥哥的角色,一连串的追问上官妄尘。 若是先前没有和陌少非见过,上官妄尘想,自己肯定就被陌少非做出来的假象给迷惑了,可是谁让陌少非先前明明认出了她,却又要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进行试探呢? 上官妄尘一想到自己先前还帮着陌少非进城,简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估 计陌少非当时都要笑死了吧,她竟然还自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简直就是愚蠢的可笑。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没有人逼我,也没有人对我做什么,我没有受什么委屈,更不需要你假惺惺地为我做主。” 上官妄尘毫不客气地说道。 陌少非俊美的脸微微一僵,看着上官妄尘微微抿唇,这丫头居然一上来就对自己这么排斥,看来真是对上官云峥铁了心了。 “七妹,三哥知道,你是恨三哥没有早点找到你,可是,你不知不知道,自从你失踪,皇宫上上下下都疯了,我们都在疯狂的找你。” “三哥这次来上元,也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能后找到你,幸得苍天怜悯,三哥终于找到你了,你不要生气了,跟三哥一起回妍蚩好吗?” 陌少非这样说,上官妄尘就更加不信了,她真是讨厌陌少非这一副假惺惺故作情深的样子,索性撇了眸子,不再回应。 “陌少非,你是说,上官妄尘……是……是你们妍蚩的七公主?” 抓住两人说话的间隙,太后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众人都期待的问题。 “是!” 不是!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陌少非,后者是上官妄尘。 “七妹,你怎么啦?你是妍蚩的最得宠的七公主啊,你为什么不承认?”陌少非皱着眉头,一脸特别不能理解的样子。 上官妄尘真想一拳上去把他的脸打歪,她承认什 么承认。 太后的眼波动了动,脸色蓦地一冷,侧首看了看上官妄尘,陡然一挥凤袍,“刘嬷嬷,去检查一下,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是!” 刘嬷嬷是太后的人,一直跟在太后的身边,震惊于眼前的一切,但是得到了太后的命令,她还是马上上前,想要将上官妄尘拉开,带去检查,可是还没有靠近,就被上官云峥一脚踹开。 “有朕在,谁敢碰她!” 上官云峥冷喝一声,重影深深地眸子戾气蹿升,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摧折人心的寒意,有力地手臂攥着上官妄尘,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他已经将她丢了两次,这一次,只要他在,就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再来伤害她。 “皇帝!” 没有想到上官云峥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太后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变冷,看样子,上官云峥是早就知道上官妄尘的事情,不但一点都不惊讶,居然还这样护着上官妄尘,真是要气死她了。 众人也是一片恍悟,忽然就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皇上会对三王爷那么好,那么袒护,应该是早就知道三王爷的身份,所以有了别的感情,看来,宫中的那些流言,也并不全是假的,至少还有一部分是真。 杨凌儿和玉文馨看着眼前的场面,更是震撼不已,一方面却又难过,三王爷居然会是一个女人,皇帝对一个女人那样特别,说明什么? 第443章 软禁 长乐宫中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七妹,你不要怕,有什么事情,三哥都会为你做主,父皇和母后都特别的担心你,你跟三哥回去吧,好不好?等回了妍蚩,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你还是妍蚩上下最得宠的小公主。” 陌少非对上官妄尘的伸出手,俊秀的脸上满是焦急关切的神情,不知道的人肯定就会相信了这场兄妹情深的戏码。 上官妄尘虽然不是十分清楚陌少非的目的何在,但是隐隐约约低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来,在她的记忆恢复之前,她的身份公开,无疑只会造成两个结果,一个是她本人会有生命危险,毕竟以他国公主的身份,冒充另外一个国家的王爷,这是多大的罪名,上官云峥早就跟她讲的清清楚楚。 另一个就是妍蚩和上元两国之间的问题,她是妍蚩的公主,忽然掩人耳目的成了上元的王爷,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好解释的事情,而且,现在真正的上官妄尘在什么地方,是生是死她也不知道,她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对妍蚩来说,他们丢了一个公主,对上元来说,他们丢了一个王爷,没有一个圆满的解释,这件事情怎么都说不过去。 而陌少非的目的,显然不单单是要了上官妄尘的性命,不然在之前上官妄尘落水的时候,他完全可以不救,或者说将 上官妄尘直接杀了都可以,反正也没有人会知道。 现在说出,无非是想要让两国大乱,从中取利罢了。 上官云峥也被搞得措手不及,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疏漏,寿宴之前,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收到妍蚩三皇子会来贺寿的消息,要不然,他绝不会让上官妄尘出现,直接避开陌少非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将眼前的麻烦解决掉,护住上官妄尘。 “皇上,这个三王爷是假冒的,她是妍蚩的七公主陌卿歌,不是三王爷,您不能护着她啊!” “是啊,皇上,妍蚩派他们的公主假冒三王爷,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就是来我们上元当细作的,皇上您不能被她蒙骗了。” “对,陌卿歌,陌少非,你们两个快说,来我们上元做什么?我们的三王爷呢,是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快把我们的三王爷交出来!” 果然,陌少非一番“情真意切”的话音还未落地,长乐宫中的大臣就吵了起来,陌少非接二连三的表态,上官妄尘却连检查都不敢让检查,这就更加让他们笃信了上官妄尘就是陌卿歌的事实。 “皇帝,你不要再被这个女人蒙骗了,她就是上元派来的细作,你护着她,只会毁了上元!”太后掠了一眼众臣,痛心疾首地说道。 “你们说 她是细作,有什么证据?” 上官云峥眸子沉了沉,明明知道事情不是这些人所说的那样,一时间却无法反驳,第一次感觉这样的无可奈何,拿不出证据,他就算是说的天花乱坠,也只是枉然。 “皇帝,你是真的被这个妖女迷惑了吗?他们妍蚩换掉真正的上官妄尘,将陌卿歌送过来,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老三现在生死未卜,都不知道被妍蚩害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这样袒护陌卿歌,岂不是让人心寒?” 太后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英明睿智的儿子怎么就会栽在了陌卿歌的手里,这个女人不就是长得好一点吗?等到时间长了,还是不是人老色衰。 “对啊,你们也都说了,陌卿歌是妍蚩的七公主,是最得宠的七公主,妍蚩就算是要派细作来冒充上官妄尘,也不至于派个女人过来吧?更不至于把公主送过来吧?你们莫不是觉得妍蚩皇帝长得是猪脑子,发了神经病将自己的女儿送入火坑?” 心中着急,上官云峥就有些口不择言,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 陌卿歌感觉有点怪怪的,这些带着骂人性质的粗话,好像从来都不会从上官云峥的嘴里说出来,而且她听得明明白白,上官云峥是在骂自己的父亲,可是,她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生气。 倒是陌少非,俊 秀的脸一僵,攥着紫金折扇的手指一寸寸发白。 “上官云峥,你简直就是口无遮拦,欺人太甚,你……你居然敢公开辱骂本王的父皇,看来你们上元是早就不把我们妍蚩放在眼中了,本王这就回妍蚩,告诉父皇,你们上元目中无人,不但绑架了本王的七妹,还对父皇不敬,来日,妍蚩的人马必将血洗上元。” 陌少非气喘吁吁地说着,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显然气得不轻,他说完,也不等上官云峥的回应,转身就是不朝外走。 事关重大,上官云峥明知陌少非蓄意挑起两国的战乱,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放陌少非离开,袍袖一挥,眉目冷然,“拦住他!” “是!” 禁卫当即得令上前,再一次将陌少非团团围住。 陌少非像是没有料到,一愣,扭头看着上官云峥,“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件事情没有清楚之前,麻烦三皇子先留下来,我们上元一定会好好招待!”上官云峥神色冷冷地说着,语气淡漠寒凉,不带丝毫的情绪。 陌少非的脸色一变,马上明白过来上官云峥的意思,“你……上官云峥,你居然敢软禁本王!” “三皇子不请自来,千里迢迢的来上元参加太后的寿宴,朕身为上元的国主,岂有不好好招待的道理,三皇子既然来了,不妨就多住些日 子吧!” 上官云峥话音落,一手仍旧仅仅攥着陌卿歌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把人待下去吧,暂且安置在秋实宫。” 迦蓝领命,带着人将陌少非送了出去。 都已经隔了很远了,陌卿歌还能听到陌少非不服气的叫喊声。 陌卿歌在背后攥了攥上官云峥的手,一颗心仍旧高高的悬着,上官云峥将陌少非软禁,虽然一时半会儿的能够挡住陌少非回妍蚩,但是并不是长远之计,过不了多久,只怕消息就会传到妍蚩皇帝那里,到时候,只怕上官云峥会招惹更大的麻烦。 妍蚩皇帝若是大怒,真的攻打上元,又该如何是好? 纵然是面对着气息未平的太后和群臣,上官云峥依旧是淡定自若的捏了捏陌卿歌的手,他既然这样做了,就一定有把握能够将这件事情妥善的解决,只希望,上官允尘能够快一地,再快一点! “皇帝,你这么做……” 太后和陌卿歌一样,同样是不能理解上官云峥的做法,凤眸中充溢着浓重的疑惑,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上官云峥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朕知道现在大家心中都很疑惑,好好的三王爷,怎么会变成妍蚩的七公主,不放告诉大家,这件事情,朕早就知道。”上官云峥眼波清浅,神色淡淡,好像嘴里说的真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第444章 联姻 牵着陌卿歌的手,他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妍蚩的七公主陌卿歌,她既不是细作,也不是刺客,她,是朕将要和妍蚩联姻所迎娶的女子,你们之中若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上元和妍蚩不合,大可以肆意诋毁,只是到时候,不但朕会不饶,妍蚩的陛下也必然不会放过!” 沉沉地话语从上官云峥的口中说出来,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一惊,他们的皇上什么时候和妍蚩联姻了,他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也同样是一脸的迷茫,朱红的唇瓣动了动,她想要开口,话语却再次被上官云峥堵在了喉咙之间。 “朕知道你们现在还有很多的疑惑,但是近日是太后的大寿,朕不想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扰了,等太后的寿宴过去,朕自然会给你们一个解释,至于真正的三王爷,”上官云峥的眼波动了动,漩涡深处翻卷过一抹轻叹,不过瞬息,就消失不见,恢复了冷清,“他的下落,朕到时候也会告诉你们。” 上官云峥都这么说了,群臣就算是再有什么异议,也不敢再提出来,若是再说,岂不是就是耽误太后的寿宴了? 太后唇瓣轻抿,心中堵得发慌。 杨凌儿和一众后妃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帝王牵着陌卿歌的手走向高座时 ,只恨不得被帝王牵着的人是自己,帝王也说了,他和陌卿歌是联姻的,人家都是一国公主了,日后入了后宫,至少也得是妃位吧? 心里面酸酸的,杨凌儿微微撇了眼睛,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愿意再看向上官云峥和陌卿歌的方向,眼角余光瞥到兀自抬着头憧憬羡慕地望着陌卿歌的玉文馨,心中更加的恼怒窝火。 上官北尘站在人群里,从上官云峥责问那两个礼官,到后来陌少非跳出来点名陌卿歌的身份,他始终是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听到上官云峥说出联姻两个字,他的心中才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狠狠地一阵抽痛。 联姻,那本该是属于他的啊! 这几日,自从知道了上官妄尘就是妍蚩的七公主,他的心中不知道已经后悔了多少遍。 当年,上官云峥没有登上太子之位的时候,他的父皇尚在,就曾经私下和他说起过要为他赐婚的事情。 父皇几乎都已经和妍蚩的皇帝商量好了,要让他和妍蚩的七公主联姻,从未见过这位妍蚩的七公主,纵然不止一次的听身边的人说这位妍蚩的七公主生的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他也没有一丝丝地心动。 他的心早就在年少懵懂之时,被一个骄傲而倔强的女子给夺走了,如何再拿出来交付给 另外一个人。 所以,对弈这一门婚事,他当场就拒绝了。 因着他的拒绝,父皇大怒,将他在七王府禁足了整整一个月,而且从那之后,他就越发的不受先皇的待见,在宫中的存在感更是降到了最低点。 可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甚至是一丁点儿都不好奇,那位被他拒绝了的妍蚩七公主究竟是长的什么模样。 直到陌少非告诉他,上官妄尘就是陌卿歌,他的胸腔内疚瞬间有什么东西好像塌了一块。 那一场原本属于他的联姻,就这样生生地错过了。 上官云峥如今说出这两个字,对他而言,就像是一种讽刺,对他这么多年的自命清高和一厢情愿,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终究,是他自己为是了。 在一场混乱之后,长乐宫中的丝竹声依旧,可是在众人听来,这丝竹声早就失去了先前的欢乐,不过是一曲索然无味的长调罢了。 陌卿歌被上官云峥扯着坐在他的旁边,紧张的心跳一直都处于加速的状态,进殿之前,她还是上元的三王爷,出殿之后,她就是妍蚩的七公主了,甚至还是上官云峥的即将联姻的公主。 她不知道,上官云峥这样说,又有几分把握妍蚩皇帝和皇后会同意这门婚事,不过,她已经想过了,就算是他们都不同意,她 也一定要和上官云峥在一起,她一定会尽全力说服他们的。 期待又紧张,陌卿歌都不知道太后的寿宴是怎么结束的,只知道一直到最后,她都是被上官云峥牵着手离开的。 陌卿歌本来还是不愿意乘坐龙撵的,毕竟这个恩实在是太重了,她无力承担。 但是被上官云峥一说,她有禁不住同意了,她都已经不再是三王爷了,而且如今也还没有名分,想必现在皇宫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她若是再一直跟着走在龙撵左右,恐怕很快就会招来一大群人围观,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陌卿歌想了想,似乎是也有几分道理,其实她身上现在穿的还是男装,什么都没有变,不过是一句话,她和众人的心理就发生了极大的扭转,似乎一个女子跟着龙撵跑来跑去的,的的确确是不大好。 无可奈何的妥了协,陌卿歌随着上官云峥一起上了龙撵,回到裕清宫。 “嘭!” 斜倚在软椅上,太后怒火滔滔地看着宫女端过来的茶,愣怔了一会儿,猛地一摔衣袖,将茶盏打飞出去。 茶渣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跌落在地上瞬间摔的粉碎,端茶的宫女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的手指被烫的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低地向太后告饶。 “滚!” 太 后听她的声音听的心烦意乱,秀眉轻蹙,她一把抓出桌上摆着的一个花瓶,有砸了过去,花瓶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宫女的脑袋上,额头瞬间渗出血来,那宫女吃痛,却连哼哼都不敢发出一声,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才敢捂住自己鲜血淋漓的脑袋。 “莲昭仪,太后娘娘正在生气呢,您赶紧进去劝一劝吧。” 杨凌儿刚刚走到凤栖宫的门口,就听到落荒而出的宫女急急地对她说道。 杨凌儿好看的眉毛瞬间拧成了一团,太后生气?她还在生闷气呢?让她去哄太后,那谁来哄她呢? 眼波荡漾,杨凌儿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着,但还是拾步走进了凤栖宫。 刚刚踏入大门,就看到了满地的碎瓷和打翻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杨凌儿的眉心拢的愈发飞紧了,就算是没有了先帝,用不着去取悦任何一个男人,但是堂堂太后,就算是再生气,房间中也不能如此吧? 低着头撇了撇嘴,杨凌儿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脸上也盈上了一抹动人明丽的笑容,“姑母,您还在和皇上置气呢?你们是亲生的母子,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要生气了,若是您生了气,不但皇上着急,臣妾也着急,千好万好,都不如姑母的身体健健康康的。” 第445章 阻碍 杨凌儿瞅着空,在太后的身边坐下来,着太后怒火将熄,杨凌儿一脸乖乖巧巧的劝慰道。 太后一看是杨凌儿,心中的怒气也稍稍收敛了一些,又听着杨凌儿说话句句都说在自己的心坎上,甚至是自己在气什么都十分通透,不由得又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倒是个聪明的,不过,却有些不会藏拙,慢慢来吧,这样的女子,待在上官云峥的身边,就不怕上官云峥不动心。 而且,杨凌儿已经和上官云峥有了夫妻之实,不是吗?说不定就能一下子怀上龙胎呢? 抱着这样的心思,太后沉闷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一些,脸色却仍旧不大好看。 “哀家能和皇上置什么气,皇上是万万人之上,哀家就算是他的母亲,他要怎么做,哀家也是没有任何权利干涉,皇上不管怎么样都还是皇上!” 见太后不但没有抱怨,反而是这样说,杨凌儿愣怔了一下,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太后这是嫌她说话太过直白呢。 弯了弯唇,杨凌儿,温婉的笑了笑,“娘娘说的极是,是臣妾多嘴了,不过臣妾觉得,这天下终究还是孝道最大,娘娘怎么说都是皇上的亲生母亲,有什么不可外道的事情,还是和娘娘商量才最为稳妥。 ” “皇上若是也能像你这样懂事就好了,”太后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杨凌儿的肩膀,“皇上还是年轻气盛了些,做事情难免感情用事,哀家生气,也是为了皇上,怕他一不小心,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来。” “娘娘圣明,臣妾相信,皇上也一定会体谅娘娘的苦心的。”杨凌儿赞同的点点头。 “可皇上现在偏偏体谅不到,做什么事情都还是一意孤行,你说,哀家能有什么办法?”太后喟叹了一声,像是无限惋惜又无奈。 她的这个儿子,现在还真的是翅膀硬了,做什么事情都能瞒得如此滴水不漏,他既然早就知道了上官妄尘是个女人,而且还是妍蚩的七公主,为什么就不告诉她呢?居然还要让她等到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件事情。 其实,太后也觉得这样事情有些奇怪,陌少非在来皇宫中之前,一个招呼都没有打,她根本就不知道妍蚩的三皇子会来祝寿,直到陌少非的帖子递过来,她才知道陌少非已经到了皇宫的门口。 因为帖子是递给她的,一种莫名的虚荣和成就感填补着她虚慕的心,她将人招来,随便问一问聊一聊,见陌少非递上来的帖子和凭证都是真的,再加上陌少非一表人才, 谈吐优雅,太后完完全全地相信了,才会将陌少非带到了长乐宫,没想到一到长乐宫,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对于上官妄尘是个女人,并且是妍蚩的七公主的这件事情,太后只是觉得震惊,倒是没有多生气,只是皇帝明明知道一切,却不肯告诉她,才是让她最接受不了的。 “其实娘娘若是想让皇上体谅娘娘的苦心,对娘娘更信任一些,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挡在娘娘和皇上眼前的,不就只有一个阻碍吗?”杨凌儿意有所指的提醒道。 阻碍? 太后的眸子动了动,是啊,曾经,上官云峥对她也算是言听计从,只要是她要求的,上官云峥都会做到,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什么事情都对她掖着藏着,直到最后她才知道。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就是从某一个人出现之后。 说到底,还是那个陌卿歌的问题。 太后锐利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光,若是放在以前,她想要处理掉陌卿歌要多轻松就有多轻松,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不屑于因为陌卿歌而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没想到,现在倒是养虎为患了,这个陌卿歌出现以后,她和上官云峥的母子关系,似乎就走在了决裂地边缘。 现 在想要除掉陌卿歌,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且不说陌卿歌一直待在裕清宫,有上官云峥在旁边守着,单说陌卿歌现在的身份,若真是妍蚩的七公主,她若是将陌卿歌除去了,恐怕妍蚩马上就会派兵攻打过来。 “姑母,杀鸡焉用宰牛刀呢?” 见太后疑惑着,没有什么动静,杨凌儿试探着说了一句。 “你是说……” “手心都是汗,这么紧张吗?” 上官云峥攥着陌卿歌回到裕清宫,刚刚在椅子上坐下,他就轻轻地说道。 宫女特别有眼力劲儿地绞了一条帕子递给陌卿歌,上官云峥却伸手接了,亲自去擦陌卿歌额角上得汗水。 “别这样。” 陌卿歌有点不好意思地撇过头。 “你们都下去吧。” 上官云峥善解人意地吩咐了一句。 “是!” 陌卿歌都傻眼了,她……她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上官云峥这样一说,好像她刚在的话是有意暗示上官云峥,让所有的宫女太监回避一样,她又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么一回避,倒好像是真的有事情一样。 “你干嘛让他们都走啊?” 陌卿歌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句。 上官云峥一脸无辜地看着陌卿歌,眨了眨眼睛,又帮她擦了一把汗,难道 不是这样吗? “那……我再把他们都叫进来?” 上官云峥试探着问。 陌卿歌无力扶额,“算了,就这样吧。” “吓死我,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呢。” 上官云峥笑着说了一句,赶紧递上来一杯水,颇有些讨好的嫌疑。 陌卿歌不客气地接了,抿了一口水,心中还盘旋着太多的问题。 “上官云峥,你打算怎么跟大臣们解释啊?”这是她现在最担心的问题,她没有恢复记忆,也不知道上官云峥怎么解释才能通顺,而且,这样事情,不管他怎么解释,她从妍蚩的七公主变成的上元的三王爷,就是很可疑的。 “你不用担心,我自然会想办法的。” 上官云峥摸了摸她的额头,重影深深的瞳子在大殿中琉璃绣球灯的照射下,倒映着皎洁的光芒。 “你的身份刚刚公开,今天晚上,可能会不太平,所以,你一定要时时刻刻待在朕的身边,不要乱走,好吗?” 上官云峥抚摸着。她的额头,低低地说道。 “嗯,我知道。” 陌卿歌郑重地点点头,她自然明白,她的身份刚刚公开,不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在打她的主意,她怎么能胡乱跑?她若是跑了,不但是给自己添麻烦,也是给上官云峥添麻烦。 第446章 囚禁 秋天的夜晚,寂寂如水,淡薄的月光洒下来,犹如给天地万物都拢上了一层轻纱。 窗子没有关严,偶尔有风吹进来的时候,还能将床边明黄色的帐子吹得瑟瑟而舞,陌卿歌缩在男人的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在上官云峥的怀里一动不动,犹如一只睡着的小猫。 上官云峥一手抱着她,一手枕在自己的脑后,抬眼望着不断随风飘动的轻纱,怎么都睡不着。 “皇上,不好啦,不好啦,妍蚩的大军,前线传来消息,妍蚩大军在边境开战,连破三城,浩浩荡荡地朝着京师来了!” 大约是三更的时候,皇宫中忽然乱了起来,寿福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踉踉跄跄地冲到皇宫的门口,人还未到,嘴里的声音已经遥遥的传了过来。 上官云峥阖着眼睛,眼睫动了动,将一双层层叠叠地眸子睁开,凌厉地目光,穿过一层层明黄色纱幔,似乎想要将门外的寿福看穿。 居然来的这么快!还真是出乎预料! 上官暗暗想道,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却发现陌卿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正仰着头一眨不眨低看着他。 “怎么不睡了?” 上官云峥的心莫名地咯噔一跳,伸手揉了揉陌卿歌的额头,低醇的声音依旧是温柔而充满了蛊惑力的。 “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快?陌少非今天刚刚被囚,就算是快马加鞭, 要把消息传回妍蚩,也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妍蚩的军队怎么会出动的这么快,你有什么办法吗?” 本来是不想将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告诉陌卿歌,但是她这么着急的询问,上官云峥也不想瞒着她。 “既然消息已经传回了妍蚩,那说明消息是有人在四五天之前就回了妍蚩,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妍蚩皇帝。” 陌卿歌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提前告诉了妍蚩皇帝?”上官妄尘一惊,脑海中快速地有年头闪过,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能顾料到妍蚩那边的事情变化,且知道她是妍蚩七公主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只有一个陌少非了吧。 可是,陌少非不是已经被关在秋实宫了吗? 陌卿歌眯了眯眼睛,陡然想到什么,她一把抓住了上官云峥的衣服,“那个被关在秋实宫的陌少非,是假的?” 上官云峥并没有如实回答,只是淡漠的点了点头,回应。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吧,让他们不要再打了。”陌卿歌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想要为男人分忧,上官妄尘提议道。 “傻瓜,离得这么远,等你赶到地方的时候,恐怕就又有两座城池被攻破了。” 陌卿歌悻悻地瘪了瘪嘴,上官云峥的话,还真是让她无法反驳。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微微俯首,在上官妄尘额头上轻轻地 吻了一下,上官云峥起身离开。 男人打开门的一瞬间,凄冷的秋风呼啸着卷进来,即使床塌上依旧残留着属于男人的温暖,陌卿歌依旧觉得有些凉凉的。 自打这一天夜里开始,接连着三天,前线每一个传来消息,都是上元的城池失守,妍蚩军队节节胜利,陌卿歌都忍不住了,几次跟上官云峥提议,要回妍蚩和她的父皇说清楚,让两国之间不再打仗了,可是上官云峥每一个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陌卿歌从早到晚地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个些将军武将商量破敌的事情,她都是满满的揪心,身为妍蚩的公主,她现在居然特别的害怕上元会再次战败。 直到第三天早上,陌卿歌一醒过来,枕边已经没人了,上官云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她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枕头已经凉了。 不过,幸好这今天她也已经习惯了,上官云峥忙着战事,没有时间陪她已经是常态,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起来,准备起床,刚刚掀开罗帐,却是“唰唰唰”一阵连响,无数把长剑逼在她的脖子上。 陌卿歌都吓蒙了,怔怔地转了砖头,看了一眼围在床塌周围的侍卫,一时间不知所措:“我……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太后悠悠然从内殿的门口走了进来,几日不见,仍旧是一身 华贵雍容,端庄秀丽,只是看到陌卿歌的时候,她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咬了咬牙道:“陌卿歌,哀家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妍蚩的七公主,反正你就是女扮男装,扮成了我们上元的三王爷,导致真正的三王爷未能准时回来,事到如今还生死未卜,这就是死罪,哀家不管皇上有多么的袒护你,今日,皇上不在,哀家就一定要重整朝纲,还上元一个清净。” “不,我不是要骗你们的,我失忆了,皇兄是知道的。” 陌卿歌还在为自己辩驳。 太后冷冷地一笑,直接将她的话打断:“陌卿歌,你省省吧,皇上被你的美貌蛊惑,不分是非,哀家可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妍蚩国因为你,已经发动战争,连着攻破了上元二十五座城池,皇上为此心力交瘁,你却舒舒服服地躺在裕清宫里睡懒觉,你过得,也未免太舒坦些了吧,兵部的人几次派人求和都未果,既然妍蚩国执意要打下去,那么你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陌卿歌你需要付出代价了!” “把她带下去!” 太后怒吼了一声,对着侍卫们吩咐道,本来,她还向等着借刀杀人,除掉陌卿歌的,可是依着现在的情况来看,倒是不用了,妍蚩国如此疯狂的几乎倾巢而出,听说在边城一带,更是杀人无数,很多百姓都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妍蚩国既然抱着这样的态度,那她还留着 陌卿歌做什么? “说,你来上元,到底是要做什么?” 牢房里,陌卿歌被吊在刑架上,沾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打在她的身上,不一会儿,一身雪白的中衣就沾染上了一条一条的红色。 太后端坐在椅子上,一脸沉冷的看着陌卿歌,恨不得将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积压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我什么也没做。” 陌卿歌咬着牙,歪头啐了一口血沫子,回答道。 “呵,事到如今了,你居然还嘴硬?”太后冷笑,下一瞬间笑容一敛,声音沉沉:“来人!” 兵部的官员和一群侍卫应声走了进来,“把这个妍蚩七公主给哀家吊到城楼上去,让天下百姓都看看,他们妍蚩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不但假冒我们上元的三王爷,还挑起战事,哀家让这个七公主受受刑,也正好给上元的军民振振士气,让世人都知道,我们上元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是!” 侍卫们应声将陌卿歌解了下来,带出去。 书乐跟在太后的身边,皱了皱眉,他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是如今看到这样的场景,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娘娘,咱们趁皇上不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不太好?”太后冷嗤了一声,“难道你还想等皇上回来不成?书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糊涂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冷哼了一声,不语。 第447章 行动 七王府书房。 “王爷,妍蚩大军已经打到沐阳城了,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不用三天,肯定能够打到帝都来。” 邢林掩了门,快步走到上官北尘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激动喜悦。 上官北尘坐在书桌前,垂眉敛目,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一支毛笔,在宣纸上沙沙落字,伶仃的腕骨处带着的一串佛珠在日光下闪烁着幽幽暗暗的光。 对于邢林的话,上官北尘充耳不闻,仍旧不动声色的继续写字。 星灵停顿了一会儿,有些抓摸不透上官北尘现在的心情,眼波动了动,小心道:“王爷,我们现在要不要通知一下夫人,早作准备?” 上官北尘眼皮都未抬一下,薄凉的唇中吐出来的字也是淡漠清冷的,“准备什么?” 听到他这句话,邢林微微一怔,讷讷道:“王爷和陌少非合作,不就是为了双方共利吗?如今陌少非都已经成功的劝动妍蚩皇帝攻打上元了,我们难道不抓住这个机会,赶紧通知夫人吗?” “哗啦!” 上官北尘的手忽然一顿,将桌上刚刚写好的“陌”字一下子撕成两半,俊秀的脸上阴阴沉沉,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邢林的吞了一口口水,默默地低下头,不敢再乱说什么了,毕竟是王爷的事情,还是让王爷自己 解决的好。 “皇上回来了吗?” 将手中撕烂的两个片纸团成一团,上官北尘随手扔到桌子旁边的废纸篓中,又在面前的书桌上重新铺开了一张宣纸,提笔落字,写的仍旧是“陌”字。 “没有,”邢林摇了摇头,据他们安排在宫里的人说,皇上夜里就出宫了,如今上元连连吃败仗,京城已经是人心惶惶,皇上为了安定民心,好像是带着几个武官和禁卫亲自去沐阳城和妍蚩的人谈判了,“沐阳城和京城差不多有两天的路程,皇上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邢林斟酌了一下,谨慎的回复,他越是这样想着,越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王爷真应该抓住这次机会,和陌少非来一个里应外合,这一切可不就成了吗? 然而,上官北尘看上去却没有一丝的激动喜悦,他听到邢林的话,反而是冷笑了一声。 “沐阳城?呵,陌卿歌还在宫里,上官云峥又岂会放心的去沐阳城?” 陌卿歌? 邢林的眼波一闪,挠了挠脑袋,“王爷,陌卿歌已经不在皇宫里了。” “不在皇宫?” 上官北尘的手一抖,愕然抬头,一滴浓黑的墨水滴落在宣纸上,瞬间晕染开。 望着上官北尘突变的脸色,邢林的心咯噔一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只是觉得有些奇 怪,为什么一提起陌卿歌,他们家王爷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联想到之前种种,邢林倏然得出一个认知,他们家王爷,该不会是喜欢上陌卿歌了吧? 不不不,不可能,邢林自己又马上否认起来,他家王爷一向是不近女色,清冷寡淡,怎么会喜欢上女子呢?而且那个陌卿歌出了长得还说的过去,其他也不见什么好,他们王爷又岂会是如此肤浅的人? “是,听说早上的时候,太后带人去了裕清宫,将陌卿歌抓起来审讯了,应该是没有审讯出什么结果太后恼羞成怒,直接将陌卿歌吊在了城墙之上,以正视听,要杀一杀妍蚩的威风。” “愚蠢!” 邢林蓦然听到一声暴喝,心神一震,抬眼看时,只感觉眼前人影一晃,一阵轻风掠过。 “王爷。” 邢林拾步追出去的时候,上官北尘已经没有了踪影。 帝都东城门,原本冷冷清清的一个地方,今天忽然就热闹起来,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陌卿歌头发披散,身上原本雪白的中衣已经分不清底色,只留下一道道被鞭子抽过的血痕,像是丑陋的蚯蚓,狰狞的攀爬在她的衣服上。 吸了一口气,陌卿歌觉得胸肺都是火辣辣的疼,她被吊在城楼上已经半个时辰了,帝都的百姓几乎是倾巢而出,全都站在城楼 之下,仰望着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三王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更有一些情绪激愤的百姓,一切亲戚在被妍蚩攻占的地方,断了音讯,就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陌卿歌的身上,手里拎着菜筐,死命地拿着一把一把的烂菜叶子往陌卿歌的身上砸。 因为所砸高度有限,那些菜叶子很少能够占到陌卿歌的身,顶多就是碰碰她的脚就掉下去了,她并不怎么疼,不过是给这些百姓泄愤罢了。 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尤其是早上,陌卿歌身上穿的单薄,衣服有的地方又被狱卒给抽烂了,冷风一吹,她就忍不住打寒战。 “娘娘,请用茶。” 太后端坐在高高的城楼上,有宫女毕恭毕敬地将茶水送到她的面前,她雍容的伸手将茶水接了,缓慢的喝了两口,就又将茶水放下。 心中积压了这么久的怨恨忽然得以发泄出来,她的心里还真是不一般的痛快,陌卿歌啊陌卿歌,你仗着有皇帝的宠爱,就目中无人,胆大妄为,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天? 什么婚约,什么解释,妍蚩都已经攻下上元多座城池了,由此看来,上官云峥在寿宴上所说的话,都不过是拖延时间的骗局罢了,妍蚩根本就没有要和的意思。 妍蚩这般的欺人太甚,他们决不能认输,好在陌卿 歌还在他们的手上,陌卿歌不是妍蚩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吗?只要她将陌卿歌牢牢地握在手里,就不怕妍蚩不撤兵。 不过,她也只是想留陌卿歌的一条性命罢了,至于陌卿歌是不是受伤,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既然妍蚩都杀了那么多的上元百姓了,她让陌卿歌吃点苦头又算的上什么? “书乐,给她的点水,别让她死了。” 缓缓地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太后淡淡地吩咐道。 “是。” 书乐微垂着眉头,万分的不理解太后为何要这样对陌卿歌,难道太后就不怕皇上回来翻脸吗? 书乐哪里知道,此时的太后应被全是和报复的感觉冲昏了头脑,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陌卿歌痛苦,让妍蚩后悔,哪里还想的道上官云峥知道了这一切会不会生气? 而此刻的上官云峥站在人群中,都快气疯了。 重影深深的瞳子一眨不眨低凝视着被吊在城楼上的人,若不是那张就算惨淡仍旧清秀魅惑的小脸,他都不敢认,城楼上那个落魄狼狈的女人就是他在半天之前还抱在怀中的人。 他那般宝贝,那般珍重的一个人,他不过刚刚离开一会儿,就被他的亲生母亲折磨成这样,他的真的无法理解,太后和陌卿歌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这般迫不及待的要置陌卿歌于死地。 第448章 作饵 袍袖下秀气修长的大手几乎将骨头攥的爆裂,额头上青筋一条条凸起,他的理智几乎已经完全崩坍,若不是被旁边的人强行按着手腕,他肯定早就忍不住冲出去了。 “你还是人吗?” 在看到书乐站在城头,晃晃悠悠的拉起绳子,就人吊上去的时候,上官云峥忍不住咬牙对旁边的人说道。 在上官云峥的旁边,端坐着一个身穿藏青色金边描纹绣麒麟图案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和上官云峥的年龄差不多大,他此刻正一手攥着上官云峥的手腕,一无意识低把玩着头顶发冠上垂下来的藏金流苏。 深褐色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城楼上的陌卿歌,清俊的脸上,担心的神色丝毫不少于上官云峥。 “你说卿歌她是人吗?” 听到上官云峥的话,年轻男子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上官云峥脑子转的飞快,男子这么一问,上官云峥就明白他是在给自己挖坑,冷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年轻男子看书乐已经将陌卿歌捞了上去,就回过头来,瞥了眼上官云峥,就算上官云峥不作答,他也要将自己想要说的话给说出来。 “孤是卿歌的哥哥,卿歌是人,孤就是人,你既然喜欢卿歌, 那就证明卿歌和你是同类,你说你自己到底是人还不是人?当然,若果你说你这个人比较特别,就喜欢不是人的,那孤也没有什么意见。” 年轻男子说着,轻轻地摇了摇头,神态淡然自若,握着上官云峥手腕的那只手,却不见半分松懈。 上官云峥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陌少离,朕不想跟你争辩这些无用的,卿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朕一定血洗了妍蚩!” “嘘!”陌少离松开手中的藏金流苏,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陛下,你别这么激动,莫非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 上官云峥高抿着唇角,撇了头不看他,远远地望着城楼的方向,而陌卿歌却已经被吊到了城楼上,看不见身影。 “孤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上官云峥,你放心,孤也舍不得她出事,可是,如果不用她作饵,只怕引不出背后的那头狼来。” 看着上官云峥留下的侧脸,陌少离喟叹一声,也同样觉得无奈心疼,他从小疼着长大的妹妹,失去了记忆,在他国皇宫里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又无法相认,还要看着她受苦,他又如何不心痛,如何不难过 ? 城楼上。 “娘娘,三王……陌卿歌晕过去了。” 将陌卿歌一吊上去,书乐就发现陌卿歌已经昏厥了,原本俏丽生动的一个人儿,此刻脸色惨白,仰躺在地上,如同死鱼一样,一动不动,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晕了? 太后皱了皱眉,厉声道:“拿盐水,泼醒她。” 盐水? 城楼上的侍卫们一听,面面相觑,他们平常审犯人的时候,遇到犯人晕厥的情况,也常常会采用打水泼醒的方式,不过,却很少用盐水。 犯人经过审讯之后,一边都会遍体鳞伤,拿水泼上去就已经够难受了,这还要用盐水,腌肉呢? 陌卿歌和太后到底有什么仇啊! 书乐迟疑了一下,却终究还是敌不过太后阴狠的目光,转身拾步,去城楼中寻了盆水过来,刚刚打算泼到陌卿歌的身上,太后却忽然出声。 “等一下!” 书乐慢吞吞地动作一顿,眼底有一抹一闪而逝的喜乐,太后改变主意了? “端过来。” 下一瞬,书乐就听到了太后没有任何感情的吩咐声。 虽不知道太后意欲何为,但是想着太后总不至于亲自端着水盆泼陌卿歌吧,那样未免太失体统,这样想着,数月就拾步走了过去。 书乐在 太后的面前站定,太后一手拢着凤袍的袍袖,一转手,拿出一块玉佩来,朝着水盆中一扔。 书乐瞬间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脸色煞白。 太后这是不相信他,所以才拿玉佩试验。 看着玉佩在水中浮浮沉沉,虽然没有漂浮在水面上,但是也没有落底,太后心中有数,又伸手将玉佩捡了回了。 “好了,去吧。” 太后对着书乐摆了摆手。 书乐的一颗心瞬间七上八下,他不知道,如果刚才玉佩完全沉下去,他会面临着怎样的命运,他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对于太后的贪婪和狠辣一清二楚,凡是那些得罪了太后的人,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若是被太后发现他欺骗了太后,恐怕他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他现在甚至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太后发现了他是上官云峥的人,有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他。 对待上官云峥这个亲儿子,太后尚且能够如此的不顾体面,执意审讯陌卿歌,并将她折磨成这样,他呢?只怕会更惨吧? 咽下了心头的一抹苦涩,书乐弯了弯唇,端着一盆盐水朝着陌卿歌走过去,咬了咬牙,他狠着心,将一盆盐水对向伤痕淋漓的陌卿歌。 “哗啦!” “咣 当!” 一盆冰冷透骨的盐水兜头浇下来,脑袋被铜盆盖住,坐在贵妃椅上的太后都傻眼了。 在旁边站着的侍卫宫女们也都愣住,看着落汤鸡一样的太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书乐张大了嘴巴,看了看狼狈的太后,又看了看空空的两手,他继而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跳起来,一头将他手中的铜盆撞飞出去的恰好扣在了太后头上的陌卿歌,震惊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他不是在做梦吧。 “你这个老妖婆,心肠歹毒的女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狠心!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趁着上官云峥不在,你就开始对付我,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你想要折磨我就对了,少拿妍蚩和上元当挡箭牌!” 陌卿歌对着太后一顿臭骂,太后总算才反应过来,当即失声尖叫起来,“反了反了,这个女人要刺杀哀家,快,快把她拿下,护驾,护驾!” 太后大声的喊叫着,城楼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在陌卿歌被吊上去之后,上官云峥和陌少离的实现手足,就已经寻了一个高处,将城楼上的情况尽收眼底,此刻看到陌卿歌忽然跳起来,两人也是一惊,不过很快,陌少离就笑了起来。 第449章 一举拿下 扭头看着上官云峥,“怎么样?孤的妹妹就是孤的妹妹,不论到什么时候,都绝不吃亏,倔强顽强。” 上官云峥的嘴角勾了勾,不知道为何,看到太后被陌卿歌搞得一身狼狈,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反而很是愉悦痛快,是不是太过凉薄无情了呢? 转头看向陌少离,上官云峥牵了牵嘴角,冷峭的脸上挑起一抹揶揄,“不肯吃亏没错,倔强顽强也没错,但是,卿歌永远都是朕的娘子,这没问题,是不是你的妹妹,就不大好说了。” 被上官云峥这么绕了绕去的,陌少离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俊秀的脸色微微一变,恼了起来,“上官云峥,你敢污蔑孤的母后?” “哎,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朕可什么都没说。”上官云峥一脸无辜,“不信你现在去问问卿歌,看她肯不肯认你这个大哥?” 陌少离脸色青青白白,一时间还真的回不上什么话来,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上官云峥嘴角弯了弯,简直就是活该,谁让陌少离刚才噎他来着。 微微转了视线,再次看向城楼上,太后已经恼羞成怒,大声的呵斥着让侍卫将陌卿歌给抓住,马上处死。 陌卿歌双手被绑着,双腿却是灵活的,在城楼上左闪右避,奋力的 和侍卫搏斗着。 城楼下围观的百姓听着城楼上的动静,也渐渐地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不好啦,不好啦,妍蚩大军打入京城了,大家快逃,大家快逃啊!” 就在此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围观的人群骤然出现了更大的躁动,众人都惶恐起来,再也顾不得去看城口上的热闹,也不管消息是不是属实,纷纷传扬着,开始各自逃命。 太后坐在城楼上,在听到那一声大喊之后,拿着手绢擦拭身上盐水的手一僵,瞬间花容失色,转头看向守在一旁的书乐。 “不是还在沐阳城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京都,皇上呢?皇上呢?皇上不是连夜赶往沐阳城了吗?怎么没有阻止妍蚩的军队,怎么会这样?” 太后一连串的追问,书乐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他既没有和皇上联系,更不知道皇上的计划,自然也就不知道整件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的,又怎么会知道妍蚩为何会这么快就攻入京城。 正在城口上到处逃跑的陌卿歌也惊呆了,她愣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一慢,马上就有侍卫拿着兵器攻了上来。 她心中一惊,赶紧就躲,可还是晚了,就在她悲催的想着自己可能要受伤了,鼻腔里忽然用过一阵淡淡的冷香,一道人影在她面前一闪而至, 动作迅速而利落,陌卿歌还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腰间蓦地一暖,人已经被对方抱起来,飞了出来。 她稍稍一挣扎,抱着她的人就赶紧吐出了一句话,“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却让陌卿歌心中咯噔一跳,头皮发凉。 居然是……上官北尘! 怎么会是他呢? “你放开我!” 意识到是上官北尘的一瞬间,陌卿歌胸腔里似乎又有一股水汽涌上来,呛得她心肺都是疼的,本能的就挣扎反抗起来。 上官北尘眉心一拢,将她抱得更紧,低头看向她:“不想死就别乱动!” 在他这句话说出来的那一刻,陌卿歌的身子一僵,果然不动了,可是看着上官北尘冷峻的侧脸,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犯怵,一想到那天晚上他将她抛在水中不管不顾,任由她去死,她就觉得很憋屈,很难受,心中很上官北尘恨得牙痒痒。 心中带着恨意,陌卿歌看着上官北尘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浅清的双瞳虎视眈眈地看着上官北尘,恨不得一口将上官北尘给生吞活剥了。 她这样的目光,上官北尘自然也是感觉的到,可是感觉得到又能怎么样呢? 干净的大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心中空荡了许多年的一角,似乎终于被填满,上官北尘苦涩的笑了笑 ,不知道是该笑自己太痴还是太傻。 这么多年,他始终都是活在自己编织成的深情里罢了。 他所做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他就算是抱着她,得到的,也不过是她满满的恨罢了,她都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对他笑上一笑的。 “走!” 在看到上官北尘的那一刻,上官云峥和陌少离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蛰伏许久的人总算是有动静了。 “不好奇我带你去哪儿吗?” 上官北尘轻轻松松地躲过侍卫们的追击,带着陌卿歌逃出东城的城门,一路上,耳边只有猎猎的风声,上官北尘莫名觉得沉闷。 他一向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听到别人话多也总觉得聒噪,可是每一次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若是不说话,他总会觉得不习惯像是少了点什么。 次数多了,他也就慢慢地习惯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主动说点什么,不然,他真怕他若是不说话,这个女人就会一直沉默下去。 陌卿歌瞪了他一眼,却不理会他的话,管他带到什么地方去,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拉倒,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以前不都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吗?现在怎么这么话唠。 上官北尘兀自轻笑了一声,对于她的不作答,也 不介怀:“我们现在去皇宫,上官云峥和太后都不在,皇城虚空,可是一举拿下的好机会。” 也不在意陌卿歌听了会怎么想,上官北尘毫不避讳地说出来。 陌卿歌咬了一下唇,本想忍着不搭理他的,可是听到上官云峥的名字,她还是有些忍不住:“你怎么知道上官云峥就不在宫里,说不定他是骗你的,你一去,他就来一个瓮中捉鳖。” 陌卿歌毫不客气地趁机骂他,上官北尘却笑了,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笑,清俊的眉梢连着点点的暖意,使他整个人都明朗起来,不似平常的冷傲不近人。 “上官云峥若在,岂会舍得让你受这般苦楚?” 上官北尘轻叹了一声,怜惜地扫了一眼她身上的伤痕,脚步稍稍一顿,虽然未停下来,却放缓了速度,大手落在自己的腰间,身子一旋,解开自己的腰带,将外袍拢在陌卿歌的身上。 陌卿歌脸色唰地一白,抬手就要将他的衣服给推掉,手却被上官北尘给按住,他深深的凝望着她,嘴唇中吐出的话语更是意味深长,“卿歌,每一次,我和他出现在你的面前,都是我比他早,可是,也总是我对你带来伤害,他救你,换句话说,每一次,都是我成全他,这一次,成全我一下,让我也保护你一次,好吗?” 第450章 妹夫 似乎是还从未一下子听到上官北尘说这么多话,陌卿歌警惕地看着他,他的话她其实没怎么听懂。 什么每一次这一次,什么救啊伤害的,她和上官北尘好像没有过这么多交集吧? 唯有上一次,让她印象深刻,还救她呢,那天夜里,疯了一样非要为难她,杀了她的难道不是上官北尘? 她心里这样想着,手已经被上官北尘抓的紧紧地,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又飞出去了很远。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皇宫。 还在空中,陌卿歌就看到了皇宫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失去了皇帝和太后这两个主心骨的皇宫,就算是有大臣的镇守,可是少了得力的武将,也终究是没有太大的战斗力,和另一队人马相比,简直就是一帮残兵。 可就是这帮残兵,在生死关头,依然牢牢地镇守着皇宫中的每一寸土地。 上官北尘带着陌卿歌在裕清宫的屋顶上落在,站在皇宫中最高的屋顶上,傲然睥睨着整座巍峨壮观的皇城。 过了今日,这一切都将是他的了。 “你……你真的要篡位?” 看着脚下一个一个倒下的属于上官云峥的侍卫,陌卿歌终于做不到在平静下去了,她愕然的看着脚下,纵然在她被上官北尘差点杀死的那一晚,她就感觉到了上官北尘不是一个像他的表面一样与世无争的一个人,可是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北尘颠覆了上官云峥的江 山,她心中还是特别的不是滋味。 “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叫篡位,他上官云峥是先帝的儿子,我上官北尘也同样是先帝的儿子,大家同样都不是嫡子,凭什么,他就能顺顺利利地登上皇位,得到一切,而我却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呢?” “当一个闲散王爷不好吗?只要不犯法,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要什么要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去当那个皇帝呢?每日兢兢业业,一不小心,就要被全天下的人辱骂,我真想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要争着当那个皇帝。” 陌卿歌说这些话,倒不是故意打击上官北尘,她说的是实话,她每次看到上官云峥批完奏折,感觉都特别的累,还要听那些臣子唠唠叨叨,说一些有的没的,想想她都头大。 “傻瓜,你知不知道,人一旦出生在皇家,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上官北尘喟叹了一声,“其实,我也觉得做一个闲散王爷很好,但是,并不是我觉得很好就可以的。” “为什么?你自己的命运,难道还不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吗?” 陌卿歌嗤之以鼻,白了他一眼,想当皇帝就是想当皇帝,又何必还要找这么多高深莫测的理由呢? 上官云峥留下的一小部分侍卫,几乎被完全消灭了,皇宫还是喧腾起欢呼声,上官北尘眉心动了动,携着陌卿歌从裕清宫的屋顶上飞下来,拾步走进裕清宫的大殿。 殿前的侍 卫看到上官北尘,一个个俯首称臣,山呼万岁! 陌卿歌跟在他的身边,感觉自己每走一步,似乎都心惊肉跳的,昨天还熟悉的旧场景,今天忽然就变换了主角,当真是物是人非。 上官云峥,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陌卿歌被上官北尘牵引着,走到龙椅之前,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龙椅的轮廓,他一撩衣摆,在龙椅上坐下,积压了多年的心绪和郁结,忽然在这一刻翻涌起来。 出乎意料的,她既不觉得快乐,也不觉得难过,他现在所坐的这把椅子,与平常的椅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撑在的喜怒哀乐,一点都没有因为座上这把椅子而有所改变。 缄默沉重的心没有一丝的轻松,反而是没有来由的冒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留下来,做我的皇后吧,好不好。” 他攥着她的手,始终不肯松开,陌卿歌努力的好几次,都没能将他的手挣开,心中就不由得有些烦躁。 上官北尘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让她心里更加觉得别扭难受,扭着脑袋,她根本不搭理他。 “你在等上官云峥回来?” 见她不语,上官北尘往龙一背后的软枕上依靠,冷静的眼睛淡若秋水,倒映着陌卿歌的影子。 她当然是要等他回来,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妍蚩的兵为什么会忽然打入京城,更不知道上官云峥如今是生是死,沐阳城那边 的情况怎么样,但是她却很清楚,她的上官云峥,永远都不会抛弃她。 “他走的时候,连跟你说一声都没有,你还要等着他?” 上官北尘拢着眉心,显然对她的沉默不语有些不悦,锲而不舍的跟她说话。 “他不会要你了,你想想,他有那么多的妃子,又怎么会只钟情你一人?他走的时候连说都不跟你说一声,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朕不愿意让她担心挂念!” 上官北尘的话音刚落,大殿之中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上官北尘和陌卿歌一震,双双回头。 上官北尘眼眸敛了敛,想要为陌卿歌解开手臂上绑着的那条绳子的手无声无息地收了回来。陌卿歌眼中瞬间笼罩上一层喜色,她想要挣开上官北尘的束缚,朝上官云峥走过去,可是被上官北尘紧紧地攥着手,她根本就跑不掉。 “疼疼疼!” 随着上官云峥走进,上官北尘攥着陌卿歌的手越来越紧,陌卿歌脸色煞白,忍不住喊出来。 “放开她!” 上官云峥的脚步蓦地一顿,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距离上官北尘和陌卿歌四五米远的地方,一双重影深深的瞳子层层叠叠,幽幽暗暗,落在上官北尘的身上,绞着让人看不穿的寒凉和危险。 陌卿歌眼泪巴巴地看着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委屈,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太后让人打她的时候,沾着盐水的鞭子那么疼,她都没有哼 一声,可是现在被上官北尘这么一捏,她就想哭出来了。 “你怎么会没死?” 上官北尘同样凝着上官云峥,寒波生烟的眸子如同一对冰窟,冷冽和肃杀吞吐,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因为,他是孤的妹夫,孤怎么会让他死呢?” 上官北尘的话音刚落,陌少离的声音就踏着满地的碎金,从上官云峥的背后姗姗而来。 “陌少离!” 上官北尘更加的惊愕,清冷的面上却仍旧是一派镇定。 看着上官北尘冷静不见动容的表情,陌少离多少显得有些失落,“咦,你看到孤难道就不意外吗?” “怎么会是你?陌少非呢?” 上官北尘终于皱了皱眉头,问了出来,心中已经感觉到了事情不妙。 “你说那个满肚子坏水儿的混小子吗?”陌少离眯着眼睛笑了笑,“孤这么聪明,又怎么会受他的摆布呢?他刚刚回到妍蚩告状的时候,孤就已经派人将他囚禁了,所以,你等不到他的援兵了。” “还有,你看看,这是谁?” 上官云峥接过陌少离的话,薄唇轻启,清冷的声音流泻,抬袖抚掌:“带上来!” 带上来? 上官北尘的心口莫名的一撞,有不祥地预感。 陌卿歌也抬了眼眸,朝着裕清宫的门口看过去,耳听叮叮当当的一阵镣铐乱响,一个中年妇人在狱蓝和另外一人的控制下走了进来。 陌卿歌的眼眸当即一凉,那人竟然是洛知城! 第451章 暴露 洛知城之前不知跟着繁篱回栖月宫了吗?怎么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陌卿歌愕然的看着忽然出现在门口的洛知城,清泉一般的眼睛晶亮,她想问,此刻却又不方便说,眸光流动,在看到被洛知城和狱蓝擒着的妇人时,又是一愕。 怎么会是她?惜凤夫人,她不是冷元熙的母亲吗? 当初栖月宫剿灭汝岩寨,惜凤夫人不是应该和冷元熙一起丧生的吗?莫不是被栖月宫生擒了?可是又怎么会被带到这里。 在看到陌卿歌的一瞬间,洛知城魅惑深沉的眼睛弯了弯,如同两颗宝石,散发出诱人的光,不过,那光芒却是冷厉而忧愤的,不过瞬息,就怒冲冲地转向上官云峥。 他离开之前交代的好好的,让上官云峥保护好他的小孔雀,现在保护的是什么?不但人落在了上官北尘的手里,还伤痕累累的,一脸狼狈。 上官云峥自然感觉到了洛知城气愤的目光,莫说洛知城生气,他自己都觉得生气,忽略掉洛知城的目光,他现在只想马上将陌卿歌给夺回来。 “上官北尘,认识她吗?” 上官云峥抬袖指了指惜凤夫人,惜凤夫人在洛知城的手中还不服气的挣扎着,听到上官云峥这么一问,她漠然的扫了一眼上官北尘,撇了眼睛,仍旧挣扎,像 是完全不认识上官北尘一样。 上官北尘呼吸一滞,脸色已经微微泛白,惜凤夫人,他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这是他的亲娘啊! 看他娘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装作不认识他,好让他有机会脱身。 可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人坐在龙椅上,手中又捏着上官云峥看的比命都重要的陌卿歌,上官云峥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一向沉冷如冰的眼睛闪躲着,上官北尘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上官云峥的话,却听上官云峥再次开口。 不过这一次不是问他,而是对陌少离和陌卿歌他们解释,“在场的除了陌少离,其他人都知道,朕当初借口去西山养病,其实是带着卿歌出去散心,在我们回程的路上,途径汝阳山,曾经被汝岩寨的山匪给擒住了去,而汝岩寨的寨主,就是这位惜凤夫人。” 众人都点了点头,只有陌少离一脸兴味地看着上官云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这位惜凤夫人,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汝岩寨的少主叫冷元熙,朕两度和他真正交手,却都败在了他的手中。” “呦,居然能够让你饮败,看来这位冷少主还是个人才了。”陌少离忽然接口,似乎对有人能够打败上官云峥颇感兴趣。 陌卿歌扫了陌少离一眼,忍不住接 口道:“那还不是因为冷元熙耍诈,若不是因为缠心蛊,皇兄怎么会输给他?” “皇兄?”陌少离眼波一动,将目光从上官云峥的脸上移开,一脸坏笑地看着陌卿歌,似乎一点也不为陌卿歌的处境担心,“你的皇兄不是孤吗?孤什么时候和冷元熙打过架了。” 知道他是有意地在戏弄自己,陌卿歌小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她喊上官云峥喊习惯了,刚才顺嘴说了出来,完全将陌少离这个真正的皇兄抛到一边去了。 上官云峥尴尬地咳了一声,身子一旋,雪白的袍袖盈动,犹如离弦之箭,蓦地朝着惜凤夫人冲了过去,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空气中传来“嘶”地一声,上官云峥已经抽身退了回来。 好快的身手! 陌少离微微眯了眼睛。 洛知城和狱蓝只感觉眼前一阵风闪过,抬头去看时,上官云峥已经回到了原地,衣袂飘摇,手中赫然多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 人皮面具! 众人一惊,朝惜凤夫人看过去时,却见她已经换了一张脸,虽然面色惨白,但是从风韵犹存的脸上,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的风姿。 除了上官北尘之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认识此人,一个比一个懵。 “上官北尘,你 还不认识她吗?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你连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吧?要不要朕把老臣们都叫过来认一认?” 上官云峥冷冷地凝视着瘫坐在龙椅上,已经面薄如纸的上官北尘。 陌卿歌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惜凤夫人居然是上官北尘死去了多年的母亲,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吗?那上官北尘岂不就是…… 不等陌卿歌继续想下去,惜凤夫人忽地一挺胸膛,昂然道:“皇上,你不要为难北尘了,这一切都是我的做的,对皇上下缠心蛊,擒捉皇上,包括今日和妍蚩的三皇子陌少非里应外合,攻破京城,都是我一人所为,北尘跟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我活着,更不知道我私自豢养兵马。” “呵,”上官云峥冷嗤一声,“那你告诉朕,冷元熙是谁?” 对啊,这也是陌卿歌想知道的。 惜凤夫人的脸色微微一白,很快就张口回答,“冷元熙只是我所认的一个义子罢了,他自小生的丑陋,被亲生父母嫌弃,我看他可怜,就将他养在身边,为我所用,不行吗?” 惜凤夫人说的底气十足。 “行。”上官云峥云淡风轻地笑着,点了点头,倏地笑容一脸,对着殿外道:“迦蓝,带上来。” 什么?还有? 陌卿歌睁大 了眼睛,看着殿门口。 “进去!” 只听迦蓝冷喝了一声,一手拎着一包东西,一手重重地推了一把走在他前面,带着手脚镣铐的人。 在看到那瘦弱的身影的瞬间,陌卿歌的瞳孔骤然一缩。 被建兰推进来的人竟然是……碧织! “参见皇上!” 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迦蓝对着上官云峥行礼。 “打开。” 上官云峥扬了扬衣袖,示意他站起来,淡淡地说道。 “是!” 迦蓝应了一声,弯腰将地上的包袱解开,陌卿歌勾着脑袋看过去,之间那里面包着的都是一些工具和材料,作为一个曾经易容过的人,这些工具实在是太眼熟了,而那些材料,也看起来分外的眼熟。 “怎么样?要不要让迦蓝再示范一遍给你们看看?” 上官云峥眉目冷峻,淡淡地扫落在上官北尘已经失了色的脸上。 惜凤夫人唇瓣颤抖着,似乎是还想辩驳,上官云峥却不再给她这个机会,随随地一甩手,将手中的人皮面具递给了迦蓝。 “好啦,都已经折腾了这么多天了,你们不觉得累,朕都觉得厌烦了,上官北尘,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你觉得朕会贸然出手吗?不过,你们这一条大鱼,的的确确是费了朕不少的功夫,甚至,还将卿歌送到了你的手中。” 第452章 骗局 上官云峥说道最后一句,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拧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上官北尘身形一晃,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陌卿歌,冰凌一样透寒的眸子流露出难以置信,他以为的英雄救美,只是一场骗局? 陌卿歌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抽了抽手,仍旧是被他攥的紧紧地,死活抽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上官北尘的声音微带着着苍哑,仰头望着陌卿歌。 “你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陌卿歌皱了皱眉头,只看了上官北尘的眼睛一眼,就赶紧撇开,真是奇怪,明明是恨他讨厌他的,可是看到他的眼睛时,却莫名地觉得心慌,“若不是你居心叵测,三番五次的想要加害我和上官云峥,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 “加害?” 上官北尘轻轻问了一声,扪心自问,他真的从未想过要加害她,幼时的岭南山寨中初见,他就被那个骑在白马上,穿着一身孔雀金长裙的女子夺去了心魂。 那时是在岭南的大街上,一个清清瘦瘦地少年牵着一匹白马,白马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女孩生的漂亮,又穿着不凡,在街上就格外的打眼。 白马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停下来,女孩哭哭闹闹地非要让少年买两串糖葫芦,少年许是带着她偷偷溜出 来的,身上并没有钱,说等回家拿了钱再买,女孩却不依,马上就要。 少年哄劝了好久,都不见成效,最终只得将身上携带的一块价值千金的玉佩给了那小贩,换了两串糖葫芦来。 当时很多在街上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摇头叹息,这女孩子未免太不懂事了些,就算是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这般娇气任性,长大还得了? 拿了糖葫芦的女孩坐在马上,欢天喜地,高兴的不得了,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人怎么说。 女孩拿着糖葫芦欢笑的样子就那样落入他的眸中,他一点也不觉得她娇气任性,价值千金的玉佩固然可贵,可是,相对于开心快乐而言,那些身外之物又算的上什么呢?只要能够开心,抛却千金又何妨? 他长那么大,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小时候,他想玩的东西,母妃从来不让他玩,他的生活中永远都只有好好读书,让自己变强大,才能成为太子,成为皇帝。 后来,他没能成为太子,更被背负上了母族被灭的仇恨,他的母妃隐于幕后,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就更加没有快乐的资本。 在随着母族打入栖月宫的时候,他再次见到了那个让他羡慕喜欢的女孩,他特别想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她拒绝了。 谁都不知道,在被她拒绝的那一刻,他是 有多伤心,他黑暗的世界,才刚刚见到一丝光亮,就有迅速被尘封。 这世上,看不到希望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看到希望之后,再次面临绝望。 他难过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打算跟母妃商量着,让母妃放那个小女孩离开。可是却被告知,女孩夜里被下了缠心蛊。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他的腿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步都迈不动,他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头一天女孩拒绝他的话。 女孩说,他是坏人,她不喜欢和坏人在一起,更不会留下来。 现在,他的母亲对她下了缠心蛊,她是不是就更加觉得他是坏人了呢? 心头沉甸甸地,他都忘记了当时的自己是怎么离开母妃的房间的,等到意识复苏的时候,女孩已经被送走了。 他一直都知道,另外一个被下缠心蛊的人是上官云峥,在上官云峥成为太子之前,母妃是想要让上官云峥和其他的皇子争斗,所以,才会下缠心蛊,日后好做牵制。 上官云峥成为太子之后,多年来,母妃曾不止一次的跟他提议,直接催动缠心蛊,杀掉上官云峥。 可是,每一次都被他拒绝。 他说上官云峥一直身体强壮,不曾有过什么病,若是忽然死了,势必会引起极大的轰动,杨文昌和太后的势力庞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想要登上皇位不易, 想要守住皇位,堵住悠悠众口更加不易,到时候难免落得弑君篡位的骂名。 母妃听他所说的话,也觉得有理,便一直按兵不动,等待着机会,不久前杨文昌被拔出,上官云峥大举清理朝堂,朝中不稳,机会才总算是来了。 但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特别的害怕母妃会忽然催动缠心蛊,要了上官云峥的性命。 缠心蛊,两蛊相连,一蛊死,另一蛊也必亡,而且,缠心蛊没有解药,想要解蛊,唯有其中一人是因其他方式而死,另外一人才能重获自由。 除了上次在河边被她气急了,将她丢进水里,上官北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害她,不过,他也无法否认,虽然他从未想过要害她,但是也的的确确给她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放了她,朕可以饶过你母妃的性命。” 重影深深地眸子落在陌卿歌被上官北尘牵着的手上,上官云峥强忍着怒气,沉沉地开口,若是换做他平常的脾气,单凭上官北尘母子曾经对他下蛊这一条,他肯定会马上就把上官北尘母子给毁了,但是现在陌卿歌在上官北尘的手上,他还是冲动不得。 思绪被拉回来,上官北尘的慌乱的眼睛忽然变得沉着起来,他不咸不淡地看了眼上官云峥,又回眸看看陌卿歌,忽然从龙椅上站 了起来,绕开龙案,牵着陌卿歌走了过来。 “不必。” 在上官云峥的面前站定,上官北尘淡淡地开口。 上官北尘的这两个字吐出来,无疑也是承认了先前上官云峥所说的话,惜凤夫人就是他的母妃,而他就是冷元熙,而惜凤夫人所说的那些罪状,自然也就一条一条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北尘。” 惜凤夫人的脸色大变,震惊地看着上官北尘,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们努力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上官北尘随随便便的两个字,就将罪名认下了吗? 忽略掉母妃的声音,上官北尘看着陌卿歌,忽地勾唇一笑,挑起无尽的苍凉,终究还是松了手,“我彻底的输了。” 在上官北尘松手的一瞬间,陌卿歌的手臂一紧,快速地被上官云峥扯了过去。 “你受苦了。” 上官云峥紧紧地将陌卿歌抱着,不过分别了半天,就已经是恍如隔世,眸光粘稠的落在她的脸上,心疼不已。 陌卿歌被他抱着太紧,旁边又有人围观着,尤其是她的亲哥哥还在,一脸八卦的看着他们俩,她都不好意思了,小脸红的跟找了火一样,羞怯怯地回了上官云峥一句,“我没事,你……你先把我松开。” 睨着她红彤彤的脸,上官云峥弯了弯唇,将她从怀中放开,手却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第453章 断指 洛知城眼波动了动,瞥了视线。 陌少离勾了一下嘴角,眼神飘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惜凤夫人,皱着眉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上官北尘,一瞬间没搞明白自己的儿子这是在唱哪一出,怎么能够把握在手上的人质这么轻松地交给上官云峥呢?难道他还真的相信上官云峥会将他们母子放了不成? 不由地唤了一声上官北尘,低低地出声提醒。 “北尘。” 上官北尘回过头来,看着神色迷茫的母妃,苦涩地笑了笑,“母妃,我们的真的输了,他们既然抓到了你,陌少离又和上官云峥在一起,说明陌少非已经被他们控制了,他们能够走进皇宫,走进裕清宫,外面肯定都已经是他们的人了,我们母子没有退路了。” 上官北尘轻轻地摇了摇头,将一切都想的明白。 他做事一向谨慎,这次和陌少非合作,就算是得到了陌少非已经攻破了沐阳城,不日就将抵达京城的通知,他仍旧是按兵不动,甚是都没有让母妃整顿兵马,一直到知道上官云峥离宫,前往和陌少非谈判,他都是淡然自若,甚至有怀疑过上官云峥做这一切只是一场戏,没有稳妥的把握,他绝不会冲动。 尤其是上官云峥那样一个人,那么的爱陌卿歌,既然是离开京城, 又怎么会将陌卿歌独自撇在皇宫? 他更加觉得这是一场计,后来,他再次收到了陌少非的来信,信上说,他们的人已经在半路截杀了上官云峥,马上就要抵达京城。 反复确认了信的真实性,这势如破竹的速度,让上官北尘愈发的担心,倒不是他不相信陌少非的实力,只是事情顺利的让人觉得不安,上官云峥那样强大的一个人,会这么容易的就被杀掉吗? 他本来正想回信和陌少非确定,邢林却突然来了,告诉他陌卿歌被吊在城楼上的事情。 所有的隐忍和沉着,终于在那一刻再也绷不住了,他不顾一切地冲出王府,甚至在路上的时候,他还想过,这会不会是陷阱,可是在看到城楼上伤痕遍布的陌卿歌时,这一切地杂念终究都被抛在了脑后。 不过一切地,他下令行动,带走了陌卿歌,闯入了皇宫,可到头来,这一切还是一场虚幻,和他之前所想的一样,这不过是一场计策,上官云峥挖了一个陷阱,等着他跳,他在开始的时候虽然将信将疑,几乎想要绕路走开,可是看到诱饵的那一刻,他还是奋不顾身了。 摔了一个粉碎,他如今竟也不觉得有多么的难过,倒像是解脱了一样。 然而,惜凤夫人却并不这样想,听着上官 北尘的话,她连连摇头,最后破口骂了出来:“废物,我怎么会生出来你这么一个没有出息的儿子。” “这样你就认输了吗?你难道忘了我们的仇,忘了他的母妃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惜凤夫人激动的喊着,拼命地挣脱狱蓝的钳制,冲上官北尘晃着自己残缺的右手。 上官北尘眸子一痛,他怎么可能忘记,那是他幼时所见到过的最血腥的一幕,毕生难忘。 那时他两岁多,对于宫中的一切争斗和黑暗还浑然不知,那一年的春天,他跟着奶娘,陪大病初愈的母妃去御花园赏花。 桃花开得正盛,加上身体病了许久,刚刚好了,母妃的心情也不错,看桃花开得正艳,便随手折了一支吩咐婢女回去后插在房中。 哪里料到,母妃摘花的时候恰好撞见上官云峥的母妃经过,上官云峥的母亲因为出身好,长得又美貌,再加上有上官云峥这么一个儿子,深的先帝的宠爱,在后宫之中也是仅次于皇后的存在,十分的风光。 可是再风光,也终究不是皇后,碰到皇后的时候,也多少会吃些亏。 那一日,上官北尘的母妃就恰好触霉头,折桃花的时候撞见在皇后处受了气的上官云峥的母妃。 上官云峥的母妃借口桃花是皇帝赏赐给她的,上 官北尘的母妃却枉自攀折,毁了皇帝御赐,实乃大不敬之罪,当即命人将上官北尘的母妃拿下,砍去了一根手指。 当时年幼的上官北尘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毫无反抗的余地。 母妃的惨叫和鲜血淋漓的手指在他的年幼的心灵中划下永远都无法磨灭的伤口,他母妃的身份低,母族不过是岭南一个小小山寨的寨主,在朝堂之中,根本什么都算不上,被上官云峥的母妃砍了一根手指,也只能忍气吞声,韬光养晦。 到后来母族被灭,母妃受够了在皇宫中的生活,便趁机脱身,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这一切,他都知道,这些年,他也尽量的去按照母妃的意愿,在仇恨的枷锁下生活着,可是,在遇到再次遇到陌卿歌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失衡了。 他低下头,不敢去看母妃的眼睛,更不敢去看母妃的手,任由她在自己面前狂乱的痛哭失声。 她的不甘心,她的委屈,他都知道,可是他真的不忍心,再去伤害陌卿歌,纵然是无意,他做过的伤害陌卿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真的不想,到最后的时候,她还那样的恨他,鼓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他,说他是坏人。 “惜凤夫人,你不要这样么不服气,”陌少离撇了一下眼睛 ,绽放出一身的冷傲,睥睨着惜凤夫人,“你对孤的妹妹下缠心蛊长达十几年,又在上官妄尘回朝的路上,埋下炸药,炸死了上官妄尘,毁了卿歌的容貌,害她失忆,流落上元,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又联合陌少非,企图制造两国的混乱,让上官北尘伺机上位,你的阴谋已经暴露了,你觉得你们还有立足之地吗?不但上元不会放过你们,妍蚩同样不会放过你们,聪明点,交出缠心蛊的解法,说不定还能放你们母子一条残命。” “你们……你们都知道?” 惜凤夫人一震,怔怔地看着陌少离,她原是按照陌少非书信上所说的地址,和陌少非汇合,哪里料到,到了地方,就被上官云峥和栖月宫的兵马围攻,将她捉住,她本以为,上官云峥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道她之前做的事情,可是上官云峥他们居然什么知道,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相对于惜凤夫人,上官北尘的反应就平静许多,他淡淡地转了眸光,望着陌少离,“缠心蛊没有解药,除非一方死,另一方才有活着的机会,否则,不出二十年,两人都会死。” 什么! 众人一震,全部都变了脸色。 “你说的真的?” 上官云峥握着陌卿歌的手,俊美无俦的脸一点一点变白。 第454章 约会 “是,”上官北尘点了点头,看着他,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缠心蛊一旦种入体内,潜伏期是二十年,不死无解,若是其中一人被催蛊而死,另外一个人会丧命,而其中一人若是因其他方式死亡,另外一人体内的蛊则会感应而死,剩下的这个人就得救了,如果双方在爱二十年内没有一个死掉,那么在二十年后,就会双双暴毙而亡。” “哈哈哈哈,”在一片寂静之中,已经面临绝望的惜凤夫人看着上官云峥和陌卿歌,忽然狂笑起来,“上官云峥,想不到吧?就算你杀了我们母子,你也同样要死,而且,你会死的比我们更难看,哈哈哈。” “闭嘴!” 洛知城沉着脸,蓦地冷喝一声,捏着惜凤夫人的手指稍稍用力,一股刀割的般力量瞬间传入惜凤夫人的手腕。 经受着切肤之痛,惜凤夫人蓦地惨叫一声,腔子里未吐出来的狂笑就有噎了回去。 “你信不信,小爷现在就让你死的很难看。” 洛知城咬着牙,恨不得马上将惜凤夫人撕成碎末。 “洛知城,不要。” 上官北尘瞬间就急了,拔腿就要冲上去,洛知城袖子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出,将他惯倒在地。 “上官云峥,你答应过我,不杀我母妃的。” 耳听着惜凤夫人发出的惨叫,上官北尘怎么都耐不住沉冷的性子了,来不及擦去嘴角 溢出的血渍,抬头望向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冷冷地抿着唇角,不做声,别说现在让洛知城杀了惜凤夫人,就算是把惜凤夫人给剁了,他也不觉得解恨。 “要杀你母妃的是洛知城,跟朕有什么关系?”上官云峥冷冷地回了上官北尘一句。 上官北尘的脸色一凉,却也顾不得再和上官云峥去计较,赶紧爬起来,朝着洛知城跑过去,这一次他早有准备,一手拔出腰间的长笛,在洛知城出手的那一刻,他一招卸了过去,将洛知城的招数给挡了。 洛知城一惊,差点都给忘了,冷元熙可是曾经破过他的术法的,而上官北尘就是冷元熙啊! 想到这一点,洛知城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将几乎在他手中疼掉了半条命的惜凤夫人交给狱蓝,全神的应对其上官北尘来。 “好啦,你们不要再打了。” 陌卿歌皱了皱眉,冷眼看着在大殿中打起来的两个人,只觉得一肚子的气,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算这两个人再打下去,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把她和上官云峥身上的缠心蛊给接了?打来打去,已经没有了什么意思。 听到陌卿歌的声音,洛知城手一顿,避开上官北尘扫过来的笛子,身子轻飘飘地一滑,退出了战圈。 上官北尘本就无意和洛知城打斗,所以,洛知城一退,他很快也就收了招,仓皇的朝着惜凤夫人身边跑过去。 “娘,你怎么样?” “没……我……我没事。” 惜凤夫人脸色煞白,感觉全身的血液刚才好像都被洛知城给吸走了一样,大口的穿着粗气,呼吸迟迟不顺畅。 “把他们先带去吧,好好的找人看着。” 上官云峥攥紧了陌卿歌的手,蹙着眉心淡淡地吩咐。 “是。” 迦蓝领命,将上官北尘母子和碧织毒送进了牢中。 “狱蓝,快去请秦太医过来。” 刚刚一清走上官北尘母子,上官云峥就迫不及待地扶着陌卿歌在椅子上坐下来,转头吩咐狱蓝。 “哎,自家人也在,请什么秦太医啊!” 陌卿歌扯了扯上官云峥的袖子,当即拦住狱蓝。 自家人?上官云峥垂眸看了看上官妄尘,见她身上又裹了一件男人的衣服,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粗暴地将她身上的外衣扯下来,看到她身上更多的伤痕,心口一痛,几乎窒息。 陌卿歌任由他折腾,攥着他的手眨了眨眼睛,转眸看向陌少离,陌少离也正看着他们两个人呢,忽然撞上两个人看过来的目光,嘿嘿地笑了一声,眼神飘忽闪躲,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在担心。 “大哥,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见他装傻充愣,陌卿歌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喊了他一声。 陌少离一怔,这才完完整整地回过神来,却完全没有听清楚陌卿歌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 陌少离皱了皱眉头。 上官云峥看他这种三心二意的态度,一下子就不高兴起来,这是什么大哥,陌卿歌都快死了,他不管不问,还在这儿没事儿跑神。 “楚印呢?” 上官云峥也不跟他兜圈子,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楚印?陌少离的耳根子红了红,别扭道:“我又不是她的跟屁虫,她到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 “罢了,狱蓝,你还是去请秦太医吧,记得多将两个医女过来。” 上官云峥对陌少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值得继续吩咐狱蓝。 没多久,狱蓝就带着秦太医和医女过来了。 医女检查了陌卿歌的伤势,跟秦太医汇报了一下,确定陌卿歌没有什么大碍,开了两服药,又吩咐医女给陌卿歌上了外用的药,这才离开。 自从送走了上官北尘母子,洛知城就一直沉默着,邪魅的脸色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好了,这下子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上官妄尘失踪的事情弄清楚了,上官北尘和陌少非也都被抓等待处理,七妹也恢复了记忆,孤也可以回去,给父皇一个交代了,七妹,你要不要跟孤一起回去?” 坐在椅子上,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的收拾裕清宫,陌少离若有所思地说道。 “回去,这就回去吗?也不多住两天?” 陌卿歌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大情愿地看着陌少离,“皇兄,我们不 多住两天吗?皇……上官云峥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不但抓住了叛徒陌少非,这些日子以来,还对我颇为照顾,你都不打算好好谢谢人家吗?” “是啊,对你颇为照顾,照顾的你一身是伤,孤真应该好好的谢谢他。”陌少离扫了一眼陌卿歌,心中隐隐地有些着急,说出来的话也就更加的锋芒毕露,哪管上官云峥脸上好看好看。 陌卿歌自然明白,他这话是在说上官云峥这次那她犯险,可是这也不能怪上官云峥,这件事情也是她提前同意了的,若是她不吃点亏,如何能够把深沉谨慎的上官北尘给引出来,只是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会那么狠,几乎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饶是如此,陌卿歌仍旧是看不惯陌少离摆出一副公正的样子讥讽上官云峥,忍不住还嘴:“啧啧啧,你还好意思说呢,呸,你算个什么狗屁皇兄,我被吊在城楼上挨打的时候,你不也是眼睁睁的看着吗?好啊,我现在就回去,回去告诉父皇,你连亲妹妹都不管了,看着亲妹妹挨打,你却跟别人在酒楼约会。” “孤哪有?” 被陌卿歌这么一说,陌少离蹭地一下子站起来,指着上官云峥,“孤当时明明跟上官云峥在一起,哪有跟被人在酒楼里约会。” “所以,你还是看着我被人吊在城楼上,不管不问喽?” 陌卿歌挑了挑眉梢,一脸骄横的看着陌少离。 第455章 陌少言 “孤……”陌少离一噎,脑海中灵光一闪,指着上官云峥,“那他也是眼睁睁低看着,不管不问呢?而且这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计策,你自己的同意的。” “我同意又怎么样?”陌卿歌气呼呼地看着他,“我同意是一回事,我受伤是另外一回事,你看父皇回去会不会罚你。” “哼,臭丫头,”陌少离骂了一声,皎洁的眸子闪过了然的光芒,“不就是不想回去吗?真是不孝,离开家这么长时间,父皇和母后那么担心你,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连父皇和母后都不要了。” 一下子被陌少离绰到了心口上,陌卿歌耳根子微红,明明知道陌少离也是在找借口,却理亏的说不出话来。 哼,明明自己也不见得多孝顺,却还要反过来说她,真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说实在的,她还真是挺想念她的父皇和母后的,尤其是前日上官允尘和楚印将恢复记忆的药给她送过来以后,她想起曾经种种,父皇母后对她的百般疼爱,也特别的想回去看看他们。 可是,她走了,上官云峥呢?左右两头都抛不下。 见陌卿歌低着头不说话,陌少离得了理一样,睨着她,扬了扬下巴,“怎么?知道自己理亏了?这都多长时间了,还这么任性,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怎么就没有一点 长进?当初要不是你任性妄为,偷偷跟着上官妄尘来上元,会半路上中了上官北尘的埋伏,被炸伤,被炸失忆?” 他这样骂,陌卿歌心里就更难受了。 这些,都是她服了药,恢复记忆之后跟他们说的。 她从小就是一个贪玩任性的脾气,生长在皇宫里,她就特别的向往宫外的世界,可是每一次出宫,她的身边都跟着大批的侍卫和宫女,说的是保护她,可却又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她讨厌这种感觉。 有一年,趁着淑妃娘娘归宁,她跟了出去,趁着人多混乱,她拉了宁妃的儿子陌少言出去溜达,陌少言也是好脾气的不得了,从小宠着她,几乎对她言听计从,就带着她偷偷跑了出去。 走到半路她就累了,陌少言背了她一段,后来用身上所有的钱给她买了一匹马,两个人因为都不认识路,东奔西走的,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无意中闯进了一个山寨,又遇到山寨中发生屠戮,她和陌少言东躲西藏,就走散了,后来,她就遇到了上官云峥,并且被抓到了栖月宫,再后来,又辗转落到了惜凤夫人的手上,中了缠心蛊。 听说,她和陌少言失踪之后,整个妍蚩都陷入了混乱,妍蚩皇帝疯了一样的找她,甚至认定了是淑妃将她拐走, 盛怒之下将归宁的淑妃满门抄斩。 她从惜凤夫人手上走脱之后,又被人哄骗,落入了人贩子的手中,颠沛流离了一个月,两次经人转手贩卖,才回到妍蚩的国土上,因为妍蚩几个月来到处都贴满了她的画像,所以当她被卖入妍蚩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的时候,一眼就被认了出来,送入了皇宫。 她虽然是回到了皇宫,可是,陌少言却从此销声匿迹,再无消息。 而且,淑妃全家被斩首,再也退不回来。 妍蚩皇帝虽然心有愧疚,一直竭力的让人寻找陌少言,终究还是没有任何的结果。 因为这一段骇人的经历,再加上回去之后染了缠心蛊,陌卿歌就被禁了足,再也没有出过妍蚩皇宫。 刚开始几年,她心中愧疚,也害怕,待在皇宫里还算是老实,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估计的狂放和自由还是受不住禁锢,而且,她总觉得陌少言还活着,她迫切地想要吧陌少言找回来。 所以,长大之后,她也曾好多次偷偷地离开皇宫,化名葛青沫,循着记忆,回到她曾经和陌少言去过的地方,寻找陌少言,但却始终无果。 也是在寻找陌少言的过程中,她遇到了洛知城。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她第一面,洛知城就对她特别的好,甚至答应帮她找人,她当时 特别的感激。 可是后来知道了洛知城是栖月宫的司辰大人,她心中的感激就慢慢地变了味道,栖月宫,那本来就是造成她和陌少言失散的罪魁祸首啊,她怎么能够反过来再去接受洛知城的恩德?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本能的远离洛知城,直到洛知城真正意义上的向她表白,她落荒而逃,洛知城忧愤之下,定下了再也不见的誓言。 那一次,在她惶恐不安地返回妍蚩皇宫的时候,她被父皇给发现了。 纵然生气,父皇还是没有忍心责罚她,只是加派了人手看着她,她想要出宫就更加的困难了,因为小时候和冷宫里关着的上官妄尘还算是合得来,长大后因为种种限制,她不方便去看上官妄尘,便常常派宫女去探望。 在得知上官妄尘即将质满回朝的时候,她再一次萌生了出宫的打算,先是派手下的婢女借送糕点为名,和上官妄尘私信商量了好多次之后,上官妄尘才终于勉强同意了她的请求。 所以,在上官妄尘回朝的前一天夜里,她在安寝之后,上官妄尘就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偷偷潜入她的寝宫,将她带了出去,事先藏在回上元的马车之内。 因为她的门窗都是反锁的,就算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宫女们一时半会儿进不去,也不会发现她失踪了。 她放心大 胆地跟着上官妄尘出了妍蚩皇宫,甩开了所有的监视和把控,就在了松了一口气,打算在上元的边境和上官妄尘告别的时候,意外却再一次出现了。 在他们行进的路上,发生了爆炸,她被毁了容貌,炸昏过去,因为上官妄尘脸上的面具脱落,掉在了她的身边,而她的身上又穿着一身上官妄尘的常服,就被释昀稀里糊涂的认作是上官妄尘,带回了上元。 当时她还不知道,真正的上官妄尘,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掩埋在破碎的黄土之下,这一切,都是后来上官允尘查出来,前几天,上官云峥才告诉她的。 说到底,这件事情上,她的的确确是理亏,但是她也并不是因为贪玩才偷跑出来的啊,陌少言是她年少时候的痛,他曾经那么疼爱她,她说什么他都依着,就算是她无力取闹,他也只是笑一笑,然后再哄她。 相比于陌少离,陌少言才像是她的亲哥哥一样,什么事情都护着她,疼她,宠她,从来都没有跟她红过脸,更没有骂过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她的脸上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她心中的愧疚从来都没有减少过一分,就算是父皇已经放弃了寻找了,她也没有放弃,她一直坚信,陌少言还好好的活着。 她只是想找到他,看看他过的好不好,仅此而已。 第456章 还不能走 可是,在她的父兄眼中,她一次次地冒着犯病的危险,从皇宫中跑出来,只是贪玩任性而已,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却从来都不懂她。 “啪嗒!” 鼻尖一酸,陌卿歌低着头,泪珠子顺着两腮滚下来,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陌少离,朕不跟你算账,你就不痛快是不是!” 一看到陌卿歌哭了,上官云峥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一手捧着陌卿歌的脸,轻轻为她拭泪,一边转眸凝向陌少离,重影深深的眸子层层叠叠,如同一层层撕不破的寒幕,阴厉和森寒吞吐。 陌少离心口一凉,竟被上官云峥狠戾冷肃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皱了皱眉头,看着陌卿歌哭,他心里也很不舒服。 可是,又不惯在这个妹妹的面前低头,只得撇了眸子,不敢去看上官云峥,轻轻地咳了两声:“孤不是有意想要骂你,那个……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就直说嘛,孤又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只是,你离开家这么久,父皇和母后是真的挂念,你都不知道,母后因为想念你,都生病了。” “我跟你回去。” 陌卿歌轻轻地拂开上官云峥的手,抽噎着回答道,她哭到并不是被陌少离骂的,只是想要陌少言,心中始终迈不过那道坎,觉得难过罢了, 就算是陌少离真的有私心,但说的也没有错,她是应该会去看看父皇和母后的。 “卿歌。” 上官云峥抓着她的手,俊眉微拢,显然是不想让她离开的。 “我真的该回去看看了。” 也不管陌少离和洛知城是不是还在,陌卿歌反手握住上官云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上官云峥漆黑如濯的眸子动了动,终究还是把想要挽留的话咽了下去,他怎么可以阻挠她回去见她的父母呢? 转而弯唇笑了笑,他忽然倾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我很快就回去求婚的。” 陌卿歌的脸瞬间就红了。 陌少离和洛知城虽然不知道上官云峥说了什么,但是看陌卿歌的反应,就知道必是什么两人之间的私密话,双双撇了眸子。 陌卿歌浅浅地低下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盈着泪花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又哭又笑。 “我会等你的。” 她这样回复他。 “你现在还不能走!” 就在陌卿歌会妍蚩的事情几乎已经成了定局的时候,洛知城幽魅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几个人一怔,纷纷朝洛知城看过去。 尤其是陌少离,不爽的看着洛知城,他好不容易劝动了陌卿歌,这个小子又跑来横插一脚是几个意思,陌 卿歌回不回妍蚩,跟这小子又有什么关系。 洛知城完全忽视掉陌少离的存在,只是关切地望着陌卿歌,“你们两个身上的缠心蛊未解,若是分开了,你还好,每月十五才会发作一次,身边还有楚印可以照顾你,可是上官云峥怎么办?难道还要日复一日的忍受缠心蛊发作的煎熬?” 洛知城的话音落,陌卿歌的小脸微微一白,她刚才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竟是把这件事情给忽略了。 转眸看了看陌少离,又抬头看了看上官云峥。 她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我不回去了。” 饱受了缠心蛊发作的痛苦,她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她不想再经历,更不想再让上官云峥经历。 脑子里回想着上官北尘之前说过的话,她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好不容易盼到了苦尽甘来,她的身份可以公开,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了,面临的却又是这样一个结局,这让她如何去接受? 缠心蛊种在身上已经有十多年了,上官北尘说,他们只有二十年的时光,所以,用不了几年,他们就会双双受折磨而死,是吗?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方式,他们之中的一个死,另外一个活着。 脑海中一产生这个念头,陌卿歌吓了一跳,她 自然是不想死的,可是她更不想让上官云峥死,她笃定,上官云峥的想法和她是一样,她就怕,万一上官云峥到时候瞒着她,做出什么傻事,可怎么办? 刚刚平定下来的心,又乱成了一团。 “这么多年我都挺过来了,又岂会在乎这几日,你放心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上官云峥抬手顺了一下她额角的碎发,反倒是安慰起她来了,“你那么长时间没有回过妍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父皇和母后肯定都担心坏了,回去吧。” “可是……” 上官云峥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唇上,将她的嘴巴堵住,“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找你的,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陌卿歌望着他,也是一脸为难,她不愿意上官云峥吃苦,可是也的的确确不能永远不回妍蚩,她的父母尚在,她怎么能够一直让他们担心呢? “不如,让楚印留下来吧,她能够暂解缠心蛊,就让她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陌卿歌想了想,开口提议道。 她这句话说出来,上官云峥还没有说什么,陌少离就已经炸了。 “你说什么?让楚印留下来?她不是已经回妍蚩了吗?怎么留?” 陌少离在妍蚩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到上元帝都的时候,陌卿 歌就已经恢复了记忆,而楚印却没有踪影。 陌卿歌跟他说,楚印在将恢复记忆的解药交给她之后,就返回妍蚩去了。 许久不见,好不容易得到了楚印的踪迹,却又这样错过,陌少离心中多少不甘心,这才在事情处理完之后,就匆忙提议想要尽快回妍蚩,虽然说陌卿歌的理由冠冕堂皇,可是他不否认自己有很大的一部分私心。 而且,他这次出来之前,跟父皇和母后都表明了是要带陌卿歌回去的,他还不能自己回去,自己回去了无法交差啊。 可是,现在陌卿歌居然说让楚印留下来,所以说,楚印没有回妍蚩,还在上元? 陌卿歌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其实她也不明白,楚印为什么不想见她大哥,还让她帮忙撒谎。 现在这话都说出来,楚印不会怪她吧。 忽略掉旁边炸毛的陌少离,上官云峥垂眸凝视着陌卿歌,薄情的嘴角勾起一抹多情的弧光,“又信口开河了,楚印已经回了妍蚩,行踪不定,如何把她找回来?” “而且,那位楚神医还是个女子,你若是真的把她找回来,让她留在上官云峥的身边,日夜照顾,放心吗?” 一旁的洛知城看着陌卿歌手足无措,一脸着急的样子,忽然弯唇笑了笑,接口道。 第457章 落叶归根 陌卿歌微愕,有些意外洛知城居然会如此坦然的跟她说起这样的玩笑话来,不过在转头看向洛知城的一瞬间,她又有另外一个主意。 松开了上官云峥,她忽然朝着洛知城小跑过去,在他的面前站住,冲他展开明媚的笑容,“洛知城,你那么厉害,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看着她那样不动即是风景,怎么都让人不忍心拒绝的脸,洛知城邪魅的眸子忽然暗淡下来,竟是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悲悯的光,让陌卿歌产生一瞬间的恍惚。 “缠心蛊,任何都没有办法。” “啊,”陌卿歌小脸一垮,掩不住失落,可还是执拗的抱着一丝希望,“你……你不是能够召唤青藤树妖的吗?” 青藤树妖? 洛知城的眸子晃了晃,薄薄的唇瓣微抿,“青藤树妖也不是万能的,缠心蛊是解不了的。” “哦。” 陌卿歌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从他的身边走开。 “不过,你若要走,我可以留下来,帮你照顾上官云峥,至少,不会让他出事。”看着她黯然落寞的背影,洛知城终究是有些不忍心。 “真的?” 陌卿歌霍然停住脚步,回眸望着他,清澈的眼睛晶亮,犹如两汪清水,在秋日的下泛着粼粼的光。 上官北尘都那样说了,陌卿歌对于解蛊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抱着多大 的希望,而且,就算是楚印留下来,也不过是缓解上官云峥的痛楚罢了。 如果洛知城愿意留下来,那可比楚印留下里强多了,一方面,洛知城会术法,可以施阵控制上官北尘母子,不让他们有机会催蛊,另一方面,上官云峥若是蛊毒发作,洛知城是男子,在一旁也好照应。 虽然带着千般万般的不舍,陌卿歌还是在陌少离的保护下,踏上了回妍蚩的路,坐在马车上,陌卿歌趴在窗口,不住的回望着上元的方向,直到站在城门口送别的人都变成了黑点,消失不见,她才恋恋不舍的回头。 “王爷,不是,公主,你喝杯水吧。” 在上官云峥的批准之下,栖迟和释昀都跟着陌卿歌回了妍蚩,一下子看着自家的王爷变成了公主,栖迟还有点适应不过来,一路上都不知道自己叫错了多少次了。 坐在前面车辕上的释昀,也是如同做梦一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带回上元的王爷居然会是妍蚩的公主,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个公主因祸得福,逃脱了保护不力的罪名,免除一死,还能够跟在这位公主的身边,免除一死。 陌卿歌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接过栖迟递来的水,心不在焉的喝了两口,抬眼看着栖迟,心中更是滋味复杂。 想想她原先身边的四个婢女,碧纱被送去了红灯 桥,温翘死了,碧织又是上官北尘的卧底,如今独独剩下来一个栖迟,也是够让人感慨的。 “公主,您放心,栖迟的命是您救的,不管什么时候栖迟都已经会效忠您,绝不会背叛。”像是看出了陌卿歌眼中的感慨失落,栖迟赶紧拍着胸膛表忠心。 陌卿歌窘迫的笑了笑,她的疑虑有那么明显吗? 拍了拍栖迟的肩膀,陌卿歌笑道:“你不用怕,我没有怀疑你,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离开,心里面有点难过罢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轮到我了。” 栖迟的心咯噔一跳,紧张地看着陌卿歌,“公主,您说什么呢?什么就轮到您啦?” “没什么。” 陌卿歌莞尔一笑,上官北尘不是说还有几年呢,现在想这些,未免有些早了,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驱除,她转头看着栖迟,“栖迟,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跟着上官妄尘离开妍蚩皇宫吗?” “不知道。” 栖迟如实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些隐秘的事情,皇室一般是不会将真实的情况透露出来的,对于陌卿歌和上官妄尘这件事情,皇上对外宣布的是七王爷联合妍蚩三皇子造反,妍蚩太子陌少离和七公主陌卿歌联合帝王反击,在双方打斗过程中三王爷上官妄尘不幸丧生,,只字未提上官妄尘和陌卿歌之间的纠缠。 虽然皇 上是这样对外宣布的,但是栖迟也知道,事情的真相绝不是如此,她这两日已经隐约听说了陌卿歌当初是跟着上官妄尘一起从妍蚩来上元的,只是路上发生了意外,阴差阳错的,真的三王爷丧了命,陌卿歌就变成了三王爷。 可是对于陌卿歌来上元的缘由,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其实,我是来找人的。” 陌卿歌顿了顿,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靠的突破口一样,将这些年来的委屈和难过尽数倾吐出来。 站在城楼上,望着远行的队伍逐渐消失,上官云峥良久才将目光收回,转头的瞬间,看到身旁站着的人还在痴痴地望着,悲悯慈和的目光深远悠长,像是陷入了忘我的境地。 重瞳微敛,他抬袖挥开了寿福等人,才淡淡地开口:“既然这般放不下,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回去?” 似乎神游天外的洛知城一瞬间就将目光收回,瞳孔的悲悯慈和一闪而逝,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转而换上了一种冷漠和邪戾。 “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 上官云峥并不见多少的意外,随随地撇了眼睛,目光越过他的肩头,遥遥地平视着前方,“你说,朕应该叫你司辰大人繁篱,还是应该叫你司月大人繁篱,亦或者是叫你妍蚩大皇子陌少言呢?” 上官云峥的话音未落,就算是 隔着一层人皮面具,还是能够看出陌少言的脸色丕变,阴厉的眉宇间散发着丝丝缕缕地邪气,陌少言一眨不眨地看着上官云峥,似乎是想要将他看穿。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刻,谁也不动,谁也不再出声,耳边只有秋日瑟瑟的风声路过,偶然卷起了几片残叶,飞过城头,落在陌少言雪白的黑色的衣襟上。 枯黄的叶子,沾染着清晨的薄露,落在黑色的衣服上,格外的打眼,陌少言手指轻动,那衣襟上的枯叶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扯着,当即止住了下落的趋势,飘飘扬扬地飞了上去,落在陌少言的指尖。 陌少言捻着那一片枯黄的叶子,唇角轻牵,忽然笑了笑,“你说,你落了地的叶子,还能回到树上吗?” 上官云峥眼波轻闪,看着他,也看着他手中的那片叶子,看尽了一片荒凉,“不能。” “所以,你说他还有回去瞻望一下那棵大树的必要吗?” 黑色长袍下的步履轻盈,陌少言缓缓地走到城墙边,伸出手,将手中的那片枯叶放开,路过的秋风当即将没有了任何依附的枯叶卷起,飞向不知名的地方。 “可是有一句话叫做落叶归根,叶子就算是跟着风飞的再远,他的根终究还是在大树那里,那一片土地,那棵树,他曾经生长过的那根树枝,都还在眷恋着他。” 第458章 局外人 上官云峥背负着手,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不深不浅地说道。 “眷恋?” 陌少言轻声嗤笑,似乎不以为然,“眷恋有什么用?再深的眷恋,也不可能让时光倒流,更不可能让树叶重新回到树上。” “若眷恋无用,你为何要将治疗失忆的药给楚印,为何要来上元帮她?”上官云峥锲而不舍地追问。 陌少言却拢了拢眉心,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早就知道女人不可信,真不应该把药给那个楚印,不但医术差,连人品也差,不讲信用。” “你不要怪楚印,”上官云峥解释道,“对于卿歌的事情,楚印一向谨慎,楚印和洛知城又不是很熟悉,何况你还鬼鬼祟祟地交给她,不让她透露,她怎么敢贸然地就让卿歌把药吃了。” 陌少言冷哼了一声,却不再纠缠于楚印的问题,“我来上元,不过是因为洛知城被困,无法出栖月宫,我想要得到洛知城的力量,所以和他做了交换罢了,和陌卿歌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 上官云峥勾了勾唇,毫不客气地揭穿陌少言,这种傲娇,死要面子,就必须要治一治。 “洛知城让你来,应该只是让你就卿歌罢了,现在卿歌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洛知城和朕的关系可不怎么好,就算是他本人亲自来了,也不见得就会留下来照顾朕,朕不会强求你,你可以走了。” “可是洛知城会 听陌卿歌的话,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陌卿歌留下来照顾你,自然就不会走。”陌少言的脸微微一僵,固执傲然地看着上官云峥。 呵,死傲娇,还挺嘴硬。 上官云峥瞥了陌少言一眼,“朕自己会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你的照顾,和你做交易的是洛知城,你只需要满组洛知城的要求就可以了,卿歌又没有什么力量和你交易,你没有必要听她的,而且,之前好像是你自己主动提议留下来的吧?” 陌少言被上官云峥说的哑口无言,没错,的的确确是他主动提议留下来的。 其实,在来之前,洛知城只是将治疗失忆的药交给他,让他给陌卿歌,将陌卿歌的失忆治好就行了,可是,他来了之后,才发现陌卿歌面临的并不仅仅是失忆一件事情。 或许是为了年少时的执念,又或许是多年不见,上次在汝阳山匆匆见了一面,场面混乱,他虽然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可是却没有机会说一句什么,心中有些不甘和遗憾,反正他就是留了下来,还帮着上官云峥抓住了惜凤夫人。 在事情结束之后,他就应该马上离开的,毕竟他是私自出宫,万一宫主那边发现了,他也不好交代,可是在看到她面对着上官云峥,难舍难分的时候,他居然又有了恻隐之心,他提出了缠心蛊的事情,就是想要为自己留下来找一个借口。 本来顺顺利利地事情,他也不知 道上官云峥怎么就发现他不是洛知城,竟然还清楚他本来的身份。 不过想想,应该也是,上官云峥那般的心细如尘,又是那样在乎陌卿歌,还不早就将陌卿歌以往的经历摸得透透的。 能够查到他也不奇怪,不过上官云峥居然有本事查到栖月宫,的的确确是不容小觑,陌卿歌能够托付给这样一个人,他也应该算是放心了吧。 “本司辰要怎么做,和谁交易,去或者是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管的着吗?”被上官云峥问的无话可说,陌少言冷着一张脸反驳上官云峥。 “你这蛮不讲理的劲儿倒是和她挺像,听说她小时候一直喜欢跟着你,该不会是跟着你学的吧?” 上官云峥挑了挑眉梢,因为事先就被陌少言调查的清清楚楚,而且习惯了陌卿歌的脾气,对于陌少言,他也勉强还能忍受。 上官云峥一提起以前的事情,陌少言的心中就有一股割裂般的痛,那段对他而言已是前尘往事的回忆,每每提起,都是一种痛楚。 谁能明白,当时年少的他被带入栖月宫,因为资质不错,被栖月宫宫主关押了两个月,被迫着烙上了月神印,每日饱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有多么的痛苦。 后来,他佯装妥协,慢慢跟着修习术法,为栖月宫宫主效力,逐渐取得信任,整整三年,才得以出了栖月宫,单独行动。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妍蚩, 他想念他敬爱的父皇,慈爱的母后,以及被他弄丢了的妹妹。 他回去的时候,心中还存满了愧疚,他思忖着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的父皇交代,他最爱的妹妹给弄丢了,可是当他踏上妍蚩的国土,进入京都的时候,才知道,他的母妃早就被满门抄斩了,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没有丢,已经回到了妍蚩回宫。 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怎么都不敢相信,他的母妃有多爱有多敬重他的父皇,他那么多年一直看在眼中,就算是他的父皇还有皇后,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妃子,他的母妃虽然难过,可却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 而且,按照妍蚩的祖制,皇室不分嫡庶,只立长子为太子,他身为大皇子,本应成为妍蚩的太子的,可是却被他的父皇跳了过去,离了嫡长子陌少离为太子。 这件事情,当初在妍蚩遭到过多少大臣的反对,甚至连皇太后都很是不满,找他的父皇闹过,可是他和他的母妃都忍忍就过去了,在他们母子看来,谁当太子都是无所谓的,只要妍蚩的后宫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只要他们活得开心,一家人团团圆圆就可以了。 可是,因为他的过失,他的父皇,居然那般狠心的杀了他的母妃,甚至是杀了他母妃的全家,那么,他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离开妍蚩帝都的那一天,正赶上妍蚩的祭天典礼,他站在高高的树梢上,远 远地看着他的父皇带着皇后、太子陌少离和他曾经最喜欢的妹妹陌卿歌,一起走上高高的祭坛祈福。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他还是能看出,三年不见,陌卿歌长高了,也变得更美丽了,她 跪在祭坛前,恭恭敬敬地磕头祈福,已经很有模有样了,她的样子那般认真,仰头笑起来时还是如阳光一样灿烂明媚,好像一切的阴暗,都不曾存在过。 他的失踪,他母妃的死亡,似乎没有给她造成任何的阴影。 那一天的天气特别好,那一天的帝都也特别的热闹,他远远地看着他们一起家人团团圆圆,高高兴兴地祈福,接受百姓的膜拜,热闹和繁华都是属于他们的,其实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是一个局外人。 “她是天上星辰,我不过失脚下尘泥,我有什么可让她学的?”陌少言依旧冷着脸色。 听到他这句话,上官云峥淡然的眸光终于落在他的身上,既然知道事情的始末,有如何会不明白陌少言在别扭什么,说实话,若是这件事情放在他自己的身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坐到坦然和原谅。 喟叹了一声,上官云峥也觉得有些无奈,“你也不要怪她,那件事情并不是她做的,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背负着沉重的枷锁,不然,她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出宫找你,你知不知道,她刚刚临走之前,还在叮嘱朕,让朕帮忙找你。” 第459章 不想让她失望 “找我?” 陌少言的眼睛如同两池秋风拂皱的秋水,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不过一瞬,却又恢复平静,水晶一样的眼睛再次被氤氲的邪气笼罩。 “我既不是她的夫婿,又不能为她解缠心蛊,她找我做什么?” 上官云峥眸光浅浅低瞥着他,“是啊,朕也很好奇,像你这种既保护不了她,又不能体谅她的懦夫,她到底要找你做什么?干脆朕就直接告诉她,陌少言当年就死了好了,至于你繁篱,也可以离开了。” 话音落,上官云峥衣袖轻拂,步履翩跹,转身从城楼上离开。 “上官云峥,你有什么资格判定我的生死?有什么资格命令我?”陌少言眉心一拢,印堂中间阴邪缠绕,怒然看着上官云峥的背影。 其实,陌少言自己也非常清楚,如果他决定此生不再见陌卿歌,由上官云峥告诉陌卿歌,陌少言已经死了,就是最好的结局,这样,陌卿歌就不会再找下去,这世上也永远不会有人再寻找他,他就真真正正地不再是陌少言,而是繁篱。 他可以完完全全地放下前尘往事,去追求他梦寐以求的无上化境,获得他一直渴望的力量。 可是,这些话从上官云峥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就好像忽然间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在一瞬间鲜血淋漓。 不再有人找他,就意味着,这世上再无陌 少言,他年少时仅存的那些美好,也都会在时间的齿轮之下尽数化为泡影,空留下一具虚无的皮囊。 这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记得他,是一件多么庆幸的事情,至少,他还被人牵挂着。 明明心中的理性是拒绝的,他永远无法忘记母妃被杀的惨痛,陌卿歌在祈福台上的笑容就像是一把刀,一片一片地将他的心凌迟,可是身体的反应却永远比理智诚实,他到底还是放不下。 “你若是妍蚩的大皇子,朕的确是没有权利判定你的生死,可你若是岭南栖月宫的司月繁篱,你想死,那么朕理所当然的可以成全你。” 上官云峥顿住脚步,头也不回,清淡的语气不像是在谈论着一个人的生死,倒像是随随便便地吸入一口空气,又吐出去。 陌少言哑然,冷峻的眉目微垂,半晌不语。 上官云峥等了他一会儿,不听他出声,才缓缓地回过头来,“既然心中根本就放不下,又何必非要为难自己?” 陌少非眉心的阴邪之气散去,苦涩地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就算放不下又怎么样?回不去了,落叶就算归了根,也再无长在树上的可能。” 上官云峥同样觉得无奈,亲生父亲杀了亲生母亲,就算是再豁达的人也原谅不了吧,不去报仇就不错了, 又如何会去相认呢? 眼波动了动,上官云峥浅声道:“就算你不想再见妍蚩皇帝和皇后,那……卿歌呢?那件事情虽然的确是因她而起,可是过错并不完全在她的身上,她这个人虽然表面上骄横任性,可是她的心里却藏着很多事情,你一直是她心里跨不过去的坎儿。” 陌少言拾步朝他走过去,瞳孔轻缩,不答反问:“你如何知道我不是洛知城?” 陌少言自问自己的易容之术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加上有术法护持,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认出来,他从栖月宫的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对洛知城最为熟悉的江映月,江映月都没有认出来,除了栖月宫宫主,他绝不相信其他人能够一眼就看出来。 可是,上官云峥又是怎么看出他的真是身份的呢?就算是上官云峥在栖月宫安排的有眼线,也不可能会这么厉害啊。 上官云峥似乎是对他跳跃的话题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为了陌卿歌,他难得耐着性子跟别人解释,“很简单,你和洛知城的眼神不一样。” “眼神?” “没错,易容术就算是再高超,两个人就算长得再像,眼神也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洛知城每次看卿歌的时候,眼睛里跳跃的都是一种保护欲,他的眼神是狂妄嚣张的,你看卿歌的时候眼神却是温和宽容的。” 上官云峥说着, 忽然停顿了一下,抬眸望着陌少言的眼睛,“还记得你前两日抓住上官北尘的时候,你到裕清宫时看到卿歌的反应吗?” 陌少言眸子微眯,点了点头,他当时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吗? 洛知城告诉过他,上官云峥是一个值得陌卿歌托付的人,上官云峥承诺过会一直保护陌卿歌,所以洛知城才会放手,所以当他在裕清宫看到陌卿歌受伤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愤怒发火吗? 而且,他当时的情绪并不是伪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很生气,若不是理智告诉自己要顾全大局,他当时肯定会先把陌卿歌救下来,再狠狠地揍上官云峥一顿。 可是,由于一方面担心陌卿歌的安危,一方面不愿将好不容易在捉到手的惜凤夫人放开,所以他才忍住了冲动。 上官云峥睨着他,唇角牵起一抹洞悉的弧度,像是看穿了陌少言心中所想,“洛知城从来都不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除了卿歌的安全之外,他根本就不会考虑其他的东西,所以,如果是真的洛知城,当时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先把卿歌给救下来。” “这些与洛知城相悖的疑点,再加上朕原本就知道繁篱就是陌少言,而洛知城在回到栖月宫之后,就被软禁,所以朕能猜到是你,并不困难。” 是吗? 陌少言的目光越过上官云峥的肩膀,眺望着远处的 一朵云,忽然笑了,“上官云峥,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你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的这么通透,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卿歌我就是陌少言呢?” 这个疑惑,其实在上官云峥道出他身份的那一刻,就已经在他心里存在了。 因为洛知城的关系,这些年来,陌卿歌频频去岭南找他,他不是知道,只是这两年洛知城和陌卿歌断了联系,他才没有再听到陌卿歌的消息。 上官云峥既然能够查出他的身份,肯定早就知道陌卿歌在找他,依着上官云峥对陌卿歌的宠爱程度,不可能不告诉陌卿歌。 “因为朕,不想让她失望。” 对于这个问题,上官云峥没有丝毫的迟疑,爽快地张口回道。 “失望?” “如果你没有做好要与她相认的准备,或者说,就像你现在这样,借着另一个人的脸来为她做事,不愿意让她知道你的存在,朕贸然告诉她,你若否认了,甚至是离开了,只会让她更加的失望难过,朕宁愿她抱着一丝希望继续找你,也不想把她的希望给打破,你明白吗?” “喏,这个,是她交给朕的。” 上官云峥想了想,伸手从袍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送到陌少言的面前。 灿烂的阳光下,那质地温和的玉佩躺在上官云峥的手心,泛着水流一样清透柔润的光泽,却晃得陌少言的眼睛一阵刺痛。 第460章 探视 这块曾经属于他母妃,后来被他换了糖葫芦的玉佩,她又是什么时候赎回来的呢?应该也吃了不少的苦吧,毕竟这玉佩的价值放在那里,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就算是卖一辈子糖葫芦,也挣不了那么多的钱,在得到玉佩之后,肯定就卷摊儿走人了,她是怎么找回来的呢? 陌少非的眼睫动了动,良久不语。 没有人知道,帝王和栖月宫的司辰“洛知城”到底在城楼上说了些什么,寿福和一众侍卫一直远远的等着,直到送走陌卿歌都有两三个时辰了,帝王才和另外一个面容陌生的男人一起,缓缓地从城楼上走下来,“洛知城”却没有了踪影。 陌少非出现在大牢门口的时候,狱卒抬手就把他给拦住了。 对于术法高强的陌少言来说,这些狱卒他自然不会放在眼中,若是放在平常,他连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肯定直接就进去了。 可是,在和上官云峥聊过之后,他对于上官云峥多少有了些尊重,并不想在上官云峥的地盘上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便依着规矩,拿出了从上官云峥那里要来的腰牌。 狱卒虽然看着陌少非的面孔陌生,但是一见到皇上御赐的腰牌,还是马上笑脸相迎,谄媚的打开门,让陌少非进去。 陌少非双目平视,淡漠地望着前方,这些年来,这样的场面他见的多了,尤其是在做了栖月宫的司月之后,地位仅次于宫主和司辰,栖月宫的弟子以及岭南无数信奉栖月宫的百姓,每一个看到他,无不是当做神明一样供奉着。 比着这些狱卒,他们的恭敬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色的靴子踏在潮湿的土地上,轻飘飘地连一点尘埃都不沾染,黑袍上的蓝色荧光曼珠沙华随着他的飘动起起伏伏,在阴暗的大牢里就好像是沟魂索命的镰刀,看的人心底发凉。 远远地,他就听到了惜凤夫人的声音。 或许,更准确地说,是惜凤夫人责骂上官北尘的声音,而上官北尘仍旧保持着他清冷寡言的秉性,任由惜凤夫人怎么责骂,说的有多难听,都始终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言。 陌少言的唇角勾了勾,恍然想起在岭南大街上初次见到上官北尘的时候。 他当时陪在陌卿歌遛大街,买糖葫芦,自然也时刻注意着周围都是什么人,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护陌卿歌的安全。 自然而然的,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一直盯着陌卿歌不放的上官北尘。 当时他还觉得特别的生气,可是后来看到有富人出来寻上官北尘,上官北尘虽然不情不愿 ,但还是一声不吭地跟着对方走了,他忽然觉得有些同情。 那样无奈服从的上官北尘,不就跟他和陌卿歌没有什么两样吗?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记住了上官北尘,后来惜凤夫人带人去攻打栖月宫,上官北尘也去了,他虽然没有参战,但却在被囚禁的高楼之上瞥见了上官北尘,他还看到,他当时心心念念担心的妹妹,也被上官北尘那方的人带走了。 当时,他是有多么的庆幸。 在那时的他看来,栖月宫就是禁锢他们兄妹,让他们不得相见,没有自由的牢笼,他知道上官北尘是喜欢他的妹妹的,妹妹若是被上官北尘带走,肯定不会再吃亏,也许上官北尘还会将他的妹妹送回家,到时候父皇就会知道他被囚禁,然后就会派人来救他? 这是他年少时最后的希望,当然,在最后都变成的泡沫,在飞入天空之后就炸裂的无影无踪。 上官北尘没有再来,陌卿歌没有再来,他的父皇也始终没有出现。 甚至,在多年以后,他才之后,他曾经最珍视的妹妹,在被上官北尘掳走之后,还被下了缠心蛊。 若是放到从前,他肯定会恨死上官北尘,可是在回到妍蚩帝都那一次之后,许是伤透了心,他竟隐约有了一种 报复的块感,对上官北尘提不起丝毫的恨意。 他慢慢地将曾经对陌卿歌的珍视和喜爱蚕封起来,遗忘到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连带着将上官北尘这样一个角色也丢到一边,直到如今。 那蚕封的回忆被上官云峥掀开,他才再次想起上官北尘这么一个人。 怪不得在裕清宫见到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原来是曾经见过的。 在看到陌少言的时候,上官北尘愣了一下,没想到栖月宫的司月繁篱会突然出现,不过,转念想到司辰洛知城都来了,繁篱出现也就不奇怪了。 他站在牢房的一角,透过铁制的冰冷栅栏凝视着繁篱,清冷淡漠的眸子里说不清楚是恨又或者是其他的情绪。 繁篱将汝岩寨的族人变成毒蛊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当时上官北尘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也解不了心头之恨,可是,在一朝落败之后,再看到昔日的仇人,他的情绪竟然变得奇怪起来,心中竟然没有一丝丝想要杀掉繁篱的冲动,反而是觉得感慨唏嘘。 汝岩寨的人栖月宫因为领地之争,相互缠斗其实已经长达一百多年了,并不知单单是他们这一代的事情,只是因为汝岩寨的人仗着有毒蛊之术,和栖月宫的人拼斗起来弱不了多少,才一直 延续下来。 只是汝岩寨到了他母妃这一代之后,因为他的寨主外公只有他母妃这一个女儿,家传的技艺又是传男不传女,毒蛊之术便败落了许多,而他又是外男,不能完全算是汝岩寨的人,在祖荫凋敝的情况下,才给了栖月宫可乘之机,让栖月宫一举灭了山寨。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段冤冤相报的仇恨罢了,很多事情,在生死面前,也就变得淡薄了,何况,上官北尘从来都是一个清淡薄凉的人,只不过背负着惜凤夫人给的压力,才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陌少言的忽然出现,显然让惜凤夫人也很是意外,不过她的激动和愤怒却比意外更多,以至于她面对陌少言,完全忘记了刚才骂上官北尘的事情,而是将矛头转向陌少言,只不过,她的身上被陌少言下了血咒,一身的武功和毒蛊之术完全使不出来,只能用一双狠辣的眸子瞪着陌少言。 “把门打开。” 忽略掉惜凤夫人的敌意,陌少言淡淡地吩咐随行而来的狱卒。 “啊?要……要把门打开吗?” 狱卒显然是听说了上官北尘和惜凤夫人的厉害,很是忌惮,有些不敢。 陌少言轻笑一声,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们跑不掉,打开吧。” “是。” 第461章 真是你的儿子吗 狱卒缩了缩脑袋,敬畏地看了一眼陌少言衣袍袍角上的宝蓝色曼珠沙华,琢磨了一下,此人既然有皇上御赐的腰牌,想来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只要不把人放出去,在牢里怎么怎么折腾,他可就管不着了。 快速地将牢门打开,狱卒就退到了远处,不动声色地将走道里的一扇门封上。 “在牢里待的如何?” 陌少言拾步走进牢房内,终究还是他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因为和这母子两人也不是特别的熟,而且不说没有交情,双方之间更是慢慢的血腥和仇恨,上官北尘不开口,陌少言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先说,他总不能提多年前的事情吧,所以就这么随随便便的问了一句。 可他却不知道,他的这句话,落在惜凤夫人的耳朵里,就像是讽刺,扎的惜凤夫人耳朵生疼,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和忌惮,反正他们母子下午就要被行刑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栖月宫的司月大人是特地来嘲笑我们母子,看笑话的吗?那真是不好意思,要让司月大人失望了,我们母子再怎么落魄,也绝不会向栖月宫的狗低头!” “娘。” 听到惜凤夫人张口就骂,上官北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沉声劝阻。 他娘的身上还有陌少言下的血 咒,就算是面临着死刑,可是得罪陌少言也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你这个逆子,你的功力不是没有被封吗?如果你还认我当娘的话,马上就把这条狗给杀了,在催动缠心蛊,取了狗皇帝的性命,这天下,我们仍旧是唾手可得!” 惜凤夫人转头看着上官北尘,怒声道。 这两日以来,最让她生气的就是这件事情,明明上官北尘是可以催动缠心蛊的,明明是可以反抗他,可他却非要坐在这该死的牢里等死,白白地辜负了她这么多年的养育,她都有点怀疑,她教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对于惜凤夫人的恼怒和咒骂,陌少言却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弯了弯唇,扫了一眼惜凤夫人,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上官北尘。 “我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你们族人的血,你们恨我,很正常,可是,我是不是也应该恨你们呢?” 惜凤夫人冷哼了一声,扭头不说话。 上官北尘皱了皱眉,“恨我们?” 栖月宫的弟子一般都是岭南地区的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少年时被送到栖月宫去培养,资质好一点的,能够修习术法,资质差一点的,就只是普通的弟子。 陌少言的年龄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在汝岩寨被灭 的时候,陌少言就算是在栖月宫,应该也是进栖月宫没有多久,因为当时的司月并不是陌少言,而是另外一个人,后来在他们进攻栖月宫的时候,将那个司月杀掉了。 陌少言也应是在后来填补的空缺。 汝岩寨除了和栖月宫交恶之外,和其他的势力都没有什么过节,寨中的人一般都不会随便杀人,陌少言说恨他们,莫不是因为他们在和栖月宫打斗的时候杀害了陌少言的同门? 可是,根据他所了解的,栖月宫的人基本上都是残酷冷漠,并不怎么在乎同门之情啊。 “是啊,”陌少言轻叹了一声,目光幽幽地落在上官北尘清俊的脸上,“说到底,我的母亲被满门抄斩,我落得无家可归,可不就是因为你们吗?” “因为我们满门抄斩?” 上官北尘愕然,他们什么时候有这种权利了,满门抄斩,不都是皇帝做的吗?那陌少言应该去找上官云峥算账啊,找她做什么?这一次,连惜凤夫人都有些惊愕,抬眸瞅着陌少言,只是眸中的警惕和怨恨不减。 “对,就是因为你们!” 陌少言声音很轻,但语调却沉沉冷冷地,似乎刚刚从血水中浸泡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汝岩寨和栖 月宫都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是你们让我无家可归,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上官北尘越听越觉得糊涂了,这个司月繁篱不是栖月宫的人吗?怎么栖月宫也成了惨害他的凶手了? 眸光惜凤夫人的脸上扫过去,陌少言忽然问上官北尘,“你很喜欢卿歌,是不是?” 上官北尘被他跳跃极大的话语问的一愣,像他这种不善言辞的人,即使是喜欢陌卿歌,他又怎么可能在别人的面前痛快的承认,眼波轻闪,他干脆撇开视线,不看陌少言,自然也不作答。 陌少言心中早有定论,又怎么会在乎他回答或者不回答,说这些话,他不过失要给惜凤夫人听罢了。 “你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陌少言水晶一样的眸子闪了闪,从袍袖中拿出一块上官云峥还给他的玉佩,他相信,上官北尘肯定记得。 果然,不出他所料,看到那块玉佩的那一刻,上官北尘的瞳孔轻缩。 “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差点把那句你就是当年卖糖葫芦的人说出口,不过脑子里电光石火,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小贩当年看上去就已经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了,现在怎么说都应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又怎么会像陌少言这么年轻。 “因为,它本来 就是我的东西,现在不过的物归原主罢了。” 陌少言将玉佩收起来,轻飘飘地回复道。 “你的东西?” 上官北尘的眸中闪过一片愕然,恍然间想起当年在大街上牵马的少年。 “原来是你。” “想起来了?”陌少言挑了挑眉梢,唇角噙着了然的笑容,“你连我和我的玉佩都记得那么清楚,还想否认你对卿歌的感情?” 上官北尘抿了抿唇,黯然不语。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惜凤夫人却反应过来了,噌地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冲到上官北尘的面前,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喜欢那个丫头?” 上官北尘仍旧不做声。 陌少言却不屑地嗤笑一声,用一种质疑地眼神看着惜凤夫人,“夫人,上官北尘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惜凤夫人扭头瞪了陌少言一眼,“你胡说什么?北尘当然是我亲生的。” “既然是你亲生,那为何这么多年来,你连他有了心上人都不知道?”陌少非哂笑。 惜凤夫人脸色一僵,答不上陌少非的话来,抬眸看着上官北尘,心中的滋味复杂无比:“北尘,你告诉娘,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喜欢那个陌卿歌?” 上官北尘微垂了眼眸,望着惜凤夫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第462章 谁蠢 惜凤夫人身子一晃,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脑海中有无数的念头闪过,她却一个也抓不住,俄而,她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声凄凉干涩,像是硬生生从嗓子里挤出来的,眉眼之中满是苍凉。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我一直和你说,让你催蛊杀了上官云峥,你始终不肯,因为陌卿歌是吗?你舍不得她死,是不是?” “那日在裕清宫里,你的手上有陌卿歌,明明可以把她当做人质,让我们逃掉,你却轻而易举的将她交给上官云峥,也是因为你不愿意伤害,是不是?” 惜凤夫人连声质问,上官北尘却只低着头,无从反驳。 他娘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不愿意再伤害她,更不愿意因为杀上官云峥而夺去她的性命,那样,就算是他得到了江山,这辈子也肯定无法原谅自己。 他已经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了,他不想再让她失望一次,她那么讨厌他,他真的不想让那份讨厌再加重一点。 “北尘,你真是蠢,太蠢了!” 惜凤夫人忽然怒骂了一声,落魄的脸因为翻涌的怒气,而一点点变得狰狞,扭曲。 “你以为,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为她舍弃了这么多,她就真的会领情吗?你的眼睛是瞎的吗?她在乎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她喜欢的是那个皇帝!你想得到她,就更应该努力的除掉上官云峥,只有杀了上官云峥,那 皇位上的一切才是你的。” “娘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因为自己一时的愚蠢,蒙蔽了双眼,忘记了大业,忘记了母族的仇恨,你这样对得起娘吗?” 上官云峥痛苦地皱了皱眉头,无言以对,这些年来,他的身上压着的全是这些话,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责任,为了这些,他不知道抛弃了多少,为了所谓的大业和复仇,他几乎没有自我,拼命地做着那些他讨厌的事情,只是为了不让他的母亲失望,可是到头来,他为难了自己,也辜负了他的母亲。 “惜凤夫人,冒昧的说一句,你真的觉得你做着一切都是为了上官北尘吗?” 旁边的陌少言眼波轻闪,终于忍不住接口道,他刚刚还以为惜凤夫人知道上官北尘喜欢陌卿歌,就觉悟了呢,看来,是他想多了。 “我当然是为了他,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若不是为了他,难道还是为了你不成?”惜凤夫人正在气头上,听到陌少非接话,就有些口不择言。 陌少非轻声笑了笑,“所以,若是没有上官北尘,你就不为你的母族报仇了?” 这一句话问出来,惜凤夫人当即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 陌少非瞧着她,见她不语,便继续下去,“还有,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一点,陌卿歌的确是不喜欢你的儿子,可是她喜欢的人也不叫皇帝,而是叫上官云峥,这和上官云峥是不是皇帝, 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我这样说,你可能不相信,因为你本身就是那种只喜欢皇帝的女人,又怎么会明白,对于相爱的人来说,称谓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你口口声声地说着是为了上官北尘好,可是我却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我所看到的,不过是你打着为他好的晃子,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你可曾有过一次问问上官北尘自己的意愿,他想做皇帝吗?皇位真的是他需要的吗?你对他的所谓好,有没有成为他的负担?他过得快乐吗?开心吗?他想要的是什么?你问过他吗?” 陌少言连着追问,惜凤夫人怒红的脸色渐渐转为煞白,陌少非的问题,她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陌少非却仍旧没有停下来的的意思,“上官北尘虽然是你的儿子,可是他并不是你意志的延伸,他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他有他自己的思考方式,他有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以为你将他生下来,就能够支配他的人生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对你言听计从的奴隶。” “不需要任何思考,不需要任何想法,只要听你的话就行了,你去大街上找一个乞丐,不需要为他谋划,不需要为他费什么心思,只要赏给他一口饭吃,他马上就能对你感恩戴德,惟命是从。” “自私就是自私,别总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说的 那么冠冕堂皇,你是想用自己的伟大来感动自己吗?” “上官北尘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不是一个可以被人任意掌控的木偶,说他蠢,你觉得你自己就很明智吗?上官云峥动动手指,就能把你和你儿子隐藏了多年的秘密查一个底儿朝天,你觉得他会不知道他会不知道你们手下还有多少兵马?” “他既然将你们活生生的关在牢里,不马上处死你们,你觉得,他会不采取任何措施保护他自己的安全,等着上官北尘在牢里催蛊反击?” “惜凤夫人,我到底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笨呢?”陌少非眼波淡淡,不无嘲讽地说道。 惜凤夫人被陌少非说的垂着眼睛,一方面是无话反驳,一方面也是在思考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所阻所谓,被蒙蔽了双眼的人到底是上官北尘,还是她呢? “我今天过来,既不是来嘲讽你们,也不是想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你们身上,没有什么我需要的东西,你们马上就要被执行死刑,我不过是念着曾经和上官北尘有过一面之缘,不想上官北尘到死都有遗憾罢了。” “可是观念这种东西,根深蒂固,我也做不到用几句话就改变你几十年的想法,可是上官北尘毕竟是你唯一的儿子,惜凤夫人,你好好想想吧。” 陌少非说完,转身离去。 狱卒见陌少非出来,赶紧上前 将牢房的门重新锁上。 当牢房中再一次回归寂静,惜凤夫人腿脚一软,颓然坐在地上。 上官北尘一惊,赶紧弯腰要去扶她,“娘!” 惜凤夫人木然地抬头,正好撞见上官北尘垂落的视线,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惜凤夫人似乎看到上官北尘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尘封了多年的冰凌融化了,变成了两汪水。 她的鼻尖一酸,眼睛也变红了。 上官北尘微愕,赶紧撇了眸子。 千里之外的妍蚩皇宫。 马车刚刚在皇城的门口停下来,栖迟都还没来得及跳下马车为陌卿歌打开帘子,一个衣着华贵,满头珠翠,容貌绝美的妇人就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抢着跑上前来。 “歌儿,你终于回来了,快让母后看看。” 马车的车帘骤然被拉开,坐在门口的栖迟吓了一跳,虽然在路上早就听陌卿歌说了,妍蚩皇帝和皇后对她颇为宠爱,可是一抬眼看到眼前宏大壮观的迎接场面,栖迟还是震撼不已。 九重的朱红色宫门全部打开,门前的道旁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成百上千号人,虽然人多,但是却没有一丝的杂乱。 所有的人都垂首而立,在陌卿歌下马车的瞬间,齐齐跪拜行礼。 走入皇城之中,入眼全部都是正红色的绸子和花球,莫说亭台楼阁,就连大大小小的树木都被装扮一新,挂上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看的栖迟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第463章 传奇 随着妍蚩皇后一起进入正殿,陌卿歌和陌少离都还未来得及像妍蚩皇帝参拜,妍蚩皇帝就激动不已地应了上来,将陌卿歌扶住,细细地打量。 陌卿歌看着眼前的父母,旧时的回忆在脑海中不停地翻涌,禁不住红了眼眶,她离开不过几个月,她的父母竟似老了十岁,心中的愧疚油然而生。 经过漫长的礼节和一番折腾,陌卿歌在妍蚩皇后的带领下回到中宫,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陌卿歌坐在梨木椅上,卸下满头繁重的装饰,听着妍蚩皇后再一旁温声细语的关切,暂且将一身的疲惫放到一边,频频笑着回应。 “歌儿,你看上去都瘦了,这段时间在外面还不是吃了很多的苦?” 妍蚩皇后拉着陌卿歌的手,敛去了平日面对其他人时的威严,眼角眉梢里全部都是心疼和怜惜,浑然天成的雍容和华贵在不经意地举止之间流露出来。 看得出,妍蚩皇后进来憔悴消瘦了许多,因为今天陌卿歌回来,她精心打扮过一番,但陌卿歌还是能够看出她这几个月来过的很不好。 想来她的母后也是妍蚩国叱咤风云的一个传奇女子了,出身富可敌国的商贾世家,少女时就以绝世的才艳之命惊动天下,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母后会入宫为妃,毕竟母族的庞大实力在那里摆着。 可是,她的母后却在世人惊诧的目光中,嫁给了当时妍蚩国最不受宠的皇子,也就是她的父皇。 在妍蚩的夺嫡之战中,她的母后帮她的父皇出谋划策,征战四方,最终赢得了大位,荣登凤座,母仪天下。 就在所有人都惊叹于姸后的长远目光,和不输于男儿的勇悍胆识,认为着姸后的生活将就此安定下来的时候,妍蚩皇帝在登基的第二年,却又因为一个妃子废了姸后的后位,将姸后打入冷宫。 一朝入了冷宫,娘家又没有什么可用的权臣,且身边没有一子半女作为依靠,所有人都为姸后的命运唏嘘,笃定了她传奇的一生将就此画上句号,在冷宫中孤独终老。 然而,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再次、让众人意外,三年之后,姸后在冷宫中怀上龙子,竟又被妍蚩皇帝接出冷宫,再次荣登皇后的宝座,并顺利的生下龙子,册封为妍蚩太子。 并且在陌少离被封为太子不久之后,姸后又诞下七公主陌卿歌,至此之后,生活更是顺风顺水,除了七公主天性好动,老是惹一些麻烦之外,再无其他的劫难。 这些年来,她除了为陌卿歌时时担心之外,就基本上没有其他的烦忧。 即使是在年轻美人不断充实的妍蚩后宫,姸后的雍容和大度,豁达和沉稳,也是没有一个女子能够比 得上的,在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她的气度和高贵在融进血液和骨子里,再加上有陌少离和陌卿歌,没有人再能够撼动她的地位。 明明是自己不省事,让姸后费心,姸后却还这般宽宏反过来关心她,陌卿歌心里就更觉得不是滋味了。 她反手握住姸后的手,中性的声音略呈沙哑,又带着几分哽咽感动:“母后,儿臣又让母后费心了,儿臣这段时间过得很好,没有吃多少苦,反倒是母后,儿臣看着母后都瘦了。” “没有吃多少苦,可不还是吃苦了?” 听着陌卿歌的声音,姸后的眼睛略微潮湿,以前多么婉转动听的声音,现在竟是跟破落一样,若是单单让她听声,她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最宝贝的女儿。 被她抓住话语中的漏洞,陌卿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母后多虑了,儿臣这次出去,可是有好多人都很照顾儿臣呢,儿臣又怎么会吃苦呢?” “哦?比如呢?” 有宫女将新鲜的水果端上来,姸后随手拿起一枚桃子,亲自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银盘里,送到陌卿歌的面前。 “上官云峥啊。” 陌卿歌笑着,毫不犹豫地像姸后介绍。 话从嘴里说出来之后,她抬眸看到姸后的脸色似乎有些怪怪的,小脸蓦地一红,微微低了头。 先前就得到消息的时候, 就听说了陌卿歌这段时间在上元,跟上元的皇帝纠缠不清,如今一上来就听到陌卿歌直呼上元帝王的名字,到底是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又是从少女时代走过来的,姸后一眼就看穿了陌卿歌的心思。 气氛有些尴尬,栖迟正为陌卿歌梳着头的手也忍不住顿了顿,想笑,却又被严肃的场面震慑着,不敢笑出来,只能强忍着嘴角抽搐。 姸后的眸光一闪,将一块桃子送到陌卿歌的嘴边,弯唇笑了笑,凌厉的眼睛中瞬间迸发出柔和的光。 “上元的皇帝?” 看着姸后温和的态度,陌卿歌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张口承了姸后递过来的桃子,用力地点点头:“嗯嗯!” “看来回头得跟你父皇商量一下,咱们还需要好好感谢感谢上元皇上才是。”姸后温和的顺手揩掉陌卿歌嘴角的残汁,也不嫌脏。 “母后打算怎么感谢?” 陌卿歌一听这句话,瞬间来了精神,浅清的双瞳炯炯的望着姸后,澄澈的眸子几乎散出光亮来,期待又激动。 姸后浅浅地笑着,饱经沧桑的脸上是经年的雍和,“你觉得怎么感谢才好?” 联姻啊联姻啊! 陌卿歌的内心欢腾的叫着,可是身为女子,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但她也的矜持一些才行,上官云峥都没来提亲呢,她总不能赶着把自 己嫁出去,她才不想落个倒贴的名声呢。 咬了咬唇,她鼓着小嘴不说话,放在背后的手却轻轻地扯了一下栖迟的衣襟。 栖迟眼珠子一动,垂眸看了一下陌卿歌,瞬间明白,毕竟是刚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她吃不透姸后的脾气,也不敢太过放肆,抿了一下嘴角,她退开一点距离,对着陌卿歌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 “公主,奴婢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乖丫头,真是一点就通。 陌卿歌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仍旧一派庄重,先是转头跟姸后介绍了一下,“母后,这是儿臣在上元救下的女子,叫栖迟,她虽然名义上是儿臣的婢女,但是儿臣和她也算是同生共死,历过患难,在儿臣的心中,她就像儿臣的姐妹,儿臣的家人。” 姸后笑着点了点头,温和的目光从栖迟的脸上扫过去。 陌卿歌这才重新将视线落在栖迟的身上,“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本公主的母后不是外人。” “是,”栖迟颔了颔首,“公主在上元的这段日子,几经磨难,又屡次蒙上元陛下搭救,公主是娘娘和皇上的掌上明珠,就算是整个天下,都无法比拟公主的价值,奴婢觉得,这份恩情,无论用什么样的物质,都是报答不完的,也无法彰显皇上和娘娘感谢的诚意。” 第464章 联姻 “嗯,说的好。”姸后赞同的点点头,就算是明知这主仆两个是在唱戏,她还是对栖迟的这番话很是认可,在她的心中,她的卿歌和少离本就是千金不易,拿什么都无法交换的。 “所谓情债需用情来还,公主数次欠下上元陛下的恩情,最好的偿还方式,自然就是偿还人情,若是两国能结秦晋之好,使这份情谊传递下去,岂不是比任何金银报答都更有价值?当然,这些都是奴婢愚见,供娘娘和公主斟酌罢了。” 栖迟小心翼翼地说完,瞟了眼陌卿歌,怎么样?公主殿下,说的够直白了吧? 陌卿歌不动声色地给了栖迟一个赞许的眼神,算是给予回应。 “母后,儿臣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妍蚩和上元两国,刚刚经历过陌少非和上官北尘合谋之事,虽然上官云峥和大哥将计就计,没有伤到百姓,但是百姓们难免心中惶恐,若是此时能和上元联姻,不但能够安抚民心,还能够报答上官云峥对儿臣的恩情,使两国长治久安,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陌卿歌趁胜追击,继续对姸后敲边鼓,若是能够说动母后,再加上陌少离,想要说动她的父皇就容易多了,到时候上官云峥来求亲,就能够顺利。 姸后的 眼波轻闪,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在陌卿歌带带的眼神中,姸后终于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联姻毕竟不是小事,这件事情我会找机会和你父皇谈一谈的,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不要再乱跑,行吗?” “嗯嗯。” 一听姸后同意自己的提议,陌卿歌当即痛快地点了点头。 送走姸后,已经差不多是黄昏时分了。 折腾了一天,陌卿歌也乏了,用完晚膳,梳洗过后,她便决定早早地休息,骤然听到陌少离过来的消息,她有些讶异。 虽然他们是亲兄妹,但是如今毕竟是男女有别,在皇宫里见起来也不是特别的方便。 不过,转念一想,陌卿歌就明白了陌少离前来的意图,左右不过是为了楚印吧。 撇撇嘴巴,她直接吩咐下去,不见! 夜色朦胧,陌卿歌卸去一身的疲惫,躺在床上,连日来舟车劳顿,今日又刚刚回到妍蚩,忙着见各种各样的故人,本是极容易睡去的,可是她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上官云峥的影子。 其实,自从离开上元之后,她每天都会想念他,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着他蛊毒发作的样子,就怎么都睡不着。 有洛知城陪在他的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再不济,楚印也还在上元帝都呢,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想来楚印也是能够帮上忙的。 攥了攥被子,她有从床上坐起来,拨开床前的帷幔,发出一阵细细碎碎地声响,一下子就把正在添香的栖迟给惊动了。 “公主?” 栖迟扭过头来,有些讶异陌卿歌居然还没睡。 “我没事,你陪着我舟车劳顿的这么多天,肯定也很累了,早点下去休息吧,有秋词和秋诗在门口守着就够了。” 陌卿歌抬头,看到栖迟一脸的倦容,同样有些诧异,栖迟居然还没有去休息。 陌卿歌虽然这样说,栖迟却还是不放心,她实在是被之前发生的事情给吓怕了,生怕再冒出什么人来,对陌卿歌不利,她自己不守着,怎么都觉得不放心。 “没关系,公主,奴婢不累,奴婢只是想起来炉子里燃的还是桐罗香,公主既然睡了,就给公主换成安神香,没想到却笨手笨脚的把公主给吵醒了。”栖迟的神色有些歉疚。 “我本来就还没睡着,不是你吵醒的,”看到她为自己想的这么周到详细,陌卿歌一阵暖心,心中却也更加心疼,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她若是有了意中人,自己本 是应该尽力成全的,可是一想到她喜欢的人是洛知城,心中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洛知城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栖迟,栖迟执着下去,最后恐怕也落不得好的收场。 “栖迟,你告诉我,你是真的很喜欢洛知城吗?” 陌卿歌想了想,这种事情,早晚都需要了断,或许,拖得太久,对栖迟也没有什么好处,倒不如早点将栖迟给拉上来。 似乎是有些跟不上陌卿歌跳跃度极大的话题,栖迟反应了一下,才红着脸点了点头,扭扭捏捏地“嗯”了一声。 陌卿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嘴巴长了几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着陌卿歌很是为难的样子,栖迟抿了一下唇,忽然主动道:“公主,其实奴婢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 陌卿歌一愕,抬眸望着她。 栖迟苦涩地笑了笑,“奴婢虽然没有什么大学问,莽撞一些,但是还不算笨,奴婢知道,洛公子喜欢的人,其实……是公主。” 陌卿歌倒抽了一口凉气,心口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栖迟却仍旧笑着,只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其实,奴婢也没有想什么,像洛公子那么优秀的人,奴婢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高攀,奴婢……奴婢 只是觉得他很好,又救过奴婢的性命,所以奴婢就特别的感激他……” 栖迟说着,眼泪忽然特别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是真心的喜欢洛知城啊! 其实,在她知道陌卿歌是女子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洛知城根本就不可能喜欢她,她原以为她和洛知城之间只是隔着一条河的距离,但是现在她已经明白,他们之间根本就是天上和地下,可念想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断,一下子就能断的。 陌卿歌拢着眉心,从床上跳下来,鞋都没穿,直接跑到栖迟的旁边,将栖迟抱住,心疼的不得了。 这个傻丫头! 在被她抱住的一瞬间,栖迟的情绪也瞬间崩塌了,再也抑制不住,“哇”地一声痛哭出声。 门外守着的秋词和秋诗听到动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推开门冲了进来,然而刚刚跨进门槛,就看到陌卿歌无声地挥了挥手。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退了出来。 陌卿歌抱着栖迟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将她的情绪平定住,栖迟抽噎着,从陌卿歌的肩膀上抬起头来,陌卿歌赶紧将自己的手绢递上去,给她擦眼泪。 “栖迟,不要再胡思乱想,回去好好的睡一觉,把洛知城给忘了,明天还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第465章 疯了 栖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红着眼睛看着陌卿歌。 “公主,奴婢好羡慕你,你和皇上那么好。” “傻丫头,不用羡慕,你以后也一定会遇到一个珍惜你的人。”陌卿歌抬手理了一下她凌乱的刘海,低声安慰道。 “真的吗?” 栖迟一脸的迷茫,对于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当然是真的,”陌卿歌信心满满,“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缘分,只要你放平心态,做好自己,迟早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人的。” “嗯。” 栖迟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眼睛瞥到陌卿歌被自己哭湿的肩膀,歉疚道:“公主,对不起,奴婢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陌卿歌转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弯唇笑了笑,“没关心,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只要你能发泄出来,不把那些不好的情绪藏在心里,就算是一百件衣服也值了。” “嗯,谢谢公主。” “好啦,回去休息吧,眼睛都红了,明天早上肯定都要肿了,秋词和秋诗都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人,绝对信得过。” 怕她仍旧不放心,陌卿歌特地叮嘱了一句。 栖迟想了想,才算是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点点头,拾步走出去。 送出去了栖迟,陌卿歌拾步走回床塌边 ,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冰凉,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穿鞋子,不禁哑然失笑。 重新换了一身睡衣,又换了一双袜子,陌卿歌从靴筒中拿出上官云峥送她的那把短剑,才终于安安生生地躺在了床上。 拿着短剑把玩了好长时间,感觉困意袭上来,才将短剑藏到了枕头下,昏昏睡去。 上元。 御书房。 午时还没到,大牢里就传来了惜凤夫人自尽的消息。 “皇上,这是惜凤夫人临死前让交给皇上的东西。” 上官云峥坐在书桌前,听到狱卒的禀报,似乎并不见意外,直到将手中的奏折批阅完了,才将御笔往旁边一放,抬起头来。 “呈上来。” “是!” 狱卒得令,将手中捧着的信封呈上前去。 “皇上,这……” 寿福皱了皱眉头,将信封接了,心中有所顾虑,并没有马上递给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眼波微动。 寿福感觉到面前一股清风扫过,眼睫被刮的睁不开,手中一空,垂眸看时,手中的信封已经没了踪影。 愕然的长大嘴巴,寿福看向龙椅上的帝王,而帝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了眸子,望向坐在一边的陌少言。 寿福顺着帝王的目光看过去,陌少言手中拿的,可不就是刚才狱卒呈上来的信封吗? 一股惊骇的感觉瞬 间袭遍全身,寿福又惊惧又恼怒,抬手指着陌少言,“皇上面前,你……你放肆!” 陌少言眸光轻动,面无表情地掠了寿福一眼,寿福的心底骤然一片寒凉,陌少言的那一眼好像是注入了什么魔力一般,让他毛骨悚然。 “无碍,你们都退下吧。” 上官云峥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淡然地对寿福摆了摆手,寿福心中兀自不平,却也不敢再去招惹陌少言,讪讪地对帝王鞠了鞠,带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 大殿中只剩下上官云峥和陌少言两人,上官云峥淡淡地看着将信封打开地陌少言,往椅背上一靠,什么也不说。 “你不好奇这是什么吗?” 陌少言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又将信按照原来的样子折好,随手揣进自己的衣袖中,并没有交给上官云峥。 “听说,你去看过上官北尘?” 上官云峥重影深深的眸子泛起丝丝涟漪,却是答非所问。 陌少言痛快地点了点头,承认,“没错。” “所以,惜凤夫人现在死了,又送东西过来,无非是想个上官北尘讨一条活路。”上官云峥语气随随地说道。 陌少言却是一愕,“你还真是聪明,一猜就中,为什么?” 不过,他问了之后,又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太蠢,他是在上官云峥的 皇宫里,在上官云峥的眼皮子底下,不管他做什么,恐怕都逃不过上官云峥的耳目,只怕他之前找惜凤夫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已经落入了上官云峥的耳朵。 睨着龙椅上光彩夺目的上官云峥,陌少言的心中忽然隐隐有些不服气的感觉,懒洋洋地往椅子上倚靠,他和龙椅上的男人对垒。 “就算你能猜到惜凤夫人是想让她儿子活着,还有一件事,你肯定猜不到。” “什么事?” 上官云峥淡淡地问。 “我若告诉你什么事,还需要你去猜吗?”陌少言有些得意洋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本领似乎要比上官云峥强上一些,至少有些东西,他能够一眼看出来,上官云峥却不能。 然而,上官云峥却似乎并没有再继续跟他缠斗下去的意思。 上官云峥站起身,朗声朝着殿外传唤,“寿福!” “奴才在!” 守在殿外的寿福闻声,拾步走了进来。 “传朕的口谕,将七王爷暂时送到幽冥居,让迦蓝派一队人前去伺候着。”上官云峥微微斟酌,开口吩咐。 寿福一怔,没有想到帝王会忽然下达这样的命令,情急之下,连忌讳都忘了,直接抬头直视着帝王,“皇上,不……不斩首了吗?” 七王爷上官北尘造反,乃是死囚,帝王先前已经下 令,今日午时三刻就要将七王爷母子斩首示众,如今惜凤夫人虽然自杀了,但是七王爷还在,各部都已经准备好了,皇上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幽冥居这地方,寿福也是听说过的,是皇宫后方的一片禁之地,据说里面到处幽冥居里几乎到处都是机关,是先代的一位皇上谋朝篡位,却又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就将其父困在了幽冥居,美其名曰是幽居颐养天年,可实际上就是软禁。 虽然软禁的滋味不太好,但是怎么也比死了强。 可七王爷是造反弑君啊,皇上怎么还能留着他的性命,难道就不怕有一天七王爷会反噬吗? “嗯,不斩了,传令下去吧。” 上官云峥微微沉吟,极为难得的解释了一句。 寿福心中憋着一肚子的为何和不理解,可是帝王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多问,再问下去可就真的是越矩的大罪了。 “喂,你疯了!” 寿福从地上站起来,还未来得及退下去,坐在椅子上的陌少言就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口不择言。 上官云峥瞥了他一眼,“你们两个还真是像兄妹,你没规矩的样子还真是和她如出一辙。” “妹妹都白送了,你还想要什么规矩?”陌少言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上官云峥忽然轻轻一笑,“嗯,不要了。” 第466章 一箭双雕 “规矩是可以不要了,但是我还不想让我的妹妹活着的时候守寡。”看他还有心思说笑,陌少言的脸色却是越发的严肃。 “你,不许去!” 寿福正打算退出去,陌少言却忽然伸手指向他,冷声呵斥。 寿福一惊,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动,无辜地向帝王求援。 上官云峥眼波轻漾,瞥向陌少言,不言不语地等着他的解释,陌少言只得继续。 “你知不知道刚才惜凤夫人送来的信上有什么?” 上官云峥仍旧黯然不语。 “信上写,缠心蛊有解法,在岭南雾山的深处,有一种风槿花,只要把它的种子种在少女的心口,吸取少女的心头血,开出纯白色的风槿花来作为药引,就有希望能够解缠心蛊。” “真的?” 上官云峥的眼睛一亮,一瞬间看到了希望。 他虽然从来不是一个想要苛求长生的人,但是他也同样不希望自己英年早逝啊,尤其是在遇到陌卿歌之后,他真的很想跟陌卿歌白头到老,而不是就这样在一起几年,惨惨淡淡的收尾。 就算是纯白的风槿花不一定真的能够解除缠心蛊,就算是只有一点儿的希望,他也愿意去试试啊。 他是真的没想到,惜凤夫人送来的换取上官北尘的性命的条件是这样的。 留下上官北尘一条性命,也算是值得了。 陌少言却完全忽略掉他的喜悦,嘴角噙着一丝阴冷,“你先别激动,就算是有风槿花 作为药引,这上面写着还需要鬼降的血作为辅助,练成药丸,才能够解除缠心蛊。” “鬼降的血?” 上官云峥拢了拢眉心,不过很快就有舒展开来。 “你们栖月宫不是养了很多的鬼降吗?不能借一点血来?” “找鬼降借血?” 陌少言冷冷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你知道鬼降是怎么形成的吗?你找鬼降借血?” “什么意思?” 上官云峥不解,他虽然听说过术法家所养的这些东西,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 “鬼降,是挑选少男少女,将他们全身的血液放干,再施以术法,进行控制奴役,由术士驱使他们做事,你说他们全身的血既然都被放干了,还哪里来的血借给你?” 上官云峥愕然,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不是有血鬼降吗?血鬼降也没有血?” “血鬼降只是鬼降中的一个种类,他们的做法都是一样的,血鬼降也不过是个空壳,他们身上沾染的血都是残杀别的生命所累积起来的魂魄,根本不是他们自身的血。” 那这个方法岂不是有了跟没有一样? 上官云峥一阵黯然,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缓缓地坠落下去,然而陌少言的话却还没说完。 “这个方法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是,这封信却是有毒的。” 信上有毒? 上官云峥不为所动。 寿福却吓得双腿一软,他……他刚刚是 接触过那封信的啊,而且他当时就是怕惜凤夫人在信上动什么手脚,所以才没有直接把信给上官云峥,没想到居然还是中了招。 哎,不对。 寿福的瞳孔一敛,看向陌少言,陌少言刚刚将信封从他的手里夺走,若是真的有毒,那陌少言不是也应该中毒了吗? 陌少言的那一双眼睛就像是能够看穿别人的心思一样,寿福的眼睛一动,他就赶紧接着道,“我的天眼已开,所有能够看到你们看不到的毒气,而且我有月神印护持,这种毒根本就伤不了我。” 怪不得他敢直接将信封抢过去呢! 寿福心中又气又急,偏偏面对着两个神一样的男人呢,他又无法发作。 上官云峥这一下子是真的惊讶了,没想到惜凤夫人到死居然还来了这么一招,呵,真是好惊险。 他已经料到了惜凤夫人会用自己的死去成全上官北尘,所以对惜凤夫人就不怎么设防,惜凤夫人留下这条像是希望的书信,若是没有陌少言在场,他肯定就打开看了,情绪激动之下,恐怕也很难注意到自己会中毒。 而且还会应了惜凤夫人的请求,将上官北尘给放了,到时候,他中毒死了,上官北尘也就自由了,陌卿歌还能继续活下去,还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看上官云峥脸上的表情,陌少言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了,再一次悠然地往椅子上一坐,陌少言抬眸望着上官云峥,语 调轻缓。 “怎么样?还打算放了上官北尘吗?” 上官云峥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若是从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上官北尘,可是现在,他时日无多,必须为陌卿歌的以后做完全的准备,所以,上官北尘现在,还不能死。 “把人带去幽冥居。” “是!” 寿福哭丧着脸应道。 “你……你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听到上官云峥的主意不变,陌少言从椅子上弹起来,都快被他给气死了,他怎么就没见过这么死心眼儿的人呢。 上官云峥有自己的思量,自然不会告诉他,只是淡淡地转头望着他:“信封上的毒是什么,你可有解法?” “不知道!” 陌少言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寿福知道皇上这是在为他求药,也不急着走了,巴巴地等着。 “你不是天下无双的司月大人吗?居然连区区的毒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想上窥天道?”上官云峥尾音清扬,带着浓浓地讽刺意味。 “上官云峥,你少用激将法!” 陌少言特别不服气的冲上官云峥道,明明上官云峥都没看出来有毒药好吗?凭什么这样说他,而且他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生气,不想告诉上官云峥罢了。 “朕能用什么激将法,不过是受到卿歌的感染,不忍心看着下人无辜死去罢了,如果寿福今天死了,他日卿歌问起来,反正也不是朕见死不救,朕在卿歌心目中的地位 也不会受什么影响,反倒是你,卿歌会不会觉得你冷血无情,那就不好说了。” 上官云峥的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陌少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寿福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地对着帝王磕头,皇上对他是真好,居然费了这么多的口舌,亲自为他求药,他身为一个下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唯一能做的就是奉献出自己的一片赤诚忠心。 上官云峥都这样说了,陌少言好不容易放下心结,巴巴地在这里等着陌卿歌回来,哪里想一回来就让上官云峥先告一状去,他还想给陌卿歌留个好印象呢。 还能怎么样?救人呗。 只是真的好气哦,明明要动手救人的是他,而且救的还是上官云峥的人,结果不但成了上官云峥是为他着想,还是上官云峥做好人,真是什么便宜都被上官云峥占尽了。 不行,等到卿歌回来,他一定要先抓住上官云峥的小辫子,告上一状。 次日,陌卿歌欢天喜地的起床梳洗,吃了点早饭,就迫不及待地赶去凤仪宫给母后请安问好。 当然,她是有私心的,她想知道,联姻的事情母后有没有向父皇说起,父皇的态度又是怎么样的。 她到凤仪宫的时候,姸后才刚刚起来没多久,正在梳洗,陌卿歌就算是有多心急,也不好一上来就询问这种事情,帮着给姸后梳了梳头,又陪着吃了早饭,她才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起了这件事情。 第467章 太子妃 “你放心,联姻的事情,我已经和你父皇商量过了。” 姸后优雅地端着杯子,抿了一口熟水,随随回应陌卿歌、 “真的?”陌卿歌的眼睛一亮,“母后的办事效率就是高,父皇怎么说?” “这是当然,只要是关乎歌儿的事情,母后什么时候迟疑过?”姸后的眼波动了动,温和慈爱的眼睛望着陌卿歌,让陌卿歌的心中一片柔软,不过陌卿歌此时若是注意看,就能看到姸后的眼中没有半分喜色,甚至还覆了一层薄薄的冰凌。 “他能怎么说,这又不是坏事,不但能够报答上元云峥对你的恩亲,还能让两国的关系更加密切,一举两得,你父皇又如何会不答应?昨夜他已经连夜下了诏书,派人前往上元,想必不消多少时日,上元皇帝就能收到消息了。” 行动这么快?她的父皇居然连诏书都下了,陌卿歌高兴的差点没有蹦起来,她真恨不得马上飞去上元,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上官云峥。 “只是不知道上元皇帝会不会接受我们这样的提议。”姸后宽和的眉心轻轻拢了拢,似乎是有些担忧。 怎么会不同意呢? 陌卿歌眉眼弯弯,心情愉悦,凑到姸后的身边,亲昵的挽住姸后的胳膊,反正诏书都已经下了,她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的了。 “肯定会接受的,母后不知,其实在儿臣回妍蚩之前,上元皇帝就已经表达了想要和我国联姻的意愿了。”陌卿歌的小脸红扑扑的,灿若天边云霞。 “是吗?”姸后伸手落在陌卿歌的手背上,“如此一来,就是再好不过了。” “多谢母后和父皇。” 陌卿歌咬了一下唇瓣,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是终究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将那成全二字咽进了肚子里。 “这有什么好谢的,上元陛下救了你,我和你父皇也不过是礼尚往来,回报一下罢了。”姸后不以为意。 陌卿歌又陪着姸后说了一会儿话,知道后宫里的妃嫔纷纷来找姸后请安,陌卿歌才告辞离去,就算是在回去了路上,陌卿歌的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悦。 大宫女秋云送完陌卿歌回来,请安的妃嫔们也都走了,偌大的凤仪宫里就只剩下静静喝茶的皇后和在旁边整理东西的两个大宫女。 “送回去了?” 听见响动,姸后轻轻地抬头,便看到秋云走了回来。 “是。” 秋云应了一声,拾步走到姸后的近前伺候,熟稔的为姸后捏着肩膀。 姸后收敛了在陌卿歌面前的慈和温善,雍容华贵的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尊贵不可侵饭的神情。 “娘娘,这样不告诉公主,等日后公主知道 了,会不会生气啊?” 秋云的脑海中满是陌卿歌那张灿烂明媚的笑脸,一想到以后公主若是知道了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依着公主的性情,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呢? 姸后沉敛的眼波一闪,攥着茶杯的手微微停顿,眸底流露出丝丝缕缕地无奈和不忍,“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歌儿好,何况这件事情,也不能怪本宫,本宫答应歌儿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至于其他的,若是歌儿多想,本宫也没有办法。” 秋云抿了抿唇,知道姸后这是在钻陌卿歌话语之中的漏洞,也无话可答,只不过仍旧有些担忧。 凤仪宫里的几个大宫女,包括在陌卿歌身边伺候的秋词秋诗,全部都是和陌卿歌一起长大的,对陌卿歌和姸后的感情都是相当深厚,她们既不愿意看着陌卿歌出事,也不愿意看她们母女不和,可眼前这件事前,显然是个大难题。 可是,若站在姸后的立场上,这样的做法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哎,要怪只能怪公主看错了人,,事已至此,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吧。 “对了,北燕那边怎么样了?” 姸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随口向秋云打听道。 秋云是她的得力助手,每日里负责她的膳食,行走在后宫和御膳房之间,私下里和御膳 房的那些厨子太监关系都不错,因此这公众各宫各房基本上都有他们的眼线,就算是飞进来一只苍蝇,姸后也能马上知道。 “回娘娘的话,”秋云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确认除了姸后和自己,在没有人能够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北燕的队伍已经快要抵达妍蚩京城了,最多只需要两日即可,根据那边的人汇报,北燕太子这次带了很多聘礼过来,有意要求取咱们妍蚩的公主做太子妃。” “嗯,”姸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似乎对这样的消息并不惊讶,“那几个女人有什么动作吗?” 不用姸后明说,秋云就知道姸后所说的那几个女人是谁,左右不过是后宫的有适龄女儿的那几个妃子,尤其是以德妃为首,自从知道了北燕太子要来妍蚩的消息,便一个个在暗中摩拳擦掌,都巴巴地恨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到北燕去。 若是她们的女儿能够当上北燕的太子妃,日后再当上北燕的皇后,那这荣华富贵可是怎么都想用不尽了,说不定经年以后,还能取代姸后的位置呢。 哼,那群女人还真是贼心不死,也看看她们的女儿都是些什么货色,配当北燕的太子妃吗?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若说担当北燕太子妃的第一人,还是非七公 主莫属。 秋云暗暗地将后宫中的那些女人鄙夷了一把,一想到自己的七公主,眼睛里恨不得直冒星星,这天下的女子,除了皇后娘娘,哪一个比得上七公主尊贵? “承颜公主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听说是在努力修理乐理,德妃娘娘前两日有去泰安宫找过太后娘娘,跟太后娘娘提起过承颜公主的婚事,不过太后娘娘并没有什么具体地表示,承泽公主跟着司舞房的音宁姑娘在练习舞蹈,容嫔应该是听说了北燕太子几个侍妾都能歌善舞,所以有意讨好……” 姸后表无表情地秋云一一汇报,直到秋云将五位适合婚嫁的公主都说完,才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其中,最有竞争力的德妃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便可以将承颜排除在外,剩下四个,除了承泽是容嫔所生,勉强够得上等级,其他的三个,她们的母妃出身太低,公主也不够出挑,北燕太子不见得看的上,她的卿歌,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当然,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不能保证没有什么意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需要采取点什么手段才行。 “秋雨。” 姸后的眸光轻轻一闪,招呼了一声旁边整理衣物的另一名大宫女。 “奴婢在。” 秋雨当即将手中的衣物放下,上前听命。 第468章 骗你是小狗 陌卿歌欢欢喜喜地从凤仪宫出来,沿着小道往自己的住处走,心里面高兴,她看着天空中灰秃秃地喜鹊似乎都是五彩斑斓的。 “公主,没想到皇后娘娘和皇上都这么好说话呢,昨天说的事情,今天就给办妥了。”栖迟也为陌卿歌感到高兴,想到上元的皇后那般凶神恶煞、严肃吓人的样子,她越发觉得姸后慈和善良,忍不住出声称赞。 “那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啊。” 陌卿歌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也知道,这件事情,若是换了其他的人去提,姸后不一定就当回事儿,别说会一直拖下去,说不定听听就过了,根本就不会告诉皇帝。 “公主,你可真幸福,有那么多的人宠着你。” 栖迟听着陌卿歌的话,用力地点点头,心中忍不住羡慕。 陌卿歌想着她是念起了伤心的往事,脚下的步子微微停顿了一下,转头安慰她,“傻丫头,我也会宠着你的,什么时候想嫁人了,跟我说一声,我肯定也会给你做主的,保证你不受人欺负。” “嗯,谢谢公主。” 栖迟用力的点点头,公主的话,她永远都相信,这辈子,她能够遇上公主,也是她的福气了,不然,她早就死在街头的乱棍底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还没走到自 己的住处,陌卿歌就迎面碰上了陌少离。 在看到陌少离的一瞬间,陌卿歌眼波轻动,抬腿就想绕道闪开,奈何陌少离也已经看见了她,就算是她想躲,陌少离也不会给她这个几乎,她这边还没转头,陌少离就已经冲了上来。 “死丫头,你还跑?” 陌少离瞳孔一敛,大喊一声,伸手抓住了陌卿歌的手腕。 陌卿歌一脸的尴尬,讪讪地笑了笑,小手在陌少离手中挣巴了几下,一脸的无辜莫名,“皇兄这是做什么啊,我哪有跑,只是看到那边的秋菊开得正好,就想过去看看。” 陌卿歌随手指了指旁看的一簇秋菊,说的跟真的一样。 陌少离随随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眼波不深不浅地落在陌卿歌的脸上,“孤管你是不是看什么秋菊,你告诉孤,楚印呢?你不是告诉孤她回妍蚩了吗?孤为什么找不到她?说,你是不是骗孤?她还在上元帝都是不是?” 陌少离连声质问,陌卿歌微微抿了一下唇瓣,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回答他,还是不该回答他。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她让你这么做的?她为什么不想见孤?” 见陌卿歌一直不言不语,陌少离就更加着急了,扯着陌卿歌的腕子,神情激动道。 “殿下,您… …您别这样……” 看陌少离逼迫着陌卿歌,栖迟在旁边看着都有点着急了。 “你这是做什么?”陌卿歌有些不耐的去推他的手,“我又不是楚印,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不想见你?你有这个功夫再这里跟我纠缠,倒不如直接去找楚印问问。” 陌少离黯然将陌卿歌松开,陌卿歌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是这样的回答,无意是承认了他的猜想。 楚印真的是不想见他,这是为什么? 陌少离拢着眉心,百思不得其解,他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惹楚印生气吧,自从陌卿歌丢失之后从,楚印也跟着失踪了,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寻访陌卿歌下落的同时,也在找楚印,好不容易从陌卿歌那儿得到了楚印的线索,现在反而是不愿意见他。 他做错了什么? 睨着陌少离一脸的落寞失神,怎么说都是亲兄妹,陌卿歌还是特别不忍心的。 “楚印将治疗失忆的药给我的时候,她的的确确是在上元京城的,但是之后她就离开皇宫了,我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可能会在上元京城待着,并嘱咐我告诉你她已经回妍蚩了,其他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真的?” 陌少离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她。 “骗你是小狗。” 陌卿歌举起双手,在头顶 两边各竖起两根手指。 “这哪里是小狗,分明就是兔子。”陌少离撇了撇嘴,嗤笑一声。 “管他小狗还是兔子,反正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陌卿歌将手放下来,信誓旦旦地说道,“你若是真的担心她,我劝你还是快点去找找她比较,我总觉得这次见她,似乎有点怪怪的。” 陌卿歌揉了揉脑门,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见到楚印那天发生的事情,感觉楚印说话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是她当时的心思全部都放在恢复记忆上,加上上官北尘和陌少非逼宫在即,她哪里还有心思观察楚印的状态。 “怪?怎么怪?” 陌少离的心口当即一紧,整颗心都提了上去。 “要是能说上来,那就不叫怪了。” 陌卿歌甩了他一个白眼儿。 “唉,不管了,孤现在就出宫去找她。”陌少离皱着眉头,被陌卿歌越说越着急,最后索性一甩手,大步朝着御马监走。 “殿下,殿下,您不能出宫啊!” 一看陌少离要走,跟在陌少离身后的宫人都快吓坏了,一边伸手拉住陌少离,一边赶紧劝谏,“殿下,北燕太子再过两日就要到了,皇上还让您主持接待事宜呢,您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走呢?” 这…… 陌少离的脚步一顿,很是为难 ,他一直没有亲自出宫寻找,就是因为这件事,北燕太子到访在即,他的身上压着一大堆的事情,他迫不及待地找陌卿歌问,就是想确定楚印生活的好不好,确定楚印没事,他才能放心的忙其他的事情啊。 可是陌卿歌都这样说了,楚印现在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怎么能够放人楚印一个人在外吃苦,而他却缩头乌龟一样躲在皇宫里呢? 不行,有什么事情,他都要和楚印一起去面对。 一咬牙,陌少离挥手将阻拦的宫人推开,“谁爱接待谁接待,孤不奉陪了。”他说着,又转头看向陌卿歌,“小七,父皇和母后那边就交给你了,孤要出去找楚印。” 陌卿歌一脸钦佩的神情,贼仗义的拍了拍胸膛,“放心,没问题,有本公主出马,管他什么北燕太子公主都让他吃撑了离开妍蚩!” “殿下,使不得啊!” 被陌少离推开的宫人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上前抓住陌少离,陌少离却已经大步流星地跑掉了,追都追不上。 “啧啧啧,看到没?” 陌卿歌抬手指了指陌少离离去的方向,对栖迟说道,“栖迟,你以后找男人,就要找个这样的,你丢了,他得马上急的魂儿都飞了。” “奴婢能有这种福气吗?” 栖迟抿着嘴笑。 第469章 承颜公主 “唉,公主,您……您怎么能让殿下走呢,您这不是要奴才们的命吗?” 东宫的宫人们跪在地上,一个个吓得浑发抖,领头的太监仰脸看着陌卿歌,心中惊惧,却又不敢责怪陌卿歌,只能暗叹自己的命运不好,摊上这样的主子。 谁不知道妍蚩皇帝性格暴戾冷酷,主子跑了是没事儿,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呢,怎么闹都行,可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没人撑腰啊,说不定就要掉脑袋了。 陌卿歌将目光收回来,扫了一遍跪在地上,满脸惨兮兮的宫人,这天儿简直就是阴云密布了。 弯了弯唇,她将为首的太监扶起来,“你们都先起来吧,这件事情,本公主会亲自跟父皇解释的,包你们没事儿。” “公主,真……真的吗?”为首的太监有些不相信,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那是自然,本公主说话一向都是一言既出,死马……呸,驷马难追!”陌卿歌顺嘴说着,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的有问题了,跺了一下脚,又重新更正。 为首的太监也不知道他们的公主这是犯了什么毛病,只是听到公主这样担保,悬着的心就落下了七八分,感激涕零地对着陌卿歌磕了三个头,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陌卿歌想了想,担心若是有什么需要陌 少离处理的事情,陌少离不在,给耽搁了,她也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直接带着人去了东宫。 果然,没多长时间,陌少离离宫的消息就传到了妍蚩皇帝的耳朵里,陌卿歌端坐在东宫,都做好了随时接受她父皇批评惩罚的心里准备,然而,让她意外的时,妍蚩皇帝不但没有来批评她,反而是亲自带着人到东宫来看她。 对于陌少离离宫的事情,妍蚩皇帝只是随便问了一下陌少离的去向,就没有再提,反而是更加热衷的问陌卿歌能不能代替陌少离主持接风事宜。 陌卿歌都惊呆了,她还以为自己会倒霉呢? 从小就是在妍蚩皇帝和姸后的呵护下长大的,陌卿歌自然是从来没有主持过这种事情,着手起来难免生疏,但是既然都答应了陌少离会帮忙解决这件事情,妍蚩皇帝问起来,陌卿歌也不好意思随随便便推脱了,就勉勉强强地应了下来。 妍蚩皇帝特别关切地询问了一些陌卿歌搞不定的事情,最后居然让人将姸后请了过来,让姸后帮着陌卿歌一起处理。 有姸后帮忙,陌卿歌自然就轻松多了,而且她还能从姸后的处事方式中多少学到点什么。 直到忙碌了一天,夜里回到自己的寝殿,陌卿歌都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她知道 父皇和母后一直宠爱她,却没有想到宠爱到了这种地步。 别看主持招待事宜是一个重活,需要费各种各样的心思,但是这在妍蚩历代公主之中可是从未出现过的,换句话说,她现在可是完全取代了妍蚩太子的职位,做着妍蚩太子该做的事情。 后宫里的那些娘娘公主们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又要对她滋生出多少的嫉妒来。 陌卿歌的的确确是没有想错,这件事情下午就在宫里传开了,不但后宫的妃子们,连带着朝中的大臣,许多人都颇为讶异妍蚩皇帝这一次的举动。 居然……居然会让一个公主主持这么大的事情,这简直就是违反祖制啊!不少的大臣还纷纷劝谏,企图让妍蚩皇帝收回成命,不过,自然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妍蚩皇帝听到那些不顺耳的话,也只权当没有听到。 后宫中的妃子和公主们虽然嫉妒,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心思镇密的人已经想到,妍蚩皇帝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分明就是有意想要让陌卿歌表现,北燕太子还有一日就要来到妍蚩,接待事宜由陌卿歌来主持,换句话说,陌卿歌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明显多了接近北燕太子的机会。 北燕太子这次前来妍蚩,最主要的就是要求亲,哪位公主能够博得北燕 太子的青睐,将来就能成为北燕的皇后,这样的地位吸引着,后宫中有多少妃子眼馋。 这一会儿,有多少人要么是恨自己当初生了个儿子,要么就是恨自己的女儿年龄太小,怎么就不早出生几年呢? 不过,皇上此举,显然是有意给七公主和北燕太子创造机会,看来皇上这次是想将最宝贝的女儿嫁到北燕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宫之中仅有的适合婚配的五位公主就有人暗暗地打起了退堂鼓,但是,也有人倔着不服输。 景熙宫。 “咣当”一声脆响,在夜色中猛然激起一串涟漪,吓得正在铺床的钱嬷嬷心口一突,赶紧回过头来。 门外值守的宫女听到动静,双双抢进来,“公主,出什么事情了。” 承颜坐在椅子上,板着一张柔若初睡海棠的脸孔,默默地看着脚下炸裂的茶杯,一言不发,钱嬷嬷赶紧走过来,沉声对着两个闯进来的宫女道:“没事,公主只是不小心打了茶杯罢了,你们两个都下去吧。” “是!” 两名宫女对视了一眼,不再多言,双双躬身退了下去。 待两人一走,钱嬷嬷赶紧过去将门窗都关好,才快步走到承颜的身边,软着脸孔低声的哄劝,“公主,您就不要生闷气了,气大伤身,又让别人看了笑话 。” “看笑话?” 承颜冷着脸哼了一声,美丽的眼波动满是不甘心,“谁爱看笑话谁看笑话,反正本公主就是死,也绝不会嫁到上元去。” “公主,您小声一点。” 钱嬷嬷压低了声音,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见门窗没有什么异样,才继续劝慰,“公主,您不要任性,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皇上的圣旨都已经下了,您若是不从,就是抗旨,到时候要受罚的不但是您,还有您的母妃德妃娘娘啊。” 钱嬷嬷好言好语地劝着:“而且,老奴也听人说了,上元的皇上一点都不差,生的一表人才,英明睿智,是个难得的好皇帝,以公主的身份嫁过去,虽然做不了皇后,但妃位总是跑不掉的,若是公主日后能讨那上元皇帝的欢心,说不定还能当个皇贵妃呢。” 听到钱嬷嬷这样说,承颜的脸上微现动容,不过很快,如芙蓉初绽的脸又迅速地收拢,只剩下浓浓地不服气,但却有意识的将自己的声音放低。 “皇贵妃又怎么样?上头不还是压着一个皇后?就算地位再高,再得宠,也不是皇后,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嫡子,封不了太子,不还是要被人欺负?” “公主,这……”钱嬷嬷一脸的为难,显然这件事情,她也同样解决不了。 第470章 不应该回来 上元的规矩和他们妍蚩是不一样的,妍蚩一向是立长子为太子,不管太子的生母是谁,一律将太子寄在皇后的宫中养大,等到太子登基的时候,就会出现东西宫两个太后,一个是太子的生母,一个是太子的养母,两个太后相互钳制,避免后宫出现独大的局面,也算是稳定后宫的一种手段。 这样的方式一直在妍蚩延续了许多年,虽然有出现过嫡长子就是长子的情况,但是不多,唯独现在的国君,废掉了长子,直接立嫡长子为太子,使得皇后在后宫中独大,威压了许多年,很多妃子虽然不服气,但却没有动皇后的能力。 而上元和北燕的规矩,又有不同,不管是在嫡长子之前有多少皇子,被立为太子的,只能是嫡长子,也就是皇后所生的儿子。 上官云峥已经有了皇后,换句话说,承颜公主若是嫁给上官云峥,不管她怎么努力,只要坐不到皇后的位置上,她就算是生十个八个儿子都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承颜若是能嫁给北燕太子,那就大大的不同了,成了北燕的太子妃,日后等北燕太子登基,她就直接是北燕的皇后,生下来孩子就是太子,这多容易啊! 不过,现在最让她憋屈的是,皇帝的圣旨已经下了,她已经没有了和北燕太子联姻的机会。 “公主年轻貌美,又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不定,上官皇帝会喜欢公主的。”钱嬷嬷想了 想,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就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安慰承颜。 万一上官皇帝特别的喜欢承颜,将原本的皇后给废了呢? 这句话钱嬷嬷不敢说出来,但是她心里却隐隐抱着这样的希望。 承颜握紧了拳头,她现在除了能抱着这样的希望,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若是让她把成为北燕皇后的机会轻而易举地让给陌卿歌,她同样是做不到。 她和陌卿歌的年纪差不多大,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东西,都是陌卿歌有,她没有,什么好事都要落在陌卿歌的头上,陌卿歌稍微有个什么小动静,整个皇宫都要震上三震。 她永远都忘不了,有一年她得了天花,都快要病死了,她的母妃哭的眼睛都肿了,她的父皇才过来看她一眼,可是在这儿坐了连一刻钟都没有,有宫人说陌卿歌的瓷娃娃丢了,陌卿歌大哭不止,她的父皇连跟她道别都没有,就匆匆忙忙的跟着宫人走了。 她当时心里面有多难过,她这个女儿的性命,居然还比不上陌卿歌的一个瓷娃娃,多讽刺啊!从那一天起,仇恨的种子就在她的心中生根。 她是德妃的女儿,她母亲的地位并不低,在所有的公主之中,除了陌卿歌,她的地位算是最高的,平日里,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她的姐妹们都需要仰望着她。 可是,一旦到了陌卿歌的面前,她那卑微的尊严就一下子跌落尘泥,被陌卿歌一脚踩的粉碎。 而这一次,若是没有陌卿歌,北燕的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可就是多了一个陌卿歌的存在,她所有的希望都化作泡影。 她真是恨死了,为什么这个陌卿歌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来,是在故意跟她作对吗? 不对,陌卿歌这一次走了,就不应该回来? 承颜的美丽的眸子中迸射处阴毒的目光,凭什么,她就要给陌卿歌让路? 她得不到的,陌卿歌也休想得到! “公主?” 见承颜入定了一般,不言不语,眼底的光却是刻毒阴辣的,钱嬷嬷身子一颤,喊了承颜一声,生怕承颜有什么想不开的。 承颜的眼波动了动回过神来,眸中的狠辣已经完全收敛了去,“钱嬷嬷,你放心,本公主已经想开了,没事。” “公主能够想开,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听到承颜这样说,钱嬷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颗心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赶紧收拾地上的碎片。 “公主要吃点什么东西吗?” 钱嬷嬷一边整理着,一边关切的问,自从圣旨下来,公主整整一天都闷在屋子里,不吃东西也不说话,现在肯定已经饿了。 吃东西? 承颜的眼波动了动,“端两盘点心过来吧。” “是!” 次日一早,陌卿歌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到底是没怎么劳心伤神的做过这些事情,就算是睡了一宿,她仍旧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但是一想到姸后可能 已经在东宫等着她了,她也不敢赖床,当即就怕了起来。 秋词为她挑了一件颜色偏素雅的杏色流苏曳地长裙,虽然素淡了一些,但是却丝毫不失庄重,尤其是配上陌卿歌那张不施粉黛就已经倾国倾城的脸,更是飘飘欲仙,翩若惊鸿。 陌卿歌坐在镜子前,看着秋诗为自己梳的发髻,左右瞧了瞧,顺手将鬓间的一根金蝶钗又给去了。 她一贯不太喜欢金色,总觉得太过隆重张扬,又气势压人了一些,况且金钗装饰繁多,待在头上也重。 看了一眼首饰盒,她随便挑了一个款式简单的银簪,随随地补了上去。 “栖迟呢?” 一大早起来,似乎就看到秋诗和秋词在忙来忙去,看不到栖迟的身影,陌卿歌倒是有些不习惯。 “栖迟刚刚来宫里,对于很多地方都不是很熟悉,想要跑跑转转,刚才就帮奴婢将脏衣服送到浣衣局去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公主要等她吗?”秋词回答道。 陌卿歌点了点头,站起身,“不等了,反正她也知道东宫在哪儿,左右在皇宫里,又是我的人,也不可能丢了去,一会儿等她回来见不着人,自然会找到东宫去。” 秋诗和秋词应了一声,跟守宫的下人吩咐了一声,就跟着陌卿歌去东宫了。 果然如陌卿歌所料想的那样,她们到东宫的时候,姸后已经在等着了。 料到陌卿歌没用早膳,她一进去,姸后就赶紧吩咐人 传膳,陌卿歌心里面暖洋洋的,趁着现在还不是很忙,便和姸后聊起天儿来。 当然,更多的是她说,姸后笑着听着,偶尔回应一声,也是慈祥和善的看着她,就好像看着自己的一件宝物。 没多久,早膳就摆好了。 姸后拉着陌卿歌在桌子旁坐下来,温柔的嘱咐陌卿歌多吃一点儿。 陌卿歌笑着拿起筷子,领受着姸后对自己的好,伸手夹了一片竹笋,刚刚送到自己的唇边,还没有吃下去,却倏然脸色大变,愕然抬眸。 看到姸后也已经将筷子送到唇边,陌卿歌来不及多说什么,猛地一抬手,打响姸后手中的筷子。 “当啷”两声,银质的筷子擦着盘子的边缘跌落下去,连带着还有姸后夹起的一块莲子。 “歌儿?” 姸后莫名其妙地看着陌卿歌,不知道她这是在唱哪一出。 殿中站着的宫人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看姸后,又看看陌卿歌,一个个战战兢兢,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母后,这些菜不能吃!” 陌卿歌伏在桌子上,皱着眉头,几乎是将桌上的饭菜闻了一个遍。 “有毒?” 看着陌卿歌的举动,姸后本能地往这方面想,可是垂眸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银筷子,却并没有见筷子变色。 秋云和秋雨听到姸后这两个字,也都是大吃一惊,双双走上前来,尤其是秋云,这些膳食都是她负责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是第一个担责任的。 第471章 恶毒 “这些菜上桌之前都是奴婢亲自检验过的,不可能会出错啊。”秋云拢着眉心,紧张的说道。 秋云是跟在姸后身边二十多年的丫头,是姸后一手教养出来的,秋云的忠心,姸后还是可以信任的,秋云这样说,她也同样觉得奇怪的看着陌卿歌,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只是陌卿歌既没有学过毒术,银筷子也没有变色,不由得她不疑惑。 “这菜里的的确确是没有毒,”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陌卿歌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刚才的动作有点大,慌忙解释,“不过却有桂枝粉?” “桂枝粉?” 姸后和秋云秋雨齐齐惊愕出声。 秋云和秋雨相视一眼,一脸恐慌,这也太恶毒了吧。 她们两个人常年跟在姸后的身边,在后宫里,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陌卿歌所说的桂枝粉她们自然也是略有耳闻。 桂枝并不是毒药,少量的桂枝粉并没有什么害处,甚至还能清热解毒,治疗风寒,不过,大量的服用桂枝却会导致女子绝育。 看着姸后突变的脸色,陌卿歌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刚刚回到妍蚩没多久,居然就有人对她们母女下手,而且一出手就这么狠。 抿了抿唇,陌卿歌再度出声,带着几分宽慰姸后的意思:“母后也无 需担心,儿臣一时间也不能确定这菜中下了多少分量,兴许量不多,不如找太医来确认一下。” 姸后沉着一张脸,心情并没有因为陌卿歌的话就好起来,瞥了眼脚下的银筷子,她的眸底一寸寸寒凉。 秋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声音也已经颤抖,“娘娘,公主,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检查不仔细,险些酿成大祸,请娘娘和公主责罚。” “好啦,不能怪你,”陌卿歌的眼波动了动,轻声安慰她,“桂枝并不是毒药,银针是检查不出来,别说是你,就算是换成一般的太医,也不一定检查的出来。” 说到这儿,陌卿歌不由得再次想起温翘,也暗暗庆幸,当初上官云峥将温翘送到她的身边,她和温翘朝夕相处,还算是学了些本事,不然今日可真的是要遭殃了,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传领下去,务必给本宫彻查此事!” “嘭”地一声巨响,姸后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沉稳的眸中透露出骇人的凌厉。 真是反了天了,她不过是偷闲了两天,陪陪她的宝贝女儿,就开始有人不老实,不给她们一点儿颜色看看,她们是不是就觉得“皇后”二字是讨饭讨来的? 这件事情的动机也很明显了,姸后已经过了四十, 早就没有要生孩子的打算了,对方明显是冲着陌卿歌来的。 陌卿歌尚未成婚,又正值北燕太子即将来访,陌卿歌就算是嫁给了北燕太子,若是绝育了,生不出一儿半女,恐怕也再无法坐上北燕皇后的宝座。 可恶! 没多久秋雨就带着太医和医女回来了,先是让医女们给皇后和公主检查了一下,确认身体无碍,太医们才算是放心的去检查食物。 妍蚩皇帝一得到消息,就在御书房坐不住了,火急火燎的赶到东宫来,眉目沉沉地坐在主位上,冷凝着检查膳食的太医们,胸口翻涌的火气忍不住的往上冒。 “啪!” 一声脆响在太医的脚下炸裂,正在检查的太医吓了一跳,心跳还未来得及平复,妍蚩帝王暴怒的声音就在头顶炸裂。 “你们失干什么吃的,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检查完?到底如何?” 几名太医吓得浑身一颤,顾不得脚下地板上的碎瓷,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声音都是唯唯诺诺的,妍蚩皇帝的暴脾气,他们是早就领教过。 几个人勾头商量了一句,领头的太医马上回答:“回皇上,所有的膳食中都被加入了桂枝粉,分量很重,若是娘娘和公主食用下去,必然会终生绝育。” 太医低头说着,额角上的汗珠顺着脸颊的轮廓留下来 ,这样回答应该是没有什么毛病吧,其实这饭菜中虽然加入了桂枝粉,用量也的的确确是足够让一个女子绝育,但是这饭菜本身是皇后娘娘和公主两个人吃啊,而且两个人有不一定就能吃的完。 所以,严格的来说,就算是这一顿饭过去,皇后娘娘和公主也不一定就会绝育,但是现在被皇帝逼上了刀头,饭菜中有大量的桂枝粉又是真的,太医也不敢解释那么多了,干脆就这样说。 横竖他说不说,皇上和娘娘都会查下去就对了。 “真是岂有此理!” 妍蚩皇帝听到太医的话,勃然大怒,胸臆中翻腾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他的宝贝女儿历经磨难,才刚刚回来,宫中居然就有鼠辈敢打他宝贝女儿的主意,这还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这简直就是造反了。 “顺心,传旨,凡今日在御膳房出现的,包括送菜的,不管是厨子还是宫女太监,统统给朕抓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将事情给朕差的一个水落石出!” “是!” 御前领头的大太监顺心当即领命,正打算离去,却又被姸后给喊住。 “让四皇子过去。” 顺心愣了一下,并未马上回复姸后,而是看向妍蚩皇帝,妍蚩皇帝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就按皇后说的办。” 陌卿歌看着 顺心离去的身影,心口突突直跳,这……是不是闹到太严重了? 哎,她真的不想这样,刚刚回到宫里,就搞得鸡飞狗跳,尤其是,她母后居然让四皇兄去审讯,这根本就是不给那些人活路了啊! 放眼整个妍蚩皇室,妍蚩的四皇子陌少祈,那是一个打小就比太子陌少离还要出名的存在。 陌少祈出名,倒不是因为他比别的皇子优秀,或者是比别的皇子得宠,而是因为他的狠,狠到然妍蚩所有的大臣都望尘莫及,连刑部最毒辣的审讯官都汗颜,自叹弗如。 陌少祈的生母是一个没有封号的修容,身份低微,因为妍蚩皇帝一次醉酒,宠幸了她,生下了陌少祈,这样的出生背景,让陌少祈一出生,就注定了比其他的皇子公主低上一截儿。 生母完全不受待见,就算是身为皇子,陌少祈幼时在宫里的待遇比着宫女太监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很多时候还比不上宫女太监。 对于妍蚩皇帝而言,陌少祈这个儿子也同样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直到陌少祈的生母去世的时候,因为主事的太监克扣钱财,在陌少祈理论的时候,骂了陌少祈的生母,七岁的陌少祈一怒之下,居然拿着菜刀将前去负责收葬的十二名宫女太监全部斩杀,这才引起了妍蚩皇帝的注意。 第472章 伤了脸 据后来赶去现场的宫人说,当时常修容居住的青墨苑里面,到处都是血,地上七七八八的全是零落的残肢,儿四皇子陌少祈就坐下血泊中,杀人杀神志不清,眼都红了,侍卫过去的时候,他不分黑白,拎着刀就站起来,五六个侍卫上去才他手中的刀夺下来,将人给制服住。 虽然是出了人命,但是在皇宫里,主子杀了奴才,根本就算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因为陌少祈不受宠,事情闹得又大,妍蚩皇帝纵然冷血无情,但也不至于因为几个下人就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杀了。 这件事情当时在妍蚩传的沸沸扬扬,妍蚩皇帝也不好不作处理,便将陌少祈囚禁在了宁古府,一直关了两年。 后来妍蚩皇帝大赦天下,才算是将陌少祈从宁古府中放了出来。 回宫之后的陌少祈也不过才九岁,尚且年幼,且生母已经亡故,无处安置,他便主动想妍蚩皇帝请求前往为母亲守陵。 姸后听闻此事,一方面震惊于他年纪小小,就有这么重的杀戮之心,一方面又可怜他年纪幼小,却已经饱尝人间寒凉,后宫里的那些阴私手段,她缠斗数十载,尚且无法做到百战百胜,更何况一个年幼无依的孩子,守陵也不过失最无奈的举措。 思来想去,姸后几经权衡,最终还是 找妍蚩皇帝提议,要将陌少祈收在中宫。 妍蚩皇帝当时是强烈反对的,说实话,对于陌少祈这个儿子,他自己都是忌惮的,年纪小小就能够毫无畏惧的残杀那么多性命,谁知道他长大之后会成什么样? 对于妍蚩皇帝而言,让陌少祈去守陵,就是最好的选择。 姸后自然是明白妍蚩皇帝的顾虑的,其实,她自己心中也是犹豫不决的,陌少祈这种人,用的好了,是事半功倍,用的不好,那就是养虎为患,放眼整个后宫,是没有哪个妃子愿意收留陌少祈的。 可是,就算妍蚩皇帝反对,姸后最终还是将陌少祈要了回来。 姸后自有她的想法,她进过一次冷宫,知道人生就是一个起起伏伏的过程,没有哪个人能够保证一帆风顺,就算是她的离儿已经成了太子,可是没有坐上那个皇位,太子永远都不是皇帝。 多一个棋子,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多,她既然敢用陌少祈,就做好了有一日会被陌少祈反噬的打算。 这么多年过去了,陌少祈也的的确确是没有让姸后失望,一直跟在姸后的身边潜心修习武义,帮助辅佐陌少离,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不善与人交谈,但是却再未惹出什么乱子。 姸后见他本分,便向妍蚩皇帝举荐,将陌少祈派去了刑部 。 让然后有些意外的是,到了刑部的陌少祈竟是如鱼得水,很快就成了刑部审讯逼供的一把好手,让刑部的大部分官员叹为观止,当然,他雷厉风行,出手狠辣,很快也在整个妍蚩扩散开来。 不少人罪犯一旦听到陌少祈这三个字,就忍不住心肝打颤。 姸后这次将逼供的事情交给陌少祈,这完全是不打算给那群人翻身的机会了呀。 陌卿歌单是想一想自己的这位四哥,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折腾了一个早上,陌卿歌和姸后都还没吃上早上,妍蚩皇帝虽然生气,但也心疼妻女,吩咐了东宫的小厨房,秋云和秋雨两人亲自跑去监视,从挑菜、洗菜、做菜到后来端上来,又让宫女和太医们轮流检查完毕,确保每一个步骤都没有问题,才敢让姸后和陌卿歌享用。 一大早的好心情早就被破坏的一干二净,陌卿歌也没有多少心思吃得下东西,随便吃了两口,就将筷子给放下了,秋词赶紧给她端了茶过来。 陌卿歌看也没看地伸手接了,刚要送到唇边,垂眸瞟了一眼,却又顿住,抬头看了看,见是秋词,才反应过来栖迟去浣衣局送衣服还没过来。 “公主,有什么问题吗?” 秋词见陌卿歌停下不喝,有前车之鉴,心头倏地一紧,该不会是这茶 也有什么桂枝吧。 秋词这样一问,立马就把旁边姸后和妍蚩皇帝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歌儿,怎么啦?” 姸后的声音都是不稳的。 “丫头,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 妍蚩皇帝也同样是一脸紧张,刚刚压下去的怒气,又忍不住想要窜上来。 陌卿歌看着他们草木皆兵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摆了摆手,笑道:“没,没事,”她又转头将手里的茶杯递给秋词,“我最近不喝茶水,你帮我换一杯白开水来。” “是!” 听到陌卿歌这样一声吩咐,秋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茶杯接了去换水。 妍蚩帝后夫妇俩对视了一样,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公主,出事了,”不顾一转眼的功夫,前去茶水房换水的秋词就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手中拎着空空地茶壶,大口小口的喘着粗气,“栖迟……栖迟……” “别着急,慢慢说。” 一听到栖迟的名字,陌卿歌的神经一紧,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妍蚩帝后双双一惊,妍蚩皇帝虽然不知道秋词所说则栖迟是谁,但是看陌卿歌紧张的样子,就知道此人对陌卿歌意义非凡。 姸后更是捏紧了袖口,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不过,陌卿歌的重情重义不是一天两天,那个从上元带回来 的栖迟丫头就跟陌卿歌的左膀右臂一样,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陌卿歌铁定了要发疯。 所以,一听到秋词说栖迟的名字,姸后也跟着紧张起来。 秋词咽了一口口水,极力将自己喘着的气儿给压下去,“奴婢……奴婢刚才听到小太监说,栖迟在从浣衣局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承泽公主,后来双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栖迟居然将承泽公主推倒,弄伤了承泽公主的脸。” “怎么会这样?” 陌卿歌的瞳孔一缩,当即变了脸色。 “人在哪儿呢?” 姸后皱了皱眉头,心中生出一种不安地感觉来,连忙追问。 “好像是回承泽公主的景慕宫去了。”秋词将听来的消息如实转达。 她的话音刚落,眼前衣风晃动,人影一闪,再抬头时,已经没有了陌卿歌的身影,“公主!” “丫头!” 妍蚩皇帝一见陌卿歌跑了,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就追,姸后拢着眉心,跟东宫里的太监叮嘱了两句,这才跟着追了上去。 陌卿歌匆匆地赶到景慕宫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都美其名曰是来探望承泽公主的,可是这探望之中到底有几分真心,估计就只有这些人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拨开人群,陌卿歌顾不上跟那些对自己行礼的人说胡,急急忙忙地往前走。 第473章 做主 碰了一鼻子灰的公主和妃嫔睨着陌卿歌的背影,忍不住要暗暗地鄙夷陌卿歌的不知礼数,怪不得手下会教出这样的丫头来,不但敢顶撞公主,还公然和公主动手,就算陌卿歌是皇后的女儿又怎么样?人家容嫔也不知吃素的,回了承泽公主,陌卿歌这次铁定保不住那丫头,到时候还不是赔礼道歉,损伤颜面? 院中的妃嫔和公主们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坐等着看陌卿歌的笑话。 她们倒是要看看,陌卿歌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滚!” 陌卿歌刚刚走到房门口,“啪”地一声,一只瓷质的花瓶就打碎在她的脚下,险些没有砸到她的脚上。 屋子里,女人的叫骂声,哭泣声,劝慰声,杂七杂八的传过来。 “七公主驾到!” 景慕宫的太监慌乱地躲避着承泽砸过来的花瓶,抬眼看到陌卿歌走了进来,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房内的承泽听到太监的通禀声,再一次抓在手中的花瓶终于没有落下来,而是紧紧地攥着,恨不得将手中的花瓶给捏碎了,却在陌卿歌走进来的一瞬间,抬手捂住了自己受伤的那一边脸,背过身去。 陌卿歌蹙着眉,看着满地的狼藉,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她捡着步子走进来,还未上前,就蓦地听到一声恸哭,一个瘦小无措 的人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抱住陌卿歌。 陌卿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抱住她的人是栖迟。 眉心动了动,她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别哭了,告诉本公主,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景慕宫的宫女看着栖迟毫无分寸地冲上去抱住陌卿歌,心中一阵鄙夷,怪不得上元的小宫女敢这么大胆的地冲撞承泽公主,到底是背后有七公主撑腰,就是不一样。 早就匆匆赶来的承泽公主的母亲容嫔,看到这一幕可就忍不住了,明明是她女儿受了伤,那个伤人的小宫女居然还抱着七公主装委屈,这算是什么事儿啊,觉得她们母女好欺负是吗? “七公主,你手下的宫女不但出言顶撞承泽,还伤了承泽的容貌,你说,你是不是给给本宫,给承泽一个交代!” 哎,这一上来就要交代,陌卿歌眉心隐痛,她都还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公主,不是的不是的,是那个承泽公主乱说话,奴婢才跟着理论的,”栖迟一听容嫔这样说,赶紧松开陌卿歌,慌里慌张地解释,“承泽公主说奴婢不懂规矩,就让人打奴婢,还出言嘲讽公主,奴婢一时气不过,才跟她们动手,谁知道混乱中推到了承泽公主,承泽公主的脸正好 撞到了旁边的石头上,公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栖迟哭的稀里哗啦,一边抽噎着,一边连忙跟陌卿歌解释。 陌卿歌眸子轻扫,落在栖迟的脸上,这才发现栖迟的两边脸都是肿的老高,红红的指头印儿根根清晰,分明就是刚刚挨了重手。 一时间,心中就不由得恼怒起来。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儿”,陌卿歌怎么会不知道承泽是个什么德性,栖迟刚到妍蚩皇宫,人生地不熟的,没道理莫名其妙地就去将承泽推倒,既然动了手,必定是有什么忍不住的缘故。 栖迟的话,陌卿歌已经信了八分,不过到底是承泽受了伤,她也不能直接偏袒自己人,眼波动了动,略过了旁边站着的两位太医,沉稳地开口:“承泽公主的伤势如何?” “回七公主,”一名太医对着陌卿歌鞠了鞠,谨慎的开口:“承泽公主脸上的伤是被带棱角的石块硬生生撕开的,皮肉还被扯掉了一块,伤口又深,老臣医术有限,不能保证承泽公主脸上的伤痕日后能够完全恢复。” 听到太医这样说,陌卿歌皱着的眉心又拢紧了几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不能痊愈,朕还养着你们这些饭桶做什么?” 伴随着通报声,妍蚩皇帝和姸后已经拾步走了进 来,一进门就听到太医的话,妍蚩皇帝心中一股暴烈的火焰窜动,厉喝出声。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两名太医吓得身体直颤,慌乱的跪到地上。 “父皇!” 承泽听到妍蚩帝王的声音,心尖儿一抖,委屈的哭了出来。 “臣妾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容嫔心中的激动和委屈不比她的女儿少,但是此刻仍旧是很识大体的先对皇帝和皇后行了礼,得到皇帝的应允之后,才直起身来。 陌卿歌的眼睛动了动,沉沉地看向栖迟,忽然觉得今天的事情恐怕有点难办,要是承泽的容貌能够修复,她还好求情一些,如今承泽的脸恢复不了,那就等于全完了,承泽的档次就得下降好大一截儿,容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她将姸后搬出来,若是不给容嫔和承泽一个交代只怕这件事情也无法善终。 “朕听说你受伤了,特地来看看,不必如此多礼,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早来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把你的脸给治好。” 妍蚩皇帝亲自将承泽扶住,轻声地出言安慰。 妍蚩皇帝平常其实很少关心自己的女儿们,他的心思几乎全部都放在了江山、儿子和后妃的身上,当然,陌卿歌是一个例外。 还有一个让妍蚩国人觉得奇怪的事情,就是妍蚩皇上 所有的公主都有封号,比如承颜、承泽、承棉……却独独最受宠的七公主陌卿歌没有封号,一直被喊七公主,幸好陌卿歌也不在乎这些东西。 难得的感受到妍蚩皇帝的父爱,承泽又激动又难过,一双眼睛里欲泣未泣,波光闪闪,配合着她白皙的肌肤,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承颜一手捂着自己受伤的半边脸,一手扶着妍蚩皇帝的袖子,哽咽微弱的声音似乎要将这些年自己压抑的委屈全部表露出来。 “儿臣谢谢父皇,父皇,你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承泽,你也不要担心,我认识一个医术特别高的神医,他一定能够将你脸上的伤治好的。” 陌卿歌捏了捏衣袖,忽然想起洛知城来,承泽脸上的伤,一般的大夫没有办法,洛知城应该可以解决吧? “是吗?歌儿,你确定神医能够治好承泽的伤?” 姸后眼波动了动,看向陌卿歌,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八九不离十吧。”陌卿歌想了想,也没有夸张,洛知城的本事,不是能够用常规来衡量的,他的那个青藤树妖那么厉害,当初能够将她手上的伤瞬间治愈,又能找到治疗她脸上伤疤的药,虽然最终她也没用,但是却不能否定洛知城的过人之处。 第474章 公道 拾步走过来,陌卿歌神色关切地望着承泽,“承泽,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好不好,我跟我的那个朋友说一声,他一定会让你的脸恢复如初的。” 承泽并不是个笨蛋,陌卿歌说这些话,她岂会不动陌卿歌的意思?什么神医,不就是想帮她的下人开脱吗? 太医都没有办法,陌卿歌能有什么办法? 承泽特别痛快地选择不相信陌卿歌所说的话,反正容貌被毁,她的一切都完了,顾不上再去做戏,承泽扭头撇开陌卿歌,倔强的转过头去,她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妍蚩皇帝瞥了眼陌卿歌稍显窘迫的神色,眼波微冷,姸后抿了抿唇,眼梢掠过一抹冷笑。 容嫔攥着手中的帕子,暗暗地皱了皱眉头,有些责怪女儿不该没有分寸,就算这个时候她们再怎么占着理儿,也不应该直接开罪了陌卿歌,面子上该做的,还是要做不是? “好了,你也不要太过伤心,歌儿既然说了,你的容貌能够恢复,那就耐心等待一些时日,让歌儿把她的那个朋友找过来就是了。” “可是,父皇……” 听到妍蚩皇帝这样说,承泽的心中一凉,这样一来,岂不是将她的命运全权交到陌卿歌的手上,若是陌卿歌找不到她的那个朋友,或者说陌卿歌的那个朋友治不好她,她这辈子,不就是真的完了吗? “你难道还认识什么更好的大 夫吗?”妍蚩皇帝拢了拢眉心,并没有让承泽把话继续说下去。 “皇上莫要怪罪,承泽只是有些心急罢了。” 容嫔见妍蚩皇帝已经生出几分不悦来,赶紧上前打圆场。 “这段时间就好好的在景慕宫休息吧,缺了什么东西,就跟你母妃说一声,”妍蚩皇帝眸光轻动,并没有发脾气的样子,而是转眸看向了两位太医,“你们两个,虽然不一定能治好公主的伤,但每日还需来给公主诊治一下。” “是!” 没有听到任何的责罚,两个太医已经是阿弥托佛了,赶紧磕头谢恩。 交代完这些事情,房中就陷入了寂静,只有承泽和栖迟断断续续地抽泣声,每个人似乎都在思索着,考量着,权衡着。 寂静的空气让陌卿歌莫名的烦躁,也觉得两难,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自然是很清楚,安抚好可了承泽,可不就要处置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栖迟了吗? 可是,她怎么忍心处罚栖迟? 明明是栖迟受了委屈挨了打,不小心弄伤了承泽,结果,还要栖迟再来担罪责,但她如果不处罚栖迟,这一关又怎么过的去? 她自己落下一个护短的名声也就罢了,她的父皇和母后呢?不知道又要被多少人嚼舌根,她的母后身为中宫之主,若是不能公平处理,肯定要被后宫的那些女人抓住把柄,拿出去编排,前朝的那些大臣肯定也有话 说了。 怎么办? 陌卿歌都快急死了。 承泽已经绝望了,没有歇斯底里,是她最后仅存的一丝尊严,太医们是完全靠不住了,陌卿歌说的什么神医,估计也是不靠谱的。 她这辈子算是彻底的完了。 本来,她还想着能够有机会竞选北燕的太子妃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的样貌本来就比不过陌卿歌,现在更是被毁了,又拿什么去跟陌卿歌拼?除了哭,她还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容嫔也是个沉得住气的,虽然心中生气,但是在出事的那一刻,得知对方是陌卿歌的人之后,她就想到了陌卿歌和皇后会包庇。 刚才承泽求皇上做主的时候,陌卿歌岔开话题,皇上便不再提,容嫔也知道这是有意将问题避开,所以她也知趣的不说。 可是这件事情没有阴谋,没有陷害,的的确确是陌卿歌手下的人的过失,现在景慕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倒要看看,皇后母女和皇上要沉默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她的女儿就真的比不上陌卿歌的一个婢女。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也终究有被打破的时候,终于妍蚩皇帝的眼波敛了敛,看向缩在一旁的栖迟,声音寒凉,恍如淬了冰,“你就是冲撞了承泽公主的婢女?” 栖迟心中早就乱了,可是在真正面临妍蚩皇帝的时候,她居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害怕,完全没有在上元 的时候面对上官云峥时候的恐惧,吸了口气,她用陌卿歌的身后走出来,在满是碎瓷的地面上跪下:“回皇上,是奴婢。” 妍蚩皇帝看了看地上跪的挺直的栖迟,又悄悄地用眼梢瞥了下陌卿歌,心里面还是有些不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这么些年来,他可以说是毫无畏惧,他的儿女也不是一个两个,可是在陌卿歌出生之后,他每次面对这个女儿的时候,都有一种手脚没地方放的感觉,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会让她不满意。 他不是瞎子,陌卿歌从东宫冲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栖迟对陌卿歌的重要性,说实话,他真看不出来这个栖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单薄了一些,眉目还算清秀,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怎么就能讨了他宝贝女儿的欢心呢? 而他现在的差事,绝对是要让陌卿歌不高兴的。 哎,怎么办?他可不想做惹陌卿歌不高兴的事情啊! 眼波轻漾,妍蚩皇帝的脑海中一闪,倏然有了主意,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继续:“皇后,你是中宫之主,这件事情既然是公主和公主之间的问题,就交给你处理吧。” 哈? 众人一怔,本来听到妍蚩皇帝问栖迟,还以为是要处理栖迟了,这忽然一转,怎么就交给皇后处理了? 姸后也同样觉得有些意外,转头看了一眼皇帝,却从他眸底 捕捉到了一抹得意,呵,可真会办事儿,遇到这种得罪女儿的事情,就交给她是吗? 承泽坐在床上,受伤的脸对着床塌内侧,对于妍蚩皇帝的话,恍若未闻。 容嫔低着头,抿了抿唇,心底一片涩然,却仍旧耐心的等着,交给皇后又怎样,难道皇后就真的会为了一个婢女,而将声明全部抛于脑后? “母后。” 陌卿歌就站在姸后的身边,听到皇帝忽然的命令,她也有些意外,同样明白这件事情让姸后为难,便轻轻地喊了姸后一声。 姸后转眸看了陌卿歌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栖迟,你冲撞承泽公主,致使公主受伤,你可之罪?” 交给她处理,她就处理,姸后敛去眸中的慈和,换上重重威严,凝视着地上的栖迟。 “奴婢知罪。” 栖迟的声音朗朗,回答的倒是格外干脆。 陌卿歌轻轻皱眉,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跪下,为栖迟分担一点罪责,栖迟却忽然抬起头,挺直了腰杆看着姸后,继续道:“娘娘,栖迟有罪,栖迟认了,娘娘要杀要剐,要凌迟要腰斩,栖迟都毫无怨言,但是栖迟乞求娘娘,能够给栖迟一个公道,给七公主一个公道!” 嗯? 公道? 众人一怔,这其中还有什么冤情?还和七公主有关不成? 陌卿歌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第475章 喜新厌旧 “此话从何说起?” 姸后视线轻晃,扫了一眼陌卿歌,又落在栖迟的身上,从容不迫地问道。 “娘娘有所不知,”栖迟抬袖擦去眼角的泪痕,“奴婢今早送衣服去浣衣局,回来的路上遇见承泽公主,奴婢因为刚刚进宫,并不认识承泽公主,只是见她一身主子打扮,就退开一步,对她福了一礼。” 姸后点了点头,栖迟初进妍蚩皇宫,有许多不认识的主子也很正常,碰到了退到一边行礼避让,也没有什么毛病,错身过去就是了。 “可是,承泽公主却知道奴婢是七公主身边的丫头,她说奴婢仗着有七公主撑腰,目中无人,碰到她也不规规矩矩地见礼,当时就让手下的婢女教训了奴婢。” 栖迟继续说着,心中觉得委屈,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滑下来。 陌卿歌拧着眉心,脸色沉沉,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奴婢觉得委屈,想着七公主平日常教导奴婢遵守礼数,严于律己,便跟承泽公主解释,可是承泽公主一听到奴婢提起七公主,当场暴怒,说七公主常常男扮女装,出宫厮混,这次流落上元几个月,被上元皇帝养在宫里,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呢。现在又看到北燕太子,又喜新厌旧,将上元皇帝给甩了,让承颜去顶包……” “放肆!” 栖迟 添油加醋的话还没有说完,妍蚩皇帝就已经气的青筋暴起,猛地一拍桌子,将栖迟的话制止住。 而妍蚩皇后同样气的脸色发白,眼睛不住地去瞟陌卿歌。 从栖迟的嘴里听到这番话,陌卿歌也怔住了,她知道承泽这个人说话一向是尖刻恶毒,以前她在皇宫里的时候,就没少跟承泽争来斗去的,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说的这么过分。 还有,栖迟刚刚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她的心神惊颤,拾步朝着栖迟走过去,忽然伸手拉住栖迟的衣领,眼神莫名地凌厉,“你刚刚说什么?” “奴婢……奴婢……”栖迟咬了咬唇,这些话她虽然是有些夸大了,但是确实是基于承泽所说的事实,她也知道陌卿歌听了会生气,因为她当时听完就怒不可遏,不然也不会克制不住跟承泽动起手来。 “把最后一句,重复一遍。” 陌卿歌沉着声音,眸光冷冷地凝着栖迟。 姸后心中咯噔一跳,心中暗叫不妙,狠狠地拿眼睛去剜栖迟,栖迟哪里还有功夫去看姸后的眼神,被陌卿歌拎着,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陌卿歌的身上了。 床塌上坐着的承泽抱着双膝,感觉到空气中为妙的变化,身子忍不住轻轻地打颤,容嫔也有些奇怪,努力地回想着栖迟所说的最后一句,不过感觉最后一句好像还没有 倒数第二句气人呢。 “公……公主。”仰头看着陌卿歌发怒的样子,栖迟心中也多少是觉得畏惧的,可是一想到承泽所说的话,她也忍不住地生气,她的公主绝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公主,那个承泽公主说,你喜新厌旧,说你看上了那个什么北燕太子,要抛弃皇上,还把皇上推给什么承颜公主,公主,你不是那种人,是不是,栖迟见过公主和皇上同生共死,也知道皇上是有多在乎公主,公主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将皇上推给别人呢?公主的母后不是都同意联姻了。” 栖迟一边说着,一边哭,别人说她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当着她的面污蔑她的公主,虽然她现在心里还是很害怕皇上,但是她很清楚皇上和公主之间的感情,那么纯洁的一段感情,她怎么都不允许承泽进行侮辱。 陌卿歌却远没有栖迟想的那么简单,承泽虽然嘴毒,但是绝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所谓无风不起浪,承泽这么说,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心头一颤,她松开栖迟,扭头看向坐在高位的妍蚩皇帝和姸后。 姸后神色清明,脸上除了些许的怒气,再没有其他的波澜,而妍蚩皇帝的眼眸中却闪过一抹不以捕捉的慌乱。 “给我一个解释。” 陌卿歌也不多说,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姸后 和妍蚩皇帝。 高位上的两人相视一眼,妍蚩皇帝尴尬地笑了笑,“丫头,现在不是正让你的婢女解释吗?” “你们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被妍蚩皇帝这么嬉皮笑脸的一糊弄,陌卿歌的火气马上就上来了,娇美如雪的容颜一沉,只剩下冰冷,蓦地低吼了一声。 景慕宫的众人被陌卿歌吓得一颤,全部都垂首屏息,大气儿都不敢喘。 “丫头,这……这件事情,你不能怪父皇,都是……都是你母后的主意,你可千万别生父皇的气啊!” 一见情形不对,妍蚩皇帝的眼波动了动,赶紧找理由开脱,眼梢瞥见旁边端坐的姸后,赶紧伸手指了指,将罪责都推到姸后的身上,可怜兮兮地看着陌卿歌,一脸被逼无奈的样子。 承泽的眼睫动了动,心中又惊又惧,没想到陌卿歌真的敢当着妍蚩皇帝的面儿发脾气,而妍蚩皇帝居然还一脸讨好,丝毫不见生气的样子,眼前这个低声下气,唯恐惹怒对方的男人,真的还是她那威风凛凛,高高在上的父皇吗? 觉得惊讶的同时,又觉得不公平,承泽坐在床上,暗自垂泪。 陌卿歌神色不变,视线沉沉地落在姸后的身上。 姸后轻叹了一口气,早就知道这个男人靠不住,每一次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妍蚩皇帝总是将罪责推到她的身上, 尤其是那些得罪陌卿歌的事情,是不是她做的,反正到最后都得是她做的。 妍蚩皇帝都已经不打自招了,姸后现在就算是想否认都没用了,不过,为了尽可能地不让陌卿歌太生气,她还是尽量的给自己留一些余地。 “歌儿,你到底想问什么?” “问什么?”陌卿歌冷冷一笑,她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母后在她的面前装糊涂,明明聪明剔透的一个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还非要死撑一下,有意思吗? “父皇都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母后难道不知道?” 陌卿歌冷着脸,反问了一声。 姸后瞥了眼旁边的妍蚩皇帝,一脸的尴尬,轻轻地笑了笑,将目光收回来,这才淡淡地说道:“歌儿想问的,莫不是联姻的事情?” 陌卿歌知道她是故意的,便不做问答,就等着姸后说下去。 大殿中一片寂静,姸后清了清嗓子,才细细地说道:“歌儿若是询问此事,母后都跟你说了,早就办妥了,宫里人多嘴杂,那些流言蜚语,你不要听信就是。” “办妥了?”陌卿歌冷笑,她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的母后还是不愿意跟她直说,难道非要等到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才让她知道? 她现在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件事情宫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却独独瞒着她。 第476章 还想怎样 “母后是怎么办妥的,联姻的人是谁?上官云峥和谁?” 既然揪住了这件事情的疑惑,陌卿歌就没打算放过去,尤其是姸后躲躲闪闪的态度,更让她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 现在回想起整件事情,她就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事情的发展太顺利了,母后居然都没有多跟她打听什么,就直接跟她父皇说,她父皇还同意了,若她是他们其他的女儿,或许这没有问题,可是,从小到大,他们对她有多宠爱,多关心,她比谁都清楚,她的终身大事,难道他们就如此草率吗? 现在想想,她可真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姸后的脸色微变,这问题都问到脸上了,她就算是想含糊,也再含糊不过去,怪只怪,这件事情怎么就被承泽给知道了,承泽这个死丫头也真是,知道就知道在,嘴上没个把门的,居然还说出来。 姸后心中火急火燎,一会儿就没了主意,她已经预见到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了,眼波瞥向妍蚩皇帝,妍蚩皇帝却一本正经地避开她,完全没有要帮她分担这件事情的意思。 轻轻地咳了两声,姸后清了清嗓子,该说的怎么都是要说出来。 “联姻的事情,本宫已经和你父皇商量过了,你就不要管了,联姻的……是上官云峥和承颜。 ” 姸后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几乎都快听不到了。 最后的两个字,让陌卿歌的脑袋轰的一声,耳边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一般,震得她身形不稳。 跪在地上的栖迟听到姸后的话之后,同样是一脸的惊愕,连哭都忘了,这……这是真的?那个承泽公主说的是真的?马上和上官云峥联姻的,不是陌卿歌,是承颜公主? 怎么会变成这样? 陌卿歌目无表情地看着姸后一会儿,忽然将目光收回,对着跪在地上栖迟扬了扬手:“我们走。” 没发火? 妍蚩皇帝的情绪稍稍放松,看来那个上官云峥在他宝贝女儿的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啊。 不过,姸后显然并不这样想。 “皇上,这……” 看着陌卿歌带着栖迟,没事儿人一样直接走了,容嫔张了张嘴,就算是再沉得住地脾气,这会儿也有点不能忍了,这算是什么事儿,毁了 她的女儿,连个交代都没有,就这样走了? 妍蚩皇帝将目光从陌卿歌离去地方向收回来,脸色倏然一沉,眼刀冷飕飕地剜向容嫔,“小七不是说了能够治愈,你还想怎样?难不成受了点伤,就想要人家的命吗?” 容嫔吓得一噤,万般的委屈,却不敢说一句话来。 妍蚩皇帝看着她那委屈巴拉的样子, 忽然也觉得很憋屈,他的宝贝女儿刚才虽然没有冲他发火,但是肯定也生他的气了,因为就算主意是姸后出的,毕竟圣旨是他下的,说不定一会儿回去就要算账。 这可怎么办? 有火没处撒,妍蚩皇帝郁闷地转头看向姸后:“火急火燎地让朕下旨,朕还以为你和丫头都商量好了呢,合着你是骗了丫头。” 姸后瞥了他一眼,还不知道该怎么哄陌卿歌,心中也没好气,只是当着容嫔和承泽的面儿,她也不好直接反驳妍蚩皇帝,冷哼了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妍蚩皇帝一看她的态度,心中更加不快了,拾步就追出去,一路上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秋云秋雨一路跟着,都不敢靠的太近,生怕皇上会难堪。 一直走到几乎没人的地方,姸后忍无可忍,才终于停住了步子,怒气冲冲地扭头看着妍蚩皇帝:“皇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宫什么时候就骗卿歌了?本宫从来都没有跟卿歌承诺过,要让卿歌嫁给上官云峥。” “而且,这件事情你不是不知道,下旨之前,本宫跟你商量了一个多时辰,这其中利害,本宫不是没有跟你说明,也是你同意了之后,才下旨让承颜和上官云峥联姻,你现在怎么能一转头就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本宫的 头上来?” 姸后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望着哑口无言的妍蚩皇帝,她也同样觉得生气。 她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她的女儿好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跑来怪她,搞得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皇上,臣妾说错了吗?” 见妍蚩皇帝久久不答,姸后才将姿态稍稍放缓了一些,语气却仍旧锋利。 “你……你你……”妍蚩皇帝“你”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语气一软,颓丧道,“你说的没错。” 姸后睨着他的样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夫妻这么多年,几经磨难,她见惯了他嗜血杀戮,残暴绝情的一面,却还是独独忘不掉他年少时的爽朗稚嫩,就像现在,窘迫到无话可说,只得乖乖地承认自己理亏。 “皇上,你也不要觉得太难过在,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宠着卿歌,她的脾气都给惯坏了,她现在还小,分不清这世上善恶,更看不透人的本性,我们身为她的父母,就是要帮着她规避掉不需要承担的痛苦。” 见他这样,姸后终是不忍心再严厉下去,整个人都柔软起来,温声的劝慰。 “可是丫头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朕心中实在觉得愧疚,她刚刚回来,朕就做下如此惹她不快的事情, 朕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朕不想让她生气,更不想让她伤心。” 妍蚩皇帝拢着眉心,或许也只有在他的皇后面前,他才能无所拘束地道出内心最真切的担忧。 “男人生性本多情,卿歌不明白,难道皇上您也不明白吗?”姸后望着妍蚩皇帝,神色严肃的说道,“上元皇帝已经立后多年,后宫之中又有无数妃嫔,卿歌就算是以公主之尊,嫁到上元,最多也就只能做个皇贵妃,就算她能生下一儿半女,也难登大宝,上官云峥兴许现在对她有情,可是谁能保证此情之长?” “卿歌任性骄横,待在后宫女人堆里,难免生出什么乱子来,到时候,她初到上元,无依无靠,千里迢迢的,谁去保护她?可她若是能够嫁给北燕太子,就大大的不同了,北燕皇帝如今正值壮年,太子即位应该还有很长时间,太子府上也只有几个侍妾而已,卿歌到了那里,一方面有时间磨练心性,一方面也不会受到太多的拘束,受人欺负了去。” “何况,我们一直与北燕交好,北燕必然也会善待卿歌,而我们跟上元的关系却时常紧张,虽然这两年有所缓和,但以前的过节尚在,皇上不要忘了,上官妄尘当初到妍蚩来,可是做质子的,把卿歌送到上元,皇上放心吗?” 第477章 报仇 姸后条理清晰地跟妍蚩皇帝说了一大堆,妍蚩皇帝连连点头,这些他也都明白,不然那日他不会特别痛快地直接同意了姸后的提议。 “这两日,且由着她的性子,让她散散脾气吧,皇上若是怕她生气,就先躲着她,臣妾会去规劝的,卿歌也不是个不懂得体谅的孩子,等北燕太子来了,努力撮合撮合,相信上官云峥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妍蚩皇帝想了想,似乎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漱离宫。 绵延了九里的围墙全是用极为珍稀的恒温石锻造而成,晶莹剔透,冬暖夏凉,正宫之中更是到处都布满了奇珍异宝,随便挑上一件都贵的令人咋舌惊叹。 栖迟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惊叹于这里的富丽堂皇,回想起之前在上元的三王府,相比之下,活生生就像是贫民窟,听说这漱离宫是原是妍蚩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可是自从陌卿歌出生之后,妍蚩皇帝就将漱离宫赐给了陌卿歌,又派人重新打造了一番,而姸后则被赐居于凤栖宫。 据说,漱离宫是整个妍蚩皇城最豪华奢侈的一座宫殿,就连妍蚩皇帝自己居住的地方都不如这里。 这话,栖迟是相信的,毕竟,她真的想象不出来,这世 上还能有比漱离宫更加华贵的地方。 然后,就是这座令世人惊叹的宫殿,此刻正被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水晶的灯台、翡翠的屏风、玛瑙的杯盘、绮罗玉雕琢的九曲凝碧灯全部被乱七八糟的砸在通透明亮的金砖地面上,饶是墙壁上散发出来的怡人清香也掩不住空气中莫名的怒火味道。 秋诗和秋词不停地在旁边劝着陌卿歌,可是越劝越没用,反倒是想火上浇油一般,陌卿歌的火气越来越大,砸东西砸的也越来越猛烈。 栖迟在旁边看着,知道劝也没用,索性不劝,让公主砸了去,消消火是最好的,只是有点心疼这被砸的东西,哎,有点贵! 其他的宫人不知道公主这是怎么了,明明早上去东宫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反正公主以前的脾气就是喜怒无常,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们也不敢劝,唯恐被公主误伤了自己,一个个抱头鼠窜,只怕逃的慢了就是一个重伤。 “皇上,不好啦!” 妍蚩皇帝刚刚回到御书房,屁股还没坐热,门外的太监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一看到是漱离宫的太监,妍蚩皇帝噌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闪电般地冲到小太监的面 前,“怎么啦?是不是七公主又出什么事情了?” 旁边守着的顺心看到自己皇上这健步如飞,老当益壮的模样,忍不住暗暗惊叹,皇上平日里老是说老了老了,做什么都不行了,后宫都不能常常光顾了,多走几步路都嫌累,看不出来,皇上居然还有这么快的速度! 纵然是被妍蚩皇帝强迫着提起来,小太监依然不敢抬头直面圣颜,垂着眼睫,哆嗦着回答:“回禀皇上,七公主从东宫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大发脾气,将漱离宫里的东西全拆了,连围墙都抡锤子给砸了,奴才们怎么劝都劝不住,眼看着整个漱离宫都毁了。” 听着小太监哭丧着脸说的话,妍蚩皇帝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随手将小太监往地上一扔,大笑起来:“拆的好,拆的好。” 啊? 小太监傻愣愣地坐在地上,顾不上什么规矩,忍不住抬眼看向皇帝,旁边守着的顺心也吓了一跳,皇上该不会是气糊涂了吧。 这漱离宫当初是花了多少代价才建造成的,这说拆就拆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回漱离宫去?再有什么情况,速速向朕回报。” 小太监还在愣神,妍蚩皇帝就已经转身坐在了龙椅上,威风凛凛地命 令道。 “是!” 小太监愣头愣脑的回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的在说什么,站起来的时候恨不得都不知道自己的腿在哪儿,不打弯儿的就跑了。 上元皇宫。 “回皇上,七王爷已经安置妥当。” 狱蓝跪在大殿前,恭恭敬敬地向龙椅上坐在的上官云峥汇报。 “嗯。” 上官云峥淡淡地应了一声,头也未抬,继续垂眸看手中的奏折。 “皇上,那件事情也已经办妥了。” 良久不见帝王询问,狱蓝的眼波动了动,瞥了眼旁边安然端坐,恍如入定的陌少言。 上官云峥愣了一下,并未抬头,却察觉到了狱蓝的警觉,这才将手中的奏折往旁边一放,“陌公子不算外人,你但说无妨。” “是!” 狱蓝垂着头,得了帝王的这一句话,这才算是安心,稍微放下一些警惕,将想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前两日带着家眷出游,不意遭到山匪抢劫,小侯爷和侯府的家丁虽然极力反抗,但仍旧是寡不敌众,等到官兵赶到的时候,小侯爷和其夫人已经丧命,而定远侯府的小姐,已经被山匪斩掉了双腿,夺去清白,沉入湖中了。” 狱蓝讲的这番话虽然很清楚,但是却陌少言听得 有些不明不白的。 不是说事情办妥了吗?怎么听上去像是反映事情一样,莫不是官府处理此事处理妥当了?陌少言想了想,怎么听都感觉奇怪。 不过,这种事情也跟他无关,狱蓝本就有意避着他,当着他的面说的不明不白,他也能够理解,只要上官云峥明白不就成了,闭上眼睛,他继续打坐沉思。 果然,上官云峥点了点头,挥袖示意狱蓝下去。 “狱蓝说的,是卿歌前段时间被绑架的事情的。” 在一片寂静中,男人磁性低沉的声音传过来,陌少言闭着的眼睫颤了一下,睁开眼睛,没有出声,他等着上官云峥继续说下去。 “狱蓝他们抓到了一个绑架卿歌的嫌犯,逼供之后,那人指出指示他们绑架卿歌的是定远侯府的一个丫鬟。” 上官云峥说到这儿,陌少言算是明白,既然是定远侯府的丫鬟指示,那绑架的事情就是定远侯府做的了,忽然就懂了,狱蓝刚刚禀告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那些山匪,其实是上官云峥派过去的,是吗?帮着陌卿歌报仇罢了,不过,还有点不明白,上官云峥何必用如此迂回的手段呢?定远侯府绑架王爷,本来就是死罪,何必再绕着圈子动用山匪? 第478章 抢亲 睨了陌少言一眼,上官云峥像是将他看穿了一样,“指示绑架卿歌的,并不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而是定远侯的孙女,小侯爷的女儿陶兰婷,定远侯以上三代对上元忠心不二,定远侯陶公去世之后,到了小侯爷这一代,才日渐衰颓下去,莫不说这件事情证据不足,不过是朕让人私下探查罢了,就算是看着已去陶公的面子,朕也不能将陶兰婷重判,顶多是判她个斩首示众罢了,并不能毁了整个定远侯府。” 陌少言淡淡一笑,冷澈的眸子闪过一抹恍然,“皇上,你可真狠。” “狠?” 上官云峥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一样,似笑非笑地轻疑了一声。 “都将人家斩首示众了,还嫌判得轻,非要灭了人家的满门,斩了人家的双腿,将人家狠狠地折磨一番,才肯送人上路,难道还不叫狠吗?” “这就是狠吗?” 上官云峥薄薄的唇边噙着一抹残冷的笑意,“你若是知道他们对卿歌做了什么,只怕你会比朕更狠!” 见识过陌少言催动毒蛊人时候的样子,上官云峥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残忍,再说了,他没必要对所有人都仁慈宽厚,为帝者,若是连这点狠毒都没有,那么他在这皇位上也坐不了多久了。 陌少言勾了勾唇,不置可否,他的话也不过是打趣上官云峥而已,对于他所在乎人,若是有人敢伤害,他亦是从不吝于以千倍万倍的代价去回敬。 “皇上,妍 蚩国有信件送来!” 两人正说着,寿福双手捧着书信,拾步走了进来。 妍蚩? 殿中的两人眼眸同时晶亮,目光齐齐落在寿福的手上。 “呈上来!” 上官云峥虽然刻意地绷直声线,但还是能够听出他的声音因为喜悦而染上了一丝丝地颤抖。 一向清冷淡漠的陌少言也忍不住放下所有心思,面上虽然不甚在意,但双耳和双目却时时刻刻注意着上官云峥的动静。 “有喜事?” 在看到上官云峥眉梢泛起喜色的一瞬间,陌少言唇瓣动了动,禁不住开口。 “妍蚩皇帝信上说要让妍蚩公主与朕联姻。” 上官云峥的信还没有看完,就激动地回答陌少言的话,他这两日一直让寿福筹备聘礼的事情,没想到这边还没准备好,妍蚩那边就来消息了,哈哈,肯定是那丫头等急了。 “啧啧啧,这才几天,”显然是也想到了这一点,陌少言皱了皱眉头,清俊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嫌弃,“这丫头也太不矜持了,居然让父……让她父皇主动提亲,”陌少言说道一半,又临时改了口,但是话语中仍是少不了的戏谑,“依我看,你不如直接嫁到妍蚩去,入赘算了。” 陌少言自顾自地说着,说道入赘这一点,忽然觉得十分有意思,忍不住轻轻地笑,在抬眸时,却见上官云峥忽然变了脸色。 “怎么啦?聘礼太高,拿不起?” 不意想这其中还有其他的变故,这些日子以来 ,和上官云峥也算是十分熟了,陌少言看他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愁的,活像是晴窦初开的少女,便忍不住要打趣他。 “卿歌是七公主对吗?没有封号?” 上官云峥再没有心思跟陌少言开玩笑,将信一收,一脸严肃地看着陌少言。 “对啊,”陌少言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不明白上官云峥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当年我走的时候她的确是没有封号,现在有没有就不知道了,不过她排行老七这种事情,恐怕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陌少言看到,在他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上官云峥的脸彻底地沉了下来。 瞥了一眼被上官云峥仍在龙案上的信封,陌少言指尖轻动,那信封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慢慢地从桌子上飘起来,眨眼就飞到了陌少言的手中。 即使不是这几天来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寿福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表情像是活见鬼。 信上的白纸黑字入眼,陌少言同样是一震。 “嘭”地一声将信纸拍在桌子上,陌少言冷眼瞧着寿福,“这封信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回……回陌公子的话,就……就是刚才。” 寿福被陌少言吓得嘴都打瓢了。 “把人叫过来!” 寿福虽然战战兢兢,但是多少还明白到底谁才是自己的主子,纵然陌少言命令他,他还是没动,规规矩矩地抬头看了上官云峥一眼。 “你先下去吧。” 上官云峥虽然脸色不好, 却并没有陌少言那样重的怒气,只是摆了摆手,让寿福退下去。 “为什么不找人进来问个明白?” 陌少言无法理解地质问上官云峥。 “信上写的不明白吗?” 上官云峥的脸上的异常早就全部敛去,重影深深的眸子只剩下淡淡的波痕。 “是,是写的很明白。”陌少言咬着牙,信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和上官云峥联姻的是妍蚩九公主即承颜公主。 上面虽然没有写承颜公主的名字,但是承颜公主的封号是早就册封了的,这一点,陌少言是知道的,而且妍蚩的九公主也不是陌卿歌,而是陌卿语,怨不得上官云峥刚才会问那样的问题。 可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陌卿歌排行老几,也不是陌卿歌有没有封号,而是原本属于陌卿歌的姻缘,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落在承颜公主陌卿语的头上。 “可是,你应该娶的人是卿歌,这信上写的人不是卿歌,难道不应该问清楚吗?”皱着眉头,陌少言捏着那张信纸,他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将这张纸化为齑粉。 “应该?”上官云峥冷笑,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这世上应该的事情多了,可很多事情不还是发生了吗?送信的不过就是个跑腿的,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私改信件,何况这种事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的。” “你是说,这是妍蚩皇帝的主意?” 陌少言眸光一凉,将手中的信纸举起。 “是不是他的主意, 朕不知道,但是这封信应该是他写的没错。”上官云峥靠在龙椅上,神色浅浅,随随回答了陌少言一句,黑濯一般的眸子闪烁着明亮的光辉,将眸底的想法完全掩盖。 “呵,”陌少言冷笑了一声,清朗的眸中泛起丝丝邪意,眸底也逐渐有阴霾晕染,“他还真是好大的权利,随随便便几个字,就能将别人一生的命运给改了。” 听出他语调中突变的异样,上官云峥一惊,霍然抬眸看向他,看清他眸中缠绕翻腾的仇恨,知道他是再次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忍不住轻轻蹙眉。 “你打算怎么办?” 陌少言忽然举目,和上官云峥视线相对。 “抢亲!” 上官云峥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忽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风轻云淡地回答了两个字,语调中却是满满的从容自信。 “抢亲?” 陌少言又被他搞糊涂了,这妍蚩是要将承颜公主给嫁出去,又不是要将陌卿歌给嫁出去,上官云峥抢亲,又是抢哪门子的亲? “有兴趣一起去妍蚩抢亲吗?” 上官云峥也不跟他解释,反而是轻轻勾了唇角,眸色浅浅的望着他,逆着光线,他重影深深的眸子流光熠熠,像是一对明亮的清透的琥珀。 “当然有,”陌少言点点头,黑色的长袍款动,移步到上官云峥的身边,邪云缭绕的眸中闪过一抹轻蔑,“只要能给那个狗皇帝添堵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上官云峥弯了弯唇,但笑不语。 第479章 将金銮殿给拆了 “出去,出去,一群言而无信的家伙,统统给本公主滚出去!” 漱离宫中一阵乒乓乱响,夹杂着陌卿歌带着愤怒的声音。 她想过,这个世上谁都可能会欺骗她,就算是上官云峥也有可能,可她独独不能接受从小到大宠爱她的父皇和母后欺骗她,她那么信任他们,他们怎么可以骗她呢? 亏她听说父皇下旨之后,还欢天喜地的怂恿陌少离去找楚印,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高兴,落在母后的眼中,估计就是个笑话。 真是气死她了! “公主,您早膳就没吃多少东西,这都大半天了,您就吃点吧。”秋诗抹着眼泪,看看地上被陌卿歌摔的七零八落的碗碟,手里捧着最后一碗粥,耐心的劝说。 陌卿歌坐在椅子上,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了,但是心中郁气难平,她怎么吃的下。 “出去,本公主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这……” 秋诗秋词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却又怕再惹陌卿歌暴起,转眸四下瞧了瞧,屋中出了陌卿歌坐着的那张椅子之外,其他的桌子椅子、矮几摆设全都被砸翻在地上。 秋诗想找一个能够将粥碗放下的地方都没有。 抿了抿吹,秋诗挥袖将面前的金砖地腾出一块地方来,小心翼翼地把粥 碗放好,和秋词一起对陌卿歌福了福身子,才讪讪地退了出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来人。” 听到陌卿歌的声音的时候,栖迟懒洋洋地坐在门口的廊檐底下,背靠着朱红色的木柱,红肿的脸上刚刚涂了销肿止痛的药膏,烦闷的轻声哼哼。 “公主有什么吩咐?” 一听到陌卿歌在屋里喊,前一瞬还软棉棉的栖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从台阶上跳起来,小跑着进屋。 秋诗和秋词虽然紧守在大门门口,动作却比栖迟还要满上一会儿,栖迟都已经在陌卿歌面前的地上跪好,两人才站稳了脚。 眼看着大半天都过去了,陌卿歌就算再生气,脾气发完了总还是要解决问题,她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等着承颜嫁到上元去吧。 “皇上和皇后那里还没动静?” 陌卿歌拧着眉心,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秋诗秋词,气的连父皇母后都不叫了。 秋诗看着地上摆着丝不动的粥碗,小心谨慎地回复,“回公主的话,因为北燕太子明日就到,皇上一直在忙着处理国务,皇后娘娘坐镇东宫,忙着接待事宜,午膳的时候娘娘派人来过一趟,但是公主说谁都不见,栖迟就把人给轰走了。” 秋诗说着,瞟了眼栖迟,有些埋怨 栖迟当时为何没有让人通禀,当时她和秋词都在屋里,还是事后出去了,听其他的太监宫女说起,才知道皇后派人来过。 这个栖迟,敢越过主子,直接赶人,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栖迟直挺挺地跪着,并不因为秋诗那一眼而觉得心存愧疚,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姸后和妍蚩皇帝做的不地道,公主生气,那是理所当然,妍蚩皇帝他们不但欺骗了公主,现在也丝毫没有要补救的措施,既然公主说了不见,她何必再费劲儿的去通禀呢? 陌卿歌可不计较她们是不是禀报的问题,既然没有下什么圣旨口谕,收回承颜和上官云峥的婚约,甚至是没有其他补救的措施,在她看来,姸后派不派人来慰问都是一样的。 再说了,假惺惺地慰问也不是她需要的。 既然她父皇跟母后拖着,她就得自己主动想办法了。 看父皇和母后的意思,现在不外乎就是想要促成她和北燕太子的婚事,那想要嫁给上官云峥,第一步就是要把这场婚事给搅黄了,至于之后的事情,还是要等眼前的难关过了,再想办法联系上上官云峥才行。 眼睫闪了闪,陌卿歌略略思索,从椅子上站起来,扫了眼满地的狼藉,皱着眉头吩咐:“找人过来,把屋子里 收拾了。” “是!” 秋诗秋词心中一喜,知道公主让人收拾屋子,就意味着脾气已经发够了,现在心中的火也消了。 抱着关心,秋诗又谨慎地追问了一句:“公主,要不要传膳?” 不提起来倒也不觉得,秋诗这么一说,陌卿歌还真觉得自己饿了,点了点头:“随便弄一点就好,要快。” “是,奴婢去去就回。” 一听到陌卿歌愿意吃东西了,秋诗高兴地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踩到自己的裙子。 “那奴婢去叫人收拾。” 秋词在旁边也是目光殷殷地。 “嗯,”陌卿歌应了一声,“顺便把释昀也给本公主找过来。” “公主,这……” 陌卿歌这句话说出来,秋词有些为难,因为先代曾经有过公主和侍卫纠缠不清的事情,所以在妍蚩的后宫之中,除了外围的巡逻侍卫之外,后宫进地是不留任何侍卫的,就算是要保护主子的安全,也是挑有些会武功的太监。 所以释昀自从被陌卿歌带回来之后,就没有进过漱离宫,而是和其他的侍卫一起,在外围巡逻。 如今,公主忽然下令要将释昀带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怎么?有问题?” 一听到秋词迟疑,陌卿歌当即抬起头来,面色一冷,凉凉地凝 视着秋词。 “公主,您应该知道,侍卫是不准进入内宫的,就算奴婢有胆子将释昀领过来,到门口,守门的太监也不会让他进来啊。”秋词拧巴着一张小脸。 这是问题吗? 陌卿歌往椅背上依靠,沉冷威严地出声,“你先去东宫,跟皇后请示一声,她若是不同意,你就去找皇上,皇上要是也不同意……” 陌卿歌顿了顿,清澈的眸子微眯着,似乎是在想对策,秋词的心咯噔一跳,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皇上要是不同意,公主接下来打算怎么解决。 “那就让释昀在后宫入口处等着本公主,本公主亲自去找他。” 秋词看着陌卿歌的嘴巴一张一合,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她真怕从陌卿歌嘴里说出来亲自将金銮殿给拆了这样的话。 “奴婢这就去。” 秋词对着陌卿歌鞠了鞠,弯腰退了出去。 “公主,那奴婢做点什么?” 转头看秋诗和秋词都被陌卿歌给使唤走了,栖迟左右瞅了瞅,大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你替我守着门就好,我不开门,就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知道吗?”陌卿歌郑重对栖迟叮嘱道。 “又是守门啊。”栖迟嘀咕了一句,感觉陌卿歌交给自己的任务好像没有另外两人重大一样。 第480章 你愿意 陌卿歌看出她的不服气,牵了牵唇,苦中挤出一丝笑,“好啦,别心不甘情不愿的了,不要小瞧守门这件任务,你的脸红成这样,难道还想在皇宫里都晃悠几圈,让别人都看看吗?” 也有道理哦,栖迟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小心下手重了些,痛的她瞳孔一缩,轻嘶了一声。 陌卿歌看着她的样子,忍俊不禁,轻轻摇头,“傻姑娘,对自己下手那么狠做什么?你记住,从今往后,跟着本公主,该硬气的时候就要硬气,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在这个皇宫里,还没人敢骑到本公主的头上来。” “今天承泽的事情,你也没做错什么,她让人打了你,你毁了她的容貌,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你既然是跟着我来妍蚩的,我就不会让你吃亏,这件事情,若是还有人敢找你的麻烦,你就只管将本公主搬出来,在这漱离宫里,本公主是老大,你就是老二!” 伸手将栖迟从地上拉起来,陌卿歌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慰一个孩子一样。 栖迟正捂着疼痛的脸,听到陌卿歌这样说,又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 “哎呦!” 这般的得意忘形,却是又将脸上肿胀的肌肉扯痛,脸上骤然换上又痛又笑的表情。 “你呀,小心一点。”陌卿歌也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 打在身上格外舒服,偶尔有风吹过来,轻轻拂动栖迟额前的刘海。栖迟背靠着朱红檐柱,头顶上垫着一个绸布软枕,横坐在走廊的楣子上,一条腿平放,一条腿垂着,有节奏的随着微风晃悠。 若是一般的宫女,哪一个敢这样没规没矩的半躺在漱离宫的正殿前,肯定早就被拖出去大卸八块了。 可是现在,不但漱离宫的人知道,就连整个后宫的宫女太监都知道,栖迟是七公主从妍蚩带回来的大红人,一上来就毁了承泽公主的脸,却连一丝惩罚都没有受,人家现在不还是优哉游哉地躺在漱离宫吗? 这样的人物,他们不敢惹,自然更不敢管,虽然有不少人起了想巴结栖迟的心思,但是一时半会儿的敬畏着后宫中的容嫔,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栖迟闭着眼睛,沐浴着舒适的阳光,耳朵细细的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她倒是乐的没人来打扰,不打扰她,也不打扰公主,两全其美。 可是,这世上偏偏有人不喜欢成人之美。 栖迟忽然感觉到头顶一阴,刚开始还以为是有乌云将头顶的太阳给遮住了,可是等了一会儿,那片阴凉居然还在,眼皮轻动,她睁开眼睛,霍然看见一张冷冽素净的脸。 “啊!” 栖迟吓得惊叫一声,想要翻身坐起来,却忘了自己是坐在窄窄的楣子上,她一动,身 子就从上面摔了下来。 “栖迟?” 殿中的陌卿歌似乎是听到了门外栖迟的大动静,疑惑着喊了一声。 栖迟当即为自己打扰到陌卿歌感到歉疚,连忙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大殿连声喊:“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陌卿歌蹲坐在殿中唯一的一把椅子前,刚刚打算站起来,听到栖迟的这句话,又重新蹲下来,被她搞得哭笑不得,这丫头有时候真的是傻气的不得了,多大的人了,居然还能摔跤。 “你找谁?” 回复了大殿中的陌卿歌,栖迟赶紧回过身来,挡在门前,放低了声音,警惕地看着眼前高高大大的男人。 男人身形魁梧,高挑颀长,相貌也很是出众,白净的面容素雅清晰,轮廓鲜明,扑面而来一股阳光的味道,只是穿着打扮很普通,并不像是宫里的主子。 一身玄色的粗布武衫,束着高高的腰封,腰间也没有什么装饰环佩,只有一把普普通通地青铜剑,看上去,像是个侍卫。 可是,栖迟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不过脑子的张口就问,问完之后,男人单盯着她看,不回答,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问的有毛病。 漱离宫是七公主的地盘,此人来漱离宫除了找七公主,还能找谁?总不能是找她栖迟吧。 清了清嗓子,栖迟有点尴尬 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那个……七公主今天不见人,你请回吧。” 心中存着莫名的压迫感和敬畏,栖迟轻嗅着独属于他身上的阳光气息,不好意思地回绝道。 可是,她等了一会儿,面前的男人却仍旧站着,不说一句话,也不肯离开。 “喂,你为什么还不走?我不是说了,七公主今天不见人的,你就算是在这儿等死都没用。” 栖迟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英俊素净的男人,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偏偏是个死心眼儿呢? “在这儿等死?你说我在这儿等死?” 不是知道是栖迟最后一句话说的有毛病,还是这个男人的理解能力有毛病,他轻轻地将栖迟说过的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却完全变了味道。 瞎,原来还是个智商有毛病的啊! 栖迟在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句,对于这个皮囊不错的男人印象分又减少了一点。 “我不是说你在这儿等死,而是说你在这儿等到死,等到天荒地老,等到海枯石烂,七公主都不会出来见你!” 栖迟难得有耐心,将自己的话又郑重地解释了一遍。 玄衣男人却轻轻地蹙起了好看的眉头,朗朗的声音清脆如刚摘下来的苹果,咬上去还带着一丝酸酸涩涩地味道:“你不是七公主今天不见客吗?又怎么会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都不会出来见我?” 嗯? 栖迟一怔,愣愣地看着男人,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对方给绕进去了。 仔细想想,男人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又想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索性也不愿意去想了,展开双臂拦在男人的身前。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今天公主就是不见你,你也不能见公主,你回去吧。” “你帮我通禀。” 男人挑了挑眉梢,完全忽略掉栖迟话语中的坚持,俊朗的脸上云淡风轻,用一只不容置疑地口吻对栖迟说道。 说也奇怪,男人的话语虽然强硬,但是话音中却丝毫没有命令的味道,栖迟依稀还觉得空气中阳光的味道更加浓烈了一些,向她一寸寸地逼近,煽动她脸上的每一根毫毛。 她想要后退,可半步都退却不得,背后就已经是大殿了门了。 “我是不会帮你通禀的。” 看着男人那双碧玉一样温润的眼睛,栖迟应着头皮,微微仰着头,笃定地回答。 “为何?” 男人的脸上既不见恼怒,也不见任何的不悦,像是为吃饭了没有一样,随口出声反问。 这还能为何? 栖迟眨了眨眼睛,莫名地紧张,憋得小脸微微发烫,还未销肿的脸上指头印儿更加明显了,而她自己却完全忘记了这一茬儿,大脑中只剩下空白一片,凭借着本能回答男人的问题。 “我不愿意!” “不,你愿意!” 第481章 是个怪人 男人的话语同样是笃定的,张口就来。 哈? 栖迟只觉得自己顶着满脑袋的莫名,固执又倔强地看着男人,再次重申。 “我不愿意!” “你愿意!”这一次,男人连最开始的否定都给省略了。 “我不愿意!” 栖迟憋着脸,盯着男人的眼睛,不知不觉中,她眸中笃定竟似弱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再说话时,她的底气都显得有些不足了。 “你愿意。” 男人的声音依旧是清朗温润,和悦地如同山涧清风,拂过人的心底最深处,将那一缕黑暗和沉重都给无声无息地掠夺了去。 “我……我……” “你愿意。” “那……那好吧,你等一会儿。” 栖迟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怎么就抽了,竟然特别没出息地答应了男人的话。 男人对她弯了弯唇,退开两步,跟她保留一段距离。 栖迟稀里糊涂地转身,伸手想拉开大殿的门,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呢,她通禀什么? “那个……你……” “告诉公主,桂枝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 男人说这话时,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栖迟早上没有去东宫,之后从景慕宫回来,整个漱离宫里都因为陌卿歌发脾气的事情,将东宫发生的事儿给压下去了,所以,她并不知道桂枝是个什么东西。 听上去 ,似乎像是个人的名字,还像是个女人的名字。总不会一个承颜的问题没有解决,又冒出来一个什么桂枝吧? 天,这也太麻烦了,公主和皇上想要联姻,有这么多阻碍的吗? 栖迟忽然就觉得事情很严重,也不跟玄衣男人多说了,转头敲了敲门,就往大殿里面冲。 “怎么啦?” 陌卿歌正写着东西,听见开门的动静,连忙扭头,就看到栖迟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一脸的紧张,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公主,公主,不好啦,外面来了个什么人,非要见你一面,说什么桂枝桂皮的,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桂枝桂皮? 陌卿歌被她这半混不清的话说的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她到底是想说什么,什么桂枝桂皮的,送药材呢? 拢了拢眉心,她垂眸将手中没写完的东西继续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跟你说了,今天什么人也不见,皇后和皇上要是派什么送补药的人过来,你直接打发了就是了。” “不是送补药的,是个人。”栖迟听她一说,就知道主子是理解岔了,敢接解释。 陌卿歌没听她说完就笑了,“我也知道是个人,难不成他们还能让条狗来送补药不成?” “不是不是,”栖迟哭笑不得,连连摆手,“桂枝不是药,也不是狗,是个人。” “什么?桂枝是个人?”陌 卿歌更加的莫名,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好好的桂枝怎么又变成人了?“你慢点说,说清楚。” 栖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感觉自己见了外面的那个男人之后,连话都不会说了。 “外面来了个男人,看上去像个侍卫,他说要见公主,我说公主今天什么人都不见,他就让我帮忙通禀,说什么要我告诉公主,桂枝的事情查清楚了。” 栖迟努力地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总算是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男人?还像侍卫?” 陌卿歌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将手中写好的纸条叠起来,心中暗暗琢磨着,宫中的侍卫没有特别批准是不允许进入后宫的,这也是她先前为什么会先让秋词去找皇后批准,再去把释昀带进来。 思索着,脑海中忽然一闪,陌卿歌骤然想到一个人,也瞬间反应过来栖迟说的这个桂枝是什么了,这哪里是个人呐,这是粉呐,桂枝粉啊! 陌卿歌看着栖迟,忍俊不禁,真是不知道该说栖迟什么才好。 “算了,反正我的事情也都做完了,你让他进来吧。” “是!” 栖迟点了点头,到底也没明白陌卿歌在笑什么。 “喂,公主让你进去了。” 刚刚将殿门拉开了一条缝,栖迟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对着门外的男人喊道。 殿外等着的玄衣男人玉石一样的 眼睛动了动,对着栖迟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达谢意,不过英俊的脸上仍旧不见情绪,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惊喜。 “真是个怪人。” 栖迟走在他的背后,也跟着进殿来伺候,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嘀咕。 还以为男人没听到,栖迟继续低着头往前走,却不意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凝向栖迟的目光斑驳透瑕,让人拿不准深处到底是好是坏。 栖迟差点没撞到他身上,吓惨了,赶紧止住步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心跳竟忽然失了节奏,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畏惧亦或者是其他的情绪。 “其实,你也挺奇怪的,”男人嘴唇翕张,唇瓣间吐出轻轻浅浅地话来,“我还没见过哪个姑娘会肿着脸躺在楣子上晒太阳。” 男人说的倒是真的,除了那一段特别时期,他几乎都是待在皇宫里,深宫二十多年,他见到过形形色色的女子,高雅的、端庄的、温柔的、娴静的、活泼的、可爱的、泼辣的、刁钻的、任性的、虚伪的、真诚的数不胜数,可是却从没见过哪个女子会如此不顾形象地躺在门前的楣子上。 栖迟听着他不知似褒似贬的话,一时间手足无措,像是才想起自己脸上的伤,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惊喊了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脸,背过身去。 她刚才都在想什么?居然将自 己脸上的伤都给忘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厚着脸皮仰着头直视那个俊朗不凡的男人,栖迟就羞愧地要死,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玄衣男人看着栖迟背转过去的单薄身影,唇角轻轻一牵。 “四哥。” 伴随着一阵不轻不重地脚步声,陌卿歌的声音悠悠传来,陌少祈转过头去的时候,陌卿歌已经从内殿走了出来。 四哥? 栖迟一脑袋的问号,忘了脸上的伤,也惊诧的回过头去,看到殿中除了自己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被破坏的宝贝之外,就只有陌卿歌和跟她进来的玄衣男人两个人,她的脑子有些拐不过弯儿来。 七公主叫那个玄衣男人四哥? 她没听错吧? 栖迟愣怔的瞬间,陌卿歌已经走到眼前。 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那把唯一没有被摔坏的意思,陌卿歌冲陌少祈扬了扬手,“四哥请坐。” 放眼整个惨烈的漱离宫,果然和听到的差不多,就差把宫墙和屋顶给拆了。 陌少祈扯了扯唇角,这唯一的一把椅子,他又怎么能坐的下去。 “公主不必客气,下官不过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将桂枝的事情向公主禀报一下,并无他事,还是请公主上座。” 一听到他的称呼疏离,陌卿歌就知道,就算是隔了这么久,陌少祈终究是无法释怀,也始终无法与宫中的其他皇子公主融到一起。 第482章 区别 跟了皇后之后,陌少祈虽然受了皇后的恩泽,却始终不肯喊皇后母后,更别提跟其他的皇子称兄道弟,好在姸后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姸后对陌少祈施恩,虽然的确是有一部分怜悯同情的情绪在,但是更多的还是想要利用陌少祈罢了。 在陌少祈入了刑部之后,虽然对姸后仍旧敬重,但是那种疏离淡漠的感觉却从来都不曾消减过,在他们的面前,陌少祈始终都是以一个刑部官员的身份自居。 多少也算是在中宫相处了近十年的兄妹,陌卿歌对于陌少祈的感情还是很不同的,尤其是,陌少祈出现在陌少言失踪之后,对于陌卿歌而言,又多少多了一些别的意味。 只是,陌少祈这种或远或近地距离感,总是难免让她失落。 “这里也没有外人,栖迟是我自己人,我跟她从来都不讲规矩的,四哥也不用这么客气。”陌卿歌眼波轻闪,对陌少祈指了指栖迟。 栖迟张大了嘴巴,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有些失礼地指着陌少祈,“你……你是妍蚩的四皇子?” 因为不知道妍蚩皇宫的那些陈年往事,栖迟也不知道四皇子这三个字对于陌少祈的意义,她只知道在她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陌少祈碧玉一样的眼睛忽然沉了下去。 “不是,四哥,你别生气,栖迟她刚来妍蚩,什么都不知道的。” 察觉到气氛不对,陌卿歌赶 紧解释,又一边紧张地给栖迟使眼色,“还不赶快给四哥沏茶?” “是是是。” 栖迟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自己隐约得罪了陌少祈,赶紧忙不迭地应陌卿歌的话,拔腿跑出去沏茶。 “四哥,快坐,快坐。” 陌卿歌干脆将椅子搬到陌少祈的后面,双手扯着陌少祈的胳膊,按着陌少祈在椅子上坐下,有些讨巧地陪着笑脸:“四哥别嫌弃,我这儿有点乱,还没来得及收拾,等晚上收拾收拾就好了。” 陌少祈被迫着坐下来,陌卿歌挡在他的面前低头赔着笑,他又不能直接站起来,索性也就坐下来,仰头看着陌卿歌,眸中的灰暗已经褪去,恢复一贯的清朗。 女子的容颜欺霜赛雪,如初醒的海棠,带着甜甜的露珠,就算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石,也比不上她眸中的那一笑来得价值连城,陌少祈的心不自觉地柔软起来。 平常无事,他是不常回中宫的,陌卿歌十四岁之后,又搬到了漱离宫,再加上前段时间又失踪,算起来,他见陌卿歌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甚至都有些想不起来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 一晃这么久不见,她倒是长开了,越发的明艳动人,只是这脾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骄横任性,一个不满意就是发脾气。 “你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年纪都不小了,皇上近来又 身体不适,常常召太医查看,你都这么大了,该让他们省点心了,不要总是发脾气。” 陌少祈俊眉微拢,轻声劝道。 还从未听到陌少祈说这样的话,陌卿歌觉得新鲜激动,又觉得惭愧,可一方面又为自己委屈,她发脾气,还不是因为父皇和母后欺骗她吗?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父皇和母后的错,也不能全怪她不是? “可是四哥,母后她骗我,她答应了帮我求父皇联姻,可是却让父皇下旨,将承颜许配给上官云峥了,他们还都瞒着我,你说,这是我的错吗?” 有些不服气的,陌卿歌噘着嘴跟陌少祈告状。 陌少祈眼波动了动,轻叹一声,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虽然有一个光鲜亮丽的名号,但是却一点权力都没有,甚至他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陌卿歌是妍蚩最得宠的公主,是妍蚩皇帝和姸后捧在掌心的人,陌卿歌的婚事,又岂是他能够随便议论的。 “四哥,你怎么不说话?” 陌卿歌抿了抿唇,在这个皇宫里,现在除了栖迟,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好不容易找到人把自己心中的委屈都吐出来,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陌少祈。 在帝都达官贵人的眼中,乃至在听说过陌少祈的所有人的眼中,陌少祈从小就是一个残忍嗜杀,没有人性的恶人,所有人都躲着陌少祈,害怕陌少祈,就算是 被姸后收养之后,陌少祈也常常是形只影单。 他一直不习惯宫人伺候,每每将姸后派去伺候的宫人赶走,宫人虽然面上无奈,可是心中却都很开心,好像侥幸逃脱了恶魔的魔爪一般,姸后刚开始还会再将人送过去,可是一次次如此之后,姸后就不再坚持了。 陌少祈就像是一个生长在皇宫中的异类,不愿意与人亲近,也没有人愿意亲近,到了刑部之后,他的果断狠辣,似乎又将他性格中的残忍嗜杀一一证实,让远离他的人暗自庆幸。 可是,或许是从未见过陌少祈残忍的那一面,陌卿歌从来不觉的陌少祈有什么可怕,只是觉得他有些特别。 “他们都是为你好。” 陌少祈唇瓣开合,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 “为我好就应该遂了我的愿,”陌卿歌冷哼一声,“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向为我规划,却将我的感受完全忽略,这就是为我好吗?我不是个木偶,我是个有感情的人,难道让我凄凄惨惨,郁郁寡欢的过一辈子,他们就开心了吗?” 陌少祈仰头看着她,不意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件事情,不是我们两人说一说就能做主的,顺其自然吧,我来了这么久,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桂枝粉到底是谁下的吗?” 清了清嗓子,陌少祈刻意地岔开话题,对于他力不能及地事情,谈 论地多了,除了会招来杀身之祸,并没有什么好处,他便一向喜欢回避,这次面多陌卿歌,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这么多无用的废话。 “反正想让我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谁下的,有区别吗?” 陌卿歌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有些无所谓了。 “的确是没区别,不过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罢了。”陌少祈赞同地点点头,似乎也不觉得陌卿歌说的有什么问题。 说完,他见陌卿歌已经怏怏地避开,就站起身,准备拾步离开。 “哎,你这就走了?” 陌卿歌将他喊住。 “还有事?”陌少祈回过头来。 “你……你还没告诉我害我的人是谁呢。”陌卿歌嘟囔着。 陌少祈望着她,含笑道:“你不是不好奇是谁吗?” “呐,我不好奇是一回事,可是你要告诉我是另一回事。” 陌卿歌叉着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看她追问起来,陌少祈似乎又有些犹豫了,“你真的想知道吗?” “怎么?有问题吗?”陌卿歌有些奇怪,他不是说了是专门来禀报这件事情的吗?怎么说到正点上又吞吞吐吐的? “没,没问题,是荣国公府。” 陌少祈碧玉般的眸子闪过一丝波纹,淡淡地回答。 “哦。” 陌卿歌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奇怪。 陌少祈转身欲走,可是拾了步子,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 第483章 下毒 “很多时候,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小心你身边的人。” “什么意思?” 陌卿歌轻轻蹙眉,感觉陌少祈像是在对她暗示什么,难道是发现她身边有什么人要害她吗?可是为什么不直说呢? “没什么意思,随口一说而已。” 陌少祈微微抿唇,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陌卿歌知道追问下去也没用,也只能就这样放他离开。 没多大一会儿,秋诗就带着了下人们回来了,吩咐他们进屋打扫,陌卿歌站在走廊下,思忖着接下来的事情。 “公主?” 栖迟端着茶水回来,看到陌卿歌站在外面,有些意外,等走到门前扭头看到殿门打开,宫女太监们都在殿中叮叮当当地收拾,便止了步子。 “那个四……四皇子呢?”栖迟小声的嘀咕。 “走啦,怎么?你不怕他?”陌卿歌回过头来,伸手将她端着的托盘上的茶壶拎下来,拾步朝着殿中走。 “怕他?为什么要怕他?他难道还会吃人吗?” 手中一松,栖迟拾步跟上去,一脸无所谓,眸中却隐约闪过一缕失落,竟然走了。 “他的确不会吃人,”陌卿歌随手将茶壶往桌上一放,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幽暗,“不过,他会杀人。” 杀人? 栖迟眨了眨眼 睛,轻声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我见过的杀人的人可多了。” “禀公主,释昀来了。” 两人正说着,秋词已经领着释昀走了进来。 陌卿歌对着栖迟轻轻摇了摇头。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是拾步朝着释昀走了过去。 凤仪宫。 “和七公主说了吗?” 姸后端坐凤位,睥睨着跪在地上复明的陌少祈,担忧的问道。 “回皇后娘娘,说了。” “七公主怎么说?有没有怀疑什么?”姸后连着追问,生怕这件事再出什么乱子。 “没有。”陌少祈依旧低着头,神色不变,淡然回答。 “她相信了?没有问其他的吗?”姸后似乎是有些意外,卿歌也是个聪明丫头,仔细想想应该就能明白,下桂枝粉毒害这种事情,荣国公府就算是有能力,也没有万全的理由。 陌少祈已经调查出来,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承颜公主所为,可是,和上元联姻在即,这个时候,承颜不能出事,姸后自然也不是担心承颜出事会得罪了上元,只是她怕承颜出事,会让陌卿歌抓住机会,再大闹一场,好歹等陌卿歌和北燕太子的婚事定下来,在惩罚承颜也不迟。 “没有,公主说害她的人是谁都没区别。”陌 少祈如实回答。 姸后沉默了一会儿,雍和的眉心微微锁着,对着陌少祈摆了摆手,沉吟道:“罢了,公主既然不问,也不必多说,明日北燕太子入宫,这两天你就留在宫里,替本宫注意着漱离宫的动向,刑部的事情就先放一放,皇上那边本宫会去说明的。” “微臣遵命!” 是夜,漱离宫。 “来,大家陪本公主一起吃吧。”陌卿歌坐在主位上,抬眸瞧了一眼栖迟,热络地招呼侍立在餐桌两边的宫女太监。 秋诗和秋词相视一眼,哪里敢坐,捉摸不透公主千变万化的脾性,她们已经无数次中过公主的圈套来了,尤其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公主偷偷跑掉也不是第一次了。 每一次公主对她们异常热情,好像都有什么事情发生,皇上和皇后已经是千叮咛万嘱咐了,所以她们必须小心一点才行。 “公主是千金之躯,奴婢们怎么能和公主共桌,还是公主吃吧。” 秋词笑了笑,客气地对委婉推拒。 陌卿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阴云惨重地看着这两个人,“不给本公主面子是吗?本公主请不起你们?” “不是不是,公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 “是什么?”陌卿歌声音骤冷。 “是……皇 后娘娘吩咐的,不可以吃公主赏赐的东西,也不可以喝公主赏赐的茶水。”秋诗的心眼儿实在,嗫嗫嚅嚅地说了出来,旁边的秋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一看这两个人的反应,陌卿歌就弯唇笑了,还惦记着上次她逃跑,给她们俩的茶水里下蒙汗药的事情吧。 “你们不会是担心这饭菜里面有蒙汗药吧?”陌卿歌挑了挑眉梢。 秋诗和秋词看看对方,这菜虽然是她们监督着做的,有看着宫女们端上来的,可以确保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陌卿歌这么热情地邀请她们,好像就有些怪怪的。 两个人沉默不语,陌卿歌冷哼了一声,“嘁,同样的招数,你们觉得本公主会用两次吗?快,统统坐下来陪本公主一起吃,将来本公主万一真的嫁了人,你们就是再想陪本公主在这漱离宫里用膳都没机会了。” 陌卿歌拿着筷子,扬手指了指面前伺候的十二名宫女太监。 这是漱离宫平常近身伺候的所有宫女太监,有四个是姸后赐给她的,八个是妍蚩皇帝赐给她的,足足比别的公主多了三倍。 “不相信?” 见他们仍然没有一个人敢动,陌卿歌拿着筷子坐下来,敲了敲盘子,“栖迟,你过来!” “是!” 不同于其 他人,栖迟应了一声,拾步走过去,陌卿歌当即递给她一双筷子:“你陪本公主吃。” “公主,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栖迟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看陌卿歌,又转眸看了一圈其他的宫女太监,装模作样的婉拒。 “现在你也不肯给本公主面子了?你也怕本公主在里面下了什么毒?”陌卿歌声音一冷,脸色更加不悦了。 “奴婢不怕,奴婢的命都是公主救的,奴婢怎么会怕公主下毒呢?” 栖迟说着,虽然仍旧有些拘谨,但还是在陌卿歌的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拿起筷子,在十多双眼睛地注视下吃了起来,不但如此,陌卿歌还站起来,将桌上所有的菜都吃了一遍,又夹给栖迟,让栖迟也也吃。 “怎么样?没毒吧?” 陌卿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才仰头看向秋诗和秋词。 秋诗和秋词见陌卿歌和栖迟两人都没什么事儿,也觉得有些歉疚,搞得好像她们很不相信陌卿歌一样,可是陌卿歌蒙骗她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人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她们两个大宫女不动,其他的宫女太监自然也不敢乱动。 “公主莫要怪罪,奴婢们也都是没有办法,皇上和娘娘……” 第484章 这次不算 “好啦,本公主也没有怪罪,知道你们是被吓怕了,以前都是本公主不好,自己贪玩,一次次地骗你们,本公主跟你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们了,行不行?” 陌卿歌说的信誓旦旦,倒是让秋诗秋词等人都觉得承受不起了。 “公主,您千万不要这样说,奴婢们从来不敢责怪公主,只是担心公主常常跑出去,会有危险,就像这次,公主一走就是几个月,您不知道,皇上和娘娘找您都快找疯了。” 一提起陌卿歌上次离家出走,秋词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陌卿歌叹了一口气,眼神闪闪烁烁,自然也觉得愧疚,可是她觉得愧疚是一回事,怎么做还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是愧疚,她也不能将自己的后半生都给赌上。 弯了弯唇,站起身,一左一右地拉住秋诗和秋词,引着她们在餐桌旁边坐下,出声抚慰:“本公主知道,本公主不在的时候,让你们受了委屈,辛苦你们了,来,本公主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把以前不愉快地事情都忘了,好不好?” 陌卿歌将桌上准备好的杯子全部倒满茶水,为了让众人放心,她率先领着将自己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公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秋诗和秋词就算是再觉得为难,也不好不喝,想想公主都已经做下保证了,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抬 袖,两人都一饮而尽,其他的宫女太监见到秋诗和秋词带头,自然也都无话可说,举起茶杯将茶水喝下去。 陌卿歌放下杯子,笑嘻嘻地看着一群人,“怎么样?本公主没有骗你们吧?茶水里没有蒙汗药对不对?” 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秋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既然没问题,来,大家走坐下来,一起吃。” 陌卿歌招呼着,漱离宫中的气氛被调剂,也慢慢变得活跃起来,不一会儿,便是光筹交错,热闹起来,陌卿歌更是主动为众人夹菜倒酒。 幽幽暗暗地夜色下,庭院里地一个大树上,陌少祈迎风而立,默默地注视着身影交错的主殿。 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喝酒? 毕竟和陌卿歌并不算是太过熟络,陌少祈也只是听姸后简单说了一下陌卿歌以往的风光事迹,对于她会出什么样的招数,一时间也拿不准。 少时,主殿内已经是杯盘狼藉,吃的差不多了。 陌卿歌心满意足地喝着茶,看着酒足饭饱的众人,对着栖迟使了个眼色,栖迟当即站起身,拾步走入内殿,不一会儿,就捧着一身男装走了出来。 陌卿歌利落地站起身,双手快速地将头顶的发髻给拆了,娴熟地将自己的发髻挽成公子髻。 秋词一看就慌了,连忙站起来,抬腿朝着陌卿歌追过去,“公主!” 可是,她的声音刚 落,没追几步,眼前忽然一黑,晕了过去。 一看到秋词晕了,秋诗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劲儿,拾步想要去看看秋词的情况,但还没走过去,也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时间,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漱离宫就恐慌起来,宫女太监们纷纷起身,不知所措,有的站起来跑去查看秋诗和秋词,有的似乎是想走出去求援,陌卿歌也不管他们,快速地将准备好的宫女服穿上,又贴上从释昀那里要来的人皮面具。 本来这面具放在释昀手里,她还想着回到妍蚩就没用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派上了用场。 等到她装扮好走过来的时候,漱离宫中除了她和栖迟,其他的十二名宫女太监已经全数倒下。 栖迟愉快地跑到众人的身体旁边,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兴奋的不得了。 陌卿歌上前去扯了一把她的袖子,“好了,别看了,这种香撑不了多长时间,顶多两个时辰,她们就都会醒过来了,我们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把事情搞定。” “嗯。”栖迟点点头,乖巧地跟着陌卿歌出门。 临出殿门之前,陌卿歌回身将大殿的门关好,眼梢扫过躺在地上的秋诗秋词,心里面也挺过意不去的。 哎,秋诗秋词,真是对不住啦,本公主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本公主这次不是离家出走,只是出去办点事情, 过不了多长时间,本公主就会回来的,本公主虽然答应了以后不会骗你们,但是这一次就不算了哈。 陌卿歌心里面默默地念叨着,毫不犹豫地将大殿的门关上。 两人拿着腰牌,趁着月色,陌卿歌轻车熟路地领着栖迟朝着漱离宫的侧门走去。 嗯? 宫女?男人? 在陌卿歌和栖迟从正殿中走出来的那一刻,树上的陌少祈就看的清清楚楚,本来见到屋里面的灯还亮着,他还犹豫着要不要追,可是之后看到两人鬼鬼祟祟地不走正门,反而是朝着偏僻处走过去,陌少祈心头一凛,提步纵身追了过去。 “栖迟,看到没,就是那个门,父皇和母后有意防备着我逃出去,所以漱离宫的腰牌肯定是不能用的,我们只要一把腰牌拿出来,他们肯定就会将我们都捉住,所以,一会儿我去将他们引开,你就拿着东西趁乱跑出去。” 陌卿歌牵着栖迟躲在暗处,朝着栖迟指了指守在正门口的侍卫,有经验地叮嘱道。 “那你呢?” 栖迟紧张地攥住陌卿歌的手。 “你放心,我已经交代过释昀了,他就在这附近接应我,一会儿他会掩护我出宫的,到时候我再找你汇合。” “那……那公主,你要小心啊。”栖迟不放心地捏了捏陌卿歌的手。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陌卿歌信心满满,她以前什么都 不会的时候,买通一些侍卫还能偷偷溜出宫呢,现在跟着温翘又学会了点东西,身上带着防身的香料,又岂会摆脱不了这些侍卫。 “我去了,你一会儿记得快点走。”最后又叮嘱了一句,陌卿歌才松开栖迟,朝着靠近门口地一簇树丛跑过去。 “有刺客!快来人啊,抓刺客!” 听到这一声尖叫,又看到不远处的树影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一直在暗处追的陌少祈吓了一跳,刚开始还真的以为是有什么刺客,刚刚想纵身飞过去看看,忽然有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便硬生生地顿住了步子。 抬眸瞥向皇宫大门口的时候,恰好捕捉到守门的禁卫闻声去树丛中查看,剩下一人守门,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快速地从阴影中跑出来,冲向门口,在守门的那个禁卫抬手,准备例行检查的时候,宫装女子快速地一扬手,像是将什么东西洒在了禁卫的脸上,那禁卫竟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仰面倒了下去。 陌少祈眸光微凝,脚下足尖一点,快速地追了出去。 栖迟从皇宫中一路跑出来,沿着陌卿歌事前跟她说好的路线,拼命狂奔,一直跑到双腿发软了,没了力气,才跌坐在草丛中,大口的喘着粗气。 虽然已经是筋疲力尽,栖迟还是竭力地憋着气,转头望着来路,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第485章 破坏联姻 寂静的夜幕中,除了草丛中偶尔传来沙沙声的枯草被风摇动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动静,幸好没有人追来。 栖迟微微松了一口气,夜幕下,将护在袖中的东西拿出了凑近眼睛看了看,好像没有被损坏,太好了。 “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栖迟的一颗心刚刚放下,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就听到头顶想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还莫名的有些熟悉。 她惊恐的抬起头,仰视着对方,刚刚平缓的心跳在瞬间又快速攀升。 夜间的光线本来就不是特别好,再加上栖迟逆着光,仰头看着男人,她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一个轮廓,但即使如此,栖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即使是有夜色的掩盖,他身上那种独特的属于阳光的温暖气息,还是能让她一眼就分辨出来,是陌少祈,公主说,他杀过很多人,可是她怎么就不相信呢?杀过人的人,身上不是应该有很重的戾气和冷肃吗?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畏惧的那种,但她从陌少祈的身上为什么就没有看到一点呢? 反而是还有一种阳关温暖的感觉,她……是不是产生错觉了? “嗯?累傻了还是吓傻了?” 良久听不到她的回应,只见她木木的仰头看着自己发呆,陌少祈轻疑了一声,再度出 声询问。 “我……你……”栖迟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个四……四皇子……” “你可以叫我陌少祈,也可以叫我陌大人,我不是四皇子。”不等栖迟的话说完,陌少祈的声音忽地一沉,将栖迟的话打断。 栖迟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在一瞬间忽然变的灵光了,她猛然明白过来,下午陌少祈去漱离宫的时候,为什么忽然不悦了。 因为她当时也是说的四皇子,所以,陌少祈是不喜欢别人叫他四皇子是吗? 眼波轻动,她呆呆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陌大人。” “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鬼鬼祟祟地跑出来做什么?刚才那个帮你引开守卫的,是不是七公主?” “你怎么什么只知道?” 栖迟眼睛一亮,惊异地脱口而出,可是话一说出来,她就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真的是公主?” 陌少祈微微眯了眸子。 “不是,不是,不是公主。”栖迟松开手,感激找补,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她怎么补都救不回来了。 “那个,四……陌大人,你不要告诉皇后娘娘和皇上好不好?”栖迟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可怜兮兮地看着陌少祈,语 气中充满了哀求的意味,“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公主非得被我给气死不可,我不想坏了公主的事。” “公主的事?什么事?” 陌少祈并没有张口答应,而是眉目动了动,追问道,他虽然是奉命监视着陌卿歌,但是姸后并没有跟他解释太多,而他这个人一向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不必要的东西,他很少过问,可是栖迟现在求他,他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盲目的答应。 说也奇怪,鲜少有人求他什么,而他除了姸后和皇帝之外,也基本上没有为人办过什么事情,刑部的那些同僚所说的事,他基本上也都会一口回绝,理由很简单,他不想掺和太多。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跟陌卿歌的事情有关吧,眼前这个放肆随性的小丫头开口相求,他居然并没有生出丝毫想要拒绝的感觉。 “就是公主和皇上的事啊。”栖迟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经过承泽公主的事情,陌卿歌又在漱离宫中大发脾气,她还以为宫中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呢,陌少祈居然不知道? “公主和皇上?” 陌少祈微微拢了眉心,更加不明白了。 听他的语气,栖迟明显的感觉到,他好像又误会什么了,赶紧开口解释,“不是妍蚩的皇上,是上元的皇上,公主上次去上元,和 上元的皇上两情相悦,已经定下了终身,上元的皇上都已经承诺了公主,很快就会来提亲。” “公主回来之后,就暗示皇后娘娘,跟妍蚩的皇上提议两国联姻,哪知道皇后娘娘想要让公主嫁给什么北燕的太子,就让妍蚩的皇上写书信给上元的皇上,要让承颜公主和上元的皇上联姻,公主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上午才会大发脾气的,今天晚上出来,就是想要阻止北燕太子和公主联姻。” 听栖迟这么一解释,陌少祈才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上午陌卿歌会发脾气,而姸后为什么明知道承颜才是毒害陌卿歌的凶手,却将失势败落荣国公府拉出来顶包,原来是为了两国联姻的事情。 “你……你能不能放过我,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看他又不说话了,栖迟抿了抿唇,再次试探着恳求。 陌少祈忽然屈膝,在她身边蹲下来,清润如玉的目光落在她浮肿未消的脸上,淡若秋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打算用什么方法阻止联姻?” 嗯? 这是套话还是单纯的好奇? 栖迟吞了一口口水,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陌少祈唇角一勾,在月色下挑起一抹蚀骨的笑容,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怕我告密,不相信我?” “我… …是。”栖迟刚开始还有点吞吞吐吐的,可是后来转念一想,反正自己的这点小九九,也瞒不过他的那双眼睛,索性坦荡的承认,何况,对方说的也的的确确是没错,她就是害怕对方告密,才不敢直说。 居然还如此的直率? 陌少祈倒是有些意外了,眼底浮上一抹兴味,“所以,你不说?” 听到他这句话,栖迟忽然想起来下午那个愿意和不愿意地问题,心口突突直跳,感觉自己好像一直被猎抢瞄中的兔子,迟早都会死在对方的抢下。 轻咬了一下唇瓣,她忽然改了主意:“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不能破坏了公主的计划,不然……我就咬死你!” 眼梢瞥见陌少祈腰间的佩剑,栖迟琢磨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打不过对方,对放又是妍蚩的四皇子,她连个什么有力的威胁都没有。 “这个死法倒是新鲜。” 听到最后一句话,陌少祈却爽朗地一笑,痛快道:“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公主打算怎么破坏联姻了吧。”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陌卿歌会采用什么办法。 毕竟,北燕太子明日进宫,今日已经抵达了京都驿馆,陌卿歌就算是能够如愿进入驿站,可是想要顺利说服北燕太子放弃联姻,恐怕不容易。 第486章 保护 虽然不知道陌少祈是不是会反悔,但是总归得到了陌少祈的承诺,栖迟也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小心翼翼地将藏在袖袋中的小袋子拿了出来,拉开带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捧着送到陌少祈的面前。 “你看,就是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 夜色模糊,栖迟手心捧着的东西又不算大,陌少祈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来是什么,忍不住将脸凑近了去看。 栖迟双手上扬着,鼻尖贴着自己的双手手腕,眼睛晶亮地凝视着手心里只有普通珍珠大小的种子,眼睛里充满了崇敬的光,这可是温翘留给公主的宝贝种子,这世上就这么一个呢。 栖迟眼睛弯了弯,刚打算跟陌少祈解释,冷不防陌少祈的脸忽然凑过来,朗润的容颜骤然出现,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不小心触摸到她的指尖,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太阳给灼了一下,骨肉都要融化了,捧着种子的小手禁不住一抖。 “哎!” 陌少祈惊讶地喊了一声,眼看着种子落地,他想伸手去接,一低头,却和栖迟碰了一个正着。 手上的动作稍稍迟疑,就已经晚了,珍珠大小的种子瞬间落在了地上的草丛里了,没了踪迹。 “啊,种子没了,怎么办?” 栖迟惊叫起来,顾不上去柔被陌少祈撞疼了的脑袋,赶紧伸手在地上摸。 “你别急,我身上有火折子,我帮你找 。” 陌少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赶紧伸手去拿自己袍袖中的火折子,吹着了火折子,就急忙帮着栖迟去找。 “怎么办呀,它掉地了上,公主说,不能掉地上的。”栖迟皱着一张小脸,趴在地上找着,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不能掉地上?” 陌少祈心中疑惑着,也没敢多问,只是急急忙忙地帮着栖迟寻找。 “哎,找到了找到了,是这个吗?” 一点一点地拨开草丛,毕竟丢的不是特别的远,陌少祈很快就看到了那颗奇怪的种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 一听到陌少祈的声音,栖迟当即喜笑颜开,扑了过来,看到草丛里平静躺着的种子,微微松了一口气,伸手就要把种子给拿起来。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那颗种子,银白色的种子在火光的照耀下,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迸裂,生根,发芽,抽叶、打苞、开花。 栖迟和陌少祈完全被这柱异样生长的花给镇住了,两人双双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它怎么会这样?” 陌少祈睁大了眼睛,活了二十年,还从没见过这样喜气的事情。 “那个种子,它变成花了?” 栖迟同样觉得难以置信,可在反应过来之后,心中又涌现出无比的自责和愧疚,她虽然不知道公主要用这个神奇的种子做什么,但是这是关乎公主的终身大事,现在这颗种 子没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公主就一定要和北燕太子联姻,那公主和皇上岂不就是没有希望了。 一想到这一点,栖迟简直就是欲哭无泪,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辜负了公主的期望,该怎么办? 栖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那株花,嘴角抽了几抽,终于放生大哭起来。 陌少祈还未冲眼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陡然听到她嚎啕大哭,吓了一跳,扭过来头来看着她,等反应过来她在哭什么,赶紧出声安慰:“别,你别哭了。” 可是唇瓣几动,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的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赔给你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哭了。” “呜呜呜,你拿什么赔我,公主说这个种子世界上只有这一个,再也没有第二个了,公主说让我一定要把这个种子给保护好,可是我却没有做到。” “公主那么相信我,她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可是我却没有好好完成,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公主的信任。” “这下子公主要跟那个什么北燕太子联姻了,公主不能和皇上在一起了,皇上一定会让狱蓝杀了我,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我是活该,都是我的错,公主,栖迟对不起你。” 栖迟一边哭着,一遍含糊不清地说着。 陌少祈皱着眉头,听她稀里哗啦的说了一大堆,有一半都没怎么听懂,可是到最后的时候,他 却听懂了,好像是那个什么狱蓝要杀她。 心口一股热血冲上来,陌少祈一把抓住栖迟的手腕,止住她抹泪的动作,碧玉一样的眼睛在夜色下泛出异样的光芒。 栖迟正尽兴地哭着,忽然被他强迫拉住双手,一脸莫名地看着他,眼睛中的泪光都还没有完全褪去,睨着他波光粼粼地眼睛,栖迟莫名又委屈,“你干什么?” “你别怕,那个什么狱蓝要是来杀你,我就杀了他。” 眼睛直望到她的眼眸深处,陌少祈的声音清朗又笃定,沉稳中给人一种莫名地安全感。 栖迟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倏然停了半拍,愣愣地看着陌少祈,片刻之后才忽然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大哭道:“狱蓝又没有做错什么,你杀他做什么?” 她的情绪就好像六月的天气一样,倏然来去,变化多段,陌少祈一时间都有些招架不住,有些不能理解地反驳道:“他都要杀你了,我为什么不能杀他?我是在保护你啊!” “他要杀我,那是因为我犯错了啊,是我毁了公主和皇上的婚事,我受罚那是我活该,你瞎起什么哄?” “我哪有起哄?”陌少祈也觉得莫名委屈。 “是啊,你没起哄,你也应该受罚,都是因为你,我的种子才掉到地上,才会开出乱七八糟的花来,都是因为你,我才跟公主无法交差,才不能完成公主交给我的任务,你 也要负责。” 像是找到了出气口一样,栖迟泪眼婆娑地看着陌少祈,咄咄相逼。 “好好好,我负责,我跟卿歌解释行吗?你别哭了。” 陌少祈拢了拢眉心,眸底的愠红褪去,竟没有意识地伸出手指去帮栖迟擦拭脸上的泪水。 栖迟噘着嘴巴看着他,居然也没想起来去躲,就任由男人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划起一连串的涟漪。 “栖迟,你们在做什么?” 陌卿歌的声音乍然从背后响起,栖迟吓得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陌少祈心一抖,赶紧将手收了回去。 栖迟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一回头,就看到陌卿歌面带疑惑地朝着他们两个人走过去。 栖迟刚刚好转一点儿的心绪瞬间又垮了,她脑子里快速地思忖着该怎么跟陌卿歌解释,可是陌卿歌却在距离他们有十多步远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面色凝重地看着栖迟。 “种子呢?” 陌卿歌像是猜到了什么异样,清澈的眼眸在栖迟身上上下打量,逡巡着栖迟脚下的草丛,可是光线暗淡,她什么也看不清。 死的这么快吗? 栖迟心中咯噔一跳,愧疚地看着陌卿歌:“公主,对不起,我……” “卿歌,对不住,你不要怪她,都是因为我,那颗种子才掉在了地上。”陌少祈站起身,朝着陌卿歌走过去,抢着解释。 “别,别过来!”陌卿歌忽然大叫一声,伸手阻止他。 第487章 有了孩子 陌少祈被她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陌卿歌,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栖迟僵在原地,同样是一脸的莫名,她还没搞清楚陌卿歌怎么就知道她把种子给弄掉了。 陌卿歌看着这两个人在,皱了皱眉头,忽然捏着鼻子忘了退了几步,一脸地嫌弃,“你们俩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你们身上臭臭的吗?” 经陌卿歌这么一说,两人回过神来,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抬袖闻了闻自己身上,果然是有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刚才两人担心着种子的事情,竟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怎么……怎么会这样?” 陌少祈蹙着眉,挥了挥袖子,骤然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那股臭臭的味儿。 栖迟哑然,沮丧的小脸更加难看了,一个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又冒出另外一个问题了。 “怎么会这样?”陌卿歌冷嗤了一声,有些生气地看着栖迟,她都不知道该说点而什么,这么一点小事这个丫头都办不好,这才多长时间,“我都跟你说了,不要让种子沾到土,你……唉!” 陌卿歌烦闷地叹了一口气,想要骂人,可是听着栖迟轻微的抽噎声,又生生地将心头地气愤给忍了下去。 “公主,对不起。” 栖迟哽咽着。 “对不起有什么用?哭哭哭,你还哭?” 栖迟不说话还好,她一 开口,陌卿歌就忍不住想骂她。 跺了跺脚,陌卿歌皱着眉头在原地不停地踱步,她原本听说了北燕太子最喜欢蛮夷花,所以想起了之前问温翘要的一颗臭蛮夷的种子,温翘跟她说,这棵臭蛮夷能够沾染到泥土,就会瞬间成长开花,而且在一刻钟之内,接近这个臭蛮夷的人身上还会沾染上臭味,这种臭味是什么香都除不掉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等到九天之后,臭味自己散去,别无他法。 她原本想着,只要能够进入驿站,将这棵臭蛮夷献给北燕太子,让北燕太子身上沾染上这种奇臭无比的味道,这次联姻必然能够拖延一段时日,也能给上官云峥争取到一些时间。 所以,她出发之前还特地让栖迟穿着宫装没有换下来,身上带着漱离宫的腰牌,就是想一会儿去驿站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宫女奉命给北燕太子献宝,怎么着都能进入驿站。 可是现在倒好,宝没献成,栖迟和陌少祈的身上倒是沾染了一身的臭味儿。 陌卿歌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去想陌少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脑子里乱成一团,现在计划突然改变,那棵臭蛮夷已经不能用了,她又该怎么样才能让北燕太子明日不进宫联姻呢? “公主,你也不要怪她,都是因为下官想要看那颗种子,栖迟才会拿出来,不小心掉 到了地上,你要是觉得生气,就惩罚下官吧,不要再骂她了她心里已经很自责了。” 陌少祈拢着眉心,感觉自己身上的味儿似乎越来越重,纵然他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现在都感觉快受不了自己了,可听到陌卿歌骂栖迟,他又忍不住帮着栖迟说话。 “呵,你倒是会求情,不怪她,怪你,所以我是不是要骂你?要是骂你们两个有用,我现在肯定把所有能想到骂人的词都用到你们俩身上。” 陌卿歌心烦气躁,顿住脚步,回过头来,一手叉着腰。 “公主,要不……要不我们回上元吧。” 栖迟咬了咬嘴唇,心里既自责,也为陌卿歌感到着急,可是她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去找上官云峥帮忙了。 陌卿歌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要是能这样撂开一切,直接回上元,她早就跑了,还用这么麻烦的跑去为难北燕太子? 三步迷魂香的药力撑不了多长时间,皇宫中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漱离宫,用不了两个时辰,父皇和母后就能知道她跑了,或许,现在就已经知道了,眼眸轻闪,她睇了一眼陌少祈。 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封城找她,就她和栖迟这战斗力,能不能跑出京城都不好说,而且,她的父皇和母后都不笨,她一旦跑了,她的父皇和母后肯定能想到她 去哪儿了,就依着她父皇的暴脾气,肯定会找上官云峥要人,这样一来,只会弄得两国关系更加僵化。 陌卿歌沉默着,栖迟和陌少祈相视一眼,一时间拿不出什么主意,也只能双双保持沉默。 “公主,要不你就告诉你父皇和母后,就说已经有了皇上的孩子,这样他们就不能逼着你和北燕太子联姻了。” 耳朵里听着陌卿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栖迟心中特别的不是滋味,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的眼波微微发亮,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这是什么鬼主意?” 陌卿歌还没有出生,陌少祈就皱着眉头反对。 “这样传出去,公主的名声岂不是一败涂地?你还让她怎么见人?” “就是,你这是什么破主意啊?”陌卿歌扯了扯唇角,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如果当初就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真的这样也就无所谓了为了上官云峥,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名声,可是现在她还有她的父皇和母后,她的是妍蚩的七公主。 虽然在婚事上,父皇和母后欺骗了她,不愿意让她和上官云峥在一起,可是这并不能抹灭他们这么多年来对她的好,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父皇和母后也跟着蒙羞,让他们也跟着抬不起头。 “哎,公主,你不妨也让这株花熏上一熏,要是你也臭了,说不定那个北燕太子就不会喜 欢你了呢。” 栖迟挠了挠脑袋,又想出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还不错啊。” 陌卿歌点了点头,忽然发现栖迟这个丫头就聪明起来了呢。 “这……堂堂一国公主,搞得臭臭的这样好吗?”陌少祈仍旧觉得不妥。 “你那么聪明,你想个主意出来啊?”栖迟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觉得回去装病都比被熏臭了强。”陌少祈毫不客气地回应她,也不想想,堂堂一国公主,若是变得臭烘烘的,还不成了个笑话。 陌卿歌的眼睛一亮,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我怎么把缠心蛊的事情给忘了。” 一提起缠心蛊,陌卿歌也是又喜又悲,两天被联姻的事情纠缠着,她居然将自己命不久矣这件事情都给忘了。 “对啊。” 经陌卿歌这么一说,栖迟也骤然反应过来,“公主回去把缠心蛊的事情跟娘娘说了,她肯定就不会反对你嫁到上元去了。” “走,回宫。” 心中拿定了主意,陌卿歌也不去管那株臭蛮夷了,转身拾步往回走。 “什么缠心蛊?” 陌少祈和栖迟远远地跟在陌卿歌的后面,转头看着栖迟,他被这两个人的话说的晕晕的。 栖迟看了看陌卿歌的背影,又转头看看陌少祈,虽然今天是陌少祈坏了事,但不管怎么说,陌少祈也算不上是坏人,便如实跟陌少祈解释了。 第488章 摊牌 果然如陌卿歌所料,他们刚刚走了没多远,就迎面碰上了在城中找她的官兵,陌卿歌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就撕掉了,也没躲,大大方方地应了上去。 没多长时间,陌卿歌就再一次回了皇宫。 刚刚踏进漱离宫的院子,妍蚩皇帝和姸后听说陌卿歌找回来了,就赶紧迎了出来。 任由两人说着关切又带责备的话,陌卿歌也没反驳什么,跟着他们进了漱离宫,将所有的宫人都屏退,打算摊牌。 栖迟来了妍蚩皇宫中之后,除了和陌卿歌在一块,本来就是形单影只,陌少祈也同样是独来独往惯了,加上今日的两人一身恶臭,宫人们远远看着他们俩走过来,都躲避着。 “你打算怎么办?”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漱离宫的院子里走着,陌少祈唇瓣微动,开口打破沉寂。 “什么怎么办?” 看着陌卿歌和妍蚩皇帝以及姸后三人走进漱离宫,一大群宫女太监守在门口,栖迟也不愿意过去惹别人嫌弃,心里面正纠结着自己这一身臭味儿到底该去哪儿,忽然听到陌少祈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在路上公主不是说了,这味道要九天才可自动消除,这九天,你打算怎么办?”陌少祈微微仰首,玉石样的眸子望着黑漆漆地夜空,今晚 没有月亮,更没有一颗星辰,只有让人觉得沉闷地黑夜。 原来跟她想的是同一件事啊。 栖迟抿了抿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上这么臭,肯定不能近身伺候公主了,而她住的地方又是和其他宫女一起的,就算是待在屋子里也不行,会影响到别人,她现在都不知道今晚去哪儿呢。 叹了口气,她颓丧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呢?” 在回答完他的问题之后,栖迟本能的反问了一句,仰头看着他。 陌少祈微微一愣,垂下眸子,就正好撞上她的目光,刚刚哭过,她的眼睛还有些红红的,想来明日是会肿的,可是氤氲着淡淡雾气的眼睛在路旁风灯地照映下闪闪烁烁,格外的明亮。 “我……我是个男的。” 陌少祈稍稍迟疑,忽然说出这么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来。 栖迟眨了眨眼睛,有点懵,点点头:“我看出来了,你不要特别证明什么。” 陌少祈唇角一勾,轻轻地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个男的,所以即使身上臭一点,也没有关系,我不在乎。” 明白了他的意思,栖迟弯了弯唇,越发觉得这个四皇子好像并没有公主所说的那么可怕吓人啊,还能这么细心地注意到这种问题呢。 “我也不在 乎。” 栖迟飞快的回答。 陌少祈的唇瓣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栖迟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可是陌少祈终究没有说出来。 “你……什么时候走啊?” 两相无话了一会儿,栖迟不知道该寻一个什么样的话题来打破安宁,但两个都不说话,又感觉有一点奇怪,尤其是他看到过去的宫女太监看过来的眼神,浑身都不自在,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 “你想让我走?” 陌少祈回答问题的方式总是跳跃的让栖迟手足无措,以为他误会了,栖迟赶紧就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是公主说你是刑部的官员,所以我才好奇,问一问。” “好奇?”陌少祈的眉尖动了动,尾音轻扬,说不出是含了什么样的情绪,“我这两天不回去,皇后娘娘让我留下来保护公主。” “哦。” 栖迟低下头,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字,心中却莫名地有些小雀跃。 ……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 漱离宫内,听完陌卿歌解释,妍蚩皇帝脸色一变,当即就站了起来,浓眉大眼愕然注视着陌卿歌。 陌卿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脸色却是出奇的平静,她将已经将缠心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的父皇和母后,包括她的生命也 仅剩几年的光阴,这件事情在十多年前缠心蛊种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定局,她初听到的时候,虽然觉得震惊难过,不过现在也已经完全接受了。 甚至,她已经做好了要为上官云峥牺牲的准备,她知道上官云峥心中必然也有这样的打算,所以,她必须抢在上官云峥的前头,只是无论谁生谁死,这件事情对他们两个都未免太残忍了些。 点了点头,她面色平和地看着妍蚩皇帝和略带疑色的姸后:“儿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不满父皇和母后,儿臣和上官皇帝早就私定了终身,儿臣已经命不久矣,只希望父皇和母后能够成全。” “丫头,”妍蚩皇帝一脸悲切地看着陌卿歌,“那个缠心蛊,真的无解?” “下蛊的人都这么说了,楚印医治了儿臣这么多年,现在是什么样子,父皇和母后不是也看在眼里吗?” “可是……”妍蚩皇帝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丫头,父皇不能没有你,你不能弃父皇而去,你放心,父皇就算是想尽办法,也一定会将你治好,就算是要取上元皇帝的性命,父皇也绝对不会手软。” “父皇!” 听到妍蚩皇帝说出这样的一句话,陌卿歌心中一惊,平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 白,一脸惊恐的看着妍蚩皇帝。 “你胡说什么?” 一直听着父女俩对话的姸后也终于忍不住了,当即出声呵斥妍蚩皇帝,就算是再宠爱陌卿歌,这种话又岂是随随便便能够说出来的? 妍蚩皇帝愤然瞥了姸后一眼,心中不服气,却也知道刚才情绪激动之下,那句话说的有些过了,讪讪地坐下来,眉心紧蹙。 “歌儿,不要听你父皇胡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联姻的事情,圣旨已经下过了,估计上元现在也已经接到了书信,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父皇若是出尔反尔,岂不是让他国笑话?” “所以,你们还是不愿意让我嫁给上官云峥是吗?” 一听姸后这样说,陌卿歌好不容易灭下去的火气再次冲了上来。 姸后抿了抿唇,并没有直接作答。 陌卿歌看看姸后,又转头看向妍蚩皇帝:“父皇,你难道要让儿臣死不瞑目吗?” “丫头,你别胡说,不要胡说,父皇绝不会让你死。” 一看到陌卿歌泪眼汪汪地样子,说出这种话,妍蚩皇帝哪里架得住,慌忙走上前去,一边帮着陌卿歌擦眼泪,一边连声安慰,“丫头,父皇和母后也是为你好,我们是怕你到了上元受欺负,我们都是为你着想啊。” 第489章 一厢情愿 “为我着想?”陌卿歌冷笑着,伸手将妍蚩皇帝挥开,“剥夺我的自由,将谋害我的人推给爱我的人,让我仅剩的生命郁郁寡欢,每天都不开心,不快乐,你们就是这样为我着想的吗?” 心中紧绷着地那根弦断裂,陌卿歌的情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地崩塌,什么都顾不上地对着妍蚩皇帝大声吼了出来。 姸后脸色蓦地一变,看着陌卿歌,忽然从陌卿歌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什么。 “丫头……” 不同于姸后,妍蚩皇帝看着陌卿歌失态的样子,心疼的要死,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别的东西。 陌卿歌从小都是被他捧在掌心的人,他舍不得看她受一点苦,在她中了缠心蛊之后,每月蛊毒发作,他看着她每次痛的死去活来,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她将所有的痛苦承受了。 因为她的病症,妍蚩皇帝发怒起来,没少斩杀太医。 可是,就算是蛊毒发作最严重的时候,他也没有见陌卿歌如此失态的痛哭过,陌卿歌虽然是个女子,倔强任性,可是在他所有的儿女中,也算是坚强的一个,现在忽然这般崩溃,让他怎么能不心软心疼。 “好了,丫头,别哭了,父皇答应你好不好?让你和上官云峥联姻,父皇马上就修书给上官云峥,父皇不要什么面子不面子,谁 爱耻笑就耻笑去,父皇不在乎,只要你开心,让父皇做什么都成。” “皇上,万万不可啊!” 姸后皱着眉头,走过来,还待阻止,妍蚩皇帝却不耐烦地转身,怒视着姸后:“怎么?难道你真的要看着丫头整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吗?她既然已经和上官云峥两情相悦,嫁到上元去,也不一定就会吃亏,你逼着她嫁给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北燕太子,她日后就一定过得幸福吗?” “朕是男人,比你要了解男人多了,朕告诉你,在男人的心目中,最爱的女人,永远比那些顶着光鲜亮丽头衔的女人重要的多!朕才是妍蚩的皇帝,丫头的婚事,朕说了算!” 妍蚩皇帝这一番话说出来,姸后的脸色骤然煞白,身子晃了一晃,袍袖下的手不由自主低紧紧攥着,修长的指甲直刺如手心。 妍蚩皇帝地一番话,陌卿歌的心中完全被激动情绪充斥着,泪眼婆娑地看着妍蚩皇帝,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姸后的脸色。 “父皇真的答应?” “当然,朕是皇上,金口玉言,怎么会改?”妍蚩皇帝看着陌卿歌的脸,依稀想起什么。 陌卿歌撇撇嘴,“父皇前两天不是还将承颜许给上官云峥的吗?” 妍蚩皇帝的脸一僵,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这世上,也只有陌卿歌 敢这样说他了,伸手将陌卿歌脸上的泪痕擦干:“你这丫头,父皇只对你一个人金口玉言,行了吧?父皇就算是对全天下的人出尔反尔,也绝不会对你出尔反尔。” 陌卿歌勾了勾唇角,终于笑了,对着妍蚩皇帝伸手手来:“拉钩。” “好,拉钩。” 看到她笑,妍蚩皇帝也笑着,伸手勾着她的手指。 姸后看着眼前父女和乐的一幕,长睫颤了颤,雍容慈和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颜色,眼中的光却仍旧是暗淡的,心中早已是翻江到海,妍蚩皇帝的话就像是千万把刀一样,沉重低刺在她的心上,将她原本就已经干枯的心,千刀万剐。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漱离宫的,姸后木然的在宫女太监的陪同下回到凤仪宫,没有和妍蚩皇帝再说一句话。 在妍蚩皇帝的心里,她就是那个顶着光鲜亮丽名头的女子,而那个被他刻在心上的女子,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比肩的,是吗? 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姸后不禁自嘲,其实,这一切她早就该明白的,但是看妍蚩皇帝对陌卿歌的态度她就应该知道,在他的心中是,始终是放不下那个女人,就算是那个女人死了,她也比不上那个女人一分一毫。 她虽然是他的发妻,可是却从来都不是让他上心的人,她 的喜欢和付出,从来都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对她的好,给她的地位,不过是因为她对他而言有用罢了,当初娶她的时候是,后来将她从冷宫中捞出来亦是,就连她的儿子陌少离都是他对她的施舍,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爱呢? 这个字对于他们二人而言,从来都只是施舍。 “娘娘,夜深了,该安寝了。” 直到秋云过来提醒,姸后才在灯下恍然回神,抬头看了看墙角的更漏,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了。 不禁黯然失笑:“她都已经死了,本宫又怎么能敌得上她呢?真是痴了。”姸后自言自语了一句。 “娘娘?” 秋云显然是没有听懂姸后在说什么,就算是她从小入宫,跟在姸后身边十多年,也始终无法读懂姸后这几十年的沧桑之中裹挟的到底是什么。 “没事,伺候着吧。” 姸后淡淡的回应了她一句,眼眸中依旧是波澜不惊地安和。 漱离宫。 送走了姸后和妍蚩皇帝,陌卿歌激动地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她感觉她今夜很可能要睡不着了,迫切地想要把这个让她振奋的消息找人分享出去。 可是上官云峥不在身边,漱离宫里的十二个宫女太监又全部让她给撂倒了,她刚刚跑到院子里去找栖迟和陌少祈,远远 地就看到两个臭臭的人一起慢慢地走走停停,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不好意思去打扰,又一个人转了回来,院子里就只剩下妍蚩皇帝拍下来的巡逻的太监了,她想去找释昀,可是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公主,跑去找一个侍卫,又实在是太过不妥,想来想去,竟然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她就只能怏怏地回到殿中,可是就算是躺在寝殿的床上,她还是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心里面揣着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激动了。 躺了一会儿,她又从床上下来,穿了鞋,走到窗边,将窗子拉开,搬了张椅子坐过来,手里抓着上官云峥以前送她的那把短剑。 今晚虽然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明天的天气可能不太好,可是她的心里却明朗的不得了,低头看着短剑,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以前在上元的三王府的时候,她常常是坐在书桌边,窗子没关,或者是关着没有上拴,上官云峥就会无声无息地飞进来,吓她一跳,却也让她惊喜。 后来,知道他夜里会来,她就会晚睡一会儿等他,给他留着门,可是,他还是那个老样子,就算是告诉他无数次都没有用,他依然是我行我素的翻窗,不像是皇帝,倒像是个飞贼一样。 第490章 轻重几分 “上官云峥,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陌卿歌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短剑,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地,加上在路上度过的时日,她离开上官云峥都已经十多天了,也不知道上官云峥的情况怎么样,现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缠心蛊是不是又发作了? 这般想着,陌卿歌又忍不住的担心。 “上官云峥,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啊?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也不来提亲呢?”小手将短剑攥了又攥,陌卿歌低着头自语。 “恨嫁啊?” 她的话音刚落,背后忽然想起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 陌卿歌心尖儿一抖,愕然回眸,就看到一个眉目朗润,双眸如星,一身黑袍的男人站在她的背后。 “是……是你?” 陌卿歌心神一晃,刚开始还没想起男人是谁,可是看到男人的黑袍,以及黑袍上舒展舞动的宝蓝色曼珠沙华,当即明白对方是栖月宫的人,反应了一瞬,就想起男人是之前在汝岩寨见过的那个栖月宫司月繁篱。 “哟,还记得我呢?” 陌少言勾了勾唇,星眸中牵着一抹兴味,打量着警惕而又谨慎的陌卿歌。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陌卿歌看到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在汝岩寨的那次经历,当时这个男人凌空施法,顷刻间挥动无数毒蛊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陌卿歌一想到就头皮发 麻。 这漱离宫里可是只有她自己,万一这个男人图谋不轨,对她动起手来,她可是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就算是把院子里的那些巡逻太监都叫过来,也绝对不够这个男人一指头的。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难道想不明白我是怎么进来的吗?”陌少言双手抱臂,站在远处望着她,眉目温和慈悯,丝毫不见当初在汝岩寨时的戾气。 若是不知道这个男人先前的累累战果,陌卿歌说不定还会把他当成一个翩翩公子,可是一想到他施法时阴毒的样子,她就有些跟这张脸对不上号。 身子往后退了退,她一手攥着短剑,一手将椅子挡在自己身前,虽然也知道完全不顶用,可是还是想找点安全感。 轻抿了一下唇,她有点心虚的问:“你……你会穿墙术吗?” 陌少言看着她一脸畏惧的样子,忍不住浅浅地笑:“当然,你想不想体验一下?” “不不不,不想。” 陌卿歌连连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拒绝的那么快。 陌少言似乎是一脸的失落受伤,拾步想要往她身边走:“你有那么的害怕我吗?” “我才不怕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陌卿歌“唰”地一声将手中的短剑拔了出来,双眸炯炯地望着陌少言,大声道,虽然她也知道这样根本吓不住对方,可是本能的还是 这样做。 陌少言看着她娇憨又笨拙的样子,脚下的步子轻轻一顿,黑色的衣摆翩跹而舞,衣摆上的曼珠沙华在月色下勾起绮丽的舞姿。 “你觉得,你手中的兵器对我有效吗?”陌少祈挑了挑眉梢,微微扬了下巴,示意了一下陌卿歌手中的短剑。 陌卿歌一愣,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又抬头看陌少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没用,就算我把全皇宫的侍卫都叫过来,都没用,可是我……我还是不会向你投降的。” “真的?” 陌少言眼波轻闪,追问了两个字。 “当然是真的。” 陌卿歌回答的一本正经。 “如果,我说我是来报仇的,不管我是谁,你都不会像我投降?你都要和皇帝皇后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来对付我吗?明明知道抵抗没有用,也不放弃?” 陌少言的脸色忽然变得正经起来,连连追问。 “废话,你既然是来对付我父皇和母后的,我又怎么会跟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我有病啊?你不要以为你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向你投降的。” 陌少言心中一抽,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如果,我是上官云峥呢?” “上官云峥?” 陌卿歌一愕,变得迟疑起来,可是不过一瞬,她就剧烈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上官云峥和我父皇母后又没有 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来报仇?” “我都说了是如果。” 陌少言坚持道。 “没有这种如果。”陌卿歌利落地回绝。 “我说有就有,不要回避,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是上官云峥,你还会跟你的父皇母后站在一起吗?” 陌少言忽的抬起手来,对着陌卿歌伸手一抓,陌卿歌手中紧攥着的短剑就是想被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剥扯着,她手一松,那把短剑就连剑带革肖都落在了陌少言的手中。 “你还给我。” 陌卿歌一下子就急了。 陌少言将剑革肖往腰间一挂,一手拿着剑柄,轻轻地在剑身上弹了一下,短剑发出“铮”地一轻响。 “好剑,”陌少言轻声道,“如果你还想要,就回答我的问题。” 欺人太甚! 陌卿歌眼睁睁地看着,却干生气没有任何办法,虽然是气鼓鼓的,但还是要回答对方的问题。 “好好想一想,不要敷衍我,不然我同样不会把它还给你。” 一下子捏准了陌卿歌的想法,陌少言将手放下,眉目含笑地望着陌卿歌。 “哼,有病。”陌卿歌恨恨地一跺脚,骂了一声,却还是要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方,真是觉得憋屈。 “如果你真的是上官云峥,我还是会和父皇母后站在一起的。” 陌卿歌沉下心来,想了想。 “为什么?” 陌少言眼波一动,追问。 “ 如果上官云峥真的和我的父母有仇,而和我在一起之后他又不能放下仇恨,那么我们在一起只会痛苦,我的父母将我养大,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人害死,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行,就算是上官云峥,也绝不可以,我可以理解他的仇恨,但是不能接受他屠杀我的父母。” “那你会怎么做?”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陌卿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怎么做关你什么事啊?” “当然关我的事,我想知道,在你的心中,我和上官云峥相比,是重了几分,还是轻了几分,亦或者同样重要?” 陌少言一双眸子紧紧地凝在她的脸上,不愿意错过她的毫末表情。 “你和上官云峥?”陌卿歌好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你是栖月宫的魔头,他是我最爱的人,你和他比,你觉得呢?” 陌少言的表情仍旧是淡淡地:“如果,我是陌少言呢?你觉得我跟他有可比性吗?” “陌少言?” 陌卿歌的脑子轰的一声,愣愣地看着陌少言,片刻之后,却又冷笑起来,“你少骗人,你怎么可能会是他?” “为什么不可能?是你已经不想再找他了?还是你觉得我和你心目中所想的不一样呢?” 陌少言说着,手指翻动,陌卿歌的眼睛一花,一枚玉佩赫然出现在陌少言的掌心。 第491章 报仇 “你……这枚玉佩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看到玉佩的一瞬间,陌卿歌的脸色终于不受控制的起了变化,她临走之前明明是把这枚玉佩交给了上官云峥的,上官云峥答应了她,会帮她找到陌少言,怎么这枚玉佩现在会在繁篱手上? “喏,不是你让上官云峥将玉佩交到我手上的吗?”陌少言云淡风轻地解释着。 上官云峥给他的? 陌卿歌眼波轻动,望着陌少言手中的玉佩,仍旧不敢相信,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残忍的繁篱和记忆中温柔安静的陌少言画上等号。 “你还不信?” 陌少言见她不说话,将手中的玉佩一收,星眸柔柔地落在她的脸上,陌卿歌一时间恍惚,陌少言的眼神,这般熟悉,当真是和当年的那个为她牵马的少年一样,每次看着她的时候,都是包容宽厚的。 “真的是你?” 陌卿歌的嘴唇轻轻蠕动,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 “小七。” 陌少言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嘴里吐出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称呼。 “大哥。” 眼波轻闪,陌卿歌终于放下所有的戒备,泪眼婆娑的望着陌少言。 陌少言衣摆轻动,缓缓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垂眸看着眼前已经是婷婷而立的少女,心 中有久违的情绪晕染开来,微抬手掌,轻轻地抚过她的长发。 “小七,你长高了。”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眼神,陌卿歌压抑了多年的心绪终于在一瞬间奔溃,她鼻尖一酸,推开身前的椅子,扑到陌少言的肩膀上,克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陌少言的身子微微一僵,抬起的手有些无所适从,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被她抱着了,上次她抱着他哭鼻子,是什么时候呢? 犹豫了一会儿,抬眸看到窗外的一片影子,陌少言终究是将心头拂动情绪放下,大手缓缓落在陌卿歌的后背上,轻拍了几下。 “大哥,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你什么时候去的栖月宫?亏得我当初找洛知城帮忙,他都不告诉我。” 陌卿歌哭了一阵,抽噎着抬起头,眼睛更加红肿了。 “我……”陌少言唇瓣动了动,他能说他当年是和她同时被带入栖月宫的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也不要怪司辰大人,他并不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陌少言。” “那你为什么都不回来?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陌卿歌紧紧地抓着陌少言的袖子。 回来? 他何曾没有回来过? 陌少言唇角挑起一抹苦涩,垂眸将手中的短剑 扣上,递给陌卿歌,“大哥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陌卿歌的眼睛一亮,看着陌少言,“大哥,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你不会再回栖月宫了吧?” 说实话,她真的不想让他回到栖月宫,不管是以前洛知城所跟她描述的关于栖月宫的一切,还是她在汝岩寨所见到的,栖月宫给她的感觉一直是阴邪毒辣的,她不希望她在乎的人沾染上那一切,就连洛知城,她也希望能够早点脱离栖月宫。 可是,陌少言显然并不是这样想,他的目光穿过陌卿歌的肩头,直直地望向外面灯火阑珊的夜色。 “栖月宫已经成了我的家,我不回栖月宫,又能去哪里?” “你能回……” 陌卿歌张口就答,可是说到一半,她自己就停住了。 刚才那般激动欣喜,重逢的喜悦,将现实的理智冲垮,她居然都忘了,淑妃早就被满门抄斩,换句话说,陌少言的母族早就没人了,他又能回到什么地方去? 而灭掉淑妃全族的,偏偏又是她的父皇,妍蚩皇帝即是陌少言的父亲,也同样是陌少言的仇人啊,陌卿歌一怔,愣愣地看着陌少言,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陌少言淡淡地将目光收回来,再度落到她的脸上,“小七,如果,我说我是 回来报仇的,你是不是也会帮着那个狗皇帝来对付我。” “他……他是我们的父皇……” 陌卿歌的唇动了几动,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是说出来的话语却弱小的可怜,没有一丝地底气。 “父皇?” 果然,陌少言眼中温和尽敛,一瞬间换上令人心惊的煞气,诡秘阴冷地笑着,“他配吗?” 陌卿歌无言以对。 对于她而言,妍蚩皇帝自然是配的上父皇二字的,那个男人,几乎将半生的爱都投注在了她的身上,她虽然任性,却也懂得感恩,妍蚩皇帝的恩情,她这辈子是报不完的。 可是对于陌少言来说,妍蚩皇帝也的的确确是配不上那个“父”字。 当年明明是两个人同时失踪,妍蚩皇帝却一门心思忙着找陌卿歌,最后不得线索,气急败坏之下,将淑妃满门尽灭。 如果说,这件事情上陌少言真的有什么错,那也是错在当初年少,不应该宠着她,顺着她的意思跟她跑出去,才会导致后来的事情。 说到底,这一切地悲剧还是因自己而起,陌卿歌心中的愧疚简直就是无法言表。 她做不到帮着陌少言对付她的父皇,也同样,如果父皇对陌少言赶尽杀绝,她也同样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 “为难是吗?” 看着 陌卿歌沉默不语,陌少言将脸上的阴诡之色收了,垂眸望着她。 “大哥,对不起,我不能帮着你对付父皇,我不能帮着任何人对付父皇,父皇对我那么好,他是宁可辜负了天下人,也不愿意亏待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嗯,所以,我就是被他辜负的天下人之中的一个。”陌少言淡淡地接了过去。 陌卿歌仍旧是无言以对,她能够理解陌少言的处境,可是却无法帮着陌少言。 “大哥,如果你真的是回来复仇的,我不会帮你,也不会帮他,如果你死在他的手上,我……我会帮你报仇。” 抿了抿唇,陌卿歌决然地说出自己最无奈的打算,若是陌少言真的死在妍蚩皇帝的手上,那她心中的愧疚只会更甚,她无法背负着这份愧疚活下去,就只能以血腥了结。 听到陌卿歌这样说,陌少言似乎是有些意外,不过,他旋即又追问:“那他要是死在我手上呢?你是不是也会杀了我,为他报仇?” “她都愿意帮你报仇了,你还不知足,我可是死了都没人报仇的。” 陌卿歌正一脸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背后忽然又响起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陌卿歌眼波清亮愕然回首,只见窗外的月下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第492章 来晚了 “上官云峥?” 揉了揉肿痛的眼睛,陌卿歌看了好几遍,才敢确认窗外站着的人是真的。 “喂,再不让我进去,我可不能保证还不会被这院子里巡逻的太监发现啊。” 含笑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上官云峥压低了声音,眉眼弯弯地说道。 陌少言勾了勾唇,翩然退到一边,陌卿歌也赶紧让开。 上官云峥足尖一点,从洞开地窗户中飞掠进来,陌卿歌赶紧将窗户关上,回过头来,仍旧是满面的激动。 “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不大愿意让我来啊。”不想让三个人的气氛太尴尬,上官云峥有意地打趣她。 “我看她不是不想让你来,而是日夜盼着你来呢,刚才我来的时候,她可是还在窗边恨嫁呢。” 看出上官云峥的意图,陌少言也不愿让这一场重逢完全淹没在仇恨之中,弯唇笑着,他也跟着打趣陌卿歌。 “谁恨嫁啦?” 陌卿歌瞬间炸红了脸,想到陌少言刚刚进来时,她在窗口自言自语的那些话,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上官云峥看着她满面云霞,拾步走到她的面前,温柔的低声道:“对不起,让你等急了。”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陌卿歌就听到陌少言 在旁边低低地笑。 陌卿歌的脸在一瞬间红的滴出血来,抬手重重地在上官云峥的胸口上重重地砸了一下:“你才急了呢!” “是是是,是我急了。” 上官云峥抬手捉住陌卿歌的手腕,转头看了一眼陌少言。 陌少言眼眸动了动,赶紧知趣道:“我出去转一转,你们两个慢聊。” “哎,你去哪儿?” 陌卿歌的心头一紧,赶忙追问。 知道她心中担心的是什么,陌少言笑了笑,也不掖着藏着:“小七,我若真的想杀他,你拦得住吗?” 陌卿歌哑然,心中的担忧却是不曾消减半分,上官云峥无声地捏了捏她的手,对陌少言道:“去吧,不要回来太早。” 陌少言转过头来,刚刚变得有些沉重的心情又被上官云峥最后一句勾的轻松起来,“照顾好她。” “一定。” 上官云峥信誓旦旦。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黑影一闪,陌少言已如同幻影一般,在他们眼前一掠而出,陌卿歌回过神时,陌少言已经没了踪影,她忍不住拾步奔到窗前,推开窗子向外张望。 夜色寂寂,陌少言黑色的影子在灯火寥寥之处一晃,就再也寻觅不着。 “好厉害,他比着洛知城,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陌卿歌望着他消 失的方向,叹了一句,情绪说不出悲喜。 “你放心,他不会真的对你父皇动手的。” 拾步走到她的身后,上官云峥伸手落在她的肩上。 陌卿歌回过头来看着,什么也没说。 上官云峥却望着她的眼睛:“你想想,他这么厉害,想要避过重重守卫,取一个人的性命何其容易,就算是你父皇的身边有众多的首位,可是栖月宫是吃素的吗?他手下的那些毒蛊人,你不是没有见过,他要真想做,早就动手了。” “那你说,他这次回来是做什么?” 陌卿歌忧心忡忡,她也同样不相信陌少言这次回来是专门来跟她相认的,若是陌少言真的要跟她相认,早在汝岩寨的时候,他就应该认出她,或者是在更早之前,他就应该回来找她。 何况,当初她寻人寻到岭南,和洛知城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洛知城满口答应帮她找陌少言,就洛知城不知道繁篱就是陌少言,可是身为繁篱的陌少言会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吗? 这样的话说出来,打死她都不相信。 “找你,也给你父皇找点麻烦。” 上官云峥眼波轻闪,回答道。 “找我?” 陌少言想要给她父皇找麻烦,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可是听到陌少言找她,她多少 已经从刚开始的激动变成了疑惑,毕竟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他都不肯主动找她,现在为何又想要找她了呢? “卿歌,你不要多想,”似乎是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上官云峥抬手将窗户关上,牵着她的手走回屋中,“你想想,陌少言的母族终究是被你父皇所杀,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你,在这之后,他家破人亡,而你却依旧过着无忧无虑的公主生活,你让他如何能够安然看待这一切?” “这……”陌卿歌一时语塞,长睫颤了颤,微微垂首,这的的确确是她的过失。 “好啦,陌少言好不容易解开心结,愿意来找你,你又何必困在囹圄之中无法自拔呢?反正他也不会要你父皇的性命,不过是找找不痛快,发泄发泄他的怒气而已,你就随他去吧。” 这样也好,陌卿歌点点头,终于弃掉了脸上的不悦,安下心来,仰头看着上官云峥却又忍不住挂念起他来。 “你这些天过的好不好?缠心蛊是不是又发作了?洛知城有没有帮你?对了,洛知城呢?我走的时候不是洛知城跟你在一起吗?他怎么没有来,怎么变成我大哥了。” 陌卿歌似乎是这时才想起洛知城来,连连追问。 “别急,我慢慢告诉你 ,”上官云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在椅子上坐下,“缠心蛊的确是发作了,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也就习惯了,不碍事,至于洛知城,他当初根本就没从栖月宫出来,之前你见到的洛知城,其实就是陌少言。” 上官云峥耐心地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陌卿歌听,包括惜凤夫人自杀,上官北尘至今依旧被囚禁在幽冥居之内,而碧织也被上官云峥送到了幽冥居,负责照顾上官北尘。 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方面又让寿福给筹备聘礼,只是没想到,他那边刚刚停当,妍蚩这边就传来了联姻的书信。 跟上官允尘交代好一切,他就和陌少言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上官云峥,你来晚了。” 陌卿歌听他说着,心中甜蜜又感动,十多日不见,她心头一动,忽然想要戏弄他一下。 “什么来晚了?” 上官云峥眉心微微一动,重影深深地眸子一眨不眨低焦灼在她的身上。 “我父皇已经将承颜许配给了你,将我许配给北燕太子了。”陌卿歌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跟他说。 “那你可愿意跟着北燕太子走?” 上官云峥抓着她的手,深深的眸底漆黑一片,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第493章 来者不善 “我愿不愿意有用吗?”陌卿歌有意逃避这个问题,“反正我父皇都已经下旨了,你又不是没有收到父皇的书信,过不了多长时间,承颜就会嫁到上元。” “呵,”上官云峥睨着她,眼波动了动,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嫁到上元?嫁给谁?” “当然是上元的皇帝,就是你啊!” 陌卿歌抽出自己的手,点了点上官云峥的胸口。 “你们妍蚩皇帝说嫁就嫁,我答应了吗?”上官云峥面色浅淡地看着陌卿歌。 陌卿歌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怎么这句话听着好像是她父皇要嫁人呢? “两国联姻这种事情,你有拒绝的余地吗?” 迎上他淡然清浅的的目光,陌卿歌止住笑意,反问道,联姻这种事情,一旦他回绝,恐怕两国的关系马上就会僵化吧,是个英明的君主肯定都无法拒绝的。 “陌卿语要嫁的是上元的皇上,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不能拒绝?”对于陌卿歌的话,上官云峥丝毫不以为意。 陌卿歌小脸微微一愕,诧异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上元的皇上,可不就是上官云峥吗? “卿歌,你跟我走吧。”上官云峥却不急着跟她解释,而是抓起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走?去哪儿?”陌卿歌更加意外了。 私奔吗? 他的江山社稷,他的上元百姓,他的文武大臣,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纲,他的母后,他后宫里那么多的女人,他全都不要了吗?这怎么能行,那上元可不就乱了? “你愿意走吗?你愿意为了我放下妍蚩的一切吗?” 上官云峥不回答她,继续追问。 愿意,她当然是愿意的,她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交给他了,又岂会不愿意跟着他走。 “你……你什么都不要了吗?”陌卿歌轻轻咬了咬唇,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 “是,我什么都不要了,江山,天下,我都不要了,我这辈子,要你就足够了,你只要愿意跟我走,我马上就可以带你离开,我们去岭南雾山,听说那里有一种纯白色的风槿花,可以解缠心蛊,”上官云峥笑着,“我们可以慢慢找,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呢?” “真的吗?” 乍然听到缠心蛊有解,陌卿歌的眼睛一亮,“你听谁说的,可靠吗?” “是惜凤夫人临死之前说的,她想用这个消息,来换取上官北尘的性命,所以应该是没有错的。” “太好了,那……我们不用死的。”陌卿歌心中开心的不得了,她还以为自己和上官云峥死定了呢。 上官云峥伸手捧住她的脸,漆黑如濯的眸子满是笃定:“有我在,你不死的。” “嗯。” 陌卿歌用力地点点头。 “所以,你愿意跟我走了吗?” “哈哈,我当然愿意跟你走,”上官云峥都这样说了,陌卿歌自然也不再斗他,“我刚刚是骗你的,父皇根本就没有给我和北燕太子订婚,他已经答应我,收回你和承颜的婚约,将我许配给你。” “真的?”上官云峥虽然有些意外,但是眸中并不见多少的惊喜,他这辈子,不管余生还有多长,都是认定了陌卿歌的,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就算是妍蚩皇帝,也不能。 所以,不管妍蚩皇帝将陌卿歌许配给谁,他都不在乎,他只要陌卿歌跟着他离开,过去的二十年里,他已经为了上元,为了江山牺牲过太多了,他终于遇到了那个拯救他的人,如何能够放手。 江山若要乱,就且乱去,百姓若要颠沛流离,就且颠沛流离去,别人的苦痛,他已无力去管,他已经活不了太久,所剩残命,他只想护着他最爱的人。 “在你来之前没多久,父皇刚刚答应我,他说的,不会再返回,上官云峥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再也不会有人来阻止我们了。” “傻瓜。” 上官云峥看着笑的几乎眯起眼睛的女子,冷硬了多年的心,无比的柔软,什么责任,什么太后江山,全都随他们去吧。 展开双臂,他紧 紧地将陌卿歌抱在怀中。 “我好想你。” 他贴在她的耳边,温言软语。 陌卿歌耳珠子发烫,轻轻地“嗯”了一声,上官云峥显然对这个回应不是很满意,追问道:“你呢?有没有想我?” “没有。” 陌卿歌特别利落地回答。 上官云峥眸中微微闪过一抹失落,微微撤开一点距离,有些郁闷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的脑子里,我的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你,哪里还有一点空间去想?”陌卿歌无辜眨了眨眼睛,凝视着他的眸子,望进他的重瞳深处。 他的眸子层层叠叠,那漆黑的瞳仁深处似乎是还有另一双瞳仁,以前,她一直看不懂,那重瞳深处到底是什么,可现在,那层层包裹的核心里,倒映的全部是她的影子。 “卿歌。”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温热的唇覆上她的柔软,鼻腔里沾染的全部是属于她的气息。 久别的重逢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不一会儿,两人的呼吸就变得急促粗重,房间里的温度也迅速攀升。 “什么人?” 栖迟正和陌少祈往前走着,忽然听到陌少祈沉冷地呵斥一声,一怔,顺着陌少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方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影。 “有人吗?你是不是看错了?” 栖迟拢 了拢眉心,随口回复道。 “不,有很浓的杀气,绝对是来者不善。” 陌少祈的眸光沉了沉,异常笃定,他天生对空气中的异动敏感,尤其是习武之后,更是对空气中的杀意捕捉的更为精确,刚才绝对是有人过去,而且,还是一个高手! “啊?那怎么办?公主会不会与危险,你快读保护她,不要管我。” 一听陌少祈这样说,栖迟马上就紧张起来,担心陌卿歌出事,赶紧推陌少祈。 “你别紧张,此人好像只是从漱离宫路过,他是朝着别的方向去的,我追去看看,你赶快回自己的屋里呆着,不要乱跑。” 陌少祈说着,拾步就朝着杀意渐去的方向追过去。 栖迟赶紧应了一声“好”,也转头拾步往回走,走了两步又禁不住有些担心陌少祈,回头看了看,陌少祈的身影在夜空中几个纵越,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从漱离宫出来,和姸后分别之后,妍蚩皇帝也没再去别的地方,而是回到自己的寝宫,匆匆写了书信,派顺心传下去,又批了一会儿奏折,便准备安置了。 不断地想着陌卿歌在他眼前哭泣的样子,妍蚩皇帝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陌卿歌的脸好像是穿越了多年,和某一个人的脸重合。 那张早就被他尘封在意识中的脸,逐渐变得清晰。 第494章 有人进来 白懿帆,那个他见了第一眼,就刻在骨子里的女子,纵然在岁月无情地掩埋冲刷之后,在他脑海中依旧是经久不褪色。 那时,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王爷,只因宫宴上的惊鸿一瞥,便深深的爱上了那个平王府的歌姬。 他几次放下颜面,向平王讨人,当时高高在上的平王都只是在一顿奚落之后,将他拒绝。 直到后来他娶了王妃,当上皇帝,才终于有机会从平王的手中将白懿帆躲过去,折辱平王。 他将白懿帆带回宫,想要封她为妃,可是,因为白懿帆出身不好,加上又曾经伺候过平王,朝中的大臣们纷纷反对,尤其是以皇后派为首的那些大臣,更是一个个言辞激烈。 那时他刚刚登基,一切都不稳,他的江山又有一半是靠着姸后夺来的,所以也只能忍气吞声,委屈了白懿帆。 可是,没有多长时间,白懿帆在后宫之中被人下毒,险些丧命,他派人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的皇后。 一怒之下,他不顾一切地将姸后打入冷宫。 虽然是废了姸后,但是朝中多数大臣仍旧是帮着姸后的,他气愤,却也无可奈何,不过,好在那些大臣们一心想要姸后从冷宫里捞出来,那段时间,算是他一生中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直到后来,白懿帆病了,太医治了好长时间都说治不好,白懿帆知道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执意想要为他留下一子半女。 其实,白懿 帆的身子一直不是太好,并不适合生孩子,就算后来一直让太医调养,也是时好时坏,那个时候,他一点也不想要孩子,他又不忍心看着她难过,便勉强答应了上来。 为了能让这个孩子日后名正言顺,成为妍蚩最得宠的公主,他和白懿帆商议之后,才决定将姸后放出来,条件自然就是,白懿帆日后生了孩子,寄养在姸后的名下。 这样条件,身处冷宫几年,迫切想要出来的姸后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在姸后从冷宫出来了之后,白懿帆调养了几年,终于生下了陌卿歌,不过,剩下陌卿歌没多久,白懿帆就像是耗尽了生命最后的元气一样,去世了。 从那之后,妍蚩皇帝就一直将陌卿歌看成是白懿帆生命的延续,他宠着她,爱着她,无论他想要什么,他都无条件的答应,为此,朝中的大臣没少跟他提意见,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自己的女儿,他愿意奉献他的所有。 既然他无法给他深爱的女子幸福,那么他就要让他们的女儿幸福无忧,他看着陌卿歌一天天长大,他几乎将自己的心血全部倾注在她的身上。 可是,老天却一次次地跟他开玩笑,陌卿歌小时候丢失的那一次,他几乎都要疯了,连着找了好几个月,才终于将人给找回来,却又受了那么多的苦,沾染上了怪病。 每次看着陌卿歌发病的时候,他心中的自责和愧疚都几乎将他淹没。 偏生陌卿歌又是个闲不住的脾气,屡屡跑出宫外,若单单是出去玩也就算了,可是每一次回来都让他心疼的要死。 这一次,又是一去几个月,听说中间还毁了容,虽然陌卿歌在他面前不怎么提起这件事,可是他自己心里的坎儿,是怎么都过不去。 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联姻就联姻吧,他其实是很愿意成全她的,只要陌卿歌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怎么样都行,可是他又怕她受欺负,受委屈,左右为难。 僵持之下,逼得陌卿歌说出中缠心蛊的事情,天知道,他听到那些话从陌卿歌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心中是有多难过。 他的女儿,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居然快要死了。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明白那种切肤之痛,现在为何还要再经历一次? 躺在床塌上,妍蚩皇帝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越想越觉得辛酸沉重,可是他却有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年来,为了医治陌卿歌,他不知道找过多少名医,又杀过多少名医,可是,他做的再多都没有用,就算是医术最高的楚印,能做到的也不过是缓解陌卿歌的疼痛,而无法为陌卿歌根除顽症。 现在,他又该去找谁呢? 恍恍惚惚中,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却感觉寝殿中似乎是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那双眼睛生的很漂亮,也很熟悉,泛着粼粼的光,可是眼神却是狠戾毒辣的,甚是绞着浓浓的 恨意,看的他心底发凉。 浑身一颤,妍蚩皇帝骇然睁开迷蒙的双眼,伸手撩了一下厚厚地帷帐,他想要喊守夜的太监为他倒杯茶,然而,眼睛穿过垂下的层层轻纱,他依稀看到一个人站在离他的床塌不远的地方。 那人一身黑袍,波光潋滟地眸子穿透层层轻纱,射在他的身上,带着阴骘和邪气,一如梦中那双眼睛。 “你是谁?” 妍蚩皇帝一惊,惺忪全无,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帷幕外的层层轻纱缥缈,那人影在朦朦胧胧之中,如同梦境之中的幻象一般,消失不见了。 门外守夜的太监听到殿中妍蚩皇帝的声音,当即推门走了进来。 “皇上,怎么了?” “有人,有人进来。” 妍蚩皇帝紧张地从床上起来,心底一片寒凉。 守夜的太监吓了一跳,一边喊外面的人进来,一边“扑通”一声在妍蚩皇帝的面前跪下,“皇上,奴才一直在外面守着,没人进来啊。” 这时候,外面值守的侍卫听到传唤,也齐齐地跑了进来。 “皇上!” “你们可曾看到有什么人闯进来?” 妍蚩皇帝四周扫了一圈,厉声询问。 侍卫的心中咯噔一跳:“回皇上,奴才们一直在外面守着,并不曾看到有人进来。” “饭桶!” 妍蚩皇帝本来就心情不佳,又被这件事情搞得怒火上涨,暴躁的脾气冲上来,怒骂了一句:“给朕将这寝殿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朕明明是看 到殿中有人,你们居然敢欺上瞒下。” “是!” 侍卫们吓得心惊胆战,哪里还敢怠慢,当即开始搜查寝殿。 妍蚩皇帝也不睡了,怒气冲冲地拾步走到桌边,提起茶壶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水,可是拎起了茶壶,却又放下,这寝殿中都无声无息地闯进人了,还能安全吗? “皇上,四殿下来了。” 殿中的搜查还没完,门口值守的太监就进来通报了一声,只是脸色似乎有些怪异。 妍蚩皇帝也没多想,只是面色不善地回了一句:“他来做什么?” “四殿下说依稀看到有人刺客朝着寝殿的方向来了,就追过来看看,问皇上是否安好。” “哦?他看到了刺客?” 妍蚩皇帝的眉目一动,冷眼扫了一圈正在搜查的侍卫,又忍不住训斥了一声:“四殿下在漱离宫中守卫,都能看到有刺客来寝宫,你们一个个在寝宫门口守着,却看不到有人进了寝宫,你们说,朕养着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 侍卫们更加认真细心地在殿中搜索,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让四殿下进来。” 妍蚩皇帝皱着眉头,沉声命令。 陌少言捻着心诀,坐在房梁上,淡然垂眸看着眼下发生的一切。 四殿下?老四陌少祈吗? 那个当年杀了许多宫女太监而被关进宁古府的孩子?居然还好好的活着? 他竟然能够发现自己的踪迹,不简单啊! 思索间,陌少祈在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了寝殿。 第495章 怕死 然而,陌少祈刚刚走进来,妍蚩皇帝就忍不住皱着眉头。 “这是什么味儿?” 陌少祈的脚步一顿,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停住,令他进来的太监也不着痕迹地避到一边去,“回皇上,微臣只是不小心被七公主捉弄了,身上才会有这股怪味,还望皇上莫要见怪。” 见怪? 妍蚩皇帝的眼波动了动,对他左一个皇上右一个皇上早就见怪不怪,陌少祈说是捉弄,只怕是在陌卿歌离宫的时候,陌少祈追上去,才被搞得这一身狼狈吧。 “那丫头自小任性调皮,对你也没有什么恶意,你身为兄长,不要跟她计较太多。”妍蚩皇帝摆了摆手,似有顾虑地跟陌少祈说道。 陌少祈也不笨,马上就领悟过来,妍蚩皇帝说这话,无非是怕他记恨陌卿歌。 “皇上多虑了,这件事是微臣自己的责任,与公主无关。” 看他神色淡淡,碧玉一般透亮的眼睛看不见丝毫阴霾,妍蚩皇帝一时间也判断不出他说的话真假几分。 他和他的这个儿子性格是完全相反,他性格暴烈,有什么事情都无法压在心底,而陌少祈则是性格沉闷,看上去温温和和,却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玉石俱焚的炸药。 “罢了,刚才顺心说,你看到有刺客来寝宫?” “是,微臣在漱离宫,看 到有黑衣人极快的掠过,杀气很重,担心皇上会有意外,所以,特地来看一看,皇上没事就好。” 陌少祈微微垂首,态度虽然恭敬,却也不卑不亢。 一提起刺客,妍蚩皇帝的心里就特别的憋屈,冷哼了一声,扫了眼还在殿中搜寻的侍卫:“刚才那刺客都闯进殿中了,这群饭桶居然都说没看见,现在搜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找到人,朕都不知道,养着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妍蚩皇帝怒气冲冲,一脸不善。 陌少言坐在房梁上,为勾着唇角,殿中的气氛有些尴尬,不一会儿,侍卫就过来禀报搜捕结果,一如妍蚩皇帝所说,并没有什么发现。 “滚滚滚!” 妍蚩皇帝袍袖一卷,将桌上的杯盏稀里哗啦的全部砸到地上去,烦躁的情绪彻底迸发出来,陌卿歌身上中的缠心蛊正让他找不到什么头绪,现在有莫名其妙地有刺客闯进来。 侍卫们吓得一声都不敢吭,低着头赶紧躬身退了出去,陌少祈唇瓣轻抿,虽然事情并不在自己负责的范围内,但还是提议道:“皇上,对方来历不明,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虽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但还需要加强防范。” 妍蚩皇帝皱着眉,冲顺心和陌少祈摆了摆手。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切记,一定要保护好 漱离宫,时刻注意卿歌丫头的安全。”虽然心绪不加,但是妍蚩皇帝对于陌卿歌的关怀还是一分一毫都没有少。 “微臣遵旨。” 陌少祈和大太监顺心双双退了出去,不过转眼,寝殿中就又只剩下妍蚩皇帝一个人。 捏了捏隐痛的眉心,妍蚩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返身朝着床塌边走过去,可是还没走两步,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心中一惊,妍蚩皇帝瞳孔骤缩,袍袖下的手攥了攥,才慢慢地回头。 身后依旧是空无一人,只是那些被他摔在地上的杯盏,已经全部化成齑粉。 妍蚩皇帝脸色瞬间苍白,惊恐地看着桌边零落的粉末,虽然刻意地绷直了声音,让自己显得平静,但是说出来的话语还是带着掩不住的颤抖。 “谁?你到底是谁?” 在碎瓷完全粉化后,寝殿中除了妍蚩皇帝的声音,却再没有一丝丝异动。 空气安静地几乎让人窒息,纵是秋凉,妍蚩皇帝的额头上还是不一会儿就冒出了汗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若是想杀朕,就光明正大的来,朕不怕你,何必要装神弄鬼的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妍蚩皇帝对着无人的空气大声嘶喊着,说也奇怪,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可是这一次,守在外面的顺心和侍卫 们竟似没有听到一般,再也没有闯进来。 稍稍停顿,妍蚩皇帝感到背后一凉,蓦地传来一阵凄凉的笑声。 他的毛骨惊悚,骇然回眸,只见眼前的场景变幻,他忽然从寝殿到了一个刑场上,而站在刑场中间发笑的,赫然是一个熟悉的女子。 淑妃! 多年不见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妍蚩皇帝吓得双腿棉软,差点没有直接跌坐在地上。 面前的淑妃被绑在刑场之上,身边站在刽子手,正的将她一刀一刀的将她凌迟,淑妃身上的衣服已经辨不出本色,红色的布条和垂下的肉条混在一起,惊恐骇人,殷红的血水不停地从淑妃被割开的皮肉上流下来,在淑妃的脚下汇成一条小河,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妍蚩皇帝脚下流过来。 妍蚩皇帝想后退避开,可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任他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分毫,只能任由那冰冷刺骨的血液浸入他的鞋子,针尖一样扎着他的肌肤。 更加诡异的是,即使鲜血横流,刑台上被绑着的淑妃也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哭号,反而是凝望着妍蚩皇帝,不停地冷笑着,笑的妍蚩皇帝头皮发麻。 “皇上,这十多年,您过的好生痛快,您可知道,臣妾在九泉之下有多么的痛苦?臣妾被您凌迟,尸骨如泥,魂魄被封禁, 不得轮回,日日煎熬,您怎么还能如此安生呢?” 淑妃冷声笑着,曾经美丽温柔的眸子仍旧如山泉般清澈透亮,可是却泛着砭人肌肤的冷的光。 “淑妃,你……真的是你?” 妍蚩皇帝的嘴唇发紫,哆嗦着,浑身冰冷,好长时间还缓不过来。 “怎么?十多年过去,皇上已经将臣妾忘了吗?亏得臣妾当初对皇上那般的一心一意,皇上却如此狠心。” “不,不,淑妃,朕,朕是没有办法。” 妍蚩皇帝惊恐地摇头,怎么也不敢去看淑妃的眼睛。 “没有办法?”淑妃的声音冰冷刺骨,“皇上是一国之主,难道还有人能逼皇上不成?皇上,您知不道,臣妾一家,都好惨,地狱好冷,皇上,您下来陪臣妾吧。” 淑妃淡漠地说着,身上的束缚着的绳子忽然松开,她缓缓地从刑台上走下来,眸子阴恻恻地望着妍蚩皇帝,一点一点靠近。 浑身是血的淑妃如同一根鲜血灌溉的木桩,机械地朝着妍蚩皇帝移动,妍蚩皇帝睁大了双眼,他甚至都能看到淑妃鲜血淋漓之下的森森白骨,身子颤抖着,眼看着淑妃一点一点地靠经,他惊恐地失声叫了起来,闭上眼睛。 “原来,你竟是这么怕死。” 在惊惧和颤抖中,妍蚩皇帝恍惚间听到一个淡漠的男人声音。 第496章 绝不会躲 没有等到意想中的疼痛和窒息,妍蚩皇帝闭着眼睛,过一会儿却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脚下异样的感觉似乎也逐渐褪去,神志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早已不见了血腥的一幕。 他仍旧实在寝殿内,面前时层层垂落了帷帐,窗外偶尔有风吹进来,帷帐轻轻地摆动,婆娑起舞。 “淑妃?”妍蚩皇帝轻唤了一声,似乎是想要确定刚才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怎么?想她?要不要我送你下去陪她?” 妍蚩皇帝正错愕着,背后陡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这男人的声音并不陌生,正是刚才说他怕死的那道声音。 全身的毛孔再次紧张地受缩,妍蚩皇帝吞了一口口水,慢吞吞地回过身,只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桌子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年轻男子,正垂眉敛目的往杯子里倒茶。 看到这一幕,妍蚩皇帝再次震惊了,因为男子手中拿的杯盏正是刚才被他摔在地上,又化为粉末的那一套。 因为男子低着头,他看不清男子的长相,但是却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男子周身散发出来的敌意。 男人的一身黑袍在秋风中微微摆动,袍角上宝蓝色的曼珠沙华在烛火下发出荧荧的光,犹如鬼魅的眼睛。 妍蚩皇帝多年来手下不 知道杀过多少人,他从不信鬼神之说,不然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肯定早就回来找他报仇了,虽然搞不清楚淑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妍蚩皇帝还是能够断定,刚才的事情绝对跟眼前的这个男子有关。 “你跟淑妃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借淑妃来捉弄朕?” “捉弄?”陌少言端起倒好的茶水,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多年后回到这里,似乎这茶水都不再是记忆中的味道了。 “你觉得我刚刚是在捉弄你?” 陌少言将手中的水杯放下,霍然抬起眸子,看向妍蚩皇帝。 忽然对上那一双淡漠冷酷的眼睛,妍蚩皇帝心中一阵,莫名地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那……现在呢?” 陌少言勾着嘴角,话音落,他的手臂抬起,手指伸出,唇瓣翕动念着口诀。 妍蚩皇帝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做什么,猛然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定睛一看,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竟然冒出诡异的火苗来,而且更让他震撼的是,那火苗不生在别处,偏偏将他圈了起来。 他面色煞白,却仍旧竭力地保持镇静,抬腿想要跨出火苗的包围,可是那火苗却突然轰地一声变大起来,鼻尖闻到一个焦糊的味道,他一震,赶紧后 退,低头看时,胡须已经被烧焦了大半。 “你到底想要怎样?” 妍蚩皇帝虽然害怕,却也彻底地发怒了,他看着身子周围逐渐扩散,越烧越大的火,忍不住怒吼。 可是,话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 对方既然是为了淑妃而来,出手这么狠戾诡异,肯定是想要为淑妃报仇,置他于死地啊! 果然,火势之外一身黑袍的陌少言看着妍蚩皇帝在大火包围中跳脚,冷冷地勾唇笑着,讥讽轻蔑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白痴一样。 不行,他还不能死,他的卿歌丫头还等着他找人救治,他怎么能够这样就死在火海中呢?妍蚩皇帝心中笃定着一个心念,就算是对方要为淑妃报仇,他也不能轻易地妥协,眼看火苗越来越大,自己与完全被禁锢在火圈之中,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灭火的东西,妍蚩皇帝干脆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脱,用力地扑打这火苗。 可是火势庞大,他这样的扑打根本就不挡任何的用处,反而是将火苗引到了他的衣服上,没过一会儿,妍蚩皇帝就迫不得已,不得不将衣服给丢了,身上也已经满是汗水。 陌少言抱臂站在火圈之外,冷冷地睥睨着对方,看着对方狼狈出丑,着急紧张,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中翻涌的仇恨反而越来越强烈 。 “来人,快来人,快来救朕!” 在大火的包围下,妍蚩皇帝虽然奇异的发现火势只是向外蔓延,并不向自己靠拢,可是随着火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高,自己到最后就算是不被火烧死,也得被大火活活烤死,或者被烟雾给熏死,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想让人来救你?也得看他们能不能听到,能不能看到。” 陌少言的声音如同碎玉,冰冷无情地砸在妍蚩皇帝身上,妍蚩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异样,按道理说,寝殿中这么大的动静,门外守着的太监和侍卫早就应该被惊动了,可是迟迟没有反应,肯定是对方采取了什么措施。 妍蚩皇帝的心一下子入坠火堆,焦躁,却又无可奈何,他全身上下已经湿投了,好像是刚刚从水中捞出来,浓烈的火焰让他窒息,也让他的嗓子很不舒服,被呛得直咳嗽。 一双眼睛被火焰带出的浓烟熏得眼泪直流,他揉着眼睛,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淑妃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害朕?” 妍蚩皇帝已经彻底的绝望了,外面的人听不到动静,也看不到燃烧的火,他自己无法脱身,就只能在大火中等死,但是,就算是死,他也 不甘心自己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别一口一个淑妃,说的好像你跟她很熟的样子,你根本就不配叫她!” 被通红的火焰映着,陌少言冷漠的眼睛也忽然跳跃起来,泛起熊熊的火苗。 妍蚩皇帝不停地咳嗽着,想要再问,也明白陌少言或许根本就会回答他,忍了忍,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另外一件事情,“年轻人,你要为淑妃报仇,朕没意见,可是,朕现在还不能死,朕还要救朕的女儿,你将放了,等到朕将女儿医好了,你到时候再杀朕,如何?朕绝对不会躲。” 然,妍蚩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陌少言就哈哈大笑起来。 “狗皇帝,你想的可真美,可你知不知道,陌卿歌中了缠心蛊,根本就是无药可医,用不了几年,她就会因为缠心蛊而死,你居然承诺我治好她之后再来杀你,那我岂不是这一辈子都报不了仇了。” 妍蚩皇帝一惊,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也知道陌卿歌中了缠心蛊,难道是先前在漱离宫的谈话被此人听到了,又或者是此人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稍稍迟疑,妍蚩皇帝又开始谈条件。 “既然你知道卿歌中的是缠心蛊,那你肯定也知道,只要杀了同中缠心蛊的上官云峥,卿歌身上的缠心蛊就能解开,到时候你不就能杀了朕了?” 第497章 泼妇 “哦?你要杀上官云峥?” 陌少言似乎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妍蚩皇帝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还将心思动到了上官云峥的身上。 “可是上官云峥是上元的皇帝,你杀了上官云峥,就不怕上元报复?” “报复?笑话,我堂堂妍蚩,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小的上元不成?只要是能够救卿歌,别说了一个上元皇帝,就算是灭了整个上元又何妨?” “是吗?陌卿歌在你的心目中如此重要?”陌少言看着大火中痛苦挣扎的喘西的人,听他说出这句话,心底已经是滋味不明。 所以,他当年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那样毅然决然地将母妃一族残忍灭门? 妍蚩皇帝沉默着,并没有回答陌少言的这句话。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给你一次机会。”陌少言冷冷道。 他说完,蓦地抬袖一挥,大殿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撕开,在噼噼啪啪的火苗燃烧中,外面骤然传来大太监顺心的尖叫。 “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寝殿走水了,快来人救驾,快来救驾!” 顺心喊着,已经快速地推门闯了进来。 不一会儿,寝殿就吵吵嚷嚷起来,所有的侍卫太监宫女全都跑了过来,一趟一趟地端水进来,想要将大火扑灭。 可是一桶又一桶的水泼上去,不但没能灭火,反而像是泼上去了一桶又一桶的烈酒,火势竟是越烧越旺。 大太监顺心躲避着毕毕剥剥燃烧的大火,想要冲到火焰深处将皇上救出来,可是试探了好多次,都无法过去。 一大群人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火苗已经张狂肆意的跳上了房梁,却被大火阻挡在外围,无法冲近去将皇上救出来。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皇上的寝宫着火了。” 漱离宫中,陌卿歌和上官云峥刚刚经历过一番温存,陌卿歌伏在男人的身上,还在潮汐中徜徉,忽然听到门外有太监大声敲门通禀的声音。 她一惊,瞬间清醒。 “公主,公主。” 门外的小太监没有听到陌卿歌的回应,仍旧不断地拍门。 “来了来了。” 陌卿歌一面回应,一面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上官云峥眉心微拢,虽然被扰了兴致有稍许的不悦,但还是很快陪着陌卿歌起来。 上官云峥刚刚系好了腰带藏好,陌卿歌就匆匆忙忙地跑到门边,将殿门拉开。 “怎么啦?” “公主,皇上寝殿着火了,皇上还困在里面,大家想尽了办法,都扑不灭那火,您快去看看吧。” 小太监哭丧着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火已经烧的 越来越大,皇上困在里面,众人进不去,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皇上就不行了。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着,小太监却没敢说出来。 陌卿歌一听就慌了,脑子里一瞬间诶反应过来,拔腿就跟着小太监跑:“快走。” 等她和小太监跑出去,上官云峥才身形一掠,从寝殿中飞出来追了上去,他想都不用想,这件事情肯定是陌少言做的。 不是都答应了不会搞出什么大动静吗?捉弄一下妍蚩皇帝不就行了,何必搞出这么大的动作?莫不是陌少言看到妍蚩皇帝,一时间情绪激动,忘了手下留情,临时改变主意,想要取妍蚩皇帝的性命? 心中一有这样的念头,上官云峥心中忍不住抽了一下,若是陌少言真的决心将延迟皇帝杀了,那可就麻烦了。 漱离宫距离皇帝的寝宫也不是特别远,没多大一会儿,陌卿歌就跟着小太监跑了过来。 她到的时候。寝宫大院中已经是人山人海,几好多嫔妃和皇子公主已经过来了,甚至是还是几个匆忙赶来的大臣。 侍卫们占了大半个院子,太医院的太医亦是倾巢而出,可是所有人只能满脸焦灼的站在外围,没有一个人能够靠近火场,之前有十多个侍卫冒死闯进去,还没跑到皇帝身边,就 已经惨叫着烧焦了。 火焰中心的位置已经没有一点动静,冲天而起的火光已经没过了寝殿高大的屋顶,众人完全看不到火场内部的景象,就算是心中再不愿意相信,也都料定了妍蚩皇帝必定已经命丧火场。 皇子公主们纷纷暗自垂泪,几个嫔妃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太后已经哭的晕了过去,被姸后派人送回了寝宫。 姸后虽然两眼通红,泪光闪烁,但还是镇定的指挥着侍卫们积极灭火,皇宫中备着的八十一个水龙全部被运了过来,对着寝宫喷洒。 可是结局跟刚开始的时候一样,水龙里喷出来的好像并不是水,而是烈酒,浇在火上,只是让火燃烧的更加剧烈。 没有办法,唯恐火势越来越大,再蔓延到其他宫,姸后只能让侍卫们将水龙给停了,急的焦头烂额,却没有一丁点儿办法。 “让开,让开,你们都给本公主让开!” 陌卿歌嘴里大喊着,双手拨开众人,拼了命的往前挤,一直不停息地冲到最前面,她抬腿就想冲近火场里去,可是却被人一把拉住。 “卿歌,你不要命了?” 姸后大声的喊着,扯着陌卿歌往回拖。 陌卿歌却拼命地想要将她甩开,“父皇还在里面,我要去救他!” 她扭头看到旁 边站着的侍卫,目眦尽裂地嘶吼:“你们都是木头做的吗?一个个杵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去救父皇?你们是死的吗?” “卿歌,你不要闹了,火势这么大,人进去马上就烧焦了,你让他们怎么救?”姸后拼命地拉着陌卿歌不肯放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将公主带走?公主若是再出什么事情,本宫把你们全剁了。” 常年慈和温柔的姸后终于再也绷不住,对着侍卫们怒喊着,但即便如此,在这种关头,也没有一个人埋怨姸后失态,她身为一个女子,能够主持大局,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当即有数不清地侍卫冲上来,将陌卿歌从姸后的手里接过来,几乎是抬着陌卿歌,朝着远离寝殿的安全地带。 陌卿歌双脚不着地,穿过一层层的人群,四肢一刻都没有停止挣扎。 “你们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不长眼的东西,你们不去救父皇,却来为难本公主,本公主要将你们全都剁了喂狗!” 陌卿歌一路被簇拥着,嘴里骂骂咧咧的,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让出一条路来。 “呵,真是个泼妇。” 嘈杂的人群中,忽然有人骂了一句,本来这句话说的很轻,没有什么意外,就会被淹没在人丛中,掀不起什么波澜。 第498章 收场 可是,骂着人的陌卿歌不知道为什么,听觉好像是被放大了一般,她在侍卫从中忽然转过头来,清澈明亮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出声的女子,嘴里也不骂了,只是大喊着:“放本公主下来!” 侍卫们当然不会让她如愿,仍旧是举着她往前走。 陌卿歌彻底地急了,嗓子都喊哑了,“你们快放开我,陌卿语,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蛇都没有你冷血,我就算是个泼妇,也比你这个心思歹毒,猪狗不如的畜生强!” “陌卿歌,你……你敢骂我!” 承颜公主陌卿语本来正哭着,听到陌卿歌嚣张肆意的一串大骂,就算是再怎么假装矜持淑女,也再装不住了。 “我为什么不敢骂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骂你本公主都脏了嘴巴,呸呸呸!” 纵然是被侍卫们簇拥着,陌卿歌依然是使出全身力气,破着嗓子,又叫又跳,因为之前就有仇,不过是碍于面子,她没有整治陌卿语罢了,如今恰逢被姸后阻拦,无法进殿救妍蚩皇帝,陌卿歌的心里正憋着火气,陌卿语一句话,正好撞在抢口上。 黑色的衣袍在高高的屋顶上翩然而动,陌少言翩然而立,本来就是闹出点乱子,整治一下妍蚩皇帝,完全没想到反而是让陌卿歌和陌卿语掐了起来。 这丫头的暴脾气,可真是和妍蚩皇帝如出一辙,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多少改变。 陌卿语气的身子都在抖,甩 开旁边抓着她手的钱嬷嬷,她拾步追上陌卿歌,不甘示弱的回击:“陌卿歌,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不干不净,还往想着嫁给北燕太子,你少在这儿丢人现……啊!” 陌卿语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大叫一声,身子如同一片残破的树叶,在狂风的肆虐下无情地飞了出去。 “哎呦!” 陌卿语的叫声还没有落底,侍卫们的惨叫声也开始此起彼伏。 众人一时间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陌卿歌扯着破碎嘶哑的嗓子大叫:“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 众人一愣,纷纷朝着陌卿歌的方向看过去,就连赶着去扶陌卿语的钱嬷嬷都怔了一下,愕然地看向陌卿歌。 在一众目光之下,只见原先架着陌卿歌的侍卫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面色痛苦,而一直大声叫喊的陌卿歌则落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 男人一身白衣如雪,在夜幕的灯火下耀眼而夺目,俊美无俦的容颜冷峻而威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凌厉肃杀的气息,恍若威势降临的暗夜神只,逼迫的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上官云峥? 陌卿语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白衣如雪动的男人,心跳忽然停了一拍,连身上的疼痛都给忘了。 可是,在听到陌卿歌的声音时,她的脸色骤然一沉。 陌卿歌这个贱人,还真是不知羞耻,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和男人搂搂抱抱,而且这个男人还 是她的未婚夫,真是要气死她了,苍白着脸,陌卿语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来。 “上官云峥!快救我父皇!” 陌卿歌一落入男人熟悉的怀中,就禁不住鼻尖一酸,想哭,刚才的无助委屈都涌上来,她知道自她从漱离宫出来,上官云峥就跟着,她刚才有想过要喊上官云峥出来的,可是一想到上官云峥的特殊身份,她怕为他招惹麻烦,就不愿意让他暴露出来,但他终究还是见不得她受委屈。 “别急,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上官云峥抱着她,轻声的抚慰。 围观的众人简直看的目瞪口呆,都有些怀疑这个上官云峥到底是不是那个上元帝王上官云峥。 在前面听到动静的姸后也匆匆赶来,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上官云峥已经将她忽略掉,而是凭着直觉,仰头看着夜幕中的某个方向。 “陌少言,你出来!” 陌少言? 上官云峥这句话说出来,众人更加的惊诧,上官云峥刚才说什么?陌少言?是他们妍蚩曾经失踪的那个大皇子陌少言吗?已死的淑妃的儿子,还活着? 陌卿歌也愣了一瞬,才忽然明白,上官云峥为什么找陌少言,她刚才情急之下,居然都将陌少言这一茬给忘了,这么邪门的火,肯定是陌少言放的。 陌少言说过了不要父皇的性命,所以,父皇现在肯定还没事。 眸光一亮,陌卿歌挣扎了一下,从上官云峥怀中跳 下来,也冲着上官云峥刚才喊话的方向,沙哑道:“大哥,我知道是你,你快出来,你放了父皇吧,我求求你了。” 黑色的身影站在屋顶上,垂眸望着脚下乌泱乌泱的人群,薄唇轻动,冷彻的面上看不出喜悲,视线扫落,他望向大殿中被他护在结界中,虽然受了不少苦,但依旧没有性命之忧的妍蚩皇帝,心头一种异样的苍凉浮上来。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夹在这对父女之中,到底是占着什么样的位置。 眸光顿了顿,他衣袖轻拂,在夜色中踏风而行,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如同鬼魅一般,翩然飘入院中,却没有落底,而是凌空而立,目光冷冽地凝=睥睨着脚下的人群。 “陌少言。” 凝望着高高在上的陌少言,上官云峥淡然开口,看陌少言的表情,他就能料到妍蚩皇帝现在应该还是安稳无事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陌少言直接将他的话打断,眸光薄凉如秋水。 “我不会跟他一样言而无信,我说过不会让他死,就一定不会让他死。” 听到陌少言的这句话,陌卿歌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略掉陌少言言语中对于妍蚩皇帝的讽刺,殷殷地看着陌少言:“大哥,父皇现在在哪儿呢?” “喏,就在里面!” 陌少言回答的很是利落,指了指燃烧的寝宫。 陌卿歌刚刚稳住的心态差点又崩塌,寝宫的火烧的那么大,她父皇还安 然无恙的呆在寝宫里?若不是以前见过洛知城的本事,她觉不相信陌少言这张口就来的话。 “大哥,这火都放了,父皇也受了惊吓,要不,你这次就先放了他吧。” 陌卿歌咬了咬唇,瞥了眼火势扔旺的寝殿,她自然不会单纯的相信妍蚩皇帝现在呆在寝殿里一点苦都没受,陌少言怎么可能会白忙活。 事情闹得这么大,也不能不收场是不是? “上官云峥,你觉得的?” 高空中的陌少言淡淡地勾了一下唇角,并没有马上恢复陌卿歌,而是转眸看向上官云峥。 即使面上波澜不惊,上官云峥也是有些意外的,这件事情,陌少言完全没有必要征求他的意见,这是他们父子兄妹之间仇怨,他没有任何立场开口,这也是刚才陌卿歌开口的时候,为什么他却没有帮说话,只是让陌少言出来,确定了一下妍蚩皇帝的安危而已。 陌少言并不是那种没事儿征求别人意见的人,他做事向来是有自己的主意, 本能的,上官云峥觉得陌少言是话中有话。 “这是你们父子的事情,我怎么觉得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想怎么处理。”忽略掉旁边陌卿歌的捏手暗示,坦然直言,这件事情并不是别的,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干涉的权利。 “不,上官云峥,现在这件事情可是和你有关了。” 陌少言嘴角的笑意越见浓烈,可是那笑容却很诡秘,带着让人猜不透的意味。 第499章 让位 “刚才狗皇帝已经说了,他要杀了你保住陌卿歌的性命,换句话说,我现在放了他,他马上就会要你死,你确定,这件事还与你无关?” 陌少言的话音一落,陌卿歌的脸色陡然一变,转头看向上官云峥,声音都有些气虚:“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唇角轻轻抽了一下,“他真的想要杀我,只管来便是,那是另一件事情,若我因为怕死,就借你的手去除掉他,那我还能叫上官云峥吗?” 陌卿歌的眼波轻动,望着上官云峥,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大哥,你现在该把父皇放了吧。” “既然你们这样说,我无话可说,放了他可以,不过,我有两个要求。”陌少言扫了一眼陌卿歌和上官云峥,忽然袍袖一卷,漫天燃烧的火光中,忽然有一道瑰丽的蓝色亮光冲天而起,包裹着一个一道熟悉的身影冲出火焰,飞快的落到院中。 陌卿歌眼眸一亮,拔腿拨开人群冲过去,“父皇!” 上官云峥紧随其后。 姸后等人见状,也纷纷围了过去。 可是,众人冲到距离那团蓝光约有一丈远的地方,却再也走不动分毫。 “丫头。” 蓝光包裹之中的妍蚩皇帝显然也看到了陌卿歌,狼狈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冲破蓝光的禁锢,可是身子却动弹不得。 “大哥,你快放了父 皇啊。” 陌卿歌几时见过她高高在上的父皇如此狼狈过,心疼的要命,只能哀求凌空而立的陌少言。 陌少言冷漠地睥睨着咫尺相隔的父女二人,唇角的冷笑更甚,脚下的这两个人,一个曾经是他最崇敬的父皇,一个曾经是他最喜欢的皇妹,可是如今,他们的父女深情却刺的他眼睛生疼。 “我说了,我有两个要求,你们若是答应,我就放了他。” 陌少言冷冽地开口,眼眸中不见丝毫的熟悉的温情,余下的只有陌卿歌曾经在汝岩寨见到过的冰冷决绝。 “好,你说,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陌卿歌爽快地张口回复。 “第一,这个狗皇帝必须跪在我母亲坟前磕头道歉,第二,让他退位,妍蚩的皇帝我来做。” 什么? 陌少祈的话刚刚说出口,院里的人群中就传来一阵唏嘘。 “简直就是痴心往想!” 虚弱伏在地上的妍蚩皇帝还没有说什么,妍蚩皇后就冷哼了一声,眸中泛着粼粼寒光。 “大哥,这……”陌卿歌小脸微僵,显然也觉得很是为难。 上官云峥眼波微动,也觉得有些意外,在他看来,陌少言也不是一个功利心强的人,怎么会想到要妍蚩皇帝的皇位呢? 不过下一瞬,他就马上反应过来,陌少言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是求一个心理安 慰,有意折腾妍蚩皇帝罢了,前一个要求,对于陌少言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陌少言面无表情地说着,修长的五指轻轻一拢,无声地催动咒语,那团裹着妍蚩皇帝的蓝光微微一收,蓝光中的妍蚩皇帝当即如遭火刑,发出一声剧烈地惨叫。 “父皇!” “皇上!” 姸后见状,也着急了,仰头看着傲然冷漠的陌少言,忍不住怒声道:“陌少言,不管你是人是鬼,在耍什么鬼把戏,皇上乃是一国之尊,岂能是说屈膝就屈膝的,妍蚩皇位,你更是想都不要想。” “姸后,你不是很识大体吗?怎么现在为了一个区区皇位,连皇帝的生死都不顾了,你不会是想着让皇帝早些死了,好让你的儿子继位吧。” “你胡说什么!” 姸后的脸色一瞬间煞白,厉声呵斥。 陌卿歌抿了抿唇思量了一下,陌少言憋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仇怨,这种时候,想要让陌少言妥协估计不容易,唯一的办法,就是劝她父皇了。 打定了主意,陌卿歌站在蓝色光圈周围,望着妍蚩皇帝,“父皇,他是大哥,是陌少言,当初您为了女儿,冤杀了淑妃,这件事情,是因女儿而起,千错万错,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父女对不起他们母子,女儿当初屡次 出宫,也是想要将大哥找回来,如今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跟他道个歉,赔个错,好不好?至于皇位,大哥本来就是您的长子,太子之位理应由他来做,既然他要,您给他就是了。” 半是愧疚,半是不忍心再看着妍蚩皇帝受苦,陌卿歌声泪俱下。 姸后在一边完全傻了眼,这么多年来,她吃尽了多少苦头,当初答应养着陌卿歌,不讲白懿帆的事情外传,这才算是换来了她的皇后之位和陌少离的太子之位,现在陌卿歌一句话,居然就要将陌少离的太子之位还给陌少言,这怎么能行? 蓝光中的妍蚩皇帝听到陌卿歌的话,眼波动了动,闪过一抹意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半空中衣袂飞扬的陌少言。 声音断续虚弱:“你……你是少言?”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此人会对他那样的仇恨,为什么此人要为淑妃报仇,为什么之前在寝殿中,他看着对方的目光,觉得那么熟悉,那是曾经属于淑妃的目光啊。 原来,这是他的儿子,他丢失了十多年,最为愧疚的儿子。 说实话,他这么多子女之中,他最宠爱的是陌卿歌,最愧对的就是陌少言。 陌少言的母亲淑妃曾经也是风光一时,大户人家的女儿,进入宫中,为他生下第一个儿子,他本 应该将陌少言立为太子的。 可是那时他为了让皇后放心,已经和皇后达成了协议,只要皇后能够将白懿帆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抚养,那么他就会将皇后生下的儿子立为太子。 后来皇后如愿生下了陌少离,太子之位却一直悬空,知道白懿帆生下了陌卿歌,并养在了皇后的身边,妍蚩皇帝这才按照当初的约定,将陌少离立为太子。 反正太子也不是白懿帆和他的孩子的,谁当太子对妍蚩皇帝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分别,他的一颗心,早就分给了白懿帆母女,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心思考虑其他的问题,这些年来,他不过是看着陌卿歌慢慢长大,得过且过罢了。 不过,从心底来说,他的的确确是欠了陌少言的。 当初陌卿歌失踪,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将妍蚩翻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陌卿歌的踪迹,淑妃又怎么都说不清陌少言和陌卿歌去了什么地方。 他当时的情绪都崩溃了,他满心满眼的都只有一个陌卿歌,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一怒之下,将淑妃满门抄斩。 对于这件事情,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后悔过,可是事情已经做下了,就算是他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陌卿歌回来之后,他也曾经派人去寻找过陌少言,陌少言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踪迹。 第500章 父子 时间长了,他无奈之下也只能放弃。 他知道陌卿歌一直都还在坚持这,所以陌卿歌以前有时候偷偷跑出去找人,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是有时候发现了,他也只是偷偷地派侍卫在后面保护着,而不是让人直接将陌卿歌带回来。 而今忽然父子重逢,虽然明知道陌少言对他是满心满眼的仇恨,妍蚩皇帝的眼眸之中还是禁不住地泛起欣喜之色。 然而,陌少言的的眸子中却只有淡漠,“你想多了,我不是什么陌少言,我叫繁篱,是栖月宫的现任司辰,我来这里,不过是来给我娘报仇而已。” “报仇……报仇,好,朕等着你报仇。”忽略掉陌少言的冷漠。妍蚩皇帝勾着唇角笑了笑,满是苦涩。 “怎么样,我刚才说的条件,你答应不答应,你若是答应,我马上就放了你。” 面无表情地望着一脸狼狈的妍蚩皇帝,陌少言嘴里说出来的话同样是冰冷地不带丝毫感情。 “好,朕答应。” 妍蚩皇帝的唇角依旧带着淡淡地笑容,他的心中已经是濒临绝望了,缠心蛊无解,陌卿歌也活不了多久了,他虽然一时冲动之下,嘴上答应了陌少言去杀了上官云峥,可是他自 己也明白,如果他真的杀了上官云峥,那么到时候他失去不单是陌少言这个无法挽回的儿子,还将失去他最宝贝的女儿。 如果陌卿歌死了,那么他活着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他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太大的野心,当初遇到白懿帆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妍蚩的皇位之上。 后来爱上了白懿帆,他想要得到,又加上姸后的鼓舞,才起了夺位之心,再后来白懿帆死了,陌卿歌就是他坐在皇位上的唯一念想,他想要保护好他和白懿帆的女儿,如今陌卿歌也活不了太久了,那么他空守着一个寂寞的皇位,又有什么用处呢? 太子之位本来就应该是属于陌少言的,既然陌少言想要,那就索性还给他,也是算对他的一点弥补,至于跟淑妃道歉认错,也无所谓,当年的事情本就是他一时冲动,事后也不是没有后悔过。 如果道歉认错能够让陌少言心里舒服一些,也不是什么难事。 似乎没有想到妍蚩皇帝会答应的如此爽快,陌少言愣了一下,直到陌卿歌再次出声提醒,他才将妍蚩皇帝周身的禁锢撤去。 “父皇,你怎么样?” 陌卿歌第一个冲了上去,扶着妍蚩皇 帝起来,上官云峥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去将人扶住。 妍蚩脸色难看,亦是紧张地走向妍蚩皇帝。 “皇上,您还好吗?”姸后皱着眉头,扭头大喊:“太医,快过来给皇上检查一下!” “没事儿,朕没事儿。” 妍蚩皇帝抓住陌卿歌的手,转眸看着她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陌卿歌看着他那烧焦的胡子,熏黑的脸,眼睛红红的,中性沙哑的声音哽咽着:“父皇,女儿都快担心死了。” “傻丫头。” 妍蚩皇帝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同样很是心疼,“父皇在里面都听到了,你真是傻的要命,没看到那么大的火吗?居然还要冲近去,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的小命又不值什么钱,只要是为了父皇,让女儿做什么都行。” 陌卿歌紧紧拉着妍蚩皇帝,小脸混了眼泪,有些脏兮兮的。 陌卿语在旁边看着,钱嬷嬷刚刚将她身上的泥土除去,她瞧瞧陌卿歌,又瞧瞧妍蚩皇帝和上官云峥,银牙暗咬,如果她现在还看不出来上官云峥喜欢陌卿歌,那她就是一个瞎子。 紧紧地攥着手心,她的眸中闪过一抹刻毒,心中满是不服气,凭什么,最好的东西永远都是陌卿歌的 ,她都已经有了父皇的宠爱了,难道还不够吗?现在还要跟她来争男人? 明明父皇都已经将她许配给上官云峥了,陌卿歌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这般明目张胆的跟上官云峥纠缠不清,简直就是不要脸! 一想到妍蚩皇帝刚才在里面听到陌卿歌的叫喊声,她又忍不住觉得后悔,明明陌卿歌什么都没做,倒是有了一份天大的功劳,早知道,她也应该硬着头皮往里面冲一冲,既不会受伤,还能讨好到父皇,倒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微抿朱唇,陌卿语很快换了衣服担忧的表情,朝着妍蚩皇帝身边凑过去。 “父皇,您没事儿,女儿真是太高兴了,您都不知道,刚才女儿有多担心。” 陌卿语说着,泪光盈盈,楚楚委屈地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妍蚩皇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承颜有心了,朕无碍。” 说话间,太医已经走了过来,为妍蚩皇帝检查。 虽然是在大火中被熏烤了许久,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但是因为有陌少言的特殊术法,所以妍蚩皇帝也只是简单地有一些皮外伤,并没有大碍。 等到太医完全检查之外,陌少言才从空中翩然落下来, 挡在妍蚩皇帝的面前。 一看到陌少言落下来,侍卫们很快将妍蚩皇帝护住,手中拿着刀剑,对着陌少言。 “想动手?” 陌少言眉目动了动,完全不讲这些侍卫放在眼中。 上官云峥一手扶着妍蚩皇帝,无声地扯了扯妍蚩皇帝衣襟,妍蚩皇帝眼波微动,抬手推开陌卿歌和上官云峥,拨开阻挡在面前的侍卫,朝着陌少言走过去。 姸后和一众大臣侍卫们大惊,生怕陌少言又对妍蚩皇帝使出什么手断了,脸色骤变:“皇上!” “没事!” 妍蚩皇帝不回头地摆了摆手:“没事。” 侍卫们虽然缓缓退出一条路来,但还是警惕地面对着陌少言,倒是上官云峥,似乎是一点也不担心,轻松的看着眼前对峙的这对父子。 “少言……” “我跟你无话可说,你只需要履行你的承诺。” 妍蚩皇帝刚刚开口,就被陌少言冷声打断。 “你放心,朕说的话,一定会做到,”妍蚩皇帝说着,转头吩咐守在一旁的大太监顺心:“顺心,拟旨,朕已经年老体衰,分心乏力,无法再料理国事,幸得朕的长子少言归来,少言年少有为,品行兼备,特由他来继承皇位。” “皇上,使不得啊!” 第501章 废太子 妍蚩皇帝话刚刚说出来,不少大臣就连连反对,姸后的脸更是薄如纸张,无声地凝望着妍蚩皇帝,凤袍袍袖下的手一寸寸收紧。 “怎么就使不得?” 妍蚩皇帝轻轻一笑,看着自己麾下效忠于皇后和太子陌少离的老臣,“当初朕立少离为太子的时候,你们也口口声声地说使不得,说少言才是长子,才应该被立为太子,朕当初执意,你们还有人说朕一意孤行,是在毁坏妍蚩的根基,现在朕要依着你们的意思,改立少言为太子,不,朕是让少言登基,成为皇帝,你们却又说使不得,那你们告诉朕,到底什么才是使得的?” “皇上,当初和现在怎可同日而语,当初的大皇子德才兼备,依着祖上的规矩,的的确确是应该立大皇子为太子。” “你的意思大皇子现在不是德才兼备了?还是祖上的规矩是你定的,说改就能改了?”不等那位后派的老臣说完,妍蚩皇帝就冷冷地出声将他打断。 什么当初大皇子德才兼备,什么祖上的规矩,不就是当初皇后不得势,这群老东西依附在淑妃那边吗?后来淑妃倒了台,陌少言失踪,陌少离的太子之位彻底稳固,这群老东西就见风使舵,投靠在了姸后的那边,现在又何必说的这么好听,还不都是一 群墙头草。 “皇上,如今少离不在,太后娘娘又昏迷不醒,废太子之事事关重大,还是不要如此轻率,从长计议。” 姸后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出声道。 为了他们母子的安稳无忧,这么多年了,她为白懿帆养女儿,为的就是妍蚩皇帝当初的承诺,怎么,现在陌少言一回来,她的儿子就得让位吗?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从长计议?” 妍蚩皇帝眯了眯眸子,看着姸后,从姸后危险的视线中,已经读出了威胁的味道,怎么,现在是见太子之位不保,被逼急了吗? 妍蚩皇帝嘴唇高高抿着,亏得这个女人当初还跟他提什么夫妻之情,呵,什么夫妻之情,还不是建立在利益地基础之上,现在一说要废了陌少离,还不是马上就要翻脸。 不过,他也不怕了。 一来陌卿歌现在也长大了,有了自保的能力,二来陌卿歌身边现在有了一个上官云峥,从刚才的事情中,他能看出,上官云峥是真的喜欢陌卿歌的,其实,喜欢一个人,从眼神动作中就能够感觉到的。 他相信,上官云峥会保护好陌卿歌,或许,在必要的时候,上官云峥也是愿意为陌卿歌舍弃性命的。 除了对陌卿歌的牵念,和对陌少言的愧疚,妍蚩皇帝的心中还真没有多少 顾忌。 姸后所谓的从长计议,恐怕也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对他威胁一番罢了。 “立不立太子,立谁为太子,将皇位传给谁,都是朕的事情,朕需要跟谁计议?何况,计议的结果也无非就只有两种,一种是将皇位给少言,一种是不将皇位给少言,如果是前一种,那跟现在没有任何差别,何必再浪费时间,至于后一种,朕刚才已经亲口答应了少言,如果不履行承诺,那么朕岂不就成了一个失信的小人?皇后难道是想要天下人都耻笑朕吗?” “那皇上觉得,有必要对陌少言遵守承诺,就没有必要对臣妾遵守承诺了,是吗?” 姸后步步紧逼,不肯退让。 场上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陌少言不见任何的情绪,他自然是无意于皇位,提出这样的条件,不过是故意找事,想要看看妍蚩皇帝的热闹罢了,现在妍蚩皇帝和姸后掐起来,他也喜闻乐见,当初,姸后可是也没少明里暗里对他的母妃使绊子,只不过是他的母妃性格温顺,不愿意过多计较罢了。 倒是陌卿歌有些搞不明白了。 在她的记忆中,母后和父皇是很少闹别扭的,更没有再人前红过脸,父皇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是在幕后面前也基本上都是千依百顺的,母后说什么 ,父皇基本上都会配合。 怎么今日就…… 哎,这件事情也真是麻烦,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母后。 一方面是陌少离,一方面是陌少言,如果然她选择,她估计也无法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 妍蚩皇帝面色一僵,显然对于这件事情也觉得有些愧疚,但是相对于陌少言来说,对于姸后的愧疚就很轻了。 “朕答应将你从冷宫里放出来,朕做到了,朕答应将陌少离封为太子,朕也做到了,你还想如何?” “哈,皇上现在是在跟臣妾玩文字游戏吗?”姸后冷冷地一笑,不意妍蚩皇帝居然钻这种空子。 众人却越听越糊涂,不知道姸后和妍蚩皇帝之间还有什么样的承诺,不过听起来似乎是和陌少离的太子之位有些关系。 “皇上,你难道就不怕臣妾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姸后皱着眉头,陌卿歌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若是知道生母曾是平王府卑贱的歌姬,肯定会很难过的。 毕竟,身份的尊贵,对于每一个皇子公主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卑贱的身份,无异于弑生命中最大的一个污点,怎么都甩不掉。 妍蚩皇帝却是一脸的不在乎,“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会对她有什么威胁的话,只能证明你还不够了解她,她放着高位不要,甘愿屈身,你 觉得她还会在乎出身吗?权势和地位在你眼中是一切,可是在她的眼中,却是一文不值。” 姸后的脸色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看着妍蚩皇帝,在妍蚩皇帝的冷凝之下,竟是再无法张口,也不知道是真的怕妍蚩皇帝所说的成真,还是怕自己一旦说出来,就会失去什么。 陌卿歌看着姸后和妍蚩皇帝,又看看陌少言,微微抿着唇,想要上去劝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道妍蚩皇帝和姸后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好了,我对你的皇位没那么大的兴趣,这件事情不着急,你现在跟我去上坟就行了。” 皱了皱眉,陌少言打量了一圈,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条件似乎是并没有为难住妍蚩皇帝,反而是为难了陌卿歌,索性开口,将这个条件放缓,反正他是真的对权力没什么想法,最重要是要让妍蚩皇帝给他的母亲上坟。 妍蚩皇帝转过头来,沧桑的眸子在灯火下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他轻叹一声,顿了顿,才沉沉地应声:“好。” 得到妍蚩皇帝的回应,陌少言长袍一卷,直接将妍蚩皇帝扯了过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形飘飘,已经拉着妍蚩皇帝凌空而上,坠入夜幕。 “父皇!” 第502章 退婚 陌卿歌一惊,拾步想要追上去,却被上官云峥一把拉住,“你别去。” “可是,万一大哥再对父皇不利怎么办?”陌卿歌急道。 “不会的。”上官云峥笃定地说道:“你相信陌少言好吗?他是你的大哥,按道理说,你应该更加了解他才对,他的本性里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他觉得,他真的会狠下心弑父吗?” 陌卿歌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头。 记忆中的少年永远是温润干净的一个人,无论她怎么淘气调皮,提出什么样过分的理由,他都会一一满组。 就像是当初为了那两串并不值钱的糖葫芦,他虽然由于不舍,但还是拿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去交换,只是为了让她开心而已。 “给他们父子一点时间,你相信我,让陌少言撒撒气就好了,你跟过去,反而更让场面更加僵化。” “好吧。” 陌卿歌咬着唇,重重地点头,不管心里有没有谱儿,上官云峥的话总是能够让她宽心。 随着陌少言和妍蚩皇帝的离去,寝宫大院中已经乱成一团,一大波侍卫在姸后的命令下,朝着妍蚩皇帝和陌少言离开的地方追过去,还有一群侍卫留下来继续灭火。 太医、大臣、皇子公主们则陆续要散了离开。 上官云峥的眸光一动,扯了一下陌卿歌的衣袖,忽然足尖一点,飞掠出去。 陌卿歌一愣,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 意思,顺着他离去地身影看过去,却见他在一个女子的面前停了下来。 那个女子她并不陌生,正是不久之前还跟她发生过冲突的承颜公主陌卿语。 他找陌卿语做什么?陌卿歌的瞳孔一缩,拔腿走了过去。 “公主留步!” 上官云峥衣袂飘摇,翩然落在正准备拾步离去的陌卿语面前,陌卿语吓了一跳,猝然停了下来,微微一怔,待看清楚了停在面前的人是上官云峥,登时心跳踉跄,脸色微红。 “公子可是上元皇上?” 钱嬷嬷扯了扯陌卿语的衣袖,陌卿语才从片刻的失神中反应过来,有些拘谨地问了一声。 上官云峥眼波一动,“正是在下。” “承颜见过陛下。” 承颜公主微微红着脸,对着上官云峥福了福身子,男子俊美无俦的容颜在前,潇洒挺拔的身子昂然而立,刚才被陌卿歌扰了的不快,已经在顷刻间消散地差不多了。 “公主客气了。” 上官云峥弯了弯唇,嘴角挑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知道陛下拦住公主,可是有什么事情?” 还是钱嬷嬷见多识广,虽然也惊叹于上官云峥的一表人才,到底还是比陌卿语稳得住,众目睽睽之下,上官云峥身为一个男子,就算是公主的未婚夫婿,拦住公主的去路,终究是有些不妥,她已经看到有好些人的目光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了。 “哦,前些日子, 朕收到了妍蚩陛下的来信,说是想让妍蚩和上元联姻,联姻的对象,好像就是承颜公主没错吧?” “陛下说的没错,正是承颜公主。” 钱嬷嬷代替承颜回答了一句。 陌卿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她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原来上官云峥是来确认她的身份,是不是也看出她的出众?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过来打个招呼?她的魅力一点也不必陌卿歌差啊,这个上官云峥,倒是个眼光不错的。 这样的人,仪表堂堂,又是上元的皇帝,虽然已经有了皇后,但是比着北燕的太子,似乎也差不到哪里去,说不定以后她还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让上官云峥废了原来的皇后,立她为后呢。 陌卿语心中暗暗窃喜,打着自己如意小算盘,在见到上官云峥之后,她已经开始接受了这一门亲事。 “既然这位就是承颜公主,那朕不就不放有话直说了。” 上官云峥清了清嗓子,重影深深的眸子倒映着路边明明灭灭地灯火,美丽不可方物,让人看的痴醉。 这一上来就跟她有话直说,是不是也太直白了一些,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上元皇上,也真是个急脾气啊。 陌卿语心中暗暗地想着,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是温柔矜持地弯了弯唇,“承颜听着,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好,”上官云峥点了点头,“承颜公主,朕打算跟 你退亲。” 什么? 上官云峥一句话说出来,承颜脸色骤变,脸颊上挂着的两朵绯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找到自己的声音,“陛下……你,你说什么?” “没听到?”上官云峥眉梢一挑,声音放大了两倍,还用了内力,瞬间传遍了寝宫的每一个角落,“承颜公主,朕说,朕要跟你退亲!” 一瞬间,院中所有的人都停住叫住,像是看猴戏一样转头看向承颜这里,承颜当即羞愧地无地自容。 钱嬷嬷脸色一变,马上将承颜公主拉到自己的身后,“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兹事体大,这件事情并不是公主能够做主的,您若是有什么问题,还是直接去找我们皇上比较好。” “朕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是妍蚩皇上才能做主,朕自然会跟妍蚩皇上说,现在不过是提前跟承颜公主打个招呼,希望公主能收敛一下,不要分不清轻重。” 上官云峥云淡风轻地说着,似乎丝毫没有顾及到承颜公主的颜面,感觉到众人注视过来的目光,承颜一时间羞愧地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下去。 刚才心中对于上官云峥的期许也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钱嬷嬷脸色尴尬,觉得上官云峥就是故意的,可是对方是邻国的皇帝,她也不能直接出言斥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口的火气压下去。 “陛下,时候也不早了,公主应 该早点回去休息了,告辞。” 钱嬷嬷说着,连忙拉着陌卿语想要仓皇而逃,陌卿歌冷笑的声音适时地在她们背后响起。 “呦,本公主还当是谁呢?大名鼎鼎地承颜公主被人退婚了?” 一听到陌卿歌的声音,承颜憋着心口的羞辱和郁闷似乎就炸开了花,跟着钱嬷嬷往前走的脚步忍不住停下来,回头怒气冲冲地看着陌卿歌。 “陌卿歌,你得意什么?你不要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上官云峥不就是想娶你吗?你们私定终身,你在上元的时候就跟他不清不楚的,陌卿歌,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你身为女子,却不受妇道,和男子就纠缠不清,你根本就不配做妍蚩的公主,你根本就是妍蚩皇室最大的污点!” 一下子被捅到了心窝上,陌卿歌生气却又无法辩驳,她能说什么,她跟上官云峥确实是私定了终身,可是他们两人倾心相爱,哪里有陌卿语说的那么恶心,她还成污点了,呵! “她就算是私定终身又如何,不比你这个心思歹毒,对人下药,背后使阴招的女人强的多?” 陌卿歌的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一个清朗如风的男人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上官云峥拉着陌卿歌双双转头,就看到陌少祈和栖迟一前一后的走过来,两人过处,众人纷纷捂着鼻子避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来。 陌卿歌有些意外,却禁不住微微抿唇笑了。 第503章 灌药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栖迟微微低着头跟在陌少祈的后面,耳珠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尚未走到跟前,两人就顿住了步子,和上官云峥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四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嬷嬷的脸色一僵,把有些心虚地陌卿语护在身后。 “陌卿语,你还要装糊涂吗?” 陌少言挑了挑眉,淡薄的脸色不见丝毫的杀气,碧玉一样幽寒的眸子却别有一种让人心灵畏惧的震颤。 “陌少祈,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刑部的官员,就可以为所欲为,本公主装什么糊涂了?”仗着人多,且想着自己所做的那件事情似乎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便撞了撞胆子,站了出来。 陌少祈不过就是个早就被妍蚩皇帝放弃的皇子,说的不好听一点,陌少祈的这条命都不知道是怎么捡回来的,就算是她被上官云峥退了亲,她也还是风风光光的妍蚩公主,陌少祈凭什么借机上来踩她一脚。 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陌少祈冷笑一声,转头吩咐:“栖迟,把东西拿出来。” 栖迟得到他的命令,从他的背后走出来,宽大袍袖下的手扬了扬,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瓷瓶。 陌卿语看到那个瓷瓶的第一眼,呼吸就蓦地一紧,脸色发白,攥着钱嬷嬷的手 指无意识地紧了紧,钱嬷嬷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也感觉到了陌卿语地不对劲儿,难道公主真的做了什么? 正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栖迟已经拿着瓷瓶走了过来,交给陌卿歌,一脸的愤慨:“公主,这里面装的是桂枝粉,陌大人说,这个承颜公主想用桂枝粉来害你,让你以后不能有孩子。” 栖迟并不知道先前发生在东宫的事情,只是不久之前才听陌少祈说了,不由得心中恼怒,狠狠地瞪了承颜公主一眼,但是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大,她也不敢在陌卿歌面前多待,匆匆将瓶子递给了陌卿歌,就又退回到陌少祈的身后,不知道还以为她是陌少祈的丫鬟。 “负责处理这个瓶子的人现在还在刑部,承颜公主有兴趣见一见吗?看一看她到底是不是你宫中的人。” 陌少祈的唇瓣一张一合,咄咄逼问。 姸后只淡淡地皱了皱眉头,陌少离的事情已经够她忧心的了,反正现在上官云峥跟承颜退婚现在也成了定局,承颜谋害陌卿歌她不是不知道,既然陌少祈已经将承颜揪了出来,她也懒得再管,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她现在需要好好地想想对策,看怎么能够保住陌少离的太子之位才是正道。 “原来还真的是你做的。”陌卿歌眼 眸微眯,闪过一抹冷光。 陌少祈跟她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可能是荣国公府,只是当时被其他的事情困扰着,她就没有心情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缠,现在既然提起来,干脆就将所有的帐都一起算了。 “下药?” 旁边的上官云峥脸色阴阴沉沉,层层叠叠的眸子好像两个旋涡,过着阴沉沉的色彩,似乎要将人吞没,他伸手将陌卿歌手中的药瓶接过来,抬眼睇着承颜公主。 承颜公主心中咯噔一跳,心头惊骇,看着上官云峥,不由自主低往后退了退。 “承颜,本公主自认从小到大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何苦要如此歹毒?”陌卿歌声音冷冷,这么多年来似乎是从小到大,承颜都有意无意的跟她过不去,承颜出手导致她受伤,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以前基本上都捉不到什么证据,父皇就算是有意要为她做主都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 不管怎么说,承颜也都是她父皇的女儿,那些小打小闹的,她也不想放吓身段去跟承颜计较,可是这一次,承颜的的确确是太过分了。 “不,不是本公主的做的。”承颜摇头,就算她现在再怎么张皇失措,也还都明白,这样的罪名,她不能承下,不然她就是坐实了毒妇的 名声,以后还有谁会愿意娶她? “陌卿歌,你不要血口喷人,以为随随便便找一瓶桂枝粉,让陌少祈将本公主的宫人屈打成招,本公主就会任由你栽赃陷害吗?本公主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再说了,本公主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桂枝粉可以让人绝育,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嗯,这个说法,的确是新鲜,朕也还没有听说过呢。” 承颜公主的话音一落,出乎众人意料的,上官云峥居然赞同的点了点头,陌卿歌一怔,诧异的扭头看着他,有些想不明白,上官云峥怎么会忽然出口帮陌卿语。 不但陌卿歌意外,陌少祈、栖迟以及当事人陌卿语都意外低看着上官云峥,不禁有些怀疑,上官云峥不会是气傻了吧,他不是喜欢陌卿歌的吗?怎么陌卿歌被承颜下了药,上官云峥不见丝毫的气愤,居然还帮着承颜说话呢? 不过,与众人不同的是,陌卿歌眼眸中的意外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虽然她对于上官云峥跳跃的说话方式一时间还难免反应不过来,但是她很清楚,上官云峥绝对不会背弃她,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帮着承颜,他这样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果然,一如陌卿歌所料,众人还在惊诧中没有回过神,上官云 峥话锋一转,拾步走向承颜。 “这说法虽然是新鲜,但是不是胡说八道就不好说了,不如这样吧,既然四殿下说这桂枝粉是承颜公主的东西,不如就由承颜公主来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胡说八道好了。” 什么? 承颜瞳孔骤然一缩,震撼的看着上官云峥,这是开什么玩笑,由她来验证,这种事情,怎么验证? 承颜尚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陡然感觉到身子一轻,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脱离了地面,直直地朝着前面飞扑过来。 脖子一紧,一直强有力的动手掐住她的脖子,压迫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双手抬起,去抠那只手,却怎么都抠不动,被迫地张开嘴巴呼吸,呛人的药粉瞬间入喉,噎的陌卿语直翻白眼儿。 眼看着陌卿语将大半瓶桂枝粉吞下去,上官云峥大手一松,才漠然将陌卿语给丢在了地上。 陌卿语伏在地上,猛烈地咳嗽喘西,满嘴都是药粉。 钱嬷嬷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跑上前去扶住陌卿语,一手拍着陌卿语的后背,“公主,你怎么样?公主。” 院中的人全都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上官云峥。 这里可是妍蚩,陌卿语可是妍蚩的公主,上官云峥就算是上元的皇帝,也不能直接就将桂枝粉灌进陌卿语的嘴里吧。 第504章 离开 姸后就算是再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忍不住皱着眉头,上官云峥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 陌卿歌也没想到上官云峥会做的这么绝,虽然觉得痛快,可也觉得麻烦,倒抽了一口冷气,抬眼看着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 “我们走。” 上官云峥招呼了她一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要离开。 “等一下!” 姸后蓦然厉喝一声,走上前来,挡在上官云峥和陌卿歌的面前。 “上官云峥,你未免也太猖狂了吧!承颜再怎么说都是我们妍蚩的公主,你有什么权利羞辱处置她?” “母后。”陌卿歌拧巴着一张小脸,没想到刚刚摆脱掉陌少言和妍蚩皇帝这对父子,现在姸后和上官云峥对峙上了。 “哦?你就妍蚩的皇后?” 上官云峥眼波轻动,说了一声。 “没错,”姸后拿出一脸的傲然尊贵,“就算你是上元的皇帝,想要带走本宫的女儿,也需要问一问本宫的意见,妍蚩不是你能胡作非为的地方。” “不,你错了,我已经不是上元的皇帝了,我现在只是属于陌卿歌的上官云峥而已。”上官云峥轻轻地摇了摇手,拉着陌卿歌的 手攥的更紧。 姸后拢着眉心,态度异常坚决,“本宫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今日想要带走本宫的女儿,都绝无可能。” 陌卿歌是她攥在手中最后的筹码了,如果陌卿歌在,还能多少帮一帮陌少离,如果陌卿歌走了,妍蚩皇帝恐怕会更加没有顾忌,她筹谋半生,怎么更能够让已经坐上太子之位的陌少离因为一个突然回来的陌少言就一败涂地。 “很好,你这样说,我就没有什么要顾忌的了。” 上官云峥眸光淡淡,重影深深的眸子在灯火的辉映之下如同琉璃,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却也让人看不透眸中深埋的意味。 袍袖一挥,只听“唰”地一声,一道白光从他的袍袖间飞窜出来,在空中快速地打了一个圈儿,又落在他的手中。 “你要做什么?” 姸后的脸色一变,慌忙退后几步,当即就有侍卫冲上来,将姸后保护住。 陌卿歌一惊,慌忙去拉上官云峥的衣袖,“上官云峥,不要动手。” “卿歌,风槿花难寻,我们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了,你今天就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上官云峥有力的长臂驿一展,抱住陌卿歌的腰将她纳入自 己怀中。 风槿花的确是难寻,甚至他们有可能根本寻不到,就算是寻到了,恐怕也不过是无济于事,因为鬼降根本无血,他现在生命已经完全进入了倒计时,他迫切的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她在一起。 他愿意在妍蚩皇宫里再耗下去了,陌少言想要回来复仇,反正也不会取妍蚩皇帝的性命,那就让陌少言折腾去。 不管是妍蚩的皇位,还是上元的皇位,他都已经没了兴趣,谁想要,就让他们去争去抢,从此以后都和他无关。 他已经把江山交给了上官允尘,至于上官允尘有没有守住的本事,就要看上官允尘的造化了。 陌卿歌的眼波动了动,本来到了嘴边想要劝阻上官云峥的话,在看到上官云峥的眼睛时,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没错,对于他们两个而言,现在的时间实在是太宝贵了,虽然是有出去毒蛊的希望,但是想必那个纯白色的风槿花并不好寻找。 而且,对于妍蚩皇宫,除了父皇母后之外,她也没有太多的留恋,上官云峥刚刚强行对陌卿语灌药,母后要是追究下来,上官云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母后还执意不肯让她和上 官云峥在一起,留在这里,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罢了。 陌卿歌想了想,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忽然伸手,双臂环抱住上官云峥的腰身,低低说道:“我们走吧。” 上官云峥薄削的唇角勾起一抹潋滟的弧光,将陌卿歌朝自己怀中紧紧一扣,他手中白色流光穿梭,足尖一点,凌空而上,和妍蚩阻拦的侍卫打斗起来。 “哎,公主!” 栖迟站在陌少祈的身后,一看双方打了起来,就有点着急了,公主跟皇上走了,她怎么办?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妍蚩后宫,还不得很快就被吃了。 不行,她也得走。 可是,她怎么走啊? 公主是被皇上抱走了,她呢?她又不会轻功,又不会打架,怎么离开? 正焦急着,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忽然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要跟七公主离开吗?” 栖迟的眼睛一亮,用力地点点头,看着陌少祈,在这一瞬间觉得,天下所有的男人似乎都没有这个男人生的那么好看,就连俊美无俦的皇上,动人心魄的洛知城比着陌少祈都略逊了一筹。 “陌大人,你能送我出去吗?” 陌少祈的嘴角勾了勾,俊朗 的容颜在夜色中落下鲜明的轮廓,他轻轻伸手,将栖迟拦住,薄凉的唇落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抱紧。” 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栖迟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不是已经习惯了陌少祈身上的味道,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臭了,反而是闻着特别舒服安心。 “好了吗?” 陌少祈视线平视前方,淡淡地问。 栖迟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一动一动的喉结,心脏狂跳,有些变声地“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刚刚发出,便觉得耳边风声猎猎,陌少祈已经带着她飞了起来,追着上官云峥而去。 “上官云峥,我们现在去哪儿?”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上官云峥抱着,陌卿歌还是特别的激动,这好像还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离家出走。 “去和狱蓝汇合,我已经让他们准备好了马车,我们连夜离开妍蚩。” 迎着凛凛寒风,上官云峥张口回答,夜色浓重,他一开口,说出的话就很快的消散。 陌卿歌被他抱的有些僵硬,在他怀里动了动,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上官云峥弯了弯唇,放慢了速度,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折腾。 第505章 还是我大哥吗 陌卿歌仰头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晴人眼里出西施,她觉得上官云峥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动时有王者的霸气英武,不动时有谪仙的优雅飘逸,怎么看都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十多日不见,不知是不是削瘦了,他的五官轮廓似乎更加的立体挺拔,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她能清晰的捕捉到上官云峥脸上的每一根线条,他脸上的每一处,似乎都组合的恰到好处。 “一直仰着脖子,不累吗?” 她正认真的端详着,上官云峥忽然低下头。 四目相对,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重重叠叠的一双眸子,就好像深深的漩涡,想要将她吸入其中,再无法脱身。 唇瓣动了动,她低下头笑,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脸往他的身上蹭了蹭。 上官云峥颔首,薄唇动了动,在她靠近的时候顺势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感觉到她的额头冰冷,又紧张地问:“冷吗?” “不冷。” 陌卿歌埋首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地回答。 话虽然是这样说,上官云峥还是看身后已经没有了追兵,只有陌少祈和栖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身子一旋,在一处屋顶上落下来,将自己外袍脱下来,护在陌卿歌的 身上,才再度抱着陌卿歌掠身而起。 跟在他们身后的陌少祈愣了一下,眼波轻动,忽然也垂眸看了眼缩在他怀中的栖迟,低声询问:“你冷不冷?” “嗯?你冷吗?”栖迟霍然抬起头,小脸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热的,红扑扑地,“要不我把我的外袍脱给你穿吧。” 陌少祈抿了抿唇,“不用了。” 四人在夜色中疾驰,上官云峥的速度很快,没多长时间,就到了他和狱蓝约定好的地方。 狱蓝看见他雪白的身影从月色中飘落,当即迎了过来。 “大哥!” “陌少言!” 在落地之后,看到和狱蓝同时迎上前来的人,上官云峥和陌卿歌双双一愕,惊讶的喊。 没错,和狱蓝过来的人,正是之前率先带着妍蚩皇帝离开皇宫的陌少言,他不是带着妍蚩皇帝去拜祭淑妃,要夺取妍蚩的皇位吗?怎么会跑到这里和狱蓝在一起? “看什么?不认识了?” 陌少言翩然拾步上前,上下打量着相拥的两人,淡淡道。 察觉到陌少言的目光,陌卿歌干净松手将上官云峥放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哥开什么玩笑,我们怎么会不认识大哥呢。” 陌少言唇角轻挑,目光依旧落在陌卿歌 身上披着的上官云峥的衣服上,“我对妍蚩的皇位没什么兴趣,不过是想让妍蚩乱一乱罢了,他既然已经去我母亲的坟前认了错,我和他从此再没有什么瓜葛,恩断义绝。” “大哥。” 虽然料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是听到这些话从陌少言的嘴里说出来,陌卿歌的心中还是一阵失落,“不管怎么说,他……他都是我们的父皇啊。” 陌少言轻嗤一声,“我说过,他是你的父皇,不是我的。” “可是……” 陌卿歌还想说什么,上官云峥却暗暗地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再多说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是亲生父亲,断了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被仇恨涂上凄艳的色彩,又怎么可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陌少言能够做到不杀了妍蚩皇帝,就已经很不错了。 换了是他,说不定他就已经杀人报仇了。 “好啦,你们不是要去雾山寻找白色风槿花吗?反正我也要回岭南去了,就和你们一起吧。” 陌少言说着,转身去牵自己的马。 陌卿歌看着他的背阴,心中一阵纠结,上官云峥在背后无声地点了点她的腰,陌卿歌愣了一声,拾步朝着陌少言追了过去。 “大哥。” 陌少言闻 声顿住,回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你……你以后,还是我大哥吗?” 既然他那么的恨他们的父皇,那他应该也是恨她的吧,说到底,她才是那场杀戮的罪魁祸首,如果当初不是她任性,非要拉着他跑出去,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他们不会失踪,淑妃也不会被杀。 现在,他既然要跟父皇断绝关系,那她呢?是不是,从今以后,她也不再是他的妹妹了,他们的关系,早在当年他失踪的那一刻,就被无情地一刀斩断? 夜幕下,陌卿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如同黑袍上的荧光曼珠沙华一样,闪烁着让人猜不透的光芒。 “你叫我大哥,我有不答应吗?” 薄唇在暗夜中无声的牵了牵,陌少言的声音淡薄的如山间缥缈的烟雾,落在陌卿歌的心上,全都化成了甘甜的水滴。 “别傻笑了,他还在等你呢。” 睨着她灿烂明媚的笑容,陌少言朝着上官云峥的放下抬了抬下巴。 陌卿歌重重地点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了看陌少言,才转身朝着上官云峥走过去。 “公主,公主等等我!” 陌卿歌刚刚走到上官云峥的身边,还没有上马 车,伴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栖迟的声音急切地传过来。 “栖迟。” 陌卿歌眼眸一动,刚才的事情一乱,她都差点把这个丫头给忘了,撇开上官云峥,陌卿歌拾步朝着栖迟走过去。 可是,还没走到栖迟的跟前,栖迟却已经连连后退:“公主,你别过来,我身上有味道,一会儿要是熏着你就不好了。” 陌卿歌停下来,有点哭笑不得,也是,她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这可怎么办?你也不能一直不靠近我吧?我还要去岭南,这一路上,你总不能走着过去。”陌卿歌的眼睛闪了闪,“没关系,栖迟,你过来吧,我不会嫌弃你的。” 陌卿歌抿了抿唇,伸手就要去拉栖迟,可是栖迟却仍然犹犹豫豫地,不大敢上前。 “怎么啦?” 陌少言已经骑马走了过来, “大哥,栖迟的身上有臭蛮夷的味道,温翘当初说要等就天才能够取掉,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听到陌少言的声音,陌卿歌转过头来。 陌少言没有作声,袍袖一抬,凭空起风,心中暗暗念动咒语,栖迟和陌少祈两人瞬间感觉全身通常,每一个毛孔都像是个清风洗刷过一样,臭味瞬间消除。 “公主,我……我不臭了。” 第506章 不是亲生 栖迟嗅了嗅自己的袖子,欢喜地看着陌卿歌。 “真是太好了,多谢大哥。”陌卿歌对着陌少言笑了笑,欢快地走上前去拉住栖迟。 陌少祈仰面望着坐在马上的陌少言,虽然在血缘关系上,他和陌少言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说实话,从出生到现在,他和陌少言根本没有见过几面,就算是见,也是在他母妃病逝之前的事情了,没有多少记忆。 但是不管怎么说,陌少言这次也多少算是帮了他,薄唇动了动,他拾步上前,对着陌少言极为客气地拱了拱手:“多些。” 陌少言坐在马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对于他的道谢,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你就是陌少祈?” 虽然是极其不愿意承认这个身份,但陌少祈还是点了点头。 “你现在去哪儿?回妍蚩皇宫吗?” 陌少言眯了眯眸子,似乎对于陌少祈很干兴趣。 陌少祈微微垂着眸子,却并没有回答,对于这样的问题,他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小到大除了被关在宁古府的那两年,要么就是呆在皇宫,要么就是去刑部,这天下之大,除了这个让他恨着的地方,他又能够去哪里。 “四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显然也很明白陌少祈在皇宫中的处境,陌卿歌拉着栖迟的手,忽然出声提议道,怎么说也算是在中宫和陌少祈共处过,陌卿歌很清楚,在那个皇宫里,陌少祈才是最孤独的一个人。 纵然是拥有着一个光鲜的头衔,可他仍旧是什么都 没有,他贫瘠的也只剩下那个空荡荡的头衔。 他没有母后,没有朋友,甚至是父皇,也将他视作可有可无,那些宫女太监更是一个个畏惧他,甚至在背后传谣言,好像只要靠近他一步都有被杀掉的危险。 “不用了,刑部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我只是将栖迟送过来,她一个人留在皇宫里实在是危险,让她跟你们一起走就行了,我回宫了。” 眼中闪过一抹无人看见的苦涩,陌少祈施施然转过身,拾步就要离开。 “你在那个冷血无情的地方呆了十几年,难道还没有待够吗?你母亲的死,难道还不能给你警醒吗?你居然还要回去为那个男人效力,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陌少言陡然出声喝问。 陌少祈虽然没有回头,但是脚下的步子却顿住,碧玉一样的眼睛幽幽暗暗,如同两个石头。 “四弟,你我虽然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是你的一切,我都很清楚,你和我其实差不了多少,我不相信你不明白,你的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在那个男人的眼中,你的母亲又算什么?或者说,在他的眼中,你们母子的性命和那些下贱的宫女太监相比,又贵到哪里去?” “你母亲生病,他连看都不舍得看一眼,直到你母亲郁郁而终,却还要遭受下人的折辱这一切,他始终不管不问,连你的仇恨,都要你自己亲手来雪,这样的人,你还要为他奉献你的一生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若是泉下 有知,她会怎么想?你对的起她给你的这一条命吗?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做那个男人的走狗!” “你够了!” 像是被撕到了内心深处最痛的那条疤痕,陌少祈猛地嘶吼一声,回过头来,一双碧玉般清澈的眸子就像是被冲了血,散发着仇恨和暴戾的光。 栖迟被他的眼神吓得尖叫一声,退到陌卿歌的身边,陌卿歌也被吓得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陌少祈拾步朝陌少言走过去,直到上官云峥扯着她的袖子,将她护在身后,她才反应过来,瞬间就感觉到了陌少祈周身凝聚起的浓重杀气。 “他不是我的父亲,从来都不是,我没有为他卖命,我没有!” 陌少祈气势汹汹地凝视着陌少言,眸中翻涌的血气和狂躁似乎是要将陌少言淹没。 陌少言俊朗的脸上仍旧是淡漠的,似乎是不见任何动容,面无表情地对着陌少祈牵了牵唇:“没有,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回刑部做什么?是你需要那一份俸禄,还是你等着回去继承皇位。” “我……我……” 面对陌少言的质问,陌少祈一阵慌乱,痛苦地皱着眉头,眸中满是慌乱,“我是为了报恩,皇后收养了我,所以,我要报答她,对,我要报答她,所以我要回去。” “报恩?” 陌少言冷冷地嗤笑,笑容中丝毫不掩饰对陌少祈地讥讽嘲笑:“她对你有什么恩?陌少祈,你是猪脑子吗?你也不想想,姸后真的有那么好心吗?她若真的好心,当初你的母亲在后宫中 受人欺负,她为什么不管不问?” “你别傻了,姸后收留你,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她是看中了你的能力,仅此而已,如果有一天你对她和陌少离产生威胁,你看她还会不会救你?” “不是的,母后不是这样的。” 听到陌少言这么一说,陌卿歌就忍不住为自己的母后辩驳两句。 “不是?丫头,你也是个傻瓜,姸后一直阻止你和上官云峥的婚事,不想让上官云峥将你带走,你真的觉得她是为你好吗?” “母后说了,她是不想让我吃苦。” 陌卿歌辩解着,可是她自己说着,不知道为何,竟然也有几分底气不足。 “丫头,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是,你现在被她利用了,却还要为她辩护,我不得不让你明白,她,根本就不是你的生母,她养你,不过是为了稳固陌少离的皇位而已。” “你,你说什么?” 陌卿歌愣愣地看着陌少言,声音都在打颤,姸后不是她的生母,这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陌少言抿了抿唇角,“你的生母叫白懿帆,就是当你那个死在太医院,皇后却不许你去见的女人。” “大哥,你,你在说什么?” 陌卿歌张口结舌,她虽然这样问,但是记忆还是被不由自主的牵动,印象中,在她很小的时候,似乎的确曾经有过那样的一个女人,在太医院养病。 她听下人说父皇好像很喜欢那个女人,就想过去看看,可是她的母后却死活不肯让她去,后来父皇过来,也说不让她 去。 当时她的不过才三四岁,记忆模模糊糊,那个女人好像没多久就死了,她也就慢慢地淡忘了,再没有提起过。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她的生母呢? “当年,我的母亲虽然生性淡泊,对于皇后之位没有什么追求,但皇后被一直将我的母亲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屡屡对我的母亲使绊子,我的母亲为求自保,自然也会将皇后的事情查清楚。” “我母亲一族当时在朝中也还算是势力庞大,所以很快就查到了皇后最大的把柄,也就是皇后从冷宫里被放出来的理由,七公主陌卿歌,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而是曾经的平王府歌姬白懿帆所生。” “白懿帆因为身份低微,且又患有重病,不能将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就想将自己的孩子寄养在皇后的手下,可是有担心皇后会不善待那个孩子,妍蚩皇帝才想了这种招数。” “承诺立陌少离为太子,姸后好好的抚养陌卿歌,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在皇宫的时候,我将那个男人带走,那男人和姸后的对话,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只不过那个男人现在看到有上官云峥护着你,身份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经陌少言这么一提醒,不但陌卿歌,众人都想起了先前在皇宫的时候姸后和妍蚩皇帝的那番对话,当时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现在终于明白了几分。 “不,不对,母后她一直对我很好的,怎么可能?”陌卿歌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 第507章 一起走 “不可能?呵,”陌少言冷冷一笑,“有那个男人在那里摆着,她能不对你好吗?” 所有的人都认为姸后是宽容的,大度的,对于后宫争宠的嫔妃,也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是淑妃的儿子,却比谁都清楚,当年姸后对淑妃耍的那些手段。 如今时过境迁,更何况当年淑妃一派也没少跟姸后闹腾,他跟妍蚩皇帝提出要妍蚩的皇位,就是为了吓一吓姸后,并不想再跟她算什么帐。 只是,陌卿歌和陌少祈,一个是他最呵护疼爱的妹妹,一个是他眼睁睁看着为母血恨,而被关入宁古府的弟弟。 他和陌少祈的交集不多,甚至是在当年陌少祈年纪小小,就血刃十多人的行为也感到不可思议和震撼,当年他怎么都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孩子,如何会有那样强大的爆发力。 可是后来淑妃出事,他在一瞬间失去一切,他就明白了,当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年少的世界天地崩塌,孤独和沉痛犹如一道深深的刻痕,嵌在骨子里,变成再也无法消磨,伴随一生的伤痕。 在最痛的时候爆发的出来的力量,往往是最无奈,最沉重,也最具有毁灭性力量的。 所以对于陌少祈,他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现在他已经摆脱了妍蚩,彻底的和自己的过去告别,可是陌少祈居然还要回去,再回 到那个冷血无情,只有利用和权谋的地方,这不过只会加速陌少祈的毁灭罢了。 他看着陌少祈,就像是看着另外一个自己,他真的不想让陌少祈再回去,就算是跟他去栖月宫,也比留在妍蚩皇宫要好的多。 “她若是真的疼你,为什么不让你和上官云峥在一起?” 面对陌少言的反问,陌卿歌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母后……母后也是为我好,她只是希望我能够成为北燕的皇后,她怕我以后受委屈。” “她希望你成为北燕的皇后不假,可是……是不是怕你受委屈就不好说了。”陌少言的眼波动了动,看向上官云峥。 上官云峥伸手落在陌卿歌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 不管她是妍蚩皇后的女儿也好,还是一个歌姬的女儿也好,对于他而言,她永远都只是她的陌卿歌而已。 “你若成了北燕的皇后,凭着北燕和妍蚩的关系,无形中给陌少离加了一个防护锁,陌少离的太子之位,会更加的稳固,可你若去了上元,顶多是个皇妃,妍蚩和上元的关系一直又不是特别的好,相比之下,姸后自然会选择北燕。” 一直沉默着的陌少祈忽然转过头来,猩红的眸中血色稍敛,对着陌卿歌淡淡地说道。 陌卿歌愕然的将目光投注在陌少祈的身上,似乎没想到情绪激动的陌少祈居然会说 出这样的话。 “看来,你想的很清楚。” 陌少言眸光一斜,瞥向陌少祈。 陌少祈苦涩地弯了弯唇,他又不是傻,怎么会想不清楚,他的母妃当年是怎么慢慢病逝,他是看着的,他当然恨,当然觉得不公,所以仇恨才会在他母妃去世以后爆发出来。 可是爆发了之后呢? 他如愿的在妍蚩引起了轰动,吸引到了皇帝的目光在他们母子身上,可是他的母妃已经去世了,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他也以为自己会死,毕竟他背负了那么多的人命,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妍蚩皇帝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送去了宁古府。 浑浑噩噩地在大牢里度过了两年,极致的悲伤哀痛之后,他居然连难过都不会了,整天如同木偶一样,和大牢里的那些犯人一起吃饭,干活,训练。 又想过,或许他就会那样死在大牢里,可是命运再一次给了他一个转折,他从牢中是放,回到皇宫,并且还被皇后带入中宫培养。 说不出来那时什么感觉,他自然明白皇后是存了利用他的心,时间越长他就越清楚,皇后对他的好,不过是为了陌少离的太子之位打算。 他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待了那么多年,别人不知道,沉默寡言的他却是太清楚了。 外人都道皇后是最宠爱公主陌卿歌的,可是却没有人知道,皇后最宠爱的,其 实是太子陌少离。 “四哥,你……” 陌卿歌怎么都想不到,陌少祈竟然转头跟着陌少言一起这样说。 陌少言抿了抿唇,泛着冷光的眼睛像是染了颜色的宝石,“卿歌,桂枝粉的事情,就是因为姸后不愿意破坏掉承颜和上官云峥的联姻,才对你隐瞒,承颜对你下此毒手,姸后若是真的疼爱你,又岂会放任承颜?” 陌卿歌愣了愣,她倒是把这件事情个忽略了,也是啊,桂枝粉的事情,陌少祈是遵了姸后的命令去查的,陌少祈查出来结果,不可能不告诉姸后。 所以,这件事情,姸后是知道的,却偏偏对她选择了隐瞒,甚至是放过了承颜,还屡屡阻挠她和上官云峥在一起,甚至是直到刚才,姸后都还不愿意放她和上官云峥离开,她都已经告诉姸后,她的时日无多了。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陌卿歌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上下不是滋味。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曾经是对的,还是错的,都没关系,从今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 上官云峥握着陌卿歌的手,白色的衣袖在夜风中微微晃动,摩擦着陌卿歌的腕子,开出别样的温暖。 陌卿歌茫然的看着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你呢?既然你什么都清楚,还打算回妍蚩皇宫吗?” 陌少言坐在马上,垂眸看着紧紧相牵的两个人 ,淡漠的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转头望向陌少祈。 栖迟闻言,脑袋从陌卿歌的肩膀后露出来,澄澈的眼睛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希望陌少祈回妍蚩皇宫去,在那个没有人情味儿的地方,陌少祈就像是一个异样的存在,人们畏惧他,疏远他,将他隔离在一切温暖之外。 明明他的身上有着属于阳光的味道,却被抛弃在黑暗的冰窟之中,无人拯救。 陌少祈抿了抿唇,却没有作声回答。 他当然知道妍蚩皇宫不好,他自己也丝毫不喜欢那里,可是他却没得选择,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在那种环境下生存,离开了妍蚩皇宫,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又该去做点什么。 “你跟我们一起去岭南吧。” 轻轻咬了一下唇瓣,栖迟有些气虚不足地开口道。 “对啊,四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一起去岭南,我们可以在那里安家,我们兄妹三个都在那儿,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听到栖迟的提议,陌卿歌随即抛开沉闷的情绪,快速地点头表示赞同。 “这……这好像不太好吧。” 陌少祈迟疑着,看看栖迟,又看看陌卿歌,眉心微拢。 “有什么不好的?四哥,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陌卿歌松开上官妄尘,上前拉住陌少祈的袖子。 “一起走吧。” 第508章 岭南 上官云峥手中一空,浅浅地笑着,也跟着附和,只要陌卿歌开心,他并不在乎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 “大家既然都诚心的邀请你,你又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陌少言翻身从马上下来,也拾步朝着陌少祈走过去。 “四哥,你看大哥都说了,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陌卿歌轻轻地晃着陌少祈的袖子,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陌少祈眸光流转,看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栖迟的脸上,栖迟用力地点点头。 “那……好吧。” 陌少祈稍稍犹豫,终究还是点头答应。 三个字从陌少祈的嘴里说出来,栖迟瞬间松了一口气,方才被分别充斥着的凌乱沉重的情绪全都一扫而空,没了踪影。 一行人就这样离开妍蚩,踏上了前往岭南的旅途。 因为陌少言已经向妍蚩皇帝表明了上官云峥的意图,妍蚩皇帝虽然担心陌卿歌,但在回到妍蚩皇宫之后,终究还是没有派兵追击他们。 沿着南行的路,踏着已经逐渐凛冽的风,因为走走停停,途中陌卿歌因为身体虚弱,晕倒了一次,后来找大夫检查,说是有了身孕,陌少言和陌少祈对上官云峥他们两人好一番调笑。 不过也因此,上官云峥 执意在途中休息了两天,才再次踏上旅途,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半个月后,一行人才到了岭南。 因为离开栖月宫已久,而陌卿歌他们则是要前往雾山境内,所以,一踏入岭南境内,陌少言就跟他们提出了告别。 他离开这么长时间,宫主肯定已经在四处找她了,所以他必须得回去了。 虽然心中还有万般的不舍,但是记挂着要去寻找白色风槿花的事情,陌卿歌也不得不和陌少言道别,但是上官云峥承诺了,以后一定会带着她和他们的孩子去栖月宫陌少言。 在渡口和陌少言分别之后,陌卿歌一行就继续沿着河流朝着雾山方向进发。 天气一日日的转冷,树上的叶子基本上全都掉光了,沿途遇到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河水也开始慢慢地结冰,天空飘着大片大片地雪花,陌卿歌早上趴在马车的窗口向外张望的时间长了,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大雪下了一天一也才算是停下来,虽然他们有马匹和车辆,但是行走在厚厚的积雪中,还是多少有些艰难,行程都放缓了许多。 燃着暖炉的马车内,陌卿歌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手掀开窗帘,刺骨的冷风瞬间裹挟着散落的积雪吹 了进来,刺眼的白色入目,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将手捂着脸上,打了一个哆嗦。 “你做什么?着凉怎么办?” 上官云峥半倚在她旁边的垫子,本来正阖着眼睛休息,在她先来窗帘的一瞬间,睁开漆黑的眸子,一边说着,一边起来按住她的手,将窗帘放下来。 “你看,手都凉了。” 上官云峥握着她的手,在唇边哈了一口气,轻声的抱怨道。 陌卿歌哼哼了一声,任由他捉着自己的手:“我在车里都快发霉了,想透透气,我们跟栖迟和四哥换一换好不好?” 下雪这两日,他们走在荒山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都没有办法找到客栈休息,风雪最大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找个山洞取火躲避了一晚。 因为只有一辆马车,所以赶路的时候,这辆马车理所当然的给了陌卿歌和上官云峥,狱蓝、栖迟和陌少祈三人则一人赶车,两人骑马,栖迟就算是有陌少祈护着,肯定也冻坏了。 “你到底是想透透气,还是想让栖迟和四哥进来休息?。” 偏偏上官云峥就像是长在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刚刚说出来,上官云峥就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轻轻地勾唇。 自从查出陌卿歌怀孕之后 ,上官云峥就一直随着陌卿歌,喊陌少言和陌少祈大哥四哥,刚开始陌卿歌还觉得很别扭,可是时间长了,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陌卿歌抬臂抓住他的手,挣扎着从垫子上坐起来,上官云峥见状,赶紧将一个软枕塞到她的身后。 “我既想出去透气,又想让他们进来休息,你看,外面的雪都停了,我们出去走走不好吗?” 将帘子微微掀开一脚,陌卿歌牵着上官云峥往外张望。 “乖,外面太冷了,怕你冻着。” 上官云峥从身后将她抱住,下巴落在她的肩窝上,却并不敢完全用力,怕压着她。 “不会的,不是有你在吗?我怎么会冻着,再说我身上穿的也够厚,我怕再在马车里坐下去,我就算不冻出病来,也要闷出病来的。” 陌卿歌转头看着她,眉眼无辜地继续乞求。 上官云峥虽然态度坚决,但终究还是耐不住陌卿歌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跟她妥协,让狱蓝停了车,和栖迟两人交换。 栖迟和陌少祈同乘一匹马,虽然被陌少祈抱着,身上又裹着陌卿歌的披风,但一张小脸还是冻的红扑扑的。 听到陌卿歌要交换,她刚才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见陌卿歌和上官云峥都下 车等着她,她也就不再坚持下去。 大雪初停,虽然还有些冷,但是太阳很快就出来了,刺眼的金色光芒照在雪地上,折射处夺目的光芒,陌卿歌靠在上官云峥的怀中,心情特别的好。 马匹哒哒向前,扬起一片片雪雾,两个人的衣衫和长发被寒风吹起,在空气中肆意地纠缠飞舞。 顺着冰冻的河流走了半个上午,陌卿歌忽然发现旁边的河流解冻了,河流汩汩地留着,在冰雪中撞即出清脆的响声。 她刚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这个地方的水是流动的,所以才没有结冰,可是到后来她就发现并不是这样,因为在河水的两岸是有冰凌的,而且往前走不远,还能看到前面的冰面有明显的砸开的痕迹。 “真奇怪,这么冷的天,竟然还会有人出来将冰面砸破,出来钓鱼吗?” 陌卿歌心中觉得奇怪,就随口跟上官云峥说了一句。 上官云峥自然也看出了异样,眼波动了动,轻轻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差不多已经进入了雾山境内,听说这附近只有一个灵山镇,或许是灵山镇的居民来开采的吧。” 上官云峥兀自猜测着,必定对岭南这一代也不是特别的熟悉,他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09章 竹楼 五人继续往前走,地势越来越陡峭,地上的雪也似乎越来越厚,走了一段时间之后,马就卡在雪地中走不动了。 马和马车都在雪地中停下来,栖迟和陌少祈双双从车里跳出来。 陌卿歌一脸的惆怅:“怎么办?现在进退不得,找不到灵山镇,我们也不能回去。” 上官云峥眯了眯眸子,朝着远处眺望,“按着陌少言说的,灵山镇应该距离这里不远了。” “要不我们去找一找,让她们暂时先在这儿等着?” 陌少祈也想前面望着,提议道。 “不行。” 对于陌少祈的这个提议,上官云峥一口就否决掉。 “荒山野岭的,狱蓝虽然也会武功,但是留她们两个女子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我不放心。” “那就由我一个人去,你留下来,保护卿歌他们。”陌少祈飞快地接道。 上官云峥转头看了看,又看看陌卿歌。 陌卿歌也是一脸的无奈,现在进退两难,他们又不能全都去找灵山镇,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那就有劳四哥了。”上官云峥道。 “客气什么。”陌少祈唇角弯了弯,却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卿歌和栖迟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 上官云峥抱着怀中的人儿,转眸看了一眼栖迟,坚定 地回答道。 陌少祈的足尖一点,身形身形快速地在雪地上向前飞纵,栖迟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影子变成一个小黑点,才失落的收回了眸子。 而上官云峥已经调转了马头,在附近寻找能够暂时落脚的地方。 踏着厚厚地积雪,陌少祈提着一口真气,向着前方飞掠。 他不时地停下来回头看一看,确定自己没有迷失方向,看着身后的那一串脚印,他不由得暗暗庆幸,这雪虽然厚,但是好在已经不下了,而且风也不是特别的大,不会将他身后的那串足记给淹没掉,不然他都不好保证自己回去的时候是不是还能找到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约莫中午的时候,他抬眼看到不远处的雪地中有烟雾冒出来,不由得心中一喜,只有有人的地方,才会有烟,在这茫茫大雪中,有烟,说明前面就是有人的,应该是到了灵山镇了吧。 压着心头的欢喜,陌少祈提了一口气,以最快地速度飞奔过去。 眼看着那袅袅娜娜的烟雾越来越近,烟雾的出处也越来越清晰,陌少祈却禁不住地有些失望,因为在那烟雾之下,并不是一个村镇,而是只有一幢竹楼。 这里,应该不是灵山镇吧? 心中虽然有少许的泄气,但陌少祈还 是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走,就算这里并不是灵山镇,能够找到人问一问也是好的。 很快,他就落在了那幢竹楼之下。 在一派苍茫的雪山烘托之下,这座破旧的竹楼显得格外渺小,陌少祈站在竹楼地门口,微微抿了薄凉的唇瓣,抬头看了一眼窗口飘出来的烟雾,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敲响门环,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显得有些冒昧。 不过,让陌少祈郁闷的是,他敲门敲了好长时间,竹楼中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他甚至几度停下来,静听着竹楼中是不是有人走下来的动静,不过让的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他的耳边,还是只有呼呼低风声。 仰头看看竹楼上的窗口,烟雾依然不停地飘出来,好像是竹楼的主人在做饭,只是做了什么饭,竟然这么长时间还有烟雾飘出来? “请问,有人吗?” 敲了那么久的门,心中已经有点着急,陌少祈加大了力度,出声询问,让他意外的是,他稍稍用力,竹楼的门竟然被他轻而易举的推开了。 原来竹楼里面是没有上闩的。 心中疑惑着,他拾步走了进去。 小小的竹楼虽然有些破旧,但是里面却收拾的很干净,朴素简单,一个家应该有的陈设也是一应俱全,他一眼就 能将竹楼中的一切都纳入眼底,只是,楼下并没有人。 看来,竹楼的主人应该是在二楼的,不然也会他敲了那么久的门都没有反应,不过,他这样直接推门进来好像也不是很好。 思索了一下,陌少祈拾步走向竹楼中楼梯,朝着二楼走去,他怎么都应该见见这个竹楼的主人,打个招呼,问上一声,看看灵山镇还有多远。 稳健呃步伐踏上陈旧的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陌少祈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在妍蚩皇宫中地位不高,幼年时跟着母亲吃了很多的苦,但是延迟皇宫中的建筑似乎还没有这么陈旧的,他都有点怀疑,他一脚踏上去,会不会不小心将腐朽的木板给踩断了。 脚下的步子轻了些,他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 二楼的布置同样简单,只有两间房,其中有一间的门开着,他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板,等了一会儿,屋中仍旧是没有人回应,他这才探头看了看。 只见古朴的屋子中摆着两派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临窗的地方有一张书桌,那里应该是主人看书的地方。 可是屋子里仍旧是空空荡荡的,如同楼下,不见一人。 看来,人应该是在另一间屋子里了,陌少祈不再犹豫,拾步朝着另一间 屋子的房门走走过去。 房门是关着的,他抬手敲了敲,不出意外的,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有人吗?” 他出声询问,也同样没有人回答。 犹豫了一下,他再次尝试着推了一下房门,房门应声而开,他探头进去。 这一间房子应该是主人的卧室,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简简单单低竹床,眸光转动,他不由自主低大量中屋中的陈设,在正中间的着桌子上,架着炉火,咕嘟嘟地煮着什么东西,浓浓的白烟从里面发出来,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儿,飘向开着的窗外。 而在桌旁,一个年轻女子伏在桌上,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拿着一个酒坛,闭目而睡。 怪不得没有答应,原来是喝多了睡着了。 陌少祈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奇怪,一个年轻女子怎么会独自在这荒郊野外的竹楼中喝完酒睡去,她没有家人吗?如果有,她的家人又去了哪里,怎么会留下她一个人在家? 不过奇怪归奇怪,陌少祈仍然很清楚,自己来的目的是做什么,这个女子就算是再奇怪,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陌卿歌和栖迟都还在等着他,他必须尽快找到灵山镇才行。 考虑到男女有别,他就没再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轻轻地敲着门板,出声喊:“姑娘,姑娘!” 第510章 强吻 他连着喊了两声,屋中的人不知道是睡得太熟,还是醉的太深,一直没有醒来,更没有回答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不一会儿,陌少祈的耐心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他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姑娘!” 这一次,趴在桌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轻轻地嘤咛一声,眼皮动了动,朦朦胧胧中瞥了他一眼,唇瓣中依稀含含糊糊的吐出一个什么名字,却又很快地一转头,再次昏昏睡去。 陌少祈都快无语了,他真的不知道是该说这个姑娘的心太大,还是胆太大,一个年轻女子,就这样醉醺醺地倒在家中,门业不关,难道就不怕有陌生人闯进来吗? 不对,他这个陌生人都已经闯进来了,可是她这个主人居然还无动于衷。 抿了一下唇角,他也不敲门了,干脆直接拾步走过去,站在桌边,他这才看清楚桌上炉火中煮的是什么东西,花花草草,好像是一堆的草药。 草药? 这姑娘居然还懂得草药? 那她会不会知道白色的风槿花开在什么地方? 眸光动了动,陌少祈伸手敲了敲桌子,再次出声:“姑娘,醒醒。” “姑娘,醒醒。” “唔,了然。” 这一次,在陌少祈敲了桌子之后,女子的嘴唇张了张,他终于算是听懂了女子嘴里喊得到底是什么。 了然? 陌少祈一阵莫名 ,是一个人的名字吗?听上去似乎是像。 “姑娘,醒醒,在下冒昧来访,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陌少祈加大了力度,再次敲了敲桌面。 “咣当!” 睡在桌上的女子这次才终于真正被吵醒,有了大动静,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想要睁眼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可是她刚刚一动,手中抱着的酒坛就落在地上,打了一个粉碎。 “了然……” 女子揉着眼睛,再次喊了一声。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了然,在下陌少祈,冒昧来访,想问问姑娘灵山镇在什么地方?” 陌少祈对着女子拱了拱手,客气底说道。 不料,女子将自己落在眼睛上的收放下来,朦朦胧胧地眯着眼睛打量着陌少祈,冷哼了一声:“什么陌少祈,没听过,既然不是了然,叫醒我做什么?” 她冷冷地说了一句,竟然再次伏在桌上,打算睡过去,居然连落在脚边碎了的酒坛都不管不顾。 陌少祈是真的无语了,他在刑部这么多年,自问也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可还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 “姑娘,在下知识……” 陌少祈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眼看到女子起身之后,裸露出来的那只右手,他到了嘴边的话竟然又硬生生的卡住,一个字都说出来。 女子本来应该白皙美丽 的右手上,一道深深地疤痕,从大拇指根部一直蜿蜒而下,盘旋到无名指的根部,像是被什么利器砍了一刀,就算是伤口早已结痂,但还是能够看到露出的指骨和翻卷着再也长不上的皮肉,像是孩子嘴巴,调皮的咧嘴笑。 而女子的右手小拇指,则是被那一道伤直接切下,没了踪影。 这个女子的右手,居然只有四根手指。 就算是这残剩的四根手指,也还都歪歪扭扭,残缺不全,遍布着其他的伤痕,像是什么东西咬的,一口一口,斑斑驳驳,咬去皮肉,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在外面露着。 即使是见惯了各种酷刑,并且也曾经是种种酷刑的实施者,陌少祈看到这样的一只手,也同样觉得震撼。 “姑娘。” 再一次喊出这两个字,他心中的滋味却已经是完全不同了。 几乎是和预料中的没有什么差别,昏睡中的女子依旧没有回答他。 陌少祈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次看了一眼女子的右手,他转身拾步,准备离开。 这个女子不知道曾经有过怎样悲惨的过去,想来也应该是很不幸的吧,才会这样用酒来麻醉自己,这样潦草慌乱的人生,和他从前又有什么分别呢? 女子口中的了然,应该是一个对女子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算了,这女子的人生既然已经如此痛苦,他又 何必再来扰了她的清净,或许这女子独居于此,也是想要逃避世俗。 心中这样猜测着,陌少祈有些许的怅然,但还是很准备离开。 可是,他刚刚转身,脚下的步子还没有迈开,身后的衣襟忽然一紧,像是有什么人拉住了他。 “了然,你既然来了,这样就想走了吗?” 陌少祈愕然回头,就对上女子清亮如霜的眼睛,那种清亮是不同于常人的清凉,带着酒气晕染的色彩。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了然,我叫陌少祈,只是一个过路之人而已。” “陌少祈?” 女子轻轻地念了一遍陌少祈的名字,眯了眯眸子,却依旧没有松开陌少祈,片刻之后,女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了然,你又想骗我,你上次来的时候,你就说你不是了然,可你不还是我的了然吗?” “姑娘,你……” “了然,我知道,你也是嫌弃我的,是不是?其实,你跟那群人一样,我毁了右手,就等于毁了一切,我的荣耀,我的力量,我的地位,全都毁了,了然,可是你以前曾经说过爱我的,你难道都忘了吗?你说的,你爱的是我的人,不是我的一身本事,更不是我的家世,可是,为什么自从我毁了右手以后,你离我而去了呢?” 根本就不容许陌少祈把话说完,笑着的女子忽然止住了笑容 ,又紧接着大哭起来。 陌少祈看着眼前哭哭笑笑的女子,心中有许多的无奈和郁闷,却又丛生怜悯,那些拒绝和要走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儿。 “姑娘,你,你不要这样?” 垂眸看着女子落在自己衣襟上的右手,陌少祈唇瓣翕动,想要劝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他不知道这个女子的故事,更不知道这个女子的过去,他该怎么劝。 “好了,你走吧,你走吧,走了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会忘了你,我会假装不认识你,你走啊!” 女子哭叫着,忽然站起来,开始用力地将陌少祈往门外推。 陌少祈被她的一惊一乍搞得莫名其妙,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子身上好像是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居然真的将他的身子推动,给推到了门外。 “嘭!” 厢房的门被女子粗暴的重重关上,陌少祈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张口结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女子,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门内的女子似乎是没有了什么动静,陌少祈叹了一口气,真的准备走了。 然,他刚刚转身,只听背后的朱门“吱呀”一声,居然又从里面拉开了,他错愕的回头,还没有看清女子,忽然觉得腰身一紧,女子居然将他抱住,野蛮的吻上他的唇。 第511章 吃了什么 从未和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陌少祈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身子僵住,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女子的脸在他的面前放大,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修长乌黑的睫毛,轻轻地扑闪,如穿花蝶翼,在眼窝处落下一片美丽的黑弧。 鼻翼嘴角全是女子身上草药和酒混合的味道,温软的唇瓣厮磨,他的如遭雷击,四肢百骸全都充斥着一种异样的感觉,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女子的长睫动了动,微微睁开了半醉半醒地眸子,优雅地勾了勾唇,望着他:“傻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意识和清醒在瞬间回拢,陌少祈的瞳孔蓦地一缩,想都没想,“啪”地一声,清脆的一记耳光打在女子的脸上,不会武功的女子直接被这一巴掌甩飞出来,跌倒在竹制的地板上。 身子落在冰冷的地上,脸颊吃痛,嘴角泛出鲜红的血迹,女子痛苦地皱了皱眉头,“噗”地一声歪头吐出一颗牙齿来,再次仰头看向陌少祈,酒意已经褪去了大半,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 她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左手捂住自己被打疼的半边脸,拾步绕过陌少祈,走向楼下。 手掌轻轻手动了,陌少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的五根手指也已经红了,天知道他刚才是用了多大 的力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就是觉得很屈辱,明明他不过是来问问路,这女子不愿意说就算了,他都说了好几遍,他叫陌少祈,不是女子口中的了然,那女子居然还对他用强。 这样的女子真是不可思议,也狂放到让他接受不了。 在打她的那一瞬间,他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做事,根本就没有考虑其他的东西,刚才是不是打的太重了? 眼波动了动,他看向地上的那一滩血迹,一颗白色的牙齿落在血泊中,像是一颗被遗弃的珍珠,孤独寂寞的被丢弃在地上,任人践踏。 不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是女子踏在破旧腐朽的楼梯上在下楼,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转身拾步走下楼去。 刚刚打过女子,觉得有些尴尬,所以他走的很慢,等他走到楼下的时候,女子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些药粉和一面镜子,对着镜子清理自己嘴里的伤口。 因为张着嘴巴,就不断地有口水在她的唇角累积,最后顺着嘴角流下来,落在她的衣襟上。 看到陌少祈从楼上走下来,女子没有丝毫的反应,也不说将嘴角的口水擦一擦,仍旧自顾自地为牙齿脱落的地方上药。 陌少祈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顿了顿,眼波轻轻晃动,再一次感到意外,这女子,倒是和栖迟相 似,同样的别具一格,不受礼教束缚。 不过不同的是,栖迟的身上有经历风霜后的洒脱,而这个女子更多的是磨难之后的颓唐灰败。 袍袖下通红的手掌攥了攥,仍旧是生疼,陌少祈捡脚,朝着门口走过去。 他已经放弃了从女子口中探听出灵山镇的打算,还是他自己出去寻找比较实在一点。 透过铜镜,女子望着陌少祈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涂抹药粉的动作顿了顿,她的唇瓣轻轻阖上,落在唇边的手迅速地顺势将唇角的口水擦去,美丽的瞳眸中闪过一抹幽暗。 “嗯?” 陌少祈刚刚走到门口,脚还没有踏出门槛,两只脚腕忽然一紧,他惊异一声,来不及跳开,人就被倒立着吊在了空中。 “呵,你以为我听竹轩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或许是因为口中疼痛,女子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陌少祈在空中转眸,就看到女子正施施然地朝他走过来,正对上女子冷冽的双眼。 “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了然,我们素不相识,我只是想找你问问灵山镇在什么地方罢了,你何必要苦苦相逼呢?” 陌少祈一边说着,一边费力的挣扎,可是也不知道女子布下的陷阱是什么扣,他用力挣扎了几下都没有挣扎开。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了然,”女子已经在他的面前站住,到看着他的脸,忽然抬起右手捏开他的嘴巴,左手飞快地朝他嘴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被女子深可见骨的右手用力捏着,陌少祈感觉她尖利的指甲几乎嵌如了自己皮肉,他本能的挣扎反抗,想要将女子塞进口中的东西吐出去,可是那东西入口即化,刚入口,就只剩下一片酸酸甜甜的感觉。 “你给我吃了什么?” 陌少祈瞪视着女子,怒然说道。 “媚药。” 女子探头凑到他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在看到陌少祈的脸色大变之后,瞬间肆意的放声大笑起来。 “你……你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耻,我哪里得罪你了?”陌少祈胸口极速地起伏着。 “哪里得罪我?”女子松开他,肿着脸冷冷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本姑娘的脸都被你打成这样了,你跟本姑娘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本姑娘?” “我……” 陌少祈张口结舌,忽然觉得浑身乏力,“我打你,还不是因为你刚才……” “刚才什么?” 女子绷着的脸忽然松懈下来,饶有兴味的盯着陌少祈,追问。 “你自己做的什么事情,你还来问我?”陌少祈憋了憋,通红着脸,竟然还没有女子的脸皮厚,不好意思 将刚才的事情说出来。 “哈哈哈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公子。”女子兮兮地笑着,对陌少祈提起了些兴趣。 “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捉弄我了,行吗?我的朋友和妹妹都还在等着我,刚才打你的事情,我赔礼道歉,你放过我,行吗?” 感觉到身体似乎越来越棉软无力,陌少祈百般无奈,终于还是开口求饶,栖迟和陌卿歌还在大雪之中等着他,他没有时间和这个女子耗在这里,所以,他必须离开,现在不是有没有傲骨的时候。 “放你?” 女子见他求饶,却忽然收敛了面上的神情,冷色昭昭地睨着他。 “想的倒是挺美的,你擅闯我的住宅,出手将我打伤,本姑娘的牙齿都被你打掉了,你还想让本姑娘轻轻松松地放了你?我看你是做梦!” 女子厉声说着,蓦地一扬手,一巴掌打在陌少祈的左脸上。 女子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出手力道击中,清脆响亮的声音过后,陌少祈白净清朗的面容上,瞬间留下了五道红色的痕迹。 蓦地挨了一巴掌,陌少祈脸颊抽痛,浑身乏力,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更没有还手的力气,只能通红着眼睛凝视着陌少祈。 “怎么?不服气?” 女子凝视上他的眼睛,心中一凛,气势上却不输分毫。 第512章 你是我的人 陌少祈鼻眼皮渐渐开始沉重地抬不起来,但鼻腔里还是傲气的发出一声轻哼,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服气不服气?” 他傲慢的轻哼似乎是将女子完全惹怒了,女子的脾气更大,“啪”地一声,再次打在了陌少祈伤痛的脸上,尖利的指甲像是铁钩一样,划破红肿的脸颊,陌少祈的脸上瞬间泛出几条血丝来。 刺痛的感觉再次传来,陌少祈闭着的眼睛颤了颤,拼命地想要将眼皮抬开,可是仅存的一丝意识无法支撑,灼痛很快褪去,他的意识也彻底地陷入了昏迷。 “喂!”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女子抬起手指,在他手上的脸上捅了一下。 仍不见反应,女子这才将手指收回来,眸中的冷色散去,只剩下一片平淡失落,“呵,这就撑不住晕过去了。” 女子嘴里这样说着,她却丝毫没有想过,她手中的药,药性有多强烈。 陌少祈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脑子有些晕晕的,他想要支撑着坐起来,刚刚一动,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仍在竹楼门前的雪地上,根本就动弹不得。 “喂,你放开我。” 张了张嘴,陌少祈发现自己还是能够发出声音的,当即大声叫了起来。 “喂,你听到没有!” “快放开我,我真的还有急事。” 头顶竹楼的窗子里透出红色的火光,正好照在陌少祈的脸上,打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陌少祈大声了喊着,喊了足足一刻钟,却不见楼中的人有丝毫回应,他就彻底的愤怒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聋了?为什么每一次喊她,她都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不到,还是有病。 “听到没,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你是不是不正常啊!” “长得也是人模人样,为什么心肠就这么狠毒?” “蛇蝎都比不过你!” “你要是真的恨我,有本事一刀杀了我,将我绑在这里算是什么本事?” 陌少祈越来越激动,涨红着脸,脸上的血丝已经凝结,但因为躺在雪地里,他的脸上沾染了泥土,有些脏兮兮的,那一条条血痕在不甚清晰的阴影中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蜈蚣。 “喂什么喂!嚎什么嚎,大半夜的,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楼上洞开的窗户里忽然探出一只脑袋来,女子叉着腰站在窗口,低头看着被绑在门口的陌少祈,斥责道,“没有一点家教!” “呵,随随便便就亲陌生男人,你以为你有家教!”看到女子探出头来,陌少祈心中的怒气更胜。 楼上女子的脸色倏然一边,怒气横冲,阴沉沉的容颜迅速消失在窗口,没多大一会儿,雪地里躺着的陌 少祈就听到了破旧的木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竹楼的门被拉开,明亮的光芒从女子的手中迸发出来,照在陌少祈的脸上,陌少祈一时间不适应,微微眯了眼睛。 女子将手中说大的夜明珠攥了攥,脸上被映出幽幽的寒光,显得脸色更加冷淡如霜,“本姑娘亲了你,你很不满意是吗?” 陌少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冷哼了一声,转头她。 女子怒上眉梢,弯下腰来,一把捏住陌少祈的下巴,强迫着将陌少祈的脑袋转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告诉你,本姑娘亲你,那是你的荣幸,你知不知道,当年有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呸!我不稀罕!” 瞪视着女子的脸,陌少祈啐了一声。 女子稍稍愣了一下,从小到大,还未受过如此羞辱,她曾经是日子如众星捧月,就算是失去了右手,她爱的人将她背弃,也从没有人敢对她忤逆。 似是没有想到他还如此烈性,待回过神来,女子越发的愤怒,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全身的怒气都被点燃起来。 “啪”地一声,又是一个狠劲儿十足的耳刮子抽在陌少祈的脸上。 陌少祈避无可避,头一偏,再次挨了一记。 “本姑娘告诉你,到了这听竹轩,你就是本姑娘的人,本姑娘要亲就亲,要杀就杀,你 没有选择的权利,知道吗?”女子高傲地望着陌少祈,厉声道。 陌少祈撇着头,默不作声,多年来,如此屈辱也是生平第一遭了,当年在妍蚩,就算他们母子不得宠,那些宫女太监虽然克扣他们的东西,出言不逊,但是却没有人敢打他。 尤其是在他杀人之后,那些人更是个个怕他,就算是到了宁古府,他也没有受什么屈辱,不过是吃些苦而已,但如今犯在这个毫无武功的女子手中,他居然被折腾的这样惨。 更可气的是,他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他现在可以确定,女子白天给他吃的根本不是媚药,而是类似于十香软筋散的东西,让他现在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回答我!” 见陌少祈不做声,女子捏着陌少祈的下巴,大声的喊。 陌少祈抿着唇,瞪着女子,死活不肯回答。 “呵,还是个硬骨头,”女子冷冷一笑,“这样就够好了,骨头更硬的人,才能玩儿的更久一些。” 陌少祈的心中一紧,女子已经缓缓将他松开,把手中抓着的夜明珠随手往旁边的雪地中一扔,女子脸上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容,忽地俯下神来,左手抓住陌少祈的腰带一扯,扭曲狰狞的右手落在陌少祈的脸上轻轻摩挲,在陌少祈的肌肤上带起一阵战栗。 “你做…… 做什么?” 陌少祈的脸色突变,震惊地睁圆了眼睛,张口结舌,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不是硬骨头吗?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女子娇媚的笑着,秀丽的脸几乎要贴到陌少祈的脸上来,呼出的气息撩打在陌少祈肌肤上,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和药香。 女子的唇瓣一张一合,在雪夜中带着说不出的鬼魅,像是一条夺命的响尾蛇,死死地将陌少祈缠住,随时都有咬上一口的可能。 “姑娘,你别这样,你是个女子,应该自重的。” 眼看着女子已经将自己的腰带扯了下来,并且开始去解他的衣襟,陌少祈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了,才终于稍稍放软了态度。 女子的手一顿,眯着眸子看着他,“害怕了?” 陌少祈微松了一口气,碧玉般的眸子闪了闪,却仍旧是没有回答她,他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害怕,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遇到如此胆大狂放的女子,他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为什么不说话?”对于陌少祈的反应,女子似乎很是不满,落在陌少祈脸上的手用力地拧了一下。 陌少祈眉心一拢,差点又有发作出来,“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你是我的人。” 女子的眉眼一弯,眸光如新升的月牙,新鲜劲儿十足的落在陌少祈的脸上。 第513章 江洛柒 陌少祈吸了一口气,他虽然怕女子对他乱来,但到底还不是那种为了求饶什么都可以说的人,闭上了眼睛,他干脆不再回答女子。 “喂,你快说啊!”女子尖利的手指点了点陌少祈的脸,“你若说了,让我心情好了,说不定我就会放过你,快说,你是我江洛柒的人。” “江洛柒?” 听到女子说出她自己的名字,陌少祈一怔,愕然睁开眼睛,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一见陌少祈睁开了眼睛,江洛柒勾了勾唇角,挑起一抹笑容,似乎是对于陌少祈的反应很满意。 “你是江洛柒?”陌少祈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遍,“栖月宫的二宫主?” 这怎么可能? 陌少祈难以相信,前些日子他和陌少言结伴同行,从陌少言的口中,没少听说关于栖月宫的事情,栖月宫历代的宫主都是女随母姓,一律姓江,栖月宫以及整个岭南栖月宫教徒信奉的神女,她们身上流淌着的至纯血液,可以抵抗术法的反噬作用。 也是因为身体的相克,一般神女是无法修习术法的,而是会主要钻研占卜和预测。 这一代的栖月宫大宫主,却是个例外,她执意想要打破身体的禁制,沉迷于术法修习,完全对占卜预测没有兴趣。 二宫主江洛柒则是研习了祖上流传下来的传统 ,从幼时就一直钻研占卜预测,据陌少言所说,江洛柒的占卜能力超人,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错误,亦是因此,江洛柒在岭南民众心目中的地位一点都不亚于大宫主。 岭南的百姓把江洛柒视为真正的神明,那时候,每天到栖月宫朝奉,等着拜见江洛柒的百姓数不胜数,而在这之中,更不乏无数的追求者。 据说,江洛柒和一家姓木的珠宝商交好,常常去木府做客,更是和木府的小公子情投意合,可是在有一次去木府回来的的路上,遇到仇人追杀,被人下了下了毒,毁了一身的至纯宝血,后来虽然侥幸逃脱,回到了栖月宫,但是大宫主想尽了办法,也无法把江洛柒身上的毒全部除去。 天生的资质被破坏,从那以后,江洛柒的占卜之术就一落千丈,再也不复往日的荣光,变得和一般的占卜术士没有什么差别。 饶是如此,江洛柒毕竟还是栖月宫的二宫主,就算没有占卜之术,留下栖月宫里也同样能够过着高人一等,受人尊重的日子。 偏偏,那个曾经和江洛柒交好的木府小公子,在得知江洛柒泯然众人的时候,竟毫不留情地把江洛柒抛弃,取了岭南王府的郡主。 栖月宫的大宫主一怒之下,曾派人去木家的婚礼上闹事,可是江 洛柒却出面阻拦,百般威胁求情,才让栖月宫大宫主断了毁了木家与岭南王作对的念头。 不过,也是从那以后,江洛柒就离开了栖月宫,踪迹全无,谁都不知道江洛柒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会是江洛柒?又或者仅仅是名字相同,陌少祈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感觉里,能够在关键时刻为木家求情,平息了一场战火的江洛柒,应该是一个顾全大局,识大体,知书达理的女子,又怎么会像眼前的这个女子一样,这般的蛮横无理,粗鲁狂放。 然而,他清晰地看到女子眼中变幻出的一抹得意,“原来你还听过本宫主的名号,怎么样?是不是怕了?能够成为本宫主的人,那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你居然还敢拒绝本宫主?你知不知道,想要索取本宫主香吻的人,可是数不胜数。” “所以,你说的了然就是当年甩了你的木家公子?” 陌少祈睨着眼前狂妄自大的女子,火气不受控制地就往上窜,他怎么都看不惯这个女人。 “你说什么?” 江洛柒脸色倏地一沉,落在陌少祈脸上的手也开始发力。 陌少祈忍着痛,用力地甩了甩头,想要摆脱江洛柒,骨子里的傲气被激发出来,“你激动什么?不就是被我说中了吗?依我 看,那个木了然拒绝你,真是太明智不过了,像你这种粗鲁野蛮的女人,猪都不会娶你,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你,你敢说本宫主嫁不出去!” 江洛柒气的脸色通红,“好啊,你不是说本宫主嫁不出去吗?本宫主今天就嫁给你,我看你到底是不是头猪。” 江洛柒说着,直接坐在陌少祈的腿上,心里憋着一股气,开始大力的剥扯陌少祈身上的衣服,陌少祈也豁出去了,反正他是个男人,他倒是要看看,江洛柒这样疯狂起来,最后吃亏的到底是谁。 不一会,陌少祈上身的衣衫就被剥扯开,因为手被绳子绑着,衣服不好脱下来,江洛柒也不强求,直接将衣襟撤开,温热的小手就落在了陌少祈被冰雪吹打过的冰凉的胸膛上。 纵然是闭着眼睛,在感觉到她的触摸时,陌少祈的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波颤,呼吸稍稍变得灼热,她的手落在他的胸口,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尖利,反而是带着女性特有的柔和。 “喂,你不怕我真的要了你吗?” 小手在他的胸口上游弋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江洛柒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捅了捅他的脸,粗暴的吼道。 陌少祈闭着眼睛,根本不看她。 “喂,你再不说话,我可就真的动手了 。” 江洛柒的手往下走了走,带着些许威胁的味道。 陌少祈抿着唇,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这下子,江洛柒就有点稳不住了,她说的那些狂放大胆的话自然都是说说而已,霸道张狂的脾性使然罢了,她白天吻陌少祈的时候,真的是把他错当成了那个男人,一瞬间没忍住,可是等到陌少祈将她打倒在地的时候,她就彻底的清醒了,也后悔了。 但是倔强的脾气绝对不允许她低头向陌少祈道歉,何况陌少祈还打了她一巴掌,把她的牙齿都给打掉了,她现在嘴还特别疼呢。 除了木了然成婚那件事情那她觉得憋屈之外,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而且,陌少祈不管是被迫还是强迫,都是讨了她的便宜,她怎么能够轻而易举的放陌少祈离开,若是被陌少祈传了出去,她这栖月宫二宫主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不过,从刚才陌少祈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是想多了,陌少祈好像真的是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逗留在听竹轩是做什么。 可这种事情也不好说,天下想要得到那东西的人数不胜数,这个什么陌少祈张口就是来找灵山镇,谁知道他来雾山找灵山镇做什么,还带着什么朋友和姐妹,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自己对付他,也算是没有错的。 第514章 还来 江洛柒在心中暗暗为自己的一系列行为辩解,可是陌少祈没反应,她总不能真的将事情坐下去吧,她本来都是打算讨陌少祈的便宜的,要是再被陌少祈讨了便宜,岂不是亏大了。 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江洛柒从陌少祈的身上爬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明智,啧啧啧,幸好没上这个男人的当。 陌少祈等了一会儿,感觉到江洛柒的动作停了,不一会儿又从他的身上起来,簌簌地整理衣服,眉心轻拢,他又有些摸不透这个女人的意思,微微睁开眼睛,却发现刚才还在他身边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 只是那颗被江洛柒扔在雪地里的夜明珠还在,在雪夜中散发出迫人的光辉,看上去,倒像是个极品,跟这件破旧的竹屋实在是有些不搭配。 看着那颗夜明珠看了一会儿,陌少祈眼角余光瞥见远处的茫茫黑夜,心中不禁又惆怅起来。 说好他来前面探路,上官云峥带着陌卿歌和栖迟在原地守着,现在他大半天未回,他们肯定都担心坏了。 尤其是栖迟和陌卿歌,肯定会猜测到他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会不会来找他,会有危险吗?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直到江洛柒的声音从头顶上悠悠传来,陌少祈才回过神来 ,抬眸看见她的脸,冷哼了一声,又重重地把眼睛闭上。 可就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分明是感觉到江洛柒对着他笑了笑。 对他笑? 陌少祈心中一颤,想到这个女人的笑,就让人觉得心寒,鬼知道她又要刷什么花招。 软靴落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陌少祈皱着眉头,察觉到江洛柒围着自己转了一圈,在自己的脚边停下来。 还没等陌少祈想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要做什么,江洛柒已经蹲了下来,着手可是解陌少祈脚腕上绑着的绳子。 嗯? 解绳子? 陌少祈心中觉得更加奇怪了,但还是按耐下好奇,决定静观其变。 “好了,起来吧。” 江洛柒把陌少祈脚上的绳子解开,随随把牛筋绳往旁边一声,站直了腰杆,淡然对陌少祈说道。 陌少祈睁开眼睛,抬眸看着抱臂而立的女子,“你到底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若是真的想在雪地里睡,明天早上冻死了,我可不负责任。”江洛柒轻飘飘地说着,说完,也不等着看陌少祈的反应,弯腰捡起仍在地上的夜明珠,扭头就打算进屋。 陌少祈眼睫动了动,挣扎了几下,慢吞吞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因为他的手被绳子帮着,浑身又没有多少起来,想要起身就 十分的费力。 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坐起来。 江洛柒将夜明珠拿回屋中,又走出来,倚在门框上,眼波淡淡地看着他想一条蚕一样在地上挣扎,忍不住弯唇浅笑。 看了一会儿,她才扬了扬下巴,问:“喂,要不要我帮你啊?” 陌少祈已经累出了一头的虚汗,转眸看见她,冷冷地哼了一声,继续做着自己的尝试。 “嘁,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洛柒轻嗤一声,眼眸中虽然是万般的嫌弃,但还是拾步走了过去,弯腰扶住陌少祈的肩膀,想要帮着他,让他起来。 可是,她的手刚刚碰到陌少祈,陌少祈就剜了她一眼,“不需要。” “不需要?” 江洛柒柳眉竖起,反问,蓦地一松手,陌少祈起了一半儿的身子就再次倾倒在雪地之中。 “需要吗?” 江洛柒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陌少祈在砸在雪堆中,满头满脸都是雪花,身体被冻的都快麻木了,嘴唇红紫哆嗦,却固执地不肯回答她,越是知道这个女人是栖月宫的二宫主,他心中莫名的排斥感就更加强烈,死活再不想对她好言好语。 “哟,脾气又上来了是吧?”江洛柒似笑非笑的凝视着雪窝中的人,“哼,本宫主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有脾气的人,在本宫主面前 ,装什么傲气,你不让本宫主扶,本宫主偏要扶,看你能把本宫主怎么样!” 江洛柒气呼呼地说着,蓦地一甩手,再次蹲下啦,去拉着陌少祈。 陌少祈被她硬扶着,越来越生气,“你放卡我!” “不放!” 你放不放? “不放就是不放,沉的跟死猪一样,傲气什么?有本事,你就跟本宫主动手啊。”江洛柒摇摇晃晃地把陌少祈给扶起来,挑衅一般的对着他的脸大吼。 江洛柒的身子本来就比较瘦小,再加上陌少祈身子高大,江洛柒站着,吃力的抱着陌少祈的腰把他拉起来,活像是搬动了一座大山。 “再问你一次,放不放?”陌少祈咬着牙。 江洛柒的脾气也上来了,固执地打算跟他死磕到底,“就不放。” “好,别后悔!” 陌少祈心中一狠,话音落,他蓦地将自己的身子往前一扑,江洛柒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压在雪地中。 脑子一嗡,脸被堵在男人吃果的胸膛上,江洛柒的脑袋有一瞬间地空白,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嘴里一边开始叫骂,一边大力的推着陌少祈,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陌少祈也是恼了,压在她身上,就是不肯起来,甚至还凝聚全身仅存的力量去跟她抗争,似乎想要将她闷死在自己的怀中一样。 江洛柒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说将陌少祈推开了一点,陌少祈轻松的侧侧身子,又压了过来,江洛柒虽然狠辣,但是毕竟不会武功,身体力量上和陌少祈差距甚大,几番折腾,她都快要哭出来。 两个人在雪地里翻来覆去的滚了将近半个时辰,江洛柒才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原本整洁地衣衫早就凌乱狼狈的不成样子,大口的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地看着同样好不到哪儿去的陌少祈。 “哼,臭男人,你给本宫主等着,有你好受的!” 江洛柒休息够了,跳着脚大骂了一声,抬腿往屋子旁边冲,在经过陌少祈身边的时候,颇为忌惮的绕开,好像生怕陌少祈再次跳起来将她扑倒。 陌少祈张着嘴巴喘着粗气,他现在真的是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经过这一场大战,他在雪地中冻的冰冷的身子居然开始发热,还冒出汗来。 不过转眼,江洛柒拿了被抛在门前一边的牛筋绳就转头又走了过来。 “你……你还来。” 陌少祈喘着粗气,眯眸看着她,似乎是想要看穿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哼,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本宫主制服不了的男人。”江洛柒气喘吁吁,但是嘴上仍旧不肯示弱,她一甩手中的绳子,再次弯腰。 第515章 我在 “江洛柒,你到底要怎么样?” 陌少祈拢着眉心,有些有气无力的。 他的话音刚落,江洛柒已经弯腰将绳子和他手上系着的绳子绑在了一起,用力的扯了扯,感觉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江洛柒得意地一笑,抓住绳子的另一端就开始往竹屋里拖。 脊背在冰凉厚厚的大雪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陌少祈咬着牙,就这样被江洛柒拖进了竹屋之中。 陌少祈走了之后,上官云峥和陌卿歌就一直在原地等在。 站在茫茫地雪地上,上官云峥和陌卿歌并肩而立,眺望着远方,远处山峦重重,如同迷雾一般,将他们困在这山林之中,入冬后连日的大雪将整个雾山覆盖,此刻的雾山俨然是一座座的雪山,仰头望去,全部都是白茫茫的,看不到尽头,看不到边缘。 栖迟一直在马车边不断地徘徊,眼睛不时地眺望向陌少祈离去的方向,此时的心就如同手中被她绞成一团的帕子,焦灼不安。 不知道陌少祈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找到灵山镇,哎,就算是找不到灵山镇,也一定要回来啊。 忽然,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霎那间山摇地动,雪山崩塌,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的流淌下来,朝着山下 涌动。 上官云峥看着眼前的景象,浑身一震,瞬间清醒,什么风槿花,鬼降血,全部被他抛在了脑后,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可以让陌卿歌淹没在这一片雪海之中。 “上官云峥!” 在上官云峥抓住陌卿歌手臂的瞬间,上官云峥听到她喊了一声。 他想要带着她离开,可是根本躲避不及,而且到处都是皑皑白雪,他们就算是想躲,也是避无可避。 刹那间,四个人、一辆马车、一匹马,全部被淹没。 “皇上!” “公主!” 隔着重重的大雪,陌卿歌依稀听到狱蓝和栖迟的声音,可是她尚未听真切,他们的声音就已经被来势汹汹的雪给淹没了。 崩裂的大雪如同狂澜海潮,奔腾着下滑,陌卿歌被混在雪堆之中,根本就稳不住自己的身子,只能够随着雪浪逐流。 可是,她的手腕却是一直被人紧紧地抓着,她当然知道抓着她的是谁。 在从高坡上滚下去的瞬间,紧抓着她的男人终于费力的赶上来,冰冷的身子瞬间被裹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被大雪掩埋着,陌卿歌根本就无法睁开眼睛,可是男人身上淡淡地薄荷味道袭来,钻入她的鼻端,萦入她的心头,她还是有一种莫名地 安全感。 不知道在雪流中滑行了多久,更不知道他们被冲到了什么地方,陌卿歌忽然感觉到身下一空,覆盖在脸上的雪好像是在一瞬间退散,她愕然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男人俊美无俦的容颜。 身下有强大的冷风吹来,将两人的衣衫和长发都尽数吹起,在空中肆意的纠缠翻滚。 “上官云峥。” 她张了张被冻僵了的嘴唇,艰难地喊了一声。 男人的回应同样是有些含糊不清,但却格外的坚定。 “有我在,别怕。” 他的手臂在冰天雪地中已经冻的无法打弯儿,但还是固执地将陌卿歌往怀中搂了搂,仍旧不忘护着陌卿歌的腹部。 陌卿歌眼睛一热,感觉到下坠的速度变快,已经明白过来,他们现在从不知名的山崖上被冲下来了。 她的眼泪刚刚从眼眶中飞出来,就瞬间凝结失了温度。 “别哭,我在。” 男人重影深深的眼波动了动,望着她,微微拢了眉心,似乎是想要将她眼中的泪拭去,但是却又不敢松手。 听到他的四个字,陌卿歌用力的勾了勾唇,想要让自己笑出来。 “傻瓜!” 抱着她的男人轻叹了一声,瞳孔中的颜色瞬息转变,陌卿歌一直望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 怎么回事,身子忽然在空中一个反转。 原来是陌卿歌在下,上官云峥在上,可是忽然一下子变成了陌卿歌在上。 狂风吹起上官云峥白色的衣袂和长发,挡住了陌卿歌的视线,陌卿歌微微眯了眯眼睛,调整了一下,刚刚想要睁开眼睛,身子却忽然再一次翻转。 这样一来,就又变成了陌卿歌在下,上官云峥在上。 陌卿歌被他转的晕晕的,搞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还不等她睁开眼睛询问,“嘭”地一声巨响,他们两个人已经落在了谷底,她感觉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上官云峥的背上。 而在她的背后,上官云峥抱着她腰上的手忽然快速地移动,一手护在她的背心,一手护住她的后脑。 陌卿歌眼前一黑,听到男人隐忍闷哼的声音,可是她来不及细想,人就晕了过去。 “皇上!” 仿佛是做了一个极长的梦,狱蓝恍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却是全身冰冷,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他吃力地挥开脸上压着的积雪,从地上爬起来。 “皇上?” 他双腿僵着,手臂也有些不听使唤了,但是还是固执地呼唤着自己的主子。 天已经黑了,他只能看到周遭白茫茫一片,却连一个人影 都没有。 “皇上,你们在哪儿?” 狱蓝皱了皱眉,他是和皇上他们一起被冲走的,按道理说应该不会距离太远,他垂了眼眸,看了看脚下差不多齐腰深的白雪,刚才他就是被埋在大雪之中,所以皇上他们不会是也被埋在了雪中吧? 狱蓝的瞳孔一缩,即使双臂已经麻木,但还是弯下腰,拼命去扒自己周围的积雪,并且一遍遍地呼唤着。 沙哑的声音回荡着苍茫的雪夜之中,如同幽灵寂寥的哭泣,得不到一声回应。 扒了一会儿,他虽然出了一身的汗,但是双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为什么会这样? 雪崩那么厉害,皇上他们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若是被埋在雪地里面,会不会已经……良久寻不到他们的踪迹,狱蓝的心中一紧,没来由的开始恐慌起来。 可是这个念头一升起,他又不由自主低开始自我否定,不不不,不会的,他都能没事,皇上那么厉害,又武功高强,肯定也不会有事的,他只是暂时和他们失散了而已。 不行,他要走出这个地方,他还要和皇上他们汇合才行,他说过,要一辈子留在皇上身边效忠的,所以,他必须要好好活着,好好的为皇上效力。 第516章 是不是病了 跌坐在雪地中休息了一会儿,因为搬动了好久的雪,虽然有冷风吹着,但是没多长时间,狱蓝的身子就开始发烫。 待休息够了,他就从雪站起来,拨开深深的积雪,挪着步子往前走,一边走,他一边轻声的呼唤着。 夜风凛冽,狱蓝刚刚喊出来的声音很快就被扯成了碎片,在无尽地黑暗中消失殆尽。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几乎都要筋疲力尽了,凌乱的长发掩不住眸中的颓丧灰败,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乏力地伸手拨弄着旁边的积雪,忽然手像是触摸道什么异样,他的瞳孔一缩,迅速从地上跳了起来。 是有人吗? 他望着刚刚手触摸到的地方,心脏砰砰直跳,不敢怠慢,他连忙就弯腰去刨。 白雪在他的手中纷纷扬扬,很快被扒到了身后去,果然,他看到了一只脚,一个小巧的女人的脚。 他的心中一动,继续扒雪。 不一会儿,掩藏在积雪下的人就被他完全的抛出来。 看到女子的瞬间,他一阵欣喜激动,是栖迟! 可是很快,他的心情又沉了下去,因为他叫了栖迟好多声,栖迟都没有醒来回应,他掐她的人中,她也同样是一点点的反应都没有。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雪地里面藏得太久了,她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冰冷 。 狱蓝为上官云峥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是在这一刻,他摸着她冰冷刺骨的身体,僵直的手不停地颤抖,是害怕,是恐惧,他第一次如此的恐惧。 “栖迟,栖迟。” 他拍拍她的脸,心里面莫名的难过。 说实话,除了当初跟着上官云峥去镇江府的那次,他和这个女子平常并没有什么交集,而且在那次陌卿歌失踪的时候,他还奉了上官云峥的命令,吓唬过这个女子,所以这个女子一直对他心存恐惧,这一点,他是能够看出来的。 而且,栖迟最近和那个陌少祈的关系似乎很好,就算是同行了这么多天,栖迟也从没有一次和他一起赶车,而是始终和陌少祈双人一骑,他和这个女子倒是真的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可是现在,看到这个女子命在旦夕,他却没来由的紧张。 明明他还能探到她有微弱的呼吸,可是任由他怎么呼唤,这个女子就是不肯醒来。 “栖迟,你快起来啊,栖迟,难道你舍得离开你们家公主吗?还有那个陌少祈,他还没有回来,你难道不等他了吗?如果他回来看不到你,他该有多难过?” 狱蓝坐在雪地上,将栖迟抱在自己的怀中,尽量的想要用自己的身子来温暖她,他一边伸出双手不停地搓 着栖迟的手,一边低低地在她的耳边诉说。 “栖迟,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当初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吓唬你的,是不是把你吓坏了,但是你实在是太任性了,皇上那么在乎七公主,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的把七公主带出去呢?就算你不说,七公主不说,皇上自爱三王府安排了那么多的眼线,你这个傻丫头,皇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是你惹出来的?” “我并不想吓唬你,可是,皇上说了,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长长记性,皇上当初救过我,我的这条命就是皇上给的,我承诺过要对皇上尽忠,所以,我没有办法,其实当初看到你吓成那个样子,我也真的挺难过的。” “栖迟,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你这个人脾气最是爽快了,你赶快醒过来,跟我说没关系,好不好,栖迟,我求求你了,快点醒过来吧,只要你能够醒过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补偿你好不好。” “我知道,你好像很喜欢那个陌少祈,等他回来,你们一定会幸福的在一起,以后跟着皇上和公主,隐居山林,似乎也很不错,我记得之前你也说过,想要过平平静静的生活,平静的生活马上就要来了,你可千万要撑下去啊。” “陌少祈应该也是喜欢你的,哎 ,你们两个倒也算是般配,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每天看着你和陌少祈骑马走在前面,说说笑笑,我心里就有些酸酸的,我看着你对他笑,跟他说话,我浑身就好像不自在。” “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狱蓝望着捧在自己手心的那双已经逐渐温暖的小手,喃喃地说道。 “你说什么?” 一个微弱又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寂寥的雪夜中响起,狱蓝浑身一震,在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头上涌,他霍然抬眸,看向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女子的脸,激动的竟有些语无伦次。 “栖栖栖……栖迟,你醒了?你真的醒来?” 栖迟的精神还没有恢复,皱着眉头看着他,有点莫名其妙,对于这个男人,她一直都是害怕且疏远的,忽然看到他这样对着自己的笑,心里面有点毛毛的,那种畏惧不由自主地就爬上来。 “我……这是在哪儿?”栖迟拢着眉心,挣扎这想要从他的怀中坐起来,可是还没起身,力气不足,就再次倒了下去。 “哎,你刚醒,不要乱动。” 狱蓝一急,赶紧伸手抱住她,双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胸口。 栖迟动作一僵,小脸微红,错愕的仰头看着他。 忽然入手的柔软,让狱蓝自己也有点懵,他怔怔地 凝望着栖迟,居然好一会儿没有松开。 直到栖迟大叫了一声,慌乱地推开他,从他身上爬起来,狱蓝才反应过来,也是一脸的尴尬。 “你……你不要脸!” 栖迟滚在雪地,涨红着脸,双手环抱着胸口,一双杏眸喷出火来。 “栖迟,我……我不是故意,我是看你摔了,所以才会去扶你,没想打会碰到你那里,对不起对不起。” 狱蓝的脸上也慢慢晕染上红色,呆呆地望着她,语无伦次的解释。 “你闭嘴!” 怒气冲上了头,心中对于狱蓝的那些恐惧也全数被压了下去,栖迟咬着牙大喊了一声。 狱蓝解释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愧色的看着栖迟,天地良心,他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你是坏人!” 栖迟看着欲辩无从的样子,心中陡然想起他曾经在执刑时的狠辣,挪着身子往后退了一点,想要骂他,却又怕将他激怒了。 “我……我……栖迟……” 狱蓝望着她,讷讷地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两人就这样在夜色中僵持了一会儿,冷风吹来,栖迟缩了缩身子,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喷嚏,双臂抱紧。 狱蓝拢了拢眉心,低头解开自己的腰封,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走过去披到了她的身上。 “你做什么?” 第517章 优秀 狱蓝的衣服刚刚搭在栖迟的肩膀上,栖迟的身子一抖,瑟缩着就想要往后避开他。 “你别误会,”狱蓝赶紧解释,“你是女子,身子弱,这冰天雪地,被小心冻坏了,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刚才的事情却是是意外,我不是有意的,你想想,我如果真的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那么刚刚在你醒过来之前,我想做什么还不是早就做了,又何必非要把你唤醒呢?” 栖迟愣了愣,第一次听到狱蓝跟她解释这么多东西。 小手微微颤了颤,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手将狱蓝的衣服接了过来,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你呢?你不冷吗?” 栖迟反问了一声。 狱蓝心中微松,笑了笑,“我是个男人,身体强壮,就算是受一点风寒也没有关系,我告诉你,我可是将雪疆寒域长大的孩子,这点风雪对我来说,还算不了什么。” 很少在他的脸上看见如此爽朗的笑容,栖迟也有些被感染了,弯着嘴唇笑了笑,。 看到她笑,狱蓝更是松了一口气,转头望了望茫茫夜幕,和她商量道:“我之前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皇上和公主他们,估计他们可能是被冲到别的地方去了,公主身边有皇上照顾,应该没有事前,我们现在还是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之后再想办法怎么跟他们 联系上。” “不然这里天寒地冻,我们没有火源,也没有吃的,就算是不冻死在这里,也要被饿死在这里。” “嗯。”对于狱蓝的话,栖迟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举目四望,她看看苍茫的夜幕以及夜幕下一望无边的白雪,黑色与白色两种极致混合在一起,像是生与死的两重天,而他们站在这一线之间,稍有差池,就可能会被死亡吞没。 “可是,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啊?”栖迟皱着眉头,她的心中没有一点的方向感,更没有主意,有些依赖性的仰头看了看狱蓝。 狱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的心里也是没有一点谱的,但是被栖迟这么一问,他就不得不拿出自己的精神头和气势来。 “我们往那个方向走。” 仔细地回想了一会儿,狱蓝伸手遥遥地指了一个方向,笃定地说道。 “好。” 栖迟点点头,应了一声,挣扎这从地上爬起来。 狱蓝见状,赶紧伸手扶她。 手臂被男人抓住的一瞬间,栖迟本能地反抗了一下,可是男人的手抓的更紧,她有些愣怔的仰头,对上狱蓝的眼睛。 “为了避免再发生什么意外,我拉着你的胳膊走,这样就算是再有什么事情,我们也不会走散,我可以随时保护你。” 看着眼前这个原本狠辣的男人忽然对自己说出 这样的话,栖迟有一瞬间的恍惚,等到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扶着她站了起来。 狱蓝的眼神和语气都是那样的坦荡,她此刻就算是想要找理由拒绝,都不好意思了,倒是显得她有小家子气。 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臂,栖迟跟着他一路往前走。 狱蓝在前面开路,栖迟就在后面跟着。 越往前走,越是接近黎明,可是风雪却越来越大了些,栖迟拢了拢身上的衣袍,仍旧觉得有些冷。 无情的寒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抽的她的脸生疼,她缩了缩脑袋,躲在了狱蓝的身后,但是由于先前在雪中埋了一段时间,她的身体早就受了寒气,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她低着头往前走,脑袋却忽然一下子撞到什么东西上,她停住步子,这才发现狱蓝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而她刚才正是撞到了他的胸口上。 “怎么啦?咳咳。” 栖迟半掩着嘴巴,有点奇怪低看着忽然回过头来的狱蓝。 “你着凉了?” 狱蓝闷闷地说了一句,像是在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栖迟愣了半天,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讪讪地道:“没,我没事儿。” 狱蓝眼波一动,忽然送来了她,转过身去。 “狱蓝。” 栖迟一阵懵怔。 狱蓝已经在她的面前屈 膝蹲了下来,“上来!” 栖迟听到他的声音沉沉闷闷地从前方传来过来,擦过她的耳边,很快就被风带到了远处。 “狱蓝,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栖迟犹豫着,可是她其实的的确确是有些疲惫了,双腿无力不说,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感觉抬不起头来,想要往地上栽,但是她的意识还很清醒,不管怎么说,她和狱蓝也是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他们之前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的好,让她一点不顾忌地被狱蓝背着,她还真是做不到。 “快点上来,不然我就要冻僵了,我背着你,我自己也好一点,这么冷的风,出出汗也好,你要是不上来,再走一会儿,我可能也要着凉了。” 狱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栖迟几经犹豫,终于咬了咬牙,爬到了狱蓝的背上。 狱蓝面色微松,双臂一抬,将她背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狱蓝,你说,我们真的能够找到出路吗?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里?” 刚开始还有些矜持,栖迟在狱蓝的背上强撑着,但是过来一会儿,栖迟就再也撑不住了,头脑越来越昏沉,她额头不受控制地抵在了狱蓝的后颈上,微弱的声音从嘴里吐出来,狱蓝屏气凝神,勉强才能听清。 狱蓝心头咯噔一下,栖迟所说的,其实也是他最害怕的,说实 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条走下去,尽头会是什么样子,他们能不能得救,仍旧是一个未知数。 可是,在这种时候,栖迟已经开始泄气了,如果他也跟着泄气,那他们两个就真的完蛋了,有很大的可能会死在这片雪地之中。 清了清嗓子,他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朗声欢快地对栖迟道:“傻丫头,你不要胡说,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能够做上皇上的隐卫首领?” “因为什么?” 栖迟的眼皮动了动,勉强回答他,她虽然知道狱蓝是上官云峥的隐卫首领,对上官云峥忠心耿耿,但是关于狱蓝的来历和经历,她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皇上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为了夺得太子之位,广游天下,结交众多英豪,并且将他们收入麾下,为自己所用,我就是那个时候被皇上带回来,皇上当年救了我,所以我要报答他,就成了为他出生入死的隐卫。” “当年皇上培养的隐卫特别的多,可以说每一个都特别的优秀,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而能够从这些优秀的中脱颖而出,成为隐卫们的首领,就需要更加的优秀,与众不同。” “嘁,”栖迟听着说着,忽然笑着轻嗤了一声,“说了这么大半天,原来你是想夸耀自己啊,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呢。” 栖迟撇了撇嘴。 第518章 喜欢你 狱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继续说道,“皇上最后经过重重选拨,几经考量,让我当了因为首领,就是因为我有一项别人没有的本领。” “哦?什么本领?”栖迟的好奇心被吸引起来。 “就是我分辨方向特别的准,不管是在什么地方,白天或者是黑夜,我都能够精准的感知到方向,所以,栖迟,你要相信我,我们现在走的方向肯定是没有错的,我们一定能够找到灵山镇,一定能够得救。” 栖迟伏在他的背上,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狱蓝反问道。 “没事,我只是在开心,我在想着,我们获救之后,我要吃一点什么,我现在好饿,到时候,我一定要吃好多好多的东西,我想吃烧鸡,想吃烤鱼,还想吃烤鸭,狱蓝,你身上有没有带钱,你到时候帮我去买好不好?” 栖迟的眼皮有些昏昏沉沉,半阖着眼睛,断断续续,有一声没一声的对狱蓝说道。 “放心,我身上可是带了好多钱呢,皇上和公主把他们的钱都放在我身上,到时候不管你想吃什么,我都会给你去买。”狱蓝想起被自己落在马车上的钱袋,大声地回答她。 “好,狱蓝,你对我真好,可是,我现在好困,我好想睡,狱蓝,我睡一会儿,等一会儿你买了烧鸡,你就喊我好不好?” 灼热的气息拍打在狱蓝 的后背上,激起他心中的一片恐慌,在栖迟的滚烫的额头抵在他后颈上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栖迟在发热,而且是特别特别的热。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得了重风寒,一旦睡过去,谁都不知道有没有醒过来的可能。 狱蓝一下子就慌了,他摇了摇后背上的栖迟:“不行,栖迟,你不能睡,你要是睡了,没有人陪我说话,我也睡着了怎么办?我们两个岂不是就要睡在雪地里了,栖迟,你不要睡,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可是……我……我真的好困……”栖迟的声音已经逐渐变得有些缥缈。 “不要,不许睡,不许困,栖迟我求求你,千万不要睡,我们说说话,你想说什么?我们说一点你想要知道的好不好?我求你了,栖迟,栖迟。” 狱蓝一遍一遍地喊着背后女子的名字,任谁都无法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恐惧和慌乱,他以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怕死的人,在背负那些人命的时候,他早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觉悟,可是在这一片苍茫的雪地里,死亡对他来说却是这样的让他恐惧。 许是早年曾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恐慌,他只觉得内心的惊骇比漫天的风雪还要大,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栖迟,你睡了吗?你别睡,对了,栖迟,你是不是喜欢陌少祈,我们聊一聊陌少祈好不好?” 尝 试着想要将背后的女子唤醒,狱蓝绞尽脑汁的想着能够提起她的兴趣的话题。 “嗯?” 在听到陌少祈这三个字的一瞬间,背后没有声息地女子终究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 狱蓝心中登时一片酸涩。 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栖迟,你说说,你喜欢陌少祈什么?” “陌少祈?” 栖迟的意识已经显得有些混乱,只是喃喃地跟着狱蓝念着这个名字。 “对啊,就是陌少祈,他也去找灵山镇,说不定,我们一会儿就会遇到他呢?你快点打起精神来,你难道想要陌少祈看到你这一副有气无力地样子吗?” “栖迟,你回答我一声啊。” 狱蓝锲而不舍地说着。 栖迟的眼波动了动,终于勉强睁开昏昏沉沉地眼皮,长睫动了动。 “陌少祈,狱蓝,你说,他……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当然不会出事了,他的武功那么高,人又聪明,怎么可能会出事呢?”听到女子的铆足了力气的回应,狱蓝抿了抿唇,声中裹着笑容,但是栖迟却看不到他这笑容中的苦涩。 “嗯,那就好。” 栖迟淡淡地应了一声,狱蓝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却还知道她清醒着。 “对啊,很好,陌少祈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你一定要活蹦乱跳的去见他,不然他看到你这没精打采的样子,还不得怪 我没有把你照顾好吗?” 狱蓝继续说着,可是他自己每说一句,都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个什么地方特别的痛,痛的他喘不过气。 他的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粗重,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流出来。 “嗯,去见他,见他。” 栖迟轻声回应着,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皮沉沉甸甸地,再一次阖上。 “栖迟?” 感觉到女子刚刚抬起的头又在背上垂了下来,狱蓝心中一惊,摇了摇她,她却没了回应,狱蓝又开始慌了。 咬了咬牙,他忽然道:“栖迟,你不要睡,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请你保持清醒好吗?” “栖迟,你清醒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白色的雾气从狱蓝的嘴里吐出来,他像是费了好大的劲儿。 “栖迟,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不,不是挺喜欢,是很喜欢,就像是皇上喜欢七公主的那种喜欢。” 狱蓝想了想,又将自己的话纠正了一下。 “栖迟,你听到了吗?我刚刚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狱蓝耸了耸肩,栖迟的脑袋在他的肩膀上晃了几下,痛苦地皱了皱眉,“你……你说什么?” “栖迟,狱蓝喜欢你,特别特别的喜欢,就像是皇上对七公主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听到了吗?” 耳朵听到她轻飘飘地回应,狱蓝捏着一口气,声音都在颤抖,几 乎是鼓足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才终于对栖迟说出来。 他心里没有一点底儿,其实,他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很多时候,他看到她还是会觉得她有些粗鲁,太大大咧咧地,但是他看到她的的确确是很开心,而且看到她和陌少祈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里面有明显的嫉妒。 可是,要说这是特别特别的喜欢,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喜欢她什么?天真?烂漫?特立独行? 不知道,他说不清,那种感觉朦朦胧胧地,就像是隔着一层纱,在没有掀开之前,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是带了些许让栖迟振奋的情绪在的,不管栖迟听到这样的话,是高兴,是生气,还是想发怒,有情绪的冲即,她就不会轻而易举地昏过去。 “你……你说……说什么?” 栖迟果然的眼眸一怔,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什么,她反问了狱蓝一遍。 “哎,栖迟,你看!” 狱蓝拾步往前走着,忽然看到山坳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光亮。 有光亮就说明是有人,有人就说明他们是有救了。 “栖迟,我们到灵山镇了,你看到了吗?我们得救了。”狱蓝兴奋地大喊着,脚下的步子加快。 栖迟已经昏了过去,只是在昏迷之前,她依稀听到有人说喜欢她。 第519章 找人 听竹轩。 “哗啦!” 陌少祈正昏昏沉沉的睡着,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让他瞬间浑身湿透。 “咳咳咳。” 从昏睡中清醒过来,陌少祈撇了撇头,甩去些许脸上的水珠,慢慢地睁开眼睛,还为看清端着水盆的女子的容颜,他就觉得自己一肚子的火气。 “江洛柒,你到底想怎么样?” 经过一宿,陌少祈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是浑身上下还是有些棉软无力,他也放弃了挣扎,只是斜着眼睛睨着江洛柒。 “嘭!” 江洛柒随随把手中的木盆往旁边一扔,只是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转身背对着陌少祈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桌上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的早饭,江洛柒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也不管仍旧躺在湿漉漉的褥子上的陌少祈。 抿了抿唇,陌少祈将视线从江洛柒那里收回来,说实话,他现在都快要饿死了,上次吃东西,还是昨天早上。 从昨天中午出来寻灵山镇,到后来被江洛柒弄晕,一阵瞎折腾,他是滴水未进,可是现在若是让他对江洛柒求饶,低声下气的讨饭吃,他也同样做不到。 “饿吗?” 江洛柒直到自己吃饱了,才放下筷子,转过头来,毫无感情地问他。 她这么一问,陌少祈不由自主低吞了一口口水,闭 上眼睛,不回答她的话,然而口水入腹,空荡荡的肚子里传来叽里咕噜的一阵叫声。 “看来是真的饿了。” 江洛柒很明显是听到了,忍不住弯唇笑着,随手端起桌上盛好的一碗米粥,朝他走过来。 陌少祈俊俏苍白的脸一瞬间红了起来,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下去,真是丢人丢大了,紧紧地皱着眉头,他死活不愿意睁开眼睛,去看江洛柒的脸色,江洛柒现在肯定看戏一样,等着嘲笑他呢。 肩膀上一重,他感觉到江洛柒伶仃嶙峋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吃力地想要扶他起来,拢着眉心,他厌恶地吐出一句话来:“别碰我!” “嘁,你说不碰就不碰,你当自己是谁啊?本姑娘想碰就碰,不想碰就不碰,你管的着吗?”江洛柒强硬地把他扶起来,也不管被褥是干的还是湿的,统统一股脑塞到他的身后,让他靠着。 看他坐稳了,江洛柒这才回首将放着旁边的米粥给端了过来。 “张嘴!” 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勺子,江洛柒盛了一勺粥,亲自送到陌少祈的嘴边,用着一贯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 她越是这样,就让陌少祈越是讨厌,他将脸一转,撇过头去,不看她。 江洛柒这一次竟似一点儿也没有生气,手仍旧放在她的唇边,淡淡地说道:“我 本来还打算等你吃完饭,就让你去找你的那什么妹妹和什么朋友呢,不过既然你不想走,那就无所谓了。” “你真的让我离开?” 陌少祈的精神一震,转过头来,碧玉般的眸子流溢出柔和的光辉。 “喏,先吃了。” 江洛柒把手中的勺子送了送,故意跳过了话题。 陌少祈的唇瓣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将那一勺粥给吃了下去。 “这就对了嘛,”江洛柒弯唇一笑,语调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不吃饱饭,没有力气,你怎么去找你的妹妹?” 陌少祈微微垂着眸子,在她将第二勺粥送过去的时候,低声道:“你把我放开,我自己吃。” “不行,”江洛柒干脆又果断的拒绝,“我将你放开,你再袭击我怎么办?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我保证不会袭击你。”陌少祈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若不是这个女人太过分,他又怎么会跟她动手? “那也不行,我姐姐说了,男人最喜欢说谎骗人,我才不会相信,快点吃!你这样磨蹭下去,耽误的时间,可不怪我。” 江洛柒似乎是笃定了陌少祈会对她动手一样,任由陌少祈怎么说,都不肯将陌少祈给放了,而是固执的将手中的粥往陌少祈的嘴边送了送 。 陌少祈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没有办法,谁让他着了这个女人的道,被这个女人下了药,也不知道这女人昨天到底给他吃的什么东西,他的力气到现在都没有恢复,更别说武功了,他偷偷地提真气,可是根本提不起来。 已经过来一天一也,但是陌少祈一想到陌卿歌和栖迟还在原地等着,心中就急的不得了,纵然是不喜欢被江洛柒喂,他还是很配合的把饭给吃了,他现在必须养足了力气,才能够去找她他们。 等到吃完了早饭,江洛柒随便把脏兮兮的饭碗往水池中一扔,就将陌少祈抛在屋子里,出门去了。 陌少祈喊她,她却只是凶巴巴地回头,呵斥陌少祈好好在房间里等着。 看着女子离去,陌少祈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旁边水池中泡着的饭碗,眼眸中有嫌弃起来,这个江洛柒可真是,不但凶狠,还这么懒,吃了饭连碗都不刷,就随便往水里一扔。 说好的要放他离开,让他去找陌卿歌,可是现在又没了人影,真是出尔反尔,还有一点信用吗? 陌少祈在心中暗暗地吐槽着江洛柒的缺点,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没多久,江洛柒就回来,陌少祈的双臂虽然被绑着,但是双腿却是灵活的,江洛柒扯着陌少祈从床上下来, 朝着竹屋的门口走。 到了门口,陌少祈一眼看到雪地中站着的一匹银白色的高头大马,眸光不禁微微一亮,也不知道江洛柒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匹马,马儿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几乎与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唯独四只蹄子,又全部都是墨黑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绝对是一匹绝世良驹。 “怎么样?本宫主既然说了,会让你去找你的妹妹,就不会反悔。” 像是察觉到了陌少祈的心思,江洛柒站在一边,双手环抱,斜眼挑着他,趾高气昂地说道。 “多谢你。”陌少祈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原本还颓丧的以为,依着江洛柒的脾气,肯定会把他在这里困上一段时间,江洛柒的来路那样邪异,他想要从她的手上逃脱,也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没想到,江洛柒这么快就打算放他离开了,而且还赠送一片好马。 不过很快,陌少祈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江洛柒不单是没有他想的那么好心,还让他苦不看言。 “马是一匹好马,不过这积雪这么深,能骑马吗?好像还是用轻功方便一点。”陌少祈拢了拢眉心,认真的说道。 “用轻功?”江洛柒眉梢一挑,不满的哼了一声,“你说的轻巧,你会轻功,本姑娘又不会轻功,你总不能让本姑娘跑着去吧?” 第520章 等着你来报仇 “跑着去?”陌少祈一脸诧异,转头看着她,反应了一下,才意识过来,“你也要去?” “当然,我为什么不能去?”江洛柒说的理直气壮,“你现在虽然是本姑娘的人,但是本姑娘现在对你还很不放心,万一本姑娘只让你自己去,你一去不回,本姑娘上哪里找人去?” 陌少祈彻底的无语了,他就明白,他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江洛柒的人,这个女人未免也太霸道了吧,进了她的屋子,就是她的人?那他还要说,她还亲了他呢,要不要负责? “江姑娘,你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吗?” 陌少祈扭头,玉石般的眸子散落出点点光芒,落在江洛柒的脸上,带着丝丝的凉意。 江洛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有病,袍袖下的手攥了攥,她咬着牙,怒极反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你就是本姑娘的人,本姑娘要怎么样,都要看本姑娘的心情。” 江洛柒说着,猛地一甩手中的绳子,扯着绳子另一端的陌少祈朝着白马走过去。 陌少祈被她猛地一扯,身子往前一栽,差点儿没摔倒。 江洛柒提步上马,陌少祈站在她旁边,仰头看着她,似乎是想问她,他要怎么办,不过,没等他问出声,江洛柒猛地一挥马鞭,白马便如同离弦之箭,在一望无际地雪地中 撒蹄飞扬。 陌少祈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被绳子牵扯着,人就已经比拖倒在了雪地之中。 “江洛柒,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绳子拉扯着在雪地上滑行,厚厚地积雪不断地打在陌少祈的脸上,胸臆中翻腾的怒气,就算是冰冷的大雪都压不住,在胸口叫嚣着,炸了起来。 “哈哈哈,”白马上传来江洛柒清脆的笑声,她听到陌少祈的声音,坐在马上回眸,“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儿吗?” 好玩? 昨天被打的红肿还没有消下去,冰冷地积雪无情地拍在脸上,陌少祈感觉自己都快疯了,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虐待。 “江洛柒,你要是觉得好玩,咱们俩换一换?” “换?行啊,”马上的江洛柒朗声回应,“你不是会轻功吗?你要是能够追上我,我就跟你换,如何?” “呸,江洛柒,你这个杀千刀的女人,”忍着被积雪的柔躏,陌少祈开口骂道:“你给我吃药,封了我的功体,现在还来装什么好人?” 他的轻功要是能够使出来,又岂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嘁,那也是我的本事,明明是你自己不够聪明,反应不快,还反过来骂我?”江洛柒哼了一声,傲气的回应。 “江洛柒,你等着,有生之年,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我一定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嘴巴里不 断地有大量的积雪冲过来,陌少祈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但是江洛柒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朗声大笑,“好啊,陌少祈,本姑娘最喜欢别人来寻仇了,那多有意思,你放心,本姑娘不会让你死,一定会等着你来报仇。” “噗!” 陌少祈被拉扯着,昨夜结了痂的血痕在大雪的不断冲刷下,又一点一点地被撕开,落下斑驳的红色,好像是在雪中昳丽盛开的梅花。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雪地中被拖着走了多久,似乎是感觉全身上下都麻木了,前方的江洛柒忽然停了下来。 他趴在雪地上,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积雪,远远看过去,活生生像是一个雪人,有气无力地挑着眼皮,瞥了她一眼,看见她朝自己走过来,陌少祈连骂她一句的心情都没有了。 “喂,你确定你的同伴是在这个方向吗?前面的雪已经越来越深了,连小白都走不过去了,我们再往前走,肯定会被淹死在雪堆里,雾山冬天多雪,我估计这里昨夜应该是发生了雪崩,你真的确定你的同伴是在这附近吗?” 江洛柒站在他的跟前,少有的一本正经的垂眸凝视着他。 雪崩? 陌少祈趴在雪堆里,仰头望了望四周,好像就是这里,他昨天应该就是从这附近离开的,可是如今四周白茫茫地一片,除了雪还是雪,根本就没有 陌卿歌他们的影子,甚至是连一点足迹都没有留下。 如果是发生了雪崩,那他们呢?陌卿歌他们去了哪里? “唉,”江洛柒睨着他的神情,忽然叹了一口气,语声幽幽,“如果真的是发生了雪崩,估计你的同伴就凶多吉少了。” “你闭嘴!” 心中本来就有不大好的猜测,听到江洛柒这么一说,陌少祈几乎都快崩溃了,他自己就算是吃了再多的苦都没关系,可是他必须保护好陌卿歌和栖迟,江洛柒这么说,就是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江洛柒抿了抿唇,瞧着他郁气凝结的眼睛,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其实那些人如果真的死了,她应该是很高兴的,这些年来,许多人来到雾山,为的目的不过只有一个。 她讨厌这些人,这些怀着贪婪好野心的人,她就是杀上千个万个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现在心里面竟没有自己之前那么开心。 真是奇怪,明明是一群素未谋面的人,死了就死了,她不愉悦什么? 江洛柒甩了甩头,将心中的那抹烦躁回去,抬脚踢了一下陌少祈的腰。 “喂,你怎么能这么吼我?你知不知道,在整个岭南,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就算是被整个岭南百姓视为神明的栖月宫三司,见到本姑娘,那也是客客气气的,你居然敢让本姑娘闭嘴? ” 闷闷地承了她踢过来的一脚,陌少祈的眼睛一直扫视着周围,不可能的,他们绝对不可能死了。 不就是一个区区雪崩吗?上官云峥的武功出神入化,外加上还有一个狱蓝,他们肯定能够保护好陌卿歌和栖迟,所以,他们四个人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都是这个女人在胡说,肯定是这个女人胡说! 陌少祈的心中不断地否认着,碧玉一样清幽的目光逐渐冷凝起来,他忽然转头看向江洛柒,命令道:“放开我。”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命令本宫主?”江洛柒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傲气的轻嗤出声。 陌少祈压根儿酒不与她辩驳,仍旧是声音沉沉地命令:“放开我!” 他沉郁清幽的眸子忽然变得通红,一双眼睛杀意腾腾,像是拿到血水中浸泡过一样,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狠戾和阴骘。 江洛柒心中咯噔一跳,心中鲜少有些许的畏惧,嘴边那些嚣张跋扈的话,竟是怎么都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放开我!” 陌少祈又冷冷地命令了一声。 江洛柒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弯腰将绑着他的绳子解开,“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她嘴里这样说着,袍袖下为陌少祈解绳子的手快速地翻飞,也做好了万一陌少祈袭击她的准备。 陌少祈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并不作声。 第521章 理由 很快,手上的绳子一松开,陌少祈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江洛柒吓得赶紧后退,虎视眈眈地看着陌少祈,双手微微探出,做好了准备。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陌少祈根本就没有打算跟她动手。 虽然身体里潜藏着的血性激发出来,但是陌少祈仍旧是有些体力不支,他站起来之后,虽然动作灵敏,但身子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 他直接背对着江洛柒,朝着雪地深处寻找过去。 “卿歌,上官云峥,你们在哪儿?” 望着苍茫一片的大雪,陌少祈无力地喊出声,雪地之中,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他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朝着雪地深处走过去。 “喂,你找死啊!” 江洛柒地瞳孔一缩,看到陌少祈拨开重重积雪,像是游水一般在雪地中艰难前行,那雪已经是及腰深了,越往前只会越深,陌少祈若是再走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淹没在大雪之中。 而且,雾山的冬日,是时常有雪崩发生的,若是再来一次,下游地势低,陌少祈必将埋在雪堆里,时间一长,他想再出来,恐怕就要等到明年冬天了。 然而,对于她善意的提醒,陌少祈根本不做理会,仍旧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江洛柒气的直跺脚,“陌少祈,你不许走了,听到没有?” 拾步想要追过去,可是江洛柒看着深深的大 雪,又有点发怵,陌少祈比她高得多,雪既然到了陌少祈的腰部,估计都快到她的脖子了,她才不要为了一个神经病去犯险。 “陌少祈,你若是再往前走,就算是你死在雪地里,本宫主也不管你了。” 憋着一股气,江洛柒看着毫不留恋往前走的陌少祈,一跺脚,转身跳上白马,掉头就走,既然这个傻蛋愿意去死,那他就去死好了,又关她什么事情呢? 反正这个傻蛋也是居心叵测,来到雾山,难保不是为了那个目的,若是如此,她早晚都要杀了他,倒是不如让他早死早超生,还能省了她不少的功夫。 听到背后的马蹄声哒哒响起,一直往前走的陌少祈脚下的步子终于顿了顿,僵直地回头,视线凝落在江洛柒骑在白马上远去的背影,陌少祈眸子动了动,愣神了一会儿,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她走了,也好,至少不用陪着自己死在这里,反正自己也讨厌她,她走了,就两不相干。 陌少祈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寻找,在雪地里冻的久了,他的身子已经完全僵硬了,根本不听使唤,他废了好大的劲儿,都没能走出去多远。 早上喝下去的那一碗热粥,早就在他的肠胃中变凉,感受不到丝毫的热情儿。 终于,他筋疲力尽地趴在雪堆上,无望的看着远方,天空一片锃亮,大雪 连绵不断,它们就好像是在远处交接成了一片,天与雪相连,世界只剩下苍白一片。 难道真的是要死在这里了吗? 陌少祈苦涩地牵了牵自己的唇角,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原本以为,他会在妍蚩的皇城之中孤独终老,或许,等到老的时候,他也无法善终,毕竟他的手上曾经有过那么多条人命。 后来,他因为陌卿歌和陌少言离开妍蚩,来到岭南,他又觉得自己的人生得到了扭转,他的后半生或许可以得到平常人那样的幸福,可以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生活。 命运弄人,他现在还没有品尝到生活的平静,居然就要丧生在岭南这片陌生的风雪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感觉的自己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地抽离,神识似乎跑到了九天之外,他听到有人叫他,想要张口答应,可是怎么都无法回答。 呼唤他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很甜美,他听到她跟她说话,很关心很着急的样子,他心里忽然一阵难过,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呼唤他的,是他的母亲吗? 他想要翻开沉重的眼皮,去看一看那个女人的脸,可是又怎么都看不清。 母妃,真的是你吗? 儿时仅存的一份温暖,就是来自于他那个温柔善良的母妃。 他一直不得宠,在皇宫,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欺 负他,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就是他的母妃,他还记得他以前生病的时候,躺在床上,发着高烧,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他的母妃就整夜整夜的陪在他的身边,抓着他的手,温柔的跟他说话,关心他,呵护他,喂他吃药。 他的母妃是唯一一个喂过他的女子。 噫,不对,陌少祈模糊地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母妃好像不是唯一喂过他的人,还有一个女子,也喂过她,谁呢?他忽然觉得很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儿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女子的脸,满脑子回荡着的,都是母妃殷殷望着他的样子。 母妃的眉眼是那么的温柔,一双眼睛如同夏天的玉石,闪着温和的光泽,消散暑气。 “喂,你这个傻蛋,这都五天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要放弃你了,你听到了吗?”床头边,江洛柒将刚刚喂完的药汁的药碗放下,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顺着陌少祈嘴角流出来的残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现在真的感觉有些无力了,为什么这个家伙还不醒呢? 那天她离开之后,心里面越想越觉得发闷,几次都有想要回去的冲动,可是她又特别讨厌自己的那股冲动劲儿,既然人家要寻死,她做什么拦着,陌少祈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要跑回去救人 ,吃饱了撑的吗? 不对,陌少祈是她的人了,他闯进了她的屋子,还亲了她,他都没有给她一个交代,凭什么就这么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在大雪之中? 不行,他是她的人,只有她允许他死,他才能死,没有她的许可,陌少祈绝对不能死。 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江洛柒就转头跑了回去。 她回去找到陌少祈时,陌少祈的小命都已经去了大半,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死猪一样沉的陌少祈送到马背上,将他带回来。 回来之后,她又是给他煎药,又是个给他熬姜汤,又是给他生火取暖,几乎日日夜夜的陪着他。 饶是她如此精心的照料,被她带回来的陌少祈还是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而且断断续续地发高烧,说胡话。 她刚开始还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可是等到后来,她听到他喊母亲,心里面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个男人自从遇到她之后,在她面前展露的基本上都是凌厉倔强的一面,几乎没有示弱,就连刚开始的赔礼道歉都是带着不卑不亢的味道,可是听到他在昏迷中哆哆嗦嗦地喊着母妃,发着高烧,唇瓣皲裂,江洛柒就算是再刚硬的心肠,也不得不放柔软下来。 昨天给他喝了药之后,他身上那断断续续地烧就没再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了,今天会醒吗? 第522章 心里没数吗 江洛柒趴在床头,双手托腮,望着陌少祈双眸紧阖的脸。 他的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被她的指甲划出来的血痕也上了药,好了很多,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还是能够看出本色。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长得似乎还挺好看的,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很舒服,给人一种明亮透彻的感觉,莫名的让人心情振奋。 就算是他闭着眼睛,江洛柒也还能想象出他那双温润如玉石的眼睛是怎样的。 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江洛柒浅浅地笑着,“喂,傻蛋,你今天到底要不要醒啊?你这样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动,让本姑娘伺候你,以后可是要回报本姑娘的。” “傻蛋,你是哪里人?你来雾山真的是为了找那个东西吗?” “哎,如果不是就好了,傻蛋,你快点醒吧,这几天天都晴了,外面的雪也化了好多,我们可以去找找你的妹妹了,说不定她还活着呢?”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江洛柒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的时候,她干脆撑起了身子,凑到了陌少祈的脸上,唇角挂着轻轻地笑:“傻蛋,你要是再不醒,我可要亲你喽,真的亲哦。” 陌少祈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应。 江洛柒低低地笑着,像是做什么坏事一样,头一低,飞 快地在陌少祈的唇上啄了一下,又回身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竹屋外,她的脸蛋都还是红扑扑的,心脏狂跳。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她望着门外的远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唇角的笑靥始终不曾散去,她还真是没有见过脾气那么倔强的人,就算是明明知道不可能找到人,还是死不放弃的在雪地里找。 这个男人,应该很爱他的妹妹,就像她的姐姐疼爱她一样,为了自己的妹妹,就算是付出生命都愿意。 他那么的傲气,不管她怎么折磨,他都不肯求饶,唯独提起他的妹妹时,才算是吐露过一个求字。 这样的男人,世上应该是不多见的吧。 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她暗暗地想,自己虽然算不上是绝色,但也还算是漂亮,别的男人若是被这样的一个陌生女人亲了,不知道是有多开心能够占到便宜吧,偏偏这个男人呢,居然打了她。 以前可是从来没有人打过她呢,大家看到她,敬畏还来不及,又怎么敢胡乱招惹她? 要是他不是来寻找那东西的就好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处,江洛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站了一会儿,待脸上的红热散去,她才转身拾步走回屋子里,刚刚进门,就看到软塌上的男人捂着 晕晕沉沉的脑袋,挣扎着从软塌上坐起来。 “你终于醒了?” 江洛柒的眼波一亮,想都没想,拔腿就跑了过去,冲到跟前,对上陌少祈的目光,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止住了步子,深深地凝望着陌少祈。 “怎么是你?” 陌少祈皱了皱眉头,看着她眉目如画的脸,心中竟是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江洛柒因为他醒来而极度愉悦的心情因为他这一句话,瞬间就被打压下去了一半儿,愤愤地撇撇嘴,“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就那么不想看到我吗?” 陌少祈哼了一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作答。 江洛柒就更加的不开心,拾步凑过来,一脸委屈地看着陌少祈:“为什么不说话,我很讨厌吗?让你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江洛柒,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个优点。” 陌少祈将手放下,抬眸望着江洛柒,忽然说道。 虽然有点奇怪陌少祈话题的跳跃度太大,但是一听到对方说自己的优点,江洛柒还是莫名地很开心,殷殷地追问:“什么啊什么啊?” “你很有自知之明。” 陌少祈淡淡地瞥着她,抬手将身上的被子掀开,想要从床上下来。 江洛柒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自知之明,是针对自己的前一 句问话的,也就是说,她就是很讨厌,而他就是不愿意跟她讲话是吗? 气死了气死了。 这都是什么人呐,她救了他,他一醒过来,连一句道谢的话都不说,还这样冷言冷语的挖苦她。 江洛柒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一跺脚,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乒乒乓乓地拿起茶杯给自己倒水,动静搞的特别大。 陌少祈也不管她,自顾自地从床上下来,可是还没站起来,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上穿着的衣服,分明不是自己的。 瞳孔一缩,他拉着自己的衣襟看了一下,发现连里衣的上衣都不是自己的,心中那股无名火瞬间又窜了上来。 凝望着江洛柒,他语气不善:“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江洛柒喝了一口水,扭头瞥了他一眼,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时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她总不能直接把他塞进被子里吧,那肯定是要换衣服的,这地方除了他们俩,再没有其他人,他死了一样不动弹,不是她换的还能有谁? 心情正不爽着,她说话自然也不是很动听:“是我又怎么样?” “又怎么样?” 陌少祈简直就是瞠目结舌,蹭地一下子站起来,拾步走到她的面前,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你到底是不 是个女人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给我换衣服?” 作为一个从小被道术灌溉,不受礼法束缚的女子,江洛柒最是讨厌世俗道德的这些东西,不然当年她和木了然的事情也不会在岭南传的沸沸扬扬,她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在她看来,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男人和女人的身体虽然有差别,但都是天生的,每一个人都一样,没有什么羞耻不羞耻的问题,不过是人类自己的固化思想束缚而已。 再说了,她不就是帮他换个衣服吗?她又什么都没做,怎么搞得好像她侵饭了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换了是其他人,她还不愿意呢。 嘁! “我是不是女人,你又不是没有碰过,心里没数吗?既然你都能碰我,我为什么就不能给你换衣服?我又没有对你做什么,你干什么搞得跟一个被玷污了的大姑娘一样?” “我什么时候碰你了?” 陌少祈一肚子的火儿。 “你还不承认了?你是个男人吗?”江洛柒“嘭”地一下把手中的水杯一砸,站起来,理直气壮,“你刚来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把我压在雪地里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本姑娘都快被你压死了,这还不叫碰吗?” 第523章 捡回来的 呵,这就叫碰?他那样做还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太过分吗?现在反过来怪他了? 比她高的多,陌少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挑着冷肆的笑容,既然她一个女人都能够这样不顾脸面的说了,那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都看过了吗?我跟你一样不一样,你心里没数吗?我是不是男人你看不出来?还是需要我给示范一下?” 陌少祈说着,忽然蓦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江洛柒的腕子,把人往自己的面前一拉。 江洛柒大惊失色,挣扎着往后退,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陌……陌少祈,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呢?你不是一直张狂吗?你既然怀疑,那我就证明给你看了。”陌少祈说着,忽然把她往自己的怀中一拥。 江洛柒登时吓得心跳踉跄,一向胆大狂放的女子竟是没有来由的有些紧张。 大手落在她的后脑勺上,陌少祈眸光一沉,蓦地低首,吻上她的唇,大手不安分在她的腰身的上游弋拨弄。 室内的温度升高,男人的唇瓣粗暴的在她脸上掠夺肆虐,江洛柒刚开始还试探着反抗了两下,不过很快,她就沉浸在 了男人的暴风骤雨之中,尝试着进行配合。 陌少祈的手很快就落到了江洛柒的脖颈之间,江洛柒的身子一震,蓦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他下一步的动作。 “别。” 她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刚刚吐出了一个字,就不仅羞涩地红了点。 女子伶仃地右手捉着他的手背,他的心中蓦地一惊,激涌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抬起头,一双墨黑的眸子浓墨重彩垂眸看着她,唇角勾着一丝潋滟。 江洛柒捉着他的手,身子也在微微颤抖,一双美丽的眼睛仰视着陌少祈,一动不敢动。 “对不起。” 沉默了一会儿,陌少祈嘴唇翕动,轻轻地说出三个字,蓦然将手从江洛柒的手中抽出来,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披在身上,转身走了出去。 江洛柒眼中的神采瞬间暗淡下来,垂眸看了看胸前自己空空的手,又抬眸看了看陌少祈走向门口的背影,心中一片失落。 抿了抿唇,她也弯腰将自己的衣服拾了起来。 站在竹屋的门口,陌少祈望着远处的一片苍茫,皑皑白雪中,看不到一丝生命活动的气息。 卿歌,栖迟,你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陌少祈。” 江 洛柒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陌少祈的背后。 “是你救我回来的?” 没有回头,陌少祈淡淡地问了一句。 “谁救你,不过是吃饱了撑的,随手将你捡回来罢了。”江洛柒小脸微微红着,傲气地回复了一句。 陌少祈淡淡地勾了勾唇,对于她故作骄傲的话不置可否,这个女人不单是脾气怪,还是个嘴硬的。 “多谢。” 不过,江洛柒的话虽然是这样说,陌少祈还是道了一声谢。 “嘁,谁需要你多谢?”江洛柒轻嗤了一声,拾步走到他的身旁,转头看着他轮廓鲜明的侧脸,心跳再一次不由自主的徐徐攀升。 这个男人生的是真好看,连侧脸都这么完美。 “昨夜,真的发生雪崩了吗?” 陌少祈望着远方,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江洛柒轻抿这唇瓣,难得有一次没有出声呛他,看那里的情况,昨夜肯定是发生雪崩了啊,而且在雾山发生雪崩,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看着他伤心怅惘的模样,江洛柒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安慰他,可是这样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做过,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雪那么大,一旦发 生雪崩,很快就会将地势低洼的地方淹没,将活人埋住,觉得是绰绰有余,他的妹妹和朋友,这个时候肯定是早就丧生了。 但是有些事情,明明知道是事实,还是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陌少祈,你高烧刚退,身子还比较弱,还是进屋去吧,不要在这里吹冷风了。”站了一会儿,江洛柒感觉身上有些发冷,转头看了看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的陌少祈,低声劝慰道。 还以为陌少祈会拒绝她,可是陌少祈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朝着屋中走了过去。 江洛柒微微一怔,旋即勾了勾唇,拾步跟上去。 栖月宫。 冬日的第一场雪虽然为岭南大部分地方带来了寒冷和肃杀,但是这对于处在高高山巅之上的栖月宫似乎是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栖月宫之中的四季几乎没有什么分别,每一日都是温和如春,鸟语花香。 黑袍长发的洛知城拾步走在长长的走廊之上,步履阔绰的朝着客殿而去,所经之处,每隔不远,都有一只紫铜制作的铃铛,随着清风在廊檐下不断的波动跳跃,更像是一只只地眼睛,凝视着从廊檐下走过的每一个人。 “拜见司辰大人。” “情况 如何?” 刚刚走到客殿的门口,洛知城不及让地上跪着行礼的弟子起来,一眼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陌少言,便紧张地上前询问。 陌少言看着洛知城,脸色不太好的摇了摇头。 洛知城皱了皱眉,绕过陌少祈,捡脚走进内殿。 陌少言看了一眼他孤傲地背影,对着跪在地上的弟子挥了挥手,“你们都起来吧。” “谢司月大人。” 两名弟子恭恭敬敬地说着,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自从洛知城回来,虽然被囚禁了一个多月,但是见过栖月宫大宫主之后,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达成了怎样的共识,大宫主居然将洛知城放了出来,还恢复了洛知城的司辰之位。 自然而然的,陌少言也再次从司辰变成了司月,不过他也无所谓,在他看来,这些不过都是虚职罢了。 从前,他一度想要获得力量,可是如今,再度和陌卿歌相认之后,他只是想要保护好这个女子,不让她再受到伤害而已,力量对他而言,也相对的变淡了许多。 可是,从他将他们从雪地救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死守在床前,滴水未沾,这让他怎么能够放心得下。 想了想,陌少言再次拾步走了进去。 第524章 危在旦夕 “小孔雀,你得吃东西啊,你这样什么都不吃,也不喝水,怎么能够撑的下去呢?”陌少言刚刚进门,就听到洛知城劝慰陌卿歌的声音。 而守在床塌前的陌卿歌依旧是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床上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的男人。 从陌少言把他们救回来的当天,陌卿歌就醒了,可是一直死死护着陌卿歌的上官云峥却始终没有醒过来,就算是洛知城和陌少言合力想了许多的办法,这个男人也仍旧是一直陷入昏迷。 这也不能怪洛知城和陌少言本事不济,而是上官云峥是实在伤得太厉害了些。 陌少言把他救回来的时候,他因着护着陌卿歌,不但两只手变得手骨全部砸断,背部因为受到极重的积雪冲即,都出了内伤,后来又在雪地了埋了许久,等到陌少言从占卜星使那里听到消息,赶到救他们的时候,上官云峥几乎是断了呼吸。 现在在栖月宫养了三天,虽然呼吸还在,但心脉还是很微弱,加上上官云峥本身又有缠心蛊,受了这种重的伤,陌少言和洛知城真的都无法保证能够把上官云峥救回来。 “小孔雀,你就听一次我的话好不好?”洛知城端着吃食,送到陌卿歌的面前,“你这样不吃东西,就算是上官云峥醒了,你也会昏倒啊,就算是为 了上官云峥,你也多少吃一点,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救醒他。” 听到洛知城的最后一句话,陌卿歌的眼波才算是动了动,转头看着洛知城,红肿干涩的眼睛也不知道是迷茫还绝望。 “洛知城,你能救他对不对?你不是有奇术护身的吗?你肯定能把他救醒,是不是?” 一直没有喝水,再加上本身的状态不是很好,陌卿歌中性的嗓音几乎干涩的冒烟儿,嘶哑而沧桑,让洛知城和旁边的陌少言一阵心疼。 “小七,你放心,司辰大人的本事通天彻地,他一定能够把上官云峥救醒的,你现在多少吃点东西,把自己养的活蹦乱跳的,等到上官云峥醒过来的时候,他才能放心啊。” 洛知城还没有作声,陌少言就抢着回答道。 洛知城抬眸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这货是故意把所有的事情推到自己的身上,但是在这种关头,为了哄陌卿歌,他也不能否认,不管怎么说,能让陌卿歌先吃下去点东西才是实在的。 “真的吗?” 陌卿歌的眼睛一亮,看了眼陌少言,又很快地转头看向洛知城。 洛知城笑着点了点头,将饭菜送到她的面前,笃定地说道:“当然,我可是栖月宫的司辰,怎么会救不了他?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小七,你就相 信司辰大人吧。”陌少言在旁边帮着嘴。 陌卿歌犹豫了一下,将洛知城送到唇边的饭菜接了,也不顾什么形象,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是想要上官云峥醒过来。 既然洛知城说了,有把握可以救上官云峥,那她就一定先要把自己照顾好,这样上官云峥醒了之后,看到她才不会担心。 “哎,慢点,没人跟你抢。” 洛知城看着她疯狂扒饭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唯恐将她给噎住了。 “繁篱,倒杯水过来。” 转了头,洛知城沉声命令陌少言。 陌少言便赶紧去倒水。 没多大一会儿,陌卿歌就将一碗饭吃的干干净净,她是真的饿了,也是真的迫切地希望洛知城能够把上官云峥给救醒。 “你到底还有什么办法?是不是要用那个什么青藤树妖?要不要我们回避?” 饭碗都还没推开,陌卿歌就激动地追问洛知城,她不清楚洛知城到底都会些什么,但是在她的印象里,洛知城召唤来的青藤树之妖还是很厉害的,上次能够瞬间就将她的伤治好,想必也能让上官云峥醒过来吧,只是前两次洛知城来看她,她让洛知城施救,洛知城都说暂时无法使用青藤之术。 就算是洛知城跟她解释了,她仍然不是太懂这其中是因为什么。 不 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不管用什么方法,能够让上官云峥醒过来才是最好的。 “要不要再吃一点?喝点粥?你饿了那么长时间,只吃这么一点,能吃饱吗?”洛知城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本来就知道,着急也没有用处,想让上官云峥醒来,真的是太难了。 “洛知城!” 听他这么说,明显是带着拖延的意味,陌卿歌就有些生气了,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欺骗她。 “好好好,你先把水喝了,行吗?” 眼看着陌卿歌就要发脾气,洛知城就不敢再说废话了,赶紧将陌少言端过来的水接了,递给陌卿歌,陌卿歌虽然仍旧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把杯子接过来,盯着洛知城走到床塌边。 洛知城看着躺在床塌上,面色惨淡的上官云峥,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上官云峥被送来之后,他已经为上官云峥看过两次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上官云峥只是受了内伤,就一面用术法帮他治疗,一面又让弟子煎了灵药过来。 可是上官云峥虽然还有生息,但是连躺了两天都没有醒过来,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第二次为上官云峥看病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上官云峥根本不是只受了内伤,他的内伤加上雾山大雪的严寒,被冻了许久,伤及了上官云峥体内的缠 心蛊。 缠心蛊在上官云峥和陌卿歌的体内存活了十多年,早就与两人的血脉相容,一旦缠心蛊出现问题,这两人的姓名也势必会保不住。 唯一的解法,就是能够吧缠心蛊解除。 可是,他已经听陌少言说了,缠心蛊是当年惜凤夫人所下,根本就是无解,而惜凤夫人后来说的那个解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纯白色的风槿花和鬼降的血没有一样是好找的。 后者或许还好说一点,可是前者呢? 这般折腾下去,上官云峥的性命危在旦夕,他上那里去找纯白色的风槿花? 早就听说过纯白色的风槿花难寻,听说他们栖月宫的大宫主也曾经让人种植过,可是终究还是失败了。 所以,就算他能通天彻地,怎么着都还是救不了上官云峥。 可是一时半会儿,感觉到陌卿歌投注过来的充满了希望的眼神,他怎么都说不出上官云峥快死了这样的话。 “怎么样?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看着洛知城眉心轻拢,陌卿歌就不由得一阵紧张,捏在手中的水也喝不下一口,就局促不安地等待着洛知城的宣判。 “没事儿,他的情况还算是稳定,只是需要一点药材而已,我已经让弟子们出门去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你相信我,上官云峥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525章 忘记 思忖了一会儿,洛知城还是不忍心说出真相,他完全可以想象到,上官云峥要是死了,陌卿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严重一点,依着她的性情,她还会陪着上官云峥寻死,他自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现在能让她看到一点希望也好,至少,能够让她现在快乐一点,说不定,到最后真的能够找到纯白色的风槿花呢? 似乎是很久没有怀抱过这样渺茫的希望,洛知城的眼波动了动,站起身,拍了拍陌卿歌的肩膀。 “小孔雀,不要担心,我说上官云峥不会有事,他就一定不会有事,相信我。” “嗯嗯。” 陌卿歌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眼睛,也终于提起了希望,虽然脸色仍旧不打好,但是精神气儿已经恢复了起来。 这世上除了上官云峥和父皇,陌少言和洛知城应该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了,洛知城的本事深不可测,有他的保证,上官云峥就一定能够醒过来。 旁边的陌少言看着洛知城和陌卿歌,无声地皱了皱眉头,上官云峥的情况,他也很清楚,洛知城现在这么有把握,难道是真的想出办法了? 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纯白色的风槿花? 可是就算是找到了纯白色的风槿花,那鬼降的血又该怎么办?鬼降根本就是没有血的,上那里去找?而且这个 方法也只是惜凤夫人说一说,到底可靠还是不可靠都不确定。 亦或者是洛知城想到了其他的办法? 心中一阵奇怪,跟着洛知城一走出客殿,陌少言就忍不住问他:“司辰大人,你想到办法了?” “什么?” 洛知城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似乎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我说,你想到办法怎么救上官云峥了?”陌少言将自己的问题又清晰地解释了一遍。 洛知城眼波轻闪,苦涩地笑了笑,轻轻摇头,“哪里能想到办法,纯白色的风槿花,必须要少女的心头血才能够养活,而且成功率极低,说不定几千年才能长出来一棵,开花不开花都不好说,我上哪儿能够找到。” “那你还一口答应小七,你这不是在欺骗她吗?” 陌少言轻拢着眉心,有些不悦地说道。 “那我能怎么办?”洛知城眸光微凉,“难道你要我现在告诉她,上官云峥已经病入膏肓,快要死了,无药可救?” 听着洛知城一连串狠戾的词句,陌少言心里也很不舒服,“你虽然不用这么说,可是,你也不能欺骗小七不是?这件事情,如果找不到救治上官云峥的办法,根本就藏不住,用不了多久,上官云峥若是真的死了,小七肯定会恨死你。” “恨死我?”洛知 城轻轻一笑,将目光从陌少言的脸上收回,淡淡地仰头望着檐角下悬挂的紫铜风铃。 “恨死我又如何,既然不能让她爱我,让她恨我也不错,至少,她不会轻而易举的忘记我。” 洛知城轻声说着,嘴里飞出的话语被清风卷上屋檐,转了一个圈,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陌少言本来还对洛知城的欺骗行为感到有些生气,可是听到他这么一说,又忍不住为洛知城觉得悲怆。 洛知城对陌卿歌的心思,他是早就知道的,当年陌卿歌屡次来岭南寻找他,洛知城为了帮陌卿歌找人,不知一次地跟他交代过,要注意在岭南这一带寻找一个叫做陌少言的人。 只是他当年怀着抗拒和仇恨的心里,自然不愿意出来和陌卿歌相认,但是洛知城对陌卿歌的一片心思,他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洛知城之前离开栖月宫,也是和陌卿歌脱离不了关系。 在知道陌卿歌和上官云峥在一起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了洛知城,后来渐渐知道上官云峥对陌卿歌的感情,他也就没有说什么,只能替洛知城感到遗憾而已。 可是现在,上官云峥快死了,若是作为一般的人,多少都会想着趁虚而入,可是洛知城却还是想着怎么安慰陌卿歌,能让她开心一时是一时,甚至是 ,他都不在乎陌卿歌日后是不是会产生怨恨。 黯然经眸子收回,陌少言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远方。 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年在离开妍蚩帝都之后,他一心入了栖月宫,修习术法,他以为追求术法的最高境界就将是他一生所要做的事情,红尘中那些俗事,跟他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可是当再度遇到陌卿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起年少时的那段温软时光,那是他这辈子最温暖宝贵的一段回忆。 那个调皮骄傲的女孩,是他当初下定了决心,要用生命去守护关爱的,他又怎么能够轻轻松松地将她放下。 心头是一片酸涩,说不出来的滋味。 两人就这样站在屋檐下,良久的保持沉默,谁都不做声。 直到不远处的花从中一闪,一个翩跹灵动的身影如同蝴蝶一般翩然飞来,陌少言的眼波才闪了闪,转头看向洛知城,唇瓣扯了扯。 “你有的忙了。” 洛知城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落在从花园中一路小跑过来的江映月身上,幽深邪魅的眼睛眯了眯,像是两颗鬼蓝的宝石,闪烁着勾人的光芒,却也让人觉得森寒。 陌少言瞥了他一眼,弯唇笑了笑,在江映月走过来之前,假装没有看到的样子,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 开。 “师兄。” 眼睛瞥到陌少言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江映月才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跟洛知城打招呼。 “嗯,有事?” 洛知城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捡了步子,朝着走廊的一端走过去。 他疏离淡漠的样子,江映月似乎是夜习惯了,她弯唇笑着,赶紧追上去,美丽的容颜上挂着令人心醉的笑容,“看师兄说的,难道没事儿就不能找师兄了吗?” 洛知城唇瓣动了动,并没有作答,黑色的衣袍飘飘,他继续拾步往前走。 “师兄,听说,繁篱把他的妹妹和妹夫带来栖月宫了,是在客殿里吗?”明明知道洛知城是从客殿的方向走出来的,江映月还是试探着问。 “你都说了是繁篱的妹妹,又不是我的妹妹,作何要来问我,你应该去问问繁篱才对。”一眼就看穿她的试探把戏,洛知城毫不客气地将她揭穿。 似乎也是被洛知城这样的语言方式说的习惯了,江映月也知道这个家伙就是嘴冷,心里到底还是关心她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重伤之下还不忘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啊。 他心里稍微有她一点点,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眼睛弯了弯,她扬了扬白色的衣袖,头上戴着的翡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更加衬托出她的圣洁和灵动。 第526章 养药 “嘁,繁篱冷的跟个石头一样,我才不要去问他,我刚才看到师兄从客殿里出来,所以才想问一问师兄嘛。”江映月眨了眨眼睛,其实她想问的,还是另外一个问题。 她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栖月宫里没有出去,但是繁篱一走那么长时间,栖月宫的耳目遍布,外面发生的事情,她多少还是有一些耳闻的。 繁篱和妍蚩牵扯不清,好像是什么妍蚩的皇子,那繁篱的妹妹,不就是妍蚩的公主喽,妍蚩的公主和驸马,无端端的来上元的岭南做什么? 而且,听一些在洛知城手下做事的弟子说,繁篱的这个妹妹,好像和之前一直和洛知城关系密切的那个葛青沫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女人的直觉一直是最灵敏的,听到有人说了这么一耳朵,江映月就忍不住提起了二十分的担忧和警戒。 当初那个神秘的葛青沫在栖月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她虽然人在上官帝都,但是也没少听说,本能的,她就将葛青沫纳入了仇人的阵营。 而且听说,繁篱的这个妹妹来了之后,洛知城没少往客殿这边跑。 要知道,洛知城平常可是一个高傲不羁的人,别说了繁篱的妹妹,就算是二宫主回来了,洛知城也一定不会放在眼里,更别说三天两头的探视了。 江映月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所以她才打算到客殿看一看,去见一见那个 繁篱的妹妹,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有走到客殿,就遇到了洛知城。 洛知城平常忙于修炼术法,为她的母亲办事,她虽然是栖月宫的少宫主,但是平常见到洛知城的机会并不多,好不容易碰到了洛知城,她怎么能够轻易放他离开。 至于去看繁篱的妹妹,那就暂时算了,等她有时间了再说。 “嗯。” 听她絮絮叨叨的说完,洛知城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江映月撇撇嘴,显然对于洛知城这种敷衍式的回答很不满意,怎么说她都是他的小师妹啊,跟她说个话,有这么不情不愿的吗? 虽然心里面嘀咕,但是她知道洛知城的倔脾气,也不敢在洛知城的面前直接发火动怒。 “她是繁篱的妹妹,有问题吗?” 洛知城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被江映月骚扰的有些厌烦了,还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向她。 “没……没问题。” 他一停下,江映月也赶紧停住了脚步,就站在了他的对面,有点羞怯地跟他对视着。 “师兄,”看他一直看着自己,江映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耳珠微微红着,喊了他一声,“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啊?” “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诉师兄。”沉醉在他邪魅动人的目光下,江映月有些讨好地回答。 “我问你,二宫主在什么地 方?” 二宫主? 江映月的眼波一动,有些许地迟疑,“小姨……我也不知道小姨在什么地方,师兄,你找小姨做什么?” 一眼看出她的迟疑,洛知城脸色一凉,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恋的拂袖转身,江映月一下子就急了,赶紧拾步追上去。 “师兄,你不要生气。” “没有。”洛知城语气淡漠地回了她两个字,江映月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妙。 “师兄,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是在什么地方。”江映月皱着眉头,追在洛知城的身后,苦恼的解释着,她真不是不想说,而是的的确确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抓住她的话语中的漏洞,洛知城看她的反应,一听她的话就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我……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我娘。” 江映月咬了咬唇,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朝他凑了过来。 洛知城眼波微动,视线流转,忽地抬手一挥,一股力道从他的袍袖之中飞窜出去,叮地一声,打在不远处檐角下的一串铜铃上,瞬间将那铜铃击的粉碎。 “说。” 洛知城将收回手臂,淡淡地转头看向江映月,回了一个字。 知道他刚才那一下,是为了躲避宫中所设的符咒,避免让人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听了去,江映月心中这才算是放下了一下,对洛知城道,“我之前听母亲 提起,小姨好像是离开栖月宫,去外边养药去了。” “养药?” 洛知城一阵诧异,抬了眼波看她,“养什么药?” 栖月宫势力庞大,在岭南的势力几乎可以匹敌官府,岭南王为了示好,每年送来的药材不计其数,栖月宫什么稀缺的药材没有,又怎么会需要堂堂地栖月宫二宫主去养药。 而且,二宫主江洛柒自从一身的灵力被毁了之后,几乎是已经废了,跟常人没有什么分别,甚至是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至少没见过哪个普通的姑娘右手伤成那样。 江映月摇了摇头,她虽然是栖月宫大宫主的女儿,但是宫中的很多事情,都是她的母亲掌管,根本不需要她插手,她自然也就知道的不多。 这种隐秘的事情,要不是她听到母亲无意间提起,她也根本不可能知道。 “我也不知道小姨去养什么药,不过看母亲的紧张程度,应该还是很重要的。” 洛知城点了点头,眸光沉沉,没有再作声,像是在思索什么。 “对了,师兄,那个繁篱的妹妹……” “就是葛青沫。” 江映月试探着想要询问洛知城,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洛知城出声打断,像是洞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洛知城异常平静低解释。 “当初葛青沫来岭南,也是为了寻找繁篱,只是当时因为一系列原因,不愿意跟她相认罢了,前段时间,我让繁 篱帮我办事,繁篱的心结解开,这才和她相认了。” “她和她的丈夫都得了重病,听说岭南这一带有不少的奇药,所以夫妻两人才特地跑过来,没想到刚刚到了雾山一带,就遭遇了雪崩,占卜星使卜卦算到,告诉了繁篱,繁篱才将他们救了回来,只是繁篱的妹妹现在虽然醒了,但是他的妹夫尚未脱离危险,所以繁篱才会让我去看看。” 洛知城几乎是将一切事情都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样啊,”江映月的一颗心彻底地松懈下来,从洛知城的嘴里听到这些话,感受到底是和从其他人嘴里听到不同。 既然那个葛青沫已经有了丈夫,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既然是繁篱的妹妹和妹夫,也应该算是咱们栖月宫的朋友了,师兄,你如果能帮他们,一定要尽力的帮一帮才行。” 放下了心中的警戒,江映月对洛知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你刚才不是还对人家充满敌意吗?怎么变脸这么快?”洛知城眸光轻晃,奇怪低看着江映月,讶异于她的突然热情。 “哪有啊。”江映月弯了弯唇,原来这个男人早就看出了她的敌意,“我只是为宫里的安全着想,忽然来了两个陌生人,我有所警惕也是很正常嘛。” 江映月有点心虚地为自己辩驳。 洛知城却摇了摇头,一脸地不可理喻,“女人真是奇怪。” 第527章 尽力而为 江映月找的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些,难道只要他说是繁篱的妹妹和妹夫,就安全了吗?坏人从来都不会把字写在脸上,他又没有读心术,也不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他的话从来都不能保证什么。 若是能够保证,那他现在就只想保证把上官云峥给救醒,让陌卿歌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一生。 江映月看着他淡漠如冰雪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被他揭穿了自己的小心思而觉得不好意思,微微仰着脸颊,美丽的面容如皎皎秋月,带着让人沉醉的光芒,秋波一样的眼睛凝视在洛知城的脸上,几乎利益出水来。 “师兄,你以后会一直留在栖月宫吧?” 江映月迤逦跟在洛知城的身后,笑着追问。 洛知城的眸子直直地望着远方,声音冷定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也许吧。” “师兄,你答应过我,会保护我的。” 眸中闪过一抹失落,江映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黯然吐出一句。 秋风扫过,身后远处廊檐下的紫铜铃被吹动,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是落入湖面的石子,敲碎了一池的平静。 洛知城走后,陌卿歌仍旧在床塌前守着,接连着不休息,她实在是太过困倦,不知不觉地伏在床塌边昏昏睡去,洛知城再次过来,她才被惊醒。 在 洛知城的安排之下,伤重昏迷的上官云峥被送到栖月宫的月神殿之中。 陌卿歌跟着过去,他们到的时候,江映月和陌少言已经在等着了,江映月一眼就认出了昏迷不醒的上官云峥,虽然看着陌卿歌的也有一丝熟悉的样子,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起来。 对于上官云峥,江映月虽然存在敌意,但是碍于洛知城和陌少言都在场,何况她也已经答应了洛知城,便不好反悔,只得忍耐着,打算之后再问洛知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陌卿歌一眼看见陌少言,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陌卿歌抬眸就看到在月神殿的正中间,一个十多丈见方的水池横陈,在殿中摇曳的水晶绣球灯照耀下,水面上波光粼粼,飘着一片片稀疏的睡莲叶子,看上去似乎和普通的水池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洛知城告诉她,这个水池不是普通的水池,此处名叫邀月池,是栖月宫的圣地,池中的水经过栖月宫历代宫主鲜血浸染,早就遍布灵力,不但可以抵御邪祟浸染,在还可以起到一定的护持作用,就算是身染重病的人,若能吸收池中灵力,也可以暂时保命。 在找到缠心蛊的解法之前,这是唯一能够保住上官云峥性命的方法,当然,洛知城可不敢直接这样告诉陌卿歌 。 陌卿歌也不过是懵懵懂懂地怀揣着一线希望,听从洛知城和陌少言的安排罢了。 将上官云峥的身体平放在水池边安置好,洛知城十指相合,在胸前结印,薄削的唇瓣翕动,繁复的咒语从他的唇齿之间流泻出来。 平静的水池中忽然传来异动,零星散落着金色睡莲叶子的水面忽然上下浮动,好像是水下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跳跃。 江映月和陌少言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惊讶的面面相觑,洛知城这一身的灵力到底是有多强大,居然真的能够催动只有历代宫主才能够催动的邀月池。 两人讶异之间,也不敢怠慢,江映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弯刀,轻轻地割破自己的手指,红色的血液顺着食指缓缓流淌下来,滴入池水之中。 与此同时,陌少言也催动灵力,和洛知城一起运功。 “哗啦啦啦啦!” 接连不断地声响从水池中传来,陌卿歌站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只见原本稀稀落落,只有几片金色睡莲叶子的水池中忽然冒出无数的金色睡莲来,那些睡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生长,开枝散叶,打苞开花。 不一会儿,十多丈见方的水池中就密密麻麻地开满了金色的睡莲。 那些睡莲一个挨着一个,好像争芳斗艳的美人,尽情 地在他们面前舒展着慵懒的腰肢,陌卿歌在旁边看的合不拢嘴。 待所有的睡莲全数展开,那一方水池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个金池,闪烁着夺目耀眼的光芒,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陌卿歌微微眯了眼睛,明明室内无风,洛知城黑色的袍袖却在空气中无风自动,猎猎而起,伴随着他的衣袖轻摆,上官云峥的身体也在空气中缓缓上升,最后落在了那一池金灿灿的睡莲之上。 陌卿歌惊讶的完全说不出话来,直到最后洛知城结了一个印,将上官云峥暂时封在莲池之中,陌卿歌才回过神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洛知城点了点头,望着她的眼睛弯了弯,邪魅冷峭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阴寒,倒是带着淡淡地柔情,“这道印配合睡莲池能够让他保持现在状态,确保他在找到灵药之前,不会出什么意外。” 陌卿歌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心,“那个灵药,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洛知城踌躇着,还为作答,旁边的江映月就笑盈盈地走了过啦,利落地将手中的弯道受了,擦拭了一下指腹上的血:“青沫姑娘,你不要着急,我们栖月宫在岭南影响极大,凡是岭南有的药材,没有我们栖月宫找不到的,只不过需要一些时日而已,你放心,有我师兄在,你 丈夫绝对不会有什么意外。” 陌卿歌闻言,眸光流动,转头看向江映月,感觉有点怪怪的,明明她之前还和江映月还是敌对的状态,却不想这个女子如此的爽朗痛快。 她当然看的出来江映月对洛知城的感情不一般,难得洛知城这一次如此帮着自己,这女子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还大度的帮忙,想来也是因为知道她有了上官云峥,所以也就放心了吧。 抿了一下唇瓣,江映月既然都这样说了,陌卿歌也不好一直追问,只能点点头:“多谢少宫主,多谢司辰大人。” “青沫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你既然是繁篱的妹妹,又是我师兄的朋友,千里迢迢的来到岭南,若是我们能帮忙,肯定会尽力而为。” 江映月格外大度地对陌卿歌说着。 虽然心中是万般的无奈和焦急,陌卿歌也只能就这样留在栖月宫,不然她也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她现在所能做的,除了等还是等。 当然,她也曾经去找陌少言帮忙打听栖迟狱蓝、还有陌少祈的下落。 根据占卜星使所算,那三个人现在倒是安全的,狱蓝和栖迟在灵山镇附近,已经逃出雾山,而陌少祈虽然不能知道准确的下落,但到目前为止,还是格外安全的。 得到这样的消息,陌卿歌悬着的一颗心多少也算是放下来了。 第528章 灵山镇 一大早,江洛柒推开竹屋的门,新鲜的空气当即争着抢着扑过来,直往她的鼻孔里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感觉到心口的跳动似乎是强烈了一些,心情大好,回头看了看还在屋中忙碌着的陌少祈,忍不住兴奋地站在门口大喊。 “喂,今天天气不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门?” 陌少祈站在水池边,借着竹筒中流出来的水,正在清洗这早上用过的碗筷,自从出事醒来之后,他的情绪一直不是特别好,听到江洛柒的声音,看也未看她一眼,便淡淡地回应:“不去。” 江洛柒高涨的心瞬间被他这两个字锤了一下,情绪也有一瞬间的低落,不过她的情绪一向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她又弯弯唇笑了,心情在瞬间又好了起来,背着双手,她有模有样地从门口踱步回来,慢慢地走到陌少祈的身边,绕着他转了好几圈,笑嘻嘻地打量着他洗碗时候的样子。 直到陌少祈被她看的不耐烦了,俊朗的脸一抬,碧玉般的眸子冷峭地凝视着她:“你吃饱了撑的,看什么?” “嗨,你说对了,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溜溜弯,你是我的人,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有本事你也看我啊。” 江 洛柒回答的飞快,一点没有女孩子的矜持,活泼娇俏的模样倒也显得生动,不知道是不是连着看了几天,也看习惯了,陌少祈看着她的脸,竟也不觉得像当初那样讨厌。 轻轻地摇了摇头,陌少祈叹了一口气,无心跟她争辩下去,便低下头继续去洗自己的碗。 江洛柒一下子就觉得有些无趣了,有点怏怏地,凑得他的身边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喂,你为什么不看我啊?” “为什么要看你?” 陌少祈拢了拢眉心,头也不抬。 “我……我长得好看呗……”江洛柒扬了扬下巴,颇有点洋洋自得地味道,“你知不知道本宫主当年在岭南可是有一个外号的。” 真是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陌少祈将手中洗好的碗放下,转眸看着她,撇开这个女人奇怪的脾气不说,她的的确确是有自恋和自信的资本。 虽然嘴硬了一些,脾气怪了一些,这个女人的心底到底还不算是太坏,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救了自己,陌少祈虽然悲痛于陌卿歌等人的离去,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感激江洛柒,如果没有江洛柒,他可能已经在大雪中死过两次了。 她一直缠着说话,陌少祈也不忍心再冷言拒绝,唇瓣动了 动,他追问道,“什么外号?” 听得他追问,江洛柒脸上的得意和心中的喜悦更胜,“以前,岭南的百姓都喊我捧捧月宫主。” “捧月宫主?什么意思?” 陌少祈稍稍拢了眉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众星捧月的意思啊,”江洛柒笑的花枝乱颤,“我就是天上的那一轮月,皎皎夺目,美丽圣洁,众星都需要捧着我。” “嘁,”陌少祈轻嗤了一声,“还捧月,我看你是残月还差不多。” 带着一点玩笑的意思,陌少祈撇开她,将洗好的碗拿起来,绕过她走向橱柜。 似乎这样的玩笑让江洛柒很是愉悦,她咯咯地笑着,追了过去,“圆月也好,残月也罢,反正都是月,都是要被众星围在中间的,那都是捧月,现在你知道本宫主有多美丽,多迷人了吧。” 江洛柒扬了扬下巴。 陌少祈关上橱柜的门,转过身来,回答的极为敷衍,“是是是,你是捧月,众星捧你,你美丽迷人,颠倒众生,可以了吧。” “那你是众生吗?” 也不管他时不时敷衍,听到他的话,江洛柒的眼波一亮,笑着追问。 陌少祈微微一怔,望着前方的眸子莫名地僵了僵,转眸看向她,停顿了片刻,才声音低沉地说了 一句。 “不是。” 他短短地两个字,让江洛柒心中蓦地一凉,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抬手捏了捏心口,她明亮的眼中闪过一抹悲怆。 原来,就算是她愿意做那窗前的一轮明月,他也终不愿做被她守护的众生。 在转过头去看他之前,江映月眸中的悲怆飞快地消散下去。 轻轻地勾了唇角,她美丽的容颜上依旧挂着欢快的笑容,好像她这个人生来就没有什么烦恼一样。 “喂,我说真的,你到底要不要出去啊,都晴了好几天了,我看外面的大雪差不多化了一半了,我们可以去附近的镇上转一转,买点东西,不然再吃下去,我们两个都要把听竹轩吃干了。” 江洛柒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和陌少祈说着。 “附近有村镇?” 陌少祈回过头来看她,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江洛柒是一直隐居在这里,不和外界沟通的呢,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定时出去采购。 这一次,江洛柒却并没有干脆利落的回答,而是抿了一下唇,微微犹豫了一下,才看着他的眼睛,有点小心翼翼地说道:“就是灵山镇,雾山脚下,除了我隐居的听竹轩,就只有一个灵山镇是有人居住的,其他地方,再无人眼。” 灵山镇 。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再一次把陌少祈刺的鲜血淋漓,他想要遗忘和忽视的疼痛,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被如数揭起,内心虽然疼痛,不过,他面上的表情仍旧是淡漠的,似乎那三个字根本就和他无关。 “好,一起去。” 虽然抵达灵山镇的日子晚了些,但是不管怎么说,陌少祈还是到了这里,只是那些在路上和他一起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灵山镇是雾山脚下唯一的村镇,虽然地处荒芜的雾山,人烟稀少,但是依赖于雾山的天然资源丰盛,这一带一直流传着关于雾山奇花异草的传说,所以来雾山采集珍惜灵药的人不在少数,而灵山镇的经济也因此被带动起来,每一个到达雾山的人,基本上都会在灵山镇落脚。 所以,这个小镇虽然不大,但也还算是繁荣热闹。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江洛柒在出发之前,就熟练的给自己改装打扮了一番,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才跟着陌少祈一起出来。 陌少祈倒是无所谓,一来他没有什么仇家,二来,他是初次来雾山,也不会有什么人认识他,只是他生的高高大大,模样又俊秀不凡,和打扮过后显得普普通通的江洛柒走在人群里,就格外的打眼。 第529章 并蒂莲 小镇上人口不多,只要有一个外地人出现,就能够马上被分辨出来。 所以,陌少祈一出现在大街上,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尤其是来来往往在街上采买的姑娘们,岭南一带的民风速来不拘小节,姑娘们也都是比较奔放大胆,乍然在街上看到这么个一表人才的男人,不由得怦然心动,多瞧上两眼。 还有一些胆大的,居然佯装了故意撞到陌少祈的身上。 陌少祈虽然有些不悦,但也只是每次都避开,并没有多说什么。 江洛柒却已经隐隐地不悦了,在发觉了又一个女子偷看陌少祈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扭头跳脚,大骂起来:“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吗?再看信不信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她这么一骂,那路过的姑娘果然被吓得连连后退,似是没有见过如此凶悍的女人。 不过,江洛柒虽然把那姑娘吓走了,但是这样一来,路人不禁对她指指点点,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粗鲁狂躁的女子。 “你干什么?” 陌少祈扯了扯江洛柒的衣袖,有些不悦地微微凝眉,被人看来看去,他本身就已经不大高兴了,江洛柒又是如此的招人耳目,这样一来,大街上看他的人就更多了。 而且,那目光比着先前更加的奇怪,更加的让他难以 接受。 那些人好像都想不明白,像他这样一个仪表堂堂,气质绝佳的公子,怎么会娶一个悍妇做老婆。 “怎么啦?你没看到那些女人都在看你吗?” 江洛柒瞪了大街上的一个女人一眼,才语气不善地转过头来,回答陌少祈地话,言语之间,透露着浓浓地不喜。 “他们要看就看去,我还能少了一块肉不成?你来之前不是说要低调的吗?你这样有失体统的在街上大骂,岂不是更加招人眼睛?” 陌少祈垂眸看着,微微拢了眉心,他真是有点后悔和江洛柒一起出来,这个女人真是到哪儿都不让人省心。 “凭什么?”江洛柒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逻辑,一跺脚,柳眉倒竖,“你是我的人,凭什么要给他们看了去,你被他们看着,我就是不高兴,你看看那些女人,眉来眼去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看,她们就是想把你抢走。” “你是吃拧了?” 陌少祈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先不说他不是她的人,就说在街上人家随便看两眼,就是打算把他抢走的意思吗?他陌少祈就那么的好抢,眉心拢的更紧,“无理取闹,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再搭理还在原地不高兴着的江洛柒,扭头就走。 “喂!” 江洛柒憋屈着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万分的委屈,她这样,还是怕他被其他的女人勾搭走吗?她真的是怕了,那一次,就够她怕一辈子。 跺了跺脚,她愤懑着,但还是小跑着追上去。 “我们都需要买什么?” 两个人并肩在街上走着,溜达了一圈,似乎是感觉到她不那么的生气了,陌少祈才转头问了她一句。 “买点蔬菜,买点日常药用的东西。”江洛柒的声音闷闷地,低着头,有点懒洋洋的。 “废话。” 陌少祈扭头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颇有点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听见他笑,江洛柒这才抬起头来,撇撇嘴,回了他一个欢喜的笑容。 江洛柒伸手拉了他的袖子,到药铺里买了一些常用的药材,又去成衣店给他挑了两身衣服,最后两个人只奔向东街的菜市场。 然而,刚刚走到菜市场口,还没有走进去,就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迎面走了过来。 女孩子身材瘦弱,面色憔悴发黄,看上去不过就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虽然身上穿的衣衫破旧,但是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却梳的整整齐齐,头上戴着一个紫藤编制的花环,怀中抱着一簇簇五颜六色地花朵,几乎将她整个上身覆盖。 看到江洛柒和陌少祈 走过来,女孩当即迈开小腿,朝着两人跑过来,挡在两人的面前,笑着将手中的花朝江洛柒身前递了递。 陌少祈一阵讶异,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江洛柒,伸手接了女孩递过来的一朵并蒂莲,弯唇笑了笑,伸手递给江洛柒。 江洛柒却避开不接,瞥了女孩一眼,又抬头看了看陌少祈。 “这女孩是灵山镇的一个哑女,她家里比较穷,所以常常会去镇外采一些花来卖,她这些花都是要钱的。” 江洛柒虽然不缺钱,但是她一个人听竹轩住,也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所以手里的每一分钱还都是省着花的,而且对于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她从小也是见惯了的,一点都不稀罕,所以,别说她手里没有闲钱,就算是有,也绝不会拿来买一朵花,简直就是浪费。 “还给你。” 随手将陌少祈手中的花拿过来,江洛柒又塞回到女孩的手中,拉着陌少祈的袖子,转身就走。 女孩微微一怔,脸上当即流露出一抹失落的神色来,欢快低步子也放慢了许多,转头怏怏地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 陌少祈脚步一顿,看了看江洛柒,又回头看了看女子,心中有些许的不忍,固执自强的孩子,总是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 虽然是生活在皇宫之中 ,但是他的生活一直过得也是捉襟见肘,他和他的母妃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那些年的,宫女太监们无度的克扣排挤,使得他们母子的生活过的连平常人都不如。 这个女孩子,应该也是很穷的吧,不然怎么会年纪小小,就跑出来卖花,而且她连话都不会说,很可能就算有人欺负她,她也开不了口。 “怎么啦?” 感觉到陌少祈停了下来,江洛柒也止住了步子,回头诧异地看着陌少祈,不知道他这是意欲何为。 陌少祈却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伸手轻轻地将她的手拂开,转身,朝着卖花女孩的方向走过去。 在女孩的面前站定,在女孩抬起头来之前,他弯下腰,将刚才被江洛柒放回到女孩手中的那株并蒂莲挑了出来,伸手掏出了自己的钱袋,问女孩,“多少钱?” 女孩仰头看着他,一脸的惊讶欣喜,她虽然不能说话,但却能够听得懂陌少祈的话,她将怀中的花放下,冲着陌少祈比划了一下,陌少祈看着那是一文钱的意思。 勾了勾唇,他从钱袋里拿出五两银子,直接塞到了女孩的手上,“不用找了。” 他说着,笑了笑,拿起那株并蒂莲,扭头又走向江洛柒,江洛柒抱臂在原地等着他,待看到他拿着那只并蒂莲回来,一脸的不高兴。 第530章 真美 “你是多有钱啊,五两银子买一朵花。”江洛柒一脸郁闷的小声嘀咕。 “我高兴。” 陌少祈神色淡淡地回答,他说着,在走到江洛柒身边的时候,忽然抬手,将那一株并蒂莲顺手插在了江洛柒的头上。 江洛柒一怔,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陌少祈垂眸望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绵长温和的笑意,俊朗的脸上笑容更加的清澈舒适,柔和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在看花,亦或者是两者都看。 “真美。” 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江洛柒的心都快碎了,她捂着自己的心口,眸光晶亮地看着陌少祈,虽然是竭力遏止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压制不住心脏的狂跳。 “你……你说什么?” 江洛柒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到,还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一脸幸福的追问。 陌少祈却抿了抿唇,不肯重复了,转身撇开她就要走。 好不容易碰到这样的机会,江洛柒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也不管他花了多少钱了,拾步追上去,非要问到底。 “喂,你刚才说什么?” “我叫陌少祈,不叫喂。” “好,你不叫喂,那你告诉我,你刚刚说什么?” “我刚刚说我叫陌少祈,不叫喂。”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一句,我说的是刚才的刚才。” “刚才的刚才我就是说我叫陌少祈 ,不叫喂。” 像是得了趣一般,两个人一个追着非要问,一个执意不肯说,嬉笑打闹着往前走。 可是两人还没有走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一惊,双双回过头去,就看到刚才抱着花的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满怀的花仍在大地上,扯着破碎的嗓子大叫着朝着不远处冲了过去。 顺着女孩飞奔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堆人好像是发生了扭打,一个中年的男人被一群汉子按在地上狂揍,那女孩冲过去就扑在被打的头破血流的男人身上,因为说不出话,女孩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呜地喊声。 “我们去看看。” 陌少祈一拉江洛柒的袖子,拾步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年少时的经历,让他对这样血腥暴力的一幕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心中有了哑女的悲苦的印象在前,他就做不到袖手旁观。 江洛柒本来是不愿意惹事的,她现在一点武功都没有,身份还要躲躲藏藏的,只要人家不招惹她,她一般是不愿意去沾染是非,但是难得陌少祈主动拉着,她的心跳怦怦,想要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双腿只能是不停使唤的跟着陌少祈往前走。 顺手抚了抚手上戴着的花,她跟在陌少祈的身后。 “快点,把干禾草交出来。” 骂骂咧咧地人群中,一个粗野的汉子对着对打 的男人大声的喊着,那被打的男人呜呜咽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交不交,不交今天就打死你!”粗野汉子大声的威胁。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哑女伏在被打男人的身上,双目含泪,委屈可怜低望着迎头痛击过来的男人们,张着嘴巴想要求情,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子就说你交还是不交。” 即使哑女和被打男人的身上都已经是伤痕累累,鼻青脸肿,打人的男人们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旧逼迫着对方把他们想要的东西给拿出来。 “住手!” 陌少祈冷喝一声,声音未落,他的身子凌空跃起,在空中一个回旋,就将打人的一群男人全部踢开。 江洛柒在一边看地目瞪口呆,苍天啊,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手这么好,之前她对他下了药,后来药性是解除了,可是她跟这个男人却没有再打过架,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很厉害,今日一见,果然了得。 似乎,比着木了然,也差不了多少。 当初,她第一次遇到木了然,就在在岭南的大街上,看到木了然和人大家,公子俊秀的容颜,挺拔的身姿,矫健的身手,再加上凛然正气,想让她不动心都困难,可是,动心,却落得了那样的一个下场。 以前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会觉 得很难受,可是这几天,似乎是好了很多。 自从和木了然分开之后,她几乎是酒不离身,可是现在自从遇到陌少祈,她好像已经又八九天没有喝酒了吧。 自己都有点讶异于自己的这个变化。 江洛柒看着身影翩跹阔绰的陌少祈,笑着扶了扶头顶上的并蒂莲,飞快地朝着陌少祈跑过去。 “你是什么人,也敢来管我们的闲事?” 粗野汉子虽然被陌少祈一脚踢开,但是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就算是吃了些苦头,也仍旧是气势十足,不肯示弱。 “闲事?”陌少祈和江洛柒将受伤的父女二人给扶起来,转头看向粗野汉子,冷冷地呵斥一声,“你们再大街上都快把人给打死了,也好意思说这是闲事?” “就算打死他们又怎么样?不过是贱命一条,敢偷我们岭南王府的东西,他就得付出代价!” 粗野汉子叉着腰,毫不示弱。 “岭南王府?” 江洛柒地脸色稍变,抬头瞥了一眼粗野汉子,“你们失岭南王府的人?” 粗野汉子见江洛柒神色起了变化,又这样失声反问,以为江洛柒是害怕了,当即大笑起来,“怎么样?毛丫头,你们害怕了吧,得罪了我们岭南王府,就跟得罪了栖月宫差不多,栖月宫的大宫主跟我们王爷可是有很深的交情,得罪了我们,你们就别想在岭 南混下去,识相点,把那个男人和干禾草都交出来,我们还能饶了你们的性命。” “你认识他们?” 忽略掉粗野汉子的喋喋不休,陌少祈压低了声音,问神色有变的江洛柒,江洛柒看看他,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不认识。” “那就好,”陌少祈点了点头,扶着被打伤的男人,这才开口询问,“这位大哥,不知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岭南王府的人怎么会追着你打?” “公子,你们不知道,都是岭南王府的人仗势欺人,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夏儿,你也走,不要管爹,岭南王府是咱们惹不起的。” 虽然是被江洛柒和陌少祈扶了起来,被打男人的情绪仍旧是很激动,他用力的想要推开陌少祈,并且将自己的女儿也顺带着往外推。 “陶于,你到底想好没有?快点把干禾草交出来,这件事情就算完了,你要是不交,可别怪兄弟们不讲情义!” 眼见对方推推嚷嚷,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粗野汉子半是不耐烦,半是不悦,他可是岭南王府的人,在岭南,谁听了岭南王府的名头不给几分面子,可是这几个人居然将他忽视,简直就是太不给面子了。 “张鑫,我说了很多遍了,我根本就没有拿那株干禾草,更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就算是你打死我,我也一样不知道。” 第531章 挑衅 陶于一边将自己的女儿往外推,一边回答那个叫做张鑫的粗野汉子,他的整张脸已经被打肿了,每一句话,脸颊都是一阵抽痛,不停地有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你还不肯承认?” 听到陶于这样说,张鑫一下子就暴怒起来,“昨日才回来的草药明明是你最后负责清点的,当时没有差错,为何今天上午陈管家去取药的时候,独独那支珍贵的干禾草不见了?守门的都说,昨天是你最后一个进去的。” “我真的没拿,你要我怎么承认?”陶于青青紫紫的脸上写满了委屈,证人和事实在前,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驳。 江洛柒眼波轻晃,在转瞬间就将这个叫做陶于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男人个子不算太高,瘦瘦的,由于常年劳作,加上生活的拮据,他的脸颊轮廓鲜明,两腮凹陷,一眼就能看出骨骼的位置。 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就洗的发白,膝盖和手肘处的补丁一个摞着一个,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他的皮肤黑黑的,衬托他整个人都显出老实巴交的样子。 雾山草木丛生,天然资源丰厚,山中有无数的灵药异草,所以岭南不少的富贵人家和草药商都会在灵山镇这里设下药草仓库,派人来这里负责管理, 并且雇佣很多穷人为他们采集草药,给予相应的报酬。 这群打人的人应该就是岭南王府那边在这里负责收集草药的人,而这个叫做陶于的男人,应该是他们的一个手下。 江洛柒暗暗在心中思忖着,算是把事情听出了一个大概。 “还是不愿意交出来是吗?看来你是决定要钱不要命了。”听到陶于的回答,张鑫的脸色一变,蓦地一挥手,怒喝着下令,“把他还有那个小丫头都给我抓回去,等候王爷的发落。” “是!” 陶于的脸色一苦,已经再次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只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牵扯进来,便拼命的想要把女孩推开,可是女孩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挨打,又怎么肯走开。 两人僵持之间,陌少祈眸光一冷,挡在两人身前,沉声道:“我看谁敢过来。” 打手们本来正打算上前,可是看到陌少祈拦着,不禁微微愣了愣,回头看看自己的首领,张鑫看着陌少祈,显然也是有几分忌惮。 即使是没有真正的和陌少祈交手,但陌少祈刚才出来时候的身手,已经让他们感觉到了压力。 “小子,他是我们岭南王府的人,这件事情也是我们岭南王府的事,我看你是初次来到灵山镇,如果你还想再灵山镇安安生生待上几天,我劝你 不要得罪我们王府的人,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张鑫吞了一口口水,虽然心里面多少有些畏惧,但是嘴上仍旧不肯认输低头。 “你们是丢了干禾草吗?” 陌少祈还没有作答,一直沉默着的江洛柒忽然出声询问。 张鑫闻声,转头看了一眼这个面相平凡无常的女子,精锐老练的鹰眸转动,当即就把江洛柒上下看了一遍,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武功,眉宇间也没有术士特有的气息,就是个平常女子无疑。 这样想着,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轻慢,但忌惮于她是陌少祈的同伴,也并未再拿出自己高傲的架子。 “没错,这个陶于是我们王府的人,却做了家贼,偷了王府的干禾草,所以我们才要把他带回去,还希望这位公子和姑娘不要插手多管。” “嗯,”江洛柒点了点头,清澈灵动的眼睛闪过一抹狡黠,“不知道你们岭南王府找干禾草是要做什么?岭南王府那么富有,总不是缺一棵干禾草的钱吧?” 江洛柒斜睨着张鑫,语气中带着一种明显讥诮意味。 到底是老江湖,张鑫一下子就听出了江洛柒话语中不对劲儿的地方,,眸子微眯,他的声音也冷了几分。 “丢失的干禾草是我们王府的东西,偷干禾草的也是我们王府的人在, 至于我们王府要拿干禾草做什么,是卖掉还是自己用,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姑娘若是个聪明人,就管好自己的嘴巴。” 张鑫的脸色一冷,江洛柒登时也没有了好模样,眼睛一瞪,傲然睨视着张鑫,冷笑:“不过是岭南王府的一条狗,也敢在本姑娘面前狂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你也配吗?什么跟本姑娘没关系,是怕说出来丢人吧,不就是你们岭南王府的郡主生不出来孩子,听说了吃干禾草能求子嘛。” 江洛柒的话音未落,张鑫的脸色已然大变。 江洛柒所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是这隐秘的事实,就算是岭南王府内的人,也鲜少有人知道,他是在岭南王府混的时间长了,才多少风闻此事。 上面一直催着要干禾草,他也知道和这件事情有关,但是具体情况,他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只是当做一件任务去执行罢了,此刻忽然听到江洛柒在大街上说出来,他怎么能不吃惊。 事关重大,传出去,必将影响郡主好郡马的名誉,张鑫脸上已经满是怒色,再也不跟江洛柒客气,“毛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谁胡说?”就算是对上张鑫那张丑陋狰狞的脸,江洛柒丝毫不显得怯懦,反而是挺直了腰杆继续 挑衅,“其实呢,你们郡主这个女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说白了,是你们的那个什么郡马有问题,我告诉你们,就算是你们拿了干禾草会去,你们郡主只要还跟郡马在一起,一定会断子绝孙,就算是生出来孩子,那也是个养不活的怪胎!” 不顾陌少祈皱着眉头扯她的袖子,江洛柒疯了一样,对着张鑫一阵疯狂诅咒,果不其然,她的话音没落,张鑫就怒喝一声,带着大手们冲了上来。 江洛柒看着张鑫狂躁的样子,哈哈大笑着,完全没有打架的能力,转头就躲在陌少祈的身后,并且大声的吆喝着。 “陌少祈,快跟他们打,打的他们落花流水,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江洛柒飞扬跋扈地大声喊叫着,虽然是缩在陌少祈的身后东躲西藏,但是却异乎寻常的兴奋和激动。 陌少祈都无语了,她还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明明没多久之前这个女人还是一副不愿意惹事的脸,可是转眼之间,就跳出来捅这么大的篓子,单是为这父女俩出头也就算了,她偏偏还不消停,非要没事儿去得罪那个什么骏马宝马的。 这不是没事儿吃饱了撑的找事做吗?这就是她一直说的低调?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是人都打上来了,陌少祈也没有办法。 第532章 走了 何况,他打算救下这对父女,本来就和这群人免不了要发生一场争斗,罢了,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打,这个女人爱怎么疯就让她疯去。 眼看着对方持着棍子打上来,陌少祈一解盘在腰间的软剑,凌然出手,虽然是一个人和一群人对打,而且还需要护着江洛柒他们三个,陌少祈仍旧是游刃有余。 他待在刑部那么多年,自然不是吃干饭的,再加上本身的禀赋,打这群武功底子差的打手完全不成问题。 没多大一会儿,打手们就落了下风,最后全部被陌少祈打倒在地。 “哇,你好厉害!” 江洛柒从躲躲闪闪地跳出来,一脸崇拜的看着陌少祈,在她的认识中,陌少祈绝对是武功最高的男人,看不出来,这个男人在软筋散的作用下半死不活的,可一旦药性解除,竟然是这般的生龙活虎,真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陌少祈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赞赏,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冷漠地扫过那群在地上东倒西歪的大手,“还不快滚!” “走,我们走!” 张鑫捂着几乎被陌少祈一脚踹烂了的脸,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属下们招手,在岭南一带纵横这么多年,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张鑫的心中 怎么都不服气,在离去之时,还不忘回头对陌少祈发狠道,“好小子,有本事你们就等着,开罪了岭南王府,你们非要死在岭南不可。” “呵,岭南王府什么时候也在岭南这么硬气了,你们把栖月宫放在什么地方?” 面对对方龇牙咧嘴的威胁,江洛柒毫不示弱,往前冲了一步,仰着下巴,一脸傲气地反问道。 张鑫的脸色一变,本能地朝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动,这才带着人转头离去,即使仍旧不服气,但是他也绝对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栖月宫的坏话,若是传到栖月宫的耳朵里,只怕他会死的更惨。 看着对方狼狈奔逃而去,江洛柒回过头,忍不住开心的蹦跳起来,笑着对陌少祈说道,“喂,真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厉害。” “厉害什么厉害?”陌少祈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你才是厉害,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么会惹是生非。” “略。” 江洛柒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丝毫不以为意。 陌少祈轻轻地摇了摇头,拾步朝着那对父女走过去。 “这位大哥,你还是快带着你的女儿离开这里吧,我们帮得了你们一时,帮不了你们一世,岭南王府在岭南的势力这么大,估计用不了多 长时间,就会再找过来,你们留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全,不如早点离开吧。” 陶于一手拉着自己的女儿,苦着一张脸,“这位公子,我们父女是土生土长的灵山镇人,孩子她娘死的早,我们父女在灵山镇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实在是没有地方可去啊!而且岭南到处都是岭南王的耳目,只要岭南王想要抓我们,我们是怎么都跑不掉的。” “公子,你和这个姑娘还是赶快走吧,不要管我们了,就让我们自生自灭的吧。”陶于想了想,开始劝诫起陌少祈。 “对啊对啊,陌少祈,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这么一闹,估计岭南王府的人很快还会回来,虽然我们不怕他们,但是招惹了他们毕竟还是很麻烦。” 江洛柒的脸色一转,也走过来,拉住陌少祈的衣袖,就想要走掉。 陌少祈对她是真的服气了,现在知道说这种话了,刚才那么嚣张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江洛柒这个人就是如此,凡是跟她无关的事情,她永远都可以做到比任何人都冷血,虽然她能够如此的坦然无牵无挂,但是陌少祈却做不到,他既然救下了这对父女,就断然再没有看着他们留在这里等死地道理。 扭头看了眼江洛柒,又转头看向陶氏父女,陌 少祈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要走,也是你们和我们一起走,我既然救了你们,就不可能再让你们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不行!” 陌少祈的话音还未落,江洛柒猛然甩开陌少祈的袖子,瞪着一双大眼睛,大喊了一声,刚才围观的群众还没有完全散开,全都拿着一种奇怪低目光看着江洛柒。 江洛柒也无所谓,就任由别人看着,只是异常坚定狠绝地否定陌少祈的提议。 “为什么?” 陌少祈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江洛柒,不就是一起离开吗?有什么问题吗?难道还要他任由这对父女去死,不管不问吗?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不许他们跟我们一起走,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回去,不管他们。” 江洛柒说着,扯着陌少祈的袖子就要离开,陌少祈脸色一僵,十分的不理解,断然将她的胳膊甩开。 “我不跟你走!” “陌少祈!” 江洛柒也有些生气了,他要管闲事,她都已经是睁一眼闭一只眼了,现在还要怎么样?难道非要惹祸上身他才开心吗? “你走不走?”江洛柒瞪着眼睛,死死抓住他,决然地又问了一遍。 “不走!” 陌少祈的回答同样是坚定有力。 “好,你不走 ,我走!” 江洛柒的脸色一冷,松开他,掉头就走。 “公子,你们这……”陶于看着离开的江洛柒,一脸的为难,让江洛柒和陌少祈因为他们父女俩而决裂,多少心中还是过意不去的。 “没事儿,你们和我一起走。”陌少祈的目光在江洛柒的背影上微微逗留,就很快地收了回来,断然对陶于说道。 “这……好吧,那就多谢公子了。” 陶于点了点头,毕竟是生死存亡的事情,他也没有过多的推辞。 江洛柒独自走了一会儿,咬了咬唇瓣,始终不曾听到背后有人追过来,想要回头看看,却又觉得不好意思,便顿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可是左等右等,却还不是见人追来,终于忍不住回头。 只见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陌少祈刚刚站着的地方早就已经是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陌少祈!” 江洛柒一跺脚,顿时脸上的神色又气又急,那个男人居然真的跑了,就这样扔下不会武功的她不管不问? “你是要气死我吗?” 江洛柒对着空气委屈地说了一句,不敢再等了,提着步子,朝着陌少祈站着的地方走过去,在附近转转悠悠地找了好几圈,还是不见陌少祈的人影。 真的是走了。 第533章 上当 江洛柒的心中一下子冰凉,这个男人是真的不管她了吗? 他就这样跟着那对父女离开,去保护那对父女,他有没有想过她呢?她一个弱女子,不会武功,刚才又那样得罪了岭南王府的人,若是岭南王府的人一会儿找过来,她遇上了又该怎么办? 心中虽然多少有些畏惧害怕,但江洛柒更多的还是伤心和难过。 她和他相处了快十天,还救过他的性命,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守在他的床前照顾他,可是他,居然为了只有一面之缘,来历不明地一对父女将她丢弃在大街上。 心中一片苍凉,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江洛柒孤孤单单地站在街心,旁边的路人走来走去,各自有各自的热闹,她却被远远地隔离在外。 心头只有一片凄然。 微微垂首,插在头上的那朵并蒂莲顺着她柔软的发丝掉了下来,划过她的肩膀,坠落在尘埃中。 她的眼眶一热,又什么东西顺着眼眶流下来,“啪嗒”一声落在那朵沾染了点点尘土的并蒂莲上。 苦涩地弯了弯唇,她没让眼角的温热再次滑落下来,而是转头拾步离开,任由那朵盛开的并蒂莲跌落在街心,在红尘来去中被踩的粉碎。 “公子,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陶于拉着 自己的女儿,一边跟着陌少祈一起往前走,一遍低声询问。 去什么地方? 别说是陶于,就连陌少祈自己都很迷茫,他来到岭南之后,陌卿歌他们全没了,他就一直栖身在江洛柒的听竹轩,现在蓦然离开江洛柒,他还真不知道一时半会儿的可以去什么地方。 “你们有没有什么可以投奔的地方?” 皱了皱眉头,陌少祈怅然问道。 “这……没有……”陶于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了,一只都是生活在灵山镇,公子别看雾山这么大,除了一个灵山镇,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村镇了。如果我们想要离开这里,去岭南的其他地方,就必须得有马车和足够的干粮。” 陶于也是一脸的茫然,他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这样吧,我身上还有一点钱,我去买一辆马车,然后再买一些干粮,然后我就保护你们离开这里,最好还是离开岭南境内比较安全,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带你们去妍蚩,给你们安排一个落脚的地方。” “真的?” 陶于听着陌少祈的安排,眼睛一亮。 “当然。”陌少祈点了点头。 “公子,那你一会儿能不能陪我们回家一趟,既然是要出远门,永远不会来,我们父女多少都要 收拾一下行李才是。”眼波动了动,陶于提议道。 陌少祈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拖一点时间便多一分危险,但是陶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父女二人的家在这里,仓皇离去,总要收拾一下,就算是其他的可以舍弃,平常要用的衣物什么的还是要带上一点。 “离这里远吗?”陌少祈问。 “不远。”陶于飞快地回答。 陌少祈点了点头,正打算拾步带着父女二人去购买马车,步子刚刚迈开,就感觉的袖子一动,像是被人扯住了一般。 他微微垂眸,果然见陶于的女儿,也就是之前卖花的那个小哑女抓住了他的袖子。 愣怔着,他有点不解地看着这个女孩,却见女孩掰开他的手,将什么东西往他的手里塞。 冰冷的感觉触到了手心,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把散碎银子,除了他先前给女孩的那五两,其他的全是一文一文的铜板。 眸光轻轻一缩,他马上就明白了女孩是什么意思。 反手将那些铜板有又放回到女孩的手中,他朗润的脸微微笑着:“这些是给你的,你拿着吧,放心,我身上还有钱。” 哑女微微咬了唇,仰头看着头,似乎在怀疑他的话语的可信度。 眸光轻轻一动,陌少祈松开哑女的 手,拾步走在前面,陶于赶紧牵了女儿的手,跟在陌少祈的身后,三个人就这样前前后后的走在灵山镇的大街上。 等到买了马车,又买了干粮,陌少祈又跟着父女二人走进他们的家。 房子很破,是岭南常见的木头建筑,远远地看上去就知道了这家人家的地位。 陌少祈本来不打算跟着他们进去的,可是想了想,担心可能里面会有什么埋伏,为了父女两人的安全考虑,他还是跟着父女二人走了进去。 父女二人在前,陌少祈在后,三人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堂屋的门口。陶于推开了们,率先拾步走了进去。 陌少祈四处打量着,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怪异的地方,这才小心翼翼地跟着走了进去。 然而,他的人刚刚走进屋门,脚下的步子都还未稳住,身后的门忽然“嘭”地一声被关上。 陌少祈的瞳孔一敛,本能地想要回头查看,可是他根本来不及回头,身后一阵疾风呼啸而过。 他也不去查看了,反应极快地侧身一避,并顺势将自己腰间盘着的软剑抽了出来,进行回击,他的一剑出手极准,只听“唰”地一声,他的剑从斜后方削了过去,像是把什么东西斩下来了一块。 背后的那东西发出一声诡异的惊叫 ,快速地躲开。 “小心。” 感觉到那东西朝着陶于的方向奔了过去,陌少祈惊喊了一声,持剑朝着陶于的方向跃了过去,想要将陶于护住。 然,他的身子刚刚到了陶于身边,原先惊慌失措,一脸害怕的陶于神色陡然一变,面目中透露出一股骇人的阴毒之色,迅捷地抬手,朝着陌少祈的胸口插了过去。 陌少祈一惊,脸色大变。 陶于的抬起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变了颜色,不似活人的血肉之色,而是漫无边际地死灰色,看上去冰冰冷冷,就像是一把在毒药中淬炼过的冷刀一样,毫不犹豫地刺向陌少祈的胸口。 陌少祈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自救地本能让他快速地收敛去去势,往后撤退。 纵然他的身手极好,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快速地抽退,还是有极大的困难。 只听“刺啦”一声,在他闪退的瞬间,陶于抬起的那只手还是刺破了他胸前的一大片衣服。 就在此时,先前躲在门口攻击陌少祈的怪物也已经反应过来,和陶于一起,双双扑向陌少祈,不但如此,就连原先那个活泼可爱的哑女,脸色都变得冰冷异常,眸中流露出与她的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狠辣阴厉。 “糟了!” 第534章 麻烦 陌少祈心神一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上当了,既然陶于父女是设计好了来欺骗他,将他支开,那么落了单又不会武功的江洛柒才应该是对方的目标。 毕竟,自己刚刚来到岭南,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从来没有跟人结过仇,所以,不应该有人对付他才对。 而江洛柒身为栖月宫的二宫主,虽然栖月宫在岭南势力庞大,但是有一些仇敌也是意料之中,江洛柒独自居住在听竹轩,每次出门又都精心打扮一番,肯定是在躲避什么仇家,或者是有什么隐秘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他和江洛柒一出现在灵山镇,说不定就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才会下了圈套想要去抓江洛柒,而陶于父女就是负责将他引开除掉的。 陌少祈想明白这些,心中不禁后悔起来,手中催动的长剑也越来越急,若是如此,落单的江洛柒现在肯定会特别的危险。 被三个高手同时围攻,陌少祈一时半会儿虽然没有落下风,但是想要抽身离开还是特别的困难。 心里面越来越着急,虽然他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这么着急,明明他是不大喜欢江洛柒那个女人的,粗鲁霸道,蛮不讲理,他甚至是想不出江洛柒的任何优点,但是此刻偏偏因为她而心急如焚。 “啊!” 一想到江洛柒现在很可能有生命危险,积蓄隐藏的力量在体内爆发,陌少祈大吼一声,温 润的容颜瞬间变了色,原本碧玉一样清朗的眸子瞬间变成了一对红色的火石,带着焚灼一切的力量。 陶于和先前偷袭的怪物当即惨叫一身,被陌少祈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强大剑气逼退,口吐鲜血,半天从地上爬不起来。 那个衣衫褴褛的哑女虽然同样被震开,但是状态却比另外两人好上很多,她跌坐在地上,歪头淬了一口血沫子,晶亮的眼睛盯着陌少祈,幽光闪闪,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似乎是想要运用什么功法,来迷惑陌少祈的心智。 不过让她失算的是,发了狂的陌少祈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矫健的身形在空中飞舞翻旋,一道道无形的剑气从他的长剑上迸发出来,散发着让人无法抵挡的威力。 哑女一愕,来不及将自己动用的书法实施完毕,便惨叫一声,和另外两人一同在强大的剑气中爆裂而亡。 高大的身影翩然穿梭在弥漫翻涌的血气之中,陌少祈看都不再回头看一眼,足尖一点,提着剑就像来时的方向赶了回去。 等到他回到离开时的街心,一眼就看到了一朵零落在地上的洁白并蒂莲。 猩红色的瞳孔一缩,他脚不粘尘的奔了过去,不顾一切地推开熙来攘往的人从,弯腰将地上的那一朵并蒂莲捡起来,剑气凝结的心中忽然莫名地慌乱。 “噗!” 一股腥甜在喉头翻涌,不受控制地冲了上来,他一张嘴,就吐了出 来。 那些被他推开的路上从地上爬起来,本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可一看到他浑身上下是血,手中又提着一把沾血的剑,纷纷惊恐的避开,不敢再上前去招惹他。 她呢?她去哪里了? 陌少祈转眸看着四周,心中一片恐慌,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江洛柒,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他一手提着剑,一手捏着那朵已经被他吐出来的血染红了的并蒂莲,喃喃地念了两句。 自然是不会有人回应他。 他茫然的站在原地,感觉四周的路人都是在旋转的,他该去哪个方向去寻找她? 他提了步子,想要抓住一个路人问一问,可是那些人全都避着他,看见他走过来,撒腿就跑。 陌少祈脚尖一点,凌空纵身而起,终于一把抓住了一个路人,凶神恶煞的问:“她呢?刚才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姑娘,你有没有看到她去哪儿了?” 被他提起来的路上人吓得连连摇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不……不……不知道,大侠,你放了我吧,我是良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陌少祈眉心一皱,甩手将人丢开,再去抓人询问。 转身离开之后,江洛柒就沿着来时候的路往前走,既然陌少祈丢下她不管,既然他不愿意再跟她一起,那她就自己回家去。 呵,陌少祈,不就是一个陌少祈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离开了陌少祈,难道她就不能保护 自己了吗?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听竹轩,不需要人保护不是也过了吗?不过是几个小喽啰,难道还能困住她堂堂栖月宫二宫主不成? 一手牵着自己的宝马,一手按了按心口,江洛柒傲气地在心中寻求自我安慰。 她也不打算再去买什么东西,心情不好,干脆就这样回家。 抬腿跨上马背,她晃晃悠悠地走出灵山镇,沿着来时的路打算离开。 离开灵山镇没多远,一阵冷风吹过来,江洛柒打了一个哆嗦,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一拉马缰,双腿夹了一下马腹,准备继续往前走。 然而,一向乖顺的小白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四蹄蓦地一顿,止步不前,仰头嘶鸣了一一声,像是想要给自己的主人一个提醒。 江洛柒眸光轻轻一敛,视线转动,看了一下静悄悄地四周,勾着唇角冷笑,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敢出来阻挡她?不开眼! 她忽然抬起自己伤痕累累地右手,爽利地将自己帮着头发的发带松开,瞬间,一头乌黑柔软的青丝在冷风中飘扬而起,跌宕起伏,像是一面挑衅的旗帜。 “驾!” 将满头的长发松开,江洛柒冷冷地笑着,忽然大喝一声,纵马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在她落下的一窜马蹄印的背后,一声声诡异的不像是人声的惨叫接连响起。 看不到的空气中,似乎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浮动挣扎,哀嚎悲鸣,最后在一怔“嘶 嘶”地声响中,一团团黑色从空气中掉下来,跌落在洁白的雪地上,过了好一会儿还不停地蠕动。 “哈哈哈,还有其他的手段吗?如果就这一点本事,也想要为难住本宫主,你未免也太小看栖月宫二宫主的名头了吧。” 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江洛柒狂放肆意的笑声合着北风猎猎响起,清脆和嚣张。 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就没有必要装下去,还不如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这才不算是有辱她江洛柒的名头。 再一次抬起右手,江洛柒把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撕拉”一声扯了下来,豪爽地随手丢弃中雪地之中,坐下的小白四蹄不停,继续往前飞奔而去。 还真是会选时候,是算准了现在快要成熟了吗?所以就专门跑了找麻烦?只是……这一波人会是谁的人呢? 江洛柒虽然凛然不惧,但是心中还是有些奇怪,她待在此地的消息极为隐秘,知道的人除了她自己,就只有她的姐姐。 姐姐对她极好,当初提议让她来这里的人也是姐姐,所以,消息绝对不可能是姐姐透露出去,那又会是谁呢? “唰!” 一声呼啸,激荡的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肩头擦了过去,打着旋儿尖叫一声。 江洛柒的脑子里虽然想着其他的东西,但是却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她的天眼本身就是开的,所以那东西的踪迹根本就瞒不住她,自然能够巧妙的躲避。 第535章 还是来了 “呵,就凭你们!” 江洛柒冷笑一身,侧身避开,但那快速掠过的怪物还是将她肩膀上的衣服给抓破了。 心中陡然一惊,甫交手,江洛柒就感觉到这群家伙没有刚才那一群好对付,神色之中更加不敢怠慢,长发一甩,她将藏于发中的所有奇毒都抛洒在空气之中。 瞬间便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耳畔响起,江洛柒的瞳孔缩了缩,听着这些声音,眸光流转,打量着周围的动静,将刚才的狂傲尽数收敛。 现在她已经明白,这群家伙一点都不好对付,她刚刚洒出的奇毒乃是用栖月宫月神殿生池中的金莲化成,融合了栖月宫历代宫主的灵力,世间的阴邪之物无不忌惮,这也是刚才为何她只是一掠而过,那些空气中悬浮的灵力低的鬼将一下子就化成了黑泥。 可是眼前的这些肉团虽然发出诡异的惨叫,但是却并没有死掉,也没有推开,反而是尖声叫嚣着,被激怒了一般,在她的周围虎视眈眈地盘旋,只等待一个可乘之机。 江洛柒暗暗地捏了一把汗,她就算是再大胆,可是终究是一个不会武功,又失了天生宝血的弱女子,要是面对人类还好一些,她身上随随便便拿出来一点毒药,就能把人搞定,可是面对呢这些异类,她就有 点束手无策了。 要是放在从前,她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时候,又何必为这种问题烦心,这些不入流的阴毒之物别说是想要袭击她,就算是连她的身都进不了。 其实不单是江洛柒对这些东西有所忌惮,这个诡谲阴厉的怪物对于江洛柒同样是心存畏惧,江洛柒纵然是身染异毒,毁了大半的功体,但是天生的根基尚在一些,它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攻击上来。 但是,这种畏惧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被控制的痛苦催动之下,慢慢地就减少了,两相僵持了一会儿,这些怪物终于不再等待,一个个发出凄厉的叫声,呼啸着朝着江洛柒奔了过去。 江洛柒脸色大变,一边挥袖又将袖中的毒粉洒出来一些,一边利落的拔出马背上的短剑,进行斩杀。 可是她不会武功,速度也不够快,怪物们虽然忌惮于她的毒粉,速度放慢了一些,但江洛柒手中的短剑还是不能伤到它们。 怪物们一时伤她不得,有一些就开始攻击起她的白马。 白马躲避不得,腿上和头上被咬出惨厉的伤痕,江洛柒自顾不暇,更没有时间去管手上的白马,白马吃痛,开始不安稳的嘶鸣奔跑,江洛柒坐在马上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掉了下来。 伴随着她坠落的瞬间 ,怪物们也张狂的尖叫着,不再畏惧,前仆后继的冲向她。 “噗!” 锋利的牙齿入肉的声音想起,江洛柒浑身一颤,恐惧在瞳孔中逐渐放大,从伤口处传来的寒意一直扩散到心底,不断的蔓延放大。 多年前的场景一下子在眼前复苏,当时的她也是如此,只不过那时围攻她的不是这些怨念和灵魂所造就的怪物,而是一群被人豢养的庞然蛊虫。 那些虫子奇形怪状,大的小的都有,在它们的主人趋势下,朝着她逼近,蛊毒浸染入她的体内,蚕食着她的每一滴血液,蛊虫将她的右手咬坏,吞噬掉她的血肉。 她害怕,可是那些弟子却救不了她,直到最后栖月宫的大批援兵赶来,她才被救回栖月宫,可是从那以后,她的人生就全部都被毁掉了。 被蚀咬的痛苦一点一点的从心底浮出来,江洛柒恐慌着,内心深处掩藏的害怕在被咬中的一瞬间迸发,她拼命的反抗,可还是挡不住一会儿就被那群怪物围上来,对她进行撕咬。 她体内潜藏的毒素对于那些怪物而言,好像是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不过转瞬,江洛柒素色的衣裙上就已经是血迹斑斑,像是雪地中傲然绽放的红梅,刺痛眼睛。 江洛柒疯了一样的从地上爬起来,拼 命的反抗,奔跑,躲避,可是那群怪物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弃。 她往前跑,他们就在后面不停地追。 江洛柒顾不得不远处嘶鸣惨叫的白马,独自在雪地上踉跄狂奔,嘴里发出凄惨的喊叫,怪物们像是被她流下来的鲜血刺激到了一样,愈发的兴奋,紧紧地追着她不放。 红色的脚印落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像是一串疼痛的烙痕,痛苦的叫声在尖锐刺耳的欢呼声中回荡在空茫的天地间,寂寥而凄怆。 “啊!” 到底是一个柔弱女子,江洛柒根本没有太多的力气,跑着跑着,她脚下一个踉跄,惊呼一声,就跌到在地,顺着一个陡坡咕噜噜地往前下滑。 饶是如此,江洛柒还是死死地捧着双手,护住自己胸前的东西。 “唰!” 就在江洛柒几近绝望的时候,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陡然划破长空,破气而来。 追赶着江洛柒的怪物发出一声尖叫,瞬间有两个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被砍成两半,跌落在雪地上。 抬眼看去的时候,被斩断的怪物已经在空气中显出了形体,却没有固定的形状,只有两团模糊的血肉在雪地上嘶哑的惨叫哀嚎,虽然被展开,却还是轻轻地蠕动着。 “江洛柒!” 慌乱和惊恐中忽然听到男人的声音 ,江洛柒差点没哭出来,身子止不住的翻滚着,眼前天旋地转,她已经完全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但还是竭尽全力地想要去看看那个男人的脸。 他来了,他终究还是来了。 江洛柒翻滚的心中一阵激动喜悦,可是却莫名的想要流出眼泪来,她的身子顺着陡峭的斜坡不断地加速翻滚,那个打斗中的男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就连追逐她的那些怪物都开始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在空气中发出失望的叫声。 或许,她今天是真的完了吧。 在她当初拒绝了姐姐的提议,不愿意留在栖月宫的时候,也许久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结局,毕竟栖月宫的仇敌遍布,而她作为栖月宫的二宫主,从被毁的那一刻,就成了仇敌眼中的肥肉。 她自己难过,也自卑,姐姐一向是疼爱自己,就算是她留在栖月宫中什么都不做,姐姐一样会尽心竭力地保护她,照顾她,可是她自己却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个性中的倔强和傲气不容许她跟任何人低头,也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当年,她阻止姐姐去寻岭南王府的事情,也有这些因素在里面,那个男人既然是选择了别的女人,就算是她忘不掉,她也绝不会去找他,更不愿意在他面前做出任何有失体面的事情。 第536章 给你 她和岭南王郡主之间的争斗,是她输了,她输了木了然,也输了当年的那一笔幸福,没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她就算心痛,就算难以自拔,也绝不能失了最后的尊严。 唯有在酒醉的时候,她才能解开自己的心扉,把自己的痛苦扒开。 直到遇到了陌少祈,这个敢顶撞她,又同样傲气不肯服输的男人,让她好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另外一个让她自己都心动不已的自己。 甚至,她明明猜测到了他来岭南的目的,却还是让他继续活了下来。 不过短短十天左右的相处,她尝试着向陌少祈一步步靠近,可他却是始终疏离,她有些摸不透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两个分割开,她想要向他靠近,却摸不着门路。 在不就之前,陌少祈还为了一对儿父女将她一个丢弃了,她虽然不知道陌少祈为什么会忽然折返,可是,她现在真的很开心了,这个男人居然会为了她回来。 在一片眩晕之中,江洛柒按着自己的胸口,任由自己的身体顺着陡峭的雪坡坠落下去。 “江洛柒!”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刻,她忽然听到头顶上有男人呼喊她的名字。 沾满了雪沫的眼睫在空气中颤了颤,她在颠簸中睁开眼睛,就看到身姿翩跹的男人 如同一只大雁一样,从上面陡峭的雪坡上跳了下来,直追着她。 “陌少祈!” 她经过一番哭喊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但还是抑制不住惊愕的回应他。 “你做什么跳下来?”她问。 “这个给你!” 在他快速抱着她的一瞬间,她听到他这样回答。 陌少祈说着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那朵沾染着点点血迹的并蒂莲,在一片慌乱中塞到她的怀里。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顺着雪坡快速地下滑,速度越来越来,江洛柒都不知道他们滚了多久,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甫一睁开眼睛,脑袋就是一阵无法忽略地沉痛,痛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她才晕晕乎乎地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抬眼看到躺在她身边不远处的陌少祈,她的心跳蓦地一阵受缩,顾不得疼痛,手脚并用的爬过厚厚的积雪,来到陌少祈的身边,抬手探了探陌少祈的鼻息,感觉到他的呼吸尚在,心跳安稳,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抬手摸了摸胸口,感觉到那东西还在,她才喘了两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忽然间又想起什么来。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看四周,直到看到一朵已经被压烂了的并 蒂莲躺在雪窝里的时候,才弯了弯唇角,踉跄着站起来走过去。 那朵并蒂莲跟着陌少祈一路打杀,有从高高的雪坡上滑下来,已经破烂的不成形状了,明明是一朵并蒂莲花,却只剩下一片花辨是完好无损的。 夕阳的余晖斜撒下来,在给雪地镀上了一层浓重的金色墨彩,江洛柒手中的白色莲花都晕也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在这一片金色中,那白莲花上的点点殷红就更加的夺目。 江洛柒垂眸看着金莲花好一会儿,才弯唇笑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又走回到陌少祈的身边,看着地上虽然还在昏迷,但是并没有受太重伤的人,江洛柒灵动的眼睛中缓缓地有一抹伤感散出来。 “陌少祈,既然你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呢?你真的不怕死吗?还是你明知道会死死,也觉得无所谓,亦或者,你是为了它呢?” 攥了攥手中的并蒂莲花,江洛柒在苍茫的雪坡脚下远望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闭了闭眼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口裂开。 那一个瞬间,她的嘴角微微弯着,虽然浅浅笑着,但是眼角却有控制不住的泪水滑落下来,顺着她的脸颊轮廓,一直滑到下巴,最后消匿在脚下的白雪中。 远处的山谷中有什么东西咆哮,像是巨兽从睡梦中 被惊醒的声音,江洛柒忽然弯腰坐下来,看着沉睡中的陌少祈,低头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吻。 陌少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住了大地。 天空是一片清透的颜色,圆圆胖胖的月亮挂在上面,像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娃娃,咧着一张小嘴,嘻嘻地撒下淡薄的月光,漫天的星星齐刷刷的簇拥在它的周围,倒真是众星拱月了。 陌少祈眯了眯眼睛,抬起早就冻僵的手,拍了拍自己沉痛的脑袋,白日里发生的事情瞬间在脑海中清澈的流转,他的心头一惊,当即喊了出来。 “江洛柒!” 空荡荡的夜幕,苍凉无边的大地,寒冷的空气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刚刚吐出来的话,在瞬间就被冷风扯裂成碎片。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 陌少祈一下子就慌了,他举目四望,空荡荡的雪地上却只有他一个人,江洛柒早就没有了去向。 怎么会这样?他们明明是一起掉下来的,江洛柒怎么会不见了。 “江洛柒?” 陌少祈又喊了一声,清朗的眸子在月色下流转,辉映出比月色更加清透的光芒,可那光芒却怎么也照不到心中所期盼的那个人。 “江洛柒,你在哪儿?你不要吓我!江洛柒!” 陌少祈彻底的凌乱了,他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想 要站起,可是身子在雪地里冻的救久了,四肢都是僵硬的,他一下子没有站起来,又僵直地跌坐在雪地里。 “江洛柒,你在哪儿?” “江洛柒?” 他扬起手,送到自己的唇边,大声的喊着,可是悲哀的发现,连他喊出来的声音都是冰冷的,在寂寞呢的夜里,就好像是一个冷冷的笑话,找不到毫末的温度。 雪谷之中没有一丁点儿的阻碍,除了左右两边的高坡,前后方向他都能一眼看过去,哪里都没有江洛柒的影子。 再一次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十天之前的那种无力感再一次弥漫上心头,陌少祈甚至都有些怀疑这十天是不是都是自己的错觉,他现在是不是又回到了那天,那一片漫无边际的雪地,他的同伴不知去向,只有他一个人,单薄的行走在荒野上。 “江洛柒!” 雪谷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他站在积雪中,想要循着一个方向找过去,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踟蹰了一下,他微微垂眸,忽然发现旁边的雪地是被人动过的,他从醒来就没有乱走,旁边的痕迹肯定不是他造成的。 抿了抿唇,他清朗的眸中闪过一抹疑惑,拾步走了过去,细细地打量,果然是有人,从这个方向和距离来开,这里之前趟过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江洛柒。 第537章 在做什么 周围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应该该没有其他的人来过去,所以江洛柒应该不是被人带走的,那是她自己醒来离开的吗? 陌少祈皱了皱眉头,有些想不明白,江洛柒不像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若是她自己醒过来离开的,应该怎么都会跟他打个招呼,把他喊醒才对,又怎么会不声不响的离开呢? 难道是那群会飞的怪物在江洛柒醒来之前把人带走的? 陌少祈又作出另外一种猜测,可是这样似乎也不对,根据白天的情况来看,那些怪物分明就是想要取江洛柒的性命,如果真的是那些怪物过来,应该是直接把江洛柒给杀了,此地绝不可能会是这么的干净。 陌少祈抿着唇,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最奇怪的是,两边的雪地上除了他附近活动的区域之外毛豆没有脚印,也就是说,江洛柒就是在这一块地方凭空不见的。 拍了拍脑袋,陌少祈感觉自己都要头疼死了。 然而他的手一扬,蓦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袍袖中甩了出来,微微一怔,他弯腰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是一小小的荷包,黑色的绸缎底儿,正反两面都绣着宝蓝色的曼珠沙华的纹样,在封口的地方绣着小小的“栖月宫”三个字。 栖月宫?江洛柒的东西吗? 陌少祈有些诧异,将荷包的带子拆 开,一朵纯白色的小花瞬间跳入了他的眼帘,他的瞳孔在刹那间剧烈的受缩。 他认识这朵花,这就是风槿花,只是一般的风槿花都是深紫色或者红色,他从来没有见过纯白色的风槿花。 而陌卿歌和上官云峥此次前来岭南,不就是为了寻找这多花吗? 脑袋在一瞬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陌少祈心中一团乱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云峥和陌卿歌跋山涉水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白色风槿花,可是他们二人还没有抵达灵山镇,就在雪崩中失踪。 现在这朵白色风槿花居然出现在他的袖中,而且放着白色风槿花的荷包居然还是栖月宫的。 这是江洛柒走的时候给他留下来的吗? 可是,江洛柒为什么要给他?陌少言跟他说过,这多花有多么的珍贵,有的人甚至是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找到,他甚至是从来没有在江洛柒面前提起过。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陌少祈的心中有一千一万个问号,却怎么都找不到答案。 如果这朵白色风槿花真的是江洛柒的,那么很可能今天来杀江洛柒的那些怪物,就是因为知道江洛柒有白色风槿花,所以才会对她动手。 如此一来,江洛柒离开了自己身边,岂不是更加的危险? 陌少祈心烦气躁,只想马上找到 江洛柒,问一个明白,可是偏偏,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江洛柒才好。 可是不管怎么样,在原地带着也不是办法,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陌少祈简单的判断了一下方向,便拾步朝前走了过去。 “洛知城,到底行不行?这都多少天了,为什么上官云峥还是没有醒?”日日夜夜守在莲池旁边,陌卿歌看着躺在水里的人,一直愁眉苦脸的,忽然听到推门的声音,她转头看见洛知城拾步走了进来,赶紧扑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蹲的太久了,再加上心情一直郁结,她刚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昏,脚下一软,身子便朝前栽了过去。 洛知城瞳孔一缩,衣袂快速飘动,移到陌卿歌的面前,伸手将她抱在怀中。 江映月提着食盒,欢快地跟在洛知城的身后走进来,她刚刚踏进门槛,抬眸就看到这一幕,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陌卿歌心头一惊,赶紧从洛知城怀中抽身站好,有些尴尬的跟洛知城道谢,又转眸看向江映月,跟江映月解释。 “对不起,是我蹲的时间太长了,刚刚一站起来,有点头晕,司辰大人只是扶了我一把,没有其他的,少宫主不要误会。”作为一个过来了,陌卿歌一眼就看出 江映月对于洛知城的心思,所以赶紧张口解释,生怕引起江映月不必要的误会。 江映月讪讪地点头,狐疑地看看陌卿歌,又看看洛知城,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信。 倒是洛知城,一脸的无所谓,“你这么着急跟她解释什么?” 他这么一问,陌卿歌倒是觉得有点尴尬,她解释就是怕江映月误会呗,可是碍于女孩子的脸皮薄,她也不好直接当着江映月的面儿揭穿,只好讪讪地笑了笑。 “对了,你说帮忙找灵药,到底找的怎么样,有消息了吗?”赶走两人之间的尴尬,陌卿歌想起自己先前的问题,又赶紧把问题给岔过去。 洛知城弯了弯唇,转身从江映月的手中将食盒给接过来,慢慢地说道:“你不要这么着急,灵药哪有那么好找的,你当岭南真的漫山遍野都是灵药吗?” “哦,好吧,只是这都这么多天了,我怕他撑不住。” 陌卿歌伸手将食盒接过来,放到旁边的桌子,语气中有掩不住的低沉失落,转眸看看上官云峥,美丽动人的脸上满满的全是担忧。 洛知城看着她的样子,胸口忽地一阵刺痛,转过眼睛,苦涩地弯了弯唇,难道这就是有心的感觉吗?为什么会是痛的呢? “师兄,你怎么啦?” 一眼就察觉了洛知城的异样,江映月瞳孔一缩,顾 不上再去追究陌卿歌刚才的问题,赶紧上前去关心洛知城。 “没事。”抬手将她推开,洛知城的脸上马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又转头看向陌卿歌,“对了,大宫主马上就要出关了,这两日我可能就没有时间过来,如果有什么事情,你让下人告诉繁篱,或者是告诉映月,都一样的。” “嗯。” 陌卿歌看了看江映月,虽然心情不大好,但还是对江映月弯唇笑了笑。 “对对对,我就跟师兄一样,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听到洛知城如此的器重自己,江映月心中一片欢腾,刚才的那一丁点不悦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旋即就一脸热情地看着陌卿歌。 “司辰大人。”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什么事?” 洛知城的眸光一动,撇开了江映月和陌卿歌,信步朝着门口走过群。 那门口守门的弟子却并未直接回答,直到洛知城推开门走出去,那弟子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禀报了什么。 江映月虽然有点好奇,但是也最了解洛知城的脾气,这种时候,她是不能凑过去的。 过了一会儿,等到那弟子说完,洛知城淡漠的点了点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自然也无法猜测,弟子禀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好在,江映月也已经习惯了。 第538章 改日再来 陌卿歌对于洛知城的习惯确实一无所知的,转头有些奇怪地看着重新走进来的洛知城,“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栖月宫的一点小事,你不用担心。”洛知城的眉目闪了闪,弯着眼睛回答陌卿歌,嘴角挑起的是久违的熟悉的邪虐笑容。 “嗯。” 听他这样回答,陌卿歌也不好多问,只得点了点头,倒是江映月,眉眼中闪过几分不喜,师兄真的很少这样子对着她笑。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陌卿歌在栖月宫的日子依旧是平静而没有波澜的,洛知城没有再来,只有江映月和陌少言偶尔送吃的,过来跟她说说话。 从江映月的嘴里,她听说了不少洛知城的往事,她看的出,江映月对于洛知城是真的喜欢,只是她不知道,洛知城现在对于自己是怎么样的感情,对于江映月有是怎么样的感情,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够撮合一下江映月。 可能是因为站在了统一的战线上,她在栖月宫所看到的江映月,和当初在上元帝都的酒楼里看到的江映月完全的不同。 褪去那一身的强硬伪装,这个女子,也不过是人间一个对于自己所爱的男子痴心付出的小女儿罢了。 这一天,正是栖月宫大宫主出关的日子,洛知城和陌少言作为栖月宫的三司成员,全部都去为宫主举行出关祭祀,江映月帮不上什 么忙,手中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利,更懒得去看那些吵吵闹闹的场景,便直奔陌卿歌这里。 这几天来,她对于陌卿歌也生出一种别样的感情,刚开始她还有些嫉妒,觉得师兄对陌卿歌太好了些,可是后来渐渐地和陌卿歌聊得多了,她也开始有些喜欢起陌卿歌来。 尤其是每每说起她和师兄的事情,陌卿歌还老是帮着她给她出主意,而且这两日,师兄对于她的态度好像真的好了许多。 栖月宫的门口。 陌少祈跋山涉水,经过好一番折腾,终于来到了这个在岭南百姓口中最为神圣的宫殿门口。 一路上奔波辛劳,他的脸上满是沧桑,只有清朗的眼睛,依旧是如碧玉一般幽幽暗暗,泛着夺人的光彩。 “站住,干什么的?” 他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有拾步进去,就被守门的弟子拦住。 “我要见你们的司月大人繁篱。”陌少祈停住了步子,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失去上官云峥和陌卿歌,他在岭南就只剩下陌少言一个亲人,而失踪的江洛柒又是栖月宫的人,左思右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到栖月宫见一见陌少言。 不管是说上官云峥他们的事情也好,还是说一下江洛柒的事情也好,他急需找到自己的这个哥哥。 可是守门的弟子轻挑地看了一眼沧桑狼狈 的陌少祈,冷哼了一声,“就你这样也想见我们的司月大人,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配吗?” 带着侮辱性语言,让陌少祈瞬间火起,他的眸光一冷,腰间盘着的软剑出窍,“你敢再说一遍!” 旁边另外一个守门的弟子一见情况不妙,察觉到陌少祈一身的杀气,隐约感觉到此人可能和寻常的百姓不同,赶紧将自己的同伴拉住,对着陌少祈赔笑。 “这位公子,你不要生气,他是胡说的,可是今天是我们大宫主出关的日子,司月大人和司辰司星两位大人都要忙着主持出关祭祀,恐怕真的没有时间见你,要不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改日?要等到什么时候?” 眼看对方的态度好了一些,陌少祈也就不那么的冲,语气稍微好转一点,看向这位弟子。 “所有的事情忙完,大概要等到三天之后吧,毕竟宫主出关,后面肯定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 三天? 陌少祈的脸色一变,这绝对不行,他不能再等三天,他从灵山镇来到栖月宫,已经耽误了两三天的时间,他现在都不知道江洛柒落到了什么人的手上,情况怎么样,要是让他再干等三天,他非得急死不可。 “不行,我不能在等了,这位小哥,能不能麻烦你通报一声,我真的有急事要见你们的司月大人,你就告诉他,我是他的弟 弟,有要紧的事情要见他。” “司月大人的弟弟?” 栖月宫的两个弟子皱了皱眉头,双双出声,忽然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尤其是显然那个骂了陌少祈的弟子,笑的更是狂妄。 “啧啧啧,这世上真的什么人都有,自打前些天,我们司月大人带回来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这十多天不断地有人说是我们司月大人的弟弟啊妹妹啊什么的,我说臭小子,你就算是想进栖月宫,也找一个像样一点的理由。” “你说什么?你们司月大人找回来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忽略掉对方话语中的讽刺讥诮,陌少祈的脸色一变,忽然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有些激动的询问。 多少和陌少言相处了一段时间,陌少祈对于陌少言也有一些了解,陌少言绝对不是那种胡乱认妹妹的人,能够被陌少言当做妹妹带回栖月宫的,这世上除了陌卿歌,他真的想不到还有别人。 难道陌卿歌没事?被陌少言带回栖月宫了? 沉寂的心忽然一下子跳动起来,内心的激动和期盼简直就是无法言表。 那被陌少祈抓着衣领的弟子却是一阵的烦躁和不耐,抬手推搡着陌少祈,“你想做什么,快放开!” “你告诉我,司月大人的妹妹叫什么?” 陌少祈激动的依言将他放开,眉眼中却依然闪烁着光亮。 “嘁,你算是 老几啊,我凭什么要把司月大人妹妹的名字告诉你。”那弟子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地看着陌少祈,却是不愿意将陌卿歌的名字给说出来。 “你说不说!” 被他这么一逼,陌少祈再次急了起来,他本来心情就不是太好,忽然听到有陌卿歌的消息,才会如此激动,偏偏这个该死的守门弟子还如此废话连篇,简直就是要急死他了。 “司月大人的妹妹名字叫做葛青沫,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丈夫,公子,你还是赶快走吧,今天栖月宫的事情多,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惹麻烦了。” 眼看着陌少祈再一次把剑提了出来,先前那位比较和善的弟子赶紧出口回答,唯恐陌少祈真的在此惹出什么乱子来。 葛青沫? 陌卿歌? 陌少祈的心中狂喜,是她,一定是她,还有她的丈夫,也就是说还有上官云峥,那栖迟呢?栖迟和狱蓝也在这里吗? 那弟子不知道,他这样一说,倒是勾起了陌少祈心中更多的情绪,让陌少祈更加迫切的想要见陌少言。 “这位小哥,我真的是司月大人的弟弟,你说的那个葛青沫姑娘,就是我们的妹妹,请你帮个忙,通报一声,我保证没有骗人。” 陌少祈有些殷殷地看着那位比较和善的弟子。 “这……”弟子一脸的无奈。 “他是骗人的,他就是个骗子,快把他赶走!” 第539章 出关 那弟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背后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 两个弟子闻声回头,陌少祈也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栖月宫法袍的女子缓缓地从门后的青石台阶上走下来,一双冷峭的眸子犀利而又冷漠的凝注在陌少祈的脸上,还未走进,就已经让陌少祈感受到了浓浓的敌意。 “参见醉芙姑娘。” 两个弟子的脸上当即显现出恭敬的神色,对着身穿法袍的醉芙屈膝行礼。 “起来吧。” 醉芙冷冷地应了一声,看也不看两人,一双冷冽的眸子始终落在陌少祈的身上。 陌少祈朗润的眼波轻动,打量着女子,虽然能够感觉到女子的敌意,但却并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又是如何跟她结下的仇。 想到陌少言和陌卿歌都还在栖月宫,他来栖月宫也是为了找陌少言搬救兵,所以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他并不愿意和栖月宫动手,俊朗的脸上放着温和的神情,他坦然对上女子的目光。 “姑娘,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对没有欺骗,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找司月大人求证,在下的确是他的弟弟,现在有急事想要见他。” “呵,你说你是你就是吗?暂且不管你跟司月大人什么关系,你毒杀栖月宫的 人,就是栖月宫的敌人,现在还敢在栖月宫门口招摇撞骗,简直就是胆大往为,不把栖月宫放在眼里!来人!此人屠杀栖月宫弟子,乃是栖月宫的大敌,知道今天是宫主出关的日子,还想混进栖月宫捣乱,简直就是罪该万死,马上将其格杀!” 醉芙根本就不听陌少祈的解释,脸色始终沉着,声音一冷,马上招来栖月宫的守门弟子,将陌少祈团团围住。 “姑娘,我从来没有杀过栖月宫的人,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愿意与栖月宫为敌,有什么话,能说清楚吗?” 眼看着栖月宫的弟子逼近,陌少祈握紧手中的剑,无可奈何的抵挡,却也只用了几成力道,并不愿意伤人。 “是啊,醉芙姑娘,这个人既然说自己是司月大人的弟弟,怎么会杀栖月宫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先前那个守门的弟子显然是看出了陌少祈没有使出全力,再加上心中多少对司月大人有些畏惧,万一这个人真的是司月大人的弟弟,那伤了这个人,司月大人怪罪下来,恐怕他们也承受不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姑娘难道还会欺骗你们不成?” 醉芙翻了一个白眼,冷冷地瞥着开口说话的守门弟子。 “本姑娘亲 眼见到此人屠杀了栖月宫数十名弟子,难道还会有假?而且,这件事情,大宫主也是知道的,就算他是司月大人的弟弟又怎么样?得罪了大宫主,在栖月宫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冷眉一跳,醉芙毫不客气地将大宫主给搬出来。 一个小小的司月算得了什么,这栖月宫里,除了大宫主,其他的,不过都是走狗罢了,眸中闪过一抹轻蔑,醉芙抱臂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团混战。 这个男人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够追到栖月宫来,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啊,他们处理的那么不留痕迹,这个男人就算是再厉害,也绝对不可能发现,难道是江洛柒给这个男人说了什么?又或者是那东西就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毕竟他们找到江洛柒的时候,江洛柒并没有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一想到这一点,醉芙的瞳孔蓦地一缩,眼眸中冷光迸发,忽地又出声喝止:“不要把他杀了,要活捉。” “是!” 听到醉芙的命令,栖月宫的弟子们动起手来更加的卖力,不但将陌少祈困住,还施展阵法来,想要把陌少祈给活捉了。 陌少祈是真的无语了。 栖月宫的人都是这个德行吗?一个比一个无理取闹?不听别人的解释,冲上来就 动手。 可是,若说当初江洛柒整他是因为他擅闯了听竹轩,那这一次呢? 这个醉芙又是为何这样对他? 他完全可以肯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醉芙,更遑论自己会得罪他,而他自从妍蚩出来,除了在灵山镇的时候,因为被陶于父女欺骗,而在一怒之下将他们杀了,而后又为了保护江洛柒,而在雪坡上斩杀了不少的怪物之外,几乎没怎么跟人动手,更不用说是杀了栖月宫数十人。 可这个醉芙言之凿凿,说的煞有介事,还直接将栖月宫的大宫主搬了出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边跟栖月宫的弟子缠斗,脑子里又快速地思索着,忽然,陌少祈的心头一惊,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眸中不由自主的闪过错愕震惊的光芒。 手上的动作稍稍缓了缓,栖月宫弟子手中的剑就横刺了过来。 是这样吗? 手臂上的疼痛刺的他瞳孔一缩,心中的惊痛远比手臂上的痛来的更加猛烈。 脑子里满是他抱着江洛柒从雪地上滚落下去的时候,江洛柒看着他的那一双眼睛,他蓦地一阵慌乱,在一片厮杀中,陡然怒声转向醉芙。 “江洛柒呢?她在哪儿?” 陌少祈这句半是试探的话一出口,醉芙的脸上马上闪过一 抹慌错的神色,很快,她就将脸上的多余表情收去,冲着陌少祈怒斥。 “贼人,我们栖月宫二宫主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虽然醉芙控制的很好,但陌少祈还是将她脸色的刹那变化收入眼底,醉芙的反应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测一般,他的眸中登时怒云狂卷,手中软剑登时剑光暴涨。 在一阵撕列天地的低沉吼声中,陌少祈的眼睛再一次变成嗜血的猩红,挥手出招时再也没有丝毫的心软留情。 不过转眼,那些围攻他的弟子就被他全数歼灭。 醉芙看到这情况,一下子就有些慌了,她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厉害,却没有想到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快,快去禀报大宫主,有人闯宫!” 醉芙一边张皇失措的叮嘱守门弟子前去禀报,一边运功召唤宫中守护的鬼将和毒尸,对陌少祈再次发动进攻。 栖月宫的朱雀门门口霎时陷入了一场腥风血雨地战斗。 朗朗日光下,栖月宫内一派威严肃杀。 以司辰洛知城为首,司月司星为辅,三司全部一身沉寂的黑色法袍,庄严肃穆地带着成千上万的栖月宫弟子,立在神武关的门前,等候着宫主出关的时辰到来。 “起!” 在一声低沉的呼和声中,神武关的大门缓缓打开。 第540章 一起去 千万弟子在一瞬间整整齐齐地匍匐在地,恭敬扶手,口中念着圣词,恭迎宫主出关。 在众人的恭诵声中,一道威严的倩影缓缓从神武关的大门后走出来,同样是黑色的长袍,腰间挂着长长的同色流苏,一直斜斜地垂落到脚边,白皙洁净的没有穿鞋,干脆利落的踏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却不带起一丝尘土,懂术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脚并没有实实在在的落到地上,而是以肉眼不可见的距离悬浮着。 纤细的脚腕上系着一串白玉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白玉铃铛合着她腰间的流苏发出有节律的轻响。 她的相貌说不上美丽,比着她的妹妹江洛柒要差上许多,但是她的身上却有一种天生的威严冷傲,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给人一种抑制不住想要敬仰的感觉,好像她天生就是神灵,要被放在高高的供台上。 “拜见宫主!” 在长长的颂词之后,弟子们齐刷刷地高呼,对高台上的女子进行参拜。 栖月宫的大宫主江凝月淡然的注视着自己的下属们,凄冷的眸中尽是不可一世的光辉,并没有作声,她只是扬了扬手,旁边的管事弟子当即朗声高呼:“宫主谕赦!” 弟子们再一次扣拜,才踩着相同的节律站起来。 就在这一片庄严肃穆之中,忽然有 人高喊着跑过来,打破了沉寂。 “不好了,宫主,不好了,有人打进栖月宫来了!” 什么? 场中的弟子们一震,个个脸色大变,好大的胆子,居然有人敢在宫主出关的时候来栖月宫捣乱。 江凝月轻轻皱了皱眉心,似乎对于自己弟子的惊慌很是不满,不就是有人来栖月宫挑衅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每年不都有不怕死的来栖月宫闹事吗?到最后下场如何?还是不会被栖月宫收服,沦为为栖月宫办事的傀儡,连魂魄都无法超生。 “到底怎么回事?” 洛知城的眸光动了动,拾步上前,淡声询问。 “司辰大人,刚才有一个人到朱雀门门口,说是司月大人的弟弟,要见司月大人,可是醉芙姑娘说那人不但是个骗子,而且还是栖月宫的仇敌,就和那人动起手来,没想到那人好生厉害,居然将数十名弟子都杀掉了,现在还在和毒尸们缠斗,醉芙姑娘让属下赶紧过来禀报!” 守门的弟子虽然是气喘吁吁,但是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一丝不苟,一口气说了出来才敢喘气。 陌少言的弟弟?栖月宫的仇敌? 洛知城眼波轻动,转眸看了眼陌少言,又看了看江凝月。 陌少言同样觉得诧异,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从将陌卿歌接过来以后,因为 担心陌少祈的下落,而偏偏占卜星使又算不出来,他就派属下留意过,只是一只没有找到,反而引得许多乱七八糟的人来栖月宫冒认。 不过之前的那些虽然冒认,却没有一个敢跟栖月宫动手的,隐隐地,他觉得今天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真的陌少祈,只是不明白,陌少祈怎么会成为栖月宫的仇敌呢?难道是陌少祈失踪的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心中好奇又担心,陌少言转身面向江凝月,拱了拱手,“宫主,既然此人说明是来找属下的,就让属下带人去看看吧。” 相对于还没有完全举行完的典礼,这对江凝月来说,本来只是一件小事,而且根据守门弟子的汇报,闯进来的也不过是一个人,应该是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是一听到醉芙也牵涉其中,江凝月陡然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一起去!” 冷冽威严的眸子眯了眯,江凝月出声回复陌少言。 她这么一说,不但陌少言,就连洛知城都感到诧异了,什么时候,堂堂栖月宫的大宫主,也会对一个闯宫的无名小卒上心了? 众人虽然心中觉得奇怪,但是宫主都开口这样说了,他们自然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对,当即在江凝月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朝着朱雀门进发。 “说!江洛柒到底在什么地方 ?” 天性中的嗜杀凶狠被激发出来,陌少祈纵然是孤军奋战,天生的神力在面对一众毒尸的时候,还是丝毫不弱,相对之下,他居然还占了上风。 足尖一点,他以爆战的剑光护身,凌空而起,踏过熙熙攘攘的毒尸,直奔施法的醉芙而去,醉芙完全不会武功,只是会用术法催动毒尸和鬼降,面对陡然脱困扑来的陌少祈,她心念一慌,忘了念诵口诀,毒尸们瞬间停止了攻击,剑尖直指醉芙的喉头。 醉芙也不知道到底是忠于栖月宫,又或者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微微张着嘴巴,没有回答,也忘记了动弹。 眼看着那一剑马上就要刺穿醉芙的咽喉,只听“叮”地一声,尖锐的疾风破空声响起,像是有什么暗器打在了陌少祈流动的剑刃上。 剑尖一偏,陌少祈擦着醉芙的肩膀过去,那一剑就扑了一个空。 可是,却并没有暗器落地的声音。 陌少祈往前冲了几步,稳住身形,看着手中扑空的剑,微微一愕,不禁抬眸朝着那无形暗器射来的方向看过去。 “少祈?” 走在江凝月身后的陌少言一眼就看到了眸子爆红陌少祈,一阵错愕,忍不住惊诧出声。 “大哥。” 陌少祈也看到了陌少言,眸中的猩红不褪,手中握着的长剑紧了紧,虽然来之前是 想要见陌少言的,可是如今见到了,他却并没有朝着陌少言走过去,而是警惕地看着陌少言身边站着的乌泱乌泱的一大群人,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女子,一脸的威严冷傲,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他真是你的兄弟?” 上下将陌少祈打量了一边,江凝月傲然转头,淡淡地睨向陌少言。 “回宫主,正是!”陌少言开口回答,“舍弟初次来到岭南,应该不至于和栖月宫为敌,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希望宫主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眼角余光扫过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醉芙,陌少言沉着的说道。 毕竟是在栖月宫这么多年,醉芙是个什么样的人,陌少言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情,必定是有什么隐情,或许是陌少祈不小心得罪了醉芙,醉芙才会夸张渲染,刻意引起矛盾,反正那个女子从来都是一个喜欢引战的人。 “你就是栖月宫的大宫主?” 听着陌少言说完,江凝月还没有出声作答,台阶下的陌少祈忽然出声,声音沉郁阴冷的可怕。 江凝月微微有些意外,这么多年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用这种张狂的语气说话,就算是岭南王,每次见到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眼梢瞥过醉芙,她再度打量起陌少祈。 “没错,本座就是栖月宫的主人。” 第541章 必须拿到 江凝月凝视着陌少祈,唇瓣不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穿透了全场,震慑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宫主……” 在江凝月的目光中心神一阵惊颤,醉芙扭头朝着江凝月走过去,眸中神色有稍许的异常,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江凝月瞬间就将那抹异常捕捉。 不过,在众人的眼睛,江凝月只是淡淡地看着醉芙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陌少祈的身上。 “那个什么醉芙,可是听从你的命令?”陌少祈腰杆挺的笔直,丝毫不怯懦的直视着江凝月。 “她是本座的手下,自然是听命于本座,”江凝月不急不缓地说着,眸光忽地一冷,“没想到你还真是司月的弟弟,不过就算你和繁篱有关系,杀了栖月宫的二宫主,你同样难逃一死,来人,将他给本座拿下!” 眼见两人本来还客客气气地说着话,陌少言还以为有解开误会的机会,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江凝月话锋一转,竟然是要将陌少祈直接拿下。 还有,杀掉栖月宫的二宫主?这又是怎么回事? 洛知城同样震惊不已,和陌少言相识一眼,两人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不等陌少言再次开口求情,江凝月袍袖一挥,忽然一阵山摇地动,空气中被莫名的东西充斥着,漫天狂卷的叫嚣,呼啸着朝着陌少祈扑过去。 “少祈!” 陌少言一愕,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场面就在此 混乱起来。 陌少祈却是一身威吓凛凛,虽然明显的感觉到了空气中迅速累积的强大杀意和阴戾气息,心头汹涌翻腾的愤怒却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惧意,手中长剑翻飞,再次一次血战起来。 一时间,空气中黑云翻动,搅得天昏地暗,狂风呼啸,大有要将天地毁灭的架势,站在高台上的栖月宫弟子纵然个个忠心耿耿,却都忍不住有了惧意。 “宫主,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少祈是我的亲弟弟,他根本就不认识二宫主,又怎么可能会杀了二宫主呢?” 陌少言着急着,一边再度求情,一边想要上前去帮助陌少祈,袖子却被洛知城一把拉住。 “误会,有什么误会?” 江凝月的眸光一冷,瞥了眼陌少言,又转头看向深陷重围的陌少祈,“醉芙亲眼看到他杀了洛柒,抢了洛柒身上养的药,这难道还能有假?” “对,我就是亲眼看到他杀了二宫主,大宫主,你一定要为二宫主报仇,这种人,一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栖月宫。” 江凝月的话音还未落,醉芙当即嘴快的接口。 不,这怎么可能? 陌少言摇了摇头,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脑海中一团乱麻,陌少祈从妍蚩来到岭南不过十多日,以前从来不曾认识江洛柒。 江洛柒失踪之后,连栖月宫的人都不知道江洛柒的下落,陌少祈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还有,江洛柒 去养药?他都不知道,陌少祈又是从哪里知道? 而起,江洛柒养的是什么药?为什么陌少祈要去杀人夺药? 脑子里一连串的疑问,陌少言完全糊涂了,他一点头绪都没有,眼看着陌少祈陷入危机,江凝月确实一定不肯心慈手软,他心中一狠,再也顾不得什么,蓦地挥开洛知城,纵身一跃,跳入场中去帮着陌少祈。 “呵,好一个白眼儿狼!” 醉芙站在江凝月的身边,看着陌少言的身影,冷笑着讥讽了一声。 江凝月却像是早就料到了陌少言会是这样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一言不发,陌少言的实力,她一清二楚,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从这强大的噬灵之力中活着走出来。 既然陌少言无法做到对她忠心,那就任由他去死好了。 洛知城的手中一空,看着飞奔而去的陌少言,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追上去,耳边听着醉芙冷嘲热讽的话,不禁冷冷地勾了勾唇角,邪魅狂虐的眼睛中透出轻蔑。 “呵,他是白眼儿狼,你可真是忠心,深的宫主的信任。” “洛知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出了洛知城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宫主当前,纵然实力远不如洛知城,醉芙还是马上不服气的出言反问。 “这不是很简单吗?根据繁篱所说,他的弟弟来到岭南不是十多日,他也顶多是在这十多日的时间内杀了二宫 主喽。” “这有什么问题?他就是几天之前杀的二宫主,我亲眼看到的。”听着洛知城阴阳怪调的话,醉芙更加的不舒服。 “所以,你眼睁睁地看着二宫主死在别人手里,却没有帮忙喽?”洛知城眉梢一挑,忽然转换了话题,一脸讥诮的看着醉芙。 醉芙的脸色一僵,只顾着配合宫主咬死陌少祈的罪名,却把自己给套进去了,脑子快速的旋转,她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我帮忙了,只是我打不过他,所以才没能把二宫主救下来。” “那就是护主不利?” 洛知城嘴快的接上来。 醉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在栖月宫,护主不利比眼睁睁看着主子死了不帮忙更加可恶,根据栖月宫以往的规矩,同主子一起出行,如果主子不能回来,下人也就不用回来了。 “她如果也死了,谁还能报信?” 就在醉芙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江凝月忽然出声,为醉芙辩驳了一句。 醉芙的面色一松,对着敬仰的大宫主投去一个感动的眼神。 “宫主说的对,如果都死了,确实是没有人回来报信,或许我们就不知道杀死二宫主的凶手是繁篱的弟弟了。”听到江凝月的话,洛知城收回咄咄相逼的架势,淡淡地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说,醉芙真是忠心不二,深的宫主的信任,不然,宫主这段时间明明是在闭关 ,今日出关,如何还未见到醉芙,就已经知晓了二宫主是被繁篱的弟弟所杀呢?想必醉芙可能是知道什么隐秘的办法,才能在宫主闭关的时候向宫主传递消息吧,只是属下有点不理解,醉芙明明知道宫主和二宫主姐妹情深,却还在宫主闭关的时候将二宫主的死讯传达进去,难道不就怕宫主走火入魔吗?” 洛知城轻轻浅浅的说着,妖冶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凝月的心中陡然一惊,威严的眸子眯了眯,这个洛知城,果然还是心思最细的一个。 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些事情。 或许,他本来就已经猜测到了她根本就没有闭关,而是躲在暗中掌控这一切吧,袍袖下的手一寸寸收所,眸中有危险的气息一掠而过,若不是留在洛知城还有用,她早就将他废了。 这么多年来,洛知城虽然是她最得力的弟子,但也无疑是她最大的障碍。 视线闪了闪,在洛知城看不到的地方,江凝月对着醉芙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待人看住洛知城,便衣摆轻动,撇开洛知城,朝着漫天飞卷的噬灵阵中而去。 那朵稀有的风槿花既然不在江洛柒的身上,而在江洛柒失去踪迹的那段时间,既然是一直和陌少祈在一起,那风槿花就很有可能是在陌少祈的身上。 费尽了周折,她还不容易养出这一朵风槿花,就必须要拿到手。 第542章 利用 江凝月的身形一动,原本无形的噬灵阵受到无比强大的威压,陡然显出形体来,灰色的噬灵体在半空中叫嚣飞旋,密密麻麻的把陌少言和陌少祈围在当心,洛知城站在高台上,完全看不到他们两人的影子。 只能看到满天飞舞的灰色噬灵体,把天空和大地的颜色完全覆盖,所有的一切,在他们显形的瞬间,都变成了灰色,好像是要把天地完全蚕食掉。 “江洛柒呢?把她还给我!” 在被噬灵体重重淹没的核心,陌少祈红着眼睛厮杀,一眼看到江凝月闯了进来,他怒吼着。 “哈哈,你的江洛柒?”江凝月冷笑,“白色风槿花呢?是不是在你这里?” 白色风槿花? 真的有白色风槿花? 听到江凝月的问话,缠斗中的陌少言禁不住一惊。 “你把江洛柒还给我,你明明是她的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想到那一朵被扔在地上,沾了泥土的并蒂莲,陌少祈的心中忽然一阵抽痛,明明以前他是那么的不喜欢江洛柒,现在心中却是莫名的为江洛柒感到心痛。 “你把风槿花交给我,我就把她给你。” 听到陌少祈万般悲痛的话,江凝月马上捕捉到他话语中的漏洞,唯恐把他逼急了毁掉那朵来之不易的白色风槿 花,旋即抓住机会,进行条件交换。 江凝月的这句话脱口而出,无疑是证实了陌少祈猜测,心中那股悲痛被放大,他越发的恼怒,大声的嘶喊,“为什么?她那么信任你,每每说起你的时候,都是那么的骄傲,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她?就为了一朵花,就派那么多人追杀她,你还是她的姐姐吗?” 陌少祈已经明白过来,那些在灵山镇追杀江洛柒的人,就是江凝月派过去的,怪不得江洛柒那般的惊慌失措,怪不得,江洛柒曾经跟他说过,她身上有姐姐给的驱赶邪祟的奇毒,可是在那些鬼怪进攻的时候,江洛柒却只能慌错逃命。 原来,那些药粉既然是江凝月给的,又怎么还会对江凝月派过去的鬼怪起作用呢? “那又如何?那个傻丫头,我早就跟她说过,不要让她信任任何人,可是她还是傻傻的相信我,既然她愿意相信,愿意被骗,又体质特殊,我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利用一下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她庇护,现在只不过是让她给我一些回报罢了。” 江凝月毫无愧疚的说着,冷肃的脸上是得逞之后的快意。 “快点,你把风槿花交出来,我马上就让你见到她,不然,我保证你永远见不到!”察觉到陌少 祈对于江洛柒的特别情感,江凝月明智的抓住机会,再度出声威胁。 “你让我先见到她!” 眼看自己和陌少言都负伤,陌少祈自己也明白,这样苦斗下去,他和陌少言必定丧命在这群噬灵体之中,倒是不如见好就收,先看到江洛柒再说。 江凝月微微眯了眯眸子,“好,我让你见她,你必须保证要把风槿花交到我的手中。” “好,我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迫切地想要见到江洛柒,陌少祈马上开口保证。 有了陌少祈的这句保证,江凝月黑袍一挥,漫天的噬灵体听到召唤,很快停止了攻击,转瞬就消失无踪,灰色的天地再一次恢复了色彩。 好厉害的术法! 陌少言和陌少祈站在一起,纵然肩头滴着血,他也忍不住要惊叹于江凝月手段,这样的境地,恐怕是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大哥。” 陌少祈看到陌少言身上的伤痕,有些歉疚地开口,陌少言勾了勾唇,将他想要说的话堵住,“我没事儿,先去找二宫主。” 显然也是感觉到了陌少祈和江洛柒的特殊关系,陌少言温润地浅笑着开口。 “嗯。” 陌少祈点了点头,又转眸看向江凝月,“她人在哪儿?” “跟本座来!” 江凝月倒 是也不拖沓,一转身,拾步在前,引着两人往前走。 而在江凝月加入战斗之后,洛知城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身拾步离开,醉芙见状,马上就上去阻拦。 “你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需要跟你汇报?”洛知城冷冷地回答,看都不看她一眼。 “宫主说了,你不能乱走。”醉芙瞧见洛知城冷凝骇人的脸色,没有江凝月在跟前撑腰,她多少有些畏惧洛知城。 “那你让宫主来阻止我啊!” 洛知城丝毫不把她放下眼睛。 眼看着洛知城越走越远,自己的灵力根本就追不上洛知城的速度,唯恐出了什么乱子,负了宫主的托付,醉芙这才冷喝一声,对着万千弟子下令,“拦住洛知城!” 弟子们得到醉芙的命令,当即上前想要拦住洛知城,可是洛知城的眼眸一动,不过冷冷一扫,还未开口,就然众人心头一凛,司辰大人的灵力在栖月宫中是仅次于宫主,他们这些人虽然有着一颗颗赤诚忠心,但是却几乎没有什么灵力。 司辰大人若是想要碾死他们,无异于跟碾死一只只蚂蚁一样。 看着众弟子退缩,醉芙更是气得脸色煞白,“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宫主的命令,难道你们都不听了吗?” “这……” 弟 子们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显得为难,有胆大的凑到洛知城的身边,心虚地开口:“司辰大人,要不是您……” “怎么?我现在是你们的司辰还是你们的犯人?我现在去见见少宫主都不行了吗?”黑袍的司辰脚步一顿,心中也不大愿意和这些不会灵力的普通弟子动手,邪肆的眉心微微地拢着,反问了一声。 “醉芙姑娘,司辰大人不过是去见一见,少宫主,又不是其他的事情,何况宫主也没说司辰大人不能在栖月宫的里走动,要不,就不要拦着他了。” 毕竟是大宫主不在眼前,面对着醉芙和洛知城在,这群弟子显然是更加不愿意得罪洛知城的。 “你们……你们……”醉芙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洛知城淡淡地勾了勾唇,直接将醉芙和众弟子撇开,拾步朝着月神殿而去。 醉芙都快要被气死了,这些弟子不听她的命令,她想要去追洛知城,却完全追不上,心中不由得有些闷气,竟埋怨起江凝月来,也不知道宫主是怎么想的,像洛知城这种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还敢公然顶撞宫主的人,宫主怎么还会让他留下来呢? 这样的人,就应该早点除掉才对!醉芙恶狠狠地想着,已经气喘吁吁地追到了月神殿的台阶下。 第543章 诀别 “师兄?” 听到有人敲门,江映月站起身来去开门,陡然看到洛知城的脸,她一阵惊讶,这个时候,洛知城不是应该在主持母亲的出关祭祀吗?怎么会来月神殿? “月儿,你跟我来。” 洛知城妖冶的眸子凝着冰凌般闪烁清透的光芒,不似平常的沉冷,带着些许江映月看不懂的情绪。 月儿。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江映月仿若做梦一般,声音都有点颤抖,“师兄,你……” “走。” 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手就被洛知城给捉住,不由分手地扯着朝着旁边的偏殿走。 陌卿歌在殿中眼巴巴的看着,皎若流光的眼眸中不禁露出一丝欣喜,洛知城这是忽然醒悟要表白了吗?今天居然会这么主动? 看来江映月和洛知城是有戏了。 陌卿歌这般想着,那边洛知城已经扯着江映月进了偏殿,并且利落地把偏殿的门关上。 “师兄,到底怎么了?” 温软的小手落在男子冰凉的掌心,江映月小脸微红,心口狂跳,他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温柔的喊过自己了,月儿,这个称呼好像还是十多年前的。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虽然是栖月宫宫主的女儿,确实孤独的生长在栖月宫里,与生俱来的高傲身份,也给她和栖月宫 里的其他小孩无形中竖起了一道高墙。 她是神圣的,是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像对待她的母亲那样,尊敬她,捧着她,却也带给她一种疏离。 年少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迫切的想要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可是那些孩子却都躲着,刻意的逃避她的亲近。 那个浑身染血的少年,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她的世界的。 她还记得看到他第一眼的印象,就是铺天盖地的殷红,红的让人心痛。 他被栖月宫的弟子们抬着,从侧门穿过花园去月神殿,她躲在树丛后面看着,那被人抬着的少年浑身染血,俊俏的脸庞只有让人恐慌的灰白色,看不清颜色的眸子紧紧地阖着,只有修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的落在眼窝处。 那时候,她就已经能够一眼看出他已经死了,或者说,他的身体的生命已经宣告完结了,只剩下几乎脱壳的灵魂,在失身中游离涣散。 说也奇怪,一般人死后,用不了多长时间,灵魂就会不受控制的飘往忘川河畔,顺着忘川河的河水,前去投胎转世,可是这个少年的灵魂居然一直不肯散去,怕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吧。 虽然年龄小,但是在栖月宫里长大,她见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母亲既然让人把这少年带回来,必定是有其他的用途 。 江映月也没有多问,便跟着看顾自己的人离开了,可是,那个少年固执而顽强的魂魄却从此飘在她的心头,久久不肯散去。 那少年被送到月神殿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毫不知情,只是在两年之后,她偶然在母亲的坐下遇到了邪肆冷淡的黑袍司辰洛知城的,第一眼,她就看穿了他的灵魂,虽然他的模样和两年前已经完全不同,但是她却知道他就是两年前的那个少年。 受到莫名的牵引,知道她是母亲的弟子,她就吵着闹着,非要拜母亲为师,冠冕堂皇的成为他唯一的小师妹,她才不愿意和其他人一样,喊他司辰大人。 司辰,这两个字实在是有些死气沉沉的,一点都没有师兄来的亲切。 而且,他便只是她一个人的师兄,多么的特别呀。 那时候,她喊他师兄,他喊她月儿,在栖月宫里,他年纪小小就坐在了司辰的位子上,同样是孤独的,寂寞的,两个孤独的人就这样一点一点的靠近。 对于江映月而言,那段时光,应该是这辈子最难忘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逐渐长大,母亲也开始将一些事情交给她,她和洛知城的距离就这样一点一点拉开,就算再见,也没了从前的默契和亲近。 她依旧喊他师兄,可他却不再喊她月儿 ,甚至是,他开始慢慢对她冷漠疏离,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他对她的态度比着对那些普通的栖月宫弟子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今天,他竟然又重新叫她月儿,江映月简直就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江洛柒死了。” 洛知城的眼波动了动,这么多年来,难得一次用叹息的口吻跟江映月说话。 “什么?”江洛柒的瞳孔一缩,飘飞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来,心头的狂跳也在瞬间平息了许多,她诧异的看着洛知城,“师兄,你……你说什么?小姨不是去养药了吗?她怎么会死?” “你知道她养的是什么药吗?” 眸中的那一抹轻叹拂去,洛知城反问她。 “不知道。”江映月摇了摇头,她若是知道,当初肯定就直接告诉洛知城了。 “江洛柒是奉了宫主的命令,去养白色风槿花。”洛知城淡淡的说着,迷雾一样的眼睛闪烁着让人读不透的神色。 “白色风槿花?这不就是你这几天帮着上官云峥寻找的灵药吗?”江映月的眼睛一亮,“现在风槿花是在母亲的手上吗?我去找母亲要,这样上官云峥不就有救了?” 连日来和陌卿歌相处的不错,江映月对于上官云峥的事情也很是上心,再加上这几天洛知城和陌少言一直让手下的人寻找白色风槿花, 所以江映月也是知道的。 一听到关于白色风槿花的事情,直爽的本性使然,让她一瞬间忘却了江洛柒的死,而是想到了张口去为上官云峥求药。 洛知城却是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月儿,我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天真,宫主和上官云峥有什么交情吗?还是你觉得你在宫主的面前真的有那么大的面子,她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年才成的药,她会轻而易举的交给你?” 一下子被洛知城点中了要害,江映月抿了抿唇瓣,没有作声,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她在母亲的面前,的的确确是没有什么面子的,这么多年来,她求母亲的事情,母亲所能答应的,屈指可数。 “那……小姨又是怎么死的?她不是帮母亲养药吗?又怎么会死?”迟疑了一下,江映月皱了皱眉,这才想起江洛柒的事情。 “只是可能,我猜的罢了,不确定。”洛知城轻轻摇了摇头,根据这么多年来对江凝月的了解,再加上刚才江凝月和醉芙的反应,江洛柒的事情绝对是和江凝月有关系。 别人都说栖月宫的大宫主江凝月顾念亲情,对自己的女儿和妹妹极好,可是,陪在江凝月身边十多年的洛知城却更加清楚的知道,这一层“好”的面纱下,笼罩的是怎样残忍的事实。 第544章 承诺 江凝月,从来都是一个只顾她自己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敌地让江洛柒去养药,就算是打着别的理由,这背后的真实目的,也绝对是有利于江凝月自己的。 在刚才来的路上,洛知城就思索过,既然江洛柒所养的药是白色风槿花,那江凝月要白色风槿花做什么? 虽然不清楚江凝月的目的,但是洛知城总隐隐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天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许,也是到了最后了。 “月儿,我过来找你,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撇开这些沉重的话题,洛知城牵着江映月的手走到桌边,扶着她让她坐下来。 江映月一脸受宠若惊地看着洛知城,明亮的大眼睛闪闪烁烁,“师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只要是月儿能帮你做的,一定会拼尽全力为师兄去做。” 洛知城幽深妖冶的眸子凝落在她干净美丽的脸上,忽地弯唇笑了笑,所有的冷漠疏离好像是在一瞬间消散,他们仿佛穿越回了年少的时光,他还是她的师兄,她还是他的月儿。 江映月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淡淡地笑容。 “月儿,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为我做,从今以后,我只要你安安全全的就够了,其实,自从来到栖月宫之后,我一直都很孤独,我没有朋友 ,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宫主对我不过是利用,弟子们对我不过是敬畏,只有你,你把我当成朋友一样,什么话都跟我说,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你还那么努力的哄着我,我虽然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但是我真的很高兴,在栖月宫,能够有你。” “师兄。” 听着男子深情款款的话,江映月的眼中有流光溢动,小脸红扑扑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洛知城,洛知城却抬起手,掩在她的唇边,阻止她说下去。 “月儿,如果,我对栖月宫还是丝毫的牵挂,那么这一份牵挂,一定是你,你母亲的性格实在是太好强,也太自私,她的眼中从来都只有她自己,她唯一的理想,就是获得无限的力量,长生不死,成为真正的神,这些年来,她也的的确确是这么做的,我不否认她的能力,但是月儿,这对你来说,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怎么会?她是我的母亲啊,她……她怎么会威胁到我呢?”江映月拢着眉心,有些不理解洛知城的话。 洛知城弯了弯唇角,看着她鬓角落下来的一缕碎发,抬手为她顺到了而后,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沉稳,“傻月儿,你虽然是她的女儿,但是你太不了解她了。” 洛知城摇了摇头,似乎是并不愿 意在江映月的面前提起江凝月那肮脏龌龊的往事,这个丫头的脾气虽然是冲了些,直率了些,但是心肠并不坏,他实在是不愿意伤害她。 罢了,反正那个男人早就死了,除了自己、江凝月以及醉芙,恐怕这世上也没有人知道那段前尘往事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还是让这个丫头单纯一点比较好。 拍了拍她的脑袋,他也不再解释,只是用一种强硬的口吻继续说道,“怎么,你现在不相信师兄了?” “不是,”一听到洛知城的语气忽然转变,江映月一下子就着急了,赶紧出口否认,“我才不会不相信师兄,不管师兄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那就好,你记住师兄的话,江洛柒当年是奉了你母亲的命令去养药,现在去无故失踪,繁篱和他的弟弟因为江洛柒,已经和你的母亲撕破脸了,江洛柒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你母亲下的毒手,栖月宫中今日必定会有一场风波,不管这场风波的结果如何,你都要答应师兄,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最后你母亲赢了,你也不要跟她强争,稍微顺着她一点,到时候再找机会离开栖月宫,离开了,就永远不要回来,好吗?”握着江映月的手,洛知城一字字地叮嘱。 “那你 呢?师兄,你去哪儿?你答应过我,会一直保护我的。”像是感觉到了洛知城话语中的不对,江映月马上追问。 “傻月儿,师兄既然答应过你,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不要担心。”洛知城轻轻地勾唇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 “那好,只要师兄说的话能做到,那也月儿也能答应师兄,不管师兄做什么,我都会听师兄的,就算师兄让我去跟母亲敌对,我也一定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江映月十分笃定地向洛知城说道。 “好,师兄相信,月儿会是一个守信用的女孩子。”洛知城含笑说着,松开她的长发,站直了,似乎是一副即将离去的样子。 江凝月也马上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看着洛知城。 “师兄,你现在去哪儿?” 江凝月看着洛知城,朱红色的唇瓣翕动,紧张地追问。 “月儿,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很漂亮。”洛知城直接避开她的话题,望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你的美和卿歌不同,如果说她像是一幅山水画,那你就是一朵映山红,美的耀眼夺目,很真实。” 从来没有从这个男人的口中听到这样赞美的话,虽然江映月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洛知城所说的卿歌是谁,但是这些动人的话语,却足够让她意 乱神迷,羞红了脸颊。 少女微微垂着头,却还是能够看出脸颊的两朵红晕,洛知城微垂了眼睫望着她,忽然抬手,似乎是想要抚摸她的脸,江映月也不闪避,只是脸上的羞赧更加重了。 可是,就在洛知城的手指即将落到江映月的脸颊上时,江映月陡然感觉到一阵疾风,她一愣,快速地想要避开。 但她本身不会术法,只是仗着天生的特殊体质,又怎么会是洛知城的对手,她还没有来得及,脖颈上就被洛知城点了一下,瞬间动弹不得。 江映月原本还幸福迷醉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而且,让她更加害怕的是,洛知城对她所用的术法,根本就不是栖月宫的,因为她的特殊体质,栖月宫的术法对她而言没有作用。 洛知城对她,是动用了青藤之妖的力量。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张了张嘴,江映月发现自己还能说话,一脸委屈地看着洛知城,张口追问。 “月儿,你别怕,师兄是不会伤害你的。” 洛知城的眼波一动,拾步向她靠近,长臂蓦地一揽,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床塌边走过去。 “师兄,你到底要做什么?” 伴随着洛知城平缓地将她放下,又贴心的为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的动作,江映月的心越来越慌乱。 第545章 牵挂 “乖月儿,别说话,你就在这儿好好地睡上一觉,一觉醒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洛知城修长明净的大手轻轻地扶上她的脸颊,从她的眼角眉梢划过,温柔的出生抚慰。 “不不不,师兄,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要睡,师兄,你答应过我,会留下来保护我的,师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师兄。” 心中的感觉越来越不好,江映月几乎是泣不成声,哭着喊着。 “月儿,你放心,师兄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师兄说过,会永远保护你,就一定会保护你。”洛知城淡然地说着,弯了弯唇,看了她一眼,很快地站起身,拾步朝着外殿走去。 “师兄,你回来,你快回来。” “师兄,我不要失去你,你不要走。”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我也都要和你一起面对。” “师兄!” 任由江映月再背后哭的撕心裂肺,洛知城脚下的步子始终不曾迟疑。 脑海中快速地闪过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屈指算来,已经有二十年了,可是昨日的事情,却恍如一梦。 曾经,他活着的时候,虽然顶着北燕太子的名号,却从没有一天过得快乐,他的母后是北燕的皇后,他的外祖父是北燕的权臣,他从出生起,就平步青云,直接被立为储君。 但是,谁都知道,他虽 然有着强大的依靠,但是他的储君地位并不安稳。 他父皇最看重的儿子,一直以来都不是他,不过是迫于家族的压力,才将他立为储君罢了,在那短暂的皇宫争斗漩涡中,小小的他是那样的无力。 没有自由,没有兴趣爱好,没有朋友,没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他的母族看中的是权力,将整个家族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父族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只想着怎么才能把他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推下来,或者,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在一次的侥幸逃生之后,连他自己都疲倦了。 后来父皇说要派他出使上元,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出使就是取他性命的最好时机,而且这时机还是他的亲生父亲安排的。 那时候小小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真的有那么的讨厌吗?让他的父皇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送他去死? 不然,哪有一个国家的太子小小年纪,就被派去亲自出使他国,而且还待那么少的护卫,这不是明摆着要将他送入虎口吗? 他的母亲和外祖父当时就强烈反对,可是,他自己已经疲倦了,他真的很累,感觉自己的肩膀实在是承受不住那么多的明争暗斗,那巍峨壮观的紫禁城,是他的家,也是他的监牢,把他单薄的身影囚禁其中。 他想 要走出来,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自由的空气之下。 不过母亲和外祖父的反对,他一口应下了父皇的圣旨,并且带着护卫前往上元。 母亲和外祖父虽然生气,但还是给他派了好多的兵,但是北燕远离上元,在走到上元和妍蚩的边境是,他们还是遭到了袭击,母亲和外祖父鞭长莫及,他们的人大部分都在混乱中丧生。 而那个时候有恰好发生了栖月宫攻打汝岩寨的事情,阴差阳错的,他伤倒在汝岩寨里。 那一次,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留恋了,虽然他的年龄不大,但他却见过这世上太多的丑恶,连自己身边最亲的人,对他存的都只是利用和仇视的心,他真的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牵挂。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世上走的最无牵无挂地一个人。 就在他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燃尽,死亡降临的时候,一只柔弱的小手不知道从哪里伸了出来,堵在他不停地冒血的胸口上。 他诧异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身穿孔雀金长袍,长得极为俏丽动人的女孩子,那女孩一脸焦急的看着他,拼命的喊他哥哥,望着他流血不止地胸口,好看的眉心都堆成了小山。 他也知道那个女孩是救不了他的,他只能苦涩地对着她笑,一方面又感激着上苍,让他 能够在临死之前,还见到这样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孩,这人间也是有一丝温暖的吧? 只可惜,他只初尝到滋味,就马上要失去了,但他也不怨,上苍还是待他不薄的。 胸口的雪液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将他的衣襟大片大片的染红,几乎已经看不出底色,他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在涌动,流失,刚开始还觉得痛,可是后来慢慢地就觉得麻木了,那些不停流动地血就好像是他在这人世间的烦恼,流光了才好。 终于,他看到那个女孩子松开他的胸口,一脸张皇的站了起来。 当时他在想,这女孩肯定是吓坏了,那么小的人,肯定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她肯定要走了,要去找她的家人,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绝望的想着,淡淡笑着闭上眼睛。 可是,让他诧异的是,他刚刚疲惫的阖上眼帘,瞬间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胸口伤,原本麻木的伤口在一瞬间好像被激活,撕心裂肺的疼痛将他最后的意识唤醒,他惊痛地张开眼睛,就再次看到了那个去而复返的女孩。 她没走? 他当时就是一阵错愕,却见女孩不知道从哪里捧来干土,全部堵在他的胸口上,土粉洒在伤口上,很快将流动的血吸收,他看到那女孩笑了笑,好像是激动终于找到办法帮他止血了一样 。 他再度听到女孩喊他,带着高兴的腔调,喊着他哥哥。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特别想张口回应女孩一声,可是他的唇瓣在那一刻就好像是石头,完全脱离了意识的掌控,他努力的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感觉自己都急出一头的汗了,却终于看到笑着的女孩忽地脸色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他惊错的看着女孩,却察觉到女孩并没有看他,他循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嘴角含着淡淡地笑,一动不动。 女孩的眼泪顺着两腮滑落,坠落在他的胸口上,那些泪珠连城串,和他的血液以及泥土混合在一起。 纵然是超脱了身体之外,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阵湿润,左胸里有暖暖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没过多久,哭着的女孩就被人带走了,更准确的说是被人抓走了。 他在旁边看着,想要帮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女孩看不到他,那些人也看不到,他拼命的扑打,到最后却只是落空。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颓丧和挫败,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他却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低看着女孩被人带走。 他想要追,可发现身体轻飘的厉害,他刚刚从身体旁边离开,就不受控制地想要朝着另一个方向跑。 第546章 轮回 在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死了,他所感受到的自己,不过是已经没有躯体的灵魂。 听说,人死后,灵魂就会不由自主低踏上忘川,沿着忘川前往下一场轮回。 他原本是无牵无挂地,顺着忘川离开,本就是他最初的想法,可是脑子里一想到女孩被无情带走的一幕,他就怎么也不舍得走了,可是他有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就这样在自己的尸体旁边守着,不愿意离去,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一个女人在众人的拥簇下走过来。 那个女人不但能够看到他,还能够跟他交流。 女人问他为什么还固执的守在原地,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愿望那个,他当时无奈之下,只能告诉女人,他想要找一个女孩。 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一口答应,会帮他找人,只要他愿意跟她回栖月宫。 当时他还不知道栖月宫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他要找的女孩其实就是被女人抓走的,只是看那个女人能够看到他,想必有几分本事,既然那女人答应了帮他找女孩,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一口就答应了女人的要求,随着女人回到栖月宫。 这……也是在他栖月宫漫长的十多年岁月的开始。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女人就 是栖月宫的主人,拥有着强大的灵力,座下奴役着无数的灵魂鬼怪,而他只是她千千万万部下中的一员。 回到栖月宫之后,他一直的目的就是寻找到那个女孩,所以对于女人的话,他几乎是言听计从,没有任何的反抗,也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他可悲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和江凝月定下契约,再也无法进入轮回。 江凝月将他本体的血液抽干,做成鬼将,用月神殿金莲池的水进行培养,而后将他的灵魂重新灌入,为他早就躯体,使他得到重生。 在没有感觉到异样之前,他对江凝月一直是感激的,至少在他的心目中,江凝月就像是他的重生父母一样。 帮他找人,赐予他新生,给他一身的灵力,给他高位,却不禁锢他的自由,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压力,他的来去,都是自由的。 那一年,他每次见到江凝月,眼眸中都是深深地感激,他将他的忠心和赤诚全都给了江凝月,只要江凝月让他做的事情,他绝对没有任何的迟疑。 也是那一年,他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的鲜血,屠杀过多少无辜的生命。 刚开始,他很不适应,那种手上染血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他曾经想过要去跟江凝月说,可是发现根本没有用处。 江凝月的身上流淌 的是纯粹的月神一族的血液,他们本身对于邪物是有趋避作用的,更不能修炼术法,可是江凝月却偏偏对术法情有独钟,贪婪和野心趋势着,江凝月迫切地希望能够把一身的宝血和灵力融为一体,成为天神一样的存在。 这样做,她自然是需要非同寻常的力量,而这天地间来的最快,力量最强的,也就是灵魂的怨念,为此,江凝月的手上不知道有多少的无辜生命。 无数个无辜死亡的灵魂被封印在江凝月的手中,她掌控着他们,压迫着他们,让他们在无形中和她定下盟约,无法进入轮回。 长此以往,这些灵魂就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怨力,受江凝月的趋势。 这些灵魂是无奈的,也是痛苦的,可是他们却也没有办法。 他后来之所以反抗江凝月,就是因为他悲哀的发现了,自己就是这些被奴隶的灵魂中的一员,他感到痛苦,彷徨,灵魂被抽离,得不到自由,掌控在别人的手中,那种感觉比他死的时候还要难过千倍万倍。 可是他又没有办法,他身上的禁锢无法解除,他就只能继续为江凝月效力。 堂堂栖月宫的宫主,受岭南人民仰望的神灵,手中掌控的,竟然是这样阴毒的力量,这是多大的讽刺啊! 自从发现这件事情之后,洛知城从 最初对江凝月的感激,就一点点变成了排斥,后来,他还在无意中发现了江凝月的另外一个秘密,厌恶和恶心感就更加的强烈。 那是他一次去找江凝月,却偶然撞见了江凝月和醉芙在一起,并且听到了关于江映月父亲的事情。 他才知道,原来江凝月和醉芙还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江凝月收养醉芙在前,后来遇到江映月的父亲,江凝月便和那个男人生下了江映月,醉芙知道之后,一气之下设计谋杀了那个可怜的男人。 江凝月虽然知道,却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谅了醉芙,并且继续将醉芙留在身边。 被洛知城发现了这件事情,醉芙当场就要让江凝月杀了洛知城,可是江凝月那样宠着醉芙的一个人,居然怎么都不肯,而且还放洛知城离开。 算是终于看透了江凝月的为人,洛知城也算是完全失望了。 那件丑事,他自然是谁也没说,对于江映月,也是只字未提。 只不过从那以后,他心中对于江凝月的厌恶更加的强烈了,找了很久没有找到陌卿歌,他当时也快完全放弃了,很多时候,索性放纵的和江凝月对着干,他倒是有些希望江凝月能够杀了他,他也就能够彻底解脱了。 江凝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或许是觉得他还有利 用价值吧,居然一直让他活了下来,而且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醉芙怎么告状,她都坐视不理。 就算是后来,洛知城因为想要脱离栖月宫,出去寻找陌卿歌,跟江凝月决裂,江凝月也放任不管,任由他出去胡作非为。 虽然明白江凝月对自己是存着利用之心的,但是这一点洛知城怎么都想不大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江凝月利用的。 就算是他的天赋很好,能够成为江凝月一众手下中的佼佼者,可是他的忠心早就不在,就算是江凝月能够掌控他,可是就真的不怕他造反吗? 心中胡乱地思索着,洛知城将偏殿的门关上,走出来,如今就算是不明白,他也是该踏出这一步了。 他的这条性命,本就早该进入轮回,当初不过是无意捡回,受了陌卿歌和江映月的恩情,今日,也该还了。 “洛知城,你们这是怎么啦?” 显然是听到了偏殿中江映月的哭喊,陌卿歌撇开仍旧躺在莲池中一动不动的上官云峥,朝着洛知城走了两步。 “卿歌,麻烦你照顾一下映月,暂时不要让她出来。”收敛了思绪,洛知城叮嘱道。 “为……为什么?”陌卿歌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547章 无情 “洛知城,你还会回来的,是吗?” 紧紧地捏着手中洛知城交给自己的东子,陌卿歌望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心头好像是在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卷起细细密密的疼。 走到大殿的门口,洛知城的脚步顿了顿,抬头望着月神殿外的天空,也真是奇怪,原本清朗的天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大团大团的乌云,将头顶的一片瓦蓝尽数变成灰沉。 变天了。 手腕上流出来的血顺着手背蜿蜒而下,划过手指,不停息地低落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 白色的地面,红色的血珠儿,黑色的人影,好像是天地勾勒出来的最后一幅画。 轻轻地弯了弯唇,他回头,宝石一样妖冶魅惑的眸子一如初见时,狂嚣肆虐,仿若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带着倾倒众生的美。 薄削的唇瓣动了动,他的声音缓缓地传来,“卿歌,待我回来的时候,你可愿再喊我一声哥哥?” 似乎是听惯了他喊她小孔雀,忽然听到他喊叫自己的名字,陌卿歌有一瞬间的愣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哥哥? 她喊过他哥哥吗? 她的思维有瞬息的混乱,对于洛知城的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迎上洛知城温情的眼神,她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紧紧地攥着手中 的东西。 只要他能回来,喊声哥哥又如何,反正在她的心目中,也早就把他当成了是兄长一样的存在。 得到了她的允诺,洛知城嘴角的笑意更浓,却不再说什么,施施然转身,踏着阴沉天空下捡起的风,一步步走出月神殿。 廊檐下挂着的紫铜铃铛在大风中发出狂乱地叫嚣,似乎也看出了洛知城脚步中的决绝,竭力的想要阻止洛知城的离开。 可任由它们喊得声嘶力竭,洛知城却是越来越坚决笃定,不再有丝毫的迟疑,黑色的长袍在狂卷的风中翻飞起舞,袍角宝蓝色的曼珠沙华在空气中跌宕起伏,断断续续地舔是着他淌着血的手指。 月神殿的脚下,醉芙看着一步步走来的洛知城,止步不前,无论是突变的天气,还是洛知城脸上沉着冷定地表情,都让她心中腾起一股莫名地畏惧。 洛知城从她的身边经过,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抿了抿唇,她犹豫着是该继续跟着洛知城还是折回去找江凝月,怔怔地看着洛知城的背影,直到意识到洛知城是朝着寒冰殿的方向而去,才惊诧的意识过来什么,赶紧拾步追了上去。 “洛知城!” 醉芙在后面大声的喊着洛知城的名字,可洛知城根本就不 回头,他的速度极快,醉芙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已经飘到了十丈开外。 寒冰殿。 常年封禁的大门打开,一股阴森寒冷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陌少祈捏了你手心,看着森寒幽深的寒冰殿,心跳登时漏了一拍,江洛柒就被关在这种地方? 不见天日,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这一种奇怪的似乎是药水又似乎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若不掌灯,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 “江洛柒呢?” 接着殿门口透进来的昏沉的亮光,陌少祈朝着殿中张望,可是所见距离特别的短,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人影。 “喏,就在那儿喽。” 黑暗之中,江凝月朝着某个方向遥遥一指,轻描淡写地说道,陌少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仍旧是一片漆黑,不见一物。 “你耍我?” 陌少祈的脸色一凉,冷声叱问。 江凝月轻声嗤笑,“你看不到,也要怪本座?” 她的话音落,长袖蓦地一扬,殿中登时灯火通明,墙壁上挂着的壁灯全部亮了起来,大殿靠着墙壁的方向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魔佛神像。 而江凝月对陌少祈所指的,就是这些神像中的一个。 “江洛柒就在那座神像的里面。”江凝月面无表情地对陌少祈说道。 看 着那座神像,陌少祈心中一慌,脚下的步子移动,想要朝着那尊神像走过去,可是他的脚刚动,袖子就被旁边的陌少言一把拉住。 陌少祈一怔,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陌少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拦着自己,“大哥。” 陌少言摇了摇头,不同于陌少祈,他从进殿的时候一眼就看出这殿中不干净,纵然是壁灯亮起之后,那些东西有意躲避,他还是能够感受到它们的气息。 所以,这里一定是陷阱。 他在栖月宫生活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进过寒冰殿,寒冰殿是栖月宫的禁的,除了宫主之外,谁都不能进来。 也就是说,除了江凝月,谁都不知道这寒冰殿里关的到底是什么。 “你直接把江洛柒放出来!” 拦住了陌少祈,陌少言直接开口跟江凝月谈条件。 “呵,繁篱,你可是栖月宫的司月!”听到陌少言的话,江凝月的脸色一冷,深邃的眼睛凝落在陌少言的脸上,森冷地像是一个随时取命的毒蛇。 “宫主,我是栖月宫的司辰没错,可是再次之前,我还是少祈的大哥。”陌少言眼波如水,坚定的回答。 “好,好一个大哥。”江凝月冷笑着点点头,心底一惊迸发出一抹阴狠,繁篱,既然你自寻死路,就不要 怪本座无情了,“你们既然怀疑本座,那本座同样不能对你们完全信任,将白色风槿花拿出来,让本座看一看,本座就让你们真正的见到江洛柒!” “大哥……” 陌少祈的心中乱成一团,莫名的焦躁紧张,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转头看着陌少言,陌少言似乎是夜觉得有些为难,江凝月既然敢撕破脸,说明她对得到白色风槿花已经是势在必得,而他们想要换回江洛柒,活着离开栖月宫,不把白风槿花拿出来也不可能。 但他怕的是,如果将白色风槿花直接交出来,就怕江凝月拿了之后出尔反尔,到时候他们不但带不走江洛柒,可能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看出了陌少言的迟疑,江凝月的眸光动了动,继续说道:“本座向来是言而有信,你们放心,本座不会强抢,只不过看一看真假,确定你们的手上真的有白色风槿花,如何?” 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江凝月都已经承诺了,陌少言和陌少祈相视一眼,陌少祈终于咬牙道,“好,我让你看。” 他说着,伸手入自己胸口的衣襟,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小的荷包。 只看一眼,江凝月就认出荷包是自己当初给了江洛柒,里面藏着白色风槿花种子的荷包,真的是! 第548章 滋味 眉目晶亮,江凝月一眨不眨地看着陌少祈将荷包一点一点打开,白色的风槿花缓缓从荷包中显露出来。 洁白的花辨,晶莹剔透,芯处是浓重的纯白,逐渐过度到尾端,几乎变成了透明的,鹅黄的花蕊缩在里面,像是害羞的小女儿,有点不敢见人的意思,那羞俏的模样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动。 成了,真的成了! 江凝月深沉的眼睛迸出光来,贪婪的火光一闪而逝,她等了这么多年,白色风槿花终于种成了。 “你看到了,快把江洛柒放出来!” 陌少祈快速地将风槿花又收了回来,冷冷地对着江凝月说道。 “好,我马上就让你如愿,放了江洛柒。”压抑着心头的狂喜,江凝月淡淡地回答道,繁篱,陌少祈,这是你们两个人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本座了,等会儿你们见到江洛柒,保证让你们惊喜。 王图霸业,成神之路的台阶,已经是近在眼前,江凝月从没有如此的激动过,只消一个时辰之后,她就能成为这天地神只,再也无人可敌了。 转过身,朝着藏着江洛柒的那尊魔佛神像走过去,江凝月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狂乱的笑。 在距离魔佛神像三尺远的地方,江凝月停下来,嘴角诡秘的笑容肆意 地放大,猛地一抬衣袖。 “不要!”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陌少言微微偏头,就看到洛知城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那两个字正是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的。 不过洛知城的话还是说的晚了。 只听“砰砰砰”连响,不但是江凝月面前的魔佛神像,殿中所有的魔佛神像都在同一个瞬间炸裂,石头的碎屑在空气中四散飞扬,伴随着这些石屑,一股强大的阴邪力量也瞬间迸发出来,在殿中翻涌搅动。 陌少言一惊,掌中灵力翻动,一把将陌少祈扯到自己的身后护着。 “哈哈哈,洛知城你来的正好,今天寒冰殿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江凝月站在一片飞扬的尘土中间,放声大笑。 “本座原本还想等一会儿再去收拾你,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这也好,省了本座的事情,本座养了你这么多年,今天也是你报答本座的时候了。” 江凝月一边放生笑着,一边纵身而起,朝着洛知城三人飞奔而去。 “不守信用!” 陌少祈怒骂了一声,手中长剑再度出窍,斩杀着空气中飞扑而来的恶灵。 “信用?” 江凝月手指拨弄,十指指尖中霎时飞出来一根根的银丝,卷向洛知城,想要把最为厉害的洛知城 先控制住。 “本座向来是最守信用的,你要见江洛柒,本座已经让你见到了,本座承诺不跟你强抢白色风槿花,本座也做到了,怎么就不守信用了?倒是你们这些人,一个两个的忘恩负义,不知道感恩图报,帮着外人来打本座,本座都已经把江洛柒给放了,为什么你还不把风槿花交给本座?” 江凝月一边对洛知城施法,一边对陌少祈说着。 “江凝月,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说这种虚伪的话,就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洛知城双手反转结印,因为江凝月对栖月宫的术法太熟悉,他和江凝月对敌,便不敢用栖月宫的术法,只能用近两年来修炼的青藤妖之术,勉强和江凝月对敌。 “恶心?什么叫恶心?洛知城,你不过就是一个连躯体都没有的魂魄,你的生命,你的身体,都是本座重新赐予的,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本座!” 江凝月眉心一拢,双手一收一放,为为洛知城量身打造的天蚕丝就将洛知城牢牢地锁住,双手虚浮着往前一拉,江凝月轻轻松松地就把洛知城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用一种轻蔑地眼神凝视着洛知城,“畜生,就凭你,也望想跟本座作对,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就算是你吸取 了青藤树妖的力量又如何?本座告诉你,本座是神,是这天地间高不可攀的神灵,你们不过是蝼蚁宵小,也敢觊觎本座的东西?” 全身被天蚕丝束缚着,所有的术法灵力根本发挥不出来,洛知城皱着眉头,仍旧不肯放弃挣扎。 知道江凝月厉害,却没想到江凝月厉害刀了这种地步,洛知城的术法那样高深,江凝月一出手,居然不费任何力气,就把洛知城给生擒了。 陌少言一边和恶灵缠斗,一边又觉得不可思议。 “江凝月,你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残杀无辜生命,迟早会遭到报应的!”洛知城怒视着江凝月,愤然说道。 “不错不错,”江凝月看着洛知城的脸,丝毫不为他的怒骂所动容,反而是有些开心的笑着,“这么多年来,总算是没有白白的培养你,你有了情绪,有了感情,那你就不再是一个干枯无血的鬼降,你变成了一个特别的,有血有肉的鬼降,你的血肉想必大有滋味,吃了之后效果也必定是非同一般。” 什么? 在恶灵中打斗的两个人听到江凝月的话,不由得微微一怔,鬼降?洛知城是鬼降?有血有肉的鬼降?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鬼降都是没有血肉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 两个人愣神的瞬间,恶灵们尖叫着飞扑上去,陌少言就算是反应极快,左肩膀上还被划出了一道伤,痛的他眉心一跳。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奇怪的是,同样遭受恶灵攻击的陌少祈居然没有受伤,在恶灵扑过来的那一刻,陌少祈感觉到好像有一股看不到的力量环绕在自己的周围,将他团团围住。 在一片腐烂恶臭的气息中,他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又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味道。 肩膀上被恶灵划伤的地方沾染了邪毒,奇异幽蓝的毒素很快占据了陌少言的肩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蔓延,不一会儿,他的左胳膊就痛得麻木,额头上冒出一层层的冷汗。 诡异的幽蓝色在陌少言的皮肤下就好像活了一样,肆无忌惮地不停生长攀爬。 眨眼间,那股幽蓝就漫上了他的脖子,侵袭着他的脸颊,并想要进一步占据他的大脑。 陌少言就算是靠意识强撑着不让自己陷入迷乱,可是手上却渐渐地没了力气反抗,他的身子在疯狂尖叫的恶灵中晃了晃,终于控制不住地坐在了地上。 “大哥!” 看到陌少言倒下,陌少祈就更加的着急了,拼命地想要破开面前层层窜动的恶灵,到陌少言的身边去。 第549章 蠢死的 那股环绕在他周围的奇异力量似乎是也感受到了他的意图,居然帮着他在前面开路,空气想起嘶嘶地怪叫声,陌少祈虽然看不见它们的形体,但却能够感受到,这是那股奇异力量在和恶灵们厮杀。 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陌少祈也没有时间细细地琢磨,只是抢着扑到陌少言的身边,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大哥,你怎么样?” “不要管我,你小心!” 压制着身体内翻卷的疼痛,陌少言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周围浮动的恶灵,他本来想要让陌少祈小心,暂时不要管自己,可是当他看到那个缠绕在陌少祈的身边,保护着陌少祈,拼命攻打同类的恶灵,他也惊住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江凝月一甩手,暂时将洛知城扔到一边,拾步过来准备收拾他们两人,反正今天他们谁都跑不掉,拿到风槿花,再吃了洛知城也不迟。 可是当走近了满室飞舞的恶灵从中,看到那个保护着陌少祈的恶灵时,江凝月也不禁怔了一下。 那恶灵的灵力不是特别的强,面对着众多同伴的攻击,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可还是那样拼尽全力的去保护陌少祈。 人都死了,还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她和陌少祈不过才认识了十多日,就这样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去保护陌少祈?这个 女人,真傻!真蠢! 被莫名地情绪触怒,江凝月脸色一变,蓦地一挥衣袖,念动咒语,发出一声奇怪低召唤。 正在围攻陌少祈两人的恶灵们听到江凝月的召唤,马上停止了攻击,退回到那些被破坏的魔佛神像中藏身。 只听“呼呼啦啦”一阵巨响,那些原本炸裂的魔佛神像居然变得完好如初,只有一尊神像,仍旧是破碎的,令落了一地的碎屑。 而在那尊神像中藏身的恶灵,自然也没有回去,她已经是伤痕累累,但还是倔强地站在陌少祈的身边,警惕地主意着江凝月的动向。 殿中的几人,除了陌少祈之外,都看得到这个恶灵,洛知城和陌少言皱着眉头,有些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江凝月的反应,这个恶灵很明显并不是江凝月安排的,江凝月既然想将他们全部置于死地,就没有必要安排恶灵攻击陌少祈,再安排恶灵保护陌少祈。 神像恢复之后,阴森森地大殿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陌少祈断断续续地喘西声。 “为什么?” 江凝月望着陌少祈,眯了眯眸子,忽然出声。 陌少祈一头雾水,转头瞪视着江凝月,碧玉一般的眼睛中是灼灼燃烧的愤怒火光,而洛知城和陌少言都知道,江凝月这一句话,根本就不是在问陌少祈,而是在问那个保护着陌少祈 的恶灵。 “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就要这样拼尽全力的保护他吗?你难道就不怕魂飞魄散?” 不理会而陌少祈怪异恼怒的目光,江凝月冷着脸色,继续追问。 耳边似乎是有嘈嘈切切地声音,很小很微弱,就像是蚊蝇的轻哼声,陌少祈俊朗的眉心拧成一团,奇怪地看自己周围,这种天气,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有蚊蝇。 “哈哈哈,死丫头,你可真是蠢!” 江凝月忽然对着空气骂道,大笑着,“本座告诉你,这世间最虚伪的就是人的感情,你看看他们,”江凝月指了指洛知城,又指了指陌少言,“他们两个都是出身尊贵,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的亲生父母,因为权力和于望,不还是将他们两人抛弃吗?甚至是不介意杀了他们,连亲情尚且如此,更遑论什么友情爱情?” “还有你自己,当初你对木了然多好,可是他呢?在知道你废了之后,毫不留情地将你抛弃,另娶她人,这一切还不能让你死心吗?” 似乎是被反驳了一样,江凝月狂肆地对着空气中仅存的恶灵咆哮,“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告诉你,人类的感情都是虚伪的,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对你好?哈哈哈,笨蛋,你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笨蛋,你自己都死在我的手里了,居然还说我对你好!” 洛知 城和陌少言已经彻底地明白,那一只保护着陌少祈的恶灵,就是失踪了的江洛柒。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看到这最后一缕魂魄的怨念化成的恶灵时,洛知城和陌少言还是忍不住地心痛心寒。 江凝月这个女人是要多狠啊,江洛柒可是她的亲妹妹,她不但利用江洛柒养药,在药成了之后,把江洛柒残忍的杀害,居然把江洛柒的魂魄禁锢,让江洛柒凭着最后的怨念和不解,变成无法进入轮回的恶灵。 没了躯体,灵魂被奴役着,江洛柒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可是心中残留的那股执念居然还在,凭着执念保护着陌少祈。 许是她到死都不敢相信,杀害她的人是江凝月,所以面对江凝月的嘲讽和讥诮,她的执念一直在进行反驳,她坚信着,她的姐姐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她的姐姐当年为了她去攻打岭南王府,为了让她好起来,为她寻找灵药的种子,让她去听竹轩养药,姐姐说,等到白色风槿花开花的时候,就能以白色风槿花入药,祛除她体内的毒素,治好她的右手,让她重新恢复,再度拥有以前的荣光。 这样一个凡事为她着想的姐姐,又怎么会杀了她夺药呢?江洛柒到死都不相信,她的意识已经不复存在了,只是死前的牵挂和念头固执的相信着曾经相信 的,到死都不愿意悔改。 或许是被江洛柒的执念和蠢笨激怒了,江凝月发了疯一样的尖声大笑。 “笨蛋,你就是个笨蛋,江洛柒,本座只会对自己好,不会对任何人好,你不要在一厢情愿了,本座告诉你,当年你从木府回来的时候,派人对你下毒,毁了你的人,就是本座!哈哈哈,本座早就从栖月宫的古籍中看到了秘法,只要能够吃下白色风槿花和有血的鬼降,本座就能突破本身限制,修习栖月宫高层秘法,得道成神。” “本座知道你天赋异禀,擅长占星养药,本座曾经也派过许多女子去养白色风槿花,可是都失败了,本座曾经跟你提议过,让你去养,可你却因为想留下来和木了然在一起,拒绝了本座。” “你辜负了本座,就不能怪本座狠心,你毁了之后,木了然如本座所料,放弃了你,本座正好借机,派你这个傻瓜出去养药,哈哈哈哈,你居然还相信我是为了你,真是愚蠢至极,你就算是死了,也是被你自己蠢死的!” 江凝月的端庄威严的脸已经因为发狂而变得扭曲狰狞,从她的叙述和辩驳中,洛知城终于完全明白了,为何江凝月会选择收留自己。 从一开始的时候,江凝月应该就是看中了他灵魂的特别之处,培养他,不过是为了到最后吃掉他罢了。 第550章 怎么会是她 苦涩地勾了勾唇,洛知城坐在地上,抬眸淡淡地看着江凝月,忽然开口,“如果你是为了成神,要吃掉我,利用江洛柒,那江映月呢?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她的父亲都已经死在你的手上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她,还要暗暗地对她下毒手?” 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候,洛知城干脆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给问了出来,他这般桀骜的和江凝月作对,一方面是早就对江凝月死心失望,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在栖月宫中对自己最好的江映月创造活下去的机会。 他之前无意中在江凝月的房间中的密室里发现,江凝月居然对江映月下了元灵咒,这种咒术是栖月宫古老秘法中的一个。 元灵咒是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动用的咒术,它周期比较长,需要二十年的时间,下咒的人会逐渐掌控被下咒人的精血,等到咒术成熟的时候,可以将被下咒人的精血全部抽离,转移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其实,简单的说,就是给一个人进行大换血。 对于血液腐朽,患有疾病的人来说,用这种方式换血,是可以救命的,但是这种方法也是一命换一命,而且周期太长,栖月宫中很少会有人用。 洛知城怎么都想不明白,江凝月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设下元灵咒,江凝月是想救什么人吗? 可是,就 算是想救人,为什么要用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去换呢?为什么不用其他的人? 虽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洛知城也知道这其中利害,现在是二十年的时间未到,江凝月就无法进行换血,可是眼看着江映月马上就要二十了,他想要救江映月的性命,就只能除掉设下元灵咒的人,这样才能保住江映月。 “当然是为了我!” 洛知城的话音刚落,江凝月还没有来得及作答,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在门口响了起来,几人循声看过去,就看到醉芙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 醉芙? 怎么会是她? 洛知城一阵错愕,心也在一点一点i往下沉。 陌少祈对于他们所说的东西更是完全如坠云雾,听不懂。 “你怎么来了?” 江凝月看见醉芙走了进来,微微眯了眯眸子,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宫主,对不起,奴婢没有完成您交给奴婢的任务。”醉芙面对着江凝月,笑盈盈地微微噘着嘴,瞥了一眼洛知城,像是对着心爱的人撒娇一般说道。 江凝月的眼波轻晃,却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淡淡地说道,“不怪你,你不是他的对手,看不住他也算是正常。” “奴婢就知道宫主对奴婢是最好的了。”醉芙眉眼一弯,对着江凝月笑着。 “好啦,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江凝月的反应虽然 冷淡,但是相较而言,确实随和的了许多,至少没有先前的怒气和狂躁了。 “宫主,能不能让奴婢留在这里,奴婢跟了您这么长时间,今日好不容易能够看到您得偿所愿,奴婢想要陪着您。” 醉芙有些讨巧的说道。 江凝月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把门关上吧。” “是!” 醉芙欣喜的应了一声,欢快低转身把大殿的门关上,待得转过身来,瞥见落寞的洛知城,一脸得意的走过去,笑道:“怎么样?司辰大人?你不是高高在上吗?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现在不还是像条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 洛知城抬眸瞥了她一眼,若不是心中存着疑惑,他真的不想搭理这个女人。 “你刚才说是为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呦?没想到,你还挺关心少宫主的嘛,”醉芙弯着眼睛,一脸鬼魅的看着洛知城,“那我就告诉你,让你也做一个明白鬼,不对,你是连鬼都做不了了,哈哈哈哈。” 醉芙肆无忌惮地笑着,洛知城已经有些不耐烦,“快说!” “哼,到了现在你还这么嚣张,洛知城,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醉芙的笑容蓦地一敛,冷冷地凝视着洛知城,怒骂,不过一瞬,她的脸色一松,嘴里又发出催命铃一样的笑声。 “哈哈哈,洛知城,看 到你这副落魄样子,还真是让人愉悦,那本姑娘就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宫主最喜欢的人就是她自己,而除了她自己之外,她最喜欢的人就是我!” 醉芙得意的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宫主人生中唯一的目标,就是成为天地间无与伦比的神灵,让世人仰望,可是成神的日子未免寂寞,宫主已经跟我说了,要让我陪着她,所以,本姑娘就有幸做个侍奉宫主的小神。” “遗憾的是,本姑娘并不是江家的人,所以就算是吃了你的血肉,也没有办法长生,唯一的办法,就是改造本姑娘身体内的血液,让本姑娘拥有江家的宝血。” “宫主自己的血是不能给我的,二宫主要为宫主养药,所以也不能动,唯一的办法,就是宫主生下一个孩子,把那孩子的血给我,你明白了吗?” 醉芙一字一句,不无得意的解释着,洛知城眸底一片冰凉。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江凝月竟然是为了这个女人而对江映月下元灵咒。 或许,更准确地说,江映月的出生,就是为了给醉芙换血吧。 心底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洛知城完全不敢相信,若是江映月知道这些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还好,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微微地垂下了眼睛,在醉芙看不到的地方,洛知城的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 那边,江映月已经走到了陌少祈的身边,无视掉停留在陌少祈身边的江洛柒,她直接逼视着陌少祈,“把风槿花给我本座。” “不给!” 陌少祈拒绝地格外干脆。 “由不得你!” 江映月早就没有了多少的耐心,她的袍袖一动,一股强风就卷上了陌少祈的身子,从那朵白色风槿花从陌少祈的怀中卷了出来。 修长纤细的手指抓着荷包,江凝月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把它还给我。” 嘶喊了一声,陌少祈松开陌少言,从地上站起来,冲上去就想要吧风槿花从江凝月的手里夺回来。 “这是江洛柒用生命唤回来的东西,你不配拥有他。”他嘶声喊叫着,猩红的眸中怒云狂卷。 可是,他的愤怒在江凝月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袍袖一甩,陌少整个人就被卷起来,仍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 重重地砸在地上,再加上怒火攻心,“哇”地一声,陌少祈喷出一口鲜血来。 那团绕在他身边的恶灵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在他的周围狂躁的窜动,不停地发出“嘶嘶”地声响。 熟悉的味道在鼻端萦绕,脑子里的那股冲动和空白退散,陌少祈终于想到什么,也反应过来刚才江凝月的话。 冲动之后的悲伤和沉痛迅速地蔓延,无助和无力再次将他死死地包裹住,“洛柒,是你吗?” 第551章 死期 空气中传来“嘶嘶”地声音,低沉而悲凉,像是对陌少祈的回应,又像在固执倔强的喃喃自语。 心乱如麻,难以名状的悲痛从心口细细密密地奔涌而出,碾压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的身子都在颤抖,明明感觉到她的存在,却再也抓不住她的衣袖。 “江洛柒,洛柒!” 染血的名字从颤抖的唇瓣中吐出来,陌少祈碧玉一样的眼影爬满了血丝,他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转眸看向拿着白色风槿花大喜过望的江凝月,怒吼了一声,再次拔腿冲了过去。 手中的软剑舞动,剑光暴涨,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威力,整个寒冰殿都被凌厉肃杀的剑气充斥着。 醉芙站在洛知城的身边,嬉笑的着脸色陡然一变,衣袂簌簌飞起,错愕的回头,“唰”地一声,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左脸颊当即被狂乱的剑气划伤,落下一道红色的血痕。 脸颊上倏地一痛,醉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到手上沾染的鲜血,顿时惊叫起来。 在剑气倏然而起的一刻,江凝月的贪婪的目光从风槿花上移开,抬头藐视着陌少祈,纵使是听到了醉芙尖叫的声音,她也没有回头,不过是一声冷嗤。 “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 嗤笑声中,江凝月衣袖飞舞,万千长发凌空而起,骤然暴长,犹如千万个离弦的钢 丝,在空气穿梭飞舞,洛知城坐在地上,看着满殿穿动的黑发,几乎迷乱了眼睛。 醉芙望着陡发神力的江凝月,双眸闪闪发亮。 她的宫主终究是她的宫主,又怎么可能是这些凡人能够匹敌的? 剑气与发丝相遇,在空气中发出金戈交击的声音。 醉芙唯恐伤到自己,慌忙躲避自保,苦了无法动弹的洛知城和陌少言,惨痛的遭受着两方强力的冲即。 “噗!” 在最后一道剑气被发丝击垮的瞬间,陌少祈口中鲜血如注,狂喷而出,身边环绕着的恶灵发出焦躁的嘶吼声,流云一般轻飘的身体在空气中不停地上下窜动,她要想去攻击江凝月,可是收到江凝月身体内宝血的影响,她作为一个恶灵,在没有江凝月的特殊护持下,她根本能不能靠近江凝月的身体。 眼看着陌少祈手上吐血,她却只能无奈地在旁边着急。 “我……我没事,不要……担心。” 像是感觉到了江洛柒的紧张情绪,陌少祈跪在地上,纵使浑身仿若散架一般的疼痛,他还是咬了咬牙,故作轻松地跟空气中看不到的恶灵说话。 “哈,居然还没死,你的命可真是够硬的。” 江凝月看着跪在地上喘气的陌少祈,冷笑着说道,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的人,能够在她的手下撑过这一招的人,还真是没几个! 踏着脚下斑驳的血痕,江凝月一步步朝着陌少祈的方向走过去,唇角噙着阴冷诡秘的笑容,“看不出来,你对江洛柒还真是一往情深呐,既然如此,本座索性成全你们,让你去九泉之下陪着她。” “哈哈哈哈,不对,不是九泉之下,是让你们尽入本座麾下,为本座效力!”江凝月朗声大笑,在距离陌少祈不远的地方站定,蓦然一抬袖,狂风四卷,浩然悍力朝着陌少祈的天灵打了过去。 “不要!”洛知城一直淡漠如水的脸色大变,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可是他越挣扎,捆在他身上的天蚕丝束缚的越紧,最后竟收所着勒进了他的皮肉,痛的他满头大汗。 原来,身体是可以这么痛的。 陌少言倒在地上,被恶灵身上的毒气浸染,身体变得麻木,意识虽然尚存,但是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陌少祈微抬着眼眸,看向空气中的某一个方向,大口的喘着粗气,鲜血还在顺着他的嘴角不停地流下来,“江洛柒,你不是说了吗?我是你的人,我得跟着你走,所以,你不要害怕,等我,我来找你……” 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陌少祈望着空气中恶灵飘飞的方向,胸口压制的血气一直在不停地翻涌,他猩红的眸子慢慢地恢复了原本的颜色,透过大殿中激荡而起的尘烟,他依稀看 到,那破碎的魔佛神像碎屑中,孤零零地躺着一朵沾血的并蒂莲。 花朵已经枯萎,干瘪的不成样子,血迹也已经干涸,看上去就像是一点一点地黑斑,丑陋,却开出最圣洁的颜色。 这一世,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一直很迷茫,走在被人安排好的棋局之中,他一直都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不曾想过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什么地方,甚至他连什么事喜欢什么事不喜欢都说不清楚,他的世界杂乱无章,很难从中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可是,在从灵山镇的雪地中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就有了一个目标,一个完完整整的,属于他自己的第一个目标,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意愿,想要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事。 他,要找回那个女子。 从灵山镇到栖月宫,他的目的和想法越来越清晰。 其实,他自己也很奇怪,他和江洛柒不过是萍水相逢,相处了短短十多日而已,那个女子不够温柔,不够体贴,甚至还很粗鲁蛮横,没有多少同情形,常常变着法的折磨他。 若是离开了江洛柒,或许他还可以生活的更好。 但江洛柒失踪以后,他的心里就是特别的不舒服,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她,想要和她斗嘴吵架,想要再把那朵并蒂莲戴到她的发间 ,看到她羞红脸的样子。 然而,一切终究是已经晚了。 凌厉地气劲悍然落下,连最后疼痛的闷哼都没有,鲜红的血气瞬间染遍了整个寒冰殿。 身体破碎成了千千万万片,尽数消散在寂寥阴森的寒冰殿,新鲜的血液落在那朵枯萎的并蒂莲上,更加增添了瑰丽凄怆的色彩。 “不!” 眼睁睁地看着陌少祈在自己的面前粉碎,陌少言唇瓣翕动,压制的声音终究破喉而出,带着撕列的疼痛和苍哑,满是悲凉沉痛。 “哈哈哈哈哈哈。” 沉浸在血染的空气中,江凝月仰头大笑,似乎很久都没有如此的畅快过,她沉冷的眼睛在一片血雾的晕染中越发的诡异凄迷。 “不要着急,一会儿再收拾你!”江凝月回头,淡淡地瞥了眼瘫在地上的陌少言,透过红色的雾气,她的那双眼睛让人毛骨悚然。 陌少言狠狠地瞪视着她,因为情绪的激动,体内的毒气扩散的越来越快,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轻轻抽搐着,温和悲悯的眼睛也几乎被毒气染成了幽蓝色。 江凝月笑着将眸光收回,拾步朝着洛知城走过去。 看到洛知城因为挣扎,浑身上下被天蚕丝勒出一道道的血痕,江凝月不由得微微蹙眉,“不用这么激动,你的死期马上也要到了,放心吧,你比着他,不会好到哪里去。” “宫主!” 第552章 苏醒 抬手抚着自己受伤的左脸,醉芙委屈地看着江凝月,似乎是希望她能安慰自己两句,江凝月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洛知城的身边,抬袖将洛知城抓了起来。 “你说我先吃哪儿比较好呢?” 江凝月望着洛知城,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弧度。 洛知城高高的抿着唇角,视线落在尘埃中的那朵并蒂莲上,像是预料到了自己不可避免的结局,他居然连一点挣扎都没有,任由江凝月抓着他,用一种贪婪阴辣的眼光打量着他。 “呵呵,居然不看本座,你是不是觉得本座很残忍,很让你讨厌?” 洛知城干脆闭上眼睛,根本不回答。 对于他的不理会,江凝月似乎是习以为常,也不觉地有什么奇怪,仍旧自顾自地说下去,“少在本座面前故作清高,洛知城,本座养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不应该心存感激吗?” “能够成为本座成神路上的一块垫脚石,那是你的荣幸,告诉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本座吃了,本座都没有那个兴趣呢!” “看在你跟着本座这么多年,本座就让你多活一会儿。”江凝月阴沉沉地笑着,嘴上说着这样的话,眼眸中却是不见丝毫的善意。 “咔!” 感觉到肩膀上猛地一痛,一块血肉被硬生生地扯掉,洛知城闭着的眼睛颤 了颤,苍白着脸色,强忍住剧烈地疼痛。 寒冰殿中如火如荼,月神殿中也是无法安宁。 洛知城走后,陌卿歌匆匆忙忙地跳进金莲池中,掰开上官云峥的嘴,将洛知城留给自己的东西尽数塞进上官云峥的口中。 可是身体受到封禁的上官云峥根本不会吞咽了,陌卿歌看着始终被他含在口中的药丸,急的满头是汗,又是找水哺喂,又是点他喉头的穴道,折腾了好长时间,才总算是让他把那颗药丸给咽了下去。 喂是已经喂了,接下来就只能等着了。 洛知城说药丸半个时辰之内就会生效,可是寒冰殿那边的情况现在也不知道怎样,大哥他们三个缠斗江凝月,能够撑过半个时辰吗? 从金莲池中爬出来,陌卿歌回头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上官云峥,急匆匆地拾步朝着月神殿门口走过去。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阴沉,好像是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又会有一场大风雪,岭南的天气还真是多变,明明早上还是朗朗晴空,不过半日,就是这般的阴云密布了。 朝着洛知城所说的寒冰殿的方向看过去,沉闷冷寂,不见丝毫的动静,栖月宫的千万弟子也不知道都被洛知城安排去了什么地方,偌大的栖月宫,如今竟是变得冷冷清清地,像是一座荒城。 耳边仅剩下的声音 ,就是从偏殿里面传来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陌卿歌看了看墙角的沙漏,又看了看仍旧处于昏迷中的上官云峥,她拾步走到偏殿的门口,望着门上挂着的锁,却怎么都不敢把门打开。 偏殿之中,江映月仍旧在不停地哭泣。 她的嗓子都已经喊哑了,却还在固执的叫着,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睛不停息地坠落,很快就消匿在她满头铺散的青丝之中。 “师兄,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放开我,让我出去,师兄,你回来好不好,求求你回来。” 陌卿歌抿着唇,眉心沉重的拧着,她现在真的不知道是该说洛知城残忍还是深情,将这样一个深爱着他的女子撇下,是多么残忍,可是,他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让江映月好好的活下去。 就像她和上官云峥一样,中了缠心蛊,都曾想过要成全对方,可是成全了之后,离开的人是心中坦然了,可这对留下来的人而言,又是多么的痛苦。 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陌卿歌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她的瞳孔一缩,不由自主低捂住了自己的新房,里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剥离。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回头跑回金莲池旁边的时候,果然看到上官云峥苍白的脸上也冒出了冷汗,虽然还闭着眼睛,但 却能看出他因为痛苦而皱着眉头。 寒冰殿内,江凝疯了一边撕咬着洛知城的血肉,洛知城伤痕累累的身体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觉得疼痛,等到后来,他就痛到麻木了,无力地倒在寒冰殿的地面上,一双妖冶的眸子空洞地望着寒冰殿的屋顶。 耳边又想起厮杀的声音,一个恍惚,他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还是那样的场景,他无望地倒在血泊之中,任由那些人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让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 不过不同地是,当时他希望自己死,是为了换的自己的解脱,而现在,他是想要用自己的死,去成全他所在乎的人。 当初,他没有牵挂,现在,他有想要保护的人。 江凝月看着已经垂死的洛知城,自己现在已经获得了洛知城身上大半的灵气,很快,她就要大功告成了。 “洛知城,去死吧!” 阴恻恻地笑着,江凝月蓦然朝着洛知城的脑袋扑过去。 “洛知城,不要!” “师兄!” 在最后的灵气被吞没的一瞬间,洛知城转眸,看到寒冰殿的霍然洞开,一个白衣男子手舞流光,当先冲了进来,在他的身后,两个熟悉的女子同时奔了进来。 蓝衣的女子一如当年,倾城动人的脸上满是张皇失措,泪眼朦胧地看 着他,绯衣的女子泪痕满面,红肿着双眼,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几近崩溃。 他看到她们同时向他冲了过来,可是,等不到她们上前,他的眼前一暗,最后的疼痛掠过,一切,终究烟消云散。 “洛知城!” “师兄!” 还是晚了。 陌卿歌和江映月还没来得及冲上去,江凝月就已经把洛知城最后的灵识吞入腹中,地上残剩的,只有寥寥白骨。 “不,师兄,师兄!” 江映月疯狂低想要扑上去,却被旁边的陌卿歌一把拉住,她看到江凝月已经转过身来,脸上到处是喂吞下的血,一双深沉的眸子也殷红发亮,好像是被鲜血洗过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从地狱而来的阴森气息。 面对上官云峥陡然扑过来的一剑,江凝月红色的眸子一动,袍袖飞舞,瞬间牵动六成的灵力去抵抗上官云峥。 可让她有些意外地是,上官云峥居然没有被她打退,拿到气势无匹的白光在上官云峥的手中越发强盛,无形之气两相对抗,上官云峥手中的短剑居然还一寸寸地向她逼近。 “哈,原来是个高手!” 江凝月红色的眼睛一闪,加重指间灵力,沛然悍力和剑刃在空中交击,发出叮地一声脆响,上官云峥终究不敌,被击退下来,踉跄着退了十多步,才终于稳住身子。 第553章 毁灭 再强的高手,终究还是和自己相差甚远,江凝月轻蔑地一笑,撇开上官云峥等人,激动欣喜的打开从陌少祈手中得到的荷包,取出那一朵白色风槿花,却定无误之后,张口吃了下去。 “师兄,师兄。” 就算是被陌卿歌拉着,江映月仍旧在不停地啜泣,想要奔向那一堆还带着鲜红血色地白骨。 陌卿歌虽然还不知道事情是怎样的,但是先前已经从洛知城的口中知道了一个大概,自然是不敢贸然把江映月松开,万一江凝月凶性大发,直接杀了江映月,那洛知城的一片苦心,可不是就白费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是我的师兄,是你的徒弟啊!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悲痛欲绝之中,江映月转眸看向江凝月,那个满脸是血,如同凶鬼罗刹的女人,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啊,她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儿,把自己最爱的男人吃掉了。 江凝月把风槿花吞下,眼波汹涌波动如同红色的血泉,凝注着江映月,面对着江映月的质问,她的眼神很奇怪,却是一言不发。 或许,对于这个因为醉芙才会生下来的女儿,她心里并没有多少的感情,不过是存着心利用罢了,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在她的身边,她利用过所有人,包括醉芙,只要是能够为她谋得利益, 她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江映月质问的眼神,她第一次感觉到很不舒服! “大哥!” 拦住了江映月,陌卿歌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意识游离的陌少言,她喊了一声,举目不见陌少祈,陡然心惊。 陌少言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他都快要死了,居然还能再看到陌卿歌,怕的是,上官云峥根本不可能是江凝月的对手,如今江凝月吃了洛知城,又服下了白色风槿花,上官云峥的胜算更是渺茫,他们留在这里,不过是白白送死。 费力的动了动唇瓣,他想让他们离开,可是,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 “你就是上元的皇上?” 撇开江映月,江凝月冷冷地打量着上官云峥,凡是进了栖月宫的人,没有一个能逃的过她的眼睛,她当然早就知道上官云峥的身份,问这句话,无非是想要避开江映月罢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直接面对自己的女儿。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一路上听到陌卿歌说了一个大概,又眼看着洛知城死在江凝月的手中,上官云峥根本就不和她废话,手中短剑如闪电般快速流动,编制成一张细细密密地剑网,扑向江凝月。 果然是个高手! 上官云峥甫一动手,江凝月就看 出他的厉害,细密的剑网虚实交错,扑面而来,竟是让人察觉不出哪里是实,哪里是虚,每一剑飞来的方向不同,但是力道却完全一样。 江凝月眯了眯眸子,刚才和上官云峥初初交手,就察觉到了上官云峥的武功高强,这一下,更加不敢大意了。 手腕一旋,她凝气成剑,黑色的衣袍在无形的剑气中凛冽飞扬,猎猎起舞,手中的气剑更是舞的密不透风,招架着上官云峥迅猛的攻是。 “嘭!” 震耳欲聋的撞即声响起,陌卿歌眼前一花,都没有看出两人是怎么出手的,上官云峥的身子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已经翩然落了回来,薄削绝艳的唇角缓慢渗出鲜红的血迹。 “上官云峥!” 陌卿歌心头一紧,正一手拉着江映月,想去扶陌少言,看到上官云峥受伤,又忍不住想要退回来。 “哈,上官云峥,果然是名不虚传!受了本座一剑,居然还能安然站立!”江凝月看着上官云峥,眸中不禁有几分惊艳的色彩,虽然她现在只用了五成的力量,但是在加上洛知城和风槿花的力量之后,她的力量已经提升了数倍,上官云峥能够挨上一剑而不倒,算得上是一个绝世高手。 上官云峥缓缓地抬起手指,擦去嘴角的血迹,转头给了陌卿歌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才冷冷地对江凝月道。 “呵 ,我倒是没有想到,栖月宫的宫主只有这么点儿本事。” “你……”江凝月的脸色一变,被人藐视,心中骤然生出不好的感觉来,以前就算是狂妄如洛知城,多少对她还是存了一些畏惧的,从不敢如此的轻视她。 她是天地之间神灵,是无与伦比的存在,上官云峥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区区凡人罢了,凭什么这样蔑视她! 心中的怒气翻涌着,江凝月的脸色沉了沉,“好,本座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座的厉害!” “醉芙,那个两个女人就交给你了!”江凝月一边对醉芙下令,一边催动全身功体。 霎时间,寒冰殿中的魔佛神像再次破碎,无数的恶灵尖啸着从不知名的暗处涌出来,在江凝月强大功体的影响下,变成一个个诡秘幽蓝的碎片,张着尖利的牙齿,朝着上官云峥呼啸而去。 整个寒冰殿瞬间变成了一个鬼蓝的海洋,无数恶灵远远望去,就像是飞扑的蝴蝶,波动起舞,却带着致命的杀机。 “上官云峥,小心!” 陌卿歌看到陷入重围的上官云峥,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耳边迅速响起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嗖”地一声,疾驰的风声破空而来,直刺陌卿歌的眉心,陌卿歌一惊,还没有看清是什么,凭着感觉 ,侧身躲避。 她的速度终究是稍微慢了一些,只听嗤的一声,那东西擦着她的头发过去,她马上就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别动!” 她刚想扭头看一眼自己垂落的长发,却听到一直哭泣的江映月冷喝了一声,有什么东西再次擦着她的头发过去,她垂眸看时,只见是江映月拿着长剑将她的头发削去了一段。 那一段被削掉的头发落在地上,却已经变成了灰色,虽然被削掉,却好像是有了生命的虫子,在地上不停地蠕动。 刚才过来的东西有毒! 陌卿歌的瞳孔一缩,一点也不敢大意了。 醉芙瞥了眼江映月,不屑弟冷笑一声,再度对着两人出手,江映月一把将陌卿歌拉到自己的身后,“你跟着我,那些邪祟是不敢靠近的。” 她的身上有天生的宝血,可以趋避这些邪祟之物,陌卿歌躲在她的后面,那些东西自然不敢随便靠近。 “以为这样本姑娘就没有办法了?”醉芙冷哼了一声,眼眸是浓浓地厌恶。 眼看着无边无际的鬼蓝恶灵冲上来,上官云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手中短剑如电,不停地舞动,身体内最大的潜能爆发出来,强大的剑气充斥着整个寒冰殿,那些恶灵一时半会儿的也都不敢冲上来。 僵持不下,江凝月越发的恼怒,索性催动全身的力量,誓要将上官云峥毁灭。 第554章 烟火 然而,就在她催动全身所有灵力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噬咬的疼痛,她眉心一皱,身子轻晃,分神的瞬间,上官云峥的剑光就推进了三寸,空气中响起恶灵们烟消云散时发出的惨叫。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江凝月皱着眉头,强提灵力,心口那种噬咬的疼痛却更加的强烈,甚至在不断地蔓延扩散,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噬咬她的心脏,喝她的血液,吃她的肝肺! 身体出现的异样,导致她施法的反噬作用不能被迅速地消散,开始源源不断地以成倍的能量侵蚀着她自己的身体。 “噗!” 终于再也强撑不住,江凝月的身子一晃,无力地委顿于地,那些本来攻打上官云峥的恶灵显然也都感受到了江凝月的虚弱,在一个瞬间,全部都停下来,不再进攻上官云峥,反而是围向了江凝月,盘旋在江凝月的周围,在空气中发出“嘶嘶”地叫声。 “宫主!” 看到了江凝月的反常,醉芙脸色一变,扔开陌卿歌和江映月,快速地朝着江凝月跑过来。 “我门快走,江凝月出现衰弱,这些恶灵一会儿就会反噬她的。” 牢牢地记着洛知城的叮嘱,陌卿歌一手拉着江映月,赶紧招呼上官云峥,上官云峥也不敢怠慢,足尖一点,快速地朝着陌卿歌的方向飞奔而去, 弯腰将陌少言背起来,扯着陌卿歌就要往外走。 然而,被陌卿歌攥着的江映月却不愿意走,而是松开陌卿歌,朝着地上的那一堆白骨跑去。 “师兄!” 她的嘴里喊着,身子扑倒在那一堆再也不会回应她的白骨上面。 就在这个时候,偌大的寒冰殿忽然出现晃动,地面上的灰尘不停地跳动起舞,头顶的吊板发出咯吱咯吱地怪响。 “不好了,寒冰殿就要沉下去了,江映月,你快跟我们走!”陌卿歌的脸色一变,想起洛知城之前说的话,寒冰殿是栖月宫囚禁着无数灵魂的地方,这些灵魂禁锢在栖月宫宫主的座下,听从栖月宫宫主的号令。 这些灵魂全是被被冤杀的,有着强大的怨力,对着奴役着它们的栖月宫宫主,更是恨之入骨,如果有一天,栖月宫宫主的能力变弱,那么这些魂魄就会群起而攻之,反噬栖月宫宫主。 同样的,靠着栖月宫宫主的力量而起禁锢作用的寒冰殿同样会倒塌,在吞噬了封印灵魂的栖月宫宫主的血肉之后,这些灵魂身上的封印才能解开,前往忘川,再入轮回。 之前在洛知城得知江洛柒养药的时候,就产生过怀疑,所以和陌少言商议,在让手下的人借机寻找灵药的时候,一直也在找江洛柒的踪迹。 不过可惜的是,在洛知城找到陌 少祈的时候,江洛柒就已经被江凝月的人给带走了。 因着陌少言的缘故,洛知城轻轻松松地就赢得了陌少祈的信任。 不过,陌少言虽然欣喜于陌少祈找到了白色风槿花,但是鬼降的血却是无处可寻,营救上官云峥同样是遥遥无期。 洛知城就告诉这两个人,可以找到鬼降的血,而且他也怀疑江洛柒是在江凝月的手上,所以让他们两人协助,杀掉江凝月,找到江洛柒。 陌少祈正苦于寻找江洛柒无门,在这样的条件下,自然是欣然同意,而陌少言则想着要救陌卿歌和上官云峥,也没有什么意见。 在取下少量的风槿花花粉为上官云峥做药引之后,洛知城便用自己的血,对那朵白色风槿花提前下了血咒,只要江凝月动了那朵风槿花,他的灵魂便会被牵动。 所以,在江凝月吃了那朵风槿花之后,催动灵力,洛知城残存在她体内的魂魄被唤醒,便和上官云峥里应外合,做出了反击,击溃江凝月。 洛知城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就是希望能够杀掉江凝月,解开江映月身上的元灵咒,江映月怎么能够留在这里? 陌卿歌一跺脚,不顾危险,拔腿朝着江映月地身边跑过去,弯腰想要将跪在地上痛苦的江映月拉起来。 “江映月,你快起,跟我走。” “不,我不走 ,我要陪着师兄,师兄跟我说好的,他要永远保护我的。”江映月痛哭着,挥袖将陌卿歌甩开。 “你……江映月,你这样做对得起洛知城吗?他就是为了保护你,就是为了想要让你活下去,才会这样做,你难道忍心辜负他吗?”陌卿歌气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映月黯然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睛怔怔地看着陌卿歌。 “你跟我出去,我就告诉你!”抓到了一线希望,陌卿歌跟她谈条件,心中已经急的快要冒火了。 江凝月越来越虚弱,原本还在观望的恶灵们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醉芙死死地抱着虚弱的江凝月,不想让那些恶灵咬她,可是铺天盖地的恶灵又岂是她的血肉之躯能够挡得住的? 摇摇晃晃的大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人不忍听闻。 江映月却死死地看着陌卿歌,对于醉芙和江凝月的惨叫声,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你快跟我走,如果你出去了还想死,我绝对不拦着你!”眼看着大殿马上就要坍塌,背着陌少言的上官云峥还在等着,陌卿歌终于没有耐心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强行拉住江映月。 江映月一晃神,抱着的白骨怎么都不肯松开,踉踉跄跄地跟着陌卿歌跑了出来。 风忽然停了,阴沉沉的天空中又开始飘雪,陌卿歌和上 官云峥站在栖月宫月神殿的台阶前,遥遥地望着寒冰殿的方向。 在他们离开没有多久,大殿就轰然倒塌,紧接着,一簇簇地蓝光从坍塌的寒冰殿废墟上飘出来,刚开始还探头探脑的张望了几下,像是新生的婴儿,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尘世,没多久,它们在寒冰殿的上空漂浮了一阵,就慢慢地变成透明,顺着西南方向飘了过去。 “上官云峥,你说,四哥和洛柒姑娘会一起去忘川吗?”看着那些一个个即将进入轮回的魂魄,陌卿歌靠着上官云峥的肩膀,话语中不乏浓重的伤感。 “一定会的。” 上官云峥眉目动了动,淡声回答。 “你们看!” 陌少言虚弱的靠着柱子,他身上的毒气已经被江映月解除了,平静低听着上官云峥他们两人的对话,忽然伸手朝着远处指了指。 只见在那一团团蓝色中,有一朵沾着血斑的并蒂莲缓缓的飞起来,旋转着上升,随着其他的灵魂一起,慢慢的变成透明。 “上官云峥,你看,那里有烟火!”陌卿歌指着那朵逐渐消失的并蒂莲,眸中虽然泪光闪闪,但脸上却是笑着。 上官云峥拥着她,大手落在她的腹部,温柔的回应:“很美,这里有你我!” 陌少言弯了弯唇,回头看了一眼抱着白骨坐在门前的江映月,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555章 番外:夜深篱落一灯明 “二宫主,该吃药了。” 夜幕上挂着的星辰和一个月前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闪闪烁烁,不知烦忧的望着人间苍茫大地,就连窗外路过的风,也还是一如从前那样轻柔温暖,撩拔着月光下粼粼生辉的湖面。 一切似乎都没变。 “二宫主,您该吃药了。” 迟迟没有得到我的回应,站在身后的念水再度小心翼翼地出声,我知道她有些害怕,因为我能够听出她声音中带着的一丝颤抖。 被风吹的干涩的眼睛动了动,眼角的余光扫过腿上垂放着的两团白色,我凉彻到了极点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刚刚止息的愤怒和痛苦又开始在我的心中费腾翻滚,我微微侧过脸,斜挑了一眼端着药盅,瑟瑟发抖的念水。 这个伺候了我多年的丫鬟,此刻微微勾着头,额前的鬓发垂落,却仍旧挡不住她脸上的苍白憔悴。 干涸的嘴唇动了动,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涌到喉头的悲怒勉强压抑住,沉沉地吐出一个字:“滚!” 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寂静如死的大殿中,好像鸿雁垂死前的哀鸣,充满了苍凉。 念水的身子却没有动,仍旧端着药盅站在我的身后,只是微微垂落的眼睫在一刻之后开始 剧烈的颤抖。 “扑通!” 在我烦躁的蹙起眉心,想要再次下逐客令的瞬间,念水忽然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微微仰头看着我,苍白的面孔上泪水横流。 “二宫主,奴婢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两件事情,对您的打击很大,占卜是您从小做的事情,是您这二十年生活的核心,可这并不代表着它是您生命的全部啊,您现在还那么的年轻,有那么长的生命,您完全可以重新开始。” “而那个木了然,他在您深陷危难的时候抛弃您,更不值得您为他伤心难过,二宫主,奴婢求求您,把药吃了吧,不要再自暴自弃了,不管怎么说,您还有大宫主,还有奴婢,还有整个栖月宫啊。” 念水将药盅放在地上,一口气说完,泪眼婆娑的看着我,纤弱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敢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只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将我凌迟。 占卜,木了然,大宫主,栖月宫。 这些我曾深爱着并付出了一切的人和事,在一夕之间,全部幻灭,如今听来就像是一个笑话,而这一切,眼前这个愚蠢的丫鬟,又怎么会明白。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发出狞笑 的声音,我看到自己的脸在念水的瞳孔中逐渐扭曲,暴怒的情绪终于将我淹没,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脚将地上的药盅踢到念水的脸上。 念水直直地跪在我的面前,任由滚烫的药水在脸上炸开,瘦小的身子虽然仍在发抖,却没有丝毫躲开的意思。 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混合着念水的抽泣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回响着。 “闭嘴!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能理解我的痛苦,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有栖月宫,有大宫主,呵,哈哈哈哈,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就是个废物,是个蠢材!” 我大声的怒吼着,激愤的情绪从心底深处迸发,我不顾一切的将受伤的手砸向一旁的花瓶。 “二宫主,不要!” 一直任打任骂的念水在看到我这一举动之后,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阻止我自残的举动。 不过,仍旧是迟了。 花瓶的碎瓷在眼前炸裂,毫不留情地划向念水刚刚被热水烫的通红的脸。 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变得空白,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二宫主,您的手还好吗?痛不痛?” 直到挥出去的右手传来一阵扎心的痛,念水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心神才慢慢回拢,低头望着跪在 脚下献殷勤的念水,死寂如冰的心忽然像是有什么在蠕动。 出于这一个月来的本能,在念水触及我受伤的右手时,我眉心一拢,将手收回,并没有回答念水的话。 “二宫主,您等一下,奴婢这就去喊大宫主过来。” 知道我手上的伤非同小可,念水一刻都不敢逗留,反应极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腿就往殿外跑。 “站住。” 大宫主? 再度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心神一惊,终于忍不住阻止她。 走到一半的念水一愣,顿住脚步,一张惨不忍睹的脸上稍稍错愕,眼中流露的担忧却不参杂半分虚假,轻疑,“二宫主?” “把她喊来,你还有命吗?” 我张了张口,微拧着眉心,终究还是把这一句提醒的话说了出来。 念水的眼波中划过一抹讶异,早被泪水濡湿的眼睫颤抖着,红肿的脸像是哭,又像是笑,“只要二宫主没事,奴婢就算是不要这条性命又能如何。” 自幼便是这栖月宫的少主人,二十年来,这样表忠心的话我不知听了多少遍,若是在一个月之前,或许我还是相信的。 但现在…… 我自嘲的勾了勾唇,心中蔓延开一片苦涩,失去了那呼风唤雨的一身修为,我不过就是个废 物。 连我最亲近的人都能抛弃我,利用我,一个小小的丫鬟,又怎么可能靠得住。 纵然是这样想着,我还是不自禁的摇了摇头,颓然坐在椅子上,轻声开口:“我没事,不用去喊她。” 世人只道,一个月之前,栖月宫的二宫主江洛柒前往木府幽会情郎木了然,归来途中遭到仇家暗算,失去了一身宝血,废了功体。 木了然当即背信弃义,迎娶了岭南王府的郡主,而惨遭遗弃的江洛柒不但成了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还性情大变,残忍暴虐。 好在栖月宫的大宫主江凝月与江洛柒姐妹情深,在江洛柒发生意外之后,不但亲自带人去岭南王府为江洛柒讨还公道,还竭尽全力救治江洛柒,安排了无数仆人照顾江洛柒的饮食起居,凡是照顾不力者一律格杀。 一个月来,栖月宫朱雀殿处理掉的仆人少说也有四五十个了。 世人却不知,他们所看到的,多是表象,在我的眼中,这不过是一场虚伪的把戏,那些被处死的下人,对于江凝月而言,不过是一粒尘埃,死不足惜。 这一个月来,我的心早已死的透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不愿念水跑去江凝月那里送死。 “二宫主,您真的没事吗?” 第556章 番外:夜深篱落一灯明 念水轻轻抿了一下唇角,缓缓地拾步朝我走过来。 “洛柒。” 念水尚未走到我的身边,不远处垂下的白色帐幔随风一掀,一道纤丽的身影随着夜风缓缓踏入朱雀殿。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膜,我烦躁的闭上眼睛,并不愿意在此刻见到她。 “大宫主。” 念水颤抖的声音响在大殿中,恍如蚊蝇。 “退下。”冷硬如铁的两个字从她的口中吐出,我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或许,她这样的人早已无情,又怎么会有情绪呢? “你考虑的如何?” 在一串脚步声消失在门口之后,一片阴影将我笼罩,她的声音随后响起。 我仍旧闭着眼睛,心中却忍不住的冷笑,念水尚且知道在我砸烂花瓶之后问我痛不痛,而这么多年来,我这个唯一的姐姐,口口声声说着疼爱我的亲姐姐,却从未问过我一句痛不痛,她的心中从来只有对力量的渴望,对长生的渴求罢了。 “洛柒,姐姐知道,你心里很委屈,很痛苦,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姐姐也尽力的去帮你挽回颜面了,你又何苦要深陷其中,折磨自己呢?” 良久没有听到我的回答,江凝月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少见的放缓下来。 “呵呵。”听到她这样说,我便忍不住的笑出声来,睁开酸涩的眼睛看着她,“ 我的好姐姐,你是怎么为我挽回颜面的呢?” 大张旗鼓的亲自带人去岭南王府,口口声声说是为我讨公道,却又私下派人伪装成我的样子,去阻止她和岭南王府的正面冲突。 既在世人面前塑造了她情深义重的好形象,又没有实质性的和岭南王发生冲突,反而让岭南王对栖月宫心存一丝愧疚,让栖月宫日后在岭南的活动更加方便一些,还真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洛柒,姐姐那么做也是为你好,在岭南百姓的心中,栖月宫二宫主虽然没有了功体,但至少还是个拿得起放得下,胸襟大度宽容的女子,难道你真的想让姐姐灭了岭南王府,惹得岭南生灵涂炭吗?” 江凝月心安理得的说着这些话,高贵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她做这一切真的是为了我好,为了不让我成为岭南百姓口中的罪人,泼妇。 可是,那一场意外,是我造成的吗? 如果不是她四处残杀道家术士,又怎么会引来那么多的仇家?如果不是她的默许,木了然又怎么敢那么快变心。 出事几天后,我在宫中散心,分明看到木了然匆匆地从她的宫中离开,不到一天,宫外就传来了木了然要迎娶岭南王郡主的消息。 我去追问她,她却矢口否认,说木了然从来没有 找过她,一定是我看错了,可是,我曾深爱的人,我又怎么会看错呢? 不过,说这些也都没有意义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就算我再去责问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运气不好,遇上一个负心的男人,又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姐姐。 “洛柒,木了然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你这般付出,如今你虽然没有了功体,可是你的根基尚在,你不能占卜,却还能养药,只要你愿意为姐姐养殖白色风槿花,姐姐保证,以后绝对没人敢欺负你,你还是栖月宫风风光光的二宫主。” 见我良久不语,江凝月抓住我冰冷的手指,信誓旦旦地说道。 养药,这两个字,自我出事的这一个月以来,我不知道从江凝月的口中听到了多少次,每每说起白色风槿花,她的语气中总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 早在很久之前,她其实就曾跟我提起让我帮她养白色风槿花的事情,甚至还曾许诺成功之后,可以将栖月宫大宫主的位子让给我。 不过,不管是栖月宫的宫主之位,还是白色风槿花,我都没有任何兴趣,何况养殖风槿花耗时长久,还需要用心头血,一旦失败,我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我从来没有答应过江凝月。 这么多年,我以为江凝月早就放弃了,可 是,我没有想到,这次出事之后,江凝月再度向我提起这件事。 “洛柒,只要你肯帮姐姐,姐姐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许是见我今日的态度不似以往的冷漠暴戾,江凝月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再度开出条件。 可她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越是让我觉得她虚伪恶心,我们明明是姐妹,可是她对我的好,也仅仅是因为我对她有利用价值,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你弄疼我了。” 皱了皱眉,我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掌心抽回,冷冷地道,“你走吧,我累了。” 眼角余光瞥见江凝月脸上的表情一僵,我的心里只觉得更加讽刺。 知道我生来脾气倔强,只要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从没有人可以勉强,江凝月黯然从椅子站起来,失望的朝着门口走。 “伺候二宫主不力,把她给本座拖下去。” 遥遥地听到门外传来江凝月冷漠无情地声音,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又怎么会情深义重? 不过瞬间的怔忡,我忽然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反应过来江凝月说的是谁,拔腿便往门口冲。 “不要。” 嘶哑的两个字破喉而出,比我的双脚更加快速地冲到门口,可仍旧是迟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司辰洛知城的手掌落下,抽走 了念水最后的生息。 脸上的泪痕尚未干,念水的身子便颓然倒在了如水的月光下。 “洛柒……” 我恍惚间看到背对着我的江凝月回过头来,嘴唇开合,对我说着什么,可是我却一句都没有听清。 我机械地朝着念水走过去,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踉跄着朝前扑栽了一下,一旁的洛知城神色一动,赶忙伸手扶我。 我抬手将他挥开,全然感觉不到自己受伤的手是否疼痛。 “念水。” 张了张嘴,破碎的两个字从喉咙中挤出,我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那个陪伴了我多年的,方才还在我的耳边絮絮表着忠心的丫鬟,却再也不会回答我了。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被江凝月调来朱雀宫又匆匆斩杀的下人不计其数,我从未关心过他们的生死,死亡对我来说,是一件极为遥远的事情。 纵然这段时间被人世间的冷漠和背叛折磨的心冷如冰,可这一刻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深深地将我包围,一如那日从木府归来,遭到围杀时的绝望。 原来,我竟是个如此怕死懦弱的人。 扯了扯嘴角,冷风当即灌入我的咽喉,发出让我自己都觉得心悸的干笑。 转头看向江凝月,从她淡漠如琉璃的眼中,我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自己的下场,她对我的耐心又能到什么时候。 第557章 番外:夜深篱落一灯明 那一晚,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念水身边离开,只记得最后答应了江凝月的要求,我为她养殖白色风槿花,待功成之后,她给我自由,让我永远的离开栖月宫,离开岭南。 抬手摸了摸心口的药包,我望着窗外的寥寥暮色,搬来距离灵山镇不远的这间竹舍养药之后,我常常会想起念水死的那一业。 这么久以来,那夜所产生的对死亡的恐惧和迫切想要逃离栖月宫,逃离江凝月的想法,从来没有淡化过。 风槿花已经打苞了,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把它给江凝月,去换取我一直想要的自由和解脱。 可是…… 我垂眸看向心口的药包,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躺在灯下,仍旧昏迷不醒的男人。 摇曳的烛光映照在男人俊朗的侧脸上,又增添了几分憔悴。 他叫陌少祈,几日前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是一个脾气古怪又倔强的男人。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千里迢迢的从其他地方赶来灵山镇,自然是为了找药的。 隐居在这里养药的这几年,我实在是见多了这样的人,他们有的成群结队而来,有的孤身一人前往,为的就是找到传说中的灵山镇,找到用少女心头之血浇灌而成的白色风槿花。 可他们却不知道,那棵白色风槿花,一直长在我的心口。 虽然我已经没了功体,也不会什么武功,但是我 一点都不害怕这些远道而来,浑身是胆的中原人。 因为在这件竹舍的周围,早就埋下了江凝月安排的毒尸,这些中原人若是敢对我不利,我只要吹响袖中的短笛,就可以立即将他们变成新的毒尸。 但是这一次,我犹豫了。 纵然明知他是来抢夺白色风槿花的人,可我仍旧没有对他下手,一想到他会变成毒尸,一双如玉石般温润的眼睛再也不会有光泽时候,我便不受控制的生出恻隐。 后来,他说要去找他的妹妹和朋友,我原是不信的,抱着看看他到底玩什么把戏的心态和他一起出了门,一路上不停地捉弄他。 如我先前所预料的,茫茫大雪之中,根本就没有他妹妹的影子,我看着他在雪地里发疯,看着他如同傻子一样的在雪地里翻找,不由得暗笑,这个陌少祈做戏的本事可真是不小。 可最后,我让他跟我一起走,他却不肯,仍旧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彻骨的雪地中寻找着不可能存在“妹妹”。 我负气离开,既然那个傻子不识好歹,且让他冻死在深山大雪中吧,他想死,我又何必非要拦着。 可我的脑子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不停地闪现着他扒开积雪,呼叫妹妹的画面。 心底氤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我终究还是把他带了回来。 耳边虚弱的呻今声将我的思绪打断,我扭头看向陌少祈,他终于醒了,我对他弯唇笑着,可是心里的滋 味却越发的说不清道不明。 纠结了良久,我还是不愿意让陌少祈在这里丧生,既然他先前要去灵山镇,那么就在江凝月派来给我送物品的人到来之前,把他送走就是了。 我告诉他我要去灵山镇买东西,让他随我一起去,陌少祈几乎没有任何怀疑的答应了我,只是他不知道,我这一去,是要把他丢弃在灵山镇。 我本来想着在街上溜达几圈,再找个借口把陌少祈甩掉,却不料碰到了一个对和岭南王府有纠缠的父女,陌少祈还从小女孩的手中买了一支并蒂莲送给我。 栖月宫的莲池中常年盛放着莲花,对我来说,并蒂莲早已是司空见惯,可这却是第一次,有男人将并蒂莲戴入我的发间。 冰封了许久的心湖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我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好像有一种冲动,呼之欲出。 陌少祈有意要为那对父女出头,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怎么了,似乎忘记了自己来灵山镇的目的,也忘记了没有功体的自己需要尽快回到竹舍去,才能保障自己安全。 我忘乎所以地站在陌少祈的身边,帮他训斥着岭南王府的人,连同着那些陈年的愤恨,一一宣泄出来。 然,就在我无意回眸之间,忽然发现那对父女的发间有傀儡虫跳跃。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从我和陌少祈进入灵山镇的那一刻,应该就被人盯上了,这对父女不过是一对诱饵。 这些 人都是岭南王府的人,背后之人又精通巫蛊,陌少祈虽然武艺高强,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纠缠下去,吃亏的必定还是我和陌少祈。 白色风槿花即将养成,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岔子。 我想要劝陌少祈离开,可是又怕惊动了背后之人,只能劝说陌少祈不要去管那对父女,然而,令我万般失落的是,陌少祈居然为了那对父女,直接将我撇下。 头上的那支并蒂莲许是没有戴牢,不知不觉地从发间垂落,跌在地上,柔恁可爱的花朵此刻看来就像是两个小小的嘴巴,嘲笑着我的自作多情。 我纠结了十多天,始终不忍杀他,才把他带到灵山镇来。 可笑的是,原是我准备丢下他,最后却是猝不及防的被他抛弃在大街上。 心口倏然一痛,感觉到一小股血液迅速上流,我知道风槿花很快就要开了,我必须马上离开灵山镇。 顾不得再去看一眼那支跌落在地上的并蒂莲,我匆匆离开,心中隐隐有了不祥地预感。 果然,我刚刚出了灵山镇,就感觉到一股阴邪之气朝我逼近。 虽然和我打斗的这些邪物不能言语,但在风槿花将成的时刻,我不得不怀疑他们的目的,刚开始,我还很奇怪,岭南王府到底是请到了什么样的高人,居然知道我在养药,并且能够精准的算出风槿花大成的时间,还知道我的行踪。 不过,当江凝月给我的灵药开始失效,空 气中传来熟悉的血咒气息,我就彻底的明白了。 这种用江家女子的血液立下的血咒,一旦发出,不取中咒者性命,绝不罢休,而如今这世上,拥有宝血的女子一个是江映月,一个是江凝月。 江映月不过是个尚未开化的毛丫头,术法修为一塌糊涂,能立下这种血咒的也只有江凝月一个人了。 霍然明白,怪不得对方知道我在养药,怪不得对方知道我的行踪,怪不得对方知道风槿花成熟的时间,因为那个人就是亲手在我心口种下种子的亲姐姐啊! 心底只剩下一片惨然,我曾经因为怕死,才会答应了江凝月为她养药,只为换得日后的苟且偷生,却不料到头来,她不但要那朵风槿花,更要我的性命。 也或许,是她发现了我多日未杀陌少祈,又在风槿花将成之日带着陌少祈离开竹舍,便以为我要背叛她,将风槿花据为己有吧,干脆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 我原本就知道,我并不是世人口中那个受尽了江凝月宠爱的妹妹,江凝月对我的好,永远都是有条件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我的存在对于江凝月而言,只是干净纯粹的利用,我的生命在她的眼里,和那些随手斩杀的下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听到“啪”地一声轻响,心口一阵钻心的痛,一股腥甜从喉头涌上来,我知道那是风槿花盛开了,而我短暂的生命,也即将画上句号。 第558章 番外:夜深篱落一灯明 那一刻,我来不及思考自己到底是悲哀绝望,还是愤怒无奈。 耳边有风声呼啸,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奔来,在我倒下的瞬间,把我纳入他温暖的怀抱。 我和他一起从断崖上坠落,肉提的疼痛再次激活我哀痛麻木的情绪。 不过,心中所有的愤恨在那时都被意外所代替,陌少祈竟然会回来救我。 这世上果真是人心最难测,谁又能想到,此刻要杀我的是我的亲姐姐,而来救我的,是一个数日前差点死在我手上的男人。 我不得不承认,那个瞬间,我碎裂的心被一种叫做动容的东西包裹住了。 我很清楚,不管我们滚落多远,那些被下了血咒的恶灵都会通过我身上的气息找到我,取了我的性命,带走它们要找的东西。 虽然说不上对陌少祈完全的了解,但是我的心里却有一种感觉,如果让陌少祈和我在一起,他一定会拼死保护我。 而我,真的不想让他死,更不想让他为我送死,我这样一个已然残废,又懦弱歹毒的女人,实在是不值得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还要留着他的性命,去找他在风雪中走失的妹妹。 趁着从断崖上滚落的时候,我偷 偷地摸出袖中藏着的迷药,借势送到他的鼻翼,等到我们在崖底停下,他果然如我所料的一般,陷入了昏迷。 我匆匆忙忙地想要从地上爬起,却没想到,他都已经昏迷了,仍将我死死地抱在怀中。 好不容易站起身,又瞥见那支从他身上掉落的已经残破不看的并蒂莲,我的心好像瞬间被什么击中,宛如春风中破封的河床,带着冰凌划过的细细密密的刺痛,却又有说不出的欢畅。 我很迷惑,为何我曾经最深爱的人和我最亲近的人,都选择在我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抛弃我,而这个跟我毫无关系,甚至几度被我折磨的男人却选择豁出生命来救我。 我听到远处传来的恶灵的呼啸声,我不能再逗留下去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将恶灵引走。 陌少祈,谢谢你能回来,让我知道了,这世上除了念水,还有一个人肯舍命护我。 抿了抿唇,明知他看不到,我还是对他笑了笑。 抬手将胸口的药袋扯下来,藏入他的袖中,又将那朵已经凋零的并蒂莲塞入备用的药袋,重新挂到脖子上。 最后看了他一眼,我转身离开。 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当他发现我不 见的时候,应该会找我吧,只可惜,他再也找不到我了,他会不会有几分失落? 当他发现那朵盛开的白色风槿花时,应当是很开心的,他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以继续去寻找他的妹妹,救他的妹妹了。 或许,我真的错了。 可能从一开始陌少祈说的就是真的,他跋涉千里而来,真的是为了他的妹妹,毕竟,对待我这样一个相识不过相识数日,又待他不善的女人,他尚且能够如此,更何况是他的妹妹。 只是因为我有一个利欲熏心,毫无感情可言的姐姐,所以才会一直否认他的真心。 陌少祈,我用一朵白色风槿换你一朵并蒂莲,也算是两清了吧。 在离开陌少祈一段距离以后,我便停了下来,从靴筒中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自己的手腕割开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犹如上好的绸缎一般,从我的腕子上蜿蜒坠下,在皑皑白雪中绽开最后一道绮丽。 浓重的血腥味使得不远处的恶灵更加迅速的锁定我的位置,不过是眨眼之间,我就看到斜上方有一团暗红色的阴云呼啸而来。 任由那些恶灵将我包围,疯狂地噬咬着我的血肉,我没有丝毫的反 抗,只是合十了双手,将身体内的残存的灵力激发出来,扬起满地的积雪,将我留下的足迹覆盖,为陌少祈做好最后一件事。 这样,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了吧。 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在一寸寸地和骨头分离,从最开始的切肤彻骨之痛,到最后逐渐麻木,耳边的恶灵的叫嚣逐渐消停,纷纷扬扬的落雪也在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感觉身体变得软棉棉的,就像是一团云烟,风一吹就散。 但是偏偏又有一股力量不让我散去,裹挟着我残存的枯骨和轻飘飘的魂魄回到我此生最不愿意回到的地方,去见那个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江凝月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术法强大的力量已经让她的容颜定格,再也不会老去一分。 残存的枯骨被恶灵们送到她的面前,从她的脸上,我看不到任何伤怀的情绪,甚至连一丝丝的亏欠和愧疚都没有,她的一双眸子,恍若玉望的深井,永远都无法填满。 直到发现药袋中放着的不是白色风槿花,她端庄严肃的脸上才终于有情绪展露,那是一种无法言表的愤怒和痛恨。 我看着她将我的尸骨化为齑粉 ,在大殿中发出骇人的尖叫。 她想逼问我,可我再也不能对她开口,在她将我的灵魂囚禁的时刻,我居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甚至,我还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那是一种长久压抑的报复的快感。 原以为,我的灵魂会被永久的囚禁折磨,却不想,那一日,他还是来了。 明明他都已经得到白色风槿花了,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去交给他的妹妹,不用再管我的死活,可是,他却那般义无反顾的去和江凝月拼命。 我听到,他喊着我的名字,他说着,要带我离开,我看到,他的身体在我的眼前化成碎片。 江凝月死了,而我的灵魂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我的一生,都在等待着一个人,一个带我离开栖月宫,离开阴暗角落的人。 在功体被废之后,我一度以为那个人不会来了,我像墙角的野草一样,也曾自己努力着,想要挣脱江凝月这片阴影的桎梏,可我却忘了,我的根还在肮脏的臭泥中。 心口盛开起并蒂莲的那一天,我知道,我终于等到了我要等的那个人,虽然他来的迟了一些,但他的心中燃着火光,牵着我的手,一起踏过忘川,共赴往生。 第559章 番外:此情可待成追忆 抬手推开神殿沉重的大门,一缕阳光当即穿过错落飞扬的白色帷幔,洒落在我的脸上,我本能的抬手,微微阖上眼帘,想将那一抹阳光遮住,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蹦出女孩憔悴忧愁的容颜。 按照现在的情形,用不了多久,上官云峥就会一命呜呼,如果上官云峥死了,那么她又能撑多长时间呢? 就算那时我再找到白色风槿花,制出缠心蛊的解药,只怕她也不肯独活。 微眯着眸子,我将自己的手从额头上拿开,透过阳光,我看到自己的手苍白到几乎透明,没有意思血色 胸口的地方氤氲开一片苦涩,我摇了摇隐隐作痛的脑袋,洛知城,你这是怎么了?你的生命早已完结,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你的魂魄,魂魄又怎么会有痛的感觉呢? “司辰大人!” 手下弟子舒涯的禀报声将我凌乱的思绪打断,落下袍袖,我转眸看向舒涯,虽然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表露,心中却揣着几分连我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紧张。 舒涯是我来到栖月宫之后收养的一个孤儿之一,我见他天资不错,就教了他一些术法,让他帮我做事 。 前几日派出去寻找风槿花的弟子陆续回来,却都没有任何线索,我偶然听到映月说二宫主江洛柒消失几年是帮江凝月养药的。 按照江洛柒对药草的熟悉程度,说不定会知道哪里有白色风槿花,所以我抱着一线希望,派舒涯出去寻找江洛柒,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如何?” 我挥手免去了舒涯多余的礼节,淡淡地问道。 “回司辰大人,找到了。”舒涯压低了声音,脸色有些难看,“只是情况有异。” “嗯?” 睨着舒涯的脸色,我轻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挥手让舒涯退了下去,转身朝着自己居住的玄武殿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弯了弯唇,在那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袍袖下的手指轻动,我捻了一个心诀,催动幻术,借机从侧门离开栖月宫。 回到栖月宫的这些日子,江凝月虽然恢复了我司辰的地位,但是一直派人盯着我,防止我再次离开栖月宫。 其实,我和她都很清楚,只要我想离开,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够拦着我呢? 我不离开,也不过是这里还有映月 这份牵念。 那个我看着她长大的女孩子,那个伴我度过漫长痛苦岁月的女孩子,我尚且欠她一个结局。 在从侧门通向山脚下栖月宫墓地的小路上,舒涯已经在等着我了,一看到我出现,舒涯当即迎了过来。 “司辰大人,二宫主她……她死了。” 没有多费唇舌,一上来,舒涯就简单明了的说明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什么?” 饶是这么多年,看惯了世人的生老病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我的脑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震惊,江洛柒居然死了。 “怎么回事?”未等到舒涯继续说,我便忍不住追问道。 “这事要从两天前说起,”舒涯赶紧解释,“弟子奉了大人的命令寻找二宫主,在盘查到灵山镇的时候,发现二宫主正在灵山镇,只是当时二宫主的身边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而且他们好像和岭南王府的人发生了冲突。” 舒涯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我超山脚下走。 “弟子怕打草精神,就一直在暗处围观,没有出面,后来二宫主和那男子发生了分歧,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灵山镇,弟子当即追了上去 ,可是不等弟子拦下二宫主,二宫主就被一群恶灵包围了。” “恶灵?” 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我轻轻拧眉,恶灵这股邪恶的力量一直为正派术士所不齿,而在岭南这一带,驱使着这股力量的似乎也只有栖月宫这一派。 江洛柒就算是再落魄,好歹也顶着栖月宫二宫主的名头,栖月宫里敢打她主意的人没几个,何况江洛柒现在对任何人都造不成威胁,而她唯一的价值,似乎就是……养药? 对了,江凝月! 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女人的名字,我隐隐觉得这件事和江凝月绝对脱不了干系。 “二宫主的功体早就毁了,对上那一帮恶灵,她根本就不是对手,没过多长时间,二宫主就败下阵来,弟子刚准备上前帮忙,先前和二宫主一道的陌生男人却忽然冲了出来,帮着二宫主对付恶灵。” “弟子见状,只能再次按兵不动。打斗中,二宫主和那个陌生男人双双坠落断崖,恶灵们跟着追了下去,弟子也赶忙跟着寻找。” “不过,”舒涯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自责,“弟子修为不够,速度终究比恶灵 们慢了些,等弟子找到二宫主的时候,恶灵已经将二宫主完全包围,二宫主最后拼尽全力,催动仅存的灵力,也只是扬起了地上的积雪,终究还是丧生在恶灵的口中。” “但是有一点奇怪的是,那些恶灵在将二宫主完全吞噬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带走了二宫主的残骸,弟子当即派人跟上,后来,派去的人说,它们回了栖月宫。” 舒涯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我忍不住冷冷一笑,果然是栖月宫,那个女人杀完了映月的生父,又开始杀自己的亲妹妹了吗?不过,也不奇怪,映月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尚且能够下手,江洛柒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对于江凝月这样一个可以舍弃所有亲情的女人来说,我倒有些猜不透,醉芙在她心中是何等地位,她居然可以为了醉芙,对自己的女儿下元灵咒。 她们之间是情?是爱?是利用?又或者是其他复杂的关系,我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再去深究,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白色风槿花,杀掉江凝月,破了元灵咒。 “那个和江洛柒一起的男人呢?” 第560章 番外:此情可待成追忆 察觉到舒涯的讲述漏掉了这么一个关键的人,我便出声追问道。 “二宫主亡故的时候,那个男人并不在二宫主的身边,所以在恶灵们离开之后,弟子就赶快寻找这个男人,所幸,弟子找到了他,并且把他带了回来,就在山下墓园的守园小屋内。” “他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没有,他不是岭南这一带的人,弟子问了他很多,他不肯多说,一定要见大宫主和司辰大人。” 我点了点头,遥望着这条通往山下墓园的小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栖月宫山下的这个墓园,已经存在了上百年,据说葬在这里的人都是栖月宫的历代宫主,她们仙逝之后,葬在此地,芳魂不灭,和栖月宫的山脉缠绕在一起,护佑着山顶的宫殿不受外来邪魔入侵。 这片墓园 的守园人早在几年前,就被我换成了我的人。 江凝月虽然是栖月宫的宫主,但一直醉心于求得长生不死之道,这片墓园对她来说完全是一个禁及之地,这倒也方便了我私下办事。 “参见司辰大人。” 忽略掉守门的下人,我直接推门走进守园小屋。 阳光沿着洞开的屋门铺下一条明亮的光道,一个神色憔悴,一身狼狈,目光却炯炯有神的男人瞬间撞入我的瞳孔。 “你就是栖月宫的司辰洛知城?” 我还未开口,那个男人就一脸激动的大跨步朝着我走了过来,想要抓住我的衣领,“栖月宫的大宫主呢?” 我身形一瓢,轻轻松松地避开他,淡淡看着他坚毅的侧脸,“你又是什么人?找大宫主做什么?” “我不是要找你们大宫主,我是让她帮忙 找江洛柒,”男人摇了摇头,有些凌乱的说道,“江洛柒失踪了,她不是你们大宫主的妹妹吗?栖月宫在岭南首屈一指,只要你们大宫主愿意出马,肯定能找到江洛柒的。” 我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舒涯,舒涯无声地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男人还不知道江洛柒已经死了。 对门口的舒涯使了个眼神,待舒涯退去,关上了门,我才追问道,“帮你找到江洛柒可以,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是谁?和江洛柒又是什么关系?” 大脑飞速地旋转,我勾了勾唇角,淡然望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我叫陌少祈……” 陌少祈蹙着眉头,努力地压着几分耐心,跟我解释。 “你是小孔雀的哥哥?” 忍不住有些意外,我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他居然是卿 歌同父异母的兄长。 “小孔雀?” 他显然没听懂我说的是谁,一脸懵怔地望着我。 我讪讪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习惯了这样唤她,倒是无法改口了,“就是卿歌,前些日子灵山镇那边雪崩,陌少言担心他们出意外,就去寻他们,幸好真的找到了她和上官云峥,就带回了栖月宫。” “卿歌和上官云峥也在栖月宫?”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陌少祈愁云惨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丝丝兴奋之色。 “嗯,”我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陌少祈的乐观,“只是上官云峥受了重伤,牵动了体内缠心蛊发作,我和陌少言虽然能医治他身上的伤,却解不了缠心蛊,若再找不到白色风槿花,只怕……” 后面的话不用我说出来,陌少祈也懂了。 “听说二宫主从栖月宫 搬走,是为了养药,你和她在一起十多天,可知道她养的是什么药?在什么地方?” 虽然江洛柒这边的线索已经断了,但是我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许,江洛柒养药的地方会有关于白色风槿花的线索呢? “养药?” 陌少祈听到我的话,却是一脸的懵怔,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养什么药,我和她在一起的这些天,也没有见她养什么东西。”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寂寂地屋中只剩下满室的沉默。 “对了,”就在我打算另寻门路的时候,陌少祈眼睛陡然一闪,抬手从袍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药袋,“我醒来的时候,江洛柒失踪了,但是我的袖中多了这个东西。” 伴随着他打开药袋的动作,我忽然感觉自己莫名的呼吸紧张。 白色风槿花! 第561章 番外:此情可待成追忆 居然是白色风槿花,江洛柒给陌少祈的药袋里竟然装着一朵盛放的白色风槿花。 接住那朵花的时候,我感觉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堂而出,多年来的淡泊在那一瞬间灰飞烟灭,拿着风槿花的手忍不住颤抖。 “这就是白色风槿花?” 显然先前只听过此花的名字,没有见过,陌少祈眸中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惊诧,有喜悦,也有疑惑不解。 莫说陌少祈,我在栖月宫多年,也从未见过白色风槿花的实物,所有的了解也不过失栖月宫的藏书阁中而来罢了。 “这应该就是了。”我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指紧紧地捏着那个绣了一个小小的月字的药袋,原来,江凝月让江洛柒养的药就是白色风槿花。 由此看来,江凝月大概也是推算到了风槿花盛开的时辰,觉得江洛柒没了利用价值,才会痛下杀手,却没有料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陌少祈。 江洛柒应该也是想到了对她下手的人是江凝月,所以才会把白色风槿花交给认识不久的陌少祈,索性落得个鱼死网破,也不让江凝月如愿。 这些日子,江凝月虽然对外宣称闭关,却仍旧能够派出恶灵杀江洛柒,取风槿花,此刻也 必定已经发现,风槿花不在江洛柒的身上了。 江凝月废了那么大劲儿,才养出来这么一朵,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 脑海中思绪飞旋,我轻轻抚掌,召唤舒涯,吩咐他去找陌少言过来。 “坐!” 待舒涯离开,我才淡淡地转过头,抬袖示意陌少祈落座,并在他的对面坐下,将那朵白色风槿花放到了他面前的桌案上。 陌少祈的目光在那朵白色风槿花上微微停顿了几秒,却并没有收回,而是抬起头,用那双润玉般流光熠熠的眸子望着我。 “你和卿歌的关系很好,是不是?” 陌少祈乍然如此一问,我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大哥说过,你是栖月宫的司辰,在岭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拥有无边的灵力,虽然单单拥有这朵白色风槿花并不能够救卿歌,但是它毕竟是江洛柒给的,你能不能……” “你想让我帮你找江洛柒,是不是?” 我微微挑了眉梢,把他的话打断。 “是。” 他斩钉截铁地回了我一个字,憔悴清瘦的面容越发衬托的他眸中笃定不移的光彩耀人夺目。 “可以。”我点了点头,同样是没有任 何迟疑地回答他,“不过,我需要你和陌少言帮我做一件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陌少言就跟着舒涯来了。 “少祈,怎么样?你没事吧?” 显然舒涯在路上已经告知了陌少言,陌少祈在这里的消息,一进门,陌少言就直奔他的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而去。 淡看着面前兄弟重逢的场面,我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地呷了一口。 “你真的找到白色风槿花了?” 短暂地寒暄过后,陌少言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桌上的那朵白色风槿花上,如同我初见到这朵花一样,陌少言的瞳孔中焕发出喜悦的光彩。 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陌少言的情绪就低落下去,“就算找到了白色风槿花又有何用,鬼降的血又该到哪里去找呢?” “如果你们信任我,就把风槿花交给我,解药的事情,我来负责。” 手中的茶杯落在桌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我抬眸望着两人,吐出自己的计划,“我可以帮你们救陌卿歌,也可以救江洛柒,但是你们要服从我的安排,帮我……”顿了顿,我压低了声音,才继续道,“杀掉江凝月。” 在我说出最后一句话的瞬间,陌少祈和陌少 言对视一眼,眸中双双露出错愕的神色。 我知道,他们不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但是我也不需要他们的理解,我有我想救的人,也有我想守护的人。 “你能得到鬼降的血?” 陌少祈清瞳微眯,碎玉般柔和的声音中拧着一丝质疑。 “这是我的事情,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早料到他们会有这方面的疑惑,我的心中一派从容,普通的鬼将当然是没有血的,它们也没有化成人形的能耐,但是凡事都有特例。 这件事既是我身体的秘密,也是我和另外一个人的秘密,我并不愿告诉第三个人。 “好,我相信你。”不过是略略迟疑,陌少言就马上做出肯定的回答,而一旁的陌少祈则有些犹豫不决。 “我可以告诉你,江洛柒现在就在栖月宫,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你们明天可以团聚。”看出陌少祈是对我有些不信任,我略加思索,抛出另一个对陌少祈有吸引力的筹码。 “江洛柒在栖月宫?你怎么知道?”陌少祈的精神果然为之一振,迫不及待地追问。 “是大宫主把她带回去的,我是栖月宫的司辰,大宫主的事情,我自然都了如指掌。”我信口圆着自己 撒下的谎,我还需要陌少祈和陌少言帮我对付江凝月,这个时候必定要稳住他们两个,不然打草惊蛇,必定功亏一篑。 江凝月的力量,我实在是太了解了,她的根基深厚,又有先天灵根护体,想要将她格杀,必定要有周全的计划,有人与我配合才行。 “大宫主?她不是江洛柒的姐姐吗?为什么要带走江洛柒?为什么要伤害她?”陌少祈皱着俊朗的眉头,更加的急切。 “当然是因为这朵白色风槿花了。”我随口说着,说出的话真假参半,“映月曾经跟我说过,江洛柒功体被毁之后,一度颓废,后来找到一个方法,可以恢复功体,但是需要白色风槿花,所以便离开栖月宫出去养药。” “而大宫主一直追求长生之道,修炼秘术,恰好也需要用白色风槿花,她在此刻抓回江洛柒的目的,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我说的前半段是假的,但是后半段却也真的,而且,我只说江洛柒在江凝月手上,也没有江洛柒是活着的,陌少祈,非常时期,对不住了。 “那怎么办?”陌少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陌少言,“白色风槿花只有一朵,卿歌要用,江洛柒要用,江凝月也要抢?” 第562章 番外:此情可待成追忆 陌少言沉吟了片刻,才出声回答:“卿歌和上官云峥此刻是在生死关头,这朵风槿花,必然要给他们用,而眼下江洛柒落入大宫主手中,依着大宫主的性格,得不到白色风槿花,必定会对江洛柒百般折磨,所以,先把江洛柒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应该也很清楚,若是单靠你们两个人的力量,想要从大宫主手中救人,胜算有几分?”我扬眸望着陌少言,不疾不徐地说道。 “好,我答应你,只要能救卿歌,你怎么安排都行。”在一番思虑之后,陌少言终于应承下来。 “你呢?”我又转头看向陌少祈。 “只要能救卿歌和江洛柒,我也在所不辞。”陌少祈也不再犹豫。 我轻勾了一下唇角,抬手捡起那朵放在桌上的白色风槿花,用指甲挑了一些花粉出来,又拿出匕首,在手指上划了一个小口子。 鲜红的血珠随即从伤口中冒了出来,我抬起手指,用自己的血 在风槿花上慢慢画出一个符咒,白色的花朵很快被鲜血染红,犹如一朵地狱盛开的曼珠沙华,长着狰狞的嘴巴,等待着将邪恶的灵魂吞噬。 整个符咒画完之后,我催动灵力,红色的血迹慢慢变淡,最后化为透明,消失在白色的花办上,而那朵白色的风槿花一如初开时的模样。 我把白色风槿花重新放入药袋中装好,抬手递给陌少祈,叮嘱他明日天亮之后直接带着这个药袋上山,求见江凝月,让江凝月出马救江洛柒就好。 交代好明日的事宜,我就和陌少言先后离开了。 回到栖月宫时,已经是半下午,时间紧迫,我必须尽快将缠心蛊的解药制作出来。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我将自己关在殿中,垂眸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方才在山下划破的手指已经结了痂,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我再次拿出匕首,将那道伤口划开,红色的血珠顺着手指滑落到药盅里,混合着准备好的花 粉和其他药材,发出奇异的香。 当年,我被江凝月带回栖月宫,放干了全是的血液,做成鬼降,供她驱使,那时的我,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忘记了所有的过往曾经,有的只是对江凝月的服从。 直到后来,我在一次任务中遭到更强大的术士袭击,身负重伤,几乎丧命,连江凝月都打算放弃我了,准备让人将我丢入万蛊池。 是映月那个小丫头,不知道早前从藏书阁的哪本古卷中看到过移魂大法,硬生生将她三魂七魄中的一缕生魂移到了我的身上。 说来也怪,那缕生魂到了我身上之后,竟恍若生根一般,散出正常的三魂七魄,让原本无形的我逐渐有了形体,有了血肉,还渐渐复苏了从前的意识。 这件事情,除了我和映月,世上再无人知晓,江凝月虽然一直疑惑我的起死回生,却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映月在那件事之后,功体受损,好像一个瓶子有了缺口,无 论再怎么勤修术法,也始终是灵力平平,没有什么进展。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当年她用一魂使我重生,让我有机会找到卿歌,报答卿歌对我的恩义,如今我再用自己的一魂在白色风槿花上立下咒术,豁出性命去杀掉江凝月,解了她身上的元灵咒,也算是护她一世周全。 江凝月对我灵力垂涎已久,得到我的灵力最快的方法就是将我的肉休吞噬,先前她曾有几次下手都未成功,明日我和陌少言兄弟两人联手,只要我稍露败像,她必定会迫不及待地将我吞噬。 而陌少祈手中有她迫切想要得到的白色风槿花,只要她服用了那朵白色风槿花,就能激活附在花上血咒,到时候,那一魂就能打开她体内的生门,破了她的功体。 江凝月的灵力比我强太多了,我想要杀了她,解除元灵咒,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我知道这方法很冒险,因为白色风槿花虽然能够很大程度上 强化修习术法之人的灵力,但是我并不能确定江凝月拿到白色风槿花之后会不会马上服用。 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没有第二个选择,就算是牺牲了陌少言和陌少祈,我也绝对要试一试,因为,我不能让映月死。 殿外似乎起风了,还未推开门,我便听到了风吹动树枝瑟瑟作响的声音。 手中拿着赶制出来的丹药,沿着悠长廊道,我一步一步地走向神殿的方向,我曾一心求死,后来却发现这世上仍有所留恋,所以我又变得怕死。 可如今,明知这一去不会再回,心绪却变得如此坦然,舍我这一身,换得我所在乎的两个女子一生平安喜乐,又有何不可? 只是这人生漫长,每个人都是苍茫海面上漂泊着的一叶孤舟,急切地寻找着可以停泊的港湾,小孔雀已经有了她的上官云峥,而我的傻月儿呢?谁又是那星河寥落下的一盏明灯,赶走你在寒夜里的凄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