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拐个清冷太子去种地》 第1章 记忆中的宫宴 “小姐,小姐,醒醒,宫宴要开始了……” 宋语猛然睁开眼,迅速从床上坐立起来。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细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恐,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一旁的丫头被吓得不轻,连忙扶住宋语的小臂,急切地问道: “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秋茶啊!” 宋语缓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攥着床单,手指关节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 秋茶见状,赶紧起身倒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递给宋语。 宋语接过茶杯,习惯性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那熟悉的而温暖的液体滑入喉咙。 她环顾四周,目光掠过熟悉的帷幕、熟悉的秋茶身上,最后停留在门口正急匆匆赶来的冬雨身上。 感到一种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 这……莫非自己重生了! 宋语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惊讶,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秋茶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宋语的后背,安慰道: “小姐别怕,恶梦已经过去了。现在该起床准备参加宫宴了。” 宋语点了点头, 是的,噩梦已经过去了…… 苍天有眼, 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重生回,一切都没有开始的时候, 冬雨见宋语有些不对劲,跨过门槛的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与秋茶对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宋语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小姐,您今日身体可有不适?这次秋宴我们……还去吗?” 秋宴? 宋语有些恍惚,这不是自己第一次遇到三皇子的时候吗? 她一激灵,就像脱口而出一个“不去”, 然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可是今年最大的一次宫宴,如果不去,皇上会怎么想? 父亲手握重兵,皇上早就对宋家的兵权忌惮不已,就等着他们犯错好借机生事。 想到这里,宋语不禁咬了咬牙,道: “去,当然去,帮我梳洗打扮吧!” 上辈子,自己被猪油蒙了心,一心想要嫁个三皇子。 父亲和哥哥只能一路扶持三皇子登基,却没想到,他上位之前就给大将军府写好了结局, 狡兔死,走狗烹, 最后全家落得个满门流放。 而她这个皇后,则被打入冷宫,甚至只能靠自己种地勉强活下去。 若不是心中还有复仇的执念,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她低着头,仔细地挑选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饰品,自己作为大将军的嫡女,而且还是独女,怎么会想到落了的如此下场。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怔怔看着镜子中,那张年轻且尚未被岁月侵蚀的脸庞,颤抖的双手轻轻摸了上去。 这时…… 院子外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打破了沉寂气氛。 他一身深蓝色大锦袍子,一条栗色角带系在腰间,束起的头发下,有一双极为透亮的眸子。 正朝宋语笑道: “小妹这是怎么了,听到可以进宫,开心的偷偷掉眼泪了?” “二哥?!” 听他这么一说, 突然发现自己手上沾着一些水渍,原来是想到上辈子的事情,不知不觉中竟落下泪来。 宋语含笑擦干眼泪,朝门口的人挥挥手。 不自觉的撒娇道: “那有的事,不过是风沙迷了眼。你莫要着急,……我马上就好啦。” 随后转头, 看似在梳妆,实际上眼眸微垂, 她眼底冷光闪过。 如果要维持现在的美好,那三皇子一定不能登基! 这世自己倒要看看, 没有了镇国大将军的帮扶,你这无能无得,又没有母族撑腰的庶子,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 秋宴, 作为一年中最为隆重的宫宴,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宋语身为将军府的嫡女,坐在靠前排的位置。 前头是威严的皇上,四周则是说得上名号的大家子弟。 正当酒宴正欢的时刻, 突然,一句熟悉的声音传来。 “陛下,儿臣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锦上添花,献上一曲剑舞!” 来了,宋语心脏剧烈跳动, 她哪怕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 三皇子双手抱拳,正向陛下请示。 陛下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像是在思考他的目的,又缓缓扫视四周,沉声一笑: “好!老三今天还有惊喜要给朕!……太子,要不要和老三一起来一首?!” “恩?!太子人呢?”陛下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人。 皇后急忙打圆场:“陛下,太子身体不好,一向不喜欢宴席,可能是先出去了吧。” 陛下冷哼一声,什么先走,怕是来都没有来,这小子! 他就像是习惯了一样,也没有太生气。 看着还杵在地上的老三,兴致瞬间大减, 随意的挥挥手: “老三要舞便舞一曲,也算是助助兴子。” 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觑,太子的地位还是这么的牢固。 而宋语在下面看的认真, 上辈子,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段对话是什么意思,还从字面上理解,就是单纯的以为三皇子想舞助兴剑。 殊不知就是这一场舞剑,让他收获了下面多少妙龄少女的芳心。 想到这里,宋语转头看向隔壁桌。 安顺侯府的嫡女正娇俏的和旁边人打趣, 往后再瞧一瞧,又是定国公家的姑娘低头偷笑,这一个又一个,上辈子都挨个的抬入了宫中。 看来这个时候就起了苗头, 宋语面无表情, 还说跟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笑话! 舞剑声音在宫廷中回荡,清脆而有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皇子还是有一身好皮囊,一席暗色长袍,竖着高马尾,一翻一扬之间宛如天上云朵,飘逸而又自在。 宋语耳旁传来女子的阵阵惊呼声: “三皇子舞剑也太流畅了吧,比我哥哥舞的都要好看!” “第一次发现,男子也能舞的如此出色。” “就是出身差了点,不过陛下子嗣不多,当个闲散王爷也好呀。” 上辈子自己也是她们其中一员, 三皇子的舞剑和大哥的硬汉不同,根本就是为了追求飘逸和赞誉而编纂的剑法,一瞬之间,从来没见过这种套路的自己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而现在,宋语只看得一阵恶心,这剑舞全是矫揉造作,不如大哥舞棍子的虎虎生风。 她端起桌子上的浓茶,狠狠灌下,才勉强压抑住反胃感。 宋语根本就不想看第二遍, 但是, 余光一扫, 三皇子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像是一个开屏的花孔雀,极力的炫耀自己的能力。 听到耳边夸赞声越来越激烈, 宋语将水杯一放,起身走出了宫宴。 这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 …… 第2章 奇怪的九子 台上的三皇子傻了眼, 他在准备剑舞的时候,就拿到了宫宴所有女眷的名单, 待嫁的姑娘中,自然是大将军府的嫡女最有价值。 不仅将军府掌控了大萧大量兵权, 而且, 大儿子天生神力,是个打仗的好苗子,二儿子善于心机,小小年纪便能出谋划策。 一文一武,朝堂里几乎不是眼瞎,都能知道大将军府以后的能耐。 而宋语作为嫡女,还是唯一的女儿,从小受到万千宠爱,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自己长得英俊潇洒,再在众人面前展现这么夺目的一面,宋语这小丫头,岂不是勾勾手就能被自己吸引住? 然而,他计划才实行了一半,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三皇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空荡荡的座位,但是四周的视线射来,根本不敢停止舞剑。 不能把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 他咬咬牙,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又把精心准备的正面,留给了定国公的嫡女。 …… 宋语不知道三皇子的做法,那怕知道了,只会觉得更加恶心, 她站在庭廊上,栏杆外是一片小花园, 在月色,秋季的风夹杂着泥土的芬芳,让宋语好好的松了一口气。 上辈子在冷宫,由于没有人管,基本是食不果腹的状态,只能自给自足,而土地的芬芳则是夜晚里最安心的存在。 她闻着与上辈子相似的味道,稍微有些放松,转身准备离开。 因为是宫宴,不能出来太久。 突然, 一个朦胧的身影出现在小花园里,宋语皱着眉定睛一看,是位穿着朴素灰衣的男子。 因为夜色的笼罩,差点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人。 她稍微侧头,轻声询问: “园里那位,请问是哪家的公子吗?” 男子听到动静,忽然回头, 宋语才看清楚,他捧着一个巨大的大花盆,盆里有一棵蔫了吧唧的小苗。 他衣角有些沾湿,脚上带着一些泥。 ……这是在挖土? 谁挖土挖到皇宫来了? 而且宋语可以确定,宫里根本不可能有这样打扮的男子。 她警惕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男子,正面对着他,腿却悄悄向后退去。 宋语不相信会有人专门来皇宫挖土,指不定在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是谁?!” “我警告你,这里是皇宫,而且离宫宴很近,我一叫就会来人,我劝你放过我,放心,我就当没看见……” 对面男子叹了一口气, 一手抱着超大号的花盆,另一手张开,表示自己无害。 他拍了拍下摆的灰,说道: “小姐别紧张,我是武安侯的九子,比较喜欢种点花,看这里土壤肥沃,就是单纯的挖点。” 宋语没有丧失警惕,她看着这张有些模糊的脸,莫名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武安侯……九子?!” 他有这么多儿子?而且还带进宫里了? 宋语目瞪口呆,要是加上姑娘,那不得十多个人。 “姑娘说笑了,九子罢了,还有十四,十八的。” 男子像是抱累了,将花盆随意摆在长凳上。 宋语皱眉, 确实,只不过将军府没有妾室,所以子嗣只有他们三人,一时间听到9个人,自己有些诧异。 她扫了一眼花盆, 没有摆在地上,而是凳子上。 这人可能不是小厮之类的,难道……他真的是个郡王? 不过…… “咳咳,你这是……种的番柿?你不是说喜欢养花吗?” 哪有郡王种吃的? 男人猛地抬头,直视宋语,眼神锐利而富有压迫性,一瞬之间,仿佛面对着的不是亲王的某个儿子,而是本人! 宋语后退一步,自己是说错什么了吗? 男人已经隐去了眼中光芒,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一眼: “姑娘真是博学多才,这种作物还没有传到我们大萧,你就……知道名字了?” 什么? 这个时候还没有番柿吗? 自己上辈子在冷宫可是最喜欢种番柿。 她支支吾吾,突然灵光一闪: “我从父亲那里看到过相关的书,是番柿的介绍……” 男子不置可否,他没有戳穿宋语的借口,自言自语地说道: “看到苗第一眼就能认出来……真厉害,看来那本书还是图画集。” 宋语脸一红,想要转移话题。 破罐子破摔指着他手里的盆说道: “我不仅仅会认,还会养呢,这么小的苗,怎么能用这么大的盆呢?!” “小苗的根系很细弱的,需要用小盆阻挡它生长,让它的根系变强壮后再移植!” 男子低头看自己的超大盆,本来想着给它舒适的空间,结果适得其反? 原来是这样, 他还想问眼前的姑娘, 一抬头,只有一抹蓝色的背影,她人已经急冲冲地跑回了宴会,显然被吓得不轻。 “啧,这么胆小?” 男子叹了一口,而在另外一个小门,有人探头探脑,正在观望这边的情况。 “看够了?!过来吧。” “得嘞,太子!” 如果宋语还在这里,听到这个对话,一定会被震惊, 跟自己聊了这么久的人,居然就是上辈子早夭的大萧王朝太子 ——萧正卿 话音刚落, 一个穿着劲装,嘻嘻哈哈的人从门口一路小跑,很快来了廊,挤眉弄眼的问道: “太子殿下,刚刚那个姑娘是谁啊,问到名字了没有?!” 萧正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 “安庆,你们武安侯府有几子?” “八”,他生怕太子没听清楚, 张开两只手,一只手张开,一只手伸出三根指头,比划道。 太子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 “好,那从今天起,你们就有九子了。” 三根指头被太子掰成了四根。 “什么?怎么又多了个……” 安庆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又不敢否决太子的说法, 还没消化过来,又听萧正卿说道: “帮我要一份宫宴名单……” 谈起这个安庆瞬间清醒,他也不纠结几子,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册子。 册子的第一页画的就是,笑语晏晏的大萧第一美人 ——大将军府嫡女宋语 “是她?!” 哪怕衣服不同,萧正卿一眼就认了出来。 嗤笑一声, “这么胆小还是大将军府的?武夫居然出了一朵娇花?” “太子,人不可貌相,没准人家厉害得很,” 安庆笑眯眯的,“毕竟一次宫宴就能让太子记住,哪能是等闲之辈。” 萧正卿没好气的挥挥手,对他的马屁已经免疫了。 单手将花盆举起,吩咐道: “别贫了,给我找个小花盆来。” 安庆看着太子手里的宝贝,表情瞬间从嘻嘻哈哈,转为了严肃, 他左右环顾了一圈,悄声说道: “太子,这是找到种植方法了?” 萧正卿稍微颔首,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以宋语的语气,感觉她对种植番柿熟得很,这样,也相当于找到了。 安庆碰都不敢碰盆里的小苗。 他托举着,激动又只能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等盆里的番那啥,被亲手种出来了,那神医真的,就愿意治疗太子的心疾了?” 太子脚步一停,瞪了他一眼。 "慎言!" “是是是,” 安庆额头冒出轻微的汗, 轻轻打了自己嘴巴几下, 随即又激动地看着,盆里蔫了吧唧的小苗,仿佛看到了希望。 …… 第3章 不一样的过程 宋语一回到宫宴, 庆幸的是,武安侯的那位第九子没有追上来, 不幸的是,三皇子已经舞完剑,看到她,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宋语差点转身就跑,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整个国家的权贵都在这里,万一传出个什么就不得了。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站在原地,双脚僵硬,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拜见三皇子!” 宋语微微屈膝行礼,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别紧张,他这辈子不认识你,别反应太大。 随便说几句话,把他糊弄过去就好。 三皇子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刚刚舞剑完,虽然已经入秋,但鬓角还是带着一些汗珠, “宋小姐好,免礼免礼,以后见我不必这些虚礼,” 说着要扶起她。 吓了宋语一跳,连忙起身后退一步。 自己和三皇子只能算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这么孟浪? 上辈子自己没发现吗? 见宋语不动声色地躲开,三皇子也不意外,大家闺秀的嫡女自然会有些矜持。 他嘴角含笑,语气轻柔: “宋小姐不愧是大萧第一美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真是国色天香啊!” 来了,还是相同的话语,上辈子自己本来就有些春心萌动,听到这话更是脑袋晕乎乎的,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宋语眼眸微垂,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不卑不亢地回道: “三皇子赞谬了,臣女当不上第一美人的称号。” 眼看周围投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于是直接问道: “不知三皇子找臣女是有何要事?” 三皇子微微一笑,心中暗喜,觉得眼前的宋小姐虽然看似冷淡,但能主动问出这话,应该也是对自己心生好感。 现在正是乘胜追击,展现自己上进一面的好时机。 他稍稍沉思片刻,然后拱手说道: “在下从小喜好武术,立志征战沙场,为国家开疆辟土。如今朝政有贤明的太子,吾愿效仿古代名臣,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 哦,上辈子你也这么说,实际上一次前线都没有去过。 宋语抬头,适当地露出一丝疑惑,仿佛在说什么意思。 三皇子心里不满,这么明显都听不明白吗?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补充道: “不知道大将军府的宋家军,可有适合的位置,可以让吾先历练一番。” 宋语凉凉地看了一眼裙边, 说得倒是轻巧,好像大将军府同意就行了,实际上还得过陛下的那一关。 一个皇子想要进军队,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她没有回答,稍微侧身,余光扫过后头,不少姑娘正密切关注着他们,显得自己仿佛众星捧月一般, 这种感觉是爽,但是自己无福消受, 她向前走了两步,将一个娇俏,时不时用余光扫视这边的姑娘拉到跟前,介绍道: “三皇子,这位是定国公的掌上明珠,定婉婉。 姑娘出身名门,才貌双全, 虽然臣女对大将军府内的,具体事务并不了解,但定家军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不过,定家那边是否同意……” 定婉婉被宋语这一番话说得更加羞涩了,她手中的小帕子被绞得愈发紧,声音细如蚊蝇,仿佛害怕被人听到似的, 不用宋语提醒,就害羞地补充道: “三皇子是想要历练吗,安……安家可以助您一臂之力的。” 安国公家也是以武起家,虽然没有大将军府强横,但是也不弱。 他们俩反正以后也会搞在一起,不如现在就凑队了。 宋语眼里带着一些嘲弄。 三皇子一愣,他确实起了进军队提高自己名声的想法,但是更加想要美人和军权双收, 大将军府和定国公府差距也太大了。 他还想开口证据大将军府,只见宋语盈盈一拜, 不想再和他纠缠。 “就不打扰三皇子谈事了,家兄正在呼唤臣女,臣女先行告退。” 说罢, 她转身离去,干净利落而又迅速,背影透露出一种决绝的气质,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在逃离一个令人厌恶的地方。 三皇子心里一沉,看着满脸羞涩的定婉婉, 虽然自己看不起定国公,但是作为不受重视的皇子,也不敢轻易得罪。 只能继续维持儒雅的气质,扶起定婉婉,耐着性子协商入军队的事情。 尽管内心有些不情愿,但他明白这是目前必须面对的现实。 总不能西瓜和芝麻都失去吧。 …… 回去的路上宋语一直心不在焉, 虽然这次秋宴是拒绝了三皇子的邀请, 但是上辈子太子薨于心疾,陛下的适龄皇子本来就不多,二皇子和三皇子争斗了五年,最后才通过两国大战,大将军府全员上战场大败敌国,才勉强扶持三皇子登基。 如果还是这样,自己已经不想再参与夺嫡之争,不如从根本入手,只要太子活着,根本不存在什么争夺皇位。 宋语这样想着,马车正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街道上,前头带着节奏的马蹄声突然往回走, 轿子的侧帘被拉开,二哥不放心地探头看去: “怎么了小妹,你平时也不是这么安静的性子,我看你今天宫宴上和人聊了挺久,……是看上那个三皇子了?要不要我把他约出来,喝喝酒?” “没有!”宋语本来还在发呆,听到这话一个激灵,生气地说道, “二哥,你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我还小,还不想嫁人,哪怕嫁,也不要三皇子这种绣花枕头!” 话说得毫不客气,就怕二哥以为自己害羞,乱搅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二哥驾着马,显然心情很好地在原地绕圈,又冲了上去,继续说道, “小妹不愧是将军府出来的人,和我品味一样,瞧他那剑舞得跟个草包一样。” 他在大马路上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听,以他的身份,评价个庶出的三皇子,还算是抬举。 宋语眉毛一挑, 原来二哥早就看出来了?哪还来说笑自己? 宋语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示意轿子里伺候的冬雨放下帘子,不跟他一般见识。 “诶诶,别放下啊,”二哥看着冬雨的手,连忙阻止,“我这不是看你今天愁眉不展的,想着最近有乐子让小妹开心一下。” 宋语终于忍不住了,瞪了二哥一眼,却嘴角含笑, 二哥看到宋语的反应,知道她已经不再生气了,于是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 “城西的方正堂来了个小医师,听说他出的美容药膏不错,要不……我明天也给小妹整一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讨好的笑容。 自己只有这一个妹妹,当然是什么好东西都奉上。 宋语无奈地叹了口气,和上辈子一样,二哥总是喜欢用一些新奇的东西来逗自己开心。这次有新的养颜方子,他也是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白了二哥一眼,然后重新坐回轿子,心里因为乱点鸳鸯谱的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再仔细琢磨一遍他的话。 小医生?这个称呼怎么这么耳熟。 急忙朝窗口的人问道: “小医生的老师有一起来吗?” 她记得,当时治疗太子心疾的方子就是出自他的老师! …… 第4章 小神医 第四章 二哥挠挠头, 小医师的老师? 能知道小医师还是看着小妹的面子上,他哪里还记得旁人: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回府的路上也正好路过城西,”二哥思索了一下,“不过,小妹说得对,他老师应该比他的美容手法更加厉害。” “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宋语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说美容养颜啦,自己在冷宫待了那么久,已经对容貌没有了年轻时那么看重了。 宋语见二哥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小脸一红,不过二哥的提议正中下怀,现在就是个去见神医的好机会,也只好顺着他的话接着讲: “我只是觉得,小医师的医术这么高明,他的老师肯定更厉害,如果有机会结交,以后说不定会有用处呢。” 见他点点头,宋语终于绽开了今天第一个笑脸: “那……就麻烦二哥绕路去看看了。” …… 宫宴散席本来夜色就偏晚,越往西去一阵吵闹声越来越盛。 二哥驾马皱眉,对着后面的马车扬声道: “那边好像出事了,我先过去看看。” 眼看二哥的马影子都没了,宋语急忙吩咐马夫:“我们也快一点。” 争吵的方向正好是医馆的地方,等宋语赶到,那里已经一片人仰马翻。 一个身穿青白色竹纹长袍的少年,正和一群百姓对峙, 二哥没有下马,手持马鞭,厉声问道: “你们谁在这里闹事?!不知道宵禁吗!吵什么吵,好好的医馆被弄成什么样了?!” “冤枉啊,”一棕色衣服的人看到如此俊朗的马匹,知道是不能惹的权贵,他双膝跪地,双手举起,不停地磕头, “大人为小民做主啊。”他指着少年,撕心裂肺说道:“我家囡囡就是抹了这方正堂的药,半个脸都被灼烧,毁容了!” “大人要给小民做主啊!” 他声音沙哑,用情悲切, 旁边围观的人纷纷惊呼出声: “半张脸都没了?!这么严重?那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我就说这药不能乱用,我聪明,每天抢到的都翻倍卖给了别人。” 听到这话,宋语心里一沉,这是方正堂遇上闹事的了? 再看向那少年。只见他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怒火,他嘴角带着伤,向前一步,对二哥握拳说道: “不知是哪里的贵人,让您见笑了,在下方正堂方竹。” “他们说的是实话?恩?!”二哥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语气不似和小妹说话时的不着调,而是充满了压迫感。 方竹不卑不亢,抬头与二哥对视,他眼神坚定而自信,毫无畏惧之色,挺直脊梁回答道: “大人,他们所言非实!药膏由本人亲手调配,即使不适配,最差不过没有效果,不存在灼烧的情况!” 棕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恶狠狠地瞪着方竹,咬牙切齿地骂道: “胡说!我女儿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愿意出门了!怎么可能不是实话!” 方竹毫不示弱,她目光锐利如刀,冷冷地盯着棕衣人。 被他瞪的棕衣人恼羞成怒。 “你……你!这个混蛋!” 他气不过,就要上去用拳头继续打架,下一秒,就被下马的二哥一手捏住, 二哥的眼神中闪烁着怒火,他怒视着棕衣人,声音低沉地呵斥道: “干什么!当爷死了!?敢当着我的面动手?”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空中炸响,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二哥还想骂人,余光看到小妹的轿子已经停到了一边,话到嘴边一转,冷笑道: “那姑娘人呢,让我看看是什么伤。” 要是灼烧自己也能认出来。 棕衣人听了这话,神情悲切,仿佛受了巨大的委屈: “那张脸怎么可能愿意出来见人啊,大人!” “是啊是啊,”围观的人纷纷点头,议论声此起彼伏,带着同情,“我要是毁容了,我也不想出门被人围观。” “对啊,这怎么能见人啊?” 二哥听着议论,眉毛紧皱,他根本不想管这个闲事,但想到小妹,耐着性子转头问向方竹: “你,跟我去他家一趟?这事情得出个结果吧?” 万一真的是药有问题,总不能还给小妹用吧。 “在下自然愿意,不管是不是方正堂的问题,在下都可以为小姐治疗脸伤。”方竹听到二哥的提议,立马作揖,他也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有人不愿意了。 原本凄凄惨惨戚戚的棕袍人,身形一顿,站起身来,赔笑道: “大人,不是草民不愿意,实在是今儿太晚了,草民家住得偏,就一间房子,闺女还未出阁,实在不能见客啊。” 二哥听到这话,猛然转身过去,用马鞭指着他, “你说什么?!难道本公子为这事,还得明天再跑一趟!就见个面的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鞭子一甩, “不行!今天必须得去,不想见也得见!” “等等,”突然,身后传来声音, 二哥惊讶地回头, “小妹,你怎么出来了,我这里马上处理好了。” 宋语脸上带着薄纱,慢慢走了过来,她朝二哥眨了下眼,又面向棕袍人,问道: “你家姑娘伤的是那边脸,是何时在方正堂买的药?” 又来了个贵人, 棕袍人小心翼翼地低头,不敢打量贵女,恭敬的说道: “回大人,伤的是左脸,药……草民记得应该是前两日。” “哦,这药膏不便宜,你愿意出1两银子买这一小盒?”宋语有些好奇。 “1两银子?”他惊呼出来,又捂着嘴低头,糯糯道:“小民愿……愿意。” “还在撒谎?!”宋语厉声道。 没想到棕袍人被这一声吓到,跪倒在地,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人真的没有撒谎,只不过……只不过不家女是和几位朋友合买了一盒药膏,分了一小部分罢了。” 这时,一位身穿坚甲的卫兵悄悄靠近二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耳旁又加上棕袍人新的辩述,没好气地说道: “你分的那一小团是用纸包装的?连盒子都没拿到手?” “是……是,毕竟是分着用。” “那你怎么能确定这东西就是方正堂的。” 棕袍人本来弯着腰,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道:“草民亲眼见到那人,从写着方正堂的盒子里,舀出来的。” 二哥冷笑一声: “那让他跟你说清楚!” 朝卫兵使了一个眼神,马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被压了上来。 棕袍人看到后,脸色大变。 …… 第5章 极度妹控的二哥 棕袍人脑子里瞬间想清楚一切,他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是指着鼻尖质问那位被卫兵牢牢控制的胖子,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愤怒: “是你……?” “你……你不是那天将药交给我的人吗?我分明记得你的面容,你怎能如此对我……对我的女儿!” 胖子闻言,脸色更加难看,眼神闪烁不定,四处乱瞟,仿佛想寻找一个可以逃脱的缝隙。 他支支吾吾的辩解道: “老……老弟,我也是一时糊涂。想着那药膏分量不够足,就想着掺点别家的美容膏进去,让效果看起来更好些,哪曾想……会弄成这样。” 棕袍人的愤怒瞬间爆发,他双眼赤红,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着冲向胖子: “我要杀了你!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被你这样毁了!” 卫兵们见状,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默契地将胖子轻轻一推,让他与棕袍人面对面。 这一推,似乎是在给棕袍人一个发泄的机会,也是对他所受委屈的一种默许。 旁边旁观的百姓也趁机踹了好几脚。 “呸!这丧良心的!该打!” “祸害人的玩意!” 几分钟后,当棕袍人和百姓的愤怒情绪逐渐平息,卫兵们才重新介入,将鼻青脸肿的胖子押解回原位。他们高声推搡着胖子,嘴里嚷嚷着: “好了好了,都冷静点,事情已经这样了,再闹也没用了。” 二哥站在一旁,面色冷峻地旁观着这一切,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还真以为小爷就这么简单的,在这里听你一面之词?他早已暗中派人前往棕袍人家中查看情况了,刚刚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他得感谢自己没有说谎话,如果没有毁容,现在被押解过来的就会是他的闺女! 二哥挥挥手:“好了,打也打了,闹也闹了,把人送往衙门,就说是我送过去的。” 不知道这胖子毁了多少姑娘,如果人数够多,不仅仅倾家荡产,还免不了肉刑。 “是!”卫兵将人押解离去。 办完事, 刚刚还一脸怒意的到二哥,脸色一变,转头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地看着身边的宋语: “小妹,这事情交给二哥没错吧,保证办得服服帖帖的。” 宋语看着一脸求夸奖的二哥,仿佛看到了要糖吃的小孩,嘴角含笑道: “恩,二哥真棒。” 二哥嘿嘿一笑,他作为妹控,小妹的一句夸奖,能让他开心好几天。 妹妹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妹妹要的药膏就是自己的药膏。解决这个小事算什么,只要能逗小妹开心,把方正堂搬进大将军府都可以。 方竹不知道二哥心里的想法,他见一场闹剧已经收尾,看着眼前气势不凡的兄妹二人,连连作揖道: “真是多谢大人为方正堂洗刷冤屈。若非您二位明察秋毫,我们方正堂的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二哥也不跟他玩虚的,见看热闹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挑眉道; “好了,帮你把事情处理完了,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药膏的事情还没有谈妥呢,这人情,至少也得给小妹专供吧……? 方竹看二哥前后变化这么大,哑然一笑: “当然,当然,贵客里边请,” 方竹手一抬,做出一个请字。 二哥一马当先,跨过前门,冬雨扶着宋语也进了方正堂。 …… 看着兄妹俩进了方正堂, 街道两边隐蔽处,一群黑衣人面面相觑。 “大哥,太子要我们保护好小神医,我们这是算保护好了,还是没有……?” 下一秒,他的脑壳被无情地抽了一下,大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笨,小神医受伤了没有?那个转卖的商人是不是我们暗中提供的?” “是……是的吧。” 为了把那男人合理的供出去,自己还假装百姓当了一次证人,他捂着脑袋,晕晕乎乎地想着。 “那我们就算保护好了,他宋二少能这么快办好,不得有我们一份功劳?” “噢噢,是这么一个理,大哥说得对。” 大哥还想训斥几句,远处却慢慢走来了一个身影。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 起初,只是模糊地勾勒在暗与光的边缘,如同夜色中一抹淡淡的幻影。但随着他逐渐向前,那抹幻影开始变得清晰可见。 玄色的衣服上勾勒出一条条金丝,影影绰绰中闪着微光。随着人越走越近,他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逐渐显露。 大哥顾不得其他,立马单膝跪地,单手撑地,恭敬地喊道: “太子殿下安,您来了。” 所有黑衣人齐齐跪地, “殿下安,” 萧正卿随意点点头,解开了外部斗篷,看着方正堂门口已经没有了人,淡淡的问道: “这么快解决了?不是叫你们慢一点,等孤过来?” 太子说话虽然看起来温柔,实际上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压黑衣人不敢抬头, 他沉默了一下,和周围的弟兄对视一眼,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太子喜怒不形于色,眼眸微垂,淡淡的问道: “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先我一步帮了神医?而且……重要人证还是你们自己送过去的?” 黑衣人听着太子冷淡却蕴含质问的话语,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他能成为大哥也不是笨的,一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自己刚刚怎么没想到,保护小医师的目的是让太子殿下出头,而不是把白白的人情送给别人…… 想通了自己做的蠢事,他面色惨白,双膝跪地,叩首: “属下愚蠢,请太子殿下责罚。” 良久,都没有听到上头的人说话,他手臂因为害怕都有些颤抖,才听到一句叹息: “罢了,” “刚刚那种情况,你不送人过去,宋家人也很快能弄清楚。不过死罪可免,该长的记性不能少。自己去刑堂。” “是!”听到从轻的处罚,他长嘘一口气。 而太子则微微眯起双眸,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药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宋家人吗? 他抬脚也走进了方正堂。 …… 第6章 再次相遇太子 话说,宋语这边, 她刚穿过前庭,就被方正堂后院的景色所震惊。 只见眼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她对传统药堂的认知,这里竟然宛如一片生机勃勃的农田! 由于空间狭小,这片土地巧妙地设计成上下分层的结构,各式各样的草药茁壮成长在宛如小型梯田般的土地上,它们整齐地分布在有限的空间里,竟意外地长势良好,不见一根杂草。 关竹带着歉意解释道: “让贵客见笑了,实在是京城寸土寸金,而我们药堂的药材又过多,无奈之下才想出这样的办法。” 宋语不禁感叹,没想到药堂竟然如此别出心裁。 她踮起脚尖,望向后方的墙壁外,依然可以看到一片绿油油的植被冒出头来。 这真是将每一寸可利用的土地都发挥到了极致。 她上辈子没有太多的爱好,但因为进入冷宫后食物匮乏,所以对种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此刻,她仔细观察着最近的一块土地上的植物,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指着那些植物问道: “这是......?” “啊,这是佛耳草。”关竹有些惊讶于宋语对药材的兴趣,但他认为宋语只是出于好奇而已,于是便认真地解释道:“它和菊花的功效类似,可以清热解毒。” 宋语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种菜她也见过,清明节前后总是在荒地上一大片一大片地出现,没想到也能够食用,甚至还有药用价值。 她进了这个药园子,仿佛进了自己的快乐源泉,瞪大了两只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一路问了过去。 二哥看着她兴奋却竭力抑制的表情,一头雾水,不是来买美容药膏的吗,自己的小妹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植物了? 但是也不敢扫了小妹的兴,一直憋着没有开口。 没走两步,却见一小块区域土壤被围了起来,里面生长了一片小绿苗, 宋语眼里闪过一丝震惊,怎么药店里也有番柿苗了? 不是说还没有传进大萧吗? 见宋语迷茫的眼神,关竹咳嗽了一声:“这个叫番柿,主要是一种食物……”他本想借此转移话题,但宋语很快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为什么药堂要种食物呢?” 今天是她第二次碰到番柿了,而且都是在一中奇怪的地方出现。 见宋语穷追不舍,关竹没有法子,他避重就轻的解释道: “这个的话……番柿的生长过程与外域过来的药材种子相似,我们准备先在容易生长的番柿上积累一些经验。” “原来是这样……” 宋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既然是为了种珍惜药材,那……那个武安侯的九子,也是太子那边的人? 正在帮太子种药材?!因为番柿种植不理想,所以耽误了太子殿下的治疗? 她讲脑海里的一切串联起来,仿佛知道了这一切的因果有奶。 突然, 宋语的余光看见二哥,他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等着自己,才想起这一趟的目标, 糟糕,自己看植物太入迷,差点忘记了。 她连忙询问道: “不知小神医的老师可否一起来到京城?我这边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宋语话落,没想到关竹的情绪立马低落下去,变得有些落寞: “小姐知道我的老师?不过……老师,没有和我过来,他……半年前已经去世了。” “抱歉,”宋语有些歉意,提到他的伤心点。“是我唐突了。” 没想到上辈子赫赫有名的神医,根本不是小医师的老师,而是他本人。 二哥还等着她问美容膏的问题呢,小妹到现在一句都没有提,他着急地向前一步, 突然,又有一人大步跨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低调的白衣,嘴角含笑,看着前头正盯着番柿苗的姑娘,说道: “我说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宋小姐。可是来讨要美容药膏的?”他轻笑一声,“改明儿我叫人隔几天送一批过去。” 二哥听到这话,转头看向来人,心里暗想,这人还不错,真上道。 方竹见到他准备弯腰行礼,被萧正卿一眼瞪了回去,就在他一脸疑惑的时候, 宋语欠身,回了一个礼:“没想到九公子和方正堂这么熟稔,那……语多谢九公子了,” 说是感谢,她看起来也没有多大的喜悦,反而是有些害怕,后退一步,牵着二哥的衣袖,低声解释道: “这位是武安侯第九子,叫……” 宋语虽说是小声,但是在习武之人耳中,跟正常说话没有区别。 萧正卿本来就一直关注着她,听到这话面色如常,迅速编造出一个名字,补充道: “宋小姐说得不错,在下安九,家里还有安十一,安十四。” 他也没有骗人,确实有暗卫十一,暗卫十四。 啊?宋语感到有些恍惚, 这……武安侯取名字也是有够敷衍的,本以为十一,十四是排名,居然……是真名? 别说宋语了,背后的方竹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呆住,宋家兄妹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但是自己知道啊。 而且……刚刚太子殿下说自己叫什么……? 九子? 武安侯知道自己多了五六七八个儿子吗? 这边, 二哥不知道小妹什么时候认识的人,但小妹明显有些生疏的动作,让他警惕地跟来人点点头,说道: “幸会幸会,” 既然对面报了家门,自己也不能失了礼数。他握拳行礼, “在下乃大将军府次子,宋元,这位是我的小妹,宋语。她年纪尚小,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萧正卿听了这话,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宋元。 表面上虽然说的是让自己海涵,实际上重点突出宋语年龄小,这话里话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对他妹妹有非分之想。 他不过是看宋小姐能力出众,不想屈才罢了,怎么可能会有非分之想? 萧正卿也不戳破,他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抬脚走到宋语一步开外,看着她低头看着土里的小苗,好奇地问道: “怎么,对美容药膏没有兴趣吗?还是说……更加想要这个番柿苗?” 守在后头的关竹脸色一变,他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隐藏身份。 但是番柿苗本来也就这么几颗,还是从邻国费力很大的力气偷运过来,根本不能送人。 他刚想开口阻止,又被萧正卿一眼堵了回去。 下一秒,方竹又瞪大了眼睛, 只听太子仿若无心,又像是有意地指道: “语小姐,小苗要用小盆养根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呢?” …… 第7章 就这么相信她? 宋小姐居然会种植番柿?! 方竹震惊的望向,刚刚还诚恳的问自己植物名字的女子。 宋语轻咬嘴唇,余光也扫了一眼后面的关竹, 如果自己表现出能种好的样子,方神医会不会愿意把这个番柿苗给自己? 她怕再拖下去,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延迟了太子治病良机。 想到这里,她轻声说道: “番柿本生活在外地,自然适应那里的环境,它喜欢温暖的环境,但是切记,其不耐炎热,九公子如若需浇水,最好不要午时进行。” 萧正卿若有所思, 身后的方竹眼前一亮,这位贵女居然真的懂得如何种植,连喜温都知道,他按捺不住的向前两步,站在番柿苗旁边,恭敬地看着宋语: “宋小姐,不知可否帮草民查看一下,这株苗的成长情况?” 宋语蹲下身子仔细瞧了一下, “神医养得很好,不过看时间,可能很快就要抽枝,到时记得搭个架子,好让番柿有个支撑。” “好好好,多谢宋小姐指导,您真是方竹的大贵人!” 方竹眼里的感恩,比刚刚处理闹事人还要多,宋语有些受宠若惊, 萧正卿轻咳一声:“方神医的老师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种植出那些外邦的草药,这也算完成遗愿的第一步了。” 原来如此,宋语若有所思,方神医才这么执着的种植番柿。 突然,她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二哥和她挤眉弄眼, “小妹,你什么时候喜欢种这玩意了?” 他记得小妹平日里连花都没浇过水,今天稀奇了,平白无故的她居然懂得这么多。 关竹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宋语快速把自己的衣袖扯了出来, 既然避免不了被另外两人听到,但还是做出一副欲盖弥彰的神色,拿出来早就编好的借口,低声说道: “父亲驻守边疆曾遇过番柿,在他书房里似乎见过有关于番柿的习性说明。” “是吗?”二哥有些不信,“父亲书房不是都荒废了吗?我们家里除了我,还有能有看进书的人?” 宋语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补充道:“或许是缴获了之后留存下来的呢,反正我看过,总不能平白无故就会了吧。” “也是,小妹说得对。”二哥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看宋语斩钉截铁的样子,还是认同了她的一番理论。 见二哥终于被说服,宋语看着方竹,不好意思的说道: “神医还有多余的番柿苗吗,如果可以,这边代为种植。现在抽枝的话……大概两三个月就能结果。” “只要两三个月就能结果?!” 方竹的表情从太子出场后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他有些心动,但是也不敢把宝压在突然冒出来的宋语身上, 万一这些说法不过是道听途说的,长大的苗就这个,如果毁了,再次培育生长,又得消耗一段时间。 不仅仅是师傅的遗愿,太子那边的病也等不了了。 他犹豫了片刻:“真是不好意思,这个苗比较珍贵……” 宋语有些失望,话到说到这个地步了,神医还是不同意。 二哥接受不了,眼看小妹的小脸蔫了下去,他向前一步: “不知神医的小苗在何处寻得,若是单纯是隔壁大齐的,本少爷可以写信给父亲大人,帮忙捎一份回京。” 方竹神色复杂,看了一眼萧正卿,太子慢悠悠地解释道: “此物也是刚刚才传入大齐,实际生长地点恐怕还要更远,或许是远渡重洋而来。” 宋语听到这情况,心里更加失落, 不过不能带回家也没有关系,她安慰自己, 大不了平日里多跑几趟方正堂,她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番柿,自己还种不出来。 宋语款款行了个告别礼, “那就叨扰神医了,今天夜色已深……” “姑娘很想要番柿苗吗?” 宋语告辞的话没有说完,转身看向打断她说话的萧正卿,脸上带着期待: “九公子……是有什么办法,或者其他途径获得番柿苗?” 他要是暗地里为太子服务,之前的苗也是断然不能随意给人的。 却见萧正卿眼眸温柔,轻声说道: “碰巧,近些日子西坊这边的珍宝阁,来了一批外邦之物,听说要开单独的展。 虽说没有苗,但有番柿的种子,不知小姐能不能接受。” …… 待兄妹二人满意离去, 方竹憋不住了,他先是行了个礼,再是满脸疑惑地看着萧正卿: “太子殿下安,这……珍宝阁的种子是从何而来。” 他记得,陛下为了手上的这几粒种子,暗地里派了多少人才从大齐皇室那边抢到。 一个珍宝阁怎么也会有? 萧正卿脸色不变,淡淡的说道: “大萧在外邦不仅带回了种子,还捎带不少珍奇之物,凭借这次机会,正好一齐售卖了,免得占地方。” 方竹这下还有什么不懂,这是给宋小姐专门弄了一个展会。 “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啊,那种子是用来保险的,您不会故意把它卖给宋小姐吧。” 萧正卿刚刚在院子里陪宋语站了半天,现在也有点累了,见夜色已晚,他衣袍一甩,随意的坐到了石凳上,马上仆从献上杯具。 方竹眉毛一横,下意识说到:“殿下万万不可不能喝酒。” “不是酒,就是普通的茶。”萧正卿手僵住。 “茶也不可,殿下!您要注重身体!” 方竹又叹了一口气,坐到对面,苦口婆心的劝说: “殿下这么费心思,刚刚还不如直接将种子赠与宋小姐,何必再大费周章地办展会?” 两天的时间办展,底下人又得忙得够呛,方竹满脸无奈。 “孤只是个武安侯的九子,直接送她,她那么聪明,会怀疑孤的身份。”萧正卿回答的理所当然。 方竹差点呛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还没有问为什么好好的太子,变成了武安侯九子呢,得亏萧正卿不太出席宴会,宋家两兄妹对他只是觉得熟悉,而没有当场识破。 方竹不敢问这个敏感的问题,只是有些头疼,本来就种植难度大,现在种子还少了一颗,只能狠狠心,下猛药的说道: “太子殿下,可是之前说好了,不管这药材能不能培育出来,到时都要把我放回去,草民还是觉得江南比较舒服。” 萧正卿轻轻地吹了一口杯子,里面的茶已经被下人换成了白开水,他也不挑,把水当做茶一样喝了下去。 “自然,不管孤能不能活下去,神医性命无虞。” 方竹没招了,看着萧正卿油盐不进的冷淡样子,他气急败坏地说道: “殿下就这么相信宋小姐?!” 萧正卿不急不忙,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又给神医满上,一想到宋语,他嘴角含笑: “孤不也同样相信神医?” “不要着急,孤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能带来奇迹。” 方竹气的转身就走。 …… 第8章 怅然若失的三皇子 秋宴过去了几天, 宋语哪里也没去,在家待着修修花,剪剪枝,翘首以盼珍宝阁那边的动静,生怕自己因为出门错过。 她日子过得悠闲,但三皇子那边却有些状况。 定国公府里, 三皇子正与国公举酒痛饮,圆桌上不仅仅坐着他们两,旁边还有定婉婉等七八个子嗣,年幼的甚至只有七八岁,可谓是坐的满满当当。 众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时三皇子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声音带着几分真挚与感激,爽朗地笑道: “定国公,此番真是劳您费心了。” 说罢,目光温柔地转向一旁的定婉婉,眼神仿佛春水般温柔,他满意地看着定婉婉羞涩地低下头,轻轻咬着嘴唇,一副娇柔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桌上的年轻人们不禁开始起哄: “婉婉姐姐害羞啦!” “哈哈,羞羞脸哦!” 但是这么其乐融融场面下,座上的定国公却面露尴尬,三皇子一直留意这国公,他心里咯噔一声,入军队莫非是有什么变故? 定国公掩饰性的举起酒杯,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三皇子,这件事......并非臣不尽力,而是已经进宫面圣三次,但陛下始终不同意啊。” 怎么会不同意呢,自己入军队对大萧又没有什么危害! 三皇子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挤出个:“明白了……” 正当气氛变得有些凝重的时候,却见定国公话锋一转,神神秘秘地说道: “不过三皇子这事情还有转机,陛下有话要微臣传达。” 你怎么不等我去世了再说这句话?三皇子被他说一半藏一半的说法气得吐血,但是也只能忍着低声问道: “哦,国公还有其他办法?” 只见定国公微微一笑,然后轻声说道:“陛下说,您入军队可以,但是……定家军不行,要去只能去大将军府麾下的宋家军。” 宋家军?三皇子脸都绿了。 那里是出了名的强度大,自己本想托国公的福,在定家军里混一混。 要是去了宋家,大将军府的人可不管定国公的吩咐,如果没有人保自己……即便是皇子,岂不是也要丢了半条命? 早知道秋宴上就应该加大力度,多往宋语身边凑一凑,要是把她拿下了,哪有定国公什么事情。 他一肚子火又不能发,只能猛地站起身,吓了桌子上其他人一跳。 三皇子勉强作揖,“今日多谢国公款待,吾已食足,先离去了。” “好好好,那就不留三皇子了,您路上小心些。” 定国公起都没有起,坐在坐位上,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眼看三皇子走出了房间,定婉婉不愿意了,她急忙喊道: “诶,三皇子怎么走了,不是约好下午同我一道赏景……” 定国公将其一把拦下,冷哼道: “赏什么景,我看你是脑子里进水了,什么事情都敢答应。”他心里也有气,指着定婉婉的眉心,就开骂, “你不知道当时陛下的表情,你老子在那里差点魂都吓出来了。” 定婉婉眼泪在打转,“可是,他是皇子啊……” 定国公恨铁不成钢:“有太子在,他翻不了身。” “更何况,一个没有母族撑腰的庶子,没一点本事,可能连王都封不上!哪里配得上堂堂定国公府的嫡女。” “而且你看他那个性子,说要去宋家军,脸都绿了,这把年纪了。一点定力都没有,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 定婉婉被训得说不出话来,眼泪直流。 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其他人也不敢出声,全部缩到一边,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异样地看着身份高贵的定婉婉。 仿佛在说嘲笑她眼光不行,还妄想当皇子妃。 定婉婉看着这些眼神,委屈极了。 她觉得平常睿智的父亲,如今简直蛮横到了极点,三皇子虽然只是庶子,但是凭他的气质和才华,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 而且,他年龄还小,定力不足很正常,刚刚还能忍住说行告别礼后再走,已经很不错了,实在是不知道父亲大人为何把三皇子,说得如此不堪。 她忘记了同样年龄的太子,可是比三皇子沉稳多了。 但是不管房间里怎么吵闹, 门后, 三皇子其实并没有走远,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又折返回来。 他脸色铁青的听着里面的讨论,表面上的温文尔雅已经保持不住,此时此刻非常的想直接转身离去, 但是定国公说得对,他已经成年,必须得牢牢抓住每一个机会,不然连王的封位都没有。 想到这里,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竭力让面部肌肉放松下来,调整好表情后,敲了敲门,等屋内的声音消停了不少,才抬腿走了进去。 见到三皇子去而复返,房间内的嘈杂声戛然而止,每个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三皇子顶着所有的实现,假装没有看见,忍辱负重的朝定国公作揖说道: “定国公,刚刚是吾太心急了,” “吾仔细考虑后,还是陛下说的对。无论是定家军,还是宋家军,只要有心为大萧效力,那都是历练的好地方,不应该过多挑剔。有劳国公请旨了。” 定婉婉捂住嘴巴,异彩连连的看着三皇子,她就知道自己看上的人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放弃前途。 瞧,这不就是回来了吗? 她骄傲地看向父亲,想得到肯定,却见定国公眼睛无奈的一闭,自己还得为了这事去请旨…… 他强忍火气, 再睁开时,却是半点阴霾不在,笑呵呵起身迎接: “三皇子哪里的话,为您效劳本是臣子的福分。” “多谢定国公!” 见入军队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三皇子长须一口气。 本以为自己会开心,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充满成就感。 甚至有些怅然若失。 自从秋宴结束, 他总是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仔细回想,又什么都正常……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 第九章 加大训练力度 三皇子入军队的消息,几乎同一时间就在京城散开。 而当事人之一的大将军府里,正在用着早膳。 “什么?三皇子要进我们宋家军历练?”二哥不敢置信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眉宇间皆是惊讶。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宋语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下意识求证般地望向大哥。 餐桌上只有三人, 因为父亲带着母亲坐镇边疆,天生神力的大哥成了兄妹两人的主心骨,可以说长兄如父,大将军府都是大哥在主事。 大哥意外扫了一眼满脸心事的弟妹俩,发现日子过得真快,眨眼间两人不是当年稚嫩的样子,现在居然有心事了, 他喝了一口粥,沉声应了句。 “是的,三皇子已经去报道几天了。” 宋语听到这个消息傻了眼。 怎么三皇子还是进的宋家军?历史难道不会变吗? 大哥加了一筷子菜,见小妹脸色一直在变幻,想到秋宴里三皇子传出来的形象,若有所指地问道: “怎么不开心?是和三皇子相识,想要为其求个轻松点的位置?” 宋语怎么可能为三皇子求情,甚至巴不得他直接死了。 见大哥神色不变还在自顾自的吃饭,没有把三皇子入宋家军放在心上。 她也夹了一筷子菜,就像是在吃仇人一般,狠狠地咬下,才闷闷不乐地说道: “我才不认识什么三皇子的,就是觉得他一个绣花枕头,怎么能入纪律严明的宋家军。” 别平白拉低了自家的水准。 大哥若有所思,打量了一下小妹的神情,确实没有春心萌动的迹象。 “那……我就正常训练了,按新兵的强度训练。” 这边二公子感觉到不对劲, “可是……陛下为什么要把三皇子送到我们家来啊,是……试探?”,他眉头紧皱, “万一三皇子在训练过程中,和宋家军出现点什么牵连,我们岂不是平白无故的就成了挡箭牌?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段分析说得很对,二弟终于也长大,都知道分析消息了。 大哥欣慰的点点头, 在用膳前,也考虑了很久这方面的问题,她点了点碗里的粥,说道: “既然是试探,那就更应该正常的、操练,” 发音重点凸出了正常两个字, “毕竟我们是为陛下做事,而不是三皇子,这趟浑水不能淌。” 宋语听着两位哥哥的讨论,又想起前世的自己,缠着要求优待三皇子,因为大哥不同意还闹脾气要绝食,最后逼不得已还是向她妥协。 现在回想起来,她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自嘲,顿时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傻瓜。 以为是为三皇子的身体和前途着想,其实是挖了自家的根基,导致从一开始大将军府被陛下怀疑有异心…… 那个时候,三皇子肯定很得意吧。 大哥看着小妹突然眼睛通红,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停止了讨论,担忧地问道: “小妹怎么了,怎么眼眶都红了?”他回想起宋语最近的行程,没有发现异常,只能猜测道,“是有人欺负你了?!” 二少爷听到小妹哭了,连忙站起身,又听到欺负两个字,一激灵。 “是这个三皇子欺负你了吗,那天从秋宴起,二哥就看你一直心绪不宁的样子。” 大哥听二弟这么说,心一沉: “老二,你说清楚怎么个事。” “还有什么,就是看我们小妹长得国色天香,色胆包天了!” “所以,他动手了?”大哥顿时吃不下饭了,他激动地转头看向小妹,“他敢对你上手?!” 宋语被二哥这番添油加醋,以讹传讹的话震惊到。幸好那天晚上没有和三皇子纠缠太久,不然以二哥这三两句话的功夫,怎么就到了上手的程度了。 她用秋茶递上来的热帕子,擦了擦眼睛,急忙说道: “不是的大哥,您别听二哥瞎说,我跟三皇子素不相识,只是单纯地不喜欢那个人罢了。” “至于眼眶红……,可能是最近没有睡好罢了。” 大哥看着她遮遮掩掩的样子,担心的用手背试了一下额头,确定没有发热后,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轻声问道: “没睡好,那……可是做了噩梦?” 宋语有些犹豫,她长长的睫毛在睁闭之间,如同蝴蝶翅膀一般呼闪呼闪的,让人心生怜爱,干脆顺着大哥的问题说道: “恩,梦见你们为了救我,从边疆赶回来,然后……” 宋语说到这里,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回想上辈子看到的情景,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本来就红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这一幕可把两位哥哥吓坏了。 二哥也顾不得吃饭,怎么聊一个皇子,把小妹给聊哭了。他手忙脚乱地拿着新上的毛巾,又不敢动自己妹妹娇嫩的小脸。 着急地说道: “小妹别哭啊,梦都是反的。再说我们怎么都去了边疆,把你一人留下呢?肯定一家人一起去,对不对……” “别哭噢,二哥心都要碎了。” 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都怪那个三皇子,导致小妹做噩梦,待会要大哥加大操练难度为你出气,好不好?” 大哥眉头紧皱,他没有二哥那么善于言辞,只附和着:“行,我要副官专门去操练他。” 宋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二哥总是能把话题拐到三皇子身上,但是听到能加大力度,她抽泣的声音一顿, 委屈地抿嘴,狠狠地说了个: “恩!”。 这次早膳,算得上是重生后第一次正式见到大哥。 两世的遭遇一下子涌上心头,情绪瞬间崩溃,她就像个小孩一样,要把上辈子的委屈一次性哭个够。 但是哭着哭着,看着着急的兄长,心里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始唾弃自己, 怎么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几十年,还这么幼稚呢? 索性,没有让她边哭边纠结太久, 门口的小厮传来消息, 武安侯九子传信过来,珍宝阁那边终于开展了。 …… 第10章 意外之喜 珍宝阁作为大萧最大的商行,每隔一段时间不仅仅有本国的奇珍异宝出现,更是偶尔会出售一些异域珍宝, 虽然珍宝阁背后的真正东家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但大多默认为陛下的私产之一,只有这样的背景,才能解释为何那些曾在权贵斗争中落败,最终被抄家没收的珍稀宝物,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而西市,作为大萧特设的商业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珍宝阁选址于此,无疑是锦上添花。 人群往来之间,突然,一顶流苏软轿悄然无声地抬进了珍宝阁的大门,仿佛一条灵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繁华之中,未引起周围人群的丝毫注意。 驻守在珍宝阁门口的小厮,个个训练有素,眼神敏锐。对每一家贵人的标志都烂熟于心, 当大将军府特有的花纹出现在那顶流苏软轿上时,小厮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随即他迅速而准确地完成了一个手势,向不远处早已等候多时的黑衣人传递了信息。 马上,刚刚还藏在树上的黑衣人,立刻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人群之中,去禀告太子殿下。 宋语不知道自己的行程一直被人盯着。 她想到番柿种子,一路的心情都是激动万分。 刚踏出轿门,宋语并未急于踏入珍宝阁那对大众开放的外楼,而是在小厮的引领下,穿过一道精致的门廊,步入了更为幽静、宽广的后院小楼。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宋小姐,这边请,这片区域主要是展示各种精美的步摇与璀璨的宝石,每一件都是匠心独运,您不妨……” 小厮热情地介绍着,言语中充满了对自家珍宝的自豪。 然而,宋语的目光并未在这些璀璨的珠宝上停留太久,她的心中自有打算。见四周闻风而来、想要一睹珍宝风采的宾客逐渐增多, 她轻声打断了小厮的话,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带我去种子区。” 小厮闻言,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在珍宝阁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哪位贵女特意前来只为选购种子。 即便是那些对种植有着浓厚兴趣的名门淑女,也多是派遣下人前来挑选,何苦自己跑一趟。 但小厮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贵人的心思不可揣摩,更不敢轻易置喙。很快,他恭敬地弯了弯腰,引领着宋语向内堂深处走去, 眼看掀开帘幕, 身后却传来一声娇笑, “宋姐姐,这是看不上这里的珍宝?这么急着去买花种?” 宋语回头望去,居然是定婉婉, 她今天一身花枝招展,端的是明艳动人,只不过更吸引宋语目光的,却是定婉婉手腕上那只熟悉的镯子。 那只镯子,她曾亲手佩戴多年,每一寸光泽都记得清清楚楚。 定婉婉本来就是故意露出手腕,见宋语果然看到了,她又扬起手,让那镯子更加引人注目。 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几分炫耀,仿佛是在向宋语展示她新得的珍宝。 “诶呀,这是三皇子送我的礼物。” 定婉婉轻启朱唇,声音里满是甜蜜与幸福。 手腕轻轻旋转下,镯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冰种的质地透出淡淡的绿意,如同绿野仙踪中的精灵, “听说是皇妃留下来专门给儿媳的。”定婉婉又补充了一句,哪怕闭眼,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见她得意的样子,宋语没有打断,反而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知道定婉婉和三皇子很恩爱,自己便放心了,想到这里,她礼貌一笑,送上了真挚的祝福: “恭喜恭喜,看来不久就能听到二位的喜讯了。” 这镯子,皇妃给的是不错,但是不仅这一个……光宋语后面看到佩戴的同款镯子的贵妃,就有六七八个。 而且,这样冰种飘花的镯子看起来挺不错,实际上根本不入皇室的眼,很可能只是皇妃的私产。 定婉婉不应该不知道镯子的品质,恐怕是和自己上辈子一样,陷入了爱恋中,三皇子送她一块土都觉得是宝贝。 定婉婉不知道宋语内心怎么想,她还记得秋宴的时候,三皇子最先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宋语。 不枉她今天听说宋语出门,就急冲冲地赶了过来展示自己的主权。既然今天的目标已经达成,定婉婉上前一步,挽着宋语的肩膀,笑道: “宋姐姐,介不介意妹妹一起去挑一挑花种呢?” 她暗忖,最近因为三皇子的事情和父亲闹得不太愉快,所以可用银两也少了很多,珍宝是买不起了,买点种子还是够的。 宋语听了她的话,眉头一动,怎么记得自己年龄要比定婉婉要小? 她不动声色抽出自己被挽着的手,略显生疏地说道: “珍宝阁购买自由,定小姐想去,妹妹自然不会拦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内庭。 这里的人比外头少了不少,放的都是编织的小篮子,宋语没有功夫搭理定婉婉,低眉仔细地看着每个框的介绍。 安九子没有骗他,宋语第一眼就看到,一颗番柿种子躺在显眼的地方, 更令人惊喜的是,这颗种子并非沉睡在黑暗中,而是已经悄悄孕育出了生命的迹象,一点点嫩绿的小芽顽强地破土而出。 宋语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她轻点最上面的框子,低头叫小厮: “把这个种子打包了,千万别伤着芽,仔细了点。” 小厮守在这里,主要是避免番柿被人误买,见是主子吩咐的宋小姐,连忙点头称是, 定婉婉本来是在看别处的花种,听到宋语有动静,她急忙走了过来: “诶呀,姐姐这么快就有看上的花了,” 她往前一步,略过番柿,一眼就看到了旁边最大框里的东西,嫌弃的皱眉道, “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丑。” 宋语听到她的惊呼也侧身望去, 一小块红中带黄的块茎,带着一丝丝紫色的芽,被放在篮子里面。 她睁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番薯吗?!宋语心中激动万分,她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番薯,这种易存活,产量大,根茎叶都能吃的作物,竟然在这里以如此质朴无华的方式出现。 如果番柿还没有普及的话, 番薯是不是……也才进入大萧,甚至被当成珍惜作物摆在珍宝阁? …… 第11章 恋爱脑 定婉婉见宋语一脸震惊,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脑海里形成, “宋小姐,不会想要买这个叫……番薯的吧,一听名字,就知道开不出什么漂亮的花。” “番薯基本不开花,”宋语调整了一下心情,对说道,“把这个也打包了。” “诶,等等,” 定婉婉虽然不知道不开花的东西,有什么好种的,但是听到宋语要,下意识阻止道, “是我先看到的,给我了。” 珍宝阁的东西大部分只有一件,她看了一眼定价,好家伙,一块这么丑的东西,居然要35两银子,她偷偷地看了眼旁边已经空了的番柿,居然更贵。 她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想要说算了。 没想到,展台后面走出来一人,男子带着面具,指挥小厮说道: “给宋小姐打包吧。” “这位公子是……?”定婉婉心里不乐意了,自己主动放弃和被动放弃是两码事。 宋语本来还想和定婉婉交涉两句,听到男子的声音,一愣神,这不是安家九子吗。 她走到萧正卿身边,低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还带着面具?” 萧正卿看着身侧的宋语,也学着压低声音:“我这不是怕你买不到又哭鼻子了。” 自己什么时候哭鼻子了?宋语瞪了他一眼,又想起早上的落泪,脸一红,不再理他。 “宋姐姐认识这人?”定婉婉瞧这两人站在一起,仿佛将自己无视了一样,不满的说道,“不过……这个种子不应该是我先看到的吗?” “哦,定小姐想买这番薯,不知财力可够?珍宝阁可概不赊账。” 萧正卿语气冷淡,定婉婉听后脸色铁青,心里暗忖,这人怎么知道自己被父亲断了银两? 宋语见定婉婉没有说话,心里了然,劝导道:“定小姐还是量力为出,理性一点为妙。” 她倒是没有缺过银子,连价格都没有注意。 眼看小厮将番薯取走,定婉婉心一狠,说道: “且慢,不过是35银子,我堂堂定国公嫡女,怎么可能没有?!你把它送到定国公府去,自有人付款!” 大不了到时候在原路返还,至少不是现在这么丢脸,定婉婉心里暗想。 萧正卿听到这话嗤笑一声, 突然,一个沉略带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身后又传来了熟悉声音。 “婉婉,你这是在干什么?” 三皇子步履匆匆,衣物像是刚刚换好,就赶了过来。 定婉婉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找到了依靠,连忙迎上前去,刚刚略显僵硬的表情瞬间被喜悦所取代。她紧紧抓着三皇子的衣袖。 “三皇子安”,宋语稍微欠身。 而萧正卿,则下意识扶好面具,但是那熟悉的身形,还是惹得三皇子上下打量良久。 他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自嘲地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太过荒唐,太子怎会屈尊来此选购花种? 三皇子收回目光后,又隐蔽地看了一眼宋语,才重新落在定婉婉身上,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责备: “婉婉,不是说好只是来逛逛外面的珍宝吗?怎么跑到这花房里来了?这里环境复杂,小心有残存的虫卵伤到你。” 定婉婉闻言,脸色微微一白,显然是被三皇子的话吓到了。 连忙躲到他身后,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轻声细语地解释道: “我本来也不想进来的,只是看……宋姐姐,好像对这里挺感兴趣,便……便一并跟着进来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委屈,却将原因都推到宋语头上。 宋语眉头一跳,她自然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这定婉婉看不上番薯就罢了,自己要跟进来,居然还要怪到她头上,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回应道: “定姑娘言重了。珍宝阁来去自由,在下可强迫不了,要是不喜欢早些出去罢了,何必如此委屈,弄得有人欺负你一样。” “不过,这个番薯种子……宋小姐是不争了?” 定婉婉噘嘴,争肯定要争的,她看向三皇子,想要他买下。 三皇子对了这对话,才搞清楚这里的情况,原来在争一个种子。 他余光一扫,瞥见了番薯下面的介绍。 一个小玩意,居然要35两银子? 三皇子刚刚入军队,上下打点关系几乎花光了最近母妃私产的盈利。 虽说35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但是根本不值得花这么高的价格去买一个外域,还不知道用途的种子。 不如要定婉婉打消购买念头。 他念头一起,嘴角便勾起一抹熟练的,带着温柔的笑意,目光中满是宠溺的看着定婉婉,轻声说道: “之前竟不知婉婉对花木有着如此深厚的兴趣,这确实是吾疏忽了。西域的花卉固然奇特,但在吾心中,大萧本土的花木才最为美丽,”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中更添了几分认真与诚挚, “吾那儿正巧收藏了几颗极为珍稀的牡丹种子,这些牡丹不仅花色艳丽,更有着不凡的气韵。” “不如将它们交给专人精心培育,待到春暖花开之时,让它们以最完美的姿态盛开,然后再亲自赠与婉婉,作为我们情谊的见证,可好?” 宋语就知道是这种情况,她白眼一翻后,正好和看戏的萧正卿对上,两人神色相同,皆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好一手空手套白狼。 只有定婉婉,听了三皇子含情脉脉的话语,眼眸仿佛注入了星辰,闪烁着感动的光芒,她重重的点点头: “恩!谢谢三皇子,婉婉一定会好好爱惜我们的花的!” 虽然花没到手,但是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与三皇子共同编织的美好梦境之中。 还不忘回头,害羞地跟宋语说: “宋姐姐,既然我有了三皇子送的花,就不跟你争这个丑东西了。” 宋语看着这熟悉的狂热状态,不禁感叹, 真是傻孩子,不仅仅是现在承诺的花还是种子。重要的是,等明年五月份, 她敢保证,以三皇子的性格,他根本就记不起这件事情。 …… 第12章 可不能苦了他的番柿苗 虽然一波三折, 宋语还是兴奋地抱着刚获得的种子,发现安家九子还跟着自己。她感激地回头,行了个礼: “这次多谢安公子的情报,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将军府。” 萧正卿从小厮拿来之前的花盆,回道:“正巧,现在就有问题。” 宋语一愣,刚刚还纳闷为什么安九会出现,原来是番柿苗又出现问题了吗? “好的,我现在就看看。” 她踮着脚尖,观察着盆里的苗苗, “现在比之前好了不少,没有那么蔫吧了。” 她轻轻伸出指腹感受土壤的湿度,却见去而复返的三皇子匆匆赶来。 看到宋语一身水蓝色的金丝绣花罗裙,正低头小心翼翼地观看幼苗,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和在秋宴上一样,三皇子心脏突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下意识放缓语气说道: “吾哪儿还有其他的奇花异草,改明也可以送宋小姐两三株。” 萧正卿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而宋语手一僵,顿时兴致全无,怎么有了定婉婉,这三皇子还要过来招惹自己?到时候一个府送一盆,两人岂不是都成了皇城的笑话? 她收起手向三皇子行礼,强忍不适,礼貌地拒绝道: “三皇子有心了,不过臣女家中奇花盛多,不劳烦三皇子再运送。不过……不知定婉婉小姐在何处,三皇子没有和其一并离去吗?” 大将军府确实不缺奇花,三皇子被拒接后想起了定婉婉嘱咐的事情,但是他不急着说,反而看了眼一直杵着的萧正卿。 刚刚那一瞥让他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这位是……?为何在皇城佩戴面具?” 萧正卿向前一步,声音故意向下压,抬手说道:“见过三皇子,臣乃武安侯第九子。至于面具,臣面庞丑陋,怕吓着贵客。” 三皇子脑子宕机了一下,又快速反应过来: “吾记得武安侯只有八子……”他对皇城的权贵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至少武安侯还是打过交道的。 萧正卿面对他的质疑,语气不变: “在下为陛下管理珍宝阁,所以不常出现在安府,安家子嗣甚多,漏了几个也正常,……而且安家世子也在不远处,三皇子不信可以前去查证。” 藏在暗处的安庆其实一开始就在了,他听到太子点了自己的名,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从偷听的角落里整理衣袍后,走了出来,抱拳道: “在下武安侯世子安庆,见过三皇子,宋小姐……以及……” 萧正卿抬眼看了他一眼,堵住他的嘴:“见过大哥,不知九弟刚刚是否所言为实。” 这下是真的流汗了,安庆听到‘大哥’两个字叫的是自己,他一哆嗦,脸上笑得跟哭的一样,连忙接话: “是是是,安家为陛下代为管理珍宝阁已经有一阵了。” 安家世子三皇子还是认得的,太子很少出席宴会,而世子作为伴读,几乎明面上的事情,都是由他出面。 他顾不得面具的事情,惊呼出声: “什么?陛下真的……把珍宝阁给了安家管理?!” 宋语脸上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安九是在为太子殿下服务,那盆番柿的出现绝非偶然。 而三皇子没有宋语那么淡定,他听到这话,心里仿佛掀起滔天大浪。 安家是太子的陪读,那岂不是相当于把珍宝阁给了太子?! 陛下难道已经开始放权了?! 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没有人告诉他? 三皇子阴晴不定,他咬着后槽牙,没有了和美人闲聊的欲望,开门见山地问道: “宋小姐,是这样。” “近日秋风送爽,婉婉上马车后立马想到家中木芙蓉正盛开,美不胜收。再加上吾要回军中,便顺路回来,邀请宋小姐有空过去一同观赏。” 原来是这个事情,怕不是定婉婉觉得没买到种子,丢了面子,想要再找回来? 宋语笑笑: “三皇子让定姐姐递帖子便好,何苦再走上一趟。” 三皇子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仿佛有心事,脚步沉重地离去。 待人影终于散去,萧正卿疑惑地侧身问道: “宋小姐真的要去……定家的花宴?” “自然不去,”宋语摇了摇头,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特别是种子刚到手,她还急着回去呢。 “我只是叫他送帖子,又不是答应了要过去。” 萧正卿被她理直气壮的回答逗笑,端着的花盆又拿了过来:“也是,宋小姐是没有答应。……不过刚刚看小姐,似乎想再指导些什么……” “是了,”宋语回想了一下,刚刚被三皇子打断,差点忘了正事,她仔细看了一下: “番柿虽然喜水,但是幼苗期还是不宜过多,避免徒长。” “原来如此,看来种植还是大的学问。”萧正卿若有所思。 她点点头,侧身见安庆世子还兢兢业业地站在一旁,疑惑地问道:“安世子是还有什么吩咐……?” 真是奇奇怪怪的。 安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您们聊,我先走……” 他看着太子似笑非笑的脸,突然想起之前嘱咐的事情,又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和一串钥匙,递给宋语,笑着说道: “对了,太子殿下听说宋小姐,对番柿种植感兴趣,特要微臣给小姐送一套庄园。” “太子殿下送的……?”宋语心里一惊,果然买番柿的事情还是会惊动那位,不过这送庄园是什么原因…… 萧正卿看她有些犹豫,轻咳一声: “这庄园,宋小姐若是拿不准主意,可以先收着。在下听说里面似乎有温泉。” 哪怕不种地,冬日里多泡泡也是一件妙事。 “有温泉?” 宋语听到后,眼睛一亮,温泉在外头不稀奇,但是皇都城下含温泉的庄园可不多,再加上眼看秋天到了,等冬季气温下降,普通院子也不利于苗苗的生长。 太子殿下果然事事周全,什么都预料到。 宋语心里百转千折,也不再推脱,款款行了一礼, “那劳烦安世子,替臣女谢谢太子殿下。” “不劳烦不劳烦,”终于把手里的烫手山芋送了出去,安庆生怕萧正卿再叫他‘大哥’,一溜烟跑的飞快。 而宋语接过地契,再回头, 却看萧正卿已经把面具取了下来,可能带的太久,面庞有些僵硬,露出了清冷的一张脸。 他看着转身的宋语,脸上冷清感渐渐融化,嘴角含笑地说道: “走吧,在下奉命,先带小姐去见见庄园的实貌。” 万一不喜欢,还可以换一幢。 可不能苦了他的番柿苗。 …… 第13章 三皇子被打得昏迷过去 当初是一辆轿子进的珍宝阁,如今出来却是轿子加上护卫,浩浩荡荡竟然有了十来个人。 萧正卿骑马护送在两侧,轿子里的秋茶频频掀开一丝缝隙,朝外面看去。 “秋茶!别看了!” 已经是第三次掀帘了,宋语拉着她的手的警告道。 秋茶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跪坐在宋语身边,笑嘻嘻地就往人怀里钻,悄咪眯的说道: “小姐,安公子长得真不赖,比三皇子要好看多了。” “贫嘴!不准私底下说皇子。”宋语被她说得脸蛋一红,送了秋茶一个白眼,“而且……我跟安九又没有什么。” “也是,”秋茶有些惆怅,“如果安公子是嫡长子就好了,庶子是有点配不上小姐了。” “庶子怎么了,” 宋语下意识反驳,但又说不出理由,她重生回来,一直过得匆忙,确实是没有想过联姻对象,只要不是三皇子,其他的只求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 秋茶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又陷入苦恼,冥思苦想了一阵,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又悄咪咪地挪到宋语腿边:“小姐,小姐,您说说,安公子……当上门女婿可行?奴婢看,大公子和二公子根本舍不得小姐外嫁,上门女婿到时候还能跟着去老爷那里。” 宋语被她这一想法震惊到,她怎么都没有秋茶想得多。 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安九不过是庶子,入赘大将军府对于武安侯来说,应该称得上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安九现在为太子办事,和自己也算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不知道他自己怎么想的。 她心思虽然百转千回,但都保留在心,没有说出口。 秋茶哪里不知道小姐的心思,她笑嘻嘻的推搡道。 “小姐是不是心动了?这么漂亮的相公,看着都赏心悦目。” 宋语没好气的推搡回去,瞪了她一眼: “有什么心动的?!你这丫头,尽是鬼点子!” 萧正卿不知道自己差点当上了上门女婿,他勒马停靠在一边,温泉庄园已经到了跟前。 等宋语缓缓步出轿辇,她的目光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仿佛踏入了一幅精心布置的山水画卷。 抬眼望去,只见一片巍峨挺拔的山峰耸立于前方,层峦叠嶂之下,一道清澈见底的山泉水悠然流淌,巧妙地绕过庄子,形成一道优雅的C型弧线。 农田位于堆积岸旁,湿润的土壤看起来就喜人,散发出一种让人心生欢喜的勃勃生机。更何况百米远的地方黄色硫石遍布,又被黑色圆润的石子包围,热气正从池子里慢慢升起。 果然整个庄园的温度,比外头要高上好几度。 “怎么样,这庄园可还喜欢?” 萧正卿满意的看着宋音亮晶晶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看着她的身影在院子里穿梭。 “喜欢!这庄园太棒了!”宋语话没有说完,突然僵住了。 “不对,难道这里是皇家禁苑里面?!”宋语认得这里的地形,“太子怎么能把这地方给臣女呢?” 萧正卿被她问得有些心虚,他不过觉得这的不错,忘了禁苑这事情。 宋语看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只能叹了一口气: “算了,问你也没用,太子殿下的吩咐,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番柿苗过于珍贵,只是暂时用来种植之用罢了,等结果了,还是还给太子殿下比较好。 不然大将军府在皇家禁苑里有一块地,也算什么事? 早晚会被参上几本不合规矩! 萧正卿原本以为宋语会先休息一会,观赏一下庄园或者泡一泡温泉, 没想到宋语竟然直接先去的农田,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将怀里的种子种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将番薯种子的袋子拿出来,薯块虽然不大,但是芽点颇多,细细数下去,居然有将近十个。 “秋茶,去拿把刀。” 她刚应下,萧正卿就从腿侧抽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宋语。 宋语也没客气,匕首看起来轻巧,实际上比想象中的要重得多,她根据芽点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将薯块分成了大大小小的不同样式, “这个番薯很重要吗?”萧正卿看宋语还没有种植番柿,而是先种的番薯有些疑惑。 她知道眼前人的潜意思,解释道: “番柿还没有出叶,等会我带回大将军府,先用花盆催长。这个番薯别看它小,生长速度和产量极快,以后会有大用!” 萧正卿听到产量两个字眼皮一跳,他作为太子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更为重要的是,宋语明知道自己是太子殿下的人,居然这么重要的消息也不遮掩,直接告诉了自己。 他刚想说什么, 却见宋语正好回头,见萧正卿入神,瞥了他一眼: “看着我干什么,快点去起垄,起三排,每排垄二百公分长,排距七十公分左右。”她又向旁边的家仆吩咐道,“再拿点草木灰过来。”被切割的伤口面需要用草木灰涂抹。 萧正卿被她这理所当然的使唤震惊到,又好笑地摇摇头,看着她仔细挽着袖子,蹲着认真抹草木灰的样子,不自觉的拿起了旁边的锄头。 宋语可以不嫌草木灰脏,自己怎么就不可以挖点土呢? 太子的这一举动,把假装成家仆的暗卫吓得不轻,纷纷上手抢着拿其他的锄头,开始起垄, 有暗卫想要取下萧正卿手上的锄头,被其他人眼疾手快地扯走。 他咬牙切齿,几乎用气声说道:“不要命了,太子手里的锄头也敢抢?” “我……我……,”暗卫语无伦次,惊恐地看着太子真的拿起了锄头,学着旁边暗卫的样子,抖着土块。 “太子……怎……怎么能干这种事情。” “什么这种那种的,你没听到是宋小姐吩咐的?”暗卫恨铁不成钢地将他调到最远处,生怕坏了太子的好事。 垄少人多,萧正卿基本上只下了两铲子就全部起完。 他无辜地看着还在抹灰的宋语,走过去,蹲下来问道:“还要帮忙吗?” 宋语还在抹最后一块,她抬头惊讶的发现垄已经起好,甚至底肥已经加入。 “这么快。”她将薯块分了一半给眼前人。 萧正卿下意识接过盘子,“人多,可不这么快。”他几乎把大萧最擅长农活的人都接过来演示一遍了,暗卫每天看都看熟练了。 宋语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入高地中,还不忘指挥旁边的萧正卿。 “三、四十公分放一个,记得芽点朝上。” “好,” 等种子全部种好,萧正卿的白袍尾部已经粘上了厚厚的一层土,但是他浑然不管,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正准备向宋语邀功。 突然, 不远处有人传来消息,他边跑边喊: “不好啦不好啦,三皇子在军营被打得昏迷过去了!” 宋语猛的起身, 三皇子昏过去了?还是在军营被打的?! …… 第14章 伤心欲绝 宋语还没有赶过去,三皇子已经被抬入房间里。 他半昏半醒中,只觉得脑子沉甸甸的,无数的记忆就像是洪水一样,将大脑冲刷,上辈子的画面仿佛是走马观花,他的瞳孔从清澈逐渐变得浑浊,又从浑浊退化成清澈。 “啊!” 三皇子猛然从床上惊起, “主子您醒了,您先喝一口水”,旁边的仆人看三皇子坐了起来,连忙将还温着的杯子恭敬的递过去。 “朕不喝!立马叫皇后过来,叫语儿过来!”三皇子用力一推,精致小巧的杯子碎了一地。 仆人被他的话吓傻了,下意识地跪地,哆哆嗦嗦磕头说道:“主子慎言呐,您……您……陛下还在呢。” 三皇子怎么头上挨了一棍,醒来后居然自称起“朕”来了,这要是被旁人偷听过去,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眼看仆人起都不敢起来,三皇子眼睛一闭,看着自己朴素的内衬,和熟悉的皇子宫殿,他有些恍惚,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 朕……这是回到年少之时了?! 但马上,他又发现了不对劲,自己年少的时候什么时候挨过一棍子?! 而且……他的皇后呢,怎么这辈子的记忆里没有宋语的痕迹,反而是定国公的闺女占据了语儿的位置? 他还没有想清楚,醒来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粉色的身影哭哭啼啼的扑过来,三皇子下意识抱住,低头一看,居然是刚刚想起的定婉婉。 眼看她梨花带雨,泪雨朦胧地看着三皇子头上的缠绕的细布,甚至还渗出一丝丝血迹,格外吓人。 她在外头等的憔悴了不少,现在才稍微放下心来: “三皇子,您没事就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婉婉怎么办啊。” 现在外面都知道自己是未来的三皇子妃,要是没过门,三皇子就一命呜呼了,自己岂不是要守活寡?! 定婉婉打了个寒颤,三皇子以为是她害怕,看着她羸弱的身子,抱紧后想要安慰,但是开口说了个‘朕’字,又憋了回去: “吾没事,”他一边拍着怀里的人的背,一边梳理现在的情况,虽然自己加入了宋家军,但是没有上辈子语儿的贴心,虽然四处打点,但是仍然过得十分困难, 再加上后来又来了个副官,全体加训,自己这一段时间简直过得苦不堪言,根本没有上辈子悠闲。 这世的记忆不断在他脑海里翻滚。 原本想着接触宋家手底下的士兵们,给自己积累一点家底,没想到那宋坚作为宋家嫡子不仅加大训练量,让他抽不出时间,甚至严防死守,完全不给自己接触新兵的机会。 想到这里,三皇子叹了一口气。 而这一切的变化,仅仅是语儿在秋宴上出去了一次,没有看到自己完整的舞剑。 三皇子想清楚了一切,他闭上眼睛,看着还在怀里哭的定婉婉,狠狠心,把人推了出去。 婉婉以后可以纳,但是现在不行! “婉婉,我们分开吧!” “三皇子?!” 定婉婉本来就惊魂未定,被他这么一下,直接推得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她的心仿佛天旋地转一般,在眼眶中打转,她无法相信刚刚还温柔地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三皇子,您是不是刚醒来,神志不太清楚,婉婉……婉婉去喊太医过来。” “婉婉!”三皇子面色凝重,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也不想说的这么决绝。 但是现在的自己的势力太过于弱小,如果没有语儿的大将军府支持,在后面的与二皇子争夺中,完全没有胜算。 二皇子不像太子,若是自己斗输了,命都没了! 他想着上辈子婉贵妃的贤良,耐心地低头,看着定婉婉,痛心疾首地说道: “在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吾反复思考过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吾曾经对你有过感情,但现在吾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重量。定婉婉瞪大了眼睛,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全皇城的人都知道了都不合适,那什么时候合适?!为什么当初要招惹她? 她颤抖着嘴唇,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人的身影,不仅仅在家世上压她一头,在第一美人的称号上也处处守制。 她语气肯定: “是宋语对不对!三皇子还是忘不掉宋语对不对!” 定婉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角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甚至有些狰狞可怕。 “您昏睡的时候一直喊着宋语的名字!”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怒气和怨恨。 “我就知道!肯定又是她!”为什么老是破坏自己的好事,现在连三皇子都不放过! 定婉婉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你冷静一点,跟语儿没有关系!” 三皇子皱起眉头,试图解释,这一世的定婉婉怎么这么固执,完全没有上辈子的温柔体贴。 然而定婉婉根本听不进去,她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 “好呀!你居然叫她语儿!你们私下里肯定背着我有交往!” 定婉婉的情绪越发激动,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之前买种子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对劲,她对我一点羡慕都没有,原来……原来你们早就暗中勾结了!” 她想起了那天买种子时,宋语的冷漠眼神,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定婉婉!休得胡说!语儿的清誉岂是你可以置喙的!” 三皇子一拍床沿,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什么叫暗中勾结,那是两情相悦!皇后怎么能让一个贵妃这么污蔑! 他上辈子是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让定婉婉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被吓得腿一软,又跌倒在地上,但并没有起身,而是就地哭泣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温柔体贴的未婚夫,一觉醒来后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定婉婉感到无比委屈,心中充满了绝望,哭着推开门。 然而,跑出去的时候,迎面正好撞见了宋语,和急冲冲赶过来的大将军府两位少爷。 定婉婉怨恨的瞪了她一眼, “你早晚会遭报应的!”便捂着脸跑开了。 宋语和哥哥面面相觑, 二哥疑惑的问道: “这是怎么了,他们两是吵架了?!” …… 第15章 威胁 三皇子看到门口的宋语,窈窕的身姿加上青蓝色的衣袍,他眼睛一亮,心里仿佛又有了独属于年轻小伙般的青涩。 他暗忖,皇后年轻的时候,果然还是这么的令人心动。 三皇子收起刚刚被激怒的表情,微笑着看着外头,等着宋语进来。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宋语前脚刚踏入门槛,看着他的神情,眉头一跳,下一秒又缩了回去。 她神色有些犹豫,临时找了个理由,和两位哥哥欠身说道:“大哥二哥,里头语儿就不进去,我去看看定小姐怎么了。” “也是,”大哥看了眼房子里的三皇子,点点头,“这屋子是不适合小妹进去。” 门被关上,三皇子眼睁睁看着,只剩宋家两兄弟来到了榻边。 朕的皇后怎么不进来?! 三皇子不理解,自己和皇后是两情相悦,即使这辈子有定婉婉的插手,但是语儿看到自己受了伤,不应该心痛吗?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大哥冰冷的脸。 大哥看着床上似乎没什么事了的三皇子,抱拳冷淡地说道: “皇子身体金贵,虽说是自身习武时砸着了脑袋,但是大将军府也难逃此咎,臣已经写下奏折,启禀陛下辞去皇子训练资格,望三皇子可以早日挑选新的军队。” 大哥虽然说的是自己的错,但是句句都是暗指是三皇子自己的责任,床上的人摸了下头上的包,不可思议的说道: “宋大少的意思,这是吾自己砸的?!” 三皇子虽然非嫡子,但毕竟还是皇子,他在宋家军出事,宋大少轻描淡写一句请辞,怎么能够? “大将军府必要给吾一个交代!” 不刮下大将军府一层皮,自己不可能放过他,三皇子已经想好了等下该怎么提条件。 哪曾想,条件没想好,二哥便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三皇子有所不知,事发突然,大哥本来想先查清楚发生何事,不过……” “定婉婉小姐担心三皇子贵体安康,先行去了太医院。” 三皇子有些不安,他知道定贵妃的性格,但是强装镇静地反问:“婉婉也是心系吾,她的做法有何问题?” “自然没有问题,”二哥笑眯眯,“不过定小姐用的理由是[三皇子习武时把自己砸昏过去]这个理由,而且……刚刚陛下的人已经查证,确实三皇子受伤时,旁边无人。” 三皇子脑袋一懵,先不说自己把自己打晕过去丢不丢人,重要的是陛下都派人来了,岂不是习武不精的印象已经呈上去了?! 甚至……传遍了皇城? 三皇子狠狠地砸了一拳床,自己精心塑造的人设不如她一句话的破坏力! 果然,这是定婉婉能做的事!如果是语儿处理,肯定暗中行动,而不是如此大张旗鼓,恨不得全皇城的人都知道! 他气得又捂着胸膛,多好的一次敲大将军府的机会,就被那蠢货浪费了! 就在房里聊得火热的时候, 宋语在外头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只见刚刚还伤心欲绝,负气离开的定婉婉,现在又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她看着门口石凳上的宋语,像个炸药桶,一点就着: “你怎么在外面,不是急着进去?!” 宋语有些愣神,刚刚三皇子侧躺着的姿势让她有些眼熟,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而冷不丁听到定婉婉的话,她下意识回道: “定小姐可有什么误会?三皇子那里有两位哥哥在即可,不需要我进去。在下对三皇子没有非分之想。” “装模作样!恶心!” 定婉婉嫌恶地扫了宋语一眼,没等宋语说话,急冲冲的用力推开房门。 三皇子斜靠着,还在争取赔偿,他也没料到定婉婉会去而复返。 想着她做的事情,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定婉婉?你又来干什么?” 自己都没有去找她的麻烦,人居然送上门了。 定婉婉扫了眼宋家兄弟,冷哼了一声,对着床上的三皇子喊道: “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这个婚我是成定了!” “荒唐!吾不愿意还能逼迫皇子不成!”三皇子怒目而视,“你做的那些蠢事,吾还没有找你算账!” 他捂了下头,剧烈的情绪波动又使伤口出现疼痛。 定婉婉冷冷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宋家兄弟俩,大哥和二哥对视一眼,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等门关上, 她才冷哼一声, “今天晚上和我进宫,请陛下赐婚。” “你疯了?”三皇子不敢置信地起身,定婉婉的脸上没有了之前小家碧玉的娇羞感,而是疯狂前的平静。 “我们现在不合适,等一年后,不,五个月后,吾一定娶你。” 到时候太子薨,自己就是获得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抬个侧妃轻轻松松,而不像现在,这么被动只能用皇子妃当筹码! 但是,回应三皇子的事定婉婉冷漠的一张脸,她嘲笑道: “我疯了?对,我是疯了。现在全皇城的人都知道我是未来的皇子妃,三皇子一句不合适,就可以打发掉?” “你是当定国公府好欺负,还是觉得我就是软柿子,等五个月以后,是想现在把你让出去,好和宋语两个人卿卿我我?!” 三皇子万没想到定婉婉居然如此疯狂,上辈子是自己登基后才纳的贵妃,当时口口声声说一直在等自己,这辈子怎么就变成一定要和语儿争个先后了? “我是不会跟你进宫的,”三皇子已经没有了耐心,自从登基以后,他想事情的时候,习惯性敲击床沿,手指和木头接触之下,在房间里传出沉闷的回响。 “好啊,”定婉婉也料到三皇子会拒绝,她冷笑道,“三皇子不去,臣女就自己去,和父亲一起去。” “您可以看看,陛下会不会愿意下诏书。” 三皇子闻言神情大变,他知道在陛下的眼里,定国公的分量要比现在的自己大得多。 定婉婉满意地看着他铁青的脸色,添油加醋地说道: “晚上三皇子和臣女一起去,那定国公府是您最大的后盾,如果……让臣女自己去。” “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话落,床沿被三皇子掰下一小块碎渣,他怒不可遏的看着定婉婉。 她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威胁朕! 定婉婉得意洋洋的冷哼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三皇子,晚上,婉婉在定国公府等您,……可要想好了!” 她不允许自己成为全皇城的笑话! …… 第16章 小姐已有心上人 定婉婉走后,三皇子勃然大怒,顾不伤势,下床见到摆设就开砸。 从椅子到花瓶,从屏风到小巧精致的香炉,能砸的都砸了个遍,仆从战战兢兢的一边收拾一边哀求道: “主子您消消气,这里是大将军府,砸坏了……都要赔偿的。” 三皇子举起铜炉的手蓦然停下,炉子骤然失去力气,跌倒在地,打了几个滚。 现在的自己家底薄弱,寝宫连大将军府的客房的摆设都不如,而势力上,小小的定国公府的嫡女也敢放狠话威胁自己,真是落魄到了极点。 仆从还在收拾,他无力摆了摆手,“别忙了,吾在大将军受伤,他们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三皇子望着头上精致的藻井,重生后的一阵无力感充斥全身,难道……自己只能屈服于一个女子手中? 不行! 他在房间里踱步两圈,朕要去找皇后,他就不信了,语儿对他半分情分都没有。 大将军府后院里,宋语早就回到了闺房,她不知道三皇子的心态变化,而是在小心翼翼的播种那颗番柿种子。 经过一天的时间,之前露头的嫩芽已经又长了一些。小小的的种子仿佛蚂蚁般大小,此时此刻,头顶已经有了两片深绿色的娇小叶子。 宋语用一根竹签,轻轻地将它埋在早就准备好的土里,又浇透了水,水珠滴落在花盆里,就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冬雨没有跟着去珍宝阁,她看着小花盆,又瞧见小姐盯着它在发呆,好奇地问道: “小姐,这个就心心念念的番柿吗?它的多久才能长大呀。” 宋语嘴角含笑,将小花盆放在窗前: “只要几天,番柿即可抽枝,三个月可落果。” 不需要完全成熟,只要结果就说明种植方法可行,可以去种植药材。 别看番柿名不见经传,但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就是跟时间赛跑,是宋语想要改变一切的关键。 冬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门外却传来一阵喧嚣。 宋语皱眉: “秋茶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的,小姐。" 引发骚动的自然是夺门而出的三皇子,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异于常人的光芒,大将军府,这座上辈子无数次穿梭的地方,此刻对他而言,无异于自家的后花园,每一条小道,每一间房间的布局,都清晰地镌刻在他的记忆里。 他的步伐坚定,直朝着那个深藏于府邸伸处——宋语的居所,疾驰而去。 “三皇子,里头万万不可擅入!” 一声清脆却带着焦急的女声划破夜空,是秋茶赶到了现场,看着三皇子的态度,她奋力张开双臂,试图阻挡。 然而,在满脑子只想见宋语的三皇子面前,她的阻拦犹如螳臂当车。 索性的事家丁和护卫也迅速赶来, “三皇子,前方是内院,请您止步!” 他们闻声而至,训练有素,迅速在三皇子周围筑起了一道人墙,试图以人数优势来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闯入。 三皇子停下脚步,厉声呵斥: “给吾让开!你们谁敢伤我!” 他抬起脚就往前面走,周围的护卫确实只是支起架子,根本不敢动手。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 “真是好大的威风!”二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大哥已经回了军营,二哥本以为三皇子要么躺着,要么回定国公府,没想到他居然敢往小妹的方向闯。 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恰巧看到三皇子和护卫对峙的一幕。 他不怒反笑: “三皇子是当大将军府是您后花园,想去哪就去哪?!” 有了二少的加入,刚刚还连连后退的护卫像是有了主心骨,腰杆又挺直了不少, 锋利的长矛对着自己,三皇子过热的大脑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冷静了下来,是不能太过鲁莽,万一吓到语儿,就麻烦了,他抱拳说道: “吾本不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请宋二少行个方便,让宋语小姐出来和在下详谈两句。” “什么?!”二哥眉头一皱,他本以为三皇子是想再谈赔偿的事情,没想到是觊觎上了自家小妹。 他毫不客气地说道:“小妹不欢迎你,出去!” 三皇子压下心底的烦躁,“吾与语儿两情相悦,二公子可以先向语儿询问。” “三皇子慎言!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您与定国公即将成婚,小妹从未与三皇子有过接触,为何要做出败坏名声的举动!” 难怪小妹不乐意提及三皇子,原来这人不仅沾花惹草,而且就凭死缠烂打的程度,哪家女子能受得了? 他越想越气, “你不懂!定婉婉那里我自有交代,让开!” 三皇子捏紧拳头,自己和皇后上辈子恩恩爱爱,根本不是这宋二少知道的。 只要宋语能见到他,他敢保证,两人一定能和好如初,让一切都回到应该的道路!他让定婉婉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二哥不是三皇子说让就让的人,更何况,这次背后关系的是小妹! “把三皇子叉出去!” “你们敢!” 两人怒目而视,站在旁边的秋茶咬了咬嘴唇,大声说道:“三皇子请回吧,我家小姐已经有心上人了!” 三皇子猛然转头,“你再说一遍?!” 冬雨被他宛如噬人的气势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后用力的喊出: “我家小姐有心上人了,三皇子不要再纠缠了!” “是谁?!不可能!语儿她根本不爱出门,怎么可能会有心上人!” 三皇子认得出秋茶是宋语的贴身丫鬟,他咄咄逼人,上辈子还没消散的帝王地势肆意的泼洒出去。 冬雨顶着狂风暴雨硬是没有说出名字。 她心里暗暗叫苦,本以为说小姐有心上人,三皇子就会放弃,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且小姐和武安侯庶子,现在八字都没有一撇,万一没成就糟糕了,她嘴巴紧闭,硬是没有说出名字。 二哥已经忍不了了:“叉出去,出事了我负责!” “是!” 三皇子被秋茶这么一激,心慌意乱,不免想到定婉婉可以先看上自己,在秋宴的时候,语儿会不会也看上了别人? 他没有反抗的,就这样被扔出了大将军府。 …… 第17章 二皇子是谁? 他站在大将军府门前,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他心中思绪的翻涌。 良久,他终于从那份震惊与难以置信中抽离,眼神逐渐聚焦,仿佛要穿透门扉,直接看到宋语。 “不可能……”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艰难挤出, “语儿,她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 三皇子喃喃自语,试图给自己找一个丫鬟说谎的理由,他不断地在门口踱步,每一步都踏出了心中的焦虑与不安。 难以想象,如果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他……还能像上辈子一样,登上皇位吗? 三皇子打了个冷颤,下意识不再细想, 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让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中闪过一抹恍然大悟。 “定婉婉……难道是因为她的出现?语儿误以为自己不喜欢她,所以心灰意冷之下找了别人?”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便如野火燎原,无法遏制。三皇子的心被一股强烈的冲动所驱使,他必须见到语儿,必须亲口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情感从未改变,那些都是误会罢了! 一定是这样! 自己一定要见语儿,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 硬闯大将军府已经不可能,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他走出府邸范围,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他目光沉稳,对车夫说道: “走,去城东王氏酒楼。” 不一会儿,三皇子已经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装扮,戴上面具在王氏酒楼的后门下了车。 等马车走远,他并没有进酒楼,反而是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几片木板挡住的隔壁店铺敲击。 一声长,两声短, 很快,里面有伙计低声问道:“来者何人。” 三皇子心脏砰砰直跳,他听到伙计的话,眼里流露出一丝了然。 后世隐藏在暗处的太平教,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气候,即使自己下令绞杀数次,也为时已晚。最大的收获,也不过是让其短时间退出皇城罢了。 三皇子心里涌现出一丝屈辱,上辈子被自己视为暗中老鼠的人,这辈子居然还要借助他的力量,但是想到能见宋语,三皇子暗中忍下了这口气。 他翻出记忆里的口令,悄声说道:“明街三号。” 马上,随着一声低沉而急促的吱嘎声,一块厚重的木板被悄无声息地卸下,一个瘦削的身影探头探脑地从门缝中挤出,正是店里的伙计,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既好奇又带着警惕。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戴着面具的三皇子时,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诧异,反而迅速而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无误后,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急促: “快进来。” 三皇子没有再犹豫,身形一闪,瞬间穿越了那道狭窄的门缝, 正面看平平无奇的平房,从后门进去是一片别有洞天的天地。 屋内灯火通明,却不刺眼,柔和的光线洒在三五张错落有致的木圆桌之上,每张桌旁都坐着各式各样的人,他们的面容各异,衣着风格迥然不同,甚至还能隐约辨认出几个来自遥远国度的异邦人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香料、酒香与低语的奇异氛围,每个人都在或明或暗地打量着新加入的成员,眼神中交织警惕和戒备。 三皇子的心猛地一沉,这太平教居然和外邦也有联系! 他迅速调整心态,将心里隐隐的不安深埋心底,转而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假装很熟练地向柜台走去。 而柜台后,一名伙计正低头拨弄着算盘,听见三皇子的声音,抬头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惯常的谄媚笑容。 “客官这是……” 三皇子摸出百两银子,低声对柜台上的伙计说道: “听说太平教,在这江湖上,只要银子到位,便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是定金,帮我绑架一个人。这笔生意,你们敢不敢接?” 伙计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慢条斯理地伸手,指尖轻轻滑过那锭银子,感受着其上的冰凉与沉重,同时不动声色地在银子上轻轻一掐,确认其真伪无误后,脸上笑意更甚。 “客官真是爽快人,不过嘛,绑人这活儿,讲究的是个细节与保密。不知您想绑的是哪位大人物?”伙计边说边从柜台下取出一坛陈年老酒,手法娴熟地倒满一杯,递至他面前, 三皇子接过酒杯,却没有急于饮下,而是继续目光直视伙计,对于宋语的习惯再熟悉不过了。 “大将军府嫡女——宋语,她最近会去清宁寺上香,银子不会缺,只需告诉我,这活,你们太平教,敢不敢接?”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客栈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三皇子心里咯噔一下,自从踏入这里,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影随形。 原本昏暗的二楼,突然亮起微光,一个身着黑紫色华丽外袍的男子,大步从楼上走下来。 “原来是大将军府的大单子,客官倒是对宋小姐的行程熟悉得很。” 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几分戏谑与不羁。 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逐渐清晰,面容被半块精致的镂空面具巧妙地遮掩了大半,只露出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 三皇子闻言,瞳孔骤缩,仿佛有惊雷在心头炸响。 这熟悉的打扮,……白明景居然在这里!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记忆之中,不为别的,而是白明景是他上辈子无数次追捕却终未得手的太平教之主,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个小小的据点! 白明景不知道三皇子心里的想法,只是嘴角挂起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楼下的人,轻声说道: “大将军府得到单子我们太平教自然接了。” “不过……”他故意停顿了片刻,随后,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容商量: “……此等重任,岂能是几百来两银子所能衡量的?一口价,三千两白银,明日此时,必须如数奉上。若不然……” 三皇子冷汗瞬间从鬓角流下,不是因为白明景口中的威胁,而是这熟悉的气场,他只从二皇子身上看到过! 但二皇子和白明景,无论从长相还是习惯来说,分明就是两个人! …… 第18章 上辈子没有见到的人 一直到出了门,三皇子步伐都略显踉跄,眼神略显空洞,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无尽的迷雾之中。 他上了马车,还在沉浸在刚刚的消息中。 与方才得知宋语不在自己身边不同,更为震惊的是,二皇子居然和太平教有牵连,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如一记重锤毫无征兆地击中了他的心房。 上辈子自己与二皇子之间的皇位之争,是那样激烈。 甚至后来二皇子率领大军包围皇城,自己差点弹尽粮绝,二皇子明明可以和太平教里应外合,为什么最后放弃了,反而选择奔走他国? 难道里面还有什么隐情是孤不知的?! “主子……?” 随从的声音将三皇子拉回现实,他揉了揉头: “什么事?” 虽然额头已经不再渗血,但是这一天的遭遇,比上辈子十多年受到的冲击都要多。 重生一回,让他发现了很多上辈子不知道的细节。 随从吞吞吐吐,小声问道:“主子,我们是回宫,还是……去婉婉小姐那儿,毕竟此时已经天黑了。” 是了,外面天暗了下来,路上行人匆匆。 自己差点忘了定婉婉的事情,三皇子眼神微沉。 她要去请父皇赐婚,那就由她去,自己难道还会害怕多一个女人吗?那定婉婉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等自己和语儿和好,再找个机会废了她。 他挥了挥手,想说回宫,但是念头一闪,记起白明景说的条件,皱眉说道: “吾宫里剩余的银两,不论多少,都仔细清点一遍。” “此外,你去告知母后,那些堆积在库房中,既非国宝亦非传承之物,皆是累赘,尽数典当,务必在明晚之前,将三千两无标记的白银筹齐于我。” 三千两?! 随从闻言脸色骤变,他瞪圆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片刻的愣怔后,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主子,这……这恐怕难如登天啊!宫里能典当之物,早已是所剩无几。” “贵妃娘娘前些日子为了讨得婉婉小姐欢心,特地从江南购进了一株世间罕见的奇花,单是这一笔开销,就已头疼不已,更别说要在短时间内筹集如此巨款了。” “奇花……?”三皇子搜索脑海里的记忆,确实有这么一段,“不过吾记得,那花原定是五月再送,为何提前这么久?” “婉婉小姐……她去了贵妃娘娘那儿提了几次此事,娘娘受不了便提前给了……” 随从战战兢兢,生怕三皇子拿他出气,却见前方的人不怒反笑。 “好一个定婉婉,地位要,银子也要,吾的大业尽数要毁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声音隐忍,带着一丝怒意, “掉头!” 随从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见他虽然表情平静,但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禁心里暗暗叫苦。 三皇子呵斥道: “看我干甚!” “掉头去定国公府!她定婉婉不是有能耐吗,那就如她所愿去父皇那儿请求赐婚好了,吾要她吃了多少都吐出来!” 无论如何,那三千两一定要凑齐,大将军府的支持不容有失! …… 大将军府里, 宋语自那日匆匆归房后,心中虽藏着万千思绪,但并不清楚三皇子曾经想要强闯大将军府的事情。 她每天花盆不离手,就像是宝贝疙瘩一般护着,连用膳的时候,生怕出问题,都时不时看过去。 大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手掌翻转,指节轻扣桌面,清脆的响声瞬间将宋语游离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与责备,淡淡说道: “小妹用膳时,莫要分神,小心点,莫要呛着。” 宋语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尴尬地夹了一筷子菜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倒也不敢再去看花盆的事情。 大哥说得对,种植还是需要顺其自然较好,过于担心,往往适得其反。 反而是一旁的二哥,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压低声音说道: “听说,昨晚三皇子和定婉婉去求陛下赐婚了,陛下还同意了,当晚三皇子就住进了定国公府,好不热闹。” 宋语听到这消息,心头忍不住窃喜, 她那天站在门口看着三皇子侧躺的姿势,心里总是突突的,像是某种不祥的事情将要发生,幸运的是,三皇子终于还是和定婉婉确定了下来,这样……应该就不会再惦记自己了。 宋语心里念头百转千回, 只有大哥眉头一挑,不满的看了二弟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天定婉婉的声音震天,整个大将军府几乎都能听到她一连串的威胁。 不知道三皇子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过去的。 不过,他不想管三皇子的破事,更加担心的还是小妹。 那天回府后,居然听说三皇子敢闯小妹闺房,想到这里就心头一怒,当时在现场如果不是二弟,而是自己,必定将人打出去,而不是那么轻易地叉出去了。 他宁愿小妹终生不婚,也不愿意嫁给三皇子这种品行不端,一无是处的草包。 想到这里,大哥转头,发现小妹吃得正香,丝毫没有受到赐婚的影响,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坏了她心情,回想了最近小妹可能有兴致的事情, 嘴角含笑说道: “小妹下午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陪大哥去军营转转?训练营里的那几个小孩成年了,吵着要小妹去观赛。” “成年?难道……是小林小景他们成年了?!” 宋语眼睛一亮,他听懂了大哥的潜意思。 大将军府经常会救济一些孤苦伶仃的孩童,可自愿加入训练营中,成年后如果训练合格,会进入宋家军中,而不合格的人,也可以管理后勤之事,不会被平白丢弃。 她自小跟着哥哥长大,偶尔也会帮忙送物资之类的小事,自然和那些孩子见过几面。 不过长大后,去军营次数减少了,没想到他们还记得自己。 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只有几年的光景,但是对于现在的宋语来说,几乎隔了半辈子。宋语从记忆里回想,只零星记得几双亮晶晶的眼睛。 …… 第19章 宋明景 宋家军的新兵训练营里, 阳光如同熔金般倾泻而下,大大小小的擂台已经如火如荼举行着最后的单人对战比赛。虽然输赢没有达到一锤定音的地步,但是对于总体评分还是有很大的影响。 擂台之上,尘土随着每一次交锋而飞扬,每一次脚步的落下都伴随着地面轻微的震颤, “诶呀,景哥!”一声略带痛苦的惊呼从角落处的一个擂台上传来。 只见一位身材瘦弱的男子,难掩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他刚刚冷不防地挨了一拳,尽管比武明文规定不得使用武器,但那结结实实的一拳,依旧如同重锤般砸在他的胸口,让他不由自主地踉跄了几步,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他借机向前,用背身挡住旁边的裁判的目光,低声说道, “景哥你怎么突然使力了,我这身板可受不了你的全力,不是按照计划……景哥故意打不过,好留在皇城里吗。” 他口中的景哥,也是一身朴素的劲装,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尽管身材称不上健硕,但线条流畅,肌肉分明,给人一种内敛而强大的感觉,而裸露的上半身被阳光照射,渗出一层薄汗。 此时像是有感应,正紧盯着大门口,被男子询问后,稍微回神:“再来,刚刚出了点意外。” 就在他回头不久,宋大少带着小妹出现在了营帐门口,两人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从门口显露出来。 景小哥一边和男子对战,一边不时望向台上。 男子也跟着回头,看到阴影处的人,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与难以掩饰的喜悦,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是语小姐?!少将军果然没有骗我们,她真的来了!语小姐自从及笄后,就很少来军营了。” 不仅仅是他们擂台,这一届的新人几乎都认识宋语。所有的擂台都紧张起来,原本就激烈的战斗因这一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更加沸腾。拳风呼啸,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惊呼声传来,恨不得宋语多往自己这边瞧。 宋语躲在大哥的身后,她坐在阴影处,对于这火热场景也微微张开嘴,自己确实是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新人气足,本来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大哥反而有些后悔,他看着六月的天气,这些小子居然都赤膊上阵,这让小妹看着算什么事? 他回头踌躇了几秒,说道: “小妹,我们先去帐里待一会可好?里头已经放置有冰块,莫要中暑了。” 宋语闻言,秀眉微蹙,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阳光确实明媚,而她立于阴影之下,微风拂面,凉爽宜人,怎么可能中暑呢? 随后,她看着眼前人不动声色地站在自己面前,将擂台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明白大哥的意思。 原来是怕她看不习惯。 她笑道: “大哥,语儿虽为女子,如今也身为大将军府的一员。这些在擂台上挥洒汗水的少年,皆是宋家的好儿郎,我身为宋家女,又有何看不得。” 说着,她轻轻推开了大哥,余光突然瞥到了角落,突然呆住了,她竟然看到一个上辈子记忆深刻的身影。 这一身黑色劲装,哪怕日后进入冷宫也常常回忆起。 那天,月隐星沉,城外是二皇子的重兵把守,父亲的救援仍在路上。 他深夜潜入宫中,身披一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袍,脸上覆盖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即便如此,她现在也能认得出他的身影,以及那日的话语。 他站在空荡荡的殿宇内,质问自己。 “语小姐以后是否会后悔?” “您确定如此这般深爱三皇子?” “宁愿和他一起赴死,也不愿意离开皇宫?” 她闭了闭眼,还记得自己是多么的骄傲,仰头,目光坚定的回答: “是,语儿愿与三皇子共进退。” 原来,当年奋不顾身潜入皇宫想要带走自己的人,根本不是什么神秘高手,而是宋家军里的人。 整个大萧里,虽然父母和哥哥们都去了边疆,但是留在皇城的宋家儿郎,哪怕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进入皇宫给自己一个回头的机会。 然而那时的她没有抓住,他质问的对, 是的,她最终还是后悔了,当初三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不顾边疆遥远,一定要父亲返程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看清那人的真面目。 也是苦了三皇子,这么浪荡的人居然为了皇位,忍了数年只和自己一人相处。 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却听见大哥和随从正在商议出营的具体细节。 “这次这批孩子,无论是否入伍,都暂时冠以宋姓,按明字辈排序。他们的户籍进入宋家,不要进入大萧的入伍名册。” “是。”随从连忙称是。 每个单拎出来的少年,入伍后至少以副队长级别进行实战,如果入了大萧的普通兵列,那是埋没了人才。 等立了功,自立门户后,再入将列更为稳妥。 “少将军仁慈!”随从兢兢业业地记录。 这边的宋音回过神,专业的事情需要大哥处理,这次过来自己还是以观摩为主,她聚精会神的看着角落里的少年, 但是,这一举动可苦了对战的男子。 他疲于应付景哥越来越强硬的拳法,还得小心时不时出现的肘击,强度可比刚刚大了不止一大圈。 他暗暗叫苦:“景哥,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这么卖力了,语小姐来了也不用这样吧。” 景哥大汗淋漓,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手脚不受控制般,想要发挥得更加出色,差点一拳打到男子的脑袋,在最后一刻终于收了力,硬生生换了方向,才不至于失控。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语小姐怎么就盯着自己看了,只能皱眉说道: “出了点状况,时长应该够了,你再来一拳,我下去。” 景哥脑子急速运转,难道自己外出建立势力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对,若是真被人知道,现在盯着自己的应该是少将军。 对面的男子已经吃不消,他不理解平常滴水不漏的景哥,怎么今天频繁出意外,但是也只能听话的用力挥拳。 来了, 明景左脸微躲,脚部后撤用力,电光火石之刻,右手突然握住男子的手腕,一个借力,飞出了擂台。 擂台上的人气喘吁吁,反而是被打出的人气定神闲。 这里不管什么招式,跌下擂台就是输。 记录人员立马上前,高声宣布: “大公子钦点,入册明字辈,暂冠宋姓。” “二十二号擂台,宋明林胜,宋明景负!” …… 第20章 庄园新的变化 自从军营里回来,宋语几乎足不出户, 今年的雨水不知怎的,比往年的多得多,索性只是绵绵细雨,没有到达大水倒灌农田的地步。 番柿的子叶可肉眼可见的,比第一天大了好几倍。然后又长出了真正的新叶,形状与子叶完全不同,边缘呈锯齿状, 又过了几天发出了第二第三,第四对新叶,跟之前的叶子相互交叉生长着,可以更好地吸收阳光。 虽然宋语的注意力都在番柿苗上,但是该听到的消息,有了秋茶这个好打听的在,倒是一件不漏的都知晓了。 什么三皇子和定国公府连夜入宫请求赐婚,安顺候府嫡女在房里气得砸了一晚上,此后安顺侯天天朝会都会参定国公一本,大多是欺男霸女,品行不端等不痛不痒,但是惹人心烦的小事。 什么三皇子搬至定国公府,一夜之间,国公府珍宝大面积不翼而飞,至今未曾找到原因。 什么二皇子请求出家,清宁寺主持连拒三次,二皇子表示将长期留在寺庙带发修行等等。 不过提到二皇子的事情,一旁的冬雨突然想起现在也入秋,每年这个时候小姐都会去清宁寺上香祈福,但是今年仿佛忘了般并没有提起。 她看着正在整理笔记的小姐,又看着外头的雨,小心地拉低了窗子,侧身说道: “小姐,今年清宁寺的上香,您还去吗?” 现在算算日子也还差不多到时候了。 经过冬雨的提醒,宋语也稍微有些愣神, 清宁寺不像其他有名的寺庙,坐落在山脚或者山腰,它位于大萧最高峰的山顶之上,上山难下山也难,几千阶的天梯从下往上仰视,进入的仿佛不是寺庙,而是一个登天之路。 自己小时候会跟着母亲一起进山上香,待母亲与父亲一同去了边疆后,虽然大哥和二哥偶尔会陪同,但大多数时间还是自己一人独去。 即使入了宫也每年坚持,可惜的是上辈子自从进入冷宫后,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也断了这份香火。 或许自己的重生也是上苍看在自己诚心的份上,降下的恩赐。 宋语心里这么想着,吩咐道: “今年自然要去的,秋茶帮我多准备两套防寒的外袍,冬雨就收拾一下细软,佛门清净,莫要带过于华丽的装饰。” 她看了眼盆里的番柿,有些纠结是否一同带去,但又担心山上气温过低,还是下定决心, “还是再过个两日,等苗儿抽出一对枝,再上山。” “是,小姐。” …… 秋高气爽,山脚下的庄园在宋语的要求下,不仅仅种了那一小块番薯,而且也种了一些水稻和小麦。 原本只是被特意开辟出来的小小番薯田,如今不仅仅是孤独的一片绿色,在它的周围,还包围着更多的水稻田和小麦田,绿油油的苗儿已经长出了一截,它们如同绿色的海洋,几乎将农田全部种满。 虽然经常过来, 但是宋语一下轿,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美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这种对粮食的感觉是任何奇花都带不来的安心。 她向前一步,准备查看番薯的长势,却意外发现身边的护卫好像换了人,再仔细分辨: “是……明景吗?” 她记得大哥说明景留在皇城,明林去了边境。 原本站在外围的人被点了名,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这张脸确实是刚刚从营里出来的明景。 “小姐,是我。”明景抱拳解释道,“少将军吩咐,分配名单还在拟制中,等过一段时间,明景再过去报道,本是闲着无事,便申请了小姐的护卫。” “原来是这样。” 明景见宋语被自己忽悠过去了,心里长嘘一口气,假装不经意问道: “小姐的庄子真是极好,这位置真优越。” 不是他转移话题过于生硬,而是一路跟着小姐,眼看着走了皇家禁苑,甚至还是轻车熟路,不是第一次过来的样子。 他心里简直翻起滔天大浪。 不是自夸,他自己也有一些打探消息的途径,但是竟然不知道小姐与宫里的人扯上了关系,怪不得有人想要针对小姐。 宋语被这么问,有些尴尬,她自然也知道皇家禁苑的事情,但是如果说是因为一株小苗而太子殿下赏赐给她院子,显然过于不可信,她想来想去,只能苍白地解释道: “这庄子是暂时借用太子殿下的,等事后会还回去。” 明景点头表示明白, 但心里画上了问号,根据自己情报,太子……不像个会借出庄子的人。 他嘶了一声,看来情报网建立的漏洞不少。 但是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自己专门过来一趟,不仅仅是当护卫,明景向前一步,低声说出今天的目的: “小姐,最近清宁寺不太平,恳请小姐三思,若非必要,此行能免则免。” 宋语眉头一皱,清宁寺的名字今天已经听了两次,白日里冬雨刚刚提醒,傍晚明景又再次挑明。 这是……有什么自己不记的事情要发生? 上辈子,不是正常上的山吗? 她每年都去清宁寺上香的事情,从不瞒人,明景知道也是正常,不过,……清宁寺是佛门清净之地为何会不太平? 有了之前在殿中质问的记忆,她心里被明景说得直突突,但是又想到上香的事,又有点犹豫,毕竟可能跟自己重生有关,需要慎重。 她斟酌两下,自言自语地说道: “可是……若是等七八月雨季,可能会大雨封山,无法上去,如果再往后拖,遇上下雪,就更难了……” 明景叹了一口气,他本就不抱期望,仅凭自己一句话的功夫,让小姐打消念头 而且,小姐一定要去的话,对于自己而言不过是麻烦点,有他在,至少能保证小姐性命无虞。 他刚准备放弃, 没想到小姐只是纠结一下,改口说道: “明景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道理,那我便晚一些上香,或者不去了吧。” 上辈子的事情还是造成的阴影太过严重,宋语揉揉头。 …… 第21章 入宫 他们刚说几句,前方已经有人大步流星走来,明景下意识后退一步,隐藏在了护卫中。 宋语惊讶的回头,原来是萧正卿来了, 她挥手,“安九!” 他显然比自己更加关心庄园里的作物生长,每次过来庄园都能遇到。 萧正卿迈着方正步,再也没有穿之前繁琐的长袍,而是一身方便干农活的劲装,一边走,一边问道: “今天怎么来了?” 他要不是在一路上布了眼线,第一时间还发现不了人来了。 经过多次打交道,以及知道安九跟着太子做事,宋语对他说话自然了很多,没有那么疏远。 下意识反问道: “这庄园太子殿下不是说送我了,……自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咯。” 萧正卿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失语的笑了笑,见这次宋语也默契的没有穿纱裙,一身干练的装扮,挑眉说道: “是是是,你的庄园,不过……你这么一副打扮,这是今天过来给我们分配新的任务了?” 他还记得宋语信誓旦旦说的番薯的事情。 “那是,”宋语语气中带着一些小骄傲。 他们两倒是聊得自在, 萧正卿哪怕被宋语带到了田里面,周围的护卫和暗卫都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只有刚刚入队的明景眉头紧皱, 其他护卫不认识眼前的人,他可认识! 什么安九,什么借的庄园, 这人明明就是天子殿下本人! 小姐怎么会跟传说中,身体抱恙的太子扯上关系?! 无论明景怎么震惊,宋语是已经指挥上人了。 一般来说,当薯苗长到20至25厘米,有6至8张完整叶片时,就可以进行移栽或切苗栽种到大田中了。 现在离种植时间虽然没到一个月,但是芽本身就长得长,再加上庄园的沃土,和萧正卿带来的老农施肥,确实蹭蹭往上长,已经到了切苗移栽的程度。 宋语专门挑了傍晚时期过来,也恰巧是为了剪苗移栽的问题。 她将新长出来的芽摘下,萧正卿不用她说,也有样学样地跟着,把红薯苗的叶子和侧枝去掉,只留下主干。统一放在放了一层薄薄水的盆里。 “这样……即可?是否需要上次的草木灰?” 萧正卿虽然贵为太子,治国理政方面颇为精通,但对于种植方面则弱了不少。 特别是番薯番柿来自外域,更加严重,他把侧枝拿在手里就像捧着个婴儿般,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生怕自己的原因,折了几根。 宋看他有些僵硬,一边采,一边解释道: “不用草木灰,将其放在盆里即可,水不要完全覆盖红薯苗,大约一周后,红薯苗开始发芽,新根会逐渐长出来,到时候再让他们起垄,你种在田里。” “多重复几次,就可以皆让他们来,你就不用管了。” 也算是减轻负担。 “好……我记下了。”萧正卿点点头,后头便有仆从掏出书册,详细记载宋语说的每一句话。 因为番薯本身种植面积不大,侧枝很快被采摘干净,萧正卿在盆里清洗双手,看着还在检查断口处的宋语,假装随意问道: “我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宋小姐一直在大将军府里,不曾出门?”可是遇到什么不快的事情? 宋语抬起番薯藤的手停了一下: “安九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萧正卿轻咳一声:“最近皇城风波不断,自然多关心了点各家的情况。” 宋语睫毛微眨,最近三皇子的事情的确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成为了皇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估计太子殿下也察觉到了吧。 “这倒也是,” 她将采好的藤蔓放置一旁,冬雨适时的递上盥洗盆,又低头似乎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宋语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你是说皇后娘娘下懿旨了?” 她面带歉意转头看向萧正卿: “在下先失陪,今日需要早些回去,番薯的扦插就托付给安公子。” 萧正卿眉头一皱,今天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他看着眼前人手指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有些出神,想都没想就问道: “去哪儿?” 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宋家小姐出门自然不需要跟自己报备。 却见宋语轻轻甩手,抹上秋茶送上来的手帕,嘴角含笑说道: “宫里下了令,得入宫一趟。” …… 虽然有提前回府,但还是入宫晚了一些。 夜幕低垂,月光如细丝般轻轻拂过紫禁城的琉璃瓦,似乎为宫殿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 宋语身着一袭淡雅华贵的宫装,步履轻盈地穿梭于曲折回廊之间,最终来到了皇后那金碧辉煌的寝宫前。 夜色中,寝宫灯火通明,映照出殿门两侧威严的石狮,更添了几分不可侵犯的尊贵气息。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不过说也是奇怪,自从她摆脱三皇子的纠缠以来,许多方方面面的细节都在改变,就比如这次入宫,上辈子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等自己到了去庄园的半道上,秋茶才匆匆忙忙带来了诏令。 她刚踏入皇宫,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氛围。宋语目光微扫,只见前方已聚集了四五位佳人,她们或低语交谈,或轻摇团扇,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几位女子都是她所熟知的熟人,皆是京城中各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嫡女,甚至安顺候府的嫡女也在其列。 她朝上方恭敬的行礼: “大将军府嫡女宋语,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娘娘今日并未身着繁复华丽的宫装,而是选择了一袭淡雅素净的绣袍,衣襟上绣着细腻的兰花,既显尊贵又不失温婉,为她平添了几分随和与亲切。 此时坐在雕花梨木椅上,和蔼的看着宋语,上下打量下后满意的点头说道: “语儿,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发出落得水灵了。”皇后娘娘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如同春风拂面。“难怪外界皆传你为大箫的第一美人,此言非虚。” 宋语闻言,不着痕迹看着周边的其他贵女,装作惶恐地低头否认: “娘娘谬赞了,语儿何德何能,敢当此名头。在座的姐姐们皆是人间绝色,美得各有千秋,又怎会有‘第一’之说呢?” “恩……倒是谦逊得很,”娘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不知语儿是否有意成为皇子妃?” …… 第22章 清宁寺 皇子妃? 三皇子不是刚刚赐婚吗? 宋语震惊得眼睛瞪大,他听到这三个字心里就打怵,周围的嫡女也纷纷窃窃私语。 “皇后娘娘居然是为了皇子的婚事开宴。” “不会是二皇子殿下吧,可是他不近女色,”襄阳侯府的嫡女没有忍住,轻轻侧身,对身旁的好友低语道,“听说二皇子已经住在清宁寺上了。” 宋语心思微动, 二皇子与太子殿下,同为皇后娘娘所出。 太子殿下天生心疾,虽然现在还未公之于众,二皇子算是一道保险,但是如果其有了出家的念头,事情就过于棘手,难怪皇后娘娘心急了。 今天到场的贵女,仔细观察,也都是刚刚及笄尚未婚配,上辈子的自己这个时候已经和三皇子交换拜帖,所以不在邀请之列。 宋语欠身,正准备如何拒绝,安顺候府嫡女向前一步,提前说道: “皇后娘娘吉祥,此事不应操之过急,臣女苏依依有话要讲,” 她在后头帕子都要绞烂,眼看皇后娘娘问了几个贵女,终于要轮到自己,没想到宋语这时恰好进来,抢了自己的风头。 苏依依本是心悦三皇子,但是毕竟陛下已经将其与定婉婉赐婚,现在二皇子似乎也要被人抢去,她心有不甘。 “臣女斗胆,欲向皇后娘娘进言。” “二皇子殿下超凡脱俗,举世无双,若仅凭皇后娘娘一人之愿选定皇子妃,恐难以尽展其风采。” “所以臣女斗胆提议,不如借此良机,由皇后娘娘引领众人,一同前往清宁寺点香祈福,既为大箫国运昌盛,也能见上二皇子殿下一面,即使未有心意相通的佳人,娘娘此时再下定夺,必将减少二皇子抗拒之心。” 宋语听到苏依依情真意切的一段话,差点当场为其鼓掌,只是,不知道是命运使然,又听到清宁寺三个字,让其眼前一黑。 连忙说道: “娘娘,臣女身体不适,清宁寺恐怕是无法……” “如此甚好,”娘娘打断了宋语的话,满意地朝苏依依点头,“那就不日一起前往清宁寺为大箫点香,如今雨水不断,去祈福也称得上合情合理。” 她说完侧身微笑看着宋语,似乎想问她的意见,宋语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争取不去, “娘娘,臣女……” 突然, 身穿宫装的贴身婢女急冲冲地赶到娘娘身边,恭敬的说道: “娘娘,东宫那边来人,说太子殿下正在往这边赶。” “太子?”娘娘有些诧异,“他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今天倒是闲下来,来本宫这里了?” 下面的贵女纷纷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 太子殿下光风霁月的形象深入人心,不过至今也未曾有婚配,莫不是今天,娘娘也会一并选出? 无论她们心里怎么想,宫女面带疑惑,吞吞吐吐: “太子殿下说,外边月亮正好,邀请娘娘一起去赏月。” 赏月? 皇后娘娘可不相信太子有这心思,恐怕不过是想要她散席罢了,她扫视下方的贵女,心里暗忖,怕不是,不想自己插手他二弟的婚事? 娘娘摆摆手,“那今日宴席就到此,本宫已尽感于心。时辰不早,便依安顺候府办,语儿有什么事,到清宁寺再说。” “本宫先去太子那里。” 眼看皇后娘娘直接离席而去,宋语嘴巴微张,欲哭无泪。 这清宁寺到底还是得上。 …… 上山点香的事情一波三折,三皇子的日子也越发艰难。 自从觉醒上世记忆以来,最近简直是两辈子过得最不舒心的时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历史重新掰回正轨。 他握着粗糙的玉杯,心里一阵心烦意乱。 上世哪怕过得最拮据的时刻,也是被贵妃养得精致,更何况成年后,和宋语在一起,简直玉佩玉杯,器皿铜壶无一不是精品,哪里过得这般穷困。 他侧身眼神示意一下,仆从便恭敬地上前: “主子……?” “吾叫你集结人手,现在如何?” 虽然在太平教那里下了任务,但是自己心里总是觉得不太放心,留一些单独的人手也算是双保险。 仆从额头冒汗:“这个……” “说!”三皇子厉声问道。 “回主子,已经集结了将近50人,若加上本身的护卫,等过两天或许可以达到足足百人。” 他隐瞒下自己找的都是地痞流氓之类的人物,主要是主子的计划太过于骇人听闻,仆从根本不敢动用定国公府的人,若是传出去被大将军府知道,那就遇上大事了。 三皇子闭上眼,区区百人居然还用上了‘或许’,‘再过两天’的字眼。 正当他想询问银钱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冲冲的脚步声, 不用看,三皇子就知道来人是谁。 果然,定婉婉没有任何的敲门,直接推开进来,她身后跟着三四个丫头,手捧着暗红色檀木做的镂空盒子,里面是两套花纹复杂的嫁衣。 定婉婉对三皇子的闭眼视而不见,走上去挽住胳膊笑道: “三皇子,快帮忙看看,哪一套比较适合婉儿呢?这两套衣服,都是十几个绣娘日夜赶工做出来的精品,听说眼睛都绣坏了呢。” “三皇子看看嘛。” 三皇子根本不想睁眼,但是为了大业,只能在心底不停地念叨,大丈夫能忍天下之不能忍,故能为天下之不能为之事。 他睁开眼睛,匆匆扫过一眼,面无表情地选了一边: “左边这件吧,” 不是左边的嫁衣有多好多精致,而是三皇子喜欢左边,在他心里左手为尊,左边的东西自然就是最好的。 定婉婉不管三皇子心里的弯弯绕绕,现在只要有回应就已经满足。 自从逼婚以来,三皇子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但是只要想到安顺候府嫡女,想到大将军府的宋语,她心里就有一种快感。 你们争了这么久,三皇子不还是落在了自己手里,而且再怎么不乐意,也得和自己成婚。 有了三皇子的选择,定婉婉开心地拿起左边的嫁衣。 果然是精品。 那红色的绸缎质地柔软光滑,触感宛如丝滑的肌肤,嫁衣上的牡丹刺绣更是精妙绝伦。 跟着嫁衣一起呈上的还有一整套步摇,头冠等头饰,以金红色为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定婉婉越看越喜欢,几乎能想象自己出嫁当天多么气派,和受万人瞩目。 她不知道的是,原本不耐烦的三皇子,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套套华丽的首饰。 舌尖抵着上颚, 看来,定国公对定婉婉这个嫡女,倒是真的放在心上,舍得下血本了。 三皇子盘算着其中的利益的时候,身后的仆从突然走向前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主子,宋语小姐准备上山,去清宁寺了。” 第23章 登山 清宁山脚, 宋语看着护卫里的明景有些心虚,不是她食言,实在是拗不过皇后娘娘的旨意。 清宁寺说好的地方是在山顶,人数没有其他寺庙多,远离尘嚣,幽静非凡。 说不好的地方也是如此,让人看不到顶的台阶宛如天梯直挂云霄,足以让初次探访者心生怯意,望而却步。 其他贵女已经出发。宋语顺着人群,也坐在轿子里。 四周轻纱曼舞,随风轻扬,这里山路崎岖走不了马,只能护卫抬上去。 六、七月的阳光已经渐渐毒辣,明景虽然身着护卫统一灰白劲装,但他的背脊挺直如松,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他宽厚的背肌轮廓,比周遭其他护卫明显得多。 随着轿子缓缓上升,周围的景色也在悄然变化。从郁郁葱葱的树林到云雾缭绕的半山腰, 眼看到了凉亭,轿子里的冬雨伸出手,示意轿子停下, 她提起裙子施施然走到护卫前头: “诸位辛苦了,小姐特命我前来传话,考虑到山路崎岖,为保大家体力,护卫需轮换抬轿,确保上山之路虽艰,亦能平安抵达。” “小姐体谅。” 此言一出,护卫们纷纷面露喜色,只有明景抹了一把脑门的汗,他呼吸只是稍微有些喘息: “我就不用了换了,这点路,对我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昨天本以为小姐打消了上山的主意,但是世事无常,皇后娘娘特旨令京城内外各府贵胄嫡女,共赴王女士,为国祈福。 想到这里,眼神有些暗沉。 他本来就是隐藏身份和小姐上山,体力比普通护卫要好上不少,如今人多眼杂情况下,如果不抬轿跟着,那这护送便大打折扣。 宋语听到外头的争执,她稍微掀开帘子,清楚地听到了明景的说辞,她不悦地说道: “明景,快休息去,你本就刚刚从训练营出来,哪里有常年抬轿的经验?莫要逞强伤了筋骨。” 宋语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强硬态度。 明景没想到小姐会掀帘,他张嘴欲语,却发现自己竟无法解释自己的不同。 僵持片刻,最终只能缓缓放下手中的轿杠,嘴角紧抿,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宋语的安排。 宋语看他似乎有些不甘心,心里好笑又有些无奈,知道他是在乎自己的安危,连忙补充道: “你便走在后头第一排罢了,这样也不至于离我太远,也能更好地护卫。” 果然,这段话说完,明景心情好了不少。 …… 各家贵女上山不是小事,每位贵女身后,都紧跟着一队队训练有素的护卫。 加上皇室仪仗队与调过来的保卫军,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地穿梭于山林间,原本静谧得只能听见鸟鸣虫唱的山峰,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喧嚣与人气。 不过,没有人注意。 在这看似井然有序的庞大队伍之后,却隐藏着几股不为人知的暗流。 一队身着青衫,头戴斗笠的太平教教徒,宛如林间幽灵,他们放弃了宽敞平坦的阶梯,而是巧妙地利用山势,身形轻盈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跳跃穿梭,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自然,仿佛他们本就是这片山林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大部队。 原本应该远赴边疆的明林却出现在这群人中,他也是斗篷打扮。 他压低嗓音: “诸位,上山之路,务必保持警觉,暗中应该不止我们一帮势力。” 此刻的明林,眼中闪烁的不再是训练营中那份青涩,他的目光深邃,更是带着一丝老辣和干练, “教主有密令,此行首要之务,乃是密切关注那三皇子的一举一动。” “是!” 明林紧盯着前方的队伍,立马发现三皇子麾下的私军,居然隐藏在定国公府里。嘴角不免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虽然是一群歪瓜裂枣,但是留在定国公的队伍里,再打扮得人模人样,居然也不算引人注目。 他双眼如鹰,一一扫过面庞。 那天虽然三皇子带着面具,但是他的行动轨迹无疑都暴露在太平教的线人眼中,随便一查,便能知晓下委托的是谁。 景哥说得对,三皇子也是个不安分的人,明明已经和定国公有了婚契,居然还有熊心豹子胆绑架小姐。 不过……景哥去哪了? 明林左右扫视,树林中,并没有那标志性的紫衣。 …… 待最后一批登山者隐匿在群峰中,下方,一列列禁卫军如同钢铁长城,悄无声息地将这座山头紧紧环绕, 突然,那密不透风的队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一分为二,从中间缓缓裂开一条笔直的通道。 萧正卿,身着一袭剪裁合体的黑色鎏金衣袍,骑在一匹黑马上,缓缓从禁卫军中走出。 背脊如松柏般坚韧不拔,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 他抬头望向那座已恢复宁静的清宁山,目光穿越了层层台阶,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在透过这眼前的景象,凝视着其中的某个人。 跟随在他身旁的安庆,一身轻装,眼神机敏,见太子殿下如此出神,不禁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挤眉弄眼地低声说道: “太子殿下,您看这清宁山香火鼎盛,何不也上去敬上一炷香,祈求国泰民安,也顺道为自己求个好姻缘?” 萧正卿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随即恢复了那副冷峻的面容,沉声道: “孤看你最近是愈发闲散了,连太子的心思都敢妄自揣测。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他打量着安庆。 “若真要说敬香,孤倒觉得,不如你替孤上山吧。” “啊?……臣上去?这山上都是女眷,臣不合适啊!” 安庆瞪大眼睛,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他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 毕竟,他知道太子殿下虽不常出席各种场合,但实际上并非如外界所想般清闲。事实上,陛下早在多年前便已将半数朝政大事交予殿下处理,其肩上所承担之重,常人难以想象。 然而,此刻面对太子殿下的提议,他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只听对方催促道: “三皇子能去,你怎么不能去,莫要耽误时间,早些上山。” 言罢,萧正卿转身离去。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留下安庆呆立在原地。 …… 第24章 白明景和二皇子 因为贵客过多,本就不大的清宁寺难以一次性承受这么多人,宋语作为大将军府的嫡女,还是分了一间偏房。 虽然没有府邸豪华,但是比在外扎营的护卫要好得多。 夜幕低垂,山间的寒气悄然侵袭,带着几分秋夜的凉意,房内的炉火已经升起, 冬雨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盆番柿幼苗,她细心地将幼苗盆放置于炉火旁,一个既不远也不近的微妙位置, 那里既能享受到炉火的温柔呵护,又不会遭受丝毫的灼伤。 只两三天的时间,番柿的叶片变得茂密,茎变得粗壮,颜色加深后,甚至还长出了细细密密的绒毛。 宋语叹了一口气,本不准备带幼苗上来,可惜放在家里实在不放心。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护卫侧身在门外询问:“小姐,有人送了东西过来。” 冬雨停下手里的活,打开门,护卫恭敬地呈上一个镂空的玲珑手炉,温度正好,冬雨轻声询问, “有说是何人送来?” 护卫脸色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见冬雨接过手炉,又递上来一件披风,上面白毛无瑕,算得上是一件珍品。 “是武安侯安庆世子来了,他说这是……九少专门吩咐为小姐送来,具体名字世子支支吾吾,只说小姐知道。” “好的,你下去吧。” 护卫恭敬地离开,冬雨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小姐身边,满脸惊喜地说道: “小姐,是安公子送来的!他怕您在山上受凉,专门送了手炉和狐裘呢!” 安九? 宋语捧着手里毛茸茸,软乎乎的狐裘披风,虽然哥哥也经常捕猎给她做斗篷,但是这一件,她心里莫名有些羞涩。 静谧的山林里,隐隐约约不知何人在抚琴。 而她心里暗忖, 或许……他不做上门女婿也可以。 …… 小姐在房里安顿好后, 明景趁着夜色掩护,他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黑豹,悄无声息地从护卫队伍中抽离。 灵巧的身姿在树木中穿梭,混着黑夜,只留下几道模糊的影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忽隐忽现。 直到寺庙幽深的后院,这里杂草丛生,粗壮的树木高耸入云,枝叶交错之间,沿着一条半隐半现的小径,再往前几步,一栋小木屋映入眼帘。 木屋前,几亩薄田在月光的轻抚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而右侧的石凳上,一盏灯笼孤零零地挂着,昏黄的光芒在风中摇曳。 一位散发男子正坐在石凳旁,手指轻拨琴弦,悠扬的琴声如泉水般流淌而出,他青蓝色长袖随风起舞,与周围的山风共鸣,发出铮铮之声。 明景见到此景,叹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丝毫诧异,反而是抱拳行礼: “二皇子殿下。” 这位深夜抚琴的便是隐居清宁寺的二皇子。 琴声戛然而止, 他面色淡然,看向明景:“今天本以为你会如往常一样白天过来。” 明景脸色不变,他没有刚刚的恭敬,反而向前两步,如同好友一般,随意地坐在另一个石凳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酒杯,知道二皇子不喝酒,便自行独饮。 “白日里山里的热闹,二皇子莫不是没有见到?” 二皇子皱眉,他虽然隐居,但是对于贵女上山点香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平常的点香寺庙不会选在清宁寺,这事情是谁的主意,不言而喻了。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从容不迫地打量着明景:“你这一身倒是有些稀奇。” 因为上山匆忙,明景出了护卫队,衣服都没有换,便来了二皇子所在的西房。 “这是混入了哪家队伍里进的山?” 二皇子虽然对凡尘不顾,不知道是谁家的标志,但是护卫服还是比较打眼, 太平教虽然现在刚刚发展,在自己和父皇的默许下,也算是蓬勃发展,出乎意料的是,明景作为教主,不是跟着教众上山,而是混入了护卫队伍。 不知是哪家贵女让明景上了心。 明景笑了笑,没有吱声,想起宋语,他神色有些惺忪,可能是酒下肚两杯,心绪也泛起了波澜。 但此时只能收拾好心情,沉声说道: “二皇子殿下,现在局势大变,恐怕没有多少在山上清闲的日子了。” 他轻拨琴弦,发出铮的一声。 “景何出此言。” “三皇子疯了,”明景眼睛微眯,似乎带着锐利的光芒, “过去半月里,暗地里养私兵,接频繁触清贵府邸,甚至还来太平教买凶绑架,这……不是一个没有念想的皇子应该做的事情。” 明景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二皇子他虽然不恋红尘,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手停了一下,眼里露出沉思: “你是说有人和三皇子泄密了?” 一个皇子不安分,那证明他心里认为自己有可能爬上那个位置。二皇子和明景并不知道三皇子重生的事情,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三皇子知道了大哥身体不仅仅是抱恙,而是……可能危及生命,所以有了异心?!” “有这个可能,”明景点头,“所以二皇子必须得回去。” “陛下年事已高,精力已经明显不济。哪怕太子殿下出现差错,要走那一步,您再不想沾上凡尘,也必须先顶上两三年。” 回应明景的是一阵低缓的琴声,相对于刚开始的宁静,更多的一种嘈杂,带着太多的沉闷之意。 他太知道现在的局势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自己不能意气用事,难怪母后会用上山烧香来提醒自己。 良久,二皇子没有言语,明景手中的酒壶已干,他将酒杯闲置,以为等不到答复,准备起身离开。 从大将军府的护卫离开太久,容易被发现。 他背部朝后, 突然, 二皇子琴音一停: “若我有一物,可以让我两两身份互换。你手上有太平教,也有安定这世间之能力,不如你当这个二皇子可愿?” 明景的身形如同被突如其来的惊雷击中,凝固在原地,随后猛然回转,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眸此刻瞪得滚圆,闪烁着难以置信。 他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一步,手用力按压在石桌上,石桌表面瞬间凹陷,留下一道深刻而清晰的掌印,语气似乎在质问二皇子: “荒唐!” “二皇子知道在说什么?” “怎么能让我代替!不过是让你隐于皇城罢了,心里有佛,哪里不能算出家?!” 二皇子苦笑,早就料到景不会同意,他摸着胸口砰砰直跳的心脏。 如果患有心疾的是自己,而不是大哥就好了。 …… 第25章 气得晕了过去 次日,晨曦初破,天边泛起温柔的鱼肚白,清宁寺被一层薄雾轻抚。 上香仪式正式开始。 宋语身着一袭淡雅的云锦长裙,发间点缀着几朵初绽的茉莉,与身后一众身着华服、珠翠环绕的贵女们缓缓步入庙宇。 前方则是皇后娘娘,她身着绣有凤凰展翅图案的金色长袍立于高台之上,目光深邃而慈悲。 身穿黑袍的公公紧随其侧,手持拂尘,随着他尖锐细长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远古传来的祈福之音。 “祝——大箫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公公的声音穿透薄雾,响彻云霄, 贵女们闻言,纷纷低头,双手合十,她们的声音虽轻,却汇聚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祝——大箫海晏河清,国祚绵长!” 随着祈福仪式的进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皇后娘娘竟只是单纯的带领众贵女祈福,居然不是想象中叫二皇子一同出来上香。 上午的仪式举办完毕,精心打扮的贵女纷纷面露失望,反倒是宋语长舒一口气,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空气中已经飘有绵绵细雨,冬雨细心的准在殿外备了纸伞。 她后退一步,准备回房间,转头看见刚刚的住持大师居然向她微微点头, 宋语心念一动,莫非是住持大师认出了自己,毕竟大将军府也是每年的香火大户。 她刚走向寺院东侧,住持大师穿着红白色僧袍,他的声音低沉,单手行礼: “宋小姐里边请,惠生大师有事情欲与您详谈。” 惠生大师? 宋语一愣,作为清宁寺最为神秘莫测、也是最受信徒敬仰的圣僧,惠生大师几乎从不在人前露面,更别提他主动要求与某人相见了。 自己上辈子来了清宁寺十数次,从来没有见过惠生大师,怎么今天就单独请自己了。 她心脏砰砰直跳,似乎什么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她左右环顾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不敢让圣僧多等,微微点头: “麻烦住持大师带路。” 待宋语带着冬雨向侧房走去。 在全是贵女的人群中,三皇子显得有些明显,他的视线本来一直放在宋语身上,然而,不过一个愣神,就失去了行踪。 “人呢?” “三皇子我们回去吧。” 旁边的定婉婉挽住三皇子的手臂,这次祈福不仅仅是私宴里的几位贵女,而是为了不过于显眼,皇后娘娘邀请了所有的女眷。 不过带男子共同上山的,的确不多。 三皇子有些心烦意乱,眼看清宁寺之行已经进度一半,自己驻守在太平教那边的眼线,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莫非是收了钱不办事? 孤就知道这些江湖人士根本没有半点诚信可言。 就在他腹议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丝惊呼,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动,纷纷向声源处聚拢,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声音出处。 却不料在混乱之中,一股力量用力撞上了三皇子的肩膀,随后,一只手迅速塞给他一团绢布,随即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他迅速反应过来,紧紧攥住那团绢布。 难道……是太平教的人来了? 三皇子环顾四周,只见人群涌动,面孔各异,想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传递绢布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决定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细细查看这绢布中的内容。 定婉婉正探头探脑向前看去,似乎是哪位贵女扭了脚,三皇子心思一动,背部微侧,与定婉婉形成夹角之势,低头打开布帛,里面只用浅灰色粉末写了四个字。 “稍安勿躁” 三皇子心里一喜,难道太平教已经有计划了? 突然,定婉婉的声音响起,宛如平地惊雷, “三皇子!” 三皇子下意识手一抹,将粉末涂灰。 下一秒,帕子就被定婉婉扯走,她眉目一瞪,嗅了嗅帕子上的芬芳,气得直跺脚: “我就这么随意一瞥,本想图个热闹,怎料竟能撞见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事!” “是谁?竟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向三皇子殿下手中暗塞帕子?难道不知陛下早已金口玉言,赐下了姻缘吗?” 定婉婉她的声音尖锐如利刃出鞘,划破了周围低语,还生怕塞帕子的人听不见,专门拔高了一些。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外。 三皇子本不想引人注目,这一嗓子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别说了!婉婉,休要再言。” “这帕子,是吾随身携带之物,并非他人所赠,更非暗中塞入。” 三皇听得脑袋嗡嗡直响,他拉住定婉婉的肩膀,想要将人拉走,没想到她甩手的力度之大,居然挣脱了三皇子的桎梏,质问道: “三皇子此言差矣,您当真觉得婉婉这么好骗?” 定婉婉闻言,眼眶瞬间泛红,她颤抖着手,指向那帕子一角精心绣制的莲花图案,声音里满是委屈与不解, “这分明就是妙龄女子的标志,这……要怎么解释?您说过,只会娶婉婉一人!” “这又是哪里婉婉没有发现的野花野草。” 怎么解释?还妙龄女子! 三皇子简直被她气笑,周围奇怪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无比狼狈。 难道要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这个蠢女人解释这是太平教的标志?! 说自己和一个江湖门派有牵连?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往自己这边看,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力抢过帕子,塞入怀中。 “嚷嚷什么,不嫌丢脸?吾说了这是吾自己的,那就是吾的。” “作为女子,如此善妒,以后嫁入皇子府,必将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定婉婉闻言,呆立在原地,一股难以名状的气血汹涌澎湃,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直冲脑门。 善妒?!不得安生?! 这里可是所有贵女都在的祈福大典,三皇子怎么能这么说她? 难以想象明天皇城会怎么传自己。 定婉婉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双唇紧抿,气得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最终化为一片漆黑,当场晕了过去。 旁边的婢女见状,脸色大变,惊呼一声,她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接住了定婉婉。 然而,不管她怎么呼喊,大步离开的三皇子头也不回,她只能凄厉地喊道: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 …… 第26章 何不自己看看结局 外面的热闹,传不到幽静的东房。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几把充满禅意的枯枝。 没有宋语想象中的神秘,大师一袭青色僧袍随风轻扬,背对着房门,正专注地侍弄着手中的檀香。 袅袅升起的烟雾,带着淡淡的香气,缓缓弥漫在整个空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宁静。 “施主,请坐。” 他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每一次点燃檀香的动作都显得那么庄重,仿佛在进行一场古老的仪式。 “……惠生大师?” 宋语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缓缓行了一个标准的佛礼,从善如流的坐在门口的木椅上,抬头才看到转身的人。 “您……” 她眼睛瞪大,这不是每次上香时,帮自己递香的僧人吗? 居然就是传说中的惠生大师? “宋小姐,您是否在想,小僧居然是惠生。” 檀香已经点完,惠生双脚盘座,右趾押左股,后以左趾押右股,形成一个完美的莲花座姿,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与和谐。 他的眼神深邃而温和,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此刻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静静地审视着面前的宋语。 宋语有些忐忑,感觉自己仿佛被看穿,她有些吞吞吐吐: “只是没想到,大师……居然如此随和。” 惠生微微一笑: “非是随和,而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有此一会。我一直在等施主再次登山,……别来无恙。” 宋语一个激灵,仿佛看到了上辈子最后一次登山,惠生还是那个递香小僧,也是这样的微笑,仿佛知道了一切。 莫非……他知道了自己是重生的事? 惠生没有提上辈子的事情,她也不敢说明白,只是眉目轻皱,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含含糊糊地指着天空问道: “大师,您觉得我走的路正确吗?” 一阵清风从窗外飘来,檀香随之流入屋外天空之中。 惠生笑了笑: “阿弥陀佛,” “小僧知道施主心里有很多疑问,不过今日一见已经完成小僧的任务,正确与否,施主何不自己看看结局呢?” 自己……看结局? 为什么感觉大师说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 宋语见惠生有了送客的意思,迷迷糊糊地起身。 “施主,凳子老旧,莫要在意。” 惠生突然出声,宋语恰巧起身。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大师要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刻,特意提及凳子的老旧? 然而,这个念头还未完全成形,便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戛然而止。 座下的凳子,仿佛承载了太多岁月的重量,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化作一地木屑与残骸。 这一幕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宋语愣在了当场,眼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愕与震撼。 木门被推开, 冬雨担忧地看着一脸错愕的宋语,焦急地扶着问道: “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事,” 宋语脑子里嗡嗡直响,指着凳子问道,“大师,这是你预测的吗?” “小僧不说,施主怎么会做呢,……凳子又怎么会碎呢?” “施主请回吧。” 惠生闭上眼睛。 宋语慢慢离开,从木门出来的一刹那,仿佛上辈子的种种化成了画面,一一从略过。 而那句‘自己看结局’宛如一个锚点,紧紧锁定了唯一的理智。 冬雨看小姐状态不对,仿佛秋宴时的表情,她有些犹豫,还是悄悄问道: “三皇子想要拜见小姐。” “不见。” 宋语下意识回绝,下一秒,她脑袋终于撑不下去,晕了过去。 …… 灵魂像是飘荡在空中,轻盈得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缕未落的枫叶,悠悠荡荡,悬于无垠的虚空之中。 宋语仿佛成了一个幽魂,又回到了上辈子死后的时刻。 皇城还是那个皇城,依旧巍峨地矗立在记忆的尽头,不过是物是人非。 她死后,三皇子权力的欲望如同脱缰的野马,三宫六院的佳丽已无法满足他那膨胀的野心,他竟公然以皇帝之尊,到处要求进献秀女。 宋语已经对他没有了留恋,反而冷笑一笑,视野转向了宫外, 下一刻,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漠北本是草原的辽阔与豪迈,如今却遭受着连年大旱的肆虐,黄沙漫天,饿殍遍野;江南水乡,却积水千里,田园荒芜,百姓流离失所,浮尸遍布,哀鸿遍野。 边疆之地,更是烽火连天,战鼓不息。 昔日的人间天堂,天灾加上人祸,如今成了人间炼狱。 这还是那个强盛的大箫吗? 她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她曾经深爱的土地,那个在她入宫之前,还以强盛自居,发号施令,让四方臣服的大箫吗?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三皇子,不过上位两三年,便让强盛的大箫破败至此? 宋语的魂魄游荡在空中,仿佛没有了时间与空间的流逝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再一次来到了清宁寺,看到了扫地的惠生大师, 浑浑噩噩的思绪瞬间清明,她无声地大喊: “大师!你能看见我吗?” “我是宋语呀,” 大师只是自顾自的闲适扫着地,他嘴角含笑手微微指向东方。 东方? 宋语看出大师的暗示, 那清宁寺的深处,一栋木房爬满了藤蔓,薄田早已荒废,数十位全副武装的将士将其团团围住。 她小心翼翼的穿过门口,看到房内的情况,瞪大了眼睛。 房屋里居然放着一副白玉棺材。 不知是她来得不是时候,还是正是时候,棺材被缓缓推开,一只修长的手扒住棺材边,一身黑衣的男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她瞪大眼睛快速向前飘,瞬间穿过男人。 安九!? 安九为什么会在清宁寺的棺材里? 他此刻缓缓张开双唇,吐出了两个沉重而充满力量的字: “来人!” 安九的声音不像第二世的温润,他声音因为长期不说话,带着沙哑。 门扉轰然洞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为首的安庆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胡子拉碴,让宋语差点没有认出来。 将士们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恭敬的行礼,大声喊道: “恭迎太子殿下复苏!” “恭迎陛下复苏!” …… 第27章 死亡之后 安九居然就是太子殿下萧正卿?! 宋语那怕没有呼吸,也这盖不住心里的震惊。 而且,太子殿下没有死,他一直隐藏在清宁寺之中,等待复苏?! 他的心疾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太子醒来,宋语仿佛黏在了他身边,基本走不出十米以外的地方。 她又看到了小神医方竹,原来上辈子,番柿种植失败,导致药物治愈的道路被切断,太子只能走开刀这条九死一生的道路。 也导致其昏迷了两年。 萧正卿一醒来除了做康复训练外,便是夺权。 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皇权。 烽火狼烟,四散在各处的眼线和将士被收归,而三皇子那边没有了大将军府的支撑,根本没有帅才可用,几乎可以用连连败退来形容。 飘飘呼呼之中,在她死后第三年,大箫再次回到了太子的手中,应该说回到了圣文帝-萧正卿的手中。 百废待兴之下,空空荡荡的皇宫里,只有萧正卿一人,他在所有人的不解中,选择了用修缮宫殿的费用,建起了一座通天塔。 并请来了惠生大师,常驻塔中。 塔柱通天,每当其登高而望的时候,宋语便会颤栗,不似之前的飘荡状态,她从骨子里似乎恐惧在塔顶俯瞰。 但是塔成之日,自己仿佛又从绑定萧正卿的状态,变成了绑定在塔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魂魄没有时间的流逝感。 宋语习惯听着惠生大师低声念咒,看着萧正卿登塔祈祷,用小刀在塔柱上沉默地刻着经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突然, “萧正卿!你给我下来!” 宋语一愣,居然有人敢直呼新帝的名字? 她陪着萧正卿的时候,见识到了他从温润公子变成了喜怒无常的帝王。 透过经文柱向下看去, 来人一袭斗篷遮住了脸庞,他背后带着一柄黑色的古刀直至前方,抬头大喊道: “萧正卿,你有什么资格建通天魂塔!” “她已经死了!你口口声声说会护她周全,你做到了吗!既然做不到,为何她死后,你都不能让其安宁?!” 她是谁? 宋语左右环顾,没有发现第二个魂魄。 萧正卿经过战火的洗礼,他一身皇袍,气势不威自怒,迈着方正步,下楼,直视来人后发出一声冷笑: “呵,” “朕正好在找你,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 言罢,他快速抬手,从身旁的剑鞘中抽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利剑,和来人相互对视。 “白明景!朕还想问你,朕昏迷的两年,你们太平教到底干了什么!” 剑锋所指,大战即刻爆发。 “陛下!” “有刺客!”周围的宫女太监惊慌失措, “你们都滚出去!”萧正卿声音里夹杂着怒火,但是被死死地压住,他冷冷地看着来人, “朕今天倒是要弄清楚,你易容成了二弟,手下还有父皇专门培育的太平教,道路都给你铺好了,你居然还能远走他乡,败给一个废物!” 白明景一把甩开斗篷,露出了让宋语熟悉异常的那张脸, 白明景,明明就是宋明景! 难怪他会在最后一刻,进宫问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为什么明景认识安九,自己却不知道? 宋语脑子里仿佛要炸开,上辈子一切的一切变成了丝线,将理智和因果联串。 白明景剑朝西,指着宫殿龙柱上一道深深的刻痕笑道:“就在这里!我问的她。” “她要的是三皇子,哈哈哈哈哈哈。” “她宁愿和三皇子共死,也不愿意离开。” “你说,我要干什么!” 白明景脸庞消瘦了不少,“那废物说只要得到皇位,就会一定对她好,没想到,他就是个畜生。” 宋语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栋通天塔是为她建的? 可是她记得,……上辈子没有和太子有任何交集。 话落, 一杯热茶砸到白明景头上,他没有躲,滚烫的水顺着额头流入胸膛。 萧正卿怒目而视: “你难道一点眼线都没有留?” “在我知道后……那个疯子用禁卫军,将后宫团团围住,”白明景有气无力,他指着还有痕迹的窗沿, “所有的门窗全部封闭,所有人不能进出。” “等到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 宋语再一次听到自己的死因,心里有些骇然,她待在冷宫,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原来是门窗封闭,难怪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突然感到手脚冰凉,原以为是后宫对待冷宫的人一向如此,原来是 ……三皇子想要她死。 那何不直接赐她一杯毒酒,死个痛快? 突然, 一把利剑带着破空声,半截插入坚硬的地面,白明景想到小姐,竟在金碧辉煌的深宫之中,悄无声息地饿死了,他的心便如同被千万把利刃同时切割,痛得难以呼吸。 “我好后悔!!要是当初直接带小姐走,哪怕她怨我恨我,也比饿死在冷宫里要强!” 白明景像是失去了力气,他双腿跪地,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通天塔,眼里又有了希望, 他自从知道萧正卿回来了,就一直往大萧赶,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他向前挪动几步,乞求地看着萧正卿。 “陛下,您不会无的放矢,”他颤抖地摸着刻满经文的柱子, “她,是不是回来了,她,是不是就在这里看着我们。” “她那么心软,……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对吗?” 萧正卿听到了所有的一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 在他沉睡的日子里,宋语居然被其他人如此糟践,早知道如此,当初活捉三皇子的时候,就不仅仅是千刀万剐,而是做成人彘! 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退缩。 宋语后退一步,被明景几乎癫狂的状态吓到,但是又前进一步,轻轻抱住他不断颤抖的头。 “我没有事,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天真,不该那么任性。” “明景不要哭,你是太平教的教主,不应该为我而哭。” “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咎由自取!” 白明景仿佛感受到了宋语的拥抱,他不敢置信地伸出双手,但又什么都没有摸到,只能喃喃自语,双手胡乱地抓取空气: “小姐,是你在这里吗?” 他声音颤抖,生怕大声惊吓到了宋语。 “语儿在这里?!” 萧正卿听到名字,浑身一颤,他大步向前,却直直地穿过了宋语的灵魂, 面露茫然,手里的剑早就被扔开。 “语儿,你……你回来了?可为什么这几年,连孤的梦都未曾进过?” 他左顾右盼,又急冲冲地跑到通天塔中取出一盏明灯,用手半遮半掩,挡住寒风, 他声音轻柔而缓慢,就像第二世安九的语气: “语儿别怕,孤在这里。” “圣僧说,只要大箫恢复国泰民安,孤大业一统,你的魂魄就会回来,” “……这一切,孤都做得到,孤会一直陪着你,别怕。” …… 第28章 三皇子行动 萧正卿和白明景,征战半生。 宋语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但是质量……似乎不太好? 她被人扶了起来,冬雨焦急地喊道: “小姐,小姐醒醒。” 冬雨?她不是在入宫第一年就死了吗? 宋语恍惚之间看着冬雨稚嫩的脸庞,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二世,自己又回来了。 她虚弱地问道: “外面是什么声音?” “小姐,三皇子要强行进来!他带着一群人和护卫打起来了!” “什么?!” 宋语脑袋顿时清晰,惊慌地看向窗户,窗口早已关闭,只留了一条小缝,隐约可以看到外边的情况。 三皇子正被一群人簇拥着, “上!给本皇子上!” 他声嘶力吼,哪里有半点皇子的样子。 宋语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参加后续的大典,而祈福仪式已经结束,所有的贵女开始陆续下山,只有半天的功夫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不剩几人。 三皇子眼看太平教还没有行动,再也按捺不住。 “就知道那些江湖草莽靠不住!还敲走了本皇子三千两!” 三皇子想到这,气得牙痒痒,他透过窗户的空隙也看到了一席蓝衣的宋语。 一股邪气从心底迸发,高声喊道: “宋小姐可否出门见吾一面!吾也不想失了礼数,在这个大山上面,可没有其他人知道!” 宋语气得直发抖,她不知道,这辈子自己处处避让,就是不想和三皇子有任何牵连,怎么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 窗外的天气风云变化,马上又开始下雨。 她穿好外衫,推开门,俏脸一寒,冷冷地和其对视: “三皇子,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刚刚还在火拼的护卫见小姐出门,迅速后退,形成半包围之势,将小姐保护在中央。 他们虽然没有上过沙场,但是都是训练营出生,比三皇子带着的地痞流氓要厉害得多。 三皇子接过后头仆从撑起的伞,露出一抹熟悉的微笑: “在下倾慕宋小姐已久,虽然不请自来,实在是难以掩盖爱慕之情,吾发誓,这辈子只有宋小姐一人,必定白首不相离!” 又是这种话。 宋语简直被恶心坏了,胃部传来一股呕吐感,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喔,白首不相离?三皇子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定婉婉小姐可是已经和您赐婚了!” 三皇子脸色不变,早就想好了说辞,他从仆从手中取出一朵正在娇艳盛开的木芙蓉。 “定婉婉不过是用定国公府向吾施压,吾不得法才被其强迫向陛下赐婚,不过,请语儿放心,只要同意,吾立马入宫申请退婚!” “此乃皇城盛开最艳的奇花,娇花献美人……” “滚!” 宋语没有耐心和三皇子纠缠,也没有什么礼仪所讲,说出两辈子最想说的话, 本来刚刚才回魂,脑子还是一片昏昏沉沉,现在站在门口,那怕听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想吐。 “滚远点!” 三皇子脸色铁青,没有想到大家闺秀的宋语,居然会这么粗俗的喊他滚。 虽然料到打上门前,肯定会在宋语眼中大减分,但是没想到一生一双人的承诺,居然都没有让其动心。 他手一挥,旁边待命的护卫立马向前,和宋语的护卫形成对立之势。 “宋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可是在清宁寺上,可不是在大将军府,在皇城里头。” “贵女已经全部下山,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不如识相一些,和吾一起走。” 大雨从稀稀拉拉变成倾盆而下。 宋语回房的动作被打断,听到三皇子的话,一股寒气从脚底板涌向心里,她已经见识过三皇子最大的恶,不会再天真的以为在这里对她做什么。 她扫视了所有护卫,没有看到明景的身影,只能不动声色地朝冬雨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 “去林子里喊‘明街三号’,遇到戴斗笠的人立马告诉他们我的情况!或者看到安庆等人,也可以求救。” “小姐……”冬雨神色惊慌。 “快去!我们护卫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一时半会,三皇子打不进来。” 宋语手心里都是汗,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在这个荒郊野岭里,如果落入三皇子手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三皇子见冬雨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冷笑一声: “宋小姐是觉得一个小小的婢女,可以在短时间下山,找到大将军府报信?” “还是说,您怜惜从小长大的贴身丫鬟,让她先走,真是……令人感动。” “别说废话了,”宋语也冷冷地看着三皇子,“我是不可能和你一起走的。堂堂的皇子,居然干得出绑架贵女的事情。” “真是令人恶心!” 三皇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轻轻一扬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号令,瞬间,他身后的侍卫们如同潮水般涌来,将这座简陋的木屋团团包围。 白色靴子践踏在泥泞的道路上,他大声喊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上!给本殿下抓活的!” “是!” 侍卫们齐声应和,声震屋瓦,随即如同猛兽出笼,狞笑着向木屋发起猛烈的冲锋。 宋语身旁的护卫们见状,迅速调整阵型,两两一组,背靠背站立,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决绝,手中的兵刃闪烁着寒光,将木屋的每一寸空间都守护得滴水不漏。 “小姐,您快进房间,这里交给我们!” “好!” 宋语知道自己在外面也是累赘,她快速躲进木房,将门口的番柿苗塞到了窗前的柜子里。 宋语的心跳如鼓,目不转睛地观察窗外的局势。 大雨如注,刀枪剑鸣之声不觉入耳。 突然,一道震撼人心的巨响自房间中央猛然炸响,犹如天崩地裂。 只见一条巨大的缝隙从房间中部裂开,这里虽然是山顶,但是离最高点还是有一小段距离。 连绵不绝的大雨,犹如天河决堤,疯狂地冲刷着山间的巨石。 房屋后头的坡地,在这股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它承受不住重压,开始剧烈滑坡。 巨大的泥石流夹杂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与无情,裹胁着巨石、泥沙与断木,犹如一条愤怒的巨龙,从山顶呼啸而下一拥而下, 地面上的人东倒西歪,几乎将木房的右边全部覆盖。 “小姐!快!快出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护卫着急地大声喊道,宋语顾不得什么暴雨,抱着番柿苗冲出房间。 而原本发起冲锋的三皇子部下,本来就是听钱办事,遇到此等灾害,全部惊慌失措,反向逃跑。 失去重心的三皇子被仆从扶住,他看着宋语逃离的身影,咬牙大声喊道: “跑什么!给我去追!追上宋语,我给一千两!” …… 第29章 山崩 “明街三号!” “明街三号!!” 冬雨在黑暗的树林里,焦急地大声喊道。 原本规整的头发被树枝肆意划散,披在背后,大雨倾盆之下,她浑身湿透,冰冷的雨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因奔跑与寒冷,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传来的刺痛。 “明街三号!” 虽然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听话地大声喊着。 泥泞的山路不好走,突然,她脚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扶了起来。 冬雨抬头,借着微弱的光线,来人正好就是小姐说的——戴斗篷的人。 她大口喘着粗气,指着房子方向,说道: “小姐……小姐,快去……” 扶住她的正好是明景,他听见暗号寻声查看,居然又见小姐的贴身丫鬟,深夜跑出来,他心里一咯噔,扶住冬雨。 “小姐怎么了?她,不是在房间里吗?!” 他是看小姐熟睡了才出来的,怎么一会的功夫就出事情了。 “景哥!不好了!” 在他身后,着急赶过来的明林,提着一名半昏迷的教众,大声道: “景哥!糟了!三皇子已经带着人前往小姐的居所了,”说完拎起手里的人,“他在赶回报信的路上,遭遇到了山崩,现在才过来。” 话落,冬雨拼命点头,她顾不得想为什么小姐知道暗号,费力吞了一口水,压着嗓子焦急的说道: “对!三皇子要强行带走小姐!你快去救救小姐,要来不及了。” 闻言,明景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展,宛如猎豹捕食,脚尖轻点地面,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向着宋语木屋疾驰而去。 “哥!你慢点!没听到那边山崩了吗!” 明林手一挥,提着冬雨,她瞪大了眼睛,不是因为双脚悬空, 而是, 原以为空空如也的树林,仿佛充满了被惊起的蝙蝠,数不清的戴斗笠的黑影,随着明景,快速向前掠去。 …… 不仅仅是明景,灯火通明的东宫里。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批改奏折的萧正卿捂着胸口,隐隐作痛。 自己每天服药,心跳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波动。 他将笔一扔,捏了捏鼻梁,苏公公会意地上前,鞠躬恭敬地问道: “太子可是乏了,要不杂家……” “安庆那边,他可回府了?” “半刻钟前的消息,安公子还未曾回府,奴才现在再去派人……” “那可曾有消息传来?”萧正卿打断他说话,“上个时辰的消息呢?拿过来。” 他要求安庆每隔一个时辰,必须报信。 苏公公低头称是, 萧正卿又拿起未看完的奏折。 [江南巡抚臣黄水谨奏,三月以来,遇天水未断,排洪设备多有老旧淤塞……] 门外的雨还在下着,他眉心微皱,原来不仅京城,江南那边也是雨水过多。 若是长期如此,毕竟造成洪灾。 萧正卿手持朱砂红笔,简略批下几字,只觉得心烦意乱,高声问道: “苏赔,拿个消息怎要这么久?” 苏公公满头大汗,踏过门槛险些跌倒,他急急忙忙地抱着怀里的信件,一路小跑来到萧正卿跟前,弯腰鞠躬。 “太子……这……” “拿来,” 萧正卿头也不抬,却发现眼前人支支吾吾。 “太子,这里是安世子所有传下来的信件,所有时辰皆有,就是……就是没有最近时辰的,怕不是……天色已晚,安世子索性就寝了罢。” 萧正卿猛地抬头,朱砂滴在奏折上。 “安庆若是回来,不可能忘记传信。” 一定是出事了。 而且这个时候,其他贵女基本下山,怎么安庆和宋小姐还没有下来?! 面对太子的怒火,苏公公用袖子擦了一下冷汗, 只听门外有奴仆,一边跑,一边急冲冲地喊道: “太子!不好了!不好了!” “清宁山山崩了!” 随着这一声惊呼,书房内原本就沉重的空气瞬间被撕裂,砰然一声,朱砂笔狠狠摔落在楠木案桌上,溅起一抹刺眼的红。 萧正卿面色凝重,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就往外面走。 “太子殿下,请您三思啊!” “外头暴雨倾盆,寒意刺骨,您的龙体怎能经受如此严寒侵袭?此等险境,理应由我等下属前去搜救,您万万不可亲自涉险!” “退下!” 萧正卿一把推开阻拦的苏赔,沉声说道: “速去传令,命山脚驻扎的禁卫军即刻集结,不顾一切上山搜救,其他暗卫,随我走!” …… 被两人惦记的宋语,不知道山下的情况, 泥石倾泻而下,尽管宋语身处这灾难的边缘地带,但四周飞溅的树枝与锋利的碎石却如同无数暗藏的利刃,无情地切割着她瘦弱的身躯。 宋语背部与小腿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每一步前行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她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别跑!他们在这里!” 一声急促而充满怒意的呼喊划破夜空,身后三皇子的人已经绕了过来。 “快追!绝不能让她跑了!” 紧随其后的,是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紧绷的神经上。 夜色中, 宋语的身影在乱石与密林间穿梭,每一次转折都试图摆脱那如影随形的追兵。 但那些追兵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弃,他们的呼喊声、脚步声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跟随,让宋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绝望。 根本甩不掉。 宋语咬咬牙,这样下去不行,她根本就是累赘,护卫带着她根本跑不快,以后肯定会全军覆灭。 她化为魂魄的时候在清宁寺待了不少时间,对这里的地形了然于胸。 扫了一眼剩下的护卫,低声说道: “我们必须分开跑!” “他们的要抓的是我,我自己躲好,其余人自行躲藏!记得前面都是山林,不要往高处跑,再高一点是悬崖!” “小姐,这样不妥,您不能独自行动!” 护卫喘着粗气,本来人就少,要是再分开,小姐一旦正面遇上三皇子,那将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现在山崩持续,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遇上。 “听我的!” 危急时刻,宋语脑袋异常清晰,她怀里捧着只剩半盆土的番柿苗。 她没有继续往前跑,而是往沿着下坡山下跑去。 …… 第30章 护驾 不是宋语任性,而是她知道这里的地形。 虽然黑灯瞎火地看不清楚,但是她清楚地记得,斜坡的下方,在白天可以看到有个明显的小凹槽,一个人躲藏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这里的树木不是在石头上生长,所以异常粗大,树叶茂盛,土壤结实,不容易再次发生山崩。 背后的山林上传来脚步声, 她用袖子盖住花盆里的土,巧妙地利用着陡峭山坡的坡度,加速下滑。沿途,枯黄的落叶与断裂的枯枝在她的重压下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里有人!” 不好,被听到了,宋语心一紧。 紧接着,数道人影如同饿狼扑食,不顾一切地朝宋语先前所在的位置猛冲而来,脚步声与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等等!在哪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远处冒出点点火星,是宋家护卫点燃了火折子。 尽管那微弱的光芒几乎瞬间就被倾盆大雨吞噬,但在那短暂的闪烁中,足以在黑暗中勾勒出几道身影。 “他们在那边!” 随着三皇子手下被火光引走,纷纷调转方向,宋语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她借着这股势头,继续翻滚着向前,速度之快,仿佛是在与死神赛跑。 终于,当最后一片枯叶在耳边呼啸而过,宋语感到身下一空,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依托,跌入了预想中的洞中。 上方有一些落叶,而坑虽然是斜着,但洞窟处也有一些积水,再往里看,借着丝丝月光,原本成人大小的洞,越发狭窄, 宋语不知道里面是否有危险。 她一手拨弄着头顶的落叶,一边低声喘息,心脏因为追逐怦怦直跳,她只敢蜷缩在洞口,胆战心惊地听着上头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知是半刻钟,还是一刻钟过去,宋语腿脚发麻,她悄悄扭转脚踝,钻心的疼痛此刻直冲大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突然,头顶坡上又传来动静。 三皇子的人又回来?!护卫都被抓住了吗? 宋语不敢抬头,仔细的听着窸窸窣窣的树枝踩压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三皇子,别来无恙。这雨夜重逢,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在平静之下暗藏着锋芒。 是明景! 宋语心里一喜,手一抖,下一秒听到三皇子的声音。 “白教主,好一个太平教之主!” 三皇子的声音在雨幕中回荡,带着愤怒, “收了本皇子的重金,却连一个区区女子都未能擒获,这便是你们太平教所谓的诚信?简直是笑话!” 三皇子头顶的伞早就扔掉,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太平教知晓,因为浑身被淋湿,只恶狠狠地看着一众太平教成员。 太平教的成员们冷笑一声,但还是装作羞愧,纷纷低下了头, 唯有明景,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自若,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与三皇子形成了微妙的对峙之势。 他不确定小姐是不是已经落入三皇子手中,神色上不敢露出半分慌张的急促,手已经开始颤抖,但声音还是保持稳定: “三皇子息怒,世间之事,往往并非表面那般简单。那女子背后所牵扯的势力,远非我所能轻易触及。太平教虽有心相助,却也需谨慎行事,以免落入他人陷阱。” “更何况,最近大雨倾盆,三皇子身份尊贵,与其冒着山崩危险,不如明早行动。” “不知……宋小姐,现在在何处?” 明景手心冒汗,周围的太平教教众,刚刚还低着头,现在已经开始偷偷的包围三皇子队伍。 暗流涌动之下, 三皇子毫无察觉,反而闻言后,冷笑更甚,他猛地一步跨前,逼近明景,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谨慎行事?我看你们是畏首畏尾,贪生怕死!一个女子都抓不住,还要本皇子亲自出马,你们太平教,也不过如此!” 他的话语中带着强烈的讥讽与不屑,仿佛要将重生后,所有的不满与愤怒都倾泻而出。 “我已经锁定了语儿的位置,”他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所有的护卫已经被抓住,她要跑只能躲在这个一亩三分地。” “你们没事就滚吧,记得把三千两送回皇子府!” 宋语心里一凉,果然护卫都没有逃脱包围圈,她不知道明景和三皇子达成什么交易,但是只知道明景一定不会害她。 头顶的明景,听到三皇子毫不客气的话,不怒反而心里一喜。 小姐还没有被抓住! 他面向三皇子,表情没有之前的平和。 雨,依旧在下,却似乎更加猛烈了几分,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冲突而颤抖。明景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沉声喊道: “杀!只留三皇子活口!” 刚刚还满脸得意的三皇子,心里一惊。 只见一群身披漆黑斗篷的身影,如同夜色中潜伏的幽灵,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面八方猛然扑出, “你们要干什么?!太平教是要造反吗!”三皇子怒喝,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与愤怒。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昔日重金收买的太平教,竟会在此时此刻,反戈一击。 这突如其来的背叛,如同晴天霹雳,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的防线在惊恐中摇摇欲坠。 随着明景的号令,太平教惯用的那些细小而致命的暗器,如同暴雨中的冰雹,密密麻麻地倾泻而下。 每一枚都精准地向着,三皇子及其护卫的要害部位疾射而去。 空气中回荡着皮肉被撕裂的惨烈声响,伴随着低沉的哀嚎与绝望的呼喊。 三皇子脑袋一片空白,他上辈子有大将军府的支持,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而且刚登基不到半年,便重生回来。 不远处,一阵骑马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一片举着火把的禁卫军,他们已经将树林包围。 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禁卫军? 莫非是母妃来救自己了?三皇子仿佛看到了救星,大声呼喊: “来人!吾在这里,护驾!护驾!” …… 第31章 鱼鱼想吃鱼鱼 宋语捂住嘴,浑身颤抖的听着上面的动静,惨烈的叫声之中,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鲜血混着雨水涌入洞穴,黏黏滑滑之间,她将护了一路的番柿苗放在一旁,准备等声音停了再起身。 她强忍恶心,用落叶涂抹手上沾着的血迹,可声旁的黏液越来越多,她手一僵硬,似乎摸到了更加黏滑的物体。 一双绿色的眼睛,被头顶的动静吵醒,它正透过洞口冷冷的看着宋语。 “啊!!!” 这里居然是蛇洞!宋语吓得高声尖叫。 成人手臂粗的蛇头已经朝宋语咬了过来。 突然, 一声破空声。 一只黑金色的箭矢,从禁卫军中飞驰而出,穿过硕大的蛇头,死死地将其钉在树干之上。 这一变故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停滞。 宋语经历了整整一晚的担惊受怕,精神早已紧绷至极限,此刻,在这猛然间迸发的恐惧与震撼之下,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双眼一翻,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 “宋语!” “小姐!” 两声同时发出, 在这黑漆漆的群山之巅,火把如同流星般划破黑暗,连成一条条蜿蜒的光带。 明景脚步轻点,往洞穴赶来。 而另一人从马上飞驰而下,他迅速抱住了宋语,跟着滚落下去。 “太子殿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萧正卿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只能感受到怀里人的瘦弱,以及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 宋语又回到了那种飘飘忽忽的状态, 不过这次不是她死之后,而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冷宫。 她成为了旁观者。 杂草丛生的后院里,后世只剩木桩的地方,现在还是一棵大树,郁郁葱葱的枝干上坐着一个白衣小少年。 几乎是萧正卿等比例的缩小。 他捧着书,眉眼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冷峻,淡淡地望向远方。 高耸的宫墙如同古老的巨兽,将内外世界无情地分隔,外面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房檐砖瓦,仿佛一个迷宫,没有尽头。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响动响起, 他低头, 宫墙下方,冒出一个小脑袋, 她扎着两个麻花辫子,头顶带着草屑,脸上有着擦痕,眼中却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不好意思地抬头说道: “哥哥,可以拉鱼鱼一把吗?鱼鱼想看看里面的样子!” 她伸出手努力地勾着屋檐。 萧正卿一愣,目光不经意间与她对上。 怎么会有人想爬进冷宫来?!这是谁家的小孩? 小小的萧正卿狠狠地皱眉,见小女孩虽然看起来潦草,但是衣服带着暗纹,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拥有。 他本想拒绝,但是瞅着她一双冒着渴望的大眼睛,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这一伸手不得了,差点一头栽下树,他作为太子,从小身体抱恙,自然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用力拉他。 树下的随从吓得双手撑开,想要接住萧正卿,却被他眼睛一瞪,低声呵斥道: “走开,都躲着点!” 小女孩从墙的那边终于翻了过来,萧正卿才发现那她脚下踩着一个梯子,而梯子上居然还有一个小男孩。 她坐在墙上开心地和萧正卿说了句谢谢,才低头招手:“景!你快上来,鱼鱼拉你!” 景虽然伸手,但是基本上没有借力,反而是另一手肘部用力,轻松地翻了过来。 “这……?” 萧正卿以为只有一个小孩,居然是两个?! 小女孩顶着小太子的目光,用力的擦了擦脸上的灰尘,解释道: “妈妈说,鱼鱼一个人不安全!” “所以,你就找了一个小伙伴?” 萧正卿鬼使神差的理解了她的意思。 “恩!”鱼鱼笑得露出带着缺口的牙,伸出一只手朝向小太子。 “现在就有三个人啦!我叫宋语!他叫景!” 每个字都超大声,萧正卿抿嘴,不情愿的伸出手,搭在小宋语满是灰尘的手上, “我叫……箫九!” 景低头,他年长几岁,虽然还是小孩,但是贵人还是分别得出来,眼前的人很有可能是皇子,‘九’的话,莫非是最小的皇子? “哇!”宋语大声惊呼。 “你知道什么意思?”小太子挑眉,他不认为前面的小女孩能知道‘九‘的含义。 “知道!哥哥家里还有八个!” 果然,小孩子能懂什么,九是极数,不是什么排名。 萧正卿拍了拍屁股的灰,从树上滑了下去,旁边鬼鬼祟祟躲着的宫人,吓得瞪大了眼睛。 太子自幼体弱,从出生后便小心翼翼的护着,哪怕喜欢上树看风景,也是暗卫抱上抱下,哪能自己下来。 “你们两看完了就自己下去,别在这里呆久了。” 万一被巡逻的禁卫军逮到,就得叫家长要人了。 萧正卿做完好事,酷酷的头也不回,准备离开。 然而, “啊!” 小女孩一个惊呼,他吓得回头一看。 她居然胆大地跳了下来, 景一手提着她的胳膊,但是由于身高太矮,能困住人的宫墙太高,小腿在半空之中扑腾碰不到底。 万一就这么摔下去,可不得有个好歹! 萧正卿心里一跳, 情况危急,生怕人掉下来的小太子,急忙抱住她的腿,景也配合的单手撑住屋檐,将人缓缓放了下去后,自己直接挑了下来。 “好玩!” 鱼鱼似乎不知道刚刚的危险,没心没肺的笑着。 萧正卿颤抖着手指着宋语,看她一身破破烂烂的样子,又转头指向景。 景的衣服一看就能分辨出是随从。 “你们是哪家的孩子?不知道宫里不能随便进来吗?” 姓宋,难道是大将军府的?! “小姐喜欢。”景面无表情的解释。 小太子捂着胸口,头一次不是因为病痛而引起的心痛。 “嘿呀!九九和景快来!这里有荷花!” 就交流一句话的功夫,宋语已经跑到了冷宫门口。 她歪着头不理解他们两,好不容易进来了,为什么不快点冒险,而是站在原地。 小太子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小跑起来,追了上去。 盛开的莲花池旁,宋语小小的问道: “鱼鱼可以下去吗,鱼鱼想吃鱼鱼。” 萧正卿面无表情的看着池水,冷冷的说道: “不行,里面有两个你高。” 她要是跳进去,神仙都难救。 小太子想把人带到母后那儿去,回头却见宋语张开嘴,倒是听话地没有跳进去,反而直愣愣地盯着荷花池里的黑鱼。 不时抿了两下嘴,就像一只小馋猫, 小太子一手制止想要跳进去的景,满头黑线的和宋语说道: “跟我走,我知道哪里有鱼可以抓。” …… 第32章 安魂汤 御花园的阴阳太极池里,养着一群金红色的鲤鱼。 平常作为祥瑞,迎来的都是赞叹的眼神,但是今天,一个灰扑扑的小女孩,热切的盯着它们。 吓得满池乱跑。 “鱼鱼!”小女孩的声音清脆而急切。 池子只有成人小腿深,宋语扑通一声,就翻了进去,水花四溅下,一把抱住了最近的肥胖鲤鱼。 “鱼鱼吃鱼鱼!” 萧正卿还在犹豫锦鲤可以不可食用,景已是一拳挥出,精准无误地将那挣扎不已的金鲤击晕,摘下干枯的树枝,从尾巴穿了过去。 动作之快,力道之准,看来没少做。 “你们不去鱼鳞吗?就这样烤?!” 小太子感觉自己从小跟太傅学的知识,似乎和眼前人不一样。 没想到话落,宋语理所当然的,一把将鱼塞进萧正卿的怀里。 “九九烤!景的难吃!” 小太子虽然早熟,但也不是什么都懂,他已经放弃交流,一手抱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鱼,一手拉着宋语, “跟我去坤宁宫。” “鱼鱼,”宋语一边走,嘴巴一扁,倒是没有哭,只是泫然欲泣的盯着他怀里的鱼。 看来真的是饿了。 萧正卿轻轻侧头,目光深邃地扫过四周,那些隐藏在暗处,时刻观察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宫人,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无声无息。 苏赔明白主子的意思,他诶呦一声,连忙出来接过惨死的锦鲤。 “去煮了,不要太辣,做好送到坤宁宫。” “是。” …… 果然是大将军府的姑娘, 用餐过后,萧正卿将人送走后,大松一口气。 只是似乎留了后遗症,在最喜欢的树上,哪怕读书,也不自觉地不时低头看看宫墙檐。 只是一直喊着要‘鱼鱼’的小女孩一直没有来。 …… 三天后, 宫墙外传来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正卿下意识低头, 一个熟悉的小脑袋冒了出来。 她看着小太子,像是看到了主持公道的人,嘴巴一扁: “九九!妈妈坏坏,不要鱼鱼出来!” 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萧正卿听着一愣,又有些心虚,莫不是上次从坤宁宫被接回去后,关了禁闭? 或许自己应该悄悄把人送回去。 三天,对于眼前人爱闹腾的性子,代价是有些大了,不过,他又有些好笑,小鱼出来第一件事,居然还是过来皇宫。 明明只有一次,但是他还是熟练地将人拉了上了,淡淡地瞥了一眼后头的景。 小太子心里有愧,他收起书,耐心地问道: “鱼鱼还想吃鱼吗?” 原本以为眼前人会欢天喜地地答应,结果小女孩面露犹豫,吞吞吐吐地说道: “红色的鱼鱼不好吃!” 小太子哑然失笑,观赏用的锦鲤自然口感略差。 他思考了一下,见小女孩肚子微涨,也不是吵着要吃的样子,心里便有了主意。 “走,” 他牵着宋语的手,一边走,一边叮嘱道, “以后你们从正门进来,爬墙过于危险了。” 他回头见小女孩只是滴溜溜转着个眼睛,四处看着宫里的景色。 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 有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暗处,皇后娘娘含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宫女小心翼翼地拨开两头的杂草。 “卿卿年龄也到了。” 宫女恭敬的回应:“陛下最近也在给太子殿下挑选伴读。” “哦?”娘娘见几个孩子已经离开了视野,她缓步走了出来,轻声问道:“是定的哪家的孩子?大将军府可有人选送来?” 宫女战战兢兢的回道: “陛下比较心仪武安侯的世子,……大将军府并没有报送。” “这样……不过安庆那孩子,倒也是个不错选择。” …… 宋语的灵魂一直跟着小时候的自己,但是心里一片茫然。 这真的是自己儿时吗? 为什么……没有半分记忆呢? 原来,自己从小和安九,不,太子就认识? 宋语眼睁睁地看着,小太子带着自己踏过了宫里所有地方。 从颇负盛名的御花园,到流水潺潺的皇室后苑,从玩得脏兮兮的小姑娘,变成衣物整洁的小贵女。 她心里颇为复杂,直到他带她来到了皇宫里的那座高塔。 那座高塔,虽非高耸入云,仅有七八层之高,却仿佛独立于皇宫的喧嚣之外,只比皇宫的大门高上一点。 萧正卿平常最喜欢登高而看, 在高塔之下,皇宫的轮廓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那些错落有致的宫殿、曲折蜿蜒的走廊以及远处忙碌而有序的宫人,都化作了一道道精致繁琐的横纹,仿佛共同构筑了一个盛大的牢笼。 小太子有些伤感,回头看小女孩也怔怔的,心里有些后悔,鱼鱼还小,不应该就这么将人带了上来。 高楼下,二皇子端着钵和景面面相觑。 二皇子小小的个子,见景面色奇怪地看着他手里的钵,他不恁的仰起脖子: “这是我的楼!大哥老是鸠占鹊巢!” 他就不喜欢嘈杂的皇宫,等成年了马上就搬上山去! …… 小太子还是高估宋语了, 她对高塔之外的景色没有半分反应,眼神反而穿透了高塔的栏杆,落在了下方那条蜿蜒的小径上, 那里,一群身着华丽宫装的宫女正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缓缓行进,托盘上,热气腾腾的汤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还是被吃绊住了脚步。 “殿下,这是今日太医院精选大齐进贡的珍稀药材,精心熬煮而成的安神汤,意在助殿下安神定志,贵体健康。” 领头的宫女恭敬的禀告,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小太子淡淡瞥了一眼,显然是经常遇见,神情有些不满。 “哦?又是从大齐远道而来的药?” 他转而落在宋语那张充满好奇与期待的小脸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似乎对这碗来自远方的安神汤充满了兴趣, “小鱼想要尝尝?” 此言一出,周围的宫女们顿时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连声劝阻: “殿下,万万不可!此药乃是太医院专为殿下量身定制,世间仅此一碗,珍贵异常,岂能轻易赐予他人?” 她们也知道,最近大将军府的嫡女受宠,但是这么珍贵的药,怎么能给出去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宋语的灵魂一直在旁观着,她原本迷茫的表情,自从看到安魂汤后,脸色大变。 这…… 这不是三皇子经常给她熬制的汤吗?! 一模一样都是紫红色! …… 第33章 醒来 她面露惊恐, 看着小鱼双脚掂起,睁着大眼睛双手举过白瓷碗,小小的手几乎端不起这么大的碗,她努力地仰着脖子。 精致的白瓷碗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里面盛着的“安魂汤”,在她眼中却如同世间最毒的毒药。 “不能喝!” 两世的记忆如同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每一幕都清晰如昨,她终于明白,这所谓的“安魂汤”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它会迷人神志! 宋语向前想要阻止,但灵魂却穿过小时候的自己,作为旁观者,根本没有任何的能力去改变过去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仿佛是她的祈祷穿透了时空的裂缝。 楼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凝固般的寂静,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坚定的声音: “小姐最近似乎对红色的食物都不太感兴趣。” 原来是景走了上来。 上次锦鲤带给小鱼的阴影太大, 她悄悄抿了一口后,感受到一丝苦意,就着景的话,一把将汤推开。 “红红,不喜欢!” 她力气劲大,宫女本身就一直害怕地颤抖,这一推,直接将人推倒在地, 与此同时,她手中紧握的汤盅应声而落,紫红色的汤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铺满了光滑的地面,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而略带苦涩的气息。 “小鱼!” 小太子第一时间紧紧握住了小宋语的手,检查她有没有被烫到。 不曾想一脚踩在了宫女跌落的外袍上,那外袍此刻已被粘稠的汤汁浸湿,变得异常滑腻。 小太子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左脚猛地一滑,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控制的陀螺, 径直向小鱼所在的方向冲去。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小鱼本身年岁比太子小,这一撞,最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同冲破了宫殿的围栏,向着高楼之下坠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子!!!” 宫女们一个个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这里可是有七八楼之高! 远处的暗卫闻声而至,将两人稳稳接住,然而,小鱼在下落之前撞击到栏杆上,额头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 宋语的灵魂突然捂住自己的额头,眼前一阵阵发黑,似乎小时候被撞击的痛感,重新出现。 她突然想起,也是从这一天起, 母亲再也没让她单独跑出过府邸,她……也忘记了之前的记忆。 她怔怔地看着这栋楼。 这块地上,从这座高塔,变成了萧正卿的太子东宫,等三皇子入主后,又变成了哄自己的皇后殿。 最后…… 在眼前黑暗的前一秒, 她又想起了上辈子自己死后,萧正卿在原地盖起的那座通天的招魂塔。 …… 夜幕低垂, 月光斑驳地洒在古色古香的窗棂上,烛影绰约中,一股淡淡的草药香与沉木的芬芳交织。 床上的女子容苍白而憔悴,眉头紧蹙,正是从陡坡滚落的宋语。 她额头缠着白色绷带,薄被轻轻覆盖在她瘦弱的身躯上,随着她浅浅的呼吸轻轻起伏。 一旁,萧正卿身着一袭宽松的外袍,衣袂随风轻轻摇曳。 他撑着手肘,闭目养神。 然而,他那紧锁的眉头和偶尔轻颤的睫毛,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就在此时,床上的人儿突然有了动静。她的手指微微一颤,这一细微的变化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萧正卿几乎是瞬间被惊醒, 他的双眸猛地睁开,迅速站起身,走到床边,动作间带着几分急切与小心翼翼,目光温柔而关切地落在宋语身上, 轻声唤道: “……醒了?感觉哪里还疼吗?” 而宋语,在声音中缓缓睁开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后逐渐聚焦,最终定格在萧正卿那张焦急的脸庞上。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刚刚仿佛幻听,他在喊自己小鱼。 “很疼?!”萧正卿脸色一变,“我去喊太……医生过来。” “等等,” 宋语声音虽小,但是萧正卿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努力的撑起身子,有些迷茫地打量着房间。 “这里是哪里?” “不是大将军府,看看布局,似乎是……东宫?!” 宋语声音有些虚弱,她现在的记忆似乎有一些和小时候跌下楼重合。 萧正卿脸却有些僵硬, 他没有注意到宋语口中的‘布局’,而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因为着急找太医,忘记隐瞒身份的事情,快马加鞭,一路把人带进了东宫。 他有些吞吞吐吐, 他打探过,宋家嫡女在秋宴上谈过,自己不喜欢皇宫。 不知道宋语能不能接受自己是太子,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说: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念及宋小姐伤势严重,特命人腾出偏殿,以便安心养伤……” 萧正卿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生硬,试图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难掩其内心的忐忑。 偏殿? 旁边侍立的宫女面面相觑,这里四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景象,分明是东宫最为核心的区域,太子的寝宫所在。 她们低下头,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这么说,但是太子殿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在宋语的眼神下,萧正卿语气越来越弱。 没想到床上的人噗嗤一笑,好整以暇地含笑问道: “好,偏殿,……那我该叫你安九,还是萧九,或者说……萧正卿呢?” 萧正卿原本踌躇的脚步突然凝固,眼神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猛地转身,动作迅捷地半蹲在床榻前,目光急切地锁定在宋语身上,声音里满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与颤抖: “小鱼……你……是想起来了?” 这句话落,随之而来的,并非想象中的温馨重逢,而是宋语那仿佛决堤般汹涌的泪水。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睛中滑落,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被褥上。 大雨夜逃跑,蛇口逃生,到看到小九通天招魂,又明白了那碗紫红色的‘迷魂汤’。 这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快。 …… 第34章 乖,去修枝 这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快。 但是看到眼前的萧正卿,就像小时候一样,仿佛是主持公道的家长,一切有了宣泄的出口, 她眼泪哗哗直流。 “怎么了,小鱼别哭,小九在这里。” 萧正卿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他伸出手,想要拭去宋语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却见宋语张开双手,用力的抱住眼前的人, 小九本来就是孤僻的性子,她不知道自己失忆的这几年,失去最好朋友的他,是怎么抚平心里的创伤。 突然,她一边抽泣,一边焦急地问道: “那个紫红色的汤,你后来……没有再碰过它,对吗?” 萧正卿拿起宫女递过来的温热毛巾,小心翼翼地避开宋语长长的睫毛,轻轻拂过她脸颊上的泪痕。 他听到宋语的话,不是在山上受得惊吓,松了一口气。 “自那以后,安魂汤再也不曾出现过。” “不过……不知小鱼可有耳闻,那位皇贵妃的身世?” 宋语抽泣了一下,摇了摇头。 皇家秘辛,对她而言,不过是宫墙内流传的几段模糊故事,她虽有所听过,却知之甚少,更无法触及那些隐藏在表象下的真相。 萧正卿将手中那条已经微凉的毛巾置于案几之上,轻轻一挥袖,左右宫女两边纷纷退下。 本来也没想瞒着宋语,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皇贵妃原名一个单字,瑶。她出生于大齐,以一曲惊世之舞,被作为贡品献入我朝。” “后醉酒爬上父皇的床,本应打死,但那时母后正值临盆,因是双胞胎,生产艰难。” 宋语握住萧正卿的手,但他的表情依旧淡然如水,仿佛讲述的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紧要的故事。 “就在此刻,皇贵妃献上神药,母子平安,索性被留了下来。不曾想,她腹中早已孕育龙子,便是三皇子的由来。” 宋语的心跳如同鼓点般急促,那份突如其来的皇室辛密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嘴角微张,却半天未能合拢,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一幕幕两世的记忆。 下意识说道: “皇贵妃……她,她不一定只是舞女那么简单!” 宋语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正卿有些惊讶, 他花了大量时间在大齐布局,才勉强得到皇贵妃可能还与大齐有联系,小鱼却这么聪明,第一次听到就竟能一语中的,想到了关键。 他微微侧头,目光深邃地望向宋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 这份欣喜不仅仅是他的小鱼又回来了,还有自己哪怕表面身份,两人还是如幼时一样,心意相通。 “你说得对,父皇对此也心存疑虑。皇贵妃上龙床的那一夜,太过巧合,太过蹊跷,仿佛每一步都精心策划。”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决定性的夜晚,继续说道, “那日你意外跌下楼,虽然没有查地上残留的汤渍,但是毕竟是由于皇贵妃引起,父皇便趁机将其禁足。” “但是……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萧正卿回想起宫里宫外的事情,还是有大齐的影响,虽然大齐如今式微,但是三皇子知道自己心疾后,频频地派人前往边境。 他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其实都在暗卫的监视之中。 谈及这个,宋语突然想到萧正卿的心疾,但是不能直接说出口,万一小九问她如何得知,就不好办了。 “小九……你身体可好?” 她其实是想问有没有被皇贵妃下毒迫害,但是到嘴巴边硬是没有说出口。 萧正卿听小鱼的问题,有些不自在,他本不想这么快说出自己天身体问题,但是又不想再次欺骗眼前人。 “恩……我,其实,自出生起,便背负着……心疾,” 萧正卿抱住小鱼,心里有些委屈,用头在她脖颈上蹭了蹭。 如果小鱼不记得他,那自己可以瞒一辈子。但是经过清宁寺这一摔,他终于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法割舍对小鱼的情感。 而且……现在小鱼还想起来自己了,那就更加瞒不住了, 他自暴自弃地闷声说道: “我很快就会好的,你不要担心,死不了的。” 别嫌弃自己…… “我知道,你一定会好的。” 宋语抱起他的头,上辈子那怕番柿种植失败,萧正卿都可以在棺材里爬起来,更何况这辈子有自己在。 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她猛然想起遗落在清宁寺的番柿苗。 “对了,番柿苗!糟糕!你给我的苗苗,还孤零零地留在清宁山的那个洞穴里!” 不知道那条蛇有没有把番柿苗打翻! 她一激动,不经意间扯动了脚踝上那尚未愈合的伤口,一股尖锐的疼痛瞬间如利刃般穿透心扉,让她不由自主地痛地嘶了一声。 萧正卿连忙按住小鱼。 “带回来了,带回来了,就在窗口,你别动!” 他将人抱回来的时候,几乎全身都是血色,幸好大多不是宋语的血,但是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树枝擦伤。 宫女换绷带都进出了两次! 他都不敢想,要是自己晚到一步,那会发生什么。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后怕与庆幸,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都生死攸关的时刻了,你竟然还带着它,是人重要还是番柿苗重要?!” 他话音刚落,要是其他人早就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但是宋语没有理会他, 反而更急迫地扭头,精致的窗户下,果然放着两盆小苗苗。 一大一小,相互依偎, 一盆是自己所种,而另外一盆则是第一次见面时,萧正卿自己带的苗,如今已经有一尺高,似乎有了一些花苞。 她看着欢喜,终于在自己的指导下,养活了这盆番柿,回头见萧正卿还有些生气,忙不迭地拉起他的袖子,笑道: “别气了嘛,我这不是没事吗?” “乖,快去把那盆大的番柿苗底下老枝掰掉。” …… 第35章 被包围的三皇子府 朝会上,晨光透过雕龙绘凤的窗棂。 陛下年事已高,虽依旧威严,但眼神中却难掩疲惫与倦意,眼睑不自觉地低垂,仿佛随时都会沉入梦乡。 大太监会意,他向前一步,大声喊道: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被声音微微惊动,眼皮轻轻抬了抬,目光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心中暗自思量, 以为今日又与往日无异,不过是些例行公事,无甚紧要,没想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有事禀告!” 他懒懒的抬眼,眼前人似乎是大将军府的少将军,代替父亲上朝,平日子沉默得像是个木头,怎么今天上奏了。 陛下回想起昨日的山崩,和大将军府嫡女未归的消息,心里有些猜测。 随意点头: “说。” 少将军宋坚向前一步,他身量魁梧,步履沉稳,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朝堂上所有目光的焦点之上。 他的眉头紧锁,腰身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宫廷之礼,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了朝堂的喧嚣: “启禀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大将军府之嫡女宋语,昨夜彻夜未归,请求……” 然而,龙椅之上的陛下,却似乎并未被这份紧迫所感染,他轻轻抬手,指尖轻敲着扶手,发出慵懒而悠长的声响,打断了宋坚的陈述: “可以,叫武安侯派几队禁卫军,跟你去找人罢。” 陛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意,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心里不理解,大将军府是缺人了,要在朝堂上要人? 没想到,少将军脸色骤变。 他非但没有谢恩,反而咬牙切齿: “陛下,小妹并不在山中。” “哦,”陛下抬眼,“是回去了?可要太医?” 记得昨夜清宁山崩,莫不是在山上受了伤? “陛下!”不是失踪也不是请求太医, ”微臣请求下旨,令太子殿下归还臣的小妹!小妹才及笄,怎么能长时间待在东宫里!” 他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中的笏板更是被他捏得嘎吱作响。 昨晚太子抱着女子横闯皇城的消息,几乎人尽皆知,本来想着估计小妹的名声,并未声张怀里的人是宋语。 但是太子欺人太甚,根本不让大将军府的人进去,更过分的是,居然让小妹整夜未归! 那可是整夜未归! 大将军府的少将军现在简直气炸了,恨不得领兵当场围住太子东宫,让他交人! 宋坚此话一出,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 朝堂上其他的大臣震惊得面面相觑,他们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彼此间无需多言。 随即,皆眼观鼻,鼻观心,安静了下来,低垂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昨晚太子殿下带回来的人,居然是大将军府的嫡女?而且还在东宫待了一夜?! 在座的都是人精,想到这点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大将军府的繁荣不仅仅这一两代,皇室可是出了名的专情,那怕是陛下,到如今除了皇后和皇贵妃,后宫再无其他人。 龙椅上的陛下也有些愕然,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帝王应有的沉稳与威严。 他二儿子天生不恋凡尘,一副得道僧人的样子,连带着同胞的大儿子,也常常是一副冷淡的神情。 没想到昨夜居然会掠人回了东宫,还彻夜未归? 这是铁树开花了? 但是转念一想,那被掠回的若是大将军府的姑娘,一切又似乎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那两小孩不仅仅祸害了一池子锦鲤,还将珍禽院子闹得鸡飞狗跳。 想到这里,陛下不禁失笑,嘴角勾起一抹无奈而又宠溺的弧度。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朝堂之下,只见大将军宋坚正怒目圆睁,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显然是对太子的行为极为不满。 陛下心中一凛,连忙收敛了笑意,尴尬地轻咳一声,试图缓解这微妙而紧张的气氛: “宋艾青稍安勿躁,正卿不是不识礼数之人,想必已经开始准备拜帖了,不如少将军再多等待片刻。” 宋坚哪里不知道陛下的意思,这莫不是想赐婚了?但是小妹才及笄,根本就不急着出嫁! 急忙喊道: “陛下!小妹年纪尚小,此事不急!” “只是请您下旨,让微臣好接小妹回府!” …… 朝廷上的事情,很快传遍皇城, 三皇子府里, 他浑身缠着绷布,躺在床上,气得将手一扬,茶杯砸地,瞬间化为齑粉,碎片四溅,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寝室内回荡。 一旁侍立的仆从,个个面露惶恐,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却不敢伸手去擦拭。 其中一位,颤抖着手中厚重的账本,那是关于此次清宁寺事件后抚恤金发放的详细记录。 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变得沙哑,念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目光不时偷偷瞥向三皇子那张布满阴霾的脸庞,生怕下一个字就会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 这次清宁寺之行,除了三皇子被拎着,毫不留情地扔回皇子府,其他人全军覆没,精心策划的势力布局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招的人本身就是当地的地皮流氓,他们的亲属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日日夜夜在府外喧嚣,要求给予丰厚的安置费,闹着要安置费。 三皇子为了凑钱,不把事情声张出去,那怕躺在床上,行动不便,也忙得焦头烂额。 一大早,又听到宋语被带回了东宫,直接一口老血涌上喉咙。 宋语!宋语! 她上辈子成为他的太子妃,这辈子没有跟自己,居然也会被现在的太子瞧上?! 真是不守妇道! 等那个废物太子死了,哪怕是跪下来求他收留,自己再也不会留情! 他气得手发动,却听见外头一声比一声高的泼妇骂街声音。 三皇子闭上眼睛,面露凶横,恶狠狠地对后面仆从说道: “傻愣着干什么,继续读!她们要多少给多少,等安置完了一个一个都杀了,把银子拿回了!” “是!”仆从打了个冷战。 他手里拿着银子,却见大门口, 一名侍从满脸尘土,衣衫凌乱,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之色,几乎是踉跄着飞奔而来。 “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妙了!殿下!” “闭嘴!慌什么!” 三皇子呵斥道, 喧哗之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夹杂着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和人群的嘈杂议论,愈演愈烈,几乎要冲破这厚重的府邸大门,直逼人心。 “又有人来闹事了?” “不是,不是,是禁卫军将三皇子府包围起来了!” …… 第36章 禁足三个月 “殿下!” 侍从脸色因惊恐而显得更加苍白, “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身穿铠甲、手持兵刃的禁卫军!” 仆从的描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三皇子闻言,脸色骤变。 他的双唇微颤,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但声音的颤抖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安: “快!速速拉我去门口,不得有误。” 自己作为堂堂的皇子,不过是想要带走宋语,最后还没有得手,怎么会引得禁卫军围府? 不等他赶到, 骑着马的安庆,身着一袭紧身铠甲,背部如同青松般傲然直立, 手中紧握着一张金黄色的封条,其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在阳光下更显庄重,准备向大门口贴去。 “且慢!!!” 三皇子披着华丽的锦袍,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目眦尽裂,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为何这位平日里看似低眉顺眼的安庆,此刻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你怎么敢的!这里是三皇子府,皇室重地,你安庆区区太子身边的一条狗,如今竟敢擅自前来,企图以封我府邸,简直是大胆包天!” 安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皮笑肉不笑之间,透出一股不容小觑的狠厉。 真以为自己是个皇子,就什么事情都敢做出来!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圣旨: “三皇子,在下可不是擅自前来,您不妨先看看这圣旨上,究竟是何内容,再做定论?” “吾不认!”三皇子冷哼一声,“不管里面是什么,吾都有权利面见陛下!” “臣劝三皇子先看一下圣旨的内容。” 圣旨递到三皇子手上, 顶多是惩罚他昨晚的行动罢了,他一没有用兵,二没有得手,三最为重要是,没有证据可以表明他想带走宋语! 他完全可以不认! 想到这里,他躺在软垫上的腰板都觉得要直一些。 他不恁的打开,却见圣旨上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三皇子行事乖张,未能恪守为臣之道,忤逆挑战太子权威,态度傲慢,品德不端,遂禁足三个月!” 品行不端?忤逆太子?!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圣旨上的表述,每个字都明白,但是连在一起,完全不能理解。 这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安庆看着三皇子迟迟说不出话,微微一笑。 这份旨意,并非出自陛下之手,而是太子殿下亲笔所书。 真当太子真的有空闲去与那些琐碎的证据纠葛?圣旨之上,仅寥寥几字,便是裁决。 而且,设计绑架太子妃这件事,可不是这么轻易就算了。 安庆隐晦的稍微侧头,穿透层层街巷,精准地捕捉到了暗卫归来的身影。 街角处,正如太子殿下所预料的那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伴随着铜铃轻响, 一顶装饰得极为华贵的轿子,如同一条银色的游龙,不顾一切地穿梭在人群中,直奔而来。 轿子上,定国公府的标志高高悬挂。 “安世子,究竟是何等缘故,竟使得三皇子府邸被禁卫军重重包围!” 轿子刚到门口,定婉婉便急忙下来,焦急地出声问道。 她昨天负气离开,本回的早,对与山中的事情并不清楚,只是一听到三皇子出事了,便急匆匆地赶来。 见三皇子躺在锦垫之上,面色苍白如纸, 定婉婉的心猛地一紧,看向安庆: “三皇子受伤如此严重,你还来包围皇子府,怎这般铁石心肠!” 安庆听着她的质问也不恼,保持微笑,掌心朝上,向三皇子手里的圣旨,做了一个请字。 “定小姐来得真是时候,您的疑问或许在圣旨里可以知晓。” 三皇子听后,只是握紧手里的圣旨,眼皮微微颤动,却并未睁开,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圣旨。他努力平复着胸中翻涌的怒意与不甘。 本来围着三皇子府的百姓不少,如今人数更甚。 “听说三皇子是触发圣颜。” “对啊,昨晚清宁山山崩,就是苍天降下的惩罚!” 听着围观人的指指点点, 三皇子双眼带着戾气,如今违抗圣旨万万不能,让圣旨内容公之于众更是不行。 他与太子有嫌隙的消息现在传出去,会影响自己私下联系的那些学子的关系。 三皇子见定婉婉到来,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心里突生一计。 “三皇子……” 猛然间,三皇子挺身而起,一把拉起了正欲上前询问的定婉婉,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动作温柔,轻轻抬手,将定婉婉散落的发丝捋至耳后,充满了无尽的柔情与怜惜。 声音带着痛楚和忧伤: “婉婉,昨日是吾一时失言,伤害了你,我们回府后再细细道来,可好?” 定婉婉对他的示弱,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懵, “这……” 她指着门口的禁卫军,难道不管他们封府了吗? “婉婉,”三皇子不赞同地握住她的手, “此事复杂,我们待会再详谈。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先随我来。” 三皇子将人带到一旁,与安庆作揖: “那麻烦安世子履行圣旨了。” “三皇子言重了,职责所在,自当尽心竭力。” 安庆回礼,心中暗自思量,这一切果然如太子殿下所预料的那般。 三皇子不会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见安庆点头,三皇子示意仆从抬起软轿,半拉半带将定婉婉带入了府中,任由封条贴上了府邸大门口。 …… 回到房内, 哪怕仆从再轻柔,疼痛如同细密的针尖,三皇子还是直皱眉。 昨晚太子殿下出现后,和自己纠缠的太平教仿佛没出现过,一眨眼就消失在树林里。 他本想着与禁卫军一起下山,哪曾想他的坐骑在一声突如其来的嘶鸣中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自己直接滚落下去。 等醒来便是回到了三皇子府, 身上淤青,骨头断裂和挫伤不断,更是奇怪的是,多了几道不明所以的刀伤。 虽不致命,但疼痛异常。 他心里充满怒气,但是现在最主要还是稳住定婉婉。 原以为昨晚的手,就能将这个蠢女人扔掉,没想到失算,现在的自己不能再失去定国公的支持。 三皇子盯着眼前人迷茫的眼神,缓缓打开手里的圣旨递了过去,声音故意低压,带着一丝令人怜惜的惨笑: “婉婉,昨天山崩之前,吾……诶,亲眼看见太子和宋语两人,深夜在同一房间……” …… 第37章 乘坐软轿离去 “什么?宋语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了?” 定婉婉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杯因突如其来的震惊而微微颤抖,几滴水珠溅落在裙摆上,她却浑然未觉。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胸脯剧烈起伏,显露出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心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 起初,自己是松了一口气,宋语终于不再勾引她的三皇子。随之而来,则是一种更为愤怒的情绪蔓延, 她身为定国公的嫡女,自幼便被寄予厚望,言行举止皆符合皇室的标准。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归宿,却从未敢奢望能触及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而今,宋语出身于被陛下诸多忌惮的大将军府,被三皇子抛弃后,竟然又轻而易举地和太子殿下相处? 她脸色越想越铁青,打开圣旨看到了里面的内容,眼前一黑。 三皇子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以为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暗示,沉痛的点点头: “是的……那晚我本想和宋小姐谈谈心,没想到看到这样的一幕……,可能就是如此,触怒了太子殿下。” 定婉婉听见他的说辞,和圣旨上的‘忤逆太子’四个字,只觉得天旋地转。 良久,只得干涩的安慰道:“不过是撞破了殿下的私事,禁闭期过去,殿下定会翻篇……” 但是她感受到不对劲,反问道: “深夜谈心?三皇子为何要在深夜去访宋语的房间?!” 他听到定婉婉的质问,神色一僵。 “……那晚大雨如注,吾恐怕山崩,特意去提醒一声。” 定婉婉听着他的解释,脸色迅速变化,强烈的第七感让她心里突突。。 ……莫非三皇子对宋语还余情未了? 她眼里冒火,想着宋语那柔柔弱弱,自视清高的样子,居然让大萧最优秀的皇储,一个两个都惦记。 定婉婉抓住三皇子的手,听着他忍不住的痛呼后,又松开了一点,恶狠狠地说道: “不管怎么回事,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谁都不可以肖想!” “自然,”三皇子掩盖眼底的嘲弄,忍痛起身,轻轻抱住床边的定婉婉,“……我们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深夜, 三皇子府侧门悄然无声地开启,一个身穿斗篷的人乘上了定国公府的软轿, 屹立在府邸四周的禁卫军们身着铁甲,手持长枪,如同雕像般站着,对此情况,他们的眼神冷漠,目不斜视。 陛下禁足的是三皇子,并不是定国公的嫡女。 直到那轿子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有一名等候多时的暗卫,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 他身着紧身夜行衣,脸上覆着黑色的面巾,身形一闪,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往东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 平时威严冷肃、庄严静谧的东宫,今日迎来了不同寻常的客人。 大将军府的嫡子,身着一袭暗红色朝服,步伐稳健而有力,目标明确地直指东宫深处。 引路的苏赔此时正满头大汗,鬓角的冷汗如同细线般不断滑落。 他佝偻着背,脚步匆匆却尽力保持平稳,试图跟上少将军那几乎不带一丝停顿的步伐。 少将军的一步,于他而言,如同三步,他几乎是在小跑着跟随。 他一身老骨头,被这段距离差点折掉,但是又不敢向其他大臣摆谱,毕竟眼前的人气势汹汹,明显就是向太子殿下问责。 没想到宋坚并不是往主殿,而是沉声问道: “语儿在哪里?” “太子妃在主卧……” “恩!?你叫语儿什么?” 宋坚横眉冷对,苏赔被他铁血的气势压的起不了身。 “不,不是,是宋小姐,……小姐身体还未恢复,正在主卧修养。” 宋坚的眼神,并未因苏赔的纠正而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锐利。 他缓缓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颤,那股铁血将军特有的气势,如同山岳般沉重,压得苏赔几乎要跪倒在地。 苏赔吓得大气不敢出,想起太子嘱咐的必须满足少将军的一切要求,只能无奈的抹了一把脸,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颤抖的双腿,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强作镇定地引领着宋坚向主卧的方向走去。 宋语还在沉睡。 宋坚跨过门槛,目光瞬间扫遍了整个房间,最终落在了那张精心布置的绣榻之上。 那里,宋语正静静地躺着,脸色虽略显苍白,她的长发如瀑,轻轻铺散在柔软的锦被之上。 宋坚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柔和了许多,但那份深藏不露的关切与担忧却依旧清晰可见。 他缓缓走近,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小心,生怕将小妹吵醒,但还是令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说道: “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在。小妹莫要起来,安心躺着,……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大哥全身气势收敛,不再是外界所传颂的英勇将领,仿佛是农家里最平常的长子,担心着幼妹的身体。 他昨天知道山崩后一夜未睡,眼里带着一些疲态。 宋语微微侧头: “我没事啦……”她反握住大哥的手,“身上不过是些淤青,和擦伤,倒是没什么严重的地方。” 骨头都没有断。 大哥的目光仔细地在她身上游移, 从额角的微红到手臂上的几道浅浅划痕,每一处都仔细审视,确认她的确没有隐瞒伤势,又淡淡地撇了眼周围监视的宫女。 这太子倒是对自己都不放心,居然在宫女里隐藏了暗卫,以为他看不出来? ……还是说故意的? 他心里冷笑一声,嘴角却微勾,轻声说道: “那,就跟大哥先回家罢。” “……你二哥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两日里,书页虽翻得勤快,却是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满脑子都是你的安危。” 他的话语温柔而有力,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落在宋语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好的,大哥……” 宋语宋语应声道,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忐忑与歉疚,二哥一直在准备考取功名她是知晓,但是就这么走了,小九应该不会生气吧。 不过……他都愿意将大哥放进来,应该是默许了。 她转念一想, 再说,自己还未出嫁,一直待着东宫也不算个事,不知道冬雨有没有被明景好好的带回大将军府。 她乘坐软轿离开之时,鬼使神差地掀开帷幕, 回头望去,却见城门之上,那人正和她一样,抱着一盆茂盛的小苗,望着她远去。 …… 第38章 一起躲起来 自从从东宫离开,宋语便进入了静养模式。 这几日, 无论是宫里皇后娘娘送来的各色补品,还是大哥,二哥时不时带来的药膳,她都来者不拒。 更是因为身体原因,推辞了不少宴席,毕竟外人不明白她受伤程度,只知道那晚自己全身是血,端得吓人,这样也算是落了个清净。 她欢喜地看着盆里的苗, 茎干细而坚韧,表面覆盖着一层细腻的绒毛,叶片宽大肥厚,叶脉清晰可见,绿得富有光泽,宛如翡翠雕琢而成。 自己的苗都这么大了,小九那里的或许已经落果了? 她刚想起小九,恰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清叩声轻轻敲响了窗户,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让宋语的心猛地一紧。 这么晚了,谁在敲窗? 她环顾四周,秋茶与冬雨此刻已经退下,屋内只余她一人, 只好屏息凝神,耳畔再次捕捉到了那细微的敲击声。 “扣扣扣”,三声清脆, 紧接着是“咚咚”两声沉稳, 这节奏,这频率,竟与她曾在冷宫高墙之后,为了联系小九而设定的暗号不谋而合。 她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地靠近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细缝,一股凉意伴随着夜风拂面而来。 窗外,月光稀薄,却足以勾勒出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那斗篷如同夜色中的幽灵,静静地伫立,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宋语的心猛地一颤,手指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窗棂的缝隙随之扩大,直至那熟悉的轮廓完全展现在她眼前。 随着斗篷的轻轻滑落,一张她熟悉的脸庞逐渐清晰。 是萧正卿。 宋语低声惊呼,生怕被其他人听到: “小九,你……你怎么来了?这若是传了出去可得了?” 堂堂太子,居然潜入女子的房间,这想想就有些荒唐。 “快回去!” 她没好气地想要关窗,萧正卿眼疾手快挡住最后一丝缝隙: “……小鱼回府三天了,都没有联系过我。” 他声音有些委屈,很是知道怎么让宋语心软,不像是平日里冷清的太子,而是一个告状的普通人。 果然宋语听到他的话,有些犹豫,就是这个空隙,萧正卿没有之前的矜持,直接翻窗进了房间。 眼巴巴的说道: “嘘!小鱼不想我被赶出去吧。” “大哥他,可凶了。” 宋语最看不得萧正卿做这种表情,特别是见识过他征战时的凶狠后。 但是听到他在背后说大哥的坏话,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大哥哪里凶了,那是在关心我。” 如今人已经进来了,赶也赶不走,她叹了一口气,问出最在意的问题: “不过……小九这么晚过来,是有新的发现?” “还是说,番柿苗结果了?” 萧正卿摇头,番柿倒是没有结果,他也不是为了皇贵妃的事情而来。 他今天的目的很小,只是刚开口,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秋茶隔着门询问道: “小姐,您还没有入寝吗?” “大少爷送来了这个时辰的药……秋茶现在进来了?” “……等等!我先穿个外袍!” 宋语心脏骤停,下意识阻止秋茶开门的举动。 她左右巡视了一下,快速打开衣柜门,对萧正卿使了个眼色,见他还愣着,低声催促道: “还不快进去,真想明天全皇城都知道么。” 萧正卿笑眯眯的跨步走进, 宋语才急冲冲的开门。 秋茶有些疑惑,平常小姐会直接叫她进去,今天怎么不一样了, 她透过半掩的房门缝隙,目光穿过宋语那略显紧张的身影,向屋内四处探寻,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突然,她手里一沉, 那碗平日里需得蜜饯相伴方能勉强下咽的苦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此刻竟已见底。 “好了,秋茶你也好些休息吧。” 她端着空空如也的碗,表情有些呆愣,却直接被小姐送出了门。 足足愣了好一会,才挪开腿。 她狐疑地看着手里的碗,她不由自主地转身,步伐轻盈却带着几分鬼祟,悄悄移至窗下,侧耳听着房内的动静。 而此刻,屋内的宋语,待秋茶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欲开口呼唤隐藏在衣柜的萧正卿, 却忽觉一股力量自背后袭来,未及反应,已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拉入了一旁的衣柜之中。 衣柜内空间狭小,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织在一起,心跳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正卿小声说道: “嘘!外面有人在偷听。”他的声音低沉而细微,轻轻在狭小的衣柜空间里回荡。 “我……我知道了。” 怕不是秋茶不放心自己,或许刚刚是有些快速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正卿的脸,脖子不争气得有些泛红,忍不住把人推开一点,可是衣柜就这么大,萧正卿虽然努力地缩在衣柜的角落, 他平日里高大挺拔,此刻却像极了一只被困的猎豹,烛光透过木板间细碎的缝隙,如今显得有些局促。 宋语抿嘴,不自在地问道: “小九,……今天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呀。”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宽大的手掌悄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探出, 轻轻的,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勾起了她冰凉的小拇指,见她没有反对,又得寸进尺的十指相扣, 萧正卿在心里喟叹一声。 满足的说道: “今日乃立秋之际,听闻永定河边有庙会报备,很是浩大,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邀请宋小鱼小姐一同前往?” 他突然手掌一紧,宋语那漂亮的双眸瞪了过来。 “大晚上的不辞辛劳专程赶来,就仅仅是为了这个邀请?” 随便派个暗卫过来便好,还值得大晚上的跑上一趟? 只见萧正卿眼眸微亮,点了点头。 值得。 因为是第一次邀请小鱼出行,自然要亲自出场。 其实他早就知晓了庙会的报备,不过白日里没有空隙时间,晚上他刚看完奏折, 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 第39章 庙会 立秋庙会里,人来人往 繁星与地面上的灯火交相辉映,将整个庙会渲染得如同梦境一般,热闹非凡。 “这样就可以了吗?” 宋语有些紧张,她双手轻抚着脸上那条面纱,眼中闪烁着忐忑的光芒,有些慌张的看着身边的男子, 这是长大后,她第一次翻墙而出,生怕被人发现,但莫名的心里除了紧张,居然还有一些刺激的感觉。 仿佛觉醒了幼时的天赋。 “可以了,小鱼放轻松。” 站在她身旁的萧正卿一身深蓝色的长袍,和宋语的衣裳色彩相配。 他并没有带面具,毕竟平日里深居简出,外界鲜少有人能一睹其真容,更遑论在此等熙攘之地被轻易认出。 沿河而建的通道四通八达,每一条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他们的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从精致的手工艺品到香气四溢的美食,应有尽有。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难以抗拒的诱惑,瞬间捕获了宋语所有的心神。 两人闲逛着, 萧正卿脚步一顿,他拿起摊位上的木雕,回头看向宋语。 “喜欢吗?””他轻声问道,“见小鱼看了好几眼。” “看着有些眼熟。”宋语点点头。 她向来比较喜欢这些手工做的巧物,虽然粗糙了些,但眼见是下了功夫。 那木雕雕刻的是一位妙龄女子,身着轻纱,手持一朵盛开的荷花,羞涩地低垂着头, 倒是有几分神韵在里头。 摊主见来了客人,立刻满脸堆笑地凑上前来,热情地介绍道: “这位客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这摊里最好的作品,雕刻的是传说中的仙子,据说能保佑人好运连连,心想事成。” “您看这做工,虽然看似粗犷,实则每一笔都蕴含心血,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啊!” “仙女?” 萧正卿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木雕塑像的脸庞。 摊主左右看了一眼两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神神秘秘地说道: “这可是咱们大萧第一美人!” 宋语听着摊主的话,有些惊讶,第一……美人?难怪看着有些眼熟。 而萧正卿眼里冷光一闪,大萧第一美人就是小鱼,如今却被人堂而皇之地做成雕塑,公然出售,这人真是胆大包天, 他语气里带着危险的讯号,隐隐带着杀机: “皇城贵女的容颜,岂是可以随意亵渎,更遑论将其形象物化,公然贩卖?你可知,这是何等的大不敬,简直是在玩火自焚!” 摊子诶呀一声,听说这么严重,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抹布也不自觉地掉落。 宋语有些不忍,拉了拉萧正卿的袖子, 摊主有些慌乱: “客人您误会了,小人哪敢刻贵女的脸呀,实则是那日,有幸远远瞥见过一眼,当时贵女还带着面纱呢,小人不过借用了一丝丝神韵罢了。” 说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宋语: “就是这位小姐一样,都带着面纱呢!” 他瞅着宋语露出来的眼睛,又觉得有些熟悉,再仔细想想,心里宛如晴天霹雳, 不会眼前就是大将军府的贵女吧? ……贵女怎么可能会和男子一起逛这市井庙会? 不可能,不可能。 他将荒谬的想法剔出脑海,赔笑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样啊……”萧正卿听着他的解释,眉毛微抬, 再仔细看,这雕塑的确只是眉眼与小鱼有些相似,怕不是这小贩想用大萧第一美人的名头,做宣传噱头罢了。 他如今脾气比往日好了不少,特别是在宋语面前,萧正卿放下提前准备的碎银,算是买下了这个雕塑。 小贩看着这一把碎银,倒是没有钱从天降的欢喜,反而心里一慌,认准了眼前人非富即贵: “公子,木雕不值几个钱。您……” “都给你,以后这个款式不准卖了。”萧正卿淡淡的说道,摊主忙不迭的点头后,才拉起宋语的手,离开了摊位。 走了几步 宋语见萧正卿随手把木雕塞入怀中,有些疑惑。 “这个木雕不是送给我的吗?” 他轻咳一声,握紧怀里的木雕: “这个工艺太差了,还不如我的手艺,过些日子,送你更好的。” “诶?小九还会木雕?” 宋语笑盈盈地看着稍微局促的眼前人。 萧正卿有些支支吾吾,可能是失去太久,自从小鱼恢复记忆以来,一向能说会道的自己,每次回应都有些不尽人意。 他闷闷地点头; “算是都会一些。” 正当他在思考怎么证明自己手艺不差的时候, 只见一个身着碎花裙裳的女孩,突然间闯入了宋语的视线。 她怀抱着一束束盛开的花束鲜花,洋溢着纯真的笑容推销道: “姐姐,仙女姐姐,……买花吗?可好看的鲜花呢。”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与期待。 转头看到宋语身后的萧正卿,也甜甜地笑道, “哥哥,要买支花送给姐姐吗?” 宋语不由得微微一愣, 不是因为小女孩的胆大,而是她对种植有些研究,明白小女孩手里的花虽然都是平常可见的品种,但是都不是在秋日盛开。 难道这个时候就有人有了控制温度的种植方法? 提高温度和降低都不难,只是平稳控制才是核心的难点,所以当时听说送她那处带着温泉的庄子,才那么惊喜。 她拦住萧正卿,蹲下轻声问着小女孩: “小姑娘,这些花我都买了,不过……可以带姐姐去看看种它的人吗?” “真都买吗?”小女孩听着宋语全部买下,心里一喜,她指着拐角处说道, “姐姐,爷爷就在那边,那边还有好多好多花。” 宋语抬头看着萧正卿,他连忙跟上,顺着小女孩的指示走了过去。 路过喧嚣的工艺、小吃摊,庙会最里面居然还有一排排买绿植的摊位。 这里大多是一些黄色的菊花或者偏紫色的小花,小女孩说的摊位,各色齐全,在摊位上独树一帜。 宋语眼前一亮。 她轻声说到: “老人家,可是有什么手艺,可以保证这些花儿反季节开放?我这里有一份差事,不知你可应下……” …… 第40章 入局 老人一身着灰扑扑的补子,和小女孩的碎花裙形成巨大的反差,但是面色红润,没有半分凄苦的表情,客气地说道: “您就是小布说的贵客?是大好人!” “有差使自然是欢喜得很,老朽自幼和师傅一起为贵人种花,现在一把年纪了,也学了些偏门把戏。” “这花种得极好,”宋语看得欢喜,她情不自禁的详细地介绍了一下, “您老可愿意去庄园里专门搭理植株呢,待遇自然高于之前府邸。” “多谢小姐,”老人眼底一亮,拉过小女孩和宋语致谢。 其实宋语在看到花的时候,就想起番柿一旦落果,那太子的珍贵药材就得种植了。 眼看秋日后就是冬季,如今找到可以保温的法子,简直是雪中送炭。 …… 两旁高楼之上,本是漆黑一片,如今却亮起来明灯。 定婉婉她的衣裳因一路奔跑而略显凌乱,发髻微散,来不及整理, 她几乎是踏着夜色的碎步,直冲进了灯火通明的茶楼,便急冲冲地跑到二楼。 刚跨上楼梯,急促的喘息声便伴随着一句焦急的询问: “你说宋语真的来庙会了?她现在人在何处? 身后的婢女背部佝偻, “小姐,千真万确,这是刚得来的消息,宋小姐确实现身庙会之中。”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太子暗卫已经把手住了门, 随后,她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暖的笑容,热情的引导定婉婉: “小姐,您看,就在哪儿呢!” 定婉婉顺着手指,一片翠绿中,果然发现了一个蓝色的身影,她虽然看的不大清楚,但是宋语的背影她化成鬼都认得出来。 宋语果然来庙会了! 她的脸色初时铁青如墨,心中惊涛骇浪,难以置信的低语: “她不是应当卧床不起,怎会出现在这等市井之地?莫非……” 念头一转,她敏锐的目光捕捉到宋语身旁的另一人,那人与宋语并肩而行,举止间透露着不凡。 待二人转身之际,定婉婉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正是那日在珍宝阁中与她争抢珍稀种子的武安侯之子? 宋语居然和武安侯庶子还有联系? 她不怕太子震怒吗? 然而,片刻的惊愕之后,定婉婉的脸色迅速恢复常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做得不错,你的消息很及时。” 她轻声对身旁的婢女说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婢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连忙躬身行礼,高声应道: “多谢小姐赏识,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婢女笑着高声后退,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阴影的缝隙里, 她的脸上,那层细腻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随着轻盈的步伐,悄然无声地裂开,逐渐暴露出一张陌生而冷峻的脸庞。 这变化之快,之微妙,即便是定婉婉也未曾察觉。 直至那扇门“吱呀”一声轻轻合上,将一切秘密隔绝于内后, 婢女已彻底蜕变,成为了另一个人, 她身形一展,先前的卑躬屈膝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冷冽。 背部挺得笔直,与两侧悄无声息出现的暗卫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比了个完成的手势,一起飞速离开了茶楼。 而远在楼下的太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眼眸微眯,闪烁着满意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上钩了呢。 见宋语还在与老人交谈,他向前一步,伸出修长的手指,勾起小鱼的手。 “不是说好的陪我逛逛吗,怎么又扯上种植了?恩?”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小九别闹,干正事呢。”像是安抚,宋语在他手心挠了挠,轻声道,“马上噢。” …… 大将军府后院墙外, 宋语手臂被萧正卿紧紧握着,她的双脚轻轻尝试着触碰着地。 每一次轻微的下探都伴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悬空感,让她有些不安,紧张的问道: “还差多少?我……我到地面了吗?” 意外的是, 头顶的萧正卿却没有半分回应,她疑惑的抬头,却见他笑得有些勉强。 下一秒,宋语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背后涌来,她的双脚突然间失去了自由,被一双宽厚而温暖的胸膛紧紧包围, 萧正卿顺势松手,她被人结结实实地抱下了地。 回过神来,宋语才发现,这原本空旷无人的院子,不知何时已聚集了三四道身影。 除了秋茶与冬雨正满脸担忧地立在一旁, 站在最前面的便是刚刚抱她下来的大哥了。 “大……大哥……好巧啊……”宋语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心虚与尴尬。 这么大,还爬墙被抓到,简直太丢脸了。 大哥面容冷峻; “是很巧,在小妹自己的院子里都能遇上人,这般深夜,小妹莫非是在练习轻功不成?” 他不忍心对宋语发火,目光不自觉地越过宋语,落在了那墙头之上的人。 “不知太子殿下,深夜爬墙带人走,是从哪里学的这等‘雅兴’?” 萧正卿摸了摸鼻子,他翻身轻轻一跃,跳了下来,和宋语排排站着,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恩……是小鱼教的。” 话落,宋语气结,一个手肘撞向萧正卿腰间,眼中闪烁着不满,瞪了他一眼。 萧正卿没有躲,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大哥气笑了,这两人被他逮了个正着,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打情骂俏。 也才两三天的功夫,萧正卿就按捺不住,把人偷偷带出去。 “太子殿下,大将军府简陋,自知福薄,恐难以承载您驾临。……老贺送客!” 他毫不犹豫地下了送客令。 大哥身后的管家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他身份卑微,哪里敢真的去“送”这位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出门, 然而大哥声音未停,继续说道: “老贺,以后小姐院子加强人手。” “是!” 管家应下,但只是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擦拭着额头,望向太子满是求助之色。 萧正卿倒是心态良好,只要把人送回便好,再交谈下去,会误了小鱼的安寝时间,他微笑地抱拳说道: “大将军言重了,正卿此行实乃冒昧,若有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既如此,正卿便不打扰大将军府的清静,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给了宋语一个安抚的眼神,也没有走正门,反而又翻墙离去。 大哥见人走得干脆,有些警惕,心里嘀咕, 萧正卿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对自己严加防范居然没有异议,莫非……是想找陛下赐婚? 他冷哼一声,不管怎么样,他是不会同意的。 …… 第41章 流言四起 大将军府内, 虽已步入深秋,万木渐染金黄,但宋语的院落却仿佛置身于另一番天地,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自她重生后喜爱绿植,院中更是添置了许多奇花异草,皆是大哥与二哥费尽心思搜罗而来。 宋语身着淡雅的蓝色长裙,她正蹲在番柿苗前,指尖轻抚过嫩绿的叶片,侧身问冬雨。 “冬雨,你看这番柿苗,长得多好。对了,那个老人家,给太子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他很喜欢庄子的环境,还一直夸小姐心善呢!”冬雨笑着点点头。 然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秋茶气喘吁吁地从门外冲入, “秋茶怎么了?”宋语有些不解。 她脸色苍白,眼中满是焦急: “小姐!不好了,外头……外头现在沸沸扬扬的,都在传您……您和武安侯的庶子,要……要私奔了!” 恩?私奔? 宋语脑袋宕机了一下,看着焦急的秋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安九是谁。 毕竟没有随着自己上山。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对面神色略显紧张的秋茶,斟酌了一下语: “秋茶,昨晚有看到太子的脸吗?” “小姐怎么办……”秋茶闻言,脸色微变,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有些支吾,“……恩?昨晚夜色深沉,加之奴婢心中惶恐,哪敢直视太子的天颜啊。” “那是没有看清楚了。”宋语有些失笑,她故意拉长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别担心,太子其实就是你上次提及,能招为上门女婿的安九公子。” “啊!” 冬雨在一旁,本是低头整理着案上的茶具,此刻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愣住的秋茶更加手足无措。 她笑着直不起腰, “秋茶还说了,要太子殿下当上门女婿吗?真真是了不起的想法。” “啊?!”秋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秘密。 她结结巴巴地重复着: “不……不是武安侯府的少爷吗?怎……怎么会是太子殿下?” 她有些懵懂,“……那小姐我们不用管吗?” 宋语手一顿,她沉思了半刻。昨晚的事情应该只有自己和少数几人知道,但是今天却闹得满城风雨。 如果说不是小九故意的,她都不相信, 不过……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呢? 总不能是逼婚吧? 她脸色平淡,和秋茶的焦急形成对比, “不着急,等一会,看看后续再说。” 她相信,小九应该是有自己的谋划。 …… 隔天朝堂上, 陛下一改往日的倦怠,今日反而背部稍微挺直,一手撑着脸颊,另外一只手轻轻撑在镶嵌着宝石的龙椅扶手上,像是在期待一场大戏般,盯着下面的朝臣。 大太监步伐却依旧稳健,他熟练地踏前一步,声音洪亮而富有穿透力,大声喊道: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之时,一位身着铠甲,面带肃穆之色的身影从列班中挺身而出, “陛下,臣有事禀告!” 来了,陛下抬眼,武安侯不复原来和事佬的样子,反而一脸正气,正低头抱拳, “陛下!近日以来,皇城之内流言蜚语四起,皆是些妄议太子殿下之辞,此等言论,不仅污了太子殿下清誉,更是有损我皇家无上威严,臣恳请陛下明察!” “哦”,陛下淡淡吐出一个字,却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畔炸响, 他的目光深邃而锐利,如同鹰隼缓缓扫过下方那些或低头沉思、或故作镇定的群臣。 陛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玩味,几分寒意,仿佛已经洞察了所有,却偏偏要故作不知。 "你说说,究竟是什么谣言,能让朕也未曾有幸耳闻? 武安侯心中如同翻江倒海,陛下为什么明知,但却言不知? ……陛下现在脾气越发不可捉摸了。 武安侯心里百转千回,他本来就是个不喜欢惹事的人。 但他作为太子的亲信,如今不得不硬着头皮,按照太子事先授意的话术,假装怒火冲天说道: “启禀陛下,近日皇城之中,纷纷传扬……传扬大将军府上的嫡女,与微臣府中的第九子,竟然……竟然不顾礼法,私下相约,一同……一同私奔而去!" “简直荒唐!陛下明鉴!臣府里哪有第九子,是一派胡言!” 此言一出,大殿内更是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陛下接下来的反应。 而陛下,只是轻轻摩挲着椅背上的金龙雕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风暴在酝酿,又似乎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哦,原来是这事,朕昨天正好收到了按察使的奏折。” “苏赏。” “在,”大太监恭敬地捧着一份红色金边的奏折。 朝堂上所有人心里一慌, 按察使作为大萧帝国最为严苛的监察机构,其触角遍布皇城内外,无论是朝堂的暗流涌动,还是民间的细微波动,都逃不过这双眼睛。 往往陛下将奏折呈到朝堂上,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大太监在殿前静静站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龙椅之上的帝王缓缓开口: “去,将这份奏折,给定国公一观。” “臣?!” 定国公心里一慌,开始疯狂地在脑海中搜索自己近期可能犯下的任何过失。然而,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却找不到任何足以让陛下如此重视的错误。 苏赏捧着奏折,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前。 定国公不敢耽搁,颤颤巍巍接过这份红金奏折,只能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奏章,读到: “按察总使臣黄祥谨奏,近日皇城流言从安书茶楼起,臣追查,追踪,捉拿归案两百余名涉案之人。” “经严加审讯,所有线索如百川归海,皆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定国公府嫡女定婉婉,臣……” 他眼前一黑, 定国公不可置信,他又快速扫视一遍。 这么愚蠢的谣言,居然是婉婉散布的?! …… 第42章 吐血 “陛下!” 定国公声音撕裂,直接跪在朝堂之上。 “定国公有异议?可需按察总使过来对质。”陛下淡淡地问道。 “未有、未有异议,是臣教女无方,让陛下失望。” 能呈上朝堂的按察使奏折,自然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自己这个时候再否认,不过是于事无补。 更何况……他甚至有一些相信,这是婉婉能干出来的事情。 定国公认命闭上眼,咬着牙,等待着陛下的处罚。 但是奇怪的是,陛下沉默了片刻,一声咳嗽响起,接下来又是一连串咳嗽声音。 大太监立马上前, “陛下,您保重龙体,这大箫还需要陛下坐镇。” “咳咳,朕,朕无碍。” 陛下挥手,没有理跪在地上颤抖的定国公, 反而转向一直未开口的,流言中的另一位主角。 ——大将军府嫡子宋坚。 “宋坚!” “臣在。”少将军抱拳,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毕竟影响的是你们家的名声。”陛下淡淡地问道。 “陛下!”宋坚闻言,心头微动,他迅速而隐秘地扫了一眼帝王, 他心中暗自思量,小妹与安家少爷私奔之事,本已尘埃落定,只需澄清那安九实为太子殿下的化名,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然而,陛下此刻的询问,却让他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陛下为什么要问他? 他心里一合计,目光微敛说道: “臣认为,按察使责出主谋斩杀,随即张贴布告,宣布安九与太子殿下为同一人即可。” 定国公听到斩杀两个字,心里一紧。 “少将军,斩杀一词不妥,婉婉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他向宋坚鞠躬,又向陛下请安, “陛下!宋家嫡女与太子感情深厚,经此流言后,必将情比金坚,臣愿意为其请赐婚,为宋小姐多填几轿陪嫁!” 今日朝堂开得比往日久些,陛下在龙椅上有些困乏,但是听到定国公这句,眉毛一挑,想着后面的计划,心里暗骂道, 好一个萧正卿,他以为朕是老眼昏花,不知世事了吗,虽是这么想,但是陛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荣, 这赐婚之事,无论是出于太子之口,还是源自自身意愿,都注定会触碰到大将军府那根敏感的神经。 但是定国公提就是一个完美的方案。 陛下不愧做了几十年皇上,仅靠定国公这一句话,便在心里将萧正卿的计划推演得七七八八。 他语气不变,看向宋坚: “爱卿,对于此事怎么看?” 宋坚心里苦,合着那天晚上,太子一声不吭就走人,并非是偶然,是在这里下了个坑等着自己。 四周朝臣们交头接耳,声音虽低却难掩其中的兴奋与嫉妒,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在宋坚身上, 那眼神中藏着对宋家嫡女即将成为太子妃这一消息的深深羡慕。 “如今这宋家嫡女倒是定了太子妃的地位了。” 一位老臣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同僚轻叹,语气中既有惊叹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楚。 “真是好福气,”毕竟太子是储君,是地位牢不可破的下一任君主,“之前还只是私下流传,现在谣言一出倒是因祸得福了。” 另一人附和道,言语间充满了对宋家女儿好运的慨叹,议论的声音让原本沉闷的空气多了几分躁动与不安。 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宋坚却面色铁青,立于中央,显得格外突兀, “陛下,臣认为主谋虽然已定,但是定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陛下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他轻轻摸了摸鼻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显然,宋坚的话中之意,他心领神会, 那“推波助澜”四字,更是直指太子,又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若是爱卿有异议,朕叫按察总使过来,让他逐字逐句地与少将军对名字!” “多谢陛下,但是还是不麻烦按察总使。” 宋坚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缓缓闭上双眼,仿佛是在内心深处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挣扎与妥协。 定国公说得对,无论这个流言如何处理,小妹已经和太子绑在一条船上,不管怎么样,陛下赐婚是对小妹最好的维护方式, 再次睁开眼时,宋坚的眼神已是一片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动作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多谢陛下隆恩,臣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但臣心之所向,唯有恳请陛下赐婚太子殿下与臣之胞妹。”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哈哈哈哈,”陛下抚掌大笑,“宋卿家果然情深意重,朕心甚慰。近来确是喜事连连,今日再添一桩,实乃我大萧之福啊!” “苏赏!”"龙椅之上,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与喜悦。 大太监苏赏闻声,身形一凛,迅速低眉顺眼,步履轻盈的趋步上前,跪伏于地,恭敬应道: "奴在" "给朕研磨!即刻为太子书写赐婚圣旨,成就一段佳话!"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皇帝那因激动而略显潮红的脸庞。他已久违地展露出如此开怀的笑容,差点忘了太子的嘱咐,只得用力压抑住后, 提起御笔,手腕翻转间,笔走龙蛇,几行赐婚的小字行云流水般,在金黄色的圣旨布帛上挥洒开来。 少将军心乱如麻,在想回去如何和二弟解释, 突然之间,原本还在兴致勃勃沉浸在圣旨中的陛下,他的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 他猛地捂住胸口,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御笔也随之滑落,滴落的墨汁在圣旨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未待那墨迹干透,皇帝已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衣襟,也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陛下!" 苏赏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扔下手中的砚台,双手颤抖着接住那即将落地的圣旨,生怕有任何闪失。 他一边焦急地呼唤着,一边用衣袖轻轻拭去皇帝嘴角的血迹,眼中满是担忧与惶恐。 “陛下!!!” “叫太医!!” 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 第43章 永宁侯 定婉婉近来对举办宴会之事乐此不疲, 她的府邸,充斥着大量的花草,每隔三两日,便以府中某盆珍稀花卉绽放为由,精心筹备一场场赏花盛宴。 定婉婉作为准三皇子妃,引得城中贵女们竞相响应,每当宴会之日,府邸便热闹非凡。 亭台楼阁间,贵女们身着各式华服倚靠在亭阁,她们或倚栏而立,或低语轻笑。 桌上,三两盘精致的点心错落有致,每一道都是匠心独运,色香味俱全 安顺侯府的苏依依作为这里的常客,无疑是最为活跃。 “快瞧那朵红色的,昨天来还是花骨朵,今儿个居然盛开了。” 众女闻言,纷纷循声望去, “是吗,我瞧瞧,”里面有几人有些羞涩,看着不太常来。 定婉婉隐于华贵的丝缎屏风之后,悄无声息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最终落在了永宁侯嫡女永晴身上。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其实永晴才是自己频繁开宴的原因。 宴席虽令人欢喜,但是开的多了,也是一种负担,随着时间的流逝,定婉婉从一开始的心潮澎湃,如今已经化作了心湖中的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想到三皇子的计划,定婉婉压下心头的焦虑。 永宁侯和与其他侯府不同,也是有边疆驻扎,镇守西域边疆,与大齐虽然没有北域那么辽阔的边界线,但是也有小部分接壤。 永晴感受到定婉婉的目光,心里有一些慌张,她本就是胆子小,但三皇子被关禁闭,父亲不方便拜访,今天只能是她带着任务来和定婉婉交谈。 她接着谈话,轻声说道: “定小姐,我对这花的意见是,虽是盛开繁茂,但是季节不对,或许差了一点火候。” 定婉婉听出她的话里有话,知道这是永宁侯的意思,心里一沉。 苏依依倒是没听出端倪,只表面上以为永晴对花不满意,她面子有些挂不去,毕竟是自己先指出的红花。 她接道:“怎么个差了火候,我看呐开得是正在好,若是再盛一些,怕不是和风一起跑了!” 永晴心一惊,花和风一起跑了,加上外头的流言,苏依依这是在隐喻嘲讽太子! 她连忙摆手, “苏小姐,这种话……我们私底下说说罢了,可不能这般嚷嚷。” “他们能做,我怎么就不能说不成?”苏依依嗤笑一声。 “是呀是呀,都两日了,也没见着个辟谣的。” “我看呐,准没错了。”有贵女挥挥帕子,笑道,“你们谁瞧见过武安侯家的九子长什么样?怎么就把宋语给迷住了。” 正当永晴不知道怎么应承,却见门口有侍女慌慌张张跑进来。 “小姐,小姐!” 定婉婉皱眉,她一边抬脚,一边训斥道: “这里全是贵女,谁教你这么慌慌张张没规矩的!” “小姐!”侍女咽了一口水, “不好了,陛下在朝廷吐血了!现在昏迷不醒,老爷带着圣旨往家里赶,让我通知小姐。” “什么?!”后面的贵女纷纷坐不住了,“陛下吐血了?” 永晴脸色一白,又悄然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幸亏……今日这场赏花宴,仅仅是她个人,并未牵扯到永宁侯府的立场。 陛下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晴空霹雳,震得整个宴会厅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年迈的陛下,在朝堂之上,竟当众呕血,这一幕,无疑为朝局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明镜似地清楚,这之后,太子监国,已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的事实。 她轻轻搓了搓因为过度惊愕而有些僵硬的脸,带着歉意说道: “定小姐,此次赏花宴,晴儿实乃收获良多。但奈何家中突发急事,需即刻返回处理,晴儿只能在此先行告退,还望定小姐及诸位姐妹海涵。” 其他贵女们,原本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之中,顿时回过神来,纷纷效仿永晴,以各自温婉或急切的声音表达着相似的意思: “是啊,家中也有要事需处理,我也该告辞了。” “对,对,我也是,咱们改日再聚吧。” 一时间,宴会厅内,衣袂翻飞,裙摆摇曳, 贵女们纷纷起身,带着各自的不安,匆匆准备离开。 哪曾想,刚到门口,便被迎面撞上了一群禁卫军,她们心里一紧,却发现自己并不是目标,没有被拦下。 悄悄上了轿子,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这是……”带着几分颤抖与不可置信。 定婉婉从府里匆匆忙忙出来,看到熟悉的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的禁卫军,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正当她心绪纷乱之际,禁卫军突然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形成一条宽敞的道路。 但这次,出现在她视线中的并非安庆,而是定国公, 他的面容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显得格外阴沉,怒发冲冠,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 但是见外头都是各家嫡女的轿子,只能恶狠狠地对定婉婉说道: “看你做的蠢事!陛下居然上朝前便已经拟定了圣旨!” 定婉婉心里一突突,难道那个流言查到是自己了,但是……那不是事实吗?她亲耳听到他是安家的公子! 见定婉婉还有些茫然,定国公恨铁不成钢, “快随我进去!这件事情按察使那边已经查清楚了,不要在外面丢人现眼。” 眼看定婉婉被带回定国公府,外头轿子上掀开帘子的手,纷纷放下。 “这是还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能有什么事情,”消息灵通的贵女听着小厮刚刚打听回来的消息,冷笑道; “好一个定婉婉,把我们当利用的道具了。” “怎的,怎的,你倒是说仔细些。”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人,现在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生怕声音太大,那定国公府的门又打开。 “按察使那边已经查清楚谣言的来龙去脉了,就是这定婉婉散布的!” “什么?!”有人惊呼。 “太子殿下和安家公子是同一个人?!” “……我就说以前怎么没听过这位公子!” …… 第44章 成为皇后 “父亲,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定婉婉声音中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与惊恐, “诶呦!” 伴随着一声吃痛的惊呼, 她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背后涌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才发现被定国公重重摔在前厅的椅座上, 茶水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后是噼里啪啦的碎裂声,热腾腾的茶水与精致的点心散落一地,迅速浸湿了她的裙摆,留下一片片深浅不一的水渍。 “小姐!您没事吧!” 婢女连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惊魂未定的定婉婉, 一边轻拍着她背上的尘土,一边用担忧的眼神望向那位面容铁青、怒气冲冲的定国公。 然而,还未等她们稍作喘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由远及近, 定国公指着婢女说: “滚出去!” “是!” 婢女担心的看着定婉婉,但是也不敢触怒正在气头上的老爷,只得躬身退下。 还未等房门关上, 紧接着,一卷金黄色的圣旨,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狠狠地朝定婉婉的方向砸来。 她只觉眼前一花,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手忙脚乱中竟奇迹般地接住了。 定婉婉的手微微颤抖,发丝因刚才的挣扎而显得散乱不堪,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勉强站稳身子,颤抖着双手缓缓展开那卷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定国公府嫡女定婉婉,私传太子不实之言,念其已有婚约,特入三皇子府中,禁足三个月,以儆效尤。” 见定婉婉握着圣旨久久不语, 她鬓发散乱,毕竟是自己从小拉扯长大的嫡女,定国公心里的火气消散了一些,又想起如今的局面,难免有些头疼。 “你说你,已经和三皇子已经定下了,为何还要去招惹宋语呢?” “这事若是放在之前,还不至于这么严重,但是如今陛下病了!……太子若是上位,定国公府就要栽在你手上!” 想到这里,定国公长叹一声,颓废地坐在一旁。 下一刻,心里却有些纳闷,以婉婉的性子,她怎么会没有动静? 转头回看,定婉婉居然还站在原来的位置,盯着圣旨,仿佛没有动过一般。 坏了,不会是吓到了吧? 定国公心里咯噔一响,他心中焦急万分,想要立即上前询问,然而,刚抬起的脚还没落地,却见定婉婉嘴角露出笑容, 她看着怀里的圣旨,心里暗喜, 自己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被意外地罚往三皇子府邸,这本是惩罚,对她而言,却如同久旱逢甘霖。 从此,她再不必周旋于那些一模一样的宴会之间,不必时刻紧绷神经,生怕一丝不慎便泄露了深藏的秘密情报。 更重要的是,那些曾试图借着夜色偷偷潜入三皇子府的狐狸精们,将再无机可乘。 她的世界,似乎因这一道旨意而变得清净了许多。 ……至于陛下病重,简直是喜上加喜! 她好整以暇,眼神中闪烁异样的光芒,转身面向一脸怒气的定国公,嘴角绽放出笑容, “父亲,您为何如此惊慌?” 她的声音轻柔却布满深意, “对于我们而言,这何尝不是一场天大的喜事?陛下病重,正是我们布局未来的最佳时机。” “你疯了?皇城之下,竟敢如此口无遮拦,将太子殿下视若无物!” 定国公的声音、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猛地转身透过窗户,在四周繁复的亭台楼阁间搜寻着可能藏匿的耳目。 夜色虽深,但月光稀薄,不足以掩盖这份突如其来的慌乱与不安。 他的手指颤抖着,几乎要触碰到定婉婉光洁的额头。 然而,定婉婉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她轻轻避开父亲即将落下的手指,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父亲,女儿并非妄言。太子他,活不过多久!" 这句话如同寒风中的冰刃,瞬间凝固了空气,让定国公的脚步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难以置信与震惊。 太子,那可是帝国的储君,正值风华正茂,龙体康健,怎会突然之间就……? 定婉婉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父亲保持安静。 "父亲,此事千真万确。是三皇子亲口告诉我的,他……他透露了太子的一个秘密。" 说到这里,她刻意放慢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雕琢, "秘密?什么秘密?" 定国公的声音几乎变成了低语,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从女儿的眼神中寻找答案的蛛丝马迹。 定婉婉深吸一口气,如今这个时刻,三皇子急需定国公的支持,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她缓缓道出: "太子殿下自出生时便患有先天心疾,那心脏之症,如同附骨之蛆,虽平日里看似无恙,实则已是油尽灯枯。三皇子之所以告知于我,只因……" “三月禁闭出来之时,便是太子暴毙之时。” “正因如此,皇后娘娘才火急火燎,企图以挑选皇子妃为由将二皇子召回,但父亲,您应该清楚,二皇子心中所系,非这方寸之间的龙椅。他的心,早已落在那清宁寺上,怎会愿意回来?” 说到这里,定婉婉的语调变得愈发激昂。 “于是,这帝位便倾斜向了三皇子身上。” “而我定婉婉,将是他未来的皇后,这个事情不再是虚妄,而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诱惑,让定国公这位已年过半百的老臣也不由得心神一震。 “三皇子……” 定国公喃喃自语,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一旦三皇子登基,不仅意味着定国公府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自己也将一跃成为万人之上的国丈。 定国公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第一时间居然是觉得是荒谬。 但是仔细一想,三皇子居然连时间都说得这么准,难道是……真的? …… 第45章 陛下谈心 定国公脸色一变再变。 无论这消息是蜚语流长还是确有其事,三皇子一定有了夺嫡之心, 这份野心,如同荒野上蔓延的野火,一旦点燃,便难以遏制其蔓延之势。而自己女儿已经和三皇子绑定住了。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们全家的命运。 定国公闭上眼,仿佛能看见未来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在眼前分叉: 一条是三皇子成功登顶,他们家族随之水涨船高,荣耀加身; 另一条,则是这不过是一场空穴来风的谣言,太子依旧稳坐皇位, 而他们,则可能成为这场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家族的血脉或许将在这片土地上断绝。 此刻的他,已别无选择。女儿的幸福,家族的兴衰,乃至自己的荣辱,都系于三皇子一身。 他心乱如麻,不知道为何,自己就已经到了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境界。 定国公声音有些犹豫: “婉婉,三皇子的意思是目前先坐以待毙?……可有其他计划?” “自然还有其他,”定婉婉自信一笑,“父亲真当我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大萧的选官任人体系,历经千年风霜,虽稳固却也腐朽不堪,多少才华横溢有志之士,被这道无形的壁垒拒之门外,空有满腔热血,却无处施展。” “三皇子他心怀仁义,不辞辛劳多次拜访这些英才,已经将其收入麾下。” “而另一方面,我已联系上安顺侯府、长林王府、永宁侯……,他们或是对现状不满,或是被三皇子的仁政所吸引,皆已暗中向我表明了立场。只待太子之位空悬,便是我们雷霆一击,改写大萧命运的时刻。” “到时候文武全才兼得,这个天下不就是三皇子说了算!” 定婉婉慷慨激昂,定国公想起这几日天天开的宴会,他心里一激灵,什么时候婉婉居然有如此如此深沉的心机与筹谋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连那位素来中立的永安候,也悄然卷入了这场权力的游戏,成为了天平上不可忽视的一枚砝码?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身旁的女儿,谨慎地说道: “婉婉,此事非同小可,你必须铭记于心,万不可让一丝风声走漏。待到禁闭期满,我们再细细商议对策。” “知道了,父亲。” 定婉婉见一直对自己强硬的父亲,语气居然罕见的有了软化,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会惹麻烦的人, 她心里,这一段时间拥堵的心情,瞬间通畅起来。 想到三个月后,宋语就会变成寡妇,她嘴角难免扬起微笑。 “扣扣”,突然,门外传来轻叩声音, 定婉婉一激灵,从美好的幻想中抽离出来,目光警觉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是谁!” “小姐,是奴婢。” 门外传来熟悉的呼唤,那声音清脆悦耳,正是她贴身婢女的。 也是上次通知自己去茶楼的功臣,想到这次因祸得福,她不免语气放软。 “什么事?” 门外,婢女虽然面无表情,带着冷漠,却一张嘴,似乎还是那个忠心的仆从,声音急切: “小姐,外面的禁卫军说……去三皇子府的时候到了。” …… 灯影昏暗的寝宫内, 陛下静卧于雕花龙榻之上,双眼紧闭,面容苍白,眉头深深皱起。 太医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无奈与忧虑, “陛下忧虑成疾,恐怕难以短期内苏醒。” 人员来了一波又一波,皇后,皇贵妃一一离去,最终,太医也依次躬身行礼,步伐沉重地退出了这间压抑的宫殿。 深夜里, 就在这死寂般的沉默中,一道清脆的“咔嗒”声,突兀地打破了宁静, 屏风之后,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一位身着黑色玄金暗纹袍的萧正卿缓缓走出, 黑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幽光,与他冷峻的面容相得益彰, 他手中稳稳端着一盆金黄璀璨的贡橘, 萧正卿的目光深邃,扫过一旁恭敬站立、大气不敢喘一口的苏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都下去吧,记住,今夜无论是谁,都不得踏入这寝宫半步。” 他的语气中既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太子殿下!” 苏赏连忙应声, 陛下居然把寝宫的暗室也一并告知了太子? 心中虽有千般疑问,却也知此时不是询问的时机。 只能迅速领命,带领着余下的侍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宫,将寝宫彻底留给了萧正卿与病重的陛下。 随着最后一扇门扉的轻轻合上,寝宫内再次回归到静谧之中。 他缓步走到龙榻旁,轻声说道: “父皇,是我。” 话落, 刚刚还一脸虚弱地陛下,眼睛瞬间睁开,精光一闪,没有了半分吐血后的疲态。 他环顾四周,确认了室内仅有他,与站立于榻旁的萧正卿两人。 没有了朝堂上的威严,顺势坐起。 见榻旁的萧正卿背部挺拔如松,表情宠辱不惊。少年郎如玉端方的模样,让陛下一瞬间有些恍惚,之前还喜欢装大人的小孩,如今真的已经长大成人。 他下意识夸赞: “不错。” 陛下眼里闪过一丝欣慰,见萧正卿有些疑惑抬头,他温和地笑着: “定家女已经被送入老三的府邸了?” "是的,父皇,一切已安排妥当,就等第一批坐不住的鱼上钩了。" 太子向前伸手朝向贡橘,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圆润光滑的橘皮时,却如同变戏法般,在最后一瞬,掌心轻巧翻转,摸上了托盘底部, 一抹不易察觉的纸张边缘,悄然自托盘底部被轻巧抽出, 他面不改色,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寻常的举止,随即将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页,缓缓展开,送到陛下面前。 “父皇,根据太平教统计,定婉婉在三皇子禁足后,一共开启五次宴会。” “这里面是所有赴宴人员名单。” 陛下闻言,盯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名字,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语气中却透着淡淡的凉意,说道: …… 第46章 拜月草 “哦?此事,按察使也已呈上折子,看来朕的朝野之中,真是热闹非凡。” 然而,当陛下的目光扫完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宾客名单时,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笼上了一层阴霾。 他的眉头紧锁,仿佛能夹住飞过的苍蝇,那双阅尽人间沧桑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少了永宁候。” 陛下一下看出端倪。 老三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一直老好人的永宁侯也会下场?! 萧正卿其实看到这个名字也很意外,他补充道: “是听说您吐血之后,今天永宁侯侯才下定的决心。” 他顺手扒开新到的贡橘,指尖轻旋间,橘皮便如花瓣般缓缓绽开,没有丝毫断裂,完整的果肉显露无遗,陛下接过橘子,轻咬一口,只觉得口齿生津。 “他若是走错路,也怪不得朕了。” 陛下嚼着橘瓣,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还在低头重新剥橘的太子,爽朗一笑, 语重心长地说道。 “对了,你的心疾,近来可还安好?” 萧正卿闻言,剥橘的动作微微一顿, “父皇放心,儿臣的心疾已许久未曾发作。” 自从和小鱼重归于好,自己身体总觉得结实了不少,也更有精力一一处理大萧残留的隐患。 才有心力去布这个大局。 “嗯,那就好。” 陛下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眼前这人,不愧是自己精心培育了二十多年的太子。 等卸任后,终于可以和皇后游历这大好河山。 他轻轻拍了拍太子的手背, “跟我来。” 他缓缓转身,然而,并未如愿见到太子紧跟其后的身影,只见萧正卿立于原地,神色复杂,眼神中闪烁着欲言又止的光芒。 “父皇觉得,这贡橘……味道如何?” 橘子? 陛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轻轻挑眉,似乎在鼓励太子继续说下去, 。"哦?你倒是说说看,这橘子有何特别之处,能让朕的太子如此挂念?" 太子脸不红心不跳,将橘瓣放入嘴中,细细品味后夸赞道, “此橘皮薄肉厚,汁多味甜,不愧是大将军从北域,快马加鞭送来的贡橘。” 太子刚提起大将军府,陛下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笑着从床前柜子里掏出一份圣旨,没好气地扔到了他手中。 居然是一份在殿上一模一样的赐婚圣旨。 “你小子”,陛下骂道, “说老三要造反这等惊天动地之事,你竟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提到赐婚就这么猴急?明着暗着,怕朕把你的圣旨扣下?” “父皇错怪儿臣了,” “三皇子心思已久,自然不会过于惊讶,至于猴急,儿臣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橘子确实不错罢了。” 太子脸色不变,无论被陛下如何调侃,只要感受到手里的圣旨的重量,心里也是欢喜。 他暗忖,要不是小鱼送他府邸两箱,自己恐怕还不舍得带橘子入皇宫呢。 哼。 陛下并未被太子的巧言所动,冷哼一声,径直向那原本该是太子出场的屏风后走去。 “现在可以走了?” 陛下笑了笑。 萧正卿被笑得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揣着圣旨跟了上去。 原本屏风后自己出来的地方,露出了一道隐匿于阴影之中的暗门。 两人面表情未变,似乎早已知晓,一前一后步伐稳健走了进去。 穿过那道暗门,一条曲折蜿蜒的通道展现在眼前,蜿蜒盘旋,五六分钟的行走,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直到前方豁然开朗,一个简陋却透着奇异氛围的房间赫然出现在眼前。 房间内,光线昏暗,仅由几缕从头顶粗糙排气孔中漏下的微弱光线勉强照亮。 四周的墙壁斑驳陆离,仿佛记录着岁月的沧桑与秘密。 而房间的正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旧木桌,桌上除了一盆看似普通的花盆外,再无他物。 但这花盆里的东西却绝非凡品, 上面种着一株小草。 它通体黝黑,宛如夜空中最深沉的墨色,其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形态既似莲花之清雅,又非凡花之俗艳,自有一股超凡脱俗之气。 苗木修长,枝叶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叶叶向上,誓要触及那遥不可及的光明。 萧正卿看到此幕,才略有一些紧张,他不禁抬头。 “居然已经这么大了。” 他轻声呢喃,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惊讶。 自从他盆栽的番柿,刚开始挂小小的果的时候,这株“月草”就已经种了下去。 而今,仅仅一月有余,既然已经长得如此茂盛。 虽然它和番茄的种植方式,尤其相似,但还是有一处不同, ——拜月草需要昏暗的环境。 若是置于阳光下,不出两日便会腐烂。 “再过两个月,应该就能成熟了,”陛下满意地看了眼,淡淡地说道。 萧正卿点点头, “时间可以全部对上,甚至还有一些日子作为缓冲,确保万无一失。” 本应该十拿九稳的计划,但他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可还有遗漏?” 陛下不愧是萧正卿的父亲,太子一皱眉,便敏锐便瞬间捕捉到了儿子心中的微妙变化。 “你在担心宋家姑娘?” 萧正卿闻言,心中一紧。 “你的顾虑,我岂能不知?虽计划不可透露,你且放心,” “若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治疗心疾之时便顺势将她带走,远离这是非之地。皇城暗流涌动,她的确不宜久留。” “她若不愿,便送上清宁寺交予你二弟照顾,他虽性格不羁,但对家人却也是极尽呵护。” “儿臣明白。” 萧正卿其实并不是在想,小鱼会不会跟着他,而是怕小鱼跟着他会担心受怕, 此事关系重大,每一步都需谨小慎微,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因此,他必须将这份担忧深埋心底,不能让丝毫风声走漏,以免给小鱼,乃至整个局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萧正卿隐隐有着猜测,以小鱼的聪慧,似乎对目前的形势有自己的想法。 …… 第47章 后悔 不管怎么样,没有三皇子和定婉婉的打扰,宋语这段时间总算过了一个稍微安生的日子。 只是,时不时看着挂果了的番柿,心里一直担心太子那边珍惜药材的生长情况。 她的身份,不方便直接向萧正卿提及治疗心疾的事情。 用膳的时候宋语还在纠结。 没想到,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大哥自朝堂归来,面色凝重如墨,仿佛携带着外界的风霜雪雨,一踏入门槛,便让整个房间的气温骤降。 二哥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敏锐地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异样,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关切地询问: “大哥,今日朝中可有变故?你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大哥并未立即回答,只是缓缓走向餐桌,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最终,他将一卷沉甸甸的圣旨重重拍在桌上,那声响如同惊雷,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先吃饭,待会再说。” 大哥将圣旨往桌子上一拍,便大口吃起了早餐。 宋语和二哥面面相觑,悄悄看了一眼黄色的圣旨,但是不敢提。 大哥的动作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随即,不顾形象地大口吞咽起面前的早餐。 什么事情让平时沉稳的大哥,这般恼火? 二哥咽了口唾沫,目光小心翼翼地捕捉着大哥的情绪变化,直到他手中的粥碗见底,那份火气似乎仍未从大哥的眉宇间消散。 他终是鼓足了勇气: “大哥,今日早朝之上,可是有何变故?外间传言陛下……陛下他……”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目光偷偷瞄向大哥的反应, “陛下……吐血了?” 话落,反而是宋语心里咯噔一声, 陛下,吐血了?! 可是,现在不过八九月份。 上一辈子陛下的身体并未如此迅速地走向衰败,……至少太子去世之后,才每况愈下。 难道是自己这次回来改变了历史? 她心里惴惴不安,又想起了想番茄的挂果事情,不知太子殿下那边的药材是否有种下。 她有些魂不守舍。只听大哥叹了一口气。 “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吃吧,我没事,就是一时想不开。”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无奈,再次轻叹,随后起身,步伐沉重地离开了餐桌, 这一来一回整个过程竟未超过一刻钟。 二哥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疑惑。 陛下突发吐血,已是举国震惊的大事,难道还有比这更令人头疼的变故?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桌面,只见大哥遗落的那道金黄色的圣旨,静静地躺在那里。 是圣旨里的内容让大哥这般生气? 二哥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大哥已经走远,他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的卷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与期待。 随着圣旨缓缓展开,那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颤抖着低语: “赐婚?!” 难怪大哥脸那么臭!搁他他更臭! "我宋元,坚决不同意!这等荒谬之事,我誓要抗旨不遵!" 宋元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他猛地一拍桌案,桌上原本摆放的碗筷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反应吓了宋语一跳,有些好奇。 “赐婚?大哥他...莫非是遇到了命中注定的良缘?” 她还以为是大哥找到了心爱之人,但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大哥看起来如此不乐意? 正当她满心疑惑,准备开口询问之际,却见二哥泪眼汪汪地望向了自己。 “小妹,陛下为你和太子殿下赐婚了。” 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居然接受了,还把圣旨带了回来。 “不行!我要和陛下去理论。” 但又想起陛下还在昏迷中,他颓然地坐了下来。 抓了把头发长叹一声。 而这边宋语还是有些愣神,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赐婚,竟是与自己有关。 萧正卿这动作也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就让大哥同意了? 宋语咬了咬嘴唇,看着二哥委屈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坦白道: “二哥,我知你心疼我,但是小妹已经及笄,嫁人只是早晚的事情,不必过度伤心。” 二哥恶狠狠的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眼珠子一转说道: “小妹,你心里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安九吗?他人品端正,二哥看他也是极好的。要不,趁着这婚事还未尘埃落定,咱们请他来家里坐坐,叙叙旧情?” 话到此处,他忽地神色一凝,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摇头自我否定, “不成不成,我这糊涂了。陛下金口玉言,赐婚之事岂是儿戏?若真将他唤来,岂不是将他置于风口浪尖,害了他前程?” 二哥颓废地坐在桌子上,却听到宋语轻笑一声。 看来那天晚上,大哥并没有跟二哥说,自己和小九一起去庙会的事情。 她斟酌了一下语气,怕伤到二哥的心,解释道: “二哥,……其实小九就是太子殿下。” “什么?” 他猛地自那雕花木凳上弹射而起,眼眸此刻却布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的手指颤抖着,直指宋语, “原来你们那个时候,就已经互相认识了?” “我那天,就不该带你去方正堂!” 二哥悔不当初。 不过二哥提到了方正堂,她心里一动。 是的,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方正堂了,或许可以去旁敲侧击问一下,那株珍稀的可以治疗太子心疾的植物,有没有被种下? 毕竟太子手上的那盆番柿,应该已经结果多日了。 甚至都已经熟透了。 既然知道大哥生气是因为赐婚,那宋语便没有了之前的忧心。 她轻轻喝完手里的粥,跳过刚刚赐婚的话题,看着生无可恋的二哥,轻声地说道: “二哥,麻烦你待会儿好好劝劝大哥啦,我下午可能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你……不会要去约会吧,我不同意,不过是订婚又不是出嫁。” 二哥夸张地说道。 “哪有。”宋语摇摇头,她说道,“上次用的美容药膏效果不错,我想再去一趟方正堂,问问有没有新出的产品。” 美容药膏。 想起这个二哥又来气。 我就说安九,那么有好心每隔两天就派人送美容膏来大将军府,原来那个时候就一直惦记着小妹了。 “二哥。” 见他出神,宋语小心叫了他一声。 “哼,” 二哥冷哼一声。 “待会儿我和小妹一起过去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那……” 宋语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二哥就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没好气地回答道道: “读书不差这半天的功夫。你要相信你二哥是文曲星下凡,一定会过这次会试。” “到时候,殿试上也会成为这一届的状元,游街的时候记得,多送你二哥几朵花。” 宋语眼睛笑得眼眯眯的。 倒是没有反驳二哥。 …… 第48章 橘子的由来 再一次走上去城西的青石小路。 这次带的还是秋茶。 二哥骑乘的骏马在前方悠然自得地踱着步,马蹄声轻响。 宋语的马车则紧随其后,不急不缓,车轮碾过青石板,传出的声音马上消失在人烟里, 与初次踏上这条路的焦急与期待不同,此刻的宋语心中多了一份从容与淡然。 她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街道两旁的景致上。 那些熟悉的店铺、忙碌的商贩、以及偶尔驻足交谈的行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生动而富有生活气息。 这一切和在魂魄时见到的,生灵涂炭中的大箫,完全不同。 不远处,放榜的墙前已是人头攒动,气氛异常热烈。一张醒目的辟谣公告赫然在目, 人群中,几位识字的老者正慷慨激昂地,为围观的百姓朗读公告内容, “我就说嘛,人家闺女哪会轻易私奔,定是那些无聊之人以讹传讹。” 一位老妪拍着胸脯,满脸欣慰地说道。周围的人们也纷纷附和,脸上洋溢着对真相大白的喜悦。 “大萧第一美人和那么好的太子殿下,绝对般配,谁都不能拆散他们。” “对对对,我看这些人就是在嫉妒。” 秋茶听着大众的话,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不敢拉开帷幕,但是耳朵凑在窗户旁边,宋语叫了一次她都不想下来。 等过了这段路,她美滋滋地说道, “我也觉得小姐和太子殿下,也是天下第一最搭配。” “你呀。” 宋语好笑地看着她, …… 和秋茶没有调笑太久,很快就到达了方正堂。 迎接他们的并非记忆中那位医术高超的方竹堂主,而是匆匆赶来,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安与歉意的堂中仆从。 他有些慌张, 双膝微曲,行了一个略显慌乱的礼节,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贵客临门,实乃方正堂之幸,但方竹堂主近日因要事缠身,已离家数日,未归药堂。” 二哥不满,小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居然不碰巧。 “他去哪里了,我们可以上门去找他。” 仆从心里慌张,擦了擦汗, “奴实在不知,若二位有急事相商,等堂主回来,奴转告后,再上门赔罪。” 宋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不在也不能勉强,她按下二哥。 “多谢你的好意,但此事关系重大,还是亲自与方竹堂主面谈更为妥当。我们改日再来便是。” 言罢,她转身欲行,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莫名的牵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呼唤着她。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穿堂而过,带着淡淡的药香与花草的清新,拂过宋语的脸颊, 她看着熟悉的庭院,突然之间,在房门大开的内亭,看到了一株奇怪的植物。 “这是……?” 它通体纯白,在屏风的衬托下显得高洁白净, 形态既似莲花之清雅,又非凡花之俗艳,自有一股超凡脱俗之气。 而它旁边,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浇水。 宋语心想, 这不是在庙会上遇到的那个老人吗? 之前那位小姑娘还在旁边,好奇地看着爷爷的动作。 植株在太阳强烈的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闪光,宛如波光粼粼的长河,带着一股神圣的色彩。 宋语眉头一挑,心里产生了一个震惊的想法,难道这个就是治疗太子殿下的神药? 怎么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大门打开? 都没有人护卫?! 而且也没有进行保温措施,她心里充满了疑惑,但是也只能不动声色地向仆从问道。 “里头那株植物是什么?” 仆从恭敬的回答。 “回小姐,这是拜日草。” “是堂主在西域寻来的珍稀玩意儿,它喜好日光,必须每日沐浴足够时间,不然会迅速腐败。” “如此瑰宝,你们竟如此随意地置于这方正堂中,不加以更严密的保护?万一被贼人惦记给偷盗去了,那可怎么办?” 二哥也插了一嘴,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疑,那位仆人却只是以一抹神秘的微笑回应, 他左右看了一眼,对着宋语两人欠身。 “小姐,少爷,您放心,这是相当珍贵,独一无二,可以治疗世界百病的奇物,放在方正堂里,自然不怕别人偷盗。” 这么有信心?还把药效弄得这么夸张?! 宋语心里不禁犯嘀咕,明明还听说过方正堂经常扔出偷偷潜入的人。 如果这真的是治疗心疾的神药,扪心自问,她若是小九,就一定不会放在药堂里。 至少也会放在皇家园林里。 放在这里,仿佛就跟全天下的人宣布自己有一个重宝,而且还没有防护。 重宝动人心…… 她心里一动,若有所指地又问道。 “很珍贵?” 仆从点点头左右,又左右环顾了一下,用确认的语气,着重强调了一下, “很珍贵。” 宋语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她现在敢断定这个植株,一定不是太子殿下治疗心疾的神药。 不过是一个引人注目的靶子罢了。 她松了一口气,微笑的说道: “那就好、” 二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俩对话,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他想破头也不知道,萧正卿有心疾需要治疗的事情。 只是稀奇的看着白日草。 “这玩意这么珍贵?卖吗?” 小妹喜欢花花草草,若是能够购买也不算白跑一趟。 “这……”奴仆面色为难。 二哥还没有研究透彻,只听后面有人有了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什么那就好呢。” 他只听到了宋语的问话。 “小九?” “哼。” 宋语和二哥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走过来的萧正卿摸了摸鼻子,抱拳喊道: “二哥好。” 二哥斜视了他一眼,怎么每次来方正堂都能遇上他,不情不愿地回道: “参见太子殿下。” “二哥免礼,以后皆不必用尊称,可以直接叫我正卿即可。”萧正卿笑眯眯。 “可当不了太子此礼,”二哥心里不得劲。 但是想着太子已经和小妹订婚,自己也不能在从中作梗,便冷哼一声表达了态度。 他见萧正卿自然而然地站在宋语旁边,他心里呸了一声,酸溜溜的说道, “就不打扰二位了,有太子在,我也不担心小妹的安全。就此别过,你二哥先回去看书了。” 宋语见二哥有些愤愤不平。心里忍俊不禁,不忘在他心头再插把刀: “好嘞。” “不过二哥,父亲不是从北域给我们运了一些橘子过来吗,待会儿挑两箱成色较好的,帮我送到太子府吧。” 二哥的背影突然踉跄一下,走得更快了。 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这橘子他还没有吃腻呢,就要送两箱出去。 但是也只能走到门口,闷声说道。 “行!” “谢谢二哥!” …… 第49章 小王子 送走了二哥, 仆从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他诚惶诚恐地继续给宋语介绍药堂里新出的植物。 萧正卿见宋语,时不时地往那颗拜日草上瞄。 以为她会想问自己这个的用处,结果宋语一直没有开口,奴仆介绍了良久, 反而抬头,轻声说道。 “待会儿有空,陪我去庄园看看吗?或者说……你得先进宫?” 毕竟陛下还在昏迷中,萧正卿作为太子不一定有时间。 没想到太子反而爽快地应下,他捋了捋宋语有些掉落的碎发,温柔地说道: “我先陪你,现在天色尚早,时机还未到,再等一会儿再进宫。” 言罢,他的眼神忽而变得深邃,若有所思地转向了内院说道: “小鱼不好奇,里面那个白色的植物吗?” 如果小鱼想要知道,他必然不会隐瞒。 却见宋语摇摇头。食指挡在他唇边,轻轻说道。 “嘘,小九。” “我相信你能妥善处理。你好好做你的事情,不必向我透露分毫。” 她害怕,万一自己参与后,影响萧正卿治疗心疾,这后果,她难以承受。 … 同一时间, 明景这一段时间十分忙碌。 如果宋语能看到他背部景色的话,定会惊讶地发现,此刻的明景已远离了繁华喧嚣的皇城,踏上了北域那片遥远的土地。 北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短短三天,不知跑死了多少马,终于到达了边境之巅。 客栈内,灯火昏黄,暖意融融,与外面的荒凉形成鲜明对比。 明林手中紧握着一块干硬的饼,大口咀嚼着: “大哥,我们到这儿来,究竟是要干什么?监视个人用得着我们亲自出马吗?” 明林一边含糊啃食,客栈里羊肉和香料味道弥漫。 外域商贾与行人的身影穿梭不息,他们的面孔各异,语言难懂,却在这片土地上找到了共存的方式,就像皇城中的汉人一样,各自忙碌。 “而且……这么多外人,我们要盯着谁?” “大齐的人。” 明景淡淡的回答。 “大齐?不是所有大齐过来的人都得盯着吧,那得是多大的工程,多少双眼睛才盯得过来啊!” 他夸张的反问,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明景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警告, 他迅速从盘子里抽出一块还冒着热气的大饼,不容分说便塞进了明林口中,瞬间堵住了那即将泄露机密的嘴。 “嘘,小声点!不是所有大齐来客都需留意,唯有那些一路向南,才是我们的目标。” “昨日不过十余人,加上今日这四十来号,人数虽不多,但个个都是潜在的风险,不容有失。让兄弟们分着监视,不要走漏了风声。” “好的明哥。”明林大口吃着饼,含糊的说道。 他们本在闲聊, 突然明景眼神发出冷冽的光芒,他看向了一桌穿着异域衣袍的男人。他们身上挂满了宝石,额头上还贴着一个碧绿色的装饰。 是一副大齐人经典的打扮。 而奇怪的是,刚刚还在吃着羊肉汤的人,转眼间,已从内院走了个来回。 他们迅速脱下那身彰显身份的衣服,转而换上了一套朴素无华的灰色汉服,衣袂飘飘,仿佛融入了这片中原的土地。 后头的人有些惴惴不安地环顾四周,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旅途的忐忑与敬畏。 他俯身,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前方矮了他一个头的人低声说道: “王子,我们真的要踏入那大萧的皇城吗?那里可是龙潭虎穴,危机四伏啊, 换了一身朴素灰袍的仆人,不习惯身上没有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和周边俊美的王子说道。 “万一咱们身份泄露了……” 换装完毕的王子,看着不大的样子,年纪似乎刚刚成年, 虽然身着灰袍,身形比刚刚显得修长挺拔,他轻轻拍了拍侍从的肩膀,给予他安慰。 “索斯,别害怕,这是母妃好不容易给我争取的机会,我肯定得去的。” 王子眼睛虽然还是有一丝丝绿色,但是不仔细看的话,仿佛和当地的汉人一般。 也正是如此,在十多个王子里,王最后要求他进行这项绝密的任务。 小王子抿嘴: “你不要多说话,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不过是一个卖宝石的商人罢了。” “记得叫我公子。” 这是自己的身份,大萧和大齐现在还在通上,宝石商人,进行贸易往来很是正常。 “是王……公子。”索斯及时纠正了自己的口误,声音虽轻,却透露出几分紧张。 一直在旁边坐着的,明林已经吃到第三张饼了, 他打了个饱嗝,无语地扫视着悄悄说话的“大齐王子”。 这两人,不会还以为自己掩饰的有多好吧, 不光旁边丝毫不慌的景哥,连四周的其他旅人,都耳朵一动一动,将他俩的言语全部听了个遍。 明林低声,筷子夹起新的羊肉: “他们大齐,是没有像样的人才了吗,派出这两个涉事未深的小子出来?” 明林有些不满的咂嘴,动作里藏着几分无奈与不屑。 在客栈就把所有的底都说出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他年少的时候,都不是这么干事的。 那边明景笑了笑,眼睛上挑,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轻轻慢抿北域的浊酒, “不要小瞧他们,他们两或许和我们的作用一样。” “我们的作用?!”明林有些茫然。 明景不慌不忙地扯下一口羊肉,没有解释,反而赞叹道, “不如先吃饱了再说,这里羊肉肉质紧致,肥美之下,别有一番风味。” 他桃花眼虽然看着轻佻,但一直没有错过那两人的所有动作,他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不过……这人居然是位王子? 倒是长得挺标致, 明景心里嘀咕,小姐可能喜欢这种小白脸。 唉,自己在想什么呢, 怎么刚离开皇城三天,就开始想念小姐了。 明景拍了拍脸,眼看王子已经离开。 给旁边人一个眼神,假装不经意的,也跟了上去。 …… 第50章 单独学了煮鱼 宋语更多的还是喜欢到庄园里。 这里水稻、小麦以及一片绿油油的红薯,随着时间的生长,仿佛最美的一幅风景画, 每次过来,都能让宋语有着新的体验。 今日,宋语更是别出心裁,头戴一顶简单质朴的草帽,帽檐下是她温婉的容颜。 她手持一根细长的鱼竿,轻轻踱步至荷塘之畔。 直到坐下,将鱼饵挂上钩尖,轻轻一甩,鱼线划破水面,沉入水底后,才露出期待的表情。 此时,庄园的另一端,萧正卿刚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而出,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拉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穿过曲径通幽的小道,他的目光就被荷塘边那抹淡蓝色的身影所吸引。 他看到, 宋语身着一袭浅蓝色薄纱衣裳,轻风拂过,衣袂飘飘,如同仙子下凡。 背影窈窕而优雅,即便是在这朴素的装扮下,也难掩其脱俗的气质,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心动。 他心脏突然砰砰直跳,仿佛回到了幼时和她抓鱼的日子, 怕心疾复发,萧正卿只能伸手压住心脏,用力地平复后,心痒痒地也拉了一个同款矮凳,在宋语旁边坐下。 宋语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萧正卿便委屈地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宋语肩膀上。 “鱼鱼怎么不理我?”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加上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宋语心中不禁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微微侧目,目光中闪烁着笑意,也没有躲开,说道: “来了就坐下呗。难道还需要我为太子跳舞一曲以示欢迎?或者说小九批改奏章累了,需要我按摩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萧正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只是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迷离,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真是想得美。哥哥都没有见过我几次舞呢。” 更别提她跳舞简直就是灾难。 宋语忍不住轻笑出声,还想说些什么,却猛然感受到一股不轻不重的压力落在了她的肩头。 她微微一怔,转头望去,只见萧正卿不知何时已悄然陷入了梦乡, 那原本清冷的脸庞上,此刻竟悄然爬上了几缕不易察觉的黑色痕迹,那是连日劳累留下的淡淡黑眼圈, 宋语眉头轻皱, 小九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如果说拜日草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那同一时期栽下的神药应该也有同等尺寸。 心疾的问题不会是头等大事。 小鱼若有所思,叹了口气,但还是轻轻地把他的头抬起。 若是在平日里,即便是最细微的触碰,也足以让萧正卿瞬间醒来,但此刻的他, 可能是习惯了宋语身边的气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温柔地包裹着,他眉毛只是稍微一动,沉睡得异常安稳。 宋语将他的头,移到了自己的腿上。默默地继续钓起了鱼。 可惜的是, 她刚刚钓了半天,连一个蝌蚪都没钓上来。不禁让她怀疑,这个池塘里是否真的有鱼。 但巧的是萧正卿一来躺下,池塘居然有了动静。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 上鱼了! 秋茶原本站在一旁,见太子睡下,她低垂着头,噤声不敢斜视,此刻却忍不住低呼一声,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连忙上前接过宋语手中的鱼竿,两人合力,帮小姐拖起了鱼。 “小姐小姐,是大鱼!” 秋茶的声音虽刻意压低,却难掩其中的激动与兴奋,她生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到正闭目养神的太子殿下 但是免不住兴奋的,看着一只巨大的草鱼在湖中扑通扑通地跳着。 “拿网,把它网上来。” 宋语也有些激动,自己第一次钓上这么大体格的鱼。她压着声音,向旁边的奴仆吩咐。 “是。” 一旁身着青衫的奴仆闻声而动,他的动作敏捷而训练有素。 虽然自己的主人是太子,但是眼前的贵女已经是板上钉钉未来的太子妃,自然是他的新主子。 仆从迅速从一旁取过一张宽大的抄网,那网面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宛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巨口,准备吞噬即将到手的猎物。 宋语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水面上,那条翻腾跳跃的巨鱼,它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若是没有溜走,那今晚便又多了一道菜。 可惜, 小小的鱼竿,实在是承受不了这个吨位的重量,只听咯噔一声,传来了断裂的声音。 “完了。” 虽然没有完全断裂,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撑不了多久。 原本手持抄网的人见势不妙,他冷汗直流,生怕扫了太子妃的兴致,快速跳下池塘,准备直接捞起。 宋语被这一变故惊到, 眼看手里的鱼竿承受不住,她只能用出了吃奶的劲,争取在断裂之前把持住。 突然, 怀里的人伸出一只手抓住鱼竿,他的动作迅捷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手腕轻轻一抖,紧接着是一个干净利落的侧上方甩动。 那原本在水中与宋语斗得难解难分,企图挣脱束缚的鱼儿,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所震慑, 它尾部一跃,银色的鳞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最终“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了岸边。 宋语惊喜地看着这条大鱼,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你醒了?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只是最近事情有点多,不小心又睡了过去了。” 萧正卿刚醒,他见宋语在拉鱼,下意识伸出了手,现在反抱着怀里的人,眼睛眯起, “小鱼又想吃鱼鱼了?” 听到鱼鱼两个字,宋语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自己又不是小孩。 萧正卿也不嫌脏,站起后单手抓起鱼的腮,掂量了一下重量,他意外地挑眉, “这鱼还真不小,,小鱼今天中了大鱼了。” 也不知太子,口中的大鱼指的是手里的这条,还是其他,四周的暗卫低头不语。 萧正卿头发有些凌乱,笑起来,难得显出少年的肆意。 宋语轻瞥一眼, “你莫要被鱼身上的水溅到了。” 宋语提醒着,鱼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泥巴和水渍甩得到处都是,她用帕子遮住鱼的头,吩咐道, “秋茶,你送到伙房去,晚上我们多一道菜。” 秋茶才刚向前一步, “今晚你不回去吗?” 萧正卿眼睛一亮,听到了言外之意。 “我和哥哥说好了,最近两天都在庄园静养。”宋语其实是想着番薯疏叶的问题。 而萧正卿握进鱼鳃的手抓紧,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他心里欢喜,看着手里的鱼说道: “那我把这条鱼先料理了。” “太子会煮鱼?”宋语有些意外。 回应她的是太子微微一笑, 萧正卿没有说,自己专门单独学了煮鱼。 … 第51章 绿宝石 北域, 明景有些头疼的看着手上的几张纸。 上面不仅仅是通关文献,身份证明文书,还有各种交易明细。 “你确定,这真的是我们的人,……从小偷手中夺回的?”明景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透露出纳闷。 他抬头望向站在一旁,正仔细翻阅着那些文件的明林,眼中闪烁着疑惑的情绪。 明林看过内容后,啧啧两声,怪叫道: “……宝石商户,这文件不会就是那个小王子的吧!刚出门一天,身份证明文书全被偷啦?他们怎么住店?” 大齐就派了这么个玩意过来? 他都被自己的想法给笑到,见景哥狐疑地看着自己,他举起手上的纸,发誓道; “景哥!这真的不是我安排别人做的,真的是手下的兄弟发现他们被偷后,追回来的赃物。” 明景看着这些纸张头也很疼,特别是明林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这哪是监视,怕不是不远千里过来当保姆了。 …… 而不远处,正是那小王子和他的随从索斯。 "站住!前方之人,立即止步!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明,无令不得擅入!" 城门之下,一位身披厚重肩甲,面容冷峻的护卫,沉声河道。 他紧握手中的长毛戟,寒光闪烁,将两人拦下。 这里属于内城,不像之前的边界通商城市,没有相应证明不会放行。 随从闻言,身形一滞,随即弯腰躬身,姿态谦卑,用他那略显生涩的大萧官话,急切地解释道: “官爷,您请放心,所有的证明文书都妥善保管着。”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双手在腰间那个看似不起眼却装满杂物的布囊中慌乱地翻找着, 每一次摸索都伴随着细微的窸窣声,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叠身份证明却如同消失了一般,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未能从布囊中被发掘出来。 随从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脸一白,小王子也感受到了不祥的预感,他回头问道: “身份文书呢?还没有找到吗?” “没、没有……好像丢了,是不是落在之前的客栈了。”随从开始颤抖。 护卫见多了这种情况,也不管是假装丢了,还是真的丢了,冷声说道: “没有通关文献,不允许进城,各位请回吧。” “您可不可以通融通融?” 小王子有些焦急,他第一次从家里出来,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想起母妃说大萧的人都是阴谋狡猾之辈,他脑子一转,从包囊里拿出一颗剔透的宝石。 没想到守卫眼睛一转,趁四下无人将宝石收入了囊中。 还挺聪明,明林在远处看。 然而事情发展并不如他所料,门口的官兵只是收了宝石之后并没有放他们俩进去。 “你怎么能收了钱不办事呢?” 小王子瞪大眼睛,他的眼珠就跟刚刚那颗宝石一样透亮,感受到了世间的险恶。 “去去去,谁收你钱了,再胡搅蛮缠我就把你打出去。” “哎,你怎么不讲道理!” 小王子看着守卫,生气的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明林一脸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叹了一口气,不会吧。不会大齐的奸细,连大萧的内城都进不了吧。 他转向明景。有些犹豫的说道: “景哥,我们要帮他们吗?把这个文件送回去?” “不用。” 明景有些漫不经心。 他做什么都不用管,我们只需要跟着他就行。 明林突然意识到,从昨天到今天自己好像是真的没有做任何偷听的行为,连监视都是正大光明,没有丝毫遮掩。 甚至明哥,还破天荒地穿上了那件紫袍,腰间别着太平教教主身份的令牌。 他心里咯噔一声。 又想起做晚,景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我们的任务。就是让他们知道,太平教的教主正在监视大齐的皇子,不在皇城。” ……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个王子不过是明面上的吉祥物罢了。 突然, 刚刚还漫不经心的明景,向后使了个眼神。 便有太平教徒从暗中飞出,单膝跪地。 他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沉声说道。 “去安排个人接近,说在地上捡的,一颗宝石换一张纸,只要最大的那颗。” “是!” 明景想起,在客栈里,挂在小王子额头上那颗绿宝石。 大齐不愧是宝石大国,品质极高。 或许是对宝石看得比较紧,所以这些文书被人盗走? 不出片刻, 果然城墙下小王子面露喜色,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 “是您找到我的文书!真是太感谢您了,老人家!” 他伸手想接过文书,但老太太虽然年龄较大,手劲不小,他根本拿不过来,又怕扯坏。 僵持之间, 老太太眯着眼慈祥地说道: “小公子, 这几张纸虽然看着轻薄,但也是老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废井里捞了出来,您别看找的轻松,实际上一点也不困难。” “老太婆看公子是大商贾之家所出,必定有珍稀之物。我要的也不多,就比刚刚门卫。的宝石大上一圈即可。” “您看……”老婆婆笑着眯眼。 “你真是狮子大张嘴。”仆从怒声说道。 老婆婆只是笑着,叹了一口气。 “那就算了吧,这三张纸也能够当火折子,烧上好一阵子了。只可惜这大萧对外来人员管控较严,没有这文书呀,恐怕是进不去了。” “你!” 小王子的小脸紧皱在一起,显得圆鼓鼓的。 “给你给你,拿去!” “王子……” “给他吧,这人明显和收尾是一起的,不给我们就进不去了。” “现在天色已晚。再走回头路,可能都只能露宿荒野遇上贼人,损失更大。” 随从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的将宝石塞到老妇人身上,终于把通关文书拿了回来。 旁边的明景听得连连咂舌。 “这脾气是真好,要换上我,看到一个老妇人可能就上拳头了,可惜我还安排了人。等他们上手的时候跳出来再讹上几块宝石呢。” 可惜了傻人有傻福。 小王子刚刚带出来的一小袋宝石,瞬间少了一半。明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两人等到了皇城还有没有钱。 明景拿着手里的宝石笑而不语。 晶莹剔透的绿光下折射出一丝丝蓝调。 在阳光下如梦如幻。 他本想把这宝石献给小姐,但是转念一想,或许大齐王室有比这个更大的。 都来了一趟北域了,总不能只当吉祥物吧。 这边的分教也可以扩展一下。 …… 第52章 不太平 陛下吐血后不久,在空了几次朝会后,果然宣布太子监国。 虽然这段时间,宋语的过得就比较平淡。 平日里几乎都泡在庄园里,时不时的种种菜,松松土,钓钓鱼。 只是萧正卿的黑眼圈越发明显,每天不知在忙些什么事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天, 宋语打理着地里的番薯,身后传来急冲冲的脚步声,她下意识以为是小九,但仔细一听不太对劲。 回头一看,居然是冬雨从将军府匆匆赶来。 “小姐,”她赶到跟前,低声说道,“大少要我过来通知小姐,今天朝廷上出事了。” 萧正卿监国能出什么事情? 宋语心里一紧,害怕是她心疾发作,连忙示意冬雨继续说。 她有些迟疑,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看了眼身后站桩的太子护卫,低声说道。 “小姐,顾家的老太爷撞死在朝堂之上了。” “什么?” 宋语一惊,顾家老太爷,那不是礼部的人? 却听冬雨继续说道: “朝廷里早几日便有呼声要面见陛下,全都被太子殿下挡了回去,如今……朝里都在传,陛下吐血其实是天下殿下导致!” “荒唐!” 宋语眉毛一横,厉声呵斥, “太子自幼在陛下膝下长大,品行纯良,再说,他本就是太子,怎么会加害陛下?” 冬雨欠身请安,“奴婢也是如此认为,只是……” 突然她余光像是看到了什么,顺势退下。 宋语还未回头,便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枕在她肩膀上。 是萧正卿下朝归来。 她有些心乱,如今小九提前监国不知道未来到底是好是坏, 宋语没有开口,萧正卿反倒是嘟囔道: “小鱼在聊什么?” “……如今这大齐的人越发放肆了,光半个月,就偷偷潜入皇城上百人,再多几日,可以组个小队了。” 宋语心脏怦怦直跳,她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在庄园过得安稳,但都是小九为其竖起的屏风。 如今的大萧远比上辈子要动荡, 对内陛下吐血,太子临时上位监国,无论是大臣还是太子,都没有适应的时间。 而对外,则是大齐的渗透,以及贵妃身世的存疑。 她沉思了一下,没有问朝廷上的事情,反正刨开手底的泥土, 刚刚形成小块茎的番薯被挖了出来,她也不嫌脏,只是抖抖土,掰断后,把里头清黄的部分放在小九嘴边。 萧正卿还是第一次见到番薯从土里的样子, 他不明所以地轻轻咬下一口,不同于山珍海味的丰富口感,番薯还未完全成熟的干涩中带着一股清甜。 他眼前一亮,短短几个月时间,居然真的如小鱼所说,居然已经长了这么大,而且味道还不算差, 不知道正在成熟后,会有多高的产量。 他作为太子,对番薯的作用自然认识程度更高。 宋语见他这几日里的疲态都有些褪去,轻轻揉着他的头,说到: “这里的番薯,以及这些稻谷成熟后,足够短期养活上百人,等这一轮收获后,都作为种子,大规模种植,那可以养活上万人。” “小九,我不知道你现在的计划,但是我希望任何时候,不要把我当成蒲草。” 萧正卿抱住怀里的人,他知道自己小鱼特殊,但没想到她,一直默默在为自己做这么多事情。 “小鱼,好……” 宋语也反抱着他,她这么做不是为了让小九感动,而是明确地告诉他,无论以后是否打起来,粮食都是一个国家最大的底气。 他以为小九要说些什么,如同以往令人耳红的话,却感觉怀里的重量越来越重。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时刻, 小九居然又睡了过去。 其实宋语不知道的是,萧正卿白天处理奏折,晚上关注边疆太平教的活动,还要时刻关注三皇子府邸的人员往来, 再加上一有空闲就往庄园里跑,几乎是一天当两天使。 宋语有些心疼,若是自己对于这方面也能帮上忙,就好了。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三皇子登基后,第一任宰相,苏世知。 哪怕在三皇子的骄淫无道下,也有一口好名声,想必应该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 不知如今,有没有参加今年的科举? 她心里暗忖,想起二哥关于最近学子聚会的讨论,轻轻推醒怀中的人。 “醒醒。” “恩?” 宋语心疼地拉过萧正卿的手,认真地说道: “去床上睡一会,恩?” “你若是有要事,不用如此匆匆地过来,你身子虚,两头跑,怎么能扛得住呢。有这时间不如多睡一会。” “不累,”萧正卿蹭了蹭宋语的脖子, 虽然自己脸色看着有些泛白,但他不好意思说,每次看到小鱼,自己仿佛补充能量,这比在寝宫睡上一觉,要好得多。 宋语只当他是逞强。 揉了揉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像哄小孩一样说道: “今天下午,我和二哥约好了去书院,待会儿你别在这儿,好好地先睡上一觉。” “……哪个书院?”萧正卿皱眉,他怎么不知道小鱼还有去书院的兴趣。 “应天书院,最近科举将至,那边举人聚集,氛围较好,邀请我过去感受一下。” 举人。 他记得这次举人里,倒是有不少长得清秀,满腹文采的少年,特别是一个叫苏世知的书生,名声在外。 自己招揽了几次,决议要走科举。 二哥……不会是想拐走小鱼吧。 想到这里他有些牙痒痒,但是又找不出理由让小鱼别去。 只能酸酸地说道: “那小鱼出去玩吧,我就只能在这里继续看奏折了。” 宋语听着他的语气,无奈地搓了搓他柔顺的头发。怎么以前没见到他这么黏人? 现在真是什么醋都能吃上。 萧正卿不舍地招手,等宋语的声音彻底消失,他才眼里的温柔逝去只剩冷冽, 淡淡回头问道。 “什么事?” 等了良久的暗卫双膝跪地,恭敬地呈上一小卷纸,应该是刚从信鸽身上拆下。 【今晚深夜,三皇子府有客人来临。】 太子紧抿着的嘴唇,突然勾起。 才两月不到,老三就开始忍不住了? 他眼睛半眯说道: “现在不太平,多派点暗卫跟着太子妃。” “是!” …… 第53章 浪得虚名 应天书院已经成立百有余年。 街道上,人潮涌动,络绎不绝的学子与访客,汇聚于此,让这座平日里宁静的学术圣地,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紧邻书院大门的一家酒店,此刻更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一楼大厅内,各色人等交织其间, 那些怀揣梦想、初出茅庐、衣着朴素的学子,身着灰袍或学子袍,他们或举杯相庆,或低语交谈,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相聚时光。 而等待宋语进来的时候,整个客栈里已经开始了行酒令。 二楼大多是一些达官贵族或者名声显赫的学子, 宋语虽然看到了二哥,但并没有坐上二楼,而是戴着面纱,遮盖容貌后在一个小角落安置了下来。 毕竟她只是用二哥打了个幌子,他并不知道自己会过来。 虽然女眷较少,但也并不是没有,所以宋语也不算突兀。 “小姐,您看二楼上那一个穿白袍的公子,长得好生眼熟。”秋茶悄悄凑上前来。 宋语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秋茶所指的方向移去。 一位公子正凭栏而坐,他露出侧容,清俊之下眉宇间带着书卷气的儒雅,确实让人一见难忘。 不过她没好气地看向秋茶。 “我看你是长得俊美的,皆觉得眼熟。” 不用旁人解释,宋语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人便是苏世知,这个时候只是在学子口中有些名望,秋茶定是没有见过的。 果然,秋茶不好意思地朝自己眨眼。 宋语有些无奈,但是余光一扫,突然看到了一个真正眼熟的人。 在另一个角落里,三皇子府里的管家赫然在列,……莫不是这个时候,三皇子就已经开始接触苏世知了? 宋语心里有些惊诧。 ……。 行酒令已经接到了二楼, 青衣公子他手持酒杯,轻轻摇晃,随后痛饮酒畅饮一杯,诗词也是张嘴就来。 这次是以酒为题。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其中,最为响亮的,莫过于一直紧靠着他的学子。 此刻正满脸笑意,眼神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 “妙呀!” 他拍案而起,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 “林世子饱读诗书,文章浑然天成,这小花圃中,一杯小酒,竟能品出神仙般的乐趣,真是令人佩服!” 此言一出,大家才知道这青衣公子,原来是长林王府的世子, 更是纷纷附和,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当得上是极好!” 世子听着旁边恭维的话,下巴微笑,若有所指地看着一旁的苏世知。 “听说,苏公子可是这一次科举的热门选手,稳拿状元宝座。” 这一话出来,现场热闹的氛围突然沉默了一刻,苏世知斟酒的手突然一顿,眼睛微眯,莫名地看上长林王府的世子。 谁都不敢在科举之前,就敢说稳拿状元这种话。 不仅给自己过度压力,也会让考官留下过于狂妄的印象。 这人是在捧杀, 却听长林世子笑眯眯地继续说道: “有这位未来状元在,那这规矩可是要升级一些,让我们好好瞧一瞧苏公子的本事了。” “不如用酒、用花、用凄苦,三个主题,苏公子同时创造一首词可好。” 所有人一片哗然。什么时候行酒令。需要行三层了。 而且花酒不难,可是花酒这种诗意的意象如何和凄苦相搭配?! 这大好的日子,说凄凉这个字,实属是不祥兆头。 就在所有人看苏世知如何应付之时。 宋语坐起身,准备上楼, 突然一旁站立的人却发声: “在下齐源,仰慕苏公子才华已久,如今乃安顺候府幕僚。” “依吾所见,行酒令之事还是……” 一个幕僚居然敢但得罪长林王府? 所有人都转头过去,却发现安顺候府的公子,既应对他的行为不加以制止,反而默不作声。 宋语左看看右看看。这个人竟比苏世知更加眼熟。 但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莫非也是文坛巨擘? 突然,她脑子恍惚了一下,如同之前在清宁寺的感觉。 只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她起身的一瞬, 楼上的二哥便发现了宋语,那怕她遮面也一眼认了出来,他两眼一亮,打断齐渊的说辞,立即喊道: “小妹!” 在座的人心里一惊。 大将军府的幼妹。 ……那只能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太子妃了! 齐渊开口的风头全部被宋语抢走,他捏紧酒杯,眉头紧皱,不敢造次,只能跟着众人的目光向下望去。 一袭轻柔长纱,披着秋日薄袍的女子,正款款从楼下上来。她先是向二哥问好,再回头问道: “诸位好生热闹,小女虽不参与科举,但也来凑个热闹,未曾惊扰各位?” “未曾,未曾。” 太子妃大驾光临,简直是意外之喜。 如今太子监国,太子妃若是对在座的诗句有所好感,在太子面前提上两句,那殿试上大有可为。 宋语莞尔一笑,“这行酒令,我看难上一些也可,不过三层是否太多了些,自选两层即可?” 见有人为自己出头。 苏世知举酒示意表示好感, “多谢太子妃抬爱,世知惶恐。” 但是他以作为才子,心里自然有自己的骄傲, “不过这行酒令,主要在一个行字上,若是在下对上了,下一位的条件不好再变。” 下一位正是二哥,他摸摸头,怎么突然就扯到了自己身上。 见二哥一脸茫然,宋语扑哧一笑。 只见长林世子挑眉,他也不想在太子妃前落了下风,说道: “你对你的诗句便可,若是能对出来,宋二少的对子由我接着对上。” “太子妃给你台阶你不下,我看某人怕不是对不上再拖延时间罢了。” 这人太咄咄逼人了点吧,一旁的沏茶有些愤愤不平。 秋茶倒是对这些公子,同情心越来越强了。 宋语瞥了她一眼,又好整以暇看着苏世知的对法。 他扫视了一眼整个茶楼,发现所有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若是对不出来,恐怕之前经营的名声会毁于一旦,他斟酌片刻的说道: “太子妃有言在线,世知自然遵循。” 戚—— 酒楼里嘘声一片,原以为大名鼎鼎的苏世知能出什么绝世好诗,居然还是只用两个令。 宋语没有说话, 她能帮苏世知一次就已经够了,帮两次那便会在学子心中形成有失偏颇的形象,对于苏世知的发展并不是好事。 却见白袍公子面色淡淡,对酒楼的嘘声并没有多么在意,而是继续说道。 “时间较短,在下只匆忙准备了两首诗。” …… 第54章 君不可一日无后 两首?长林世子心里一咯噔, 莫非是……一首对花酒,另一手则对花酒以及凄苦! 却听苏世知高声颂道: “悬磬斋厨数米炊,贫中气味更相思。可无昨日黄花酒,又是春风柳絮时。” 不仅仅宋语,在场的人全部一愣,这诗词和长林世子描绘悠闲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出生寒门,哪怕是花酒的诗词句,也带着对穷困的忧愁, 不知是有意说长林世子不知百姓艰苦,还是特意点出,在座的人默默没有做声。 却听他继续说道: “寒日萧萧上锁窗。梧桐应恨夜来霜。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 “秋已尽,日犹长。败花残叶更凄凉。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 随着苏世知话落,人声鼎沸的客栈,鸦雀无声。 “好!!” 不知道是谁带头,首先鼓起掌来。 宋语嘴角含笑,看着意气风发和满脸惨白的长林世子,心里暗忖,上辈子将这人留到了三皇子手中,真真是浪费了人才。 她见苏世知虽衣袍干净,然仍旧有些多次浣洗后的发灰感,无论是楼下的管家,还是侯府旁的幕僚,都蠢蠢欲动。 宋语抿嘴,高声说道: “今日行酒令,我个人加两百两白银,给魁首添彩!”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苏世知已经入了太子妃的眼,哪怕还有十数人未对,但是这两首词一出,已经无人可以撼动其魁首的地位。 然而,楼下等候已久的管家心里一沉,见苏世知听到银子两眼发光,就知道三皇子吩咐收买的事情,肯定没戏了。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宋语,早知道如此,就该让苏世知赶不上这场酒宴!不过现在也不晚…… 想到这里,他眼里露出凶狠, 突然,管家心里没来得一慌, 抬头看去,瞬间冷汗直流, 原来是二哥察觉到他看向宋语不善的目光,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 酒楼行军令结束后,果然是苏世知拔得头筹, 二哥在前头开路, 宋语坐在返程的轿子上, 颠簸之间, 秋茶悄悄将帘幕掀开一丝缝隙,学子议论的声音,传了进来。 “听说了吗,刚刚应天书院前出了一篇奇文,掌柜准备刻在墙上!” “我还知道,刚刚太子妃在现场拍案叫绝,直接赏银两百两,啧啧,要是给我,就不愁吃喝了。” 秋茶对这些闲言碎语倒是听得起劲,宋语不知道是被萧正卿影响,却有些昏昏欲睡。 “小姐,您不是打算收复苏公子吗,怎么这么久走了?” 宋语见秋茶眼里带着疑惑,笑着皆是: “这种人才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让其忠心,今日一是为其出头,二是为其解决银子问题,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接下来就要顺其自然,攻起心里最在意之事。” 秋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见宋语轻轻打了个哈切,便快速放下帘子,撑着宋语,低声说道: “小姐可是乏了?!要不在轿子里先睡上一觉,这路程有些远,等到了,奴婢叫您。” “恩……” 突然, 那熟悉的恍惚感又再次传来,宋语眼前皆是迷雾,她只能迷迷糊糊地应下秋茶的话语。 却又感觉自己漂浮起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穿过一层带着弹力的薄膜,猛地睁开了眼。 耳旁不是原来市井杂碎的声音, 而是男声的嘶吼。 “陛下!” “臣自知是前朝遗老,不配获得圣恩。但世知幼年丧父,少年丧母,中年无妻,老年亦将无子,拳拳之心忠于大萧之中,非是妄言!”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还请皇上早日封后啊,陛下!” 在短暂的黑暗中,宋语彻底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幕。 宫殿之下,刚刚还意气风发的苏世知,披头散发伏地而跪,字字泣血。 宋语有些懵,下意识问道: “自己无妻,……有何道理要他人成婚?” 她的话语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苏世知顿时嘘声,齐齐转头,聚焦在宋语身上,那眼神中既有惊愕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畏惧。 宋语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她低头审视,发现自己一身薄薄的宫女打扮,手里居然还端着一盆色泽诱人的果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自己,待回头望去, 却呆在原地。 龙椅之上,一直喜欢穿着白袍的太子,如今一身大萧皇帝的玄黑色,金色龙纹隐约可见。 他眼神晦暗,带着阴鸷,没有少年时期的清俊之气,只漫不经心地斜倚在纯金色的龙椅上,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宋语,那是一种审视, “朕居然不知,宫中居然有如此胆大的宫女,敢替朕问话,……苏赔。” “奴在。” “杀……”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见那个胆大包天的宫女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来。 他看清楚容貌后,眼神一凝,挥手制止了准备射杀的暗卫。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宋语已经到了跟前,却速度不减,他下意识张开手臂,防止她跌倒, 牢牢保住了怀里的人。 看着怀里的人泪眼婆娑,他眉头一皱,掐起怀里人的下巴,左右观察后,沉声问道: “是谁派你过来的。” 宋语没想到自己还能回到过去,虽然脑海里想着的是之前的通天塔,但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点, 她感受到怀里人的不耐烦,哽咽地喊了声, “小九……” 然而, 萧正卿劲瘦的腰身变得僵硬,没有宋语想象中的安慰,反而将其一推,冷声说道: “你不是她,她不知道九是什么意思,说,是谁派你过来的!” 是的,上辈子自己至死都没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又怎么会知道‘九’的意思呢? 然而宋语没料到会被萧正卿一扯,她直接摔倒在地,胳膊擦出一大块血迹,盆里的水果散落一地。 旁边原本站立的宫女,齐齐后退一步, 自从陛下统一大陆以来,便有源源不断的,长得和宋皇后容貌类似的人向陛下怀里撞。 陛下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只不过这位宫人是唯一一个近了身的人,可惜还是命不久矣。 苏赔瞅着陛下的表情,寻思是否要将摔倒在地的人带走。 却见宋语撑着地面,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望着萧正卿说道: “你不是上次说好的,叫我别怕,会一直陪着我吗。” …… 第55章 上辈子的萧正卿 宋语话落, 萧正卿眼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后,他猛地一颤,骤然间开始在殿内急促而慌乱地踱步。 他的双唇颤抖得厉害,每一次尝试开口都似乎在与内心的风暴作斗争,终于,他艰难地挤出声音: “你……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宋雨还沉浸在回来的喜悦中,她愣怔片刻,随后思绪缓缓回溯,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着那个片段。 “大概……几个月前。” 那时自己正好从山上摔下来。 然而,萧正卿的反应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不,”他猛地停下脚步,双眼圆睁,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他摇头,那动作充满了绝望与挣扎, “不是几个月前,是五年前!” 自从那次通天塔之后, 整整五年以来,他再也没有感受到宋语的任何痕迹。 他双手颤抖,一步一步向跌倒在地的宋雨走过来。 “小鱼是你吗?……你回来了吗?你终于愿意回来看我了吗?” “有没有摔痛,朕、我不是有意的……” 他想要抱一抱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然而,他还没有接受,自己的小鱼终于回来了的事实。 上天仿佛在和他开玩笑。 地上的人原本鲜艳的宫装,开始褪色。 “不!” 她手腕处的鲜血,在萧正卿红得刺眼。 在那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自脊背窜至头顶,他愕然发现, 自己那不经意间的一推,到底推走了什么。 “小鱼!” 他目眦尽裂拼了命向地上的人扑去。 宋雨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双试图伸出的手,在空气中缓缓抬起,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动作变得异常缓慢。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指尖,那里,正有细微的光芒开始汇聚,渐渐地,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是晨曦中逐渐消散的雾气,一点一点失去了实体。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萧正卿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之静止。 宋雨眼前一黑, 萧正卿的怀抱扑了个空,他怔怔地悬在半空,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位置, …… “小鱼,你在哪?小鱼!!”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风雨欲来的惊悚感,颤抖着向一旁宫女问道: “刚刚这里有个人是不是。刚刚小鱼回来了是不是?” “回答我!” 宫女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她们颤抖着身躯,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成为这风暴中心无辜的牺牲品。 她们甚至不敢呼吸, 而殿下趴着的苏轼之,满眼心痛地望着殿上的陛下。 他不理解刚刚还坐在龙椅上的陛下,怎么突然扑向空无一人的殿内。 癫狂地询问早已过世的宋皇后, 如此年轻,而且骁勇善战的帝王,实现了统一大陆的壮举,本该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子,变得如此憔悴与癫狂。 “陛下!殿上刚刚没有旁人!” “你说谎。朕明明见到了小鱼。” 萧正卿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他猛地打断了苏世知的话语, 他虽然抱着空气,表情却从逐渐惊恐变成狂喜。 萧正卿举起了手,愣愣地看着掌心。 那里,一抹刺目的鲜红, 这是小鱼唯一给他留下了痕迹。足以证明…他刚刚看到的并不是幻境。 “你们看看,这是鲜血对不对?” “苏赔不是还问朕如何处理吗?苏赔人呢?” 苏世知痛心疾首回道: “"陛下,苏培公公因前日之事,已被您下令关入禁闭之中,此刻并不在殿上。” 萧正卿过热的脑袋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 不可能,他看着掌心的血迹。一定是自己刚刚推了小鱼,小鱼生气了。 “朕要去见惠生大师,朕要去通天塔!” “陛下!” 回应苏世知的是一道急匆匆,毫无形象可言的背影。 然而,这道背影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一身红袍的惠生法师立于门槛之外,身形挺拔而不失谦卑,低眉垂首,眼中闪烁着洞悉世事的睿智光芒: "陛下并没有说谎,宋语施主的确来过。” “妖僧!妖僧!你以何等妖术迷惑众生,更欲祸乱我大萧江山?这天下,岂能容你如此猖狂!大萧迟早要毁在你手上!” 苏世知指着惠生,转头看向萧正卿, “陛下千万不要轻信他的话语。” “阿弥陀佛。” 惠生低头,全程并未抬头,更未反驳苏世知的指责,只是以一种超然物外的姿态,轻轻地将目光投向了身旁萧正卿掌心通红的血迹。 “你们都下去,”萧正卿皱眉。 “陛下,请听臣一言!” “下去!”萧正卿毫不客气训斥道。 等所有人都退下,萧正卿揉了揉自己因为大喜大悲过后,疼痛的大脑。 他已经从小鱼已经离开的事实中冷静了下来,转身问道: “大师是说,……小鱼的确来过?” “是的,陛下。” 惠生轻轻点头,给了萧正卿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 “陛下,宋语诗主不仅今天来过,以后也会常来。” 什么?萧正卿为这消息震惊到差点打翻了茶壶。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小鱼……以后会常来?” “恭喜陛下,如今大陆已经初步统一,宋语小施主的魂魄已经稳固,若是心有所想,自会过来。” 萧正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心有所想?如果他在下辈子过得快活,把这忘了岂不是…… 他双目有些阴鸷, 如果小鱼恢复了儿时的记忆,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几个月的时间,下辈子的自己,恐怕已经迫不及待地和小鱼已经好上了。 惠生未应答, 萧正卿冷哼一声, “为什么他可以过得这么好?拥有小鱼,而我就只能在这里苦等这他的临幸?” 萧正卿想到下辈子的自己和小鱼情投意合,气得将桌上的茶几全部扫掉。 但没有多久,他又无力地跌倒在座位上。 是了,谁叫自己已经将小鱼丢掉了呢? 而且这次还没有认出小鱼来,……恐怕是偶尔一次的临幸也不会再有了吧。 他无奈地起身,向殿外走去。 “陛下,” 惠生看着萧正卿的背影,如今又恢复了往常了无生息的模样,有些担心。 萧正卿摆手说道:“朕无碍。” 忽然,走在半路上的背影转身。 “若是大陆完全统一,小鱼的灵魂是不是会完全巩固,不会再乱跑。” 他有些害怕小鱼这般穿梭,是否对身体产生影响。 “理应如此。”惠生低头。 萧正卿获得了回答,这次没有回答,只摆摆手往书房走去。 那边还有新到的一批奏折。 …… 第56章 熊熊烈火 马车已经到庄园好一阵子。 秋茶悄悄推醒沉睡中的小姐。 “小姐,小姐……到庄园了。” 却发现了小姐眼睛红红似乎哭过一阵,她担心地问道: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宋雨有些恍惚地看着轿子,缓缓的摇摇头。 “不是噩梦,是美梦。” 能再一次见到上辈子的萧正卿,怎么会是噩梦呢? 秋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出帕子替小姐擦拭眼角。 却发现小姐的眼泪似乎止不住,流得越发汹涌。 吓得她低声询问: “小姐怎么了?……您别哭呀,别吓着秋茶。” 宋语紧紧扯住手里的手帕,却难以抑制心里的悲伤, 她不敢相信,后世的小九会是如此模样,没有了现在的光风霁月,没有了少年的意气风发,有的是一副厌世,了无生机的荒芜感。 而如今,等待了自己整整五年的小九,到头来好不容易一次见面,却扑了一场空, 他心里会如何痛苦。 突然,轿子被人从外向内掀开,这辈子刚成年的萧正卿,一声清朗的白衣, 心疼地将宋语抱起, 轻轻擦拭她的眼泪说道: “小鱼,怎么和二哥去一趟书院,哭得如此厉害?” 宋雨看着他的脸,和殿上的面庞仿佛重合,不禁有些恍惚,手不自觉摸上了他的脸庞, 这辈子的萧正卿虽然有些憔悴,但仍是眼中含星, ……她的小九前世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 终于将小鱼哄睡过后,萧正卿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落,稳稳地落在萧正卿面前,单膝跪地,姿态恭谨。 “禀报殿下,今日太子妃微服私访至城中酒楼,偶遇才子苏世知当众吟咏诗词,其才情横溢。太子妃听后,亦是赞不绝口,并亲赐赏物以示嘉许。” 闻言,萧正卿的脸色微沉,眉宇间不自觉地笼上了一层薄雾,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果然是苏世知,……他长得就那么吸引人,还没科举,便传得到处是传闻?” 暗卫有些噎住,心中暗自叫苦,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斟字酌句地解释道: “殿下息怒,太子妃之举,实乃对才学的尊重,”他看了眼太子,咬牙说道,“更何况……苏世知的容貌,哪有太子殿下美。” 这句话一出, 暗卫见太子态度有些回暖,连忙恭敬献上新到的消息。 [殿下亲启,] [大齐六王子齐澄已成功入大箫,二王子齐渊今晚已入三皇子府。] 萧正卿他的眼神深邃,食指与拇指相扣,轻轻敲击之下,嘴角勾起半分不带温度的微笑。 “老三果然和大齐有勾结,不过这异邦得齐了,……朝廷之上,又有多少被收买的呢?” 他站起身,负手看向小鱼的窗户,望着漆黑一片的夜色,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毕竟现在的大萧,内忧外患,宛如一颗鲜美的果实,谁都想分一杯羹。 “就差一个导火索了……” 萧正卿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知道,这个导火索一旦点燃,整个大箫都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 但唯有如此, 才能彻底清除那些腐朽与蛀虫,让大箫在烈火中涅盘重生。 …… 夜晚星稀, 在夜色的笼罩下,原本冷清的三皇子府如今却在深夜悄悄亮起了明灯。 从灯火辉煌的东区,一路向西,穿越繁华与喧嚣的界限。 偏远的郊区里, 一排排历经风霜的老旧房屋,它们的外墙斑驳,岁月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肩并肩地站立紧紧挨在一起,企图抵挡将要来临的寒冬。 在这狭窄而曲折的街道间,几个身影悄然穿梭, 他们身着粗布麻衣,颜色暗淡,步伐轻盈而谨慎,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最终,他们的脚步在一栋略显突兀的宅邸前停了下来。 这宅邸虽不显奢华,但门前那棵郁郁葱葱的乔木却异常引人注目, 队伍中,一人缓缓向前迈出一步,他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同伴说道: “大人,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就是苏世知的居所,今日其带母亲看病后便转移到了此处。” 虽然苏世知足够谨慎,但是他们都是已经监视他良久的人,哪有那么轻易被甩掉。 而这位在他口中的大人, 在月光隐约的照射下,斗篷被掀开一丝,露出了在酒店里出现过的一张脸,如果宋语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 此人就是三皇子府的管家, 他站在厢房的窗前,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微眯的眼眸上,口里说道: “没有跟药房说,不允许为苏世知提供药材?” 先前开口的人有些为难,他沉默了片刻: “大人,小的已尽力,但方正堂的医师,似乎对三皇子的旨意置若罔闻,他们……他们根本不买账。 方正堂? 向来不听三皇子的调令的反骨之地, 难怪苏世知能买到药。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仿佛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无情: “那就只能怪他命途多舛了。我们围困他至此,只为等待主子亲临,以礼贤下士之名,行招揽之实。” “而他却在这紧要关头,怎么就偏偏得了一笔巨款,真是天不佑他。” 管家冷冷地看了一眼房内。 温暖的烛火里,老妇人咳嗽的声音传来。 管家回头再次确认一句:“苏世知不在屋头吧?” 那人恭敬地回道: “是的,大人。苏世知方才匆匆离开,前往方正堂,应该是为了取回为老夫人准备的第二帖良药。” “他的行踪,我们的人一直紧盯着。” “那就好,既然他不识抬举,那便让他知道,这世间的路,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去,通知所有人,准备动手。” 言罢,他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找了个视野较好的地方,准备看戏。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无数的猛火油被浇灌在了那棵巨大的乔木之上。 熊熊烈火,宛如一柄烈刀,划破了黑沉的夜晚。 …… 第57章 内应 “起火了!救火啊!” 起初,只是零星几人探出头来,疑惑地望向声源,但很快,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际。 整片区域的人们,无论老少,纷纷从家中冲出,带着水桶、脸盆,甚至是任何能盛水的器具, 从远处水井接力一桶一桶地往院落里浇,可是泼了油的房子哪有那么好浇灭。 管家在原地停留片刻,确定这种火势屋内的人不可能存活,他嘴角带着冷笑,将兜帽扣上,离开了现场。 “这是什么火!怎么浇不灭!” 王刚的声音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嘶哑,他满脸是汗,衣衫湿透,却仍不知疲倦地一桶接一桶地往火海里倾倒。 他今天才知道搬来了新邻居,没想到就一晚上的功夫,屋子就着火了。 听说还是个才子,真是天妒英才。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了,里面有人吗?” “怎么没有呼救声?” 王刚踮脚焦急地往屋子里瞅, 噼里啪啦的木头的灼烧声音,充斥在耳边,他手里提着沉重的水桶,重心不稳,就要往里头栽。 “王哥小心!” 其他救火的人们急忙大喊, 突然,王刚只觉得一股力量自背后传来,一只结实如铁、布满厚茧的大手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硬生生地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王哥,你没事吧,”其他邻居纷纷跑过来。 王刚劫后余生般的猛地回头,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谢谢,谢谢,这位兄弟,恩……” 他有些微愣住, 借着火光,王刚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恩人。 来人魁梧的身材,虽然穿着朴素,但不像是贫苦人家的人,反而更像是富贵人家的护卫。 “您……” 没想到救他的恩人只是摇摇头,示意不要声张,随后悄然退至一旁,让出了一条道路,身后居然走出来一个瘦弱的书生。 “你?!” 尽管他与这位邻居并不熟络,但匆匆一瞥却足以让他认出这张略显苍白的脸庞。 记忆中的片段迅速在脑海中拼凑,他记得这书生是这座房屋的主人,心中不禁涌起疑惑, “你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吗?怎么……不着急灭火?还在这里看戏?” 苏世知他面色复杂地看着熊熊燃烧的房子。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早些日子,方正堂的人说自己会有杀身之祸, 说自己“幼年丧父,少年丧母。” 当时还觉得荒唐,母亲虽然生病,但没有到难以医治的地步。 只是带话的人是太子妃,自己只能半信半疑将母亲安置在方正堂,如今他面对眼前这一幕,不得不心有余悸。 房里假装成母亲的护卫,早已撤离,这幢新房子专门选在了角落里,就是为了不殃及无辜。 管家的一切行动在他眼里被看得清清楚楚,他苏世知何德何能,值得这番大人物痛下杀手。 他长叹一声,如今皇城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 苏世知眼含感激,向王刚看去。 “多想王哥帮在下救火,待火势平息,小弟定有薄银相赠,虽非巨款,却是我一番心意,望王哥莫要推辞。” 还给银子? 王刚闻言,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挠了挠头,憨笑道: “苏老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邻里之间,本就该守望相助。我王刚救火,可不是图你那点银子……不过,”他话锋一转 ”那……现在还救吗?我看你的模样,似乎不并不焦急?。” “救,自然要救的,” 苏世知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无论如何,自己的“母亲”在火场里,外头可能还有其他眼睛在注视这里,自己怎么样都要救。 想到在方正堂的母亲,他微微抿了抿唇,面带感谢地向后头护卫拱手,低声说道。 “太子妃的大恩大德,苏世知无以为报,若将来有需我苏某之处,世知自当衔草结环,在所不辞。” 护卫受了他一礼,也放低声音说道: “先生不必过于忧虑,太子妃有言在先,让先生稍安勿躁,且看后续何人会前来招揽。” 苏世知心神一震,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脑海中,他脸色凝重,现在人多耳杂,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 只是点点头,护卫知自己的任务已经带到,他影于暗中, 而苏世知脸上的表情从平静换成了急切,从急切换成了焦虑,仿佛房里真的有人在, 拉着王刚急忙说道: “还有桶吗?我家怎么着火了……?” 他提起水,着急向火里扑去。 王刚虽然脑子里都是疑惑,但看着苏世知的背影,还是高声喊道: “书生,我来,你别急!” …… 三皇子府, 偏僻小房内,只有寥寥几人。 甚至连奴婢都未曾留下。 三皇子罕见地起身,给对面的人酒杯里小填一杯, “二王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还是这般风度翩翩。” 三皇子笑眯眯, 这辈子他早早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第一时间就让心腹往边界送信,如今二皇子提前到达大萧,果真没有枉费自己的运作。 不仅如此,自己还清楚的知道二皇子会成为未来大齐的新王, 自己这笔投资简直是稳赚不亏。 对面坐着的正是酒楼里出现过的齐渊。 他看着面前谦逊的三皇子,并不了解他心里的弯弯绕绕。 暗忖,这人倒是识趣,若不是大萧子嗣稀少,再加上眼前人与大齐有些渊源,自己恐怕也不会选择和其合作。 一顿饭两个人,两种心绪, 齐渊砸吧下嘴,酒水有些上头,和三皇子拉近距离,手关节扣在桌子上,沉声问道: “三皇子和父皇所言,乃真事?” “自然,今日吾收到母后的消息,这段时间,陛下从未露面,过两日则要开始一年一度的秋猎,哪怕父皇重病,也理应出席。” 他卖了个关子,停顿之后说道, “到时候,如果陛下还没有露面,可不仅仅是一些大臣请命了……” “若是我的好大哥一时想不开,心疾复发,岂不是一箭双雕?” 齐渊笑了笑, 这时,窗外管家的身影一闪而过。 三皇子眼神闪过一丝了然,酒酣饭饱后,单手伸出,作出一个请字。 “不过,二王子现在可以先以吾的名字,将未来的人才先收入囊中了。” “纵火犯的凶手,管家已经准备妥当。” …… 第58章 抓捕萧正卿 最近理应是秋猎的日子, 各家公子贵女,准备华服弓箭,本是跃跃欲试,与陛下同游山林。然而,陛下缠绵病榻多时,朝堂之上更是暗流涌动, 人心惶惶下, 往年热闹的气氛荡然无存,甚至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宋语近日心里总是有些恍惚,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又 直到这天晚上, 她如往常准备就寝,却被急促的脚步声惊起。 宋语心中一惊,急忙披上外衣,匆匆走向房门。门扉轻启,一抹黑色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那竟是太子的暗卫, 他单膝跪地恭敬地呈上一道圣旨。 宋语有些疑惑,接过打开一看。 又猛然关上, 是陛下的笔迹,不是萧正卿的代笔,上面赫然写的。 太子谋反,即刻抓捕! 她双眸圆睁,满脸不可置信,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在夜空中回响。 然而暗卫并没有给宋语多少时间反应,反而继续说道: “太子妃,事态紧急,大将军府那边已经有人通知,太子殿下担心您的安危,恐怕得短时间离开一趟,” “殿下特意安排了两条路供您选择。一是随太子一同离开;二是前往清宁寺……” “不用选了,萧正卿在哪,带我一起去。” 宋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道,只能深呼吸后,才让发热的脑子冷静一点。 若不是这段时间小九的事情没有瞒她,再加上上辈子的记忆,她可能会真的以为萧正卿作出什么欺师灭祖的大事。 她现在脑子有太多疑问的事情,要去和小九面对面交流,现在哪怕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她也不会相信小九会谋反。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暗卫本以为劝太子妃离开会花功夫,甚至做好了强行带走的准备。 没想到宋小姐表现得如此冷静。 但是回房收拾物品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透露出宋语现在的心绪,其实没有她表现出来的平静。 她与小九虽未成亲,但两世纠缠,胜似夫妻,宋语没有想过自己躲起来这种情况。 突然, 宋语回头,担心地问道: “这个圣旨……目前还有谁知道?!我现在和太子见面,他会不会有危险。……秋茶和冬雨会藏在大将军府里?” 一连串的发问清晰而直中要害,每一问,都代表宋语如今最重视的几个人。 暗卫不敢敷衍太子妃的发问。 他回道: “小姐手中的圣旨是唯一一份。至于秋茶和冬雨,太子的意思是,太子妃用惯了的人,不合适更换,等太子妃到了地方后,会一并带来。” 看来小九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 她闭着眼睛,回想着一切的,又吩咐道: “通知大将军府报信的人,只需留下我平安的消息即可,圣旨不要透露,明日两位哥哥在朝堂上皆会知晓。” “不要带任何大将军府的护卫离开。” 小九这一步踏出,那大将军府,将会是唯一明面上风暴的中心点,知道的越少,那越安全。 大哥有兵权在身,三皇子短时间动不了他。 宋音并没有带多少衣服,似乎短期出游一般,房里甚至没有太多变化。 她将小包囊,深吸一口,对暗卫说道: “走吧,最后庄园里所有成熟的粮食,全部收好,以后有用。” “都听明白了吗?” 暗卫被宋语的指令压得喘不过气, 眼前的女子,从看到圣旨到猜测太子行动,到下达指令,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几分钟。 他作为太子暗卫,从来没有从其他贵女身上,感受过这么大的压迫感。 他语气越发恭敬, “是!” …… 与此同时,清宁寺山上, 琴音不似以往的缥缈,更是带着急促和无奈。 最终,二皇子长叹一声,停下演奏的手,抬头看着站在一旁迟迟没有声响的人。 “大哥,这两天,你是派人将我脸扯来扯去,测来测去,我可曾有半点不配合?” “而且,之前训练明景,我有半点敷衍?” 萧正卿玄色黑袍影藏在夜色里,只有几缕暗金色忽隐忽现,默不作声时,仿佛树的影子,人如同不存在般。 他听着二弟的话,也有些无奈: “明景,如今还在北域,恐怕明日赶不回来,需要你下山应急一次。” 他也不知道明景说的,献给小鱼的好东西是什么,值得舟车劳顿,将几日的行程,压缩一半。 不过光凭送给小鱼这句话,就值得自己跑一趟,将二弟先拉上顶替。 “不去,”二皇子有些心烦,“我这脾气镇不住这朝堂。反正人皮面具已经制造完毕,你不如随便换个暗卫上去。” 两兄弟不愧是一母同胞,对于自己喜爱的事物,从来不曾让步。 但是萧正卿作为大哥,拿捏二弟的手段,还是比皇后要强上一些。 他直切要害,说道: “父皇那边也需要你,去解释换身份的事情,只要去一次,以后便没有人管你修行。” “一顿饱,和顿顿饱,二弟应该能分清楚。” 二皇子简直被萧正卿气笑,但是也没有理由反驳,只能另辟蹊径,说道: “大哥这翻天计划,父皇居然能答应,恐怕是服下了护心丸不曾?” “等药效消失,大哥别痛得咬牙切齿,冷汗直冒,后悔下一步这么大的棋,废了这么大心神。” “依我看,不如先根治心疾,再和这些跳梁之辈计较。” 二皇子冷哼一声, 如果没有护心丸,父皇肯定不会同意大哥这么玩。 萧正卿淡淡瞥了他一眼,二弟这张嘴尖锐,看着就不像是修行中的人。 “这事,我自有规划,有三皇子在,我不放心独自治疗心疾,只有将他们一锅端了,才万无一失。” 二皇子听出他的潜在之意,心里有些酸。 “现在有的人,睡觉不需要安眠曲了,就迫不及待把弟弟踹开。” 萧正卿抱着胸。 “需要给你也找一个?” “大可不必!” 二皇子摆摆手,就像是驱散瘟疫。 “明日我去,就行了,大哥就别像母后一般,天天折腾我了。” …… 第59章 二皇子下山 大萧天要变了。 李老头将脏水泼出,却见往常难得一见的满身甲胄的卫兵,如今满大街开始巡逻。 他吓得头往里缩,却见隔壁邻居也探头探脑,往外边瞅。 他眼珠子一转,悄悄问道: “老刘,这……这一晚上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嘘!”老刘表情凝重,手指向上,指了指天,“听说……陛下苏醒了!” “苏醒了那不是好事?” 李老头想不明白这有什么需要风声鹤唳的。 “诶!”老刘仔细点,打量着看着来来往往的卫兵,“陛下醒来第一件事说的是, ——太子谋反!” “什么!太子举世无双,怎么会……,等等!”李老头被惊得一身冷汗, “这等秘闻,你怎么知道的……” 他话没有说完,对面已经关上了房门。 …… 寝宫里, 月余不见,陛下眼袋下垂,已是一副虚弱的样子,他微微睁开双眸, 殿里已经乱成一团,太医院的医官们身着长袍,神色凝重,穿梭于药柜与龙榻之间,手中的银针与药瓶闪烁着微光,他们的低语与宫人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纷乱之际,三皇子如疾风般闯入,他刚刚听闻消息,匆忙之中连整理都来不及,顾不得禁令,匆忙奔向飞霜殿。 “父皇!”三皇子一声呼唤,饱含深情与悲痛。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三皇子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抬头望向陛下,眼中满是不解与愤怒, “那贼子,平日里道貌岸然,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背地里却藏着如此深沉的野心,连您颐养天年的最后时光都不肯放过!” 三皇子涕泪肆流,端得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亏我在心里一直敬仰他!”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地上,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与不甘都发泄出来。 陛下闻言,面容依旧平静如水,他微微侧头,没有支持也没有附和,只长叹一声。 抚摸着三皇子的手掌, “老三有心了,近些日子朕都看在眼里,委屈你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不可没有太子以安民心。” 陛下的话语突然转重,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三皇子的心头,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不已。 他暗自思量,陛下此刻提及此事,究竟是何用意?是试探?还是真正的意有所指?自己应当如何回应?是顺势而为,还是谨言慎行,先以谦逊之态推辞一二? 旁边宫人和太医心里也一紧,莫非这不起眼的三皇子才是最后的赢家。 正当三皇子心中百转千回,犹豫不决之际,大殿之外,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门扉轻启,一道挺拔的身影步入,正是二皇子。他长发高束,与三皇子萧正卿虽同出一脉,但气质迥异,一眼望去,便能轻易分辨。 特别是如今,他一改往常的僧袍,一身华贵暗纹青色蟒袍,双袖生风, 官奴和太医院纷纷行礼, 二皇子摆摆手,朗声说道: “父皇这是……?” 陛下懒懒地抬眼,还是萧正卿那小子有办法,说会把箫可尘哄下山,果然下来了。 他心里想着,却口头冷哼一声。 “你不是已经出家,……不恋凡尘,这回舍得下山了。” 二皇子冷着一张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父皇说笑了。” 三皇子见到手的太子位就这么飞了,心里有些愤恨,但也不敢表现出来,他迅速收敛起情绪,面上恢复了一片平和。 但转念一想,上辈子二皇子和自己斗法,这辈子连夜下山以求先机,确是二皇子一贯的作风。 如今又是两人争夺,太子之位急不得,他隐晦看了眼垂垂老矣的陛下,不如先表达忠心。 三皇子满眼孺慕之情: “父皇,您乃我大萧之天,有您坐镇中宫,四海之内谁敢轻举妄动?儿臣虽不才,但誓死扞卫皇室尊严,维护我大萧安宁。” “当务之急,自是全力追捕那潜逃的贼子,将其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他起身,单膝跪地,沉声叩首。 “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即刻下令捉拿萧正卿归案,以正朝纲,安民心!” 捉拿叛贼不仅仅需要禁卫军军权,还有连夜入皇城的护卫军,父皇已经受到自己一手培养出的太子反噬, 不知道如今是否还会将军权交出一部分。 陛下躺在龙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 单手支起,虽指骨细瘦,却似金石铸就,每一次叩击床沿,都伴随着清脆而有力的咚咚声,在空旷的寝宫内回响,直击人心, 陛下即便病重,也不减分毫的威严。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压力压缩,让人难以喘息。原本忙碌穿梭的宫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低垂着头, 三皇子站于父皇榻前,加上辈子的时间,已经多年未曾如此近距离直面父皇的威严,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震慑让他几乎窒息。他强忍住身体的颤抖。 只听陛下说到: “那你与老二,一起代替安庆的职位罢了。” 他心里一喜。 安庆? 如今已经被罢夺职位,闲散监视在府里。 那自己和二皇子,分的只是禁卫军的指挥权? 他不敢耽搁,低声说道: “是!儿臣必将不辱使命。” 他下意识地望向二皇子,心中暗自揣测着对方是否会如上辈子般,对禁卫军的指挥权的分配提出异议或进行一番争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没想到二皇子只是低头听命, 三皇子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但未曾细想, 苏赏急冲冲端着药汤上前。 “陛下药来了!” “我来。”三皇子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 但就在这时,二皇子也轻移步伐,温和而坚定地说: “还是我来罢。” 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步, 苏赏公公见状,脸色微变,脑门上竟沁出了丝丝细密的汗液,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两位殿下,这……还是老奴来罢。” 他双手捏紧,向陛下走去, 就在他即将靠近陛下之际,左脚突然一软,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绊住,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重心不稳,居然直直向陛下方向倒去。 “陛下小心!” 三皇子见状,身形一闪,迅速而有力地一把将苏赏公公拉住, 可惜那碗药汤好巧不巧往旁边的二皇子泼去,温热的液体瞬间浸湿了他青袍的袖口,留下一片醒目的水渍。 …… 第60章 丧家之犬 等二皇子换了一身衣袍,从殿内出来, 三皇子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锁定在二皇子身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仿佛回到了他刻骨铭心的前世。 他强自镇定,面色虽未显波澜,但眼底的惊疑之色却难以掩饰。 那紫衣的熟悉感,如同烙印一般深刻,与他在太平教见到的教主的气势惊人的相似。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悄然滋生,难道刚刚那位,其实不是二皇子?! 这位才是真的二皇子?!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正当他沉浸在震惊与疑惑之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周遭的宁静。一名身着盔甲的禁卫军统领,满面风尘地奔至近前,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陛下!大喜!禁卫军在城西,终于发现了前太子的行踪! 三皇子眼睛一亮。 二皇子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抓拿萧正卿才是正事。 回头,却见二皇子露出他标志性似笑非笑的眼神,缓缓说道: “三弟,这般确定,大哥在城西出口?不如你我打个赌,一同前去城东看看?” 三皇子心有些紧张,眼前人是太平教的教主,对于皇城信息的掌握,若是说比禁卫军要强,自己都相信。 可是,两人确实一母同胞,没有可能是包庇之流…… 他稍微扯起嘴角,下意识试探。 “不知一心想要出家的二哥,怎么如今这般焦急了。” 眼前的男人,微笑不变,他轻轻低头,他太知道,对于在这位野心勃勃的‘三弟’最可信的是什么了, 他在耳边谆谆善导: “三弟是真的以为,吾贪恋清修,而不是因为头顶有人压着,被迫无望皇权?” 三皇子身躯一震, 是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不贪慕皇位呢? 他敢确定,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二皇子! 他拱手说道: “三弟愿陪同二哥,一同前去东城门!” …… 偏僻的山坳里,被层峦叠嶂的青山环抱, 山腰处,几座古朴的小屋依山而建,山脚下,守卫军列队整齐,铠甲在夕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光, 宋语身着一袭素雅的衣裙,站在小屋前,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山峦,似乎想要望穿那遥远的城郭。 她的容颜清丽,眉宇间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 已经在这里有一夜,却罕见的,第一次没有见到小九。 “小姐,天色已晚,凉意渐浓,您还是回屋歇息吧,或者奴婢陪您去山间走走,散散心如何?” 秋茶有些担心宋语的状态。 她却摆摆手,招来了远处的暗卫, “你们不必隐瞒,实话告诉我,小九是不是还在城里?” 暗卫们闻言,不禁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们受了太子的嘱托,根本不敢和太子妃如实相告。 但是这个沉默已经告诉了太多,宋语心里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以三皇子多疑的性格,如果已经和大齐那边做好了计划,中途遇到差错,哪怕是对其有利的情况,也会再三斟酌。 而小九怕是,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三皇子在宫殿里做出半点不信的姿态,定会以身犯险。 更何况,宋语自从那次清宁寺惊魂后,她隐约感觉三皇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上辈子虽然自己与其在一起,但是平日里,并没有那么的癫狂。 她猜测三皇子可能和自己一样是重生回来,而且,以他的态度,很有可能不过刚刚即位,并没有和自己对立。 所以……现在的小九很危险。 三皇子很有可能可能猜到他的部署。 她想的没有错。 萧正卿正坐在城西门口的马车里。 准确地说,东西两个城门各有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他静静看着方正堂为其出示的治疗方案。 突然,一阵急促而细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一名身着黑衣、面容隐匿于阴影之中的暗卫如同鬼魅般窜入轿子,出现在萧正卿眼前, 他恭敬地低声说道: “殿下英明,三皇子按计划,与教主前往东城门。” 萧正卿关上手里的方案,又拿起新的消息,听到暗卫所言,没有半分诧异,点点头说道: “明景倒是回来得及时,再晚来一点,我怕老二可能会中途罢工,或是被老三看出破绽来。” “殿下,” 暗卫总领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如今全程戒严,他浑身警惕地望向四周,生怕有新的禁卫军冒出,盘完马车。 “殿下,我们是否应立即启程??城门口过于危险,如此境地要属下易容过来即可,您身份尊贵,怎么如此以身犯险?” 萧正卿笑笑并没有解释,他不过是要明景引开老三罢了,但不代表城西没有人过来。 突然,萧正卿仿佛听到了动静,他收起方正堂的资料和最新送过来的护心丸。 撩起马车的卷帘,对外面说道: “二王子大驾光临,萧正卿已经等候多时了。” 城门后,一匹黑马踱步而出,他立于城门之侧,目光深邃,紧随着他步伐的,是一位身着青衫的青年。 正是苏世知。 马车内,太子萧正卿端坐其中,虽身处困境,却难掩其尊贵之气。 齐渊看目光穿过车帘的缝隙,与萧正卿的视线交汇,眼神锋芒毕露,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满意地对身后的苏世知说道: “不愧是第一才子,连太子的藏身之地都能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来。” “您赞谬了,世知自愿为恩人肝脑涂地。” 苏世知脸色平稳,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不敢盯着马车里的太子,只是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马车里,一道沉稳的声音传出, “难得有机会和二王子单独交谈,”萧正卿微笑的眯着眼,做出一个请字, “不知我那三弟出了什么条件,愿意让堂堂的王子,不远千里前来助阵。” “若是许诺的是登上大齐的王位,或者……我也可以。” “哦,” 齐渊与这位从小听到大的太子平视,他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眼前人会谋权篡位,而如今这一面,便从他身上得到了答案。 居然与他如出一辙,是这股渴望皇位已久的味道, 毕竟父亲那个位置呆得太久,久到他自己都不肯放手。 只能用逼迫手段。 但是,他们两如今身份已经互换,他还是万众瞩目的二王子,萧正卿已经沦为被满城通缉。 眼前的人已经到了绝境,甚至也不忘记拉拢自己,寻找一线生机。 他摸着手底顺滑的皮毛,冷笑道, “太子真是好气度,可本王……为何要抛弃大好前途的三皇子,而选择和你这条丧家之犬合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