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她荣登宝座,无人能敌》 第一章 长门宫大火 乾元六年,岁在己丑,薄后遭废,徙居长门宫。 时维正月,恰是王妧入掖庭第五年整。 再次见到陛下,是在丽姬生辰宴上,丽姬穿着浅蓝交领曲裾,通体紧窄,长曳及地,下摆如喇叭状,行而不露足,袖口镶金边。 她紧挨刘期跽坐,眉眼含情,未言先笑,“劳诸姐妹久候,勿怪。” 她本就深受刘期宠爱,加之其子刘容虽为庶长子,却为准太子人选。 是以,如今掖庭风头正劲的人,正是丽姬。 “姐姐言重,我等不过刚来,并未等了很久。” 这正说话,着海棠花色直裾深衣,头上步摇摇晃的正是唐良人。 “你说是吧,王美人姐姐?” 王妧正欲开口,身旁的程美人发出一声冷笑,“别人我不知道,唐良人可是最后一个到的呢,这算起来却是没等多长时间呢。” 原本不过一句恭维话,经过程姬一解释,倒有些怠慢的意味。 你唐儿不是一直巴结丽姬吗,怎的比旁人来得晚些,莫不是糊弄她吧? 唐儿听她如此说,脸挣得通红,期期艾艾,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一副被刁难的模样,在场的其他妃嫔都笑出了声。 她们懒得维护她。 她们都看不起她。 毕竟她本是程美人的贴身婢女,后因某次刘期招幸程美人时,被唐姬偷天换日,以假乱真,等到发现那刻,木已成舟,便纳为了八子,后经失子之故,就升为了良人。 王妧却在此时开口。 她本无心帮唐儿,可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强。 “程姐姐,我觉得这醪糟味道甚好,或可一尝。” 程姬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突然一笑,“哎哟,光禄寺的自然是好的,可当让我倒想起小王良人亲手制作的柘浆,那味道可真是不错呢。” 她斜睨着她,继续说,“好久未曾见过姀妹妹了,她的身体可还好?” “多谢挂念,小妹她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不能吹风,故而没有让她出来。” 程姬颔首示意,表示理解,“身体为重,她既是你的同胞姊妹,定要悉心照料她的身体才是。” 俗话说,看人要看心,听话要听音。 程姬这是拿王姀要挟王妧呢。 开口前要三思,我可以念及你帮过我,不对你动手,但你妹妹,却不一定了。 话说,王妧与王姀本是同胞姊妹,一同入太子宫,等到太子登基后,又一起进了掖庭。 王姀体弱多病,药不离口,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她,王妧特意恳请当时的皇后薄氏,二人得以一同入住猗兰殿。 掖庭幽深冷清,二人相依为命,互为依靠。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当王妧听出程姬话中有话,她略微一顿,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 歌舞进行过半,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昭阳殿内灯火通明,仿佛有彻夜狂欢之意。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走水了! 王妧抬头望去,只见长门宫方向,熊熊大火染红了半边天,昭阳殿外嘈杂喧闹。 在座众人皆如坐针毡。 “这是怎么回事,”丽姬紧紧依偎着刘期,娇柔地说道,“看着怪吓人的,陛下,妾身害怕。” 刘期缓缓拍了拍她的柔荑,示意内侍长郑通去查看。 不多时,郑通匆匆赶回,尖声说道:“陛下,长门宫走水了。” 昭阳殿内众人神色凝重,她们皆知那长门宫乃是废后薄氏的居所,如今火势凶猛,不知是否会有变数。 刘期面沉似水,缓缓抬起眼皮,透着一丝不耐:“继续说。” “所幸发现及时,只是今日风大,牵连了隔壁宫殿,不过,奴才已派人去抢救了。” 刘期不语,郑通也不敢起身,继续躬身行礼,他的头缩在领子里,手揣进长袖中,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起伏都要克制。 宴席上突然传来酒樽跌落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位妃嫔摔倒在地。 “王姐姐,你怎么了?” 唐良儿急忙扶起她,关切地问道。 王妧来不及回答,柔弱地跪下,泪流满面地对刘期说:“陛下,妾身想回宫一趟。” 和长门宫相邻的有三处宫殿,其中一处正是猗兰殿。 她哭得楚楚可怜,令人心生怜悯,仿佛清晨带露的花瓣,让人不禁想要呵护。 刘期赶紧起身,亲自将她扶起。 一阵香气袭来。 他摸到她纤细的手腕,心疼地说:“多日不见,怎又清减了,朕陪你走一趟。” 王妧眉头紧蹙,她几乎是拉着刘期快步前行,她难得露出焦急之色,与往日的沉稳截然不同。 引起了刘期极大的关注。 果然,她尚未走进猗兰殿,就见宫殿上方浓烟滚滚,小豆子和小全子等人灰头土脸地在宫外接应。 “小王良人在何处?” 小豆子方才忙碌完一波,远远地就看到自家主子和皇帝过来了,他急忙跪下,“参见陛下,参见王美人……” “好了,”王妧心急如焚,她沉声道,“说正事,罢了,我还是进去看一看。” 猗兰殿占地面积不大,分为正殿和后殿,正殿由一道七彩彩绘漆屏将前堂后室隔开,前堂分成了左右旁室和中间待客的中堂,后室再往上走一个台阶,就是寝殿。 王妧提着裙摆,刚跨过门槛,就看到垂花门处相互搀扶的几个人。 那被簇拥在中间,身材瘦小,小声咳嗽的正是王姀。 “妹妹,”王妧快步跑过去,紧紧抱住她,“你怎么样?” 王姀今夜受惊不小,她刚准备洗漱,就闻到浓烈的烟味,她唤来夏眠,主仆二人走到廊下,就看到右旁室火光四溅。 王姀看到王妧,喜出望外,她依偎在姐姐怀里,心有余悸地轻声说,“姊姊,你怎么才回来?阿姀好怕。” 王妧感到肩头有些湿润,她赶紧查看王姀是否受伤,所幸的是,她不过只是衣裳有污,胳膊腿都是好的。 她这才松了口气。 “我见这边起火,便急忙往回赶,上天保佑,你没事就好。” ———————————— 友情提示: 1.长门宫是冷宫,长乐宫为太后宫,掖庭为后宫。 2.女主前期性格温吞,有圣母心,请耐心等待,给她成长的时间,等第一卷结束,王姀死后,她会黑化。 3.掖庭宫妃等级如下: 皇帝之妻称皇后。妾立八品: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 夫人:视同丞相,爵比诸侯王。 美人:视同上卿,爵比列侯。 良人:视同二千石,爵比关内侯。 八子:视同真二千石,爵比大上造。 七子:视同千石,爵比左更。 长使:视同八百石,爵比右庶长。 少使:视同六百石,爵比五大夫。 除此之外,还有家人子,皆视斗食。 第二章 昭阳殿一叙 王姀刚想问,宴会进行到一半,你就从丽姬宴会上下来,她不会生气吧,可刚一开口,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的面庞涨得通红,手帕掩住口唇,极力忍耐却难以自抑,只得躬身弯腰,身躯因咳嗽而颤抖不止。 王妧心疼地轻拍她的后背,试图让王姀稍感舒适,她的眉间愁云密布,在火光映照下,更显凄婉。 王姀咳嗽了一阵,喉咙的痒意逐渐消退,“咳咳,无妨了,姊姊……” 两姐妹亲密交谈,全然忽略了一旁的刘期,他也不生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们。 直至禁军前来禀报,王姀这才注意到他。 只顾着和姊姊说话了,陛下何时到来的? 她尚未行礼,刘期便已离去。 “姊姊,陛下怎会过来,你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咳咳……我都未能向他行礼。” “他与我一同自昭阳殿而来,且先不论这些,我看这猗兰殿损毁大半,还是想想之后的居所吧。” 王姀嗔怪道:“姊姊真是糊涂,如今陛下伴你前来,想必心中还是有你的,你理应更进一步才是!” “君心难测,恩爱易逝。这些暂且不论,小豆子,你带人查看下殿内烧毁情形,再告知丘少府,让他派大匠前来修整。” “诺,可是美人今夜该如何安置?” 王妧抬头看去,满目疮痍,身侧的人因难耐严寒,早已蜷缩成一团。 “速去昭阳殿告知一声,无论怎样,她定会为我们安排去处。” 说话间,昭阳殿大宫令,名“晚之”的,亲自过来了,她不卑不亢地向两人行了个揖礼。 “王美人,小王良人万安,丽夫人听闻猗兰殿遭无妄之灾,特遣奴婢前来请两位娘娘去昭阳殿一叙。” 丽姬如今是皇后的热门人选,自然有意讨好各位宫嫔。不过,她和王妧二人本就有嫌隙,她怎会派自己的心腹过来? 王姀心中亦是诧异,她不由得看向姐姐,见她神色自若,甚至还温和地对晚之说了声“劳烦”。 她随着王妧走向昭阳殿,看着前面引路的晚之,小声问王妧:“她这是何意……咳咳……莫不是想通了,不再为难我们了?” 王妧摇摇头:“不知,总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两人交谈间,已至昭阳殿,正殿已坐满了人,她们依着位分,分别坐在程美人和唐良人中间。 主位上,刘期正烦躁地揉着眉间,前朝吴国叛党余孽尚未处理妥当,后宫就出了这样的大事,他浑身散发出冷峻之意。 “好了。”他瞥见王妧姊妹已到,对丽姬说,“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丽姬有话便直说吧。” “诺。” 丽姬恭顺地朝他行一礼。 “那妾身就开始了。” “各位姐妹,大家自太子宫开始就侍奉陛下至今,想来,各位品性都是互相知晓的。今夜本为妾身生辰,除了久病不愈的小王良人,都已到场参加妾身的生辰宴,妾身感激不尽,在此,先谢过了。” 她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在场各位宫嫔接连起身,纷纷回礼。 “丽夫人言重了……” “妾身不敢当……” 丽姬轻抬右手,示意大家坐下,接着说。 “诸位已知晓今夜之事,长门宫突燃大火,几近损毁,连累周边数座宫殿,尤以猗兰殿为重……” 她看向王妧,面上虽有忧色,然王妧却察觉到其眼底有一丝幸灾乐祸。 “……圣上曾遣内侍长前往调查,然妾身有协理掖庭之责,遂遣人与内侍长一同勘查,果有所获,妾身不敢擅专,特请陛下与诸位姐妹,共商此事。” 清丽之声方落,大殿门口走进两名内侍,直跪于地,叩头行礼。 “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娘娘。” 丽姬挥手,令其起身。 “将你们所知之事,一一说来。” “是……奴才乃掖庭杂役,前些时日被派往长门宫洒扫,今晚本不当值,然当值之人突染疾病,故安排奴才前来……” “拣要紧的说!”刘期冷声道。 那开口的内侍闻声,身体一颤,惶恐地叩头于地,“是,是,陛下……奴才们正在劳作之时,长门宫后殿突然出现火光,奴才们本无资格进入后殿,因人手不足,只能进去,进去后便发现,有个人影从主殿中出来……” “你可看清那人的长相?”丽姬急切问道。 “不曾……” “想必是长门宫其他的奴才吧?” “不是的,虽奴才看不真切,但能确定他并非长门宫之人,因为……”那内侍突然停顿。 “因为什么?” “因为,那人翻过墙去了猗兰殿!” “那又如何,不过是那小贼慌不择路罢了。”丽姬沉吟说道。 “不是的,丽夫人,那人正是猗兰殿的小全子,奴才认出来了。” “不可能!”唐良人焦急出声,“你刚才说没见过那个人的长相,如何认出是王姐姐殿里的小全子?” “奴才确实没看清长相,但背影熟悉,必是小全子无疑,请陛下明察!” “陛下……” 刘期挥手让唐儿住口,他换了个姿势,“继续!” 丽姬看了眼刘期,见他神色沉稳,又瞟了眼另一个跪着的人。 那尖嘴猴腮的内侍得令,连忙磕头,“启禀陛下,奴才是猗兰殿看门的,今夜大火四起时,就听从夏宫令的命令,召集所有人救火,却没找到小全子,后来发现有个人影从隔壁翻墙而入,没想到那人正是小全子。” 他一说完,现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刘期废后之初,就说过了,禁止所有人去联络薄氏,违者必死! “这……圣上,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请圣上不要轻信小人谗言。” “呵呵,在座的谁不知,这小全子可是小王良人的人呢,而且,丽夫人生辰,她貌似没有参加呢。” 此人正是刘期新封的楚八子。 自从七国之乱后,六国被废除,只余下楚国另立新王,就在此时,她被献了上来。 此时的她,头戴金冠,身着华服,雍容华贵。 第三章 小全子自尽 “楚八子,请慎言!” 刘蜜撇撇嘴,朝着唐儿翻了个白眼儿,抚了下鬓角。 刘期深思不语,他下意识摆弄腰间的玉坠,丽姬见状,不由得出声,“陛下,您看,是否传召小全子?” 刘期没有回答她,反而沉声问道,“郑通,你查了这么久,有结果了吗?” 郑通连忙跪下,“回陛下,原本想着彻底查清再禀告的……” “先将你查到的说一说。” “是,长门宫大火表面上是风吹落烛台引起的,可实际上奴才发现有蹊跷之处。燃火点是大殿的西北角,可今晚吹的是西北风,因为有墙遮挡,不可能将烛台吹落的……” 刘期冷冽睨向众人,最终视线落在王妧身上。 “传小全子!” 昭阳殿外得令,有人小跑着远去的身影。 此时郑通继续汇报,“奴才还发现了一物件。” 他立刻将半块碎了的玉玦奉上前。 刘期一看,脸色骤变,“这是在哪发现的?” “启禀陛下,是在……那个人的手里,被救出来的时候,被侍奉的奴婢们发现的……” 他不敢在刘期面前直呼薄氏的名字,只能用“那个人”来代替。 刘期捏起半块玉玦,果然有吴国的标志。 薄氏本就是吴国献上来的家人子,他本以为她天真烂漫,与吴维并无瓜葛,却没想到她是吴国派来的细作。 可如今,他双眼微眯,不出所料,这掖庭中必然有她的内应。 一刻钟后,内侍来报,那小全子已经悬梁自尽了。 同时,他还留下了一封书信,信中言简意赅地表明了一切罪责皆系他一人所为,与王美人毫无干系。 然而,这封信有欲盖弥彰之嫌。 一时间,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刘期淡然开口问道:“朕记得,与薄氏交好的几人中,就有你们二人吧?” 王妧心中一惊,她跪地叩首,语气坚定地说:“妾身的确与薄氏关系匪浅,但仅限于内帷之事,妾身一直谨遵陛下旨意,从未私下探望过她,还请陛下明察!” “哼,既然你从未探望过她,那小全子又是怎么回事?他不过一个奴才,有这胆子?”丽姬冷声问道,“王美人啊,事已至此,你还是实话实说为妙。” 丽姬得意地低头看向王妧,她此时正背对着刘期,脸上的阴狠之色毫不掩饰。 在丽姬看来,王妧是她登上后位之路上的最大阻碍,毕竟王妧育有一子,其子刘贽更是近日越发受到刘期的宠爱。 因此,丽姬对王妧的敌意愈发深重,决心要除之而后快。 “没错,妾身也觉得,”楚八子附和着丽姬的话说道,“起初妾身还怀疑是不是小全子所为,如今他既已身亡,反而更能确定他就是潜入长门宫之人。他本是王美人宫中之人……王美人岂能不知……莫非,是她指使小全子溜进长门宫的?” 楚八子言罢,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巴,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刘期的眼神愈发深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妧,手中的玉佩被他猛然握紧。 王妧感觉自己仿佛被他手中的那块玉佩一般,随时都可能被他碾碎成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高声辩解道:“陛下明鉴,小全子固然是猗兰殿的人,但他或许已被人收买。如今无凭无据便妄言妾身与薄氏勾结,妾身实在难以认同!” “王美人,此事并非你认或不认便能了结。”丽姬冷笑着说道,“事实摆在眼前,翻墙而过的就是小全子,此信便是铁证。你口口声声说不是自己,很难让人相信,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晓得,这其中定然有人指使无疑。” “丽夫人所言极是。”楚八子附和道,“妾身忽而忆起,昨日曾经见过小王良人,她面色如常,并无异状。何以今日便突然病发?此事着实令人费解。” “楚八子,你果真昨日见过小王良人?” “正是,不仅妾身,程美人亦在场,对了,我们还喝过小王良人亲手所制的枳浆呢。” “程美人,果真如此?” 程姬犹豫片刻,“确实,不过……” “哼,”楚八子打断她的话,“观这小王良人,病得甚是时候呢,如今妾身见她,似乎也无甚病重呀。” “楚八子入宫时间不长,自然不知情,小王良人她自娘胎便落下病根,每逢寒暑风雨,便咳嗽不止。今日她一下榻,有不懂事的奴才将窗户打开,她迎风呛了几口,便病倒了。此事,陛下是清楚的。”唐良人急忙出言维护。 刘期颔首,“楚八子,休要多言。” 楚八子不满的撇撇嘴,坐回到位子上。 刘期坐得久了,腰背有些酸,他不耐烦的直起身子往前一靠,伸手捏住王妧精致的下巴,“小全子去找薄氏,你到底知不知情?” 王妧心中委屈,硕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手背上。 “妾身不知。” 刘期目光深邃如渊,他突然用力一推她的下巴,王妧不设防的摔倒在地。 “那小全子是你的人!你会不知?” 一开始丽姬偷瞄刘期的时候,见他似乎快要相信了,自己甚是担心,可下一刻,她又瞥见他神色阴沉,这才松了口气。 可她仍旧假惺惺地说,“定是王美人受了薄氏蛊惑,看在她诞下皇子的份上,从轻发落吧,陛下!” “不,陛下,咳咳……姐姐说得对,或许小全子被人收买了,又或许他是插进猗兰殿的细作,请陛下……咳咳……查明真相再做决断,可好?” 王姀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跪着上前,挡在姊姊面前。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令人心生怜悯。 王妧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胳膊,艰难地坐了起来,她扫视在场的所有人,她们都在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 她们都巴不得我落势,可我偏不让她们如愿! 王妧阴沉的脸再转向刘期的一瞬间,瞬间梨花带雨。 “陛下要如何才能相信妾身呢?妾身从未欺骗过陛下,天地可鉴。仅凭一封信就定妾身的罪,妾身不服!” 第四章 妾身有话说 刘期慢慢坐直身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手中的半块玉玦扔在她面前。 “这玉玦和那封信都沾染了同一种香,王美人,你可觉得熟悉?” 她又怎么会不熟悉,这香味正是苏合香和乳香混合的味道。 “这就是那薄氏紧握在手中的物件!” 宫中众人所佩戴的香囊,里面通常都是些香草,只有猗兰殿用的是苏合香和乳香,毕竟这香是王姀所创。 刘期看着她震惊的模样,颇有些心怀鬼胎的意味,不觉间心中的悲痛如同潮水般愈发汹涌澎湃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一旁的王姀,只见她的眼眸之中充满了茫然失措与孤立无援之色。 “陛下,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请您彻查此事!”王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误会?你难道不知道这玉玦代表着什么吗?这可是吴地细作用来暗中联络的!那薄氏本身就是潜伏在宫中的吴地细作,朕没有料到在这掖庭中,她的同党居然是你,王妧啊王妧,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直到此刻,众人才恍然大悟,为何当初刘期严令禁止任何人前去探望薄氏。大家都以为是因为他对薄氏厌弃到了极点,却没有料到,这一切原来都是他故意为之。 只有身为细作的人,才会不顾一切的去长门宫。 王妧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万载寒潭,浑身冰冷刺骨。原本她还心存侥幸,觉得私下探望或许尚有情可原,但一旦牵扯到细作之事,便再无转圜余地。 这一局,如何破? 丽姬做梦都没有想到,刘期竟然不是真心为自己庆祝生辰,这一切不过是他设下的陷阱,目的就是给隐藏在暗处的奸细创造机会。 她脸色不虞,用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必须抓住时机,将她们彻底赶出去! “这怎么可能呢?这香必然是有人从猗兰殿偷偷拿走,然后故意栽赃给王美人的。或许我们可以等薄氏苏醒后,向她询问清楚事情的真相!” “丽夫人,您真是太过于心慈手软了。虽然我们姐妹们使用的香料各不相同,但制作的方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唯独小王良人亲自调制的香,我们完全不懂其制作技巧,这也就意味着,在整个掖庭之中,唯有王美人姐妹俩才会佩戴这种独特的香。” 几位妃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她们为了向丽夫人表达忠诚,于是纷纷附和起来。 “对啊,对啊,傅少使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这王美人平日里看起来还挺老实本分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种人......” “请陛下严惩此姐妹,还掖庭一片云朗风清!” 刘期的头仿佛要炸裂一般疼痛难忍,他大声喝止道: “都给朕闭嘴!”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按摩着额头,试图缓解那剧烈的疼痛感。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异常冷冽。他的目光径直投向了王美人,声音冰冷而威严地问道: “王美人,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那语气中的威严和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妾身有话要说!” 王妧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如果妾身真的与薄氏勾结,那么薄氏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将玉玦握在手中,这岂不是太过显眼?而且,就在前几天,猗兰殿还曾经遭遇过盗贼入侵。丽夫人,你应该知晓此事吧?” 她说完,泪眼婆娑望向丽姬。 丽姬眉头微挑,对于进贼一事,知晓者甚众,她无法否认,只得缓缓点头承认,“丘少府确实曾派人告知妾身,确有此事发生。” “朕为何一无所知?” “此事发生在深夜,为避免惊扰陛下安寝,便未敢连夜禀报。更何况,那窃贼不久便被捕获,乃是未央宫新入的内侍,已被处以杖毙之刑。”丽姬解释道。 王姀闻言,似有所悟,急忙插话道:“妾身……妾身不久前所制的香,似乎被人动过。咳咳……陛下,想必就是在那时,被人趁机窃取。” “胡说!那贼子身上除了金银财物,并无他物!” 王妧将眼泪一擦,故作坚强的说,“那贼子的尸首何在?何不让丘少府查验一番?” “你何意?” “小妹所制的苏合香,香气浓郁持久,若那贼人曾触碰过,必定留下气味。丘少府嗅觉敏锐,定能辨识出来。” 刘期随即命人去传唤丘陵,并吩咐禁军寻找贼子的尸首。 等大殿外的铜漏上升一格后,丘陵就前来复命了。 “回陛下,经臣仔细查验,尸首上并未发现苏合香的气味。”丘陵如实禀报。 此言一出,众人皆感惊愕。 王妧等人惊讶的是,那贼人竟未触碰过苏合香? 而丽姬等人则惊讶于王妧的自救手段竟如此低劣。 尽管众人惊讶的点不尽相同,但此刻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丽姬在惊讶之余,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趁机追问:“王美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故作痛心疾首,声泪俱下地道:“丘少府五感通达,倘若他未能察觉尸体上萦绕过苏合香的气息,那便足以说明那贼人未曾触及过此香。既如此,唯一有可能接触过的,便只能是猗兰殿的人。你竟还坚称与吴地细作无半分瓜葛吗?” “这……这绝无可能!陛下,妾身方才忆起,前几日曾有一场大雪降临,必定是那场雪掩盖了苏合香的气味。还请丘少府再行细致检查!” 丘陵朝唐儿微微颔首,而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奴才自然知晓那场大雪的存在,但事实便是,那尸体之上并未留有苏合香的气息。此乃确凿无疑之事。” 丘陵为人公正无私,行事一丝不苟,他向来言出必行,从不虚言欺瞒,因此深得刘期的信赖与倚重。 第五章 谁敢动吾! 刘期望着王妧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心中的疑虑似乎已然成了定论。 她,果真是吴地安插进来的细作吗? 的确,若非背后有强大势力支撑,一个曾有过婚史的女子,当初又如何进入太子宫? “王妧……你……” 刘期痛心疾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既然这王氏如此巴结薄氏,何不让她姐妹二人前往长门宫服侍薄氏,也免得她们总是借机去找她。” 楚八子趁机进言,试图将王氏姐妹彻底逐出掖庭。 “楚八子所言极是,陛下觉得如何?”丽姬附和道。 然而,就在此时,丘陵却突然出声,“陛下,奴才还有话未曾说完……” “丘少府,此事稍后再议吧。先解决王氏与吴地勾结之事要紧。来人,将这两姐妹带下去!” 丽姬不耐烦地打断了丘陵的话,急于将王氏姐妹赶出掖庭。 话音刚落,几名内侍便从大殿门口涌入。王妧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逼近,心中慌乱不已,急忙大声呵斥,“你们敢!吾乃陛下亲封的美人,谁敢动吾!” 她美目怒瞪,眼神犀利无比,吓得那几名内侍纷纷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陛下!” 王妧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刘期墨绿色的腰带,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道:“陛下,我们姐妹俩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半分行差踏错,更未曾涉足吴地,怎么可能是吴国的细作呢?” 涉足过吴地? 刘期目光一闪,继而愤怒地拂开她的手,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她一眼。 “还不快动手,难道要让本宫亲自动手吗?” 几名内侍互相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走上前,先是抓住了王姀,随后却被王妧奋力推开,摔倒在地。 “你们竟敢如此!”王妧怒目而视,大声喝道。 “王氏,你这是在公然违抗皇命吗?” 丽姬猛地站起身,眉头紧锁,冷冷地盯着王妧,咬牙切齿地说道。 “陛下!”丘陵突然大声开口,打断了丽姬的话,“请陛下听奴才一言,奴才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与此事有关,恳请陛下听完奴才的陈述后再做决断!” 刘期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郑通见状,立即示意那些小内侍退到一旁。 丘陵继续说道:“奴才在检查尸体时,的确没有闻到苏合香的味道。但是,在陛下命奴才去检查时,奴才却清晰地闻到了一位内侍身上散发出的这种香味。而且,此人此刻就在大殿之上。” 刘期闻言,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刘期话音刚落,丘陵的手便直指郑通身后瑟缩的小内侍。 小内侍感受到丘陵的目光,如同被火焰灼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圣上明鉴,奴才真的不知道何为苏合香,更别提会碰到了。” 丘陵缓缓走近他,细细嗅了嗅,随后笃定地说道:“是他无疑。” 郑通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对着小圆子劝道:“丘少府所言定然非虚,小圆子,你仔细回想一下,切莫因一时疏忽而辜负了圣恩!” 小圆子听到郑通的话,心中猛地一颤,冷汗涔涔而下,他故作恍然大悟状,颤声道:“哦,奴才想起来了,应该是前不久去猗兰殿通报时,不小心与小豆子碰了一下,这才沾染上的。” 丘陵闻言,不屑地冷笑一声,道:“若只是轻轻一碰,那香味岂会留存如此之久?这点陛下自然是清楚的。” 刘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丘陵的观点。他目光深邃地看向小圆子,沉声问道:“朕记得,你是三年前入宫的吧?郑通,这小圆子是哪里的人?” 郑通恭敬地回答道:“回陛下,小圆子乃是邯郸人。” 刘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邯郸曾是赵国的都城,而三年前,也就是乾元三年,七国之乱平定后,赵王被处死了。 他轻轻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禁军头领——骑郎将李光。 随后,他伸出手,朝向王妧两姐妹。 “地上寒凉,你们先起来吧。” 王姀毫不犹豫地搭上了刘期的手,站起了身。而王妧则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她心中仍有怨气,岂是一只手便能轻易化解的。 刘期见状,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他看向面前低眉顺眼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陛下,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们了吗?” 丽姬满脸焦虑地出声询问,但刘期却仿佛置若罔闻,他低垂着眼眸,保持着沉默,不愿回应。 皇帝沉默不言,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轻易发声。他们或跪坐或站立,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稍有动作便触怒了天子。 直到李光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 “陛下,请看。” 刘期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转向李光,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物品,沉声问道:“这玉玦是在何处发现的?” 李光瞥了一眼郑通,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刘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冷冷地瞥向郑通,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郑通,你跟随朕多久了?” 郑通心中猛地一紧,他颤抖着声音回答道:“回陛下,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也不短了。”刘期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记得你如今快三十了吧,是时候回乡了。” 他依旧保持着笑容,但那笑容却并未触及眼底,反而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如同黑夜中吹来的一阵冷风,令人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 郑通闻言,顿时脸色惨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已。 “陛下,奴才……”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刘期打断。 刘期猛地一挥手,将玉玦狠狠掷向郑通的额头,“你好生看看,这玉玦究竟是谁的!” 郑通被玉玦砸出血,却不敢有丝毫怨言,他连忙磕头如捣蒜,“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啊!” 第六章 因祸得福? “你真的不识得这玉玦吗?” 刘期冷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与愤怒。 “可为何在你庑房发现了另外半块儿?而且,朕已经查到你小时候曾去过吴地!” “陛下,”郑通惊恐地连连磕头,“奴才真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求陛下明察秋毫,奴才跟在您身边已经快十年了,奴才真的是一无所知啊!” 殿外的铜漏缓缓滴落着水滴,那清脆的声音轻轻敲打在镶嵌着金银兽纹的水缸上,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之中。殿内众人各怀心事,一时间无人敢再出声。 过了许久,丽姬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讨好的微笑着说,“陛下,此事必有蹊跷,这郑通跟着陛下多年了,他怎可能是呢?还请陛下明察。” 刘期不语,他注意到李光神情有异,似乎有重要事情要报告,于是抬起手示意他继续陈述。 李光赶紧说,“虽然郑内侍并未明确指定小圆子作为近身侍奉的人选,但令人奇怪的是,所有原本被推荐的人选都莫名其妙地生病了,这才使得小圆子有了近身侍奉的机会。臣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于是命心腹去邯郸深入调查了下。结果竟发现,小圆子竟是吴国安排在赵国的细作。他不仅来自吴地,而且还是郑内侍的亲侄子。”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刘期满脸难以置信,对着郑通质问道。 郑通早已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 天际已经逐渐染上了淡淡的晨曦,刘期揉了揉微微发疼的太阳穴,一阵头疼袭来。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早朝的时辰了,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在此处耽搁太久。 丽姬还想为郑通辩驳,可刘期已经站起身。 “即刻将此二人送入诏狱严加审讯,李爱卿,朕特此委派你全权负责此案,务必深入挖掘,详尽调查,将此事来龙去脉查得一清二楚,不得有丝毫遗漏!” 他交代完毕后,便大步流星地前往宣室殿后阁。在那里稍作休息便换上朝服,前往未央殿开始新一轮的早朝。 然而,昭阳殿内的风波尚未平息,刘期虽在离开之际嘱咐王妧姊妹入住崇芳阁,但此举却再次引发了众位妃嫔的惊愕。 崇芳阁与猗兰殿不同,它坐落于椒房殿之后,与宣室殿极近。 王妧姊妹这次竟因祸得福了。 “王美人,本事真厉害啊,如此境地,还能化险为夷,真是恭喜恭喜。” 程美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的披香殿就在猗兰殿左侧,当她得知猗兰殿发生火灾的消息时,心中曾泛起一丝庆幸,还以为自己很幸运。 她甚至还怀着看热闹的心态,想要目睹王妧在火灾中的窘态,以此为消遣。 可是命运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她所期待的福气,竟然变成了晦气。 这火也忒不会烧了,要不然去崇芳阁的就是我了。 她愤愤不平,白了王妧一眼,扭着腰肢走远了。 “真是要恭喜你了,妹妹,这可真是否极泰来呀!陛下向来对妹妹寄予厚望,极为看重,你千万不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啊。对了,九皇子可妥善安置了?切勿让他受到惊吓才好。” 王妧勾唇一笑,“是,丽夫人,妾身的贴身奴婢看情况不妙,就急忙带着他去了长乐宫,刚才绿云娘子还专门过来和妾说,他正在陪着太后用早饭呢。” 丽姬听到绿云的名字后,面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一瞬。 绿云为窦太后心腹,她竟会亲自过来,可见王妧身后有太后撑腰。 但随即她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柔声道:“那便好,那便好。” 她亲切地握住王妧的手,两人很要好的样子,仿佛之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从未存在过一般。 待众人离去,丽姬愤怒地将书案上的书籍一股脑儿地推倒在地,她坐在席上,双腿张开呈箕踞之姿,面色阴沉如墨。 她事先便得知长门宫将会起火。 原本,这场大火不会波及邻近的宫殿。是丽姬暗中操控,使得外界误以为猗兰殿的火灾是由长门宫所引发。 她知道王妧心思缜密、反应机敏,爱妹心切。 所以她的计划是,在猗兰殿陷入混乱之际,来一招声东击西,趁机掳走刘贽,以此作为威胁王妧的筹码。 却没想到,王妧早就将刘贽送到了长乐宫。 丽姬只能孤注一掷了。 她决定将她们通敌的罪名坐实,打入诏狱。 在她看来,只要将她们二人送进去,即便事后有人反应过来,那所谓的证据漏洞百出也没事,因为王妧二人早就“病死”在狱中。 因此在丘陵指出尸体并没有苏合香味,她知道出手的时机到了。 可她却没想到,一向温婉柔和的王妧竟然会在此刻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她直接震慑住了他们。 直到丘陵再次开口,丽姬才意识到扳倒王妧的机会已经彻底溜走了。 此刻的她,心中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自语道:“难怪我寻找无果,原来她早就有所防范。竟然将刘贽送到了长乐宫,真是好手段!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束手无策了吗?哼,时间还长着呢,我们走着瞧!” 王姀踏出昭阳殿的那一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她感到一阵虚弱袭来,不由自主地靠在王妧身上。 “阿姀,你怎么了?” 王姀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轻轻拍了拍王妧的手背,柔声道:“没事的,姊姊,咳咳咳,我只是有些疲惫罢了。” 她们相互搀扶往前走了两步,王姀问道是去长乐宫将刘贽接回来。 王妧犹豫地摇了摇头。 王姀知她心中所想,在整个掖庭,要说最安全的地方,非长乐宫莫属了。 现在危机还没解除,的确不是接他回来的好时机。 “不过,我们可以隔三差五去看看他的。” 王姀闻言点了点头,她不经意间回头望去,发现已经离昭阳殿很远了。 她紧紧握住王妧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姊姊,那个人怎么办?” 第七章 细作名单 王妧立刻示意她闭嘴,虽然身后跟着的是夏眠等人,但她们走的这条巷道,却是世界上消息散播最快的地方。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朗声说道:“前面就是崇芳阁了吧?昨晚都没好好休息,一会儿可得好好补个觉。” 她们两人并肩行走在空旷的巷道中,刚下过雪的地面留下了两排浅浅的脚印。 如果说掖庭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那么她们便是这片海洋中相互支撑的两艘小船,任风雨如何肆虐,她们都彼此支撑,相互扶持。 当夜幕降临,王妧趁着夜色深沉,悄然离开了崇芳阁。她身披风兜,轻手轻脚地穿行于寂静的掖庭之中。 她凭借着对守卫布局的熟知,轻而易举地潜入了长门宫。 此刻的长门宫已是一片破败之景,唯有后殿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沉寂。 由于兵力都被调往增成殿监视薄皇后,长门宫反而成为了一处无人看管的隐秘之地。 王妧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榻前。 床上的人从睡梦中惊醒,眼中满是迷茫之色。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非她熟悉的长门殿。 “皇后娘娘,您醒了?” 薄氏逐渐恢复了清醒,她苦笑一声,自嘲道:“予如今还算哪门子的皇后?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还肯称予一声皇后了。” “在妾心中,您一直是皇后,从未改变。” “这是哪里?予为何会在此处?” “这里是长门宫后殿。皇后娘娘可知,前几日您险些命丧火海。” “什么?予头脑昏沉,实在不知发生了何事。”薄氏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惊讶地问道,“你就这样轻易地进来了?就不怕皇上知道后降罪于你吗?” “废后薄氏自长门宫大火后被移至增成殿,如今仍处于昏迷状态。”王妧平静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刚刚明明说予还在长门宫中。”薄氏疑惑不解地问道。 “增成殿中的只是殿下的替身而已。” “那予何时能逃出去?别忘了你女儿的下落还在予手中!” 王妧眼底掠过一丝阴鸷,“妾正在筹划中,但妾有一事想问殿下。那日我们明明商议好,待大火燃起时,你趁机逃出长门宫。妾的人已经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你出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予也不知为何,只记得当晚喝了一碗酪浆后便失去了意识。” “请允许妾为殿下诊脉。” 王妧说着,轻轻搭上了薄氏的脉搏。 她的脸色瞬间一变。 “如何?” “妾还有一事不明,当时救你出来时,你手中为何握着半块玉玦?” “什么玉玦?” “就是那块证明你是吴地细作的玉玦!” “不可能!在陛下搜宫之前,予就已经将它丢弃了,怎么可能还会拿着它?”薄氏惊讶地说道。 “那你还记得丢在哪里了吗?”王妧追问道。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予把它丢在了沧池中央的池水中。” “莫非是初雪那天?”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王妧闻之,心内骇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算了,予现在不想讨论这些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带予逃出去?这掖庭,予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王妧竭力抑制内心的波澜,她向薄氏示意稍等,宽慰道,自己定会助她脱困。 与此同时,在距离汉宫西北方向十里地,有处特别的存在,寻常百姓皆不敢靠近。即便是白日,那里也会不时传出凄厉的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这,便是诏狱了。 等到夜幕再次降临,当酉时的钟声敲响,诏狱那厚重的铁门在一声沉闷的响动中缓缓开启。 伴随着铁门吱呀作响的声音,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连空气都弥漫着血腥与恐怖。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他浑身沾满鲜血,宛如刚从地狱归来的修罗。那双眼睛闪烁着幽暗的光芒,透露出一种冷酷残忍的气息。 此人正是李光,他已连续六个时辰对郑通和小圆子进行严酷的拷问。 从天微微亮再到微微亮。 李光的身体虽已疲惫不堪,但他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随意接过禁军递来的手帕,漫不经心将手上的血潦草地擦了擦。 同时,他心情很好地抬头望向那夕阳,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嗯,今日的落日,甚是好看呐。” 他无暇休息,迅速换上一身整洁的衣裳,亲自率领一行人前往陵邑里郑通宫外的住所。 不出一个时辰,他便精神焕发地入宫复命。 刘期在宣室殿前殿接见了他,此处是皇帝私下接见臣属、处理政务的常选之地,尤其是当皇帝不举行早朝之时。 “参见陛下,关于掖庭细作一事,已有重要进展。经过严刑逼供,那内侍终于招供了关键信息。臣依据此线索深入追查,现将潜伏在掖庭的细作名单悉数呈上。” 李光双手恭敬地将名册呈递到刘期面前。 刘期接过名册,匆匆翻阅数页,脸上的愤怒之色愈发浓烈。他的眉毛紧蹙成两道锐利的剑锋,怒不可遏地吼道:“查!给朕彻查到底!朕倒要看看,在这掖庭之中究竟还隐藏多少细作!” 很快,汉宫掀起来一场腥风血雨。 细作们分散各处,不仅皇帝、皇后身边有他们的身影,就连太后身侧也未能幸免。 在细作名单中,位置最高的有三人:少府寺中的杨斯少府丞、长乐宫的绿云大宫令,以及椒房殿的可晴大长秋。 当王妧捧着她为太后缝制的衣裳踏入长乐宫时,她得知太后身边的绿云,竟然是细作。 当时,窦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 但很快,她便命禁军将绿云带走了。 绿云原本是前宫令玄月的侄女,自从玄月因病离世后,绿云便接替了她的位置。 她陪伴在窦太后身边已有十年之久,两人名义上虽是主仆关系,但实际上,窦太后早已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尽管窦太后对绿云的宠爱有加,但在皇权帝命面前,这份深厚的感情还是太薄了。 第八章 太后窦氏 窦太后跪坐在彩漆方格十字纹竹席上,那竹席四角放置汉玉豹镇,她疲惫靠在三足弧形凭几上,头发有些散乱。 在她身后有个婢女,正生疏地按摩她的背。 “行了,行了。”窦太后眉头微蹙,“你捶得哀家头疼不已。平日里,绿云的手法,你是半分精髓也没掌握!” 王妧心思细腻,她徐徐起身,悄悄地走到窦太后的身后,接替了原本婢女的位置,用指尖轻轻地在窦太后的背上揉捏。 不多久,窦太后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她舒服地轻哼一声,满是赞许地说道:“这次倒是不错。” 一刻钟后,她缓缓睁开了眼,故作惊讶地看向王妧,“哀家还道是谁呢,按跷技术竟如此高超,原来竟是你。王美人,你着实辛苦了。” “能为太后分担一二,妾身倍感荣幸,何谈辛苦二字。” 窦太后看着她那温顺懂事的模样,感到十分欣慰。 “你这按跷的手法,究竟是和谁学的呢?即便是绿云那丫头,也似乎逊色不少。” “妾身在闺阁之时,常为母亲按摩肩部,久而久之,便自然习得此技。方才见太后眉头紧锁,脖颈僵硬,妾身斗胆猜测,太后昨夜是否休息欠佳?” 窦太后闻言,轻轻扭动了下脖子,果然感到疼痛有所缓解。 此时,一位老妇人开口说道:“还是王美人心细如发,老奴刚才还担忧不已呢。太后这落枕之症颇为严重,老奴本想请郭太常入宫诊治,可太后执意不肯。” 这位老妇人名叫婉淑,鬓角已有些许白发,发间仅插着一支简单的木簪。她身着素色直裾,神态温婉贤淑,正如其名。 当年窦太后入宫时,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其中一个是因病早逝的玄月,她活泼好动;而另一个便是眼前的婉淑,她沉稳聪慧,一直陪伴在窦太后身边至今。 窦太后轻嗔道:“瞧瞧你这老妪,哀家不过是拒绝了两次而已,你就这般唠叨。如今王美人已然为哀家缓解了病痛,你总该放心了吧?” 婉淑忙低头应承:“是,太后身体要紧,既然太后说无碍,那便是真的无碍了。” 窦太后又转向王妧,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王美人,你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哀家能有你这样的儿媳,实在是托了你母亲的福啊。” 王妧谦虚地回答道:“妾身斗胆说一句,每次看到您,妾身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妾身实在不愿看到母亲那般辛劳。” 窦太后闻言,目光闪烁,她想起了自己那同样孝顺懂事的大女儿。心中不禁对王妧又多了几分喜爱和欣赏。 “难怪贽儿如此懂事明理,原来都是受了你的影响啊。好孩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紧接着,王妧扶着窦太后走到梳妆台前,她手法娴熟地梳理着窦太后的发丝,轻柔地将它们拢至脑后,于项背处挽成垂髫,髻下分出一缕青丝下垂。 随后,王妧挑选了一只精美的玉擿,轻轻地插入窦太后的发间。 看上去简单朴素,却又雍容华贵。 窦太后透过铜镜看去,连连说了几个好。 就在这时,长信宫外传来了刘期的声音,他迈步走进殿内,笑着问道:“老远就听到母后的声音了,母后这是怎么了,何物谓之好啊?” 窦太后一见刘期步入殿内,立刻摆手示意他坐下。 “皇帝,今日怎来得如此早?前朝之事已处置妥当了吗?” 刘期微笑着回应道:“回母后,前朝之事已大致处理完毕。听闻母后这里有好茶,儿臣特地前来讨一杯品茗。” 窦太后闻言,笑逐颜开地吩咐道:“婉淑,快将章武侯进贡的茶叶取来,皇帝不提,哀家都险些忘了。” 刘期目光落在窦太后新梳的发髻上,略带关切地问道:“母后今日似乎起得稍晚,莫非昨夜睡得不好?” “无事,皇帝不必担心,前朝之事要紧。哀家只是稍作休憩,无甚大碍。” 刘期却仍是眉头微蹙,转向婉淑询问详情。 婉淑感受到刘期的目光,咬了咬牙,似是破罐子破摔,不得已说道,“回陛下,素来是绿云侍奉太后起身的,可绿云竟犯下大错,别人太后又不满意,幸得王美人前来拜见太后,才使得太后心情稍缓。” 窦太后闻言,面色一沉,对婉淑责备道:“婉淑,你怎如此多嘴。”她又温和地对刘期说,“绿云犯下过错,自然应受严惩,你无须顾及哀家的颜面。” 刘期沉吟良久,半晌说了个是。 他如何不知母后的意思,她是想保绿云一命。 毕竟他记得,当年绿云的姑姑是为救母后而死,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才谎称病死。 可是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 “行了,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王美人替哀家送送皇帝。” 王妧垂眸道是。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门。 窦太后等他们走远了,这才起身走向榻边。 婉淑侍候在侧,忧心忡忡地问道,“太后,陛下能明白您的意思吗?” 窦太后闻言,脸上温柔的神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凌厉。 “皇帝是哀家肚子里生出来的,哀家怎不知他的脾性?唉,绿云是细作之事,哀家早就知道了,况且她在哀家眼皮子底下,从未擅自和那边有过联系。” “可是她的身份被人发现了,难道是有人借题发挥?” “理智告诉哀家,其中必有阴谋等待着我们,但哀家又如何忍心让绿云受苦?她实乃良善之人。” “可,她已经被带走了……” 窦太后深知皇帝靠不住,然而或许另有他人可用。 她不自觉地轻抚着自己刚梳理好的发丝。 王妧低头审视着脚上的彩丝织成履,有一根线头露了出来,想必是方才下台阶时不慎刮到的吧? 她正陷入沉思,未曾留意到前方的人已停下脚步,她一头撞上了他的背。 “哎哟,”她轻声呼痛,随即醒悟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陛下,妾身疏忽了,并非有意冲撞。” 然而,刘期却久久没有回应,隐约间似乎听到他发出一声轻快的笑声。 第九章 薄氏必须死 “在崇芳阁住得还习惯吗?”刘期终于开口问道。 王妧点了点头。 “若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尽管告诉丘陵或者严诺,他们会为你妥善安排的。” 自从郑通被关进诏狱后,严诺便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新任内侍长。 严诺自小便在刘期身边侍奉,知根知底,刘期对他颇为信任。 原本严诺早该担任内侍长一职,但因他年纪尚轻,难以服众,且郑通是先帝留下的人。 王妧再次点头,以示明白。 然而,刘期却似乎对她的沉默感到不满。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朕说话吗?” 王妧的身体微微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当初朕只是想了解金不俗是怎样的人,所以才命人去找他,却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妧妧,朕不是故意的。” 王妧没想到会再次听到金不俗的名字,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憨厚男子的微笑。 当年,若不是身为太子的刘期选秀,若不是母亲为了相士尧翁的一句话,她或许不会舍夫弃女,踏入这汉宫。 此刻,沧池中人来人往,众多婢子远远见到刘期便恭敬行礼,绕道而行。 王妧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无处遁形。 刘期望着王妧那倔强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疲惫。 “罢了,你先回去吧,朕还有诸多政务需要处理。” 王妧闻言,心中如释重负,她行了一个万福礼,便离去了。 夏幻扶着王妧步入巷道,她的眼神中满是关切,“娘娘,奴婢方才观察陛下的言辞,似乎无华君的死并非陛下所为。” 王妧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或许他说得是真的,他原本只是想与无华见上一面。然而,无华却因他而死。我和他之间始终隔着一条人命。更何况,自从无华离开后,我就失去了欢儿的消息。” 说着,王妧的眼圈渐渐泛红,夏幻见状,连忙将她扶得更稳了些。 “娘娘,老夫人一直在寻找女公子的下落。前不久还传来了消息,说已经发现了女公子的踪迹。您请放心,女公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王妧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两人一路无话,默默回到了崇芳阁。一踏进阁中,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夏眠正捧着一碗药从内室走出来,见到王妧回来,忙下跪行礼。 “阿姀,她怎么样了?” 夏眠恭敬地回答道:“回美人,主子她吃了药刚刚睡下。” 她正欲进门,忽闻阁外奴婢传报之声,言婉淑长姑已至。 王妧心有诧异,前脚刚从长乐宫出来,后脚她就来了? 但来不及深思,连忙上前相应。 一个时辰后,王妧心事重重的打开了内室的门。 “姊姊,你回来了。” 王妧缓缓走进来,跽坐在王姀的对面。 王姀的面庞上泛起一抹异样的红晕,那是药物作用下的表象,实际她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 “这么快就醒了?” “我压根没睡,我知道姊姊去悄悄看过薄氏了,我猜你心中定然有诸多疑问,所以特地在此等候。” 她们两人的眉眼间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王姀的眼角多了一颗痣。 王妧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妹妹,心中期待着她的坦白,然而王姀的眼神却平静如水,清澈透亮。 “阿姀,我在来的路上一直在与夏幻说以前的事,”王妧轻声细语道,“当年阿母执意要我们入宫。可是你,我却始终不明白,你明明有机会逃脱,为何选择留下?” “想不到已经这么久了,贽儿都开始启蒙了。” 王姀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问。这次来问我,想必是有话要和我说吧,我们姐妹之间,不必弯弯绕的,有话直说便是。” “你当真希望我来问你吗?那场长门宫大火,究竟怎么回事?你真的想救她吗?” 王妧提及此事,脑海中不禁浮现看望薄氏的情景。 那时,她察觉到薄氏体内有迷药的痕迹。 在此之前,她们原已商定,待大火燃起之际,薄氏将借假死之名悄然逃离汉宫。 可薄氏却身中迷药,差点死在大火中。 “初雪那天,你是否去过沧池?” “对,”王姀直接将话挑明,“我看到薄氏往池中扔了样东西,是我命人捡起来的。” “果然那玉玦是你故意放到她手里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姀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说起了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家里很穷,人又多,总是吃不饱,我还记得那年阿父打了一只雉,分到我手里的时候只剩下一个翅膀。那时我还小,不懂事,居然把食物扔到了河里。到了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是你给了我一小块雉肉。后来我才知道,你那天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我曾问你,你还记得当时你说了什么吗?” “你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其实,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了,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王妧听完她的话,目光微闪,心中一片柔软。看王姀温和的脸庞,她即便有再多的疑虑,突然不想再去追究了。 “罢了,事情既已发生,便让它过去吧。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然而,王姀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急切地说道:“不可,姊姊,薄皇后不能活着。”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与平时天真无邪截然不同的杀意,让王妧感到惊愕。 “阿姀,你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王姀内心一阵绞痛,她不敢直视王妧眼中流露出的惊愕不解,只能自顾自地倾诉道:“我已经趁机在薄氏身边安排了人。她……虽然可以不死,但绝不能让她再醒来!” “为什么?” “姊姊,你还不明白吗?她敢用欢儿的下落来威胁我们,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反正我……”王姀欲言又止,她原本想说反正我也活不长,但又怕引起王妧伤心,于是改口道,“但我绝不能让她再影响到你!” 第十章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我说的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薄皇后可曾经帮助过我们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姊姊,我们身处掖庭,这可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怎可心慈手软?” “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如果大火烧不死她,就利用玉玦来给她定下谋逆的死罪……”王妧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或许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块玉玦,一次偷盗,一举三得。既可以除掉薄皇后,又可以铲除被丽姬收买的郑通,还能借此引起皇上的关注……” 王妧抬头仰望着崇芳阁那精致华贵的楼顶,心中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那楼顶就像一座牢笼,困住了她,也困住了她。 “随你怎么说,总之,薄氏不能留!” “不,阿姀,我既然答应了薄皇后,就一定要做到,此事你不必掺和了!” “姊姊!” 王妧欲离开,她却低头看了王姀一眼。 她无比心疼地摸着她的脸,“好阿姀,你好好在这暖阁中养病,我会安然无事的。” “姊姊……咳咳……” 王姀想立马起身去拽她,可气急攻心,连续咳嗽不止,夏眠闻声连忙冲进来,轻抚她的背。 “夏眠,你去和……咳咳……我们的人说一声,让他们今晚就动手,一定要让薄氏不知不觉死在梦中!” 夏眠面露难色,摇头道:“不行啊,主子。王美人已经发现了我们安插在薄氏身边的人。” 王姀闻言,面色微变,思索片刻后说道:“那……那你就去密切注意皇上的动向,我担心姊姊的行动会被他发现。” 夏眠领命而去。 王姀趴在席子上,手指紧紧抓着百花锦簇的藤席一角。外面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似乎预示着又一场风雪将至。 几天后,崇芳阁突然传来内侍的通报声,今夜皇上传召王妧前往侍寝。 甘泉殿宫殿与宣室殿紧密相连,乃是皇帝日常宠幸妃嫔之地。 王妧记得上一次侍寝的情景,那是在乾元四年的一个夜晚。 当时,她久等皇帝不来,就决定亲自去寻他。 当她走在两座宫殿之间的抄手游廊上时,一阵微风吹过,带起她的衣袖,也带来了金不俗去世的真相。 而如今,她重游故地,已是不一样的心态。 她想,原来上天不曾眷顾过我。 刘期自己都觉得十分费解,当内侍呈上牌子供他挑选时,他却忽然想起今日被王妧撞到的那下。 他隐约觉得右侧的背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怪让人心里痒痒的。 于是他的手下意识越过了丽姬的牌子,直接指向了王妧。 刘期步履沉重,背负双手,悄无声息地踏入甘泉殿。 他迈向内室,目光落在床铺上,却发现那里并无王妧的身影。 心中涌起疑惑,他不禁朝对面望去。 只见王妧端坐于书案前,手中捧着一卷书,正专心致志地翻阅着。 她身着素净的亵衣,未施粉黛,显得清丽脱俗。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增添了几分神圣与庄重。 刘期回想起初次邂逅王妧时的情景,那是在太子宫的鱼池之畔。 王妧同样如此,手捧书本,沉浸其中。 而他就像那群在王妧身侧游弋的鱼儿一般,为她的美貌所倾倒,从此便难以忘怀。 他不知不觉间走近,轻微的响动惊扰了书案前的人。王妧抬起头,见到刘期,欲起身行礼。然而刘期却迅速伸出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顺势坐在了她的身旁。 “在看什么书呢?如此入迷,连朕来了都不知道。” “是《诗经》。” “哦?《诗经》啊……”刘期坐下后,目光便始终未曾离开王妧的脸庞,“那你正在读哪一篇呢?” “是《氓》。” 刘期闻言,随口吟咏道:“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他稍作停顿,继续道,“还好我们是有媒人的,没有错过彼此。” 王妧抬头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可是陛下,诗中最精彩的并非这几句。” 刘期挑眉,不顾王妧的意愿,伸手合上了她手中的书卷。 “朕说是就是,”他深情地望着她,“我们已经错过太多次了,朕原以为你会拒绝侍寝,没想到……” 他轻轻抚摸着王妧的脸庞,“既然你来了,朕就不会再放你离开。妧妧,就让我们回到从前的时光吧。你可以像那时一样,唤朕三郎。” 王妧的唇色娇艳欲滴,让人想忍不住蹂躏,实际上,他动身了。 可王妧却转过头去,避开了刘期的吻。 “陛下,”她轻抵着他的胸膛,厌恶的说道,“妾心中,《氓》中最为动人的句子,莫过于‘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陛下,你觉得呢?” 他迎上王妧那双清冷如水的眸子,心头涌起一阵寒意。 他挺直腰板,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她。 “你这是在影射谁不愿从中抽身吗?”刘期反问她,语气中透着些许不满。 突然间,他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他双手紧握,青筋暴起,他的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你作为朕的女人,已经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忘记以前的事?他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让你觉得朕也不及他分毫?” “陛下言重了,陛下之威仪,非常人可及,妾身惶恐不已,又怎么会埋怨呢?” 王妧语气沉稳,不苟言笑,隐隐有讥讽之意。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就是想激怒刘期。 果然,刘期闻言大怒,他恶狠狠的握住王妧的肩膀,迫使她望着自己。 “王妧你记住,如今你的夫君是朕,此刻是,往后亦是!” 即便是朕强迫她,她心中没有自己又怎样? 说到底,她终究是朕的美人,朕则是她的夫君! 刘期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 如果说王妧是那清冷月光,那他要想方设法地抓住她! 随即他不顾王妧的挣扎,强行将她抱到床上,一把撕碎她的亵衣。 第十一章 真是晦气! 洁白完美的躯体顿时吸引住了他。 王妧一直以来以为刘期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却从未料到他还有这样凶狠的一面。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紧紧捏住她的脸颊,强迫她抬头看着他,同时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毫无温柔地游走。 “无法得到你的心没关系,但你的身体朕一定要得到!别忘了,你可是朕的女人,这是你应尽的义务!” 王妧吓得眼泪直流,她被攻城夺地,她被粗暴对待。 当初她刚进太子宫,原本就想一死了之,可为了金不俗,为了自己的女儿,她只能苟且偷生的活下去。 直到她意外有了孩子。 稚子何辜啊! 马上就要到最后一步了,刘期准备深入交流,却在此时,门口传来严诺的声音。 “陛下,昭阳殿派人前来禀告,丽夫人似乎又梦魇了,恳请陛下前往探望。” 刘期闻言,身体瞬间僵硬,他仍趴在王妧身上,喘着粗气,但是理智终是归拢了。 他低头一看,只见王妧泪流满面,眼中满是绝望。 我这是做了什么?刘期心中懊悔不已,这真非君子行为。 虽然刘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生气,但他作为皇帝已久,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真是晦气!” 他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他说晦气是指丽姬还是她? 王妧不清楚,但她感觉是指自己。 夏幻一直伺候在门外,她亲眼看到严诺将皇帝请出来后,就连忙冲进殿中。 殿内光线昏暗,王妧静静地躺在床上,两眼空洞无神,有一道泪痕滑进了发丝中。 王妧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有的深有的浅。尤其是她脖子上的掐痕,更是显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主子……”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用被子将王妧的身体严严实实地遮盖住。 王妧被夏幻的动作惊醒,她原本惊慌失措的神情在看到是夏幻后,才敢放松下来。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主子,你这又是何苦,何必告知昭阳殿今天是你侍寝,她一旦得知,定会不择手段地设法将皇上请走。” 夏幻看这场景,以为王妧此举是为了验证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才故意向昭阳殿透露消息。 可她只说对了一半。 故意告知昭阳殿是真。 但不是为了试探刘期的真心,而是王妧本就不愿侍寝。 王妧此刻已是遍体鳞伤,身心俱疲,她无意再做过多解释,只是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们走吧。” 夜幕低垂,寒风凛冽,刺骨之冷仿佛能穿透骨髓。 她静静地坐在辇车上,目光遥望着那深邃无垠的夜空,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思绪。 从今日起,刘期将不会再召她侍寝了。 其实这样很好,可为什么,她会感到惆怅? 可她来不及多想,进了崇芳阁后,她并未径直返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迅速地披上风兜,去了后门。紧接着,她登上另一部辇车,一路疾驰,目的地直指长乐宫。 在长乐宫后殿,已经忙得手忙脚乱,一盆盆血水不停从内殿搬出来,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哭喊声。 王妧掀开帘幔一看,眼前的景象令她触目惊心。只见绿云满身血污,血液、脓液与辣椒水掺杂在一起。她的身上布满了鞭痕和烫痕,她的指甲还遭受了针扎。 然而,最严重的伤势莫过于她的腿。绿云的腿被夹棍无情地夹过,如今已然无法弯曲。 婉淑在一旁哭着抹泪,她看到王妧进来了,连忙向她施礼。 “王美人,多谢相助。” 王妧立刻扶住她的胳膊,婉淑一言一行皆代表的是窦太后,她怎么敢让她行礼? “幸而这些人并未被送往诏狱,而是被安置在了暴室之中。此外,绿云娘子也并未透露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无疑为妾身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妾身这才不辱使命!” 她回想起那一天,婉淑前来找她时的情景,长乐宫的忙,她势必要倾力相助。 “是绿云她有福气,遇到了王美人。” “婉淑长姑,咱们就先别说这些了,光禄寺蔬菜采购车寅时进清明门,一个时辰后再原路返回,如今已是寅时,咱们时间不多了!” 婉淑点头,她们忙安排人将绿云藏到一个高的蔬菜筐里,然后,借助蔬菜车将她送到宫外,到时窦家自会有人接应。 “……长姑……”绿云突然抓住王妧的手,“奴婢不愿离开……” 她已经烧得意识模糊,误将王妧当成了婉淑。 “绿云娘子,我不是婉淑长姑,你病得太重了,需要及时医治,快些走吧。” “长姑,我不愿离开太后和您……倘若我离去了,太后又将如何传达旨意给楚国……” 王妧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猛然间惊觉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个非同小可的秘密。 原来,绿云是给楚国传递消息的,并非吴地。 那她的话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绿云只是个助手,她并非真正的细作。 怪不得,那年七国之乱,唯有楚国安然无恙。 王妧赶紧出手,将她打晕。 她深知,若是绿云再继续说下去,不仅会招来杀身之祸,还可能牵连到她。 眼见着清明巷道人多了起来,她赶紧命人将蔬菜筐盖起来。 尤其是另一筐,遮盖得更是密不透风。 王妧起初心怀忐忑,忍不住探头向内窥视,正对上一双灵动的眼睛。 她答应她的已经做到了,之后,望君多珍重! 此时的王妧在暗处瞧着,只见那送菜翁驾着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城门。 她本以为一切顺利,刚要松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那马车竟然被拦下了! “本宫接获密报,竟有人胆敢企图借蔬菜车逃离掖庭,此等行径实乃大不敬,罪不容赦。来人,将那些菜筐打开,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王妧听那辆精致的辇车里传来的娇滴滴声音,顿时心惊,怎么会是丽姬,她此时不是该陪着刘期吗! 第十二章 就那最后两个吧 丽姬从马车上款步而下,她身旁的心腹随即行动起来。 王妧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躲在墙后,不自觉地抓着墙壁,指甲缝里都塞进了石灰。 眼见那婢子的手已经放在盖子上了…… “这个筐子似是有些不对劲啊!” 丽姬的眉头紧紧蹙,她朝前凑近了些,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筐。 就在婢子掀起来的那刻,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 “这车为何不走?” 一道身影,从清明门而来。 他头戴古玉方山冠,身着袀玄色长袍,腰间悬挂着一把佩剑。 来人正是窦太后的胞弟,章武侯窦长恩。 他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目光如星,锐利深邃。他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丽姬身上,似是在等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本宫刚刚获悉,这辆菜车之中藏有疑犯,为了维护宫廷安宁,必须对其进行盘查。还请章武侯能行个方便。” 汉宫共有十二个门,分别由四位城门校尉执掌城门守卫,而清明门和霸城门有些特殊,因为这两个门离着长乐宫很近,所以交由太后胞弟章武侯管理。 窦长恩微微抬起眉梢,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既然丽夫人有命,你们几个上前去,把这些筐子打开仔细查看一番,免得弄脏了丽夫人的手!”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几名守门禁军迅速上前,开始逐一检查那些筐子。 经过一番搜查后,一名禁军统领走上前来,向窦长恩禀报道:“回禀侯爷,这些菜筐均已检查完毕,皆是空空如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窦长恩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望着丽姬,语气轻松地说道:“丽夫人,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这些筐子中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丽姬仅率十余名内侍与婢女随行,面对眼前持刀的禁军,内心难免生出一丝胆怯。然而,她并未显露半分惧色,只是朝窦长恩投去一抹淡定的微笑。 “既然章武侯已亲自查验过,本宫岂有不信之理。那么……” 她的话尚未说完,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婢女气喘吁吁地从清明巷口跑来,满头是汗地附在丽姬耳畔低语了几句。 “你所言当真?” 丽姬的语气难掩激动。 那婢女立刻跪地发誓,以表忠心,“奴婢若有半句虚言,愿受满门抄斩之罚,永世不得善终!” 丽姬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望向窦长恩,神情已然不复先前的怯懦。 她轻整衣袖,轻抚鬓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章武侯所说,本宫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此事牵涉掖庭,本宫负有协理之责。若不亲眼所见,实难心安,恐有负陛下圣恩。” 丽姬面露难色,似在苦思对策。经过一番思量,她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吧,本宫就随机抽查几个,这样既能交差,又能省去许多麻烦,岂不是一举两得?” 窦长恩抬头望天,只见乌云渐散,阳光即将洒落大地。 不久后,将有百官大臣走正门去上朝,虽然此处距离正门甚远,但难免会有人路过。 若事情拖延过久,恐生变故。 他眉头紧锁,试探性地问道:“不知丽夫人打算抽查哪几个?本侯好命人协助。” 丽姬低头瞥了那婢女一眼,似在思考,随即随意地指了指几个筐子,“就前面那几个……还有最后两个吧。” 王妧心中一紧,暗道不妙。 薄氏与绿云被她安排在了最后两个菜筐,这丽姬是如何得知的? 明明安排的人手都是自己的人呐! 此刻的王妧心乱如麻,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拼命想要想出对策,却越是紧张越是想不出办法来。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与她一样的,还有章武侯窦长恩。 当他听闻丽姬的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语气严厉地说道:“看来丽姬这是铁了心要与本侯过不去啊。百官即将入宫,若是他们看到清明门如此污浊不堪,简直是有损朝廷的体面!” 他显得愈发不耐烦,挥手催促道:“快,快去看看,别耽误了本侯上朝的时间!” 丽姬顶着窦长恩犀利的目光,果断派人上前查看情况。 然而,那些人只敢远远地观望,不敢轻易靠近。揭开盖子的活儿,最终还是交给了禁军来完成。 窦长恩偷瞄到禁军到最后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极度不耐烦,“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回侯爷,一切如常。” “可是侯爷,”丽姬忍不住插嘴,语气中带着急切,“最后两个还没查呢。” 窦长恩的脸色一沉,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自是要查的。” 他缓缓将手搭在佩剑之上,目光中透露出警惕与杀意。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咦,丽夫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丽姬不禁叹了口气,她抿了抿唇,转过身去,对上了王妧疑惑的眼神。 “王美人啊,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妾身是来拜见太后的。” “天还没亮呢,你倒是挺早的,”丽姬回头瞥了一眼菜车,心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还是说你特意过来送别故人的?” 王妧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眉头微蹙,不解地问道:“故人?妾身不明白丽夫人在说什么,还请明示。” “没事,一会儿你就明白了,”丽姬冷笑道,“在此之前,不妨先来看一场好戏吧。” 她回头看向窦长恩,“最后两个不扰禁军兄弟动手了,就让晚之来吧。” 昭阳殿大宫令晚之闻言,即刻召集数人上前。 由于菜筐过于高大,她们很难碰到盖子,于是几人相互扶持,爬上了菜车。 此时,王妧适时地插话道:“丽夫人,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吧,听说一会儿长公主也要前往长乐宫。” 丽姬微微蹙眉,疑惑道:“两天前不是已经去向太后请过安了吗?怎么又来得这么频繁?” 第十三章 没有翅膀的鸟 “确实如此,妾身也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妾身听说这次长公主是为了进献美人而来。” 一听到这里,丽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回想起昨夜之事,好不容易将刘期引至昭阳殿,却没想到他竟识破了自己假装遭受梦魇。 刘期愤怒之下拂袖而去,让她慌张不已,她怕刘期会生她气,也怕刘期会再去找王妧。 却没想到他竟召见了长公主带来的人。 这个消息让丽姬感到十分不悦,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绞在一起,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然而,她身边的人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仍在自顾自地议论着:“也不知陛下会给那位娘子什么位分,上次送来的人好像是被封为了八子。” 丽姬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冷地回答道:“左右不过一个歌姬,难道还能封为美人不成?陛下这么做,不过是不想拂了长公主的面子罢了!” 窦长恩轻咳一声提醒道:“丽夫人,还查吗?” 丽姬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点了点头道:“查,当然要查!” 她决定一件一件来,那歌姬并不重要,等她进了掖庭再收拾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一击即中。 她阴沉地瞥了眼身边的人。 晚之和另一个婢子名为晚吟的人一起打开了盖子,两个人仔细看了看,然后朝丽姬摇了摇头。 丽姬不信,她亲自上前查看,里面除了些剩菜,并没有其他。 “丽夫人,这回该相信了吧?要不要将菜车拆开,看看是否藏人?” 窦长恩戏谑地说道。 “无须如此,无须如此,本宫不过是例行检查罢了。” 丽姬感到面上无光,被窦长恩那锐利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 “这次多亏了章武侯的协助!” “哪里哪里,那这辆车……”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哼,丽夫人,真是承蒙您的‘关照’啊!” 丽姬阴沉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个婢女,只见她面色惨白,浑身战栗不止。 “不可能啊,丽夫人,奴婢真的没有撒谎,奴婢确实听到了……”她偷偷向王妧的方向瞟了一眼,“他们要把那个人藏进菜车里,准备送出宫去!” 丽姬轻描淡写地对晚之吩咐道:“杖毙吧!” 那婢女身形一僵,随即狠下心来,迅速站起身,掏出匕首直奔菜车而去。 王妧只觉得眼前一道身影掠过,紧接着便听到菜筐破裂的声音,随后有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您看,奴婢没有说谎……” 那婢女还没来得及露出得意的笑容,胸前便插进了一把利剑,原来是窦长恩出手将她击杀。 “区区一个下人,竟敢在掖庭私藏匕首!” 窦长恩本想趁机将地上的人也一并杀了,但当他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却愣住了。 不是绿云,竟是废后薄氏? 薄氏一脸惊愕地看着窦长恩,又转过头望向同样震惊的王妧。 她回头看不远处的城门,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忍不住朝城门方向奔去。 十年入汉宫,一生不自由。 马上,她就可以永远地逃离了。 什么恩怨情仇,什么爱恨纠葛,什么忠诚道义,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就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小鸟,终于即将重获天空的怀抱。 听,那呼啸的风声,不正是自由的欢呼吗? “噗嗤……” 一声闷响,小鸟的翅膀被无情地斩断。 薄氏没有去看那穿透胸口的箭矢,只是呆呆地望着缓缓关闭的城门。 只差一步,明明就差那么一步…… 王妧迅速回头,目光追随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在巍峨的城墙上,她清晰地看到一个人正将手中的弓箭收起。 那个人,正是李光。 他与她遥遥相望。 清明巷道在这一天显得尤为不同寻常,整个巷道整日都被封锁起来。 掖庭的所有人都被召集至此。 穿过垂花门,便是正殿,窦太后端坐于主位之上,神情庄重威严,她的右边坐着刘期,而左边则是长公主刘琞,人们尊称她为真容公主。 妃嫔们则按照各自的分位,依次跽坐于两侧。 皇帝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地说道:“朕深感愧疚,竟劳烦母后费心处理此事。朕实在不该惊扰母后的安宁。” 窦太后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地回应道:“皇帝,你言重了。如今掖庭凤位空置,哀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望皇帝能够理解哀家的苦心,不要嫌弃哀家多事才好。” “母后多虑了。无论何时,您是朕和整个宫廷的依靠。” 刘期说完,看了眼严诺。 后者收到消息,立刻传来骑郎将李光。 “启禀陛下与太后,今夜乃臣值守之时。寅时,臣于清明门附近巡查,偶遇一辆菜车经过。清明门守卫例行检查后,未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待臣巡查折返之际,偶遇丽夫人与章武侯正在对那辆菜车进行搜查。臣恐打扰二位,遂静候一旁。不料,就在这时,菜筐中突然窜出一人,企图逃离现场。事态紧急,臣不得不迅速出箭制止。” 李光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陈述完毕,并未急于等待窦太后的回应,而是一动不动地继续跪着,毫无焦躁之色。 婉淑微微低头,目光掠过窦太后,沉思片刻后,轻声问道:“不知丽夫人为何前往清明门?” 丽姬闻言,迅速起身,小步快走到中央,恭敬地行了一礼。她解释道:“妾身收到消息,称有奴婢企图潜逃宫外,因此妾身就过去了。” 婉淑继续追问:“那丽夫人是否已将此事告知少府寺?” 丽姬稍显迟疑,回答道:“事发突然,妾身已派人前去送信了,也算是通知了吧?” 窦太后手中的动作突然停滞,她将茶杯重重放下,面色严厉地斥责道:“简直不成体统!” 此言一出,众嫔妃纷纷下跪,齐声请太后息怒。 窦太后生气的原因并不难理解,她已多次强调要遵守宫中规矩,可是丽姬却屡教不改。 第十四章 如美人登场 掖庭有明确的规章制度,如妃嫔的衣食住行、奴婢的管理以及各殿的工作协调等,皆由少府寺负责。 只有当奴婢们有了明确的去处,如被分配到昭阳、猗兰等八大殿后,才由各殿的大宫令进行管辖。 而各殿的大宫令以及少府寺则统一由椒房殿,即皇后宫进行管理。 窦太后曾多次向丽姬强调,有事就找少府寺,然而丽姬却总是置若罔闻。 这也不能完全怪罪于丽姬,虽然她负有协助掖庭的职责,但毕竟未曾入住椒房殿,因此丘少府对她的态度也是时冷时热。 正因如此,丽姬才会擅自行动,她心存侥幸,认为只要做出了成绩,就不会有人不敬她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丽姬经常遭窦太后训斥。 若非有刘期庇护,她恐怕早已被剥夺了协助掖庭之责。 “母后息怒,丽姬也是怕那罪奴逃出去,事急从权,不得不为。实际上,她的表现还是可以的,要不是她,薄氏就逃出宫了。” 窦太后斜睨着刘期,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皇帝倒是颇为偏袒丽夫人呢。” 刘期闻言,微微一笑,随即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他转向窦太后,平静地回答道:“母后有所不知,关于此事,丽夫人是从长门宫的一名奴婢处得知的。只是可惜,那名侍女已经被章武侯杀死了。” 窦太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思索片刻,再次开口问道:“那丽夫人又是如何得知那个奴婢的消息的呢?” 丽姬察觉到刘期投来的疑虑目光,她斟酌言辞,恭敬开口,“回禀太后,那名婢女因不愿与薄氏同流合污,故特意前来昭阳殿寻求庇护。妾身最初对她的话心存疑虑,并未完全相信。然而,就在今日寅时,妾身发现原本矮小的菜筐竟然增高了不少,这才使妾身勉强相信了她所言非虚。” 窦太后继续追问:“她是如何向你透露这一消息的?” 丽姬答道:“她声称,在墙角偷听到薄氏与某人的密谋,计划在今天寅时借助菜车逃出宫门。” “那个人是谁?”窦太后追问。 丽姬不由自主地转向王妧,而窦太后也紧随其后,将目光投向了王妧。 刘期轻抚额头,眉头微蹙,带着几分沉思地开口问道:“王美人,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王妧闻言,缓缓地站起身来,身姿优雅地立于丽姬身旁,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地回答道:“妾身是特地前来给太后请安的。” “哦,是吗,母后?” 窦太后目光沉沉盯着王妧,凤眉竖起,眼神锐利,她有些不甘愿地说道:“自然。” 刘期心下了然,继续追查,绿云暴室逃脱之事必将浮出水面,届时母后亦会被牵连其中。 他对孝道极为尊崇。 既然薄氏已死,不如暂时罢手。 思及此,他手一挥,沉声道:“薄氏已亡,此案终结,不必再议。” 丽姬欲再言,可那婢女已经死无对证,纵然与王妧有关,可她缺乏确凿的证据,根本无法将其罪名坐实。故此,丽姬只得随众人附和称是。 然而,丽姬并未就此罢休,她侧目瞥向晚吟,她清晰地记得是晚吟去检查那筐子,可当时她说里面没有人。 我一定要好好地问问她! 她目中一丝决绝闪过。 刘琞已经看了很久的戏,她看得那是津津有味,场子突然冷下来她还有些不适应。 罢了,戏看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归正题了。 “是了,一个死人而已,难道还要因为她,惊动整个掖庭不成?” 刘琞又说道,“本宫听闻昨夜嘉娘子侍奉君主有功,她毕竟出身清白人家,总该给她一个合理的交代吧?”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大殿入口处,一名女子款步而来,她眉黛青颦,双目含情,静似娇花含苞待放,动如弱柳轻拂微风。然而,她的脸色却异常苍白,病弱之态更胜西施三分。 众人见到她后,纷纷流露出不同的情绪,嫉妒、艳羡、憎恶,皆有之。 “陛下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嘉品姝在行礼时,动作不疾不徐,尽显贵女风范。 “哀家听琞儿提及过你,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窦太后早年眼疾,视物已然模糊,然而,当她听到嘉品姝那绵软柔和的声音时,却让她忆起了那位已逝的尹太妃。 嘉品姝闻言,恭敬地跪在窦太后面前。 窦太后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嘉品姝,愈看愈觉其神似,“你长得真像哀家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请问太后,此人是谁?” “是先帝的尹夫人,你的眉眼与她颇为相似。”窦太后缓缓道出。 “太后有所不知,臣女的阿母称尹太妃为姨母,因此臣女亦应唤尹太妃为姨姥姥才是。”嘉品姝解释道。 窦太后闻言,欣喜不已,事隔多年,终于又见到尹姬之后了。 “母后,皇弟,我们该如何封赏嘉娘子呢?” 刘琞见嘉品姝已得窦太后欢心,便趁机开口询问。 然而,丽姬却不满地插嘴道:“哼,不过是个歌姬,依我看,按照宫中的旧例,封个八子也就足够了。” 刘期的脸色骤变,尹夫人与窦太后关系匪浅,丽姬以歌姬的身贬低嘉品姝,无疑会触怒窦太后。 果然,窦太后听闻此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刘期见状,当机立断。 “砰!” 刘期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之上,震得茶几上的茶具都微微颤动。 “住嘴!嘉娘子的母亲乃是嘉太常之妻,她的姨姥姥更是先帝的尹夫人!你竟敢口出狂言,说什么‘八子也就足够了’?你这是在侮辱谁?难道你不知道嘉娘子出身名门,身份尊贵吗?” 丽姬被刘期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浑身一颤,瑟缩着不敢言语。 刘期不满地瞪了丽姬一眼。 不长脑子的蠢妇! 他思索了片刻,说道,“朕观嘉娘子之姿,忽忆起《诗经》有诗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此佳人,实乃朕之幸事。朕便赐其封号为‘如’,位分定为美人,赐居合欢殿吧……如美人,此名甚好!” 第十五章 冲撞楚八子 他话音刚落,嘉品姝忙不迭地跪下叩拜。 “妾身多谢陛下垂爱!” 坐在下首的楚八子见状,心中不禁泛起一股醋意。 “如美人可真是受陛下宠爱啊,一入宫便为美人,好让人羡慕不已,真是恭喜你了。” 嘉品姝轻轻一笑,并未多做理会。 楚八子顿时觉得无趣至极,便站起身来,以有事为由推脱离去。 窦太后并未动怒,反而温和地开口,“都散了吧,哀家有些累了。” 王妧本欲留下来,但见窦太后已向嘉品姝伸出手,示意她留下说话。 她微微一顿,随即向窦太后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后来,等嘉品姝离去后,婉淑挥手示意所有侍女退下,随后她亲自上前,为窦太后轻揉肩膀。 “绿云那丫头如今怎样了?” “请太后宽心,侯爷已将绿云安全送至乡下,此刻她应在别院静养。” 窦太后眉头微蹙,关切地问:“听说那丫头的腿受了重伤,可有医者随行照料?” “是侯爷府上的府医在照看。老奴刚得知消息,绿云的腿恐怕难以恢复如初,但只要娇养着,仍有康复的可能。” 窦太后闻言,不禁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愧疚之色:“唉,绿云这孩子,哀家真是对不起她啊。” “太后可别这么说。原本她们这批细作应该送到诏狱的,若不是您命人转圜,将她送去暴室,她又岂能有今日的一线生机?满长安谁人不知,那诏狱便是阎罗殿,进去之人鲜有能生还的。” “可老奴心中有些不解,为何那薄氏也藏在送菜车中呢?” “哼,还能有谁?那个王妧,哀家原本以为她是真心实意为哀家办事的,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图谋!” “啊,老奴明白了,她与薄氏一向交好,这便说得通了。她这一招借东风,可真是用得妙啊!” “你这老妪岂会真的不明白?你不过是等着哀家说出来罢了。” 婉淑拍马屁回答,“太后的洞察力果真是无人能及啊,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幸好,侯爷已经将薄氏除去了,太后也不必再为此事担忧了。只是王美人,太后打算怎么对付她?” 窦太后微皱眉,“她倒是个聪明的人,但聪明太过反而不是件好事,看在她帮过绿云的份上,哀家暂且饶她隐瞒之罪,只是以后哀家不想再见到她了。” “可九皇子还在长乐宫呢。” “贽儿是个好孩子,可不能让人带坏了。” 以后就让刘贽留在长乐宫吧,王妧这个母亲就当她不存在了。 婉淑听闻此言,心中不由得一凛,太后这是要去母留子,她口里应着喏,一边扶起窦太后往内室走去。 当王妧一出长乐宫后,就看到刘蜜和唐儿起了冲突,明明唐儿的位分比她高,可唐儿是奴婢出身,自觉比众位妃嫔矮了一截。 “……瞎了你的狗眼,我这步摇价值连城,整体由黄金打造,就连上面的珠子出自东海,整个长安都找不出一支来,你竟然把它弄坏了!” “我不是有意的,要不送入少府寺看看是否能修好,修不好的话,我,我可以赔钱的。” “哈?” 刘蜜夸张地张大嘴,她轻蔑地上下打量她一圈。 “赔?你赔得起吗?你浑身上下也就,这就耳上的明月珰值点钱,连步摇上的一颗珠子都赔不起,哼,真是好笑!” 唐儿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应对。 她眼睁睁地看着围观的人群逐渐增多,心中愈发感到焦虑。 这时,她看见了王妧,眼中流露出求救的意味。 王妧见状,心中不忍,轻叹一声道:“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谈吧,万一被太后听到,恐怕不太好。我看这支步摇还有修复的可能,听说少府寺的李良匠手艺精湛,或许可以请她来看看。” “哦?你说的是那个制作出百鸟朝凤黄金冠的李娘子?” “正是。” 刘蜜心中一动,“看在王姐姐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 虽然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情愿,但眼中的笑意却透露出她内心的喜悦。 那位李娘子可是享有盛名的黄金凤冠制作者,她打造的凤冠不仅工艺精湛,而且设计轻盈飘逸,独具匠心。 倘若她能在修补步摇的同时,再为我量身定制几款新品,届时,我一定是掖庭最美丽的女人! 只不过这李娘子性情孤傲,很难约动。 “只是王姐姐,我这步摇若修不好,可是要赔上一大笔钱的。” “楚八子,你尽管放心,李良匠技艺高超,定能将其修补得完好如初。” “那我就静候王姐姐的好消息了。” 楚蜜说完,带着奴婢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待刘蜜走后,唐儿才敢低声向王妧问道:“王姐姐,掖庭里谁不知道李娘子只为太后、皇帝和皇后制作首饰,寻常人可是请不动的,她真的会同意修复楚八子的步摇吗?” 王妧看着唐儿一脸忧虑的神情,不禁生出了几分戏谑之心,她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道:“这该如何是好呢?难道真要让我们掏钱去赔吗?我可没那么多钱啊。” 唐儿听到这话,咬了咬牙,转身欲离去,却被王妧轻轻拉住了手腕:“你这是要去哪儿?” “虽然我现在手头并不宽裕,但这些年在掖庭,我也攒下了一些积蓄。姐姐不知道,每当我攒下一笔钱,就会在外面置办一些田产和宅院。我这就去把这些产业全部变卖了,应该能凑出一笔钱来。”唐儿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大概能凑出多少金子呢?” “差不多能有三千金吧。” “这步摇本身的材质并不贵,但上面镶嵌的东海珠子却是无价之宝。你数数看,这上面有多少颗珠子?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步摇的价值至少在一万金以上。” 王妧说着,轻轻抚摸着步摇上的珠子。 “这么贵?我最贵重的首饰也才值五百金……”唐儿听后,脸上露出惊色,急忙说道,“我这就去求楚八子宽限些时日!” 第十六章 东海珠 “不必如此,”王妧轻轻拍了拍唐儿的手背,安慰道,“我们尽力而为便是,或许李良匠会有办法修复呢。” 唐儿心中存疑,直到亲眼看见李娘子出现在崇芳阁的那一刻,疑虑才稍稍减轻。 李南轻轻拿起桌上那只破碎的步摇,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之情,她叹息道:“这原本是多么精美的步摇,如今却碎成了这般模样,真是令人惋惜。” 唐儿闻言,怀着期待问道:“那李娘子可有办法将其修复如初?” “若是以金线辅助,再加上烤制工艺,或许能够修复一部分,但要想完全恢复其原貌,还需借助东海珠。只可惜,东海珠难以寻觅。” 听到这里,唐儿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她无力地靠在凭几上,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王妧却淡淡地笑了笑,“好了,李娘子,你不必再逗我们了。本宫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对吧?” 李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用袖子遮住嘴角,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知我者,王美人也。实话告诉你吧,我手里正好有剩余的东海珠。只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呢?” 唐儿闻言,急忙看向王妧。而王妧则向她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随后,王妧伸出手掌,夏幻立即将一本书简恭敬地放在她的手心上。 “这本书乃是大匠陈雪茹娘子所着。其中详细描述了各种打造首饰的技法,甚至还提到了炼金之法。不过本宫对这些并无太大兴趣,这本书对本宫来说并无多大用处。” 李南一听到陈雪茹的名字,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深知陈雪茹打造的饰品每一件都堪称艺术品,独一无二。 虽然陈雪茹已经离世,但她的作品和技艺一直为世人所传颂。 “嘿嘿,这本书对美人来说或许无用,但对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不如将它交给我,等我学会了书中的技艺,定会为您打造一套精美绝伦的头面首饰作为回报。” 王妧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李娘子了。这步摇……” “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将其修复如初的!”李南信心满满地保证道。 刘蜜来找王姀绣香包的时候,竟然收到了修好的步摇。 步摇在她手中熠熠生辉,较之初见时更添了几分华美。 “果真是名不虚传,李良匠的手艺真是精湛绝伦。不过,我倒是好奇,王美人是如何说服她的呢?” “李娘子为人和善,我去向她求情,她便答应了。” 刘蜜听后,脸上露出几分怀疑,“真的吗?她竟然这么好说话?” “如今步摇已归还,你我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还望楚八子日后不要再为难唐良人了。论理,她的地位比你高;论情,你们同住兰林殿,更应该相互扶持才是。你觉得呢?” 然而,刘蜜的心思似乎全在手中的珍珠步摇上,对于王妧的话只是敷衍地应和,“好好,若是李良匠能帮我打造一副珍珠头面,那就更好了……” “……” 送走刘蜜后,唐儿立刻向王妧行拜礼。 “多谢王姐姐!”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王妧连忙扶起她。 “不,王姐姐,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恐怕已陷入绝境了。这楚八子自从住进兰林殿后,便时常拿我的出身说事,每当皇上驾临兰林殿,她抢走皇上也就罢了,可她还害死了我的孩儿,这让我如何能忍?”唐儿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泪光。 “当初之事,我们都知道是她做的,可奈何她有太后撑腰,我们只有耐心等待,等她犯下太后也原谅不了的错。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可以去和丽姬说一声,搬去别的地方,你没有去说吗?” “我和她说过了,可她以只是协助之名驳了我的请求。王姐姐,我恨我身份低微,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数日之后,春意渐浓,王妧为王姀检查药材时,就听到夏幻等人在说话。 众人正在议论楚八子近日拜访李良匠一事,她希望李良匠为她打造一套珍珠头面,彰显尊贵身份。 然而,李良匠却对她的请求置若罔闻,让楚八子愤怒不已,竟直接找皇帝告状,后来陛下骂了她一顿。 夏幻、小豆子等人忍不住笑出声,王妧见状,轻咳一声提醒道:“这些话在我们崇芳阁说说便罢,切不可在外面随意谈论。” “美人放心,我们心中有数,绝不会在外面多嘴多舌。” 王妧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她忽然听到里间传来王姀的咳嗽声,连忙带着夏眠快步走了进去。 虽然天气渐暖,但王姀依旧披着厚衣,脸色苍白如雪,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她接过王妧递来的参汤,勉强喝下一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姊姊,我真的没事了,你不必担心。” 王妧眉头紧锁,“我怎能不担心?自从那日我从长乐宫回来后,你便发起了高烧。那天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姀偷偷瞥了一眼正在低头服侍的夏眠,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睡觉时没盖好被子,着凉了而已。现在我的额头已经不烫了,要不姊姊摸摸看?” 王妧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好好的,我才能真正地放心。” 王姀目送着王妧离开房间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寒意。 她轻声问道:“薄氏死了吗?” 夏眠恭敬地回答道:“回主子,薄氏由骑郎将一箭射杀,当场就死了。” “如此甚好。”王姀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咱们的皇帝陛下,是一点也不念旧情啊。” 她回想起王妧当初拼尽全力去救薄氏的场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王妧,那么就借皇帝的手来结束这一切吧。 于是,她暗中写下一封书信,送到了李光的手中。 不久之后,李光因成功阻止细作潜逃而获得了皇帝的嘉奖,赏赐黄金万两。 第十七章 蚕神礼有变故 再次见到李光是在仲春二月祭蚕神礼上,他意气风发,守卫在蚕室最外围。 祭祀蚕神,亲桑等事宜是汉宫女子重要工作之一,一般是皇后率众群臣妾到蚕室采桑养蚕,并以羊豕中牢礼祭祀蚕神。 今年有些意外,是由窦太后率领的。 为了即将举行的祭祀活动,掖庭的妃嫔们已经提前进行了为期七天的斋戒沐浴仪式。 她们知道此次祭祀不仅仅是为了祈求来年国家能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更重要的是选中蚕王者,会获得一大笔钱。 纵然妃位有别,月银有差,日常开销也是足够的,可是,近年来太后力倡节俭,首当其冲便是月银减半。 娘家殷实者自是不在意这笔钱,可毕竟只是少数。 为此,她们会想尽办法搞钱,而祭蚕神礼就是其中一条路。 她们会提前选出一条蚕,并在祭祀礼上将其放置在供台前。 待到首轮祭祀落幕后,蚕室将随即封闭,并由重兵严密守卫。七日之后,蚕室将重新开启,选出蚕王。 王妧依照位分顺序,将精心挑选的蚕儿放置在供台上。就在她放下的一瞬间,身后骤然传来了女子的惊叫声。 “楚八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众人议论纷纷。 “她怎么一直叫不醒,难道是生病了吗?” “你们快看,她的脸色怎么这么黑,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 “够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窦太后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 她眉头紧锁,目光犀利地扫视着众人,“丽夫人,你站在那儿发什么呆,还不快去看看楚八子到底怎么了!” 丽姬连忙应声,快步走到刘蜜身边。 只见刘蜜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头顶似乎还冒出一缕缕黑烟,看上去十分诡异。 “你们几个,快将楚八子扶到旁室去,然后请郭太常来诊治。”丽姬吩咐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且慢!”就在这时,嘉品姝突然出声制止道。她跟在窦太后身边,眼神紧盯着楚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都不要碰她!”嘉品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妾身感觉楚八子似乎是中了巫术!” 嘉品姝的话音刚落,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哼,不过是昏厥罢了,如美人何必危言耸听。” 丽姬一直不满嘉品姝,她偏要和她对着干。 几个胆大的侍女上前扶起刘蜜。可是,她们刚触碰到她的身体后,就尖叫着松开了手。她又一次跌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们怎么一回事?”丽姬厉声呵斥道。 “请丽夫人息怒,奴婢们真的不是有意的。”一位侍女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楚八子她全身发烫,我们去碰她,结果手都被烫伤了。” 说罢,侍女们纷纷伸出手来展示她们的伤势,只见她们的手已经变得通红,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水泡。 在场的众人见状,纷纷惊恐地往后退去,生怕会沾染上什么不祥之物。 然而,在这群人中,唯有王妧怀着些许好奇心,她不由自主地迈了一步。 可唐儿却拉住了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低声劝诫道:“我害怕,王姐姐不要过去。” 与此同时,丽姬看向如美人,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怎么,如美人,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妾身家中曾有人中过巫术,”如美人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他们所表现出的病状与楚八子此刻的情况颇为相似。可妾身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能确定。为了稳妥起见,还请巫医来查看一下。” 她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附和道:“没错,一定是中了巫术!你们看那些婢女的手都受伤了,她们可是碰过楚八子的,这也太吓人了!” 窦太后不满的扫视一眼,那人霎时噤声。 她神态威严,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婉淑,你即刻派人去将巫彭请来。” 未及一个时辰,巫彭便匆匆赶到,途中已然获悉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她简单地向窦太后行了一个礼,随即开始布置祭坛,围绕楚蜜低声吟唱咒语。 不一会儿,只见躺在地上的刘蜜双眼翻白,浑身剧烈抽搐,令人心惊胆战。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抽搐逐渐平息,脸色苍白地睁开了眼睛。 “好晕,我这是怎么了?” 刘蜜茫然地望着四周,发现众人皆以畏惧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巫彭那张绘满奇异图案的脸上,惊恐地尖叫出声。 巫彭见状,知她已恢复意识,于是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内息,缓缓说道:“太后,贵人现已暂无大碍。” “你所说的‘暂无’究竟是何意?莫非她身上的巫术并未彻底清除?” “贵人似乎无意间触碰到了被施加巫术的物品或者人,倘若我们无法找到源头,恐怕她的情况仍会反复,甚至有可能传染给周围的人。” “可是我们此刻正在举行祭蚕礼,这会不会对仪式产生不良的影响?” 刘琞替窦太后问道。 巫彭迅速掐指一算,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不好,已经引起蚕神恼怒了,我要立刻去做法安抚蚕神,还请太后速速将那源头找出来!” 巫彭的话语刚刚落下,原本晴空如洗的天际,突然间响起了一声沉闷的雷鸣,仿佛是在回应巫彭提及的蚕神震怒之语。 窦太后闻听此声,心中一紧,急忙站起身来,身形微微颤抖,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忧虑地问道:“哀家该如何去找?” 然而,巫彭的身影已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位年轻女子在原地。 她的妆造与巫彭颇为相似,给人一种清冷而神秘的感觉。 她淡淡地开口,“请带我去贵人常去的地方,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丽姬恭敬地开口说道:“那先到兰林殿去看一看吧,毕竟楚八子就住在那里。” 巫雅点了点头,依言而行,跟随着丽姬踏入了兰林殿。 她绕着屋子缓缓走了一圈,目光在屋内各处流连。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楚蜜的梳妆台上。 她微微皱眉,向刘蜜询问道:“请问这珍珠步摇,贵人是从何处寻到的?” 第十八章 妾是冤枉的啊! “这是本宫兄长特意为本宫精心制作的步摇,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确实存在问题,这步摇上的珠子被人施加了巫术!” 巫雅神色凝重地回应,随即她低声念诵了几句咒语。不一会儿,步摇上的珠子纷纷脱落,同时散发出一缕黑气,弥漫在空气中。 刘蜜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兄长他怎么会害本宫,本宫不信!” “那请问这步摇可曾被人动过?” “一直都是暖月她们替我收着的,未曾有人动过。”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刘蜜身侧的丫鬟立刻跪倒在地,惶恐地辩解道:“奴婢对八子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丝毫背叛之心,更不可能去害主子,请主子明察秋毫!” “你们一直跟在本宫身边,本宫自然是信得过你们的。只是除了本宫之外,貌似也只有你们碰过这步摇了。” 暖月想了想,忽然说道:“主子,您忘了吗?前不久您的步摇曾被唐良人不小心碰坏了,后来是王美人帮忙修好的。” 刘蜜经暖月提醒,这才如梦初醒,恍然说道:“哦,对了对了,本宫竟然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唐儿与王妧。 唐儿有些惶恐,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确有此事,妾身不慎碰坏了楚八子的步摇,幸得李良匠出手相助才得以修复。但妾身实在不懂什么巫蛊之术,此事绝非我们所为啊!” 刘琞听后,眉头微挑,“你是说楚八子的步摇曾交由李良匠修缮?本宫记得这李娘子素来高傲,除了母后、皇弟,鲜少有人能请动她出手,想不到她竟会卖你个人情。” 刘琞的话里带着几分尖酸刻薄,落在王妧耳中,她不禁抬头望去,只见刘琞正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王美人,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刘琞问道。 王妧略一沉吟,回答道:“回真容公主,妾身与李娘子确实有些交情,曾恳请她帮忙修复步摇。” 唐儿在一旁听后,似乎有些紧张过度,口不择言地插话道:“李娘子为人光明磊落,与楚八子并无仇怨,断不会做出伤害楚八子这等事情,请太后细查。” 可王妧却皱眉望向唐儿,觉得她的言辞似乎有些过于急切和不合时宜。 然而,当她看到唐儿那颤抖的身体时,她觉得或许唐儿只是因为太过害怕,才会如此慌不择言。 毕竟,在这深宫之中,人人自危,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呢? 窦太后看着天边乌云蔽日,她心情十分不佳。 她原本期待着今日的祭祀蚕神活动能够顺利进行,因为钦天监已经推算出这是最佳的时机,然而,却发生了不祥之事。 哀家一定要查出来究竟是谁在作祟,是谁在影响大汉江山! 李光带着巫雅等人去造物司进行搜查,然而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物。 可当他们再次搜查兰林殿时,竟然在树下发现一个玩偶,那玩偶上,赫然刻着刘蜜的生辰八字。 窦太后眯起双眼,看了许久,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这是在何处找到的?” “启禀太后,此玩偶是在兰林殿主殿旁的一棵树下发现的。” 听闻此言,唐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急忙跪倒在地,连连辩解道:“太后明鉴,这绝非臣妾所为啊。” 程姬突然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兰林殿每日人来人往,又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唐良人所为,怎么你就不打自招了?”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很享受看到唐儿惊惶失措的样子。 “不是的,只有妾身和楚八子同居兰林殿,楚八子已经身中蛊毒,那么妾自然成为了嫌疑人。妾刚才所说,仅为自证清白,并无他意。” “那么就如唐良人说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妾不知啊,妾,妾,”她慌乱地结巴起来,“妾是冤枉的啊!” 嘉品姝微蹙秀眉,显得有些迷茫:“丽夫人,妾身实在是看不明白了。难道是那个玩偶使得楚八子生病的吗?” 丽夫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如美人,你若是能用心些,也不至于如此糊涂。你没听巫雅说吗?是楚八子所戴的步摇出了问题,与布偶何干?” 嘉品姝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她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那我们应当去追查那支步摇才是,丽夫人,你说对吗?” 丽姬刚翻了个白眼,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嘉品姝牵着鼻子走了一圈,她心中一阵恼怒,狠狠地瞪向她。 窦太后则赞赏地看了嘉品姝一眼,随即吩咐李光将李南带至殿前。 李南跪下行礼道:“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各位贵人。” “李南,哀家问你,楚八子所戴的那支步摇价值连城,尤其是上面的东海珍珠更是珍贵无比。你且说说,这珍珠你是从何处寻得的?” “回太后娘娘,那支步摇上的珍珠是在为废后制作头冠时剩下的。原本奴婢打算将珍珠归还给废后,但废后却执意要将它赏赐给奴婢。” 窦太后微微皱眉,继续问道:“外间都传你不近人情,怎么你与楚八子关系倒是颇为亲近?” 李南低头答道:“奴婢只效忠于皇上和太后娘娘。至于为何为楚八子修步摇,那是因为王美人将陈娘子的笔记交给了奴婢。奴婢为了更好地为皇上和太后娘娘服务,这才答应了她的请求。” “可你知不知道,那珍珠上被施加了巫术,打断了今日的祭蚕礼,你该当何罪!” “奴婢不清楚,珍珠在奴婢手上还是好好的,对了,奴婢手里还有两颗。” 李南镇定自若地回答完,然后将珍珠拿了出来。 巫雅上前查看,发现并无不妥之处。 窦太后看向众位妃嫔,最终将目光落在王妧身上,“李光,你领着巫雅去趟崇芳阁。” 不多久,李光押着王姀过来了。 第十九章 以死谢罪 李光不由分说将所查到的物品交给婉淑,她再恭敬地捧到窦太后面前。 那是一块很寻常的素布。 巫雅念咒,不一会儿那块布变了色。 “太后,请您过目,”巫雅指着变色的布说道,“这块布有问题,我感应到上面残留的巫术气息与楚八子的步摇上所施展的如出一辙。” “这是在何处发现的?” “回太后,是在小王良人的房间里发现的。” “王良人,她说的是真的吗?” “回太后,这……咳咳,这块布,确实是妾身房间里的……” 刘蜜听闻此言,她喜上眉梢,嘴角忍不住上扬。 前朝曾发生过巫蛊之祸,窦太后的大女儿就是因为被人下了降头而死的,从此之后,宫中便严令禁止一切与巫术相关的事物。 而如今,王妧姊妹竟然撞到枪口上了,真真是老天庇佑! 只听见太后怒骂道,“真是岂有此理!你竟敢在掖庭使用巫术,简直是大不敬。来人呐,速速脱去这二姐妹的衣裳,押入暴室,施以绞刑!” 王妧闻言,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此时,她猛地忆起送绿云出宫之景,瞬间恍然大悟,窦太后这是意在过河拆桥,欲除之而后快。 再观在场诸人,竟无一人可与之抗衡,她心下大呼不妙。 除非有那个人在。 两姐妹心有灵犀对视一眼,随即,王姀连忙辩解,“太后明鉴,咳咳咳,这布虽然是妾身房间里的,但妾身从未不懂任何巫术啊!” 丽姬将手中的玩偶和布放在一起,趁机落井下石,“太后请看,这布偶分明就是用这块布做成的呢。” “你还有何话要说?” 王妧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妹妹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就别再隐瞒了。那块疏布明明不是你的,你为何还要替这个人遮掩?难道你真的愿意为了她,牺牲自己的一切吗?” “姊姊,我答应她了,不要……” 王妧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与无奈,随后长叹一声,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坚定而有力:“请太后明察秋毫,这纻麻布并非崇芳阁所有。只因妹妹擅长制作香包,时常有人慕名而来请她制作,而这块疏布便是为了制作香包而特意准备的内衬材料。” 窦太后眉头紧锁,沉声问道:“那这布是谁的?” “正是楚八子提供的,她说想给皇上做一款与众不同的香包,她带来的布料里就有这个。” “你简直一派胡言!”刘蜜闻言,愤然反驳道,“请太后明察秋毫,妾身没有让小王良人缝制过香包!” “楚八子,你……”王妧抬头望向她,眼中满是失望,“这布明明是你所赠,我家妹妹因顾及与你之间的情谊,未曾指认你。可你怎能做出这等事来,却又不敢承认呢!” 刘蜜眼神闪烁,却依旧固执己见,一口咬定没有。 王姀靠着王妧的肩膀,只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她慢慢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姊姊,你不要难过,太后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她说完,就晕了过去。 即便她有错,但好歹还是妃嫔,按理是要请郭太常来诊治的。 郭太常收到消息的时候,刚从宣室殿出来,皇帝的头疾还没想到应对之法,紧接着,掖庭又有人晕了过去。 他跟在长乐宫内侍后面,小心翼翼地问,又是谁生病了? “是崇芳阁的小王良人。” “啊?怎么是她?不是说了让她静养在房间,不要走动的吗?哎呀呀,一个两个的,都是难治的病呀!” 郭太常发现不是去长乐宫的方向,反而是去宫外的路,等他到了地方,发现太后等人在蚕室等着他。 他慌忙行礼,然后给王姀搭脉一瞧。 冷汗不由得流了下来。 这王良人的脉搏咋又弱了呢。 “……当初楚八子刚进宫,就和妹妹情趣相投,引为知己。那几天她进出崇芳阁,有一干人等皆可作证,她希望妹妹替她做香包,然后再送给皇上,就说是自己做的。妹妹为了维护两个人关系,就答应了下来,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呀,太后!” 郭太常偷看到丽夫人和唐良人出列为其作证,又听到王妧字字泣血,越发觉得王妧两姐妹真是不容易。 说什么情趣相投,什么知己的,据他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罢了。 虽然他是太医,但也比后宫妃子强。 起码,他的俸禄是够用的,也不用替人绣饰品来贴补家用。 此时的刘蜜,正气得直跺脚,撒娇般地对窦太后说道,“您千万不要听信王美人的谗言,妾身是清白的,太后定要相信妾身。” “涉及巫术,罪该凌迟!” 王妧身影一顿,她听到窦太后连查也不查,就定了罪,她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太后,妾亲眼看到了,小王良人确实是替楚八子缝制的香包啊!”唐儿不由得再次大声说道。 窦太后眉头一皱,冷冷地问道:“那疏布你能确定是楚八子送去的?” 唐儿一时语塞,她急切地补充道:“可以去兰林殿查证,看看是否在楚八子的房间有相同的布料。” 楚八子闻言,心中一阵慌乱,她急忙辩解道:“那个巫雅已经去过我的房间了,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况且,唐儿与王妧关系匪浅,她所言自然不可尽信。太后,您说是吧?” 窦太后沉思片刻,缓缓道:“楚八子所言有理。” 王妧心下揣度,从宣室殿过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忽而看向昏迷不醒的王姀,郑重其事地磕头,“既然太后您如此不明事理,执意认为妾有罪,那妾也无话可说。一切罪责妾愿一力承担,与我妹妹毫无关系。恳请太后饶她一命,妾愿以死谢罪!” 说罢,她猛然站起身来,决绝地冲向旁边的楹柱。 在场的妃嫔们见状,无不惊愕失色,呆立在原地,仿佛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王妧并未感受到预想中的剧痛,反而触到一片柔软。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充满深情与疼惜的眼睛。 第二十章 美丽但愚蠢 “蚕室里,很是热闹啊。” 窦太后抬眸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皇帝怎么来了,前朝的事处理完了?” “看母后说的,今日为祭蚕礼,朕即便再忙也要抽空过来看一看。” 言罢,刘期扶起王妧,将她护在身后,皱眉看向躺在旁室的王姀,“王良人这是怎么了?” 窦太后见状,轻叹一声,对婉淑道:“皇帝来得正好,婉淑将查到的和皇帝讲一遍吧,此事由他来定夺!” 婉淑正欲躬身行礼,却闻蚕室外传来脚步声,原来是巫彭已至。 她目光如炬,沉声道:“老身已完成通灵之术,蚕神依旧震怒不已。若想平息其怒火,必须找出幕后黑手,将其抽血剥骨,方能安抚蚕神之灵。” 众人闻言大骇,她们皆不约而同望向王妧。 王妧紧紧咬住牙关,顽强地站立着,但紧握的双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刘期轻轻拂了拂衣袖,沉声说道:“先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述一遍。” 婉淑偷偷瞄了一眼太后,见她脸色阴沉,心中不由得一紧。她稍作思索,便简明扼要地将整个事件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随着婉淑的叙述,刘期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皇上,巫蛊之术自前朝开始就明令禁止,这王美人如此行事,不妥啊。” “程美人说话也太委婉了,按照惯例就该立即杖杀才对!” …… 眼见民怨沸腾,丽姬深知此时需添一把柴,她沉声道:“好了,尔等如此争吵,成何体统!”言罢,她转头看向刘期,面色凝重地说道,“陛下,妾身认为此事颇有蹊跷,还需详加查探一番。” 丽姬眉头轻皱,神色沉稳端庄,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为王妧殚精竭虑的气息,刘期见她如此懂事大度,心中甚感欣慰。 “丽姬说得言之有理……” “可是,陛下,王美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啊,这块布就是在崇芳阁里发现的!” 刘期面带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随后解下腰间的香包,扔在她的面前。 “这香包是你做的吧?”刘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刘蜜小心翼翼地捡起香包,仔细辨认了一番,随后羞涩地点了点头,“正是妾所制,陛下竟会随身携带,妾真是感到万分荣幸呢。” 然而,刘期却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他伸出手来,示意刘蜜将香囊还给他。 刘蜜误认为刘期对这香包甚是喜爱,且此香包又她所赠,如此推断,他对自己应是喜爱的。 于是,她高傲地环顾四周,仿佛在向众人炫耀自己的受宠。 然而,她并未察觉到刘期眼中那抹深藏的寒意。 “母后,请看看这个香包。” 窦太后接过香包,她狐疑地翻看内胆,查看里层,刚想说没什么,却又戛然而止。 “这香包是你亲手所制?” “是呀,没想到陛下如此喜欢。”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一旁的刘期,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窦太后抿唇不再看她,“皇帝……” “母后,朕对针线之事并不在行。这香包的内衬,用的是何种布料?” 刘期与窦太后对视了一眼,也就一眼,窦太后便把香包给了丽姬。 “你来看看吧。” 丽姬先是小心翼翼地瞥了刘期一眼,见他点头,这才缓缓接过香包。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香包的内衬,突然,她的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香包出现的很巧,似乎是刘期故意带出来似的。 “这内衬……” 丽姬心思百转,事已至此,怕是难以螳螂捕蝉了,然皇帝似有筹谋,不如顺遂其意,助其成事,趁机博得贤良恭敬的美名。 “……这香包的内衬所用的布料,与在崇芳阁发现的那块,是同一块。” 刘期满意的笑了。 “你在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楚八子脸色一白,一把夺过丽姬手里的香包,她不信地拆开一看,果然是那块疏布。 “明明我换了……” 丽姬冷眼旁观,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楚八子,你曾言之凿凿,说没有让小王良人帮忙,可你献给皇上的香包,却为何是用那块布做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刘蜜想不通,丽姬为何会这么说,她只能苍白辩解,“不,不是这样的,这香囊真的是妾亲手制作的。陛下您看,妾的手上还留有针眼呢。” 她连忙伸出手,手指上果然有细小的针眼。 丽姬继续攻击,“这针脚如此细密,一看便知是下了功夫的。姐妹们的手艺,我岂能不知?这一看就是小王良人缝制的。” 唐儿也凑上前来,眼中闪过一抹泪光,她哽咽着说道:“妾曾亲眼看到小王良人为这香囊废寝忘食了好几天,直到看到陛下佩戴上了香囊,还以为小王良人愿望达成,却没想到竟有人冒名顶替,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 刘蜜口不择言,急忙辩解,“不过你情我愿的事,谁冒名顶替了?” 她话音刚落,就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窦太后意识到刘期佩戴香囊有问题后,就让巫雅仔细检查那香囊,直到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却又在此时,听到刘蜜说出这句话后,窦太后又一次叹了口气。 队伍难带,心好累。 “好了,吵什么吵,哀家觉得如美人说得极对,那步摇才是本案的重点,李南人在何处?你竟敢下蛊害人,冲撞蚕神,该当何罪?” 窦太后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她急忙出声,将话题引到别人身上。 “是呢,”嘉品姝打配合,“那步摇是李南修好的,即使她手里剩余的东海珠子是好的,也不能确定她是无辜的。” 王妧本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突然传来王姀咳嗽声,她无暇顾及这边,连忙过去扶起她。 “你感觉怎么样?” “姊姊,我无事了,你不要担心。” 她紧紧地抓住王妧的手,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手指轻轻在王妧的手背上按了一下。 第二十一章 李南非李南 王妧立刻心领神会,低头看向王姀的眼睛。在这混乱的现场,两个相依为命的姐妹,无声地交流着。 留在这里,不要过去。 可他们想要害我们。 不怕,有人会替我们挡住的。 可他们终究是母子,会向着我们吗? 会的。 你怎么知道? 王妧的心中充满了疑虑,她看着王姀,试图从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然而,王姀却躲在她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表面上看是王妧在支撑着她,实际上,王姀在用自己的方式,挟持住了她。 王妧无可奈何,只得费力地转头朝那边望去,恰好目睹李南跪行至窦太后身旁,磕头不止。 “太后明鉴,奴才一片忠心,怎敢加害他人?” 嘉品姝随即命人将一本绢书掷于王妧眼前,质问道:“那这本书又是从何而来?” “禀太后陛下,巫雅非掖庭之人,骑郎将也不懂深宫妇人家的弯弯绕绕,有些隐秘之处易被忽略。于是妾身安排冷晴等人跟随,果然在李南的梳妆台夹层中发现了此书。” “如美人入宫尚不足一月,竟对掖庭如此熟悉,连那些隐秘之处都了如指掌,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程姬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刘期闻言,目光落在嘉品姝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嘉品姝见状,心中一紧,忙不迭地躬身道:“妾身不过是后宅妇人的一点小心思,从前在家中曾经历过类似之事,方才也只是猜测,没想到竟真有所发现……” 刘期调查过嘉品姝的背景,即便她的母亲是先帝夫人的妹妹,也改变不了她父亲宠妾灭妻的事实。 刘期深知嘉品姝小时候过得颇为艰辛,因此对她颇有几分怜爱,“你起来吧。” “谢陛下。” 嘉品姝起身,恭敬地将绢书递向巫雅,“还请巫雅大人看下此书。” 巫雅接过绢书,随手翻看了几页,顿时露出惊异之色,“此书竟是我派之物!你究竟是何人,怎会持有我派之物?” 李南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叫李南,哪个南?”巫雅追问道。 李南依旧沉默,没有回答。 巫雅无奈,只得将目光投向丽姬。 丽姬见状,开口解释道:“‘橘生淮南则为橘’,这便是她的名字。” “你……” 巫雅的目光迅速转向巫彭,只见她眼中泪光闪烁,显然已认出了她。 巫彭曾有两名关门弟子,其中一位恋爱脑嫁去了楚地,另一位便是巫雅。 后来巫雅才得知,师姐所嫁之人是先楚王。 师姐曾对她说过,若她有孕,女儿取名为汕,小子则为烝,因为她最爱南有嘉鱼这首诗。 巫雅还记得那首诗有一句便是南有嘉鱼,烝然汕汕。 “巫雅大人莫非认识李娘子?” 巫雅沉吟良久,“不认识,是我认错人了。” 然而,刘期却满脸狐疑,他轻抚额头,悄然对严诺耳语几句,严诺立刻领会,急忙离了大殿。 刘期继而吩咐道:“速去请钦天监的莫大人前来,重新推算蚕神礼的吉时。” “巫彭仙师刚刚说了,若要确保蚕神礼的顺利进行,必须把幕后之人杀了才可。” “是呀,楚八子说得没错,若是重开蚕神礼又冲撞了蚕神怎么办?这李南就算不是幕后之人,也是帮凶。” “对啊,这可不是小事……” 巫雅为了保护李南,不由得上前开口,“莫大人精通此道,技艺非凡,还是先请他前来吧,师傅,您觉得呢?” 巫彭一愣,随即点头表示同意。 然而,刘期却冷眼看着这对师徒二人,心中的不满越发强烈。可有窦太后关照,很难处置她们。 莫仲未抵达后,他与巫彭再次核算了时间,确定下一个吉时是三天之后。 “是否需要将冲撞蚕神的人先行抓起来?” “回陛下,其实没,没必要的。” 刘期眉头一挑,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悦:“哦?是吗?那先前你们为何非要逼死王妧?你们究竟想做甚?” 他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闻言,纷纷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齐声说道:“请陛下息怒!” 刘期目光转向楚八子,语气冷冽:“楚八子,你给朕说清楚,为什么要置王妧于死地才肯罢休!” 楚八子身体一颤,声音颤抖地回答道:“是,是巫彭说的。她坚持认为必须处死下蛊之人才能顺利举办蚕神礼。” 巫彭此刻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迎着刘期凌厉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没错,这是蚕神告诉我的。” 刘期眉头紧锁,质问道:“那为何你与钦天监的说法不一致?” 巫雅见师傅陷入困境,连忙出面解围:“陛下,我想这可能是因为蚕神见到陛下亲临,感受到真龙之威,故而选择了回避。” 然而,她的解释并未能平息刘期的怒火。他目光如刀,冷冷地射向巫雅,仿佛要将她看穿。巫雅顿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心中忐忑不安。 就在这时,刘期身旁的内侍严白走上前来,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巫雅的脸上。 巫雅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倒在地,脸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陛下面前,岂容你们随意说话!” 刘期挥挥手,示意严白退下。他睨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巫彭和巫雅,冷笑一哼。 “皇帝……” “母后,等朕看完再说也不迟!” 刘期不再看她,只顾着接过严诺拿来的密信,他打开看了一会儿,严肃地望着李南。 “母后,您可知道李南为何人?” “她……”窦太后疑惑地看了眼婉淑,“不过是造物司的匠人罢了。” “李南,长安人士,自幼生长于陵邑里,家有双亲,个性内敛,擅造首饰,易为人受,这些皆为真。然,十岁出头,为采花蕊,跌落悬崖,至今生死不知。既然如此,在大殿之上的这个人又是谁呢?” 众人听刘期这般说,皆心生诧异,望向磕头的李南。 “这里还写着一句话,母后眼神不好,朕这便说予母后听,先楚王刘菶之女刘汕,十岁因病而亡。” “同样都是十岁……难道这李南是刘汕?” 楚八子反应过来,她狠狠踢了李南一脚,“原来是你这个贱人,怪不得感觉你很眼熟,感情这是伺机报复来了!” 第二十二章 你家的利益可是低多了 “老天不长眼,竟不能让我报仇!不过你不要得意太早,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和我家一样,家破人亡,成为太后弃子……” 刘蜜听到这番话,怒火中烧,她急忙命令身边的奴婢封住李南的嘴,将她拖出门外。 这时,刘期突然转向窦太后,说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母后,是否如你所想?” 窦太后凝视着他,心中波涛汹涌,思绪万千。 “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一切都听从母后的安排。”刘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罪臣刘汕冒充李南入宫,妄图谋害楚八子,应处以杖毙之刑。而巫彭师徒包庇刘汕,当施黥刑,流放岭南。母后,如此处置,您觉得可好?” “一切都听皇帝决断。” 巫彭师徒二人见状,连忙磕头求饶,但窦太后已经不再庇护他们,任由禁军将他们带走。 刘期见诸事已了,忽地开口,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朕闻母后食欲不振?朕记得昭阳殿的土麻饼甚佳,丽姬啊,稍后取些来给母后尝尝。” 丽姬迟疑的说了声,“喏。” 她应着刘期意味深长的目光,再次试探性的开口,“妾有事不明,那李娘子……为什么要害楚八子呢?” 刘期闻言,转向窦太后,似乎在等待她的话,可窦太后此时已经靠在凭几上,显露出疲惫之色。 “此事到此为止,以后不准再议论此事!至于蚕神礼,三日后如期举行,你们都散了吧!” 刘期嘴角微扬的弧度,丽姬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猜对了。 “可是太后,楚八子冒领小王良人功劳之事尚未查明啊?” “妾身认错,这香包确是出于小王良人之手,妾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讨陛下的欢心,这才做了这么点错事,请太后陛下惩罚!” “怕不是这么简单吧?小王良人一直不愿供出你来,而你却恩将仇报,究竟为何?” 丽姬继续咄咄相逼,“且平时妾身并没有察觉出你们关系有多好,反而总是楚八子盛气凌人,让小王良人做这做那的。” 刘蜜眼睛滴溜溜乱转,“怎么可能,绝无此事!” “是吗?”丽姬不依不饶,“那敢不敢将你的绣品拿来展示一下?” 刘蜜本是想应下的,但她想起刘期的那个香包。 当初,刘蜜曾拿着被巫雅施加巫术的布去找王姀绣荷包,她知道王姀手里有很多同类的布,就趁机将两块布调换了过来。 按理说,她绣的香包用的布料,应该是王姀的没有问题的布,可不知为何成了自己的那块。 如果王姀是将计就计,如果她和丽姬打配合,那自己绝不能应下。 “丽夫人这是在胡说什么,我的绣品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太后,您是知道的呀!” 窦太后不耐烦地说,“丽夫人,你究竟想如何?” 丽姬猛然跪下,“楚八子在掖庭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求太后严惩!” 刘期赞赏的笑了,“你什么意思?” “楚八子仗着自己父亲是楚王,竟在掖庭做子钱生意,很多人都曾在她手下贷过款,妾身宫里有个名晚吟的,因为还不上钱,就被迫跳井自杀了! 下人也就算了,可刚刚妾发现,她竟然敢以此为要挟,命令起小王良人,这才看不下去,妾想为晚吟为大家讨一份公道!” “妾怎么敢在掖庭做子钱生意呢?求太后明鉴!” “王良人,丽姬说得是真的吗?” 王姀听到刘期叫自己,这才慢悠悠地跪下,她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绝无此事!”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刘蜜,脸上流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刘期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明了。 他立刻下令严诺带领手下对兰林殿侧殿进行彻底搜查。 果然,在楚蜜的床下,他们发现了一大堆票据。 这些票据,金额从最低的百金到最高的千金不等,厚厚的一沓,令人咋舌。 每张票据上都清楚记载着,一年的利息竟然高达五十金。 刘期突然回想起自己曾向无盐氏借的那笔款,其息十倍。 他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抓起那些票据,狠狠地拍打在刘蜜的头上。 一下、两下……刘蜜的头发被打得凌乱不堪,她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能硬生生地承受着。 “朕在前朝为金银劳心费力,不惜民间借贷,而朕的后宫也学得有模有样!”刘期怒极反笑,“楚八子,你早该告诉朕的,你家的利息可比那家低多了,朕应该直接找你们才是!” 他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狠重。最终,他竟没收住手,纸张划破了楚蜜的额头,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 说罢,他猛地掐住刘蜜的后脖颈,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冷若寒霜的墨玉色眼睛。 刘蜜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现在可是掖庭的大债主,对了,有空帮朕问问楚王,你们家还有没有钱了,朕也想贷一笔呢。” 刘蜜连忙转动脑筋,为自己辩解,“陛下,这是误会,妾这是看众姐妹手头拮据,这才想帮大家一把,可姐妹们怕影响彼此的情分,这才写了票据,这是借据……对对,陛下这是借据呀!” “哦,看来朕这是冤枉你了,你可真委屈啊。” 刘期用手里的纸张拍打她的脸,他余光望了下窦太后方向,直起身来。 “这借据,朕倒是有些看不懂了,借给朕瞧瞧可好?” “好好!” 刘期冷冷睥睨跪在脚下的人,他再次翻看了下票据,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名。 “丽姬你说,你手下的奴婢因谁而死来着?” “是楚八子。” “母后,您怎么看?” “毕竟涉及到人命,不能轻易决断,”窦太后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还是要丘少府来查一下。” “丘少府怕是不行,他正在配合调查杨斯细作一案,虽然杨斯死于暴室,但他生前与丘少府往来亲密,需要细细盘问一番。这样吧,就让廷尉府的来侦破此案。” 窦太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至于楚八子……” “就让她即日起迁居落日阁,非召不得出,皇帝你觉得如何?” “一切听母后的。” 王妧姊妹甫一踏入崇芳阁的门槛,刘期便以安抚她们的名义,命人送来了三箱珍宝。此外,还有一些珍稀名贵的药材。 王妧看了几眼,对王姀说,“这些就是你的目的?” “姊姊也太小瞧妹妹了,好戏才刚刚开场。” 第二十三章 弃殿中两人对峙 当天夜里,兰林殿起了大火,刘期得知后,大为震怒。 当时,刘期正在宣室殿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突然,一阵呼喊声从殿外传来,他身旁的严诺闻声而起,立刻出去查探情况。 片刻之后,严诺神色凝重地返回,向刘期禀报:“陛下,兰林殿失火了!” 刘期闻言,连忙起身前往兰林殿。 当他踏入兰林殿的那一刻,只见火光映照下,唐儿脸色苍白如纸,孤身一人站在殿中,她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直到看到刘期,才回过神来,眼泪簌簌落下。 刘期见状,怜惜不已,他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等火被扑灭后,严白将后殿墙根处发现的硝石石灰等残留物捧到刘期面前。 “陛下,这是在兰林殿后面墙根处发现的东西。” “这是石灰?看来是有人故意纵火啊。” “不仅如此,奴才还抓到了一个内侍。” 话音刚落,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押了上来。 刘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这个内侍的面孔有些熟悉。 严诺见状,连忙提醒道:“陛下,这不是楚八子身边的内侍吗?奴才记得楚八子最近迁居到了落日阁,那地方离兰林殿可有一段距离呢。” 刘期闻言,心中恍然大悟。 他冷冷地说道:“看来是楚八子对朕和太后的决定不满啊。既然如此,也不用让廷尉府查了,直接赐毒酒留全尸吧。算是给楚地一个交代。至于母后那边,你派人去通知一声便是。” 说完,刘期抱起唐儿,去了甘泉殿。 一夜间,掖庭天翻地覆,以前颇为得宠的楚八子如今已是阶下囚,而唐儿,曾经是程姬的贴身丫鬟,在甘泉殿一夜后,成为唐夫人。 因为兰林殿正在整修,于是唐儿被安置在凤凰殿中,这个殿距离宣室殿很近,并且只准她一个人住。 刘蜜被囚禁在弃殿中,没有火盆,饭菜发馊,条件简陋,可她仍在叫着求太后做主。 看守弃殿的内侍们无一不对她心生厌恶,他们把她锁在房间里,每当有人路过时,都会恶狠狠地朝她吐上一口唾沫。 唐儿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弃殿的管事一见唐儿到来,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上前来,恭敬地说道:“唐夫人安好,所有人都已被支走,您请随意。” 唐儿微微一笑,“多谢了。” 她身旁的人随即将早已准备好的金瓜子递给了管事,管事喜笑颜开地接了过来。 刘蜜此刻已喊得声嘶力竭,疲惫不堪地靠着墙坐着。突然,门被推开,耀眼的阳光洒入,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楚蜜这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却惊愕地发现面前站着的竟是唐儿。 “真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个贱人来看本宫!” 管事见状,立刻上前,狠狠地给了刘蜜一巴掌,厉声喝道:“楚氏,休得无礼!这是陛下亲封的唐夫人,你怎敢出言不逊!” 刘蜜被打得一个趔趄,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儿,颤声道:“你……你怎么成了夫人……这怎么可能!” 唐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对管事说道:“莫管事,本宫有些私话想与楚氏单独谈谈,你先退下吧。” 莫管事犹豫了下,试探着说道:“夫人,不如就让奴才在一旁伺候着吧,以防楚氏对您不敬。” “不必,她没有这个本事。” 莫管事见状,便不再坚持,默默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本宫的笑话吧?哼,就算你如今成了夫人又如何?本宫的身份地位,岂是你一个奴才能比的?我父亲和兄长会来救我的。” “怕是不会了,今早楚世子连上三道请罪折子,同时你的庶妹,名琴的,已在进宫的路上。” “这,这不可能,本宫是兄长胞妹,他不会放弃我的!” “你当初仗着娘家的势力在兰林殿肆意妄为的时候,可曾料到会有今日?你害得我失去腹中的胎儿时,又可曾想过会有这样的报应?” “一个奴仆出身的孩子,即使身怀皇家血脉,也始终摆脱不了卑贱的出身!” 唐儿怒火中烧,疾步上前,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刘蜜试图挣扎着起身反抗,然而四肢却仿佛失去了力气,软绵绵的,如同棉花般,无法站立。 唐儿看着楚蜜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意。 她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刘蜜,你口口声声说本宫不配有孩子,可你又能好到哪儿去?你大把的补药喝着,结果还不是连怀孕都怀不上。想知道为什么吗?” 唐儿欢快地拍了拍手,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随着门缓缓开启,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刘蜜的眼帘,刘蜜的目光瞬间凝固。 “暖月,本宫一直视你为亲妹妹,对你信任有加,你为何要背叛本宫?”刘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背叛?暖月从未背叛过任何人,她一直都是本宫的人。” 刘蜜一怔,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么说来,当初我救她,是一场戏?就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那当初本宫陪嫁丫鬟背叛我,也是你们的手笔?” “自然,要不然暖月如何能够顺利成为你的心腹呢?” “你们竟然如此狠毒!”刘蜜气得浑身颤抖,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绝望,“可你知道吗?当初你的孩子,暖月她也有份!”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你……你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刘蜜顿时明白过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胆小怯懦之人,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你竟然不惜用自己孩子的命来陷害我,他可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 唐儿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的孩子是因你而死的,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本宫没想到证据都那般明确了,你竟然还能安然无事。时至今日,是你罪有应得!” 第二十四章 弃殿弃子弃余生 “快来人啊,快请陛下与太后过来,让他们看看你是多么的厚颜无耻!”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还看不清。自从你说漏嘴开始,太后已对你心生弃意。她老人家知道,陛下向来对放贷之人深恶痛绝,她又岂会为了你而得罪自己的亲生儿子? 至于陛下,他早已晓得你是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他对你的疼爱与纵容,不过是逢场作戏,演给太后看的罢了。如今,陛下终于抓住了你不可饶恕的罪行,他又岂会轻易放过你? 对了,你暗中经营子钱生意之事,陛下也知道呢。哦,还有李南的计划。否则,我和丽姬又怎会拼尽全力为王姀辩解呢?” “从你撞碎我的珍珠发簪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我竟然现在才看透。” “你还没看透,你的珍珠发簪在摔碎之前,就已经粘上了巫蛊。” “什么!” “我们原本按照计划,让李南给珠子下蛊,却发现那珠子上有巫蛊的残留,也许,想害你的不止我们几人,你的家人也可能参与其中呢。” “为……为什么?” “不知呢,也许,你哥哥可能是为了自保吧。” 在刘蜜想来,在陌生的地方,只要壮大声势,就会无人可欺,却没想过,她越是过于张扬,楚地便会多一分风险。 她的每一套精美头面,每一身华服都是一种无声的炫耀,尽管兄长已经再三劝诫,可她仗着有太后撑腰,再加上皇帝的温情,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每一件她喜爱的华丽首饰、精美衣裳竟都成了她坟头上的一捧土。 刘蜜突然想起兄长在信中说的话,可是她现在明白过来,为时已晚。 她被人背叛没哭,被关入弃殿没哭,得知皇帝利用她,太后放弃她也没哭。 可当她知道真正下蛊之人是自己兄长时,她已泣不成声。 “我从楚地来掖庭,人生地不熟,就是想装扮得贵气些,不想让别人看扁,说我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我也知道有时装扮得太过于华丽,可陛下喜欢啊,他说喜欢啊,是他让我做自己的啊!兄长给我的信,他说为我高兴,他说是我的后盾,他说会保护我,可我没想到伤我至深者,竟是我的亲人!” “这世上最假的,就是男人的誓言,他们的话,你也信。” “哈哈哈哈哈,”她苦笑着,泪水滑过脸颊,“兄长,我真的不应该答应你来掖庭的。我想回家去,我真的好想回家去……” 她猛地将眼泪一擦,犹是不死心地质问,“我不信,这定是你在背后捣鬼,企图挑拨我与兄长的关系,我兄长绝不可能如此对我。” 唐儿冷笑一声,她随手将李氏留下的锦书抛至楚蜜面前,轻蔑地说道:“这是你傅母在临终前特意为你留下的遗书,上面所写,字字句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封手书被李家长子视为保命符,所以隐瞒了你,如今却被我拿到手,你好生看看吧。” 李氏是刘蜜的乳母,陪伴楚蜜多年,若不是不想让她进掖庭吃苦,她断不会放她出宫,而她的字迹,刘蜜又怎会不晓得? 那锦书上的字,像是钉子般砸进她的脑袋里,她感到骨头发疼,五脏发颤,双手发抖,血液倒流,重重地一下一下,将她最后一点希望尽数凿去。 「大郎君欲对女公子不利,望女公子保重己身,切记切记!」 “哥哥,你害我好苦啊……” 弃殿的旁边便是冷宫长门宫,曾被薄氏居住过,可如今已是废墟模样,唐儿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着。 男子们或经商会或入仕或征战疆场以博取功名,但女子们却只能困守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用生命去赌去谋划。 不过战场不同,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唐儿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明明已经战胜了对手,但她的内心很惆怅……甚至有些迷茫。 她站在巷道中,看着槐树抽新芽,看着天边的太阳,明明暖融融的,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忽然,她想起了自己爬上龙床前,家中送来的那封信。 信中写道,唐氏男丁已尽数流放岭南,满门荣宠皆系小女一身。 唐儿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胸膛。 看呐,巷道很长,日子也很长,总要往前走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内侍的尖叫声,他们争相呼喊着,声音在唐儿的耳边不断回响。 唐儿将那些声音拼凑在一起,终于听清了一句话——废妇暴毙于殿中。 她只是微微停顿,接着往前走去,越走越快,不曾回头。 昭阳殿内,丽姬正将溢出来的苜蓿花枝桠剪去,待听完晚之的禀告后,她缓缓地将手中的金剪子搁在一旁,那剪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那刘蜜果真死了?” “真真的,主子,我们的人等到唐夫人出来后,就偷溜进去看了,那废妇口吐白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事若是只有我们知晓,不好。” 晚之立刻会意,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将此事散播出去了。如今整个掖庭都已传遍了,她是在唐夫人探望后离世的。” 丽姬闻言,她随手将手中那块绣有精致花纹的手帕丢弃在一旁,然后轻轻捏起一根苜蓿花枝,凑到鼻端闻了闻。 “这花儿开与不开、如何开,都得随本宫的心意。”丽姬轻声道,“那些不听话的、横生枝节的,就剪去吧。你瞧,这次本宫修剪的花儿,可还入眼?” 晚之点头,“这花已经修剪得很好了。” 丽姬露出得意的笑容,然而转瞬之间,她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低声问道:“陛下是如何得知晚吟离世的?” “奴婢也纳闷,此事本应只有我们殿内之人知晓。” “关于晚吟的后事,你可已妥善处理妥当?” “主子请放心,表面上我们宣称她是归乡安置,但实际上,她的遗体早已被丢到荒郊野岭,我们都不知道具体的去处,他们更不能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朕还是喜欢你的 “可我仍是感到有些不安。”丽姬微微皱眉,“你还是派人去慰问一下她的家人吧,另外,让长生观私下里为她做场法事,让她早登极乐。” “像这种背主之人,打死也活该,主子,你还是太心善了。” 突然,殿外传来一道深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这分明是刘期的声音,丽姬猛地一颤,她急忙回头躬身行礼,余光中捕捉到一抹衣尾。 那衣尾之上,隐约可见绣着的图案,虽然只露出了半边,但丽姬也能认得出来。那是一双腾云驾雾的青龙,胡子上还顶着一双玉珠。 “陛下。” 刘期轻扶她起身,又一次问道,“你们主仆俩这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什么善不善的,莫非朕来得不是时候?” “外面的人怎么回事!陛下亲临,居然也不通报,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刘期却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地解释道:“不怪他们,是朕特意嘱咐他们不要打扰你的。我们两人是夫妻,无需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 丽姬细心地观察着刘期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似是并未完全听到她们之前的谈话。 她微微扬起嘴角,轻声细语地说道:“晚之方才与妾身讨论关于唐夫人送废妇离开一事。唐夫人胸怀宽广,不计前嫌,这份善良与大度,实在令人心生敬意。” 刘期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手中的琉璃蜻蜓眼碧玺手串被他不停地拨弄着,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他露出厌恶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别再提那个人了。至于楚国来的那位女子,朕已经决定册封她为七子。其他事宜,就由你来安排吧。” 丽姬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说道:“掖庭之中共有九座大殿,除了椒房殿外,尚有昭阳殿、猗兰殿、披香殿、合欢殿、飞翔殿、兰林殿、凤凰殿和增成殿。目前,披香殿是程美人的居所,合欢殿则是如美人的安身之地,而凤凰殿住着唐夫人。增成殿曾有过薄氏的踪迹,只是如今已空置。兰林殿与猗兰殿尚在修缮之中,未能使用。至于飞翔殿,则长年关闭,无人问津。鉴于此,妾以为可以让楚七子搬来与妾同住,如何?” 对方听后,似乎并不太在意,随意地说道:“她一个七子而已,随便安排个地方住就是了,何必如此费心。那个人之前住在哪儿来着?” “落日阁。” “那就落日阁吧。”对方轻描淡写地做出了决定。 “虽然落日阁相较于长门宫而言并不冷清,但地理位置终究不佳。楚七子初来乍到,恐怕会觉得有些不便,是否考虑另选一处?” 刘期听后,却是不以为意,他拍了拍手,果断地说道:“有什么不妥的,只要有地方住就行了。就这样吧,也让楚国那边长长记性。” 丽姬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刘期拿起李子咬了一口,却发现果肉酸涩,不禁皱起了眉头。 “朕记得昭阳殿的土麻饼做得相当不错,怎么今日没有了?” 丽姬的内心瞬间响起警钟,她强作镇定,挤出一丝假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您可能忘记了,晚吟她……已经离世了。” “哦——”刘期似乎突然忆起,恍然大悟道,“朕记起来了,她与废妇放贷之事有关。可朕一直心存疑惑,她究竟为何要除掉晚吟呢?毕竟,人一旦离世,就再也还不了钱了。” 丽姬对上刘期那双充满探究的眼眸,心中不禁一阵慌乱,冷汗涔涔而下。 “因为……” 丽姬刚要开口解释,却被刘期突然打断。 “丽姬,你可知道朕为何如此喜欢你?那是因为你满心满眼都是朕,不曾骗朕。好了,你继续说吧。” 丽姬顿时明白过来了,刘期或许已经知道是她害死了晚吟又嫁祸给刘蜜。也许他并不清楚,这只是试探,但如今,丽姬已经方寸大乱,她看不懂刘期心中所想了。 “陛下,妾有罪。” 丽姬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双膝猛然弯曲,恭恭敬敬地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爱妃何罪之有?不妨说来听听。” 丽姬低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晚吟,她是因为妾而死的。当初搜查薄氏时,她看到了薄氏的身影,却选择了故意瞒报。妾曾试图拷问她,但她宁可选择死亡也不愿透露幕后之人。妾有罪,请陛下责罚妾的过失!” 皇帝睥睨着她,“只是如此吗?那李南又是谁的人?” “李南……妾原本想利用她对付刘蜜,以维护后宫安宁。” 皇帝凝视着丽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怕是不止这些吧?你是想趁机除去王妧姊妹二人吧?” 丽姬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辩解道:“陛下明鉴,妾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妾只是想让刘蜜收敛些,并不想取人性命啊!” 皇帝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你确定?” “妾敢以性命发誓!” 皇帝轻叹一声,拍了拍丽姬的肩膀:“丽姬,朕希望掖庭能安安稳稳,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妾明白。” 刘期看着丽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呀你,好好的,怎又跪在地上?” 他轻轻伸出手臂,温柔地将她扶起,又是一副爱恋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个阴狠绝情的人不是他。 刘期温柔地抱着她,深深的吸着她脖颈间散发的淡淡花香,“朕还是喜欢你的,不要让朕失望,知不知道?” 丽姬汗流浃背,“妾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紧接着,刘期紧紧握住她的手,带她缓缓步入内帷深处。四周的纱幔缓缓垂落,迎风轻盈摆动,而博山炉中,香料正慢慢燃烧,袅袅升起一道道烟雾。 严诺晚之等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不一会儿,昭阳殿内便传来了阵阵喘息之声。 与此同时,王姀已经收到刘蜜自裁于弃殿的消息,她面色如常,只淡淡说了声知道了。 随后,她轻轻掀起帷幔,迈着碎步走到王妧对面,跪坐下来,抬起那双漂亮的棕色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阿姊,刘蜜所经营的地下钱庄,表面上虽然是陛下所有,但实际上是在我们手中。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必为钱财之事而发愁了。” 第二十六章 姐姐还是在乎我的 然而,王妧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整理着手中的针线,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王姀心知肚明,姐姐这是在埋怨她呢。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往王妧的身边挪了挪。 “都这么久了,姊姊的气还没消吗?我知道是我错了,你要打要骂,我都悉听尊便。只求姊姊不要不理我,好吗?” 说完,她作势拿起王妧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打去,但握着的手腕却在暗暗用力。 我赌赢了,姐姐不会打我。 她暗自偷笑。 姐姐还是在乎我的。 “无论我怎么起艾摇卦,也看不透我们王三娘子的心思了。从薄氏开始,再到刘蜜之死,我曾问过李光,他却缄口不言。时至如今,你可以说了吧?” “还不能,既然长门宫大火未能搅动掖庭这潭死水,那如今再加上刘蜜之死,掖庭也该活跃起来了。” “你究竟想怎样?” “姊姊,莫急,我们稳坐崇芳阁,看戏便是。” 王妧原本还想再说几句,但她深知王姀的秉性。 虽然王姀外表看起来柔弱无害,然而骨子里很是坚韧。 人狠话不多,说的就是她。 王妧从内室出来后,犹是不放心,她趁着王姀熟睡之际,悄悄将夏眠叫出来。 “前些日子,家主来信,说傅母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就连你兄长也已在地方上担任官职。虽然是芝麻小官,但只要有我兄长在,想必熬个三年五载,他就有机会回来。” 夏眠听到这个消息后,喜出望外,她急忙作势下跪,感激地说:“多谢家主和二娘子的支持,奴才在此替母亲和兄长再次谢过!” 王妧见状,忙扶起夏眠,微笑着说道:“你无须如此多礼。我们姐几个都是吃傅母的奶水长大的,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我们相互扶持,早已成为了一家人。如今夏兄长能够步入仕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当初我和三娘子入宫,也多亏了你们照顾。” 夏眠听后,感动不已,她眼含热泪地说:“二娘子言重了。当初阿母询问我们的意见时,我们都不愿意与二娘子和三娘子分开。能够陪伴在两位娘子身边,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王妧满怀感激地轻拍了拍夏眠的手背,“我知道你与我一样,对阿姀疼爱有加,希望她能一生平安顺遂。因此,我恳请你帮个忙,不要让她卷入掖庭的纷争中。你可知,你们监视皇帝的事已被人察觉,若再有下次,我怕会兜不住。” 夏眠面露难色,低头沉思片刻,迟疑道:“这……” 王妧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夏眠,有些事情,若是为了我们关心的人好而隐瞒,那就应当保持沉默。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她整日担惊受怕吗?” 夏眠默然片刻,终于开口道:“二娘子所言极是,但终究纸包不住火的。” “既然你也认同隐瞒是为了她好,那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希望你也能理解。若阿姀将来有异常举动,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来劝她。阿姀身体本就羸弱,经不起更多的忧思了,你说对吗?” 夏眠经过一番纠结与权衡,最终点了点头。 王妧松了口气,虽然得到夏眠的支持,但还不够,她要让王姀不能离开自己视线半步。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王姀表现得异常乖巧。她每一碗汤药都毫不犹豫地喝下。她还会在王妧的陪伴下,去沧池散步。 在沧池的西南角,坐落着一座名为苍亭的建筑。亭子周围被形态各异的假山和郁郁葱葱的树木所环绕。两个人偶尔会去小坐。 就在这一天,她们正在苍亭休憩下棋,便听到假山后传来一阵拉扯声和低语。 其中一人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是在讨好求饶:“……这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能否请您高抬贵手,换几道可口的菜肴?” 另一人则显得颇为不屑,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呦,瞧木星说的,光禄寺的厨艺那可是一等一的好,陛下都吃的,怎么你们落日阁就吃不得了?” 木星急忙解释道:“小张内侍,您误会了,我们并无此意。我家主子爱辣喜麻,可这每日送来的饭菜都太过清淡。原来也没什么,可她如今病重,食不下咽,就想吃点家乡菜,还请您多多通融……” “哎哟,你给我金子做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如今掖庭规矩严格得很,你们有什么就吃什么,别挑三拣四的。要是觉得不服,那就去找太后和皇上评理去。咱们走,一个不受宠的七子罢了,还以为自己是楚国的翁主呐,真是笑话!” “小张内侍,小张内侍……” 随即,那边声音渐行渐远。 “这楚七子,生病了?” 夏幻点头,“听说已经病入膏肓了。” “那为什么不请太常看看?”王妧又下了一棋。 “太常府虽然已派遣医者前往,但楚七子一直不受宠,那些医者也都只是敷衍了事。” “她好歹是楚国送来的人,他们也忒不把她当回事了。” 王姀闻言抬起头,“姊姊,你不会要帮落日阁吧?” “是刘蜜做下错事的,为何要牵连到她,她也是个可怜人。” 王姀听后,轻轻摇了摇头,劝诫道:“现在掖庭之中,无人对她心生好感,姊姊还是明哲保身,少管闲事为妙。” 然而,王妧却似乎并不为所动,她淡淡地说道:“我们都是女子,为何女子总要为难女子?夏幻,你去派人帮帮她吧,悄悄地,别让他人发觉就行了。” 王姀微微摇头,全神贯注地下了一子,却没想到,这步棋竟然被王妧的棋子吃掉了。 在蚕神礼过后,窦太后便借楚国来使之机,于长乐宫设宴欢庆。 此次来的是楚夫人和世子一行人,窦太后为了招待他们,不仅让掖庭众人陪同,还让长安所有的外命妇和家眷一同入席。 “妾身已许久未曾踏足长乐宫,今日一见,还是旧时模样啊。” 此刻发言的正是楚王刘利的妻子,宣姒夫人。她是前大司空宣布的千金,后来在窦太后的撮合下,远嫁至郢都,成为楚国的夫人。 第二十七章 水镜台镜花水月 “郢都离长安甚远,往来一趟殊为不易。此次难得回来一趟,就多留几日再走吧。” “多谢太后娘娘恩典,妾身自当遵旨。” 窦太后面色沉静,若有所思,缓声道:“哀家记得,楚世子嫡妻已离世一年多了吧?” 宣姒夫人颔首,沉声道:“太后娘娘明鉴。其实妾身此次入京,一则为拜见太后,二则是想为世子再觅良缘。” “嗯,”窦太后环视众人,缓声道,“若是有中意的,和哀家说便是。” “妾身替世子先谢过太后了。” 乐声起,舞女至,众人兴。 在一片热闹中,有道身影静悄悄从宴会上离开,她急不可耐,步履匆匆。 直到回廊上一间室,上面题有水镜台三个字,她方才停下脚步。 房间里漆黑一片,她推门而入,下一秒就被人抱在怀中。 尽管从外部无法窥见里间是何场景,但却能清晰地听到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有个男子声音低沉沙哑地说,“小妹,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回应他的是带有哭腔的女声,“你既然把我送出去了,就不该再来招惹我,刚刚席上,母亲说了又要为你选新妇,哥哥,我们还是就此散了吧。” “不,那并非我所愿,我心中只有你啊……” 男子话音刚落,便听到房间内传来衣物撕裂的声响,紧接着是肉体拍打声与男女间难以名状的哼哼声交织在一起。 “嗯~你既然喜欢我,那为什么要把我送来,好哥哥,你可知我从未让皇帝碰过我啊。” “小妹,是哥哥无能,没有保护好你,虽然再让你回楚地有些难,但哥哥答应你,有朝一日一定会接你回去的。” “什么时候?” 突然女子发出惊呼,有床移动的声音,男子嘴里似是含了什么东西,说话有些不清楚,“你等我,我在想办法……对了,地下钱庄,你接手了吗?” 女子不自觉嘤出声,“没有……” “好妹妹,那钱庄对我们很重要,你一定要想办法拿到手……好久不见,你越发越勾人了……” 突然,床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女子警惕地低声喝道:“谁在外面?” 伴随着她出声,是男子痛苦地低呼,“啊!” 随后传来了一阵沙沙的穿衣声,那位女子显得异常慌乱地开口,“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到宴席上去才行。” “急什么,所有人都在长乐宫,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你总得让它下去不是……” 长乐宫中,众人的目光皆聚焦于那精彩绝伦的歌舞之上。歌舞结束后,宣姒夫人面露满意之色,轻轻拍了拍手。 “掖庭的歌舞果真是非同凡响,妾身对此极为喜爱。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显得如此美妙动人。” 窦太后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们楚国的歌舞亦是别有一番风味。哀家还记得刘蜜那手古琴弹奏得极为出色,只是可惜了。” 宣姒夫人闻言,面露愧色,“妾身实在汗颜,没想到我那逆女竟会做出那种事。还请太后娘娘宽恕妾身之罪!” 窦太后轻叹一声,“孩子大了,心思也越发难以捉摸。我们做父母的,有时也难以管教。哀家明白你的难处。对了,你家的七娘子不是也进了掖庭吗?哀家看她,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 此言一出,席位上立即站起一位女子。她身穿一件宽松肥大的桃花色深衣,上面绣满了繁复精美的花纹,衣裾宽大曳地,缠绕在身上的曲裾清晰可见。 她款步上前,恭敬地向窦太后和宣姒夫人行礼。 “参见太后娘娘,参见母后。” 宣姒夫人嘱咐道:“七娘子,你在掖庭要多多聆听太后娘娘的教诲,万不可做出让太后娘娘伤心之事。切勿重蹈你二姐的覆辙,明白了吗?” 窦太后微笑着打断了宣姒夫人的话,“瞧楚夫人说的,这楚七子乖巧懂事,哀家对她颇为满意。相信她在掖庭中定能表现出色,不负哀家所望。” “有劳太后费心了。” 宣姒夫人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通报声。 不一会儿,一位身穿深褐色正经拜谒朝服的男子缓缓步入殿内。他走起路来步伐稳健,一板一眼,尽显庄重之态。 待他稳稳站定后,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洪亮而有力地说道:“臣刘墨,拜见太后娘娘。” “快过来上前些,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刘墨闻听此言,随即向前迈出了几步。窦太后目不转睛地审视着他,只见他剑眉星目,鼻悬胆鼻,整个人的气质温文尔雅,尽显谦谦君子之风范。 窦太后连声赞叹了三个“好”字,“好好好,这孩子真是不错,宣姒啊,你将他教养得如此出色,真是难得。” 宣姒谦虚地回应道:“太后谬赞了。” 刘墨转头和楚琴打了个招呼,“小妹,好久不见了。” 刘琴温柔地冲他笑了笑,突然一愣,咳嗽了声,指了下自己的脖子。 刘墨动作自然地碰了下脖子,低头一看,指尖上有淡淡的胭脂色,他立马挡住手,乖顺地立在一旁,朝她眨了下眼睛。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众人移位到北宫戏台,准备看角抵戏。 角抵戏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讲武之礼,直到西汉时期,角抵戏的规模逐渐扩大,丰富了乐舞和杂技表演,增加了假形舞蹈和幻术。 它既可以称之为百戏,也可以称散乐,是与宫廷中的“雅乐”相对应。 此次请来的正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祥盛班,他们巧妙融合了故事情节,深受大众喜爱。 目前台上,演绎的正是《诗经·有女同车》的经典桥段。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彼美孟姜……彼美孟姜…… 可见周朝齐国封地,齐襄公异母妹—文姜,她是多么美丽的一个女人啊。 王妧看得很投入,完全没注意到现场有人表情有异,直到戏曲结束,她仍是意犹未尽。 “王美人似乎很喜欢这出戏呢。” 第二十八章 探望崇芳阁 “我其实并非特别喜欢,只是觉得他们的演绎十分精彩。” “那么,王美人可曾了解这出戏所讲述的故事?”程姬好奇地追问。 “我学识有限,只是依稀记得这出戏似乎描述了一位男子偶然邂逅了一位美丽绝伦的女子,并对她一见钟情。” “你说得没错,这出戏中的女子被描绘得娇容月貌,娴雅动人,仿佛是人间仙子。‘彼美孟姜,德音不忘’,这似乎说的是文姜,如美人,你觉得呢?” 嘉品姝依旧沉浸在表演之中,她的思绪还在随着那舞台上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而起伏。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如同冷水浇头般,将她唤醒,她愣了一下。 “额……是呢。” “不知如美人如何看待文姜的?” 嘉品姝沉思片刻,随后缓缓吐出八个字。 “可悲可叹,身不由己。” 程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的光芒,追问道:“此言何意?” “文姜身为一国公主,本应是最自由的。可奈何她的一生被人操控,背负了祸国殃民的恶名。” “可文姜本就喜周公之礼,她还曾与齐襄公有首尾,可见她本就人品有缺,如美人,你说是吗?” 嘉品姝的脸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意识到自己最近过得太过逍遥自在,竟然变得如此不谨慎。 “妾身才疏学浅,真是惭愧,多谢程美人悉心指点。” 程姬并没深究,抿了一口茶后,不自觉地望向丽姬那边,只见她似是没听到这边谈话,面色依旧如常,毫无波澜。 戏曲落幕后,众人就前往长乐宫参加宴会,在路上,王家姊妹被一位出人意料的人挡住了去路。 “王美人……” 那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凄婉,听起来颇为可怜。 来人正是楚七子刘琴,因她位分低下,只能坐在角落里,她本人又性格温暾,不似刘蜜张扬,以至于若不仔细看,很难察觉到她的存在。 “楚七子,你身子看来是好了,你找我有事吗?” “我是来对你说声多谢的。” “哦,就为了此事?那我晓得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在王妧即将离去之际,刘琴急忙喊住了她,“如果有我能做的,我愿效犬马之劳。” 王妧身影一顿,对她笑了笑。 刘琴回到了落日阁,她让婢女退下,随后疲惫地脱下外衣,准备在榻上休息会儿。 一只手突然从门框后伸出,猛然将她拉了过去。 刘琴本能地想要呼喊,却被一只大手迅速捂住了嘴巴。 “小妹,是我。” 刘琴顿时大惊失色,“你要死啊!外男擅闯掖庭是死罪,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你住的这地方跟冷宫差不多,他才不会来呢。”男子似乎并不在意,嬉皮笑脸地凑近她,“刚才还没玩够,现在咱们继续啊。” 刘琴一把推开他放在胸前的手,美目流转间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收敛些,猴急什么,都是你的。你快走吧,马上宫门下钥了,你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就不走了……” “你就不怕母后怪你吗?” 一听到“母后”二字,男子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轻轻吻了吻刘琴的额头,然后说道:“我这就走。对了,我是来和你说地下钱庄的事的。原本刘蜜手下的那个老管家还在,不过被皇帝收买了。你要是想夺回来,不如从他身上下手。”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布条,塞进刘琴的胸口,“这就是老管家的住址,你收好了,可千万不要弄丢了。” 刘琴听到那个名字,有瞬间愣神,她忽然开口说道,“二姐死了,你就一点也不伤心?” “咱们这样的人家,伤心是最没有用的,纵然我疼她,也疼不过你啊。” “那如果有一天,我和二姐一样,你会如何?” 刘墨嗤笑着摸她的脸,“小妹,你和她不一样,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吗?” 刘琴苦笑地垂下头,轻声问道,“今天的戏,你看了吗?我突然发现,我们的处境和文姜很像,我不会到最后和文姜一个下场吧?” 刘墨面有不爽,仍是温柔地笑着,“瞎想什么呢,哥哥我要走了,快睡吧。” 刘琴望着他翻窗离去,目送背影直至消失,他都未曾回头看一眼。 三日后,刘琴去往崇芳阁,一踏入其中,便觉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不久,一位身着油绿云纹白边鱼尾曲裾的女子从楼上款款而下,她脚踏藕荷色镶玉片繁花圆头履。腰间系着一月白如意香囊和禁步。禁步是由三组玉佩串联而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竟未曾发出一丝声响。 她面容绝艳,眉目含笑,虽未施粉黛,却顾盼生辉,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簪子轻轻固定。 刘琴被她惊艳到了。 “楚七子今日竟得空闲,光临我崇芳阁,真是令人惊喜。” “一直都想来拜访王姐姐,却没想到会生病这么久,还望姐姐不要怪罪妹妹。” “这是哪里的话,你能来看我,就是极好的事了。” 王妧拉着她在矮榻上坐下,“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的,”刘琴示意木星将礼物放在桌上,“这是妹妹从郢都特地带过来的,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长安没有,倒也新鲜。” 王妧淡淡看了眼,“妹妹有劳了。” “我从楚地过来,人生地不熟的也就罢了,偏偏二姊她……王姐姐,掖庭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我不知如何办才好。” “我记得我们姊妹初入太子宫时,心境和你是一样的,当时还是太子妃的薄氏曾和我说过六个字,既来之则安之。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你管不着,但俗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只要你与人为善,自然就会慢慢地接纳你。” 刘琴沉默,将她的话细细地琢磨了遍,茅塞顿开地抬起头,“是啊,大家不了解我,她们只是因为二姊缘故排斥我,日久见人心,只要我问心无愧,就不惧她们。” 她露出释然地一笑,“多谢王姐姐提点,不知以后,我可否常来,毕竟在掖庭,只有你肯与我说会话了。” 正当王妧准备开口,突然,阁外传来了一阵女子清脆而爽朗的笑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我还没进来,就听到王姐姐的声音了,今日崇芳阁好生热闹啊。” 第二十九章 她又有新妹妹了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梅染暗纹黑边窄袖直裾,头戴璀璨金步摇,腰间悬挂着两组精致的禁步的女子款步走了进来。 她一眼瞥见刘琴,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楚七子啊。” “唐夫人好。” “嗯嗯,”唐儿敷衍着摆摆手,“王姐姐,你这里也忒热闹了些,不如我改日再来。” 唐儿自从成为夫人后,一改往日谨小慎微,行事越发的张扬起来。 按照她的话来说,都已是夫人了,何必要拘着。 或许,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吧。 王姐姐见状,连忙劝慰道:“哪里话,都是自家姐妹坐下吧。” “不知楚七子和王姐姐说什么呢,这楚七子怎么还哭了?” “也没什么的,我今日啊,新得了一罐茶叶,就等着你过来了。” 夏幻将旧茶倒掉后,沏了新茶,给三位贵人各自倒了一杯。 唐儿拿起,抿了一口,好喝地眯起眼睛,她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刘琴抢了先,她脸色霎时跌了下来。 “这茶真是香醇可口,王姐姐,能否告知我这茶产自何地?” “这是我娘家兄长特地托人在益州郡采购的新茶,他知道我钟爱品茗,便让人专程送入宫中给我。” “瞧这茶芽,鲜嫩欲滴,显然是精心挑选的早春头采。王姐姐的兄长对妹妹真是疼爱有加啊。” “楚七子,你也不用羡慕王姐姐。你不也有一个对你宠爱有加的兄长吗?” 刘琴听了唐儿的话,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多言。 唐儿又轻啜了一口茶,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对面之人的身上,“我近日听闻,宣姒夫人有意为楚世子再觅良缘,似乎对郎中令家的庶女,也就是丽姬娘家的八妹妹,名叫妙娘的,颇为青睐。不知楚七子对此事是否有所了解?” 刘琴闻言,微微一愣,“母亲来时并未提及此事。” “啊?我本来还想向你打听一下消息是否属实呢。不瞒你说,我家也有位待嫁娘,她一直对楚世子心生仰慕,我还想着能不能为她牵线搭桥呢。” 即便这样激怒她,唐儿依旧气愤难平,她回到凤凰殿,凝视着桌上的物品,越看越心生厌恶,最终“哗啦”一声,将它们全部拂落在地。 “她算什么东西,竟敢去巴结王姐姐,哼,且看我日后如何拾掇你这个小贱人!” 三日后,两家联姻之事已定下来。 刘琴急忙传信给楚世子,邀他进宫一叙,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宣姒夫人。 两人相见后,刘琴面无表情地挥手示意周围侍从退下。 “多日不见,娘娘一切可好?” “多谢母后关心,本宫一切安好。” “原本你兄长应当亲自前来,但他忙于婚事,分身乏术,因此托我代为前来探望。今日见娘娘风采依旧,我也算是心安了。” 然而,刘琴却不为所动,她冷冷地注视着宣姒夫人,直言不讳地问:“是他自己不愿来,还是你故意不让他来?” 宣姒夫人环顾四周,见中堂内仅有她们二人,仍不敢掉以轻心,她柔声道:“你自幼与兄妹关系深厚,我作为母亲也从未因你庶出身份而有所偏见。如今更是为你寻得如此佳婿,你应当知足。” 刘琴闻言,冷笑连连:“好婚事?若非二姐暴毙,地下钱庄落入他手,你会想到我吗?只怕早就将我许配给县令家的傻儿子吧!” 宣姒夫人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娘娘请慎言!” “我已寻到老管家,并将其囚禁起来。他向我透露了许多事情,母亲可想知道?” “他说了什么?” 刘琴悠然一笑,故意卖关子道:“他说了许多,我一时之间竟有些记不清了。或许,等丽妙娘另嫁他人之时,我才能想起来吧。” 宣姒夫人怒目而视,咬牙道:“你竟敢威胁我!” “我哪敢呢?母亲不是最疼我吗?我也同样深爱着您和兄长啊。” “他是你亲兄长,你们之间绝无可能!” 刘琴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他说过会接我回楚地的,我会一直等着他。倘若母亲执意要与丽家结亲,说不定我连那个人的藏身之处都会忘记,就让他活活饿死吧。至于地下钱庄,我根本不在乎!” “你……”宣姒突然间站起身来,愤怒地指着她,“你等着!” 刘琴等她走后,僵直的背这才松下来,她感觉脸上湿乎乎的,用手一摸,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 他们把我送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不让我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再度置身水镜台,两人的心境已然不复往昔。楚世子显得心不在焉,背对着她站立,当窗户关上的瞬间,他警觉地环顾四周,谨慎地查看是否有异常。 “小妹,母亲也是关心我们,你不该和她置气的,你该大度一点。” “昨天的信,你收到了吗?” 楚世子心虚地摸摸鼻子,“没有啊,我没想到母亲会拿走我的信,还是她回来后告诉我才知道的。” “真的?” “真的!” 刘琴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看似完美无瑕,真挚得近乎有些过分。 她虽然有些不信,但在这般真诚的神情面前,也不得不放下心中的疑虑。 她曾将自己全然交付于他,陶醉于他的甜言蜜语之中,深信不疑他会为自己带来一个美好的未来。 即便世俗不容,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又有何惧? 她如同那朵飘浮不定的云朵,轻易地相信了海的永恒誓言。 突然间,刘琴紧紧地抱住他,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渴望:“哥哥,带我走吧!无论去哪里,我都愿意跟随。我不想留在掖庭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小妹,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你得先告诉我,老管家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我们必须先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才行!” “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物吗?”刘琴有些不满地质问道。 楚世子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敷衍地回答道:“怎么会呢,小妹。你想想,就算我们想要浪迹天涯,不也得有足够的钱财作为支撑吗?等我们把钱庄里的钱取出来,下半辈子就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刘琴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俨然没听他说什么,她感觉身体里有些躁动,有火要烧出来,她急于寻找一个出口。 她着急忙慌的吻上楚世子的唇。 楚世子一愣,他刚想推开她,下一秒沦陷下去了。 两个人天雷勾地火,难分难舍,如火山爆发不可收,流星落日不可控,帐中翻云倒海,不知今昔为何物。 楚世子迷失在美人弯中,直到被一声惊呼惊醒。 他掀开床幔一看。 皇帝、太后、母后以及掖庭各宫妃嫔掩面站立,皆是不屑。 第三十章 为一女达成共识 “啪!” 宣姒夫人上前,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竖子!你这是在作甚!” 刘期身边穿天水碧蝴蝶纹红边曲裾,头戴鹿角金步摇冠的女子,她惊讶地捂住嘴,“陛下,您快看,帐子里的人似乎有些面熟呢。” 楚世子闻言,心中猛地一颤,他慌忙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与哀求:“陛下,臣不是有意的,都是楚七子蛊惑臣的!” 丽姬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辨认帐中之人,她疑惑地说道:“这人的确与楚七子有些相像,但仔细看来,似乎又不是她。” 楚世子下意识抬头,惊愕地看到刘琴正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后,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自己。 他心中一阵慌乱,急忙回头,只见帐子之中,竟是个上身光溜溜的阉人! 人群中有人揶揄道,“真没想到,楚世子好这口。” “是呢,坊间谣言,我原是不信的,没想到果然……” “那丽家岂不是要退亲了……” “我听说啊,他家原配接受不了,这才去世了呢……” “啊?你的意思,莫不是她的死,并非意外……” 她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了楚世子,那目光中充满了嘲讽,使得楚世子瞬间感到颜面尽失。 “不不不,臣没有,臣这是被人陷害了啊,请陛下太后明察!” 窦太后意味深长地瞥了宣姒夫人一眼,随后下令在场的所有人三缄其口,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毕竟皇室发生了这样一个丑闻,他们不想要脸,她还想要呢! 她跽坐于包金丝缕琉璃席上,仪态端庄而高雅,“按理说这是你们家事,不应过问,可毕竟发生在掖庭,皇帝你觉得呢?” 刘期不悦皱眉,手中的琉璃蜻蜓眼碧玺手串,被他翻来覆去拨弄不停。 “是家事,亦是国事,岂有不可过问之理?楚国世子刘墨所作所为,有损吾大汉之威严,朕绝不能置之度外,可毕竟是私事……” 宣姒眼见刘期露出迟疑之色,急忙挺身而出,为自家儿子辩解。 “此事确实是老身教导无方,老身这就打他二十大板,并责令他跪祠堂深刻反省,以儆效尤。” 然而,刘墨却听不出母亲的维护之意,仍在不停地辩解道:“母后,我是被陷害的啊!臣也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失去意识,醒来就在那儿了!” 宣姒闻言,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住口。随后,她转向皇帝和太后,脸上已是讨好的笑容。 “陛下,太后,老身这就派人送他回楚地,让他的父亲好好教训他一顿!”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藕荷色曲裾的妙龄少女突然从席上跃出,她跪在地上,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哀求。 “臣女与楚世子无缘,恳请太后收回赐婚旨意!” “这就是郎中令家的庶女,妙娘娘子吧?” 丽姬闻声,急忙站起身来,“她正是我娘家的八妹。” 随后,她转身面向大殿中央,面带不悦地说道:“妙娘,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这可是太后亲自赐下的婚事,母亲,还请您尽快将她带下去。” “不!长姐,求您看在姐妹情谊的份上,和皇帝太后说情吧。顾家姐姐福泽深厚,她嫁过去后都未能保全性命。我这样的福薄之人,只怕在送嫁的路上就会……长姐,求您了!” 宣姒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沉,她轻声斥责道:“你这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家先前的那位息妇,是因为身体孱弱,才在生产时遭遇了意外。这些,太后都是知道的。” 窦太后听后,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宣姒夫人见有人撑腰,愈发显得颐指气使,“若是丽府不愿嫁女,早些明说便是,何必这般诬陷我儿的名声!” 长女入宫为皇妃,次女又即将前往楚地成为王妃,这样的荣耀足以光宗耀祖,又怎能轻易放手? “怎会如此,”丽夫人笑着开口,“婚事依旧,婚事依旧。” “母亲,我虽非您亲生,但自幼在您膝下长大,您怎能为了攀附权贵,而牺牲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呢?” “逆子,你,你……”丽夫人被丽妙娘的话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急忙转向皇帝,“陛下,臣妇教子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唐儿微微侧着头,一手撑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轻启朱唇,“本宫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这楚世子,莫非真的如同市井间的那些传言所说,有不同旁人的喜好?” “正所谓,君子上达,小人下达。楚世子为人高洁,是不可多得的君子,唐夫人,请谨言慎行!” “如美人,这不是我胡乱揣测,这长安城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得有鼻子有眼呢。” 丽姬不由得开口问道:“请唐夫人详细说说,这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首打油诗罢了。妾身阿母入宫时,曾和妾身说起过,妾身便记下了。” “哦?说来听听。”刘期来了兴趣。 “北望不见月,雪花终落空。思君心未已,归去更龙阳。” 程姬掩面惊呼道:“哎呀,这顾家娘子,闺名正是一个‘雪’字,这诗的前两句岂不是正好对应了顾家娘子的离世?” 如美人下意识看了眼窦太后,“不过一首诗罢了,这又能说明什么?” 话音未落,她转过头去,恰好与丽妙娘四目相对。 丽妙娘突然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绝:“臣女有人证,他在顾娘子生产当日恰好在场,目睹了那一日的所有事情!” 丽姬不动声色地与唐儿、嘉品姝以及程姬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随即向陛下说道:“陛下,楚世子身负楚国之血脉,更是妾身未来的姻亲,地位尊贵无比。可唐夫人等人却对他进行无端的诋毁,这实在是不应该。妾身认为必要好好调查一番才是。” “爱妃所言极是,严诺。” 严诺立刻回了一声喏,就让内侍即刻将人带了上来。 此时的刘墨正跪伏在地,无比的镇定自若,脸上毫无忧虑之色。 毕竟自己可是楚国世子,也是刘期未出五服的表弟,身份如此贵重,就算是做错事了,最多像往常一样,跪祠堂罢了。 至于性命嘛,自然是无虞的。 第三十一章 众人合力打配合 他感觉身边跪了一个人,连头也懒得抬,只听见高台上声音沉沉问,下跪何人? 紧接着,旁边的人说话了,声音尖锐又难听。 “启禀陛下,奴才负责在沧池修剪树枝的杂事内侍。” 紧接着,上面的人又问了,“那你可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旁边的人明显一顿,似是在斟酌措辞,“回陛下,奴才知晓,是因为楚世子之过。” “把你知道的,一一道来。” 那名杂事内侍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毫无惧色地直视着众人,“奴才本是楚国人,自幼便在楚宫侍奉各位主子,后来就被调到世子宫,奴才记得,那一日世子妃亲自为世子熬制了汤羹送去,回来后却突然难产。奴才当时在外候着,亲眼看到世子……” “世子如何?” 内侍的目光微微瞟向了旁边的人,流露出几分畏惧。 “你这大胆的奴才,如实道来便是,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小心害人害己!” “哎哟,宣姒夫人这话真是吓人呢,妾身听了都觉得心惊胆战。”唐夫人轻轻拍了拍胸口,转而对着那名内侍安抚道,“你尽管放心,这里有皇上和太后为你做主,你只管说出真相,这可是在掖庭,没人敢对你怎样。” “唐夫人,你……” 程姬不耐烦地打断了宣姒的话,“好了,别再说了,快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本宫听着都快睡着了。” 那名内侍吞了吞口水,继续道,“那日,世子正与一人密谈,世子说,世子妃撞破了他们之间的私情,不如趁此机会将世子妃灭口,以绝后患!” 刘墨闻言勃然大怒,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那名内侍的鼻子怒斥道,“胡言乱语!本世子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你这是在污蔑皇室血脉,该当何罪!” 只见极为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刘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是你……你还活着……” 那内侍的眼神中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意,虽然表面上挂着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嘲讽与算计:“真是托了世子的福,奴才才能从乱坟岗中捡回一条命。这份恩情,奴才自然是铭记于心,日后必将好好地报答世子爷。” 刘墨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了喉咙。他求助般望向宣姒夫人,眼中充满了惊恐。 宣姒夫人也察觉到了那内侍有些面熟,她皱眉回忆。 是他! 那日和刘墨在书房私会的人! 可他不是早就被自己下令处死了吗,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疑问在宣姒夫人的心中不断回荡,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不安。 “看来,宣姒夫人认识此子啊,不知你们之间有何渊源?” “不相识!”宣姒夫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止不住地后退了几步,声音颤抖地解释道,“程美人,切莫乱开玩笑,老身不认识这个人。” “真是令人发笑,程美人不过是随口一提,你何必如此惊慌?适才本宫不屑于看,但如今仔细一看,这个内侍应是水镜台那位吧?” “唐夫人好眼力,正是此人。” 就在这时,席上突然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是顾将军府的平渊老太君。 顾将军府一门忠烈,家中十三位男丁皆因抵抗匈奴而亡。顾氏阿母与其父伉俪情深,亦追随他而去。如今,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下平渊老太君一人。 平渊老太君颤颤巍巍地走到场中,她望着高高在上的陛下,眼中满含泪水,哽咽道:“陛下啊,老身的孙女死得不明不白,老身恳请您为我那可怜的孙女主持公道,还她一个清白!” 这平渊君都出来讨公道了,想必这顾氏死因有异,不过都过去一年多了,还能查出真相吗! 丽姬见时机已到,她望向唐儿点了点头。 唐儿受意,她扶了扶鬓角,偷偷看了眼丽妙娘,台子已经给你打好,你能不能得偿所愿就看你的了。 “太后,皇上,有一人或许可以帮到老太君。” “谁?” “就是顾姐姐的傅母,丘氏!” 刘期闻言,目光转向窦太后,见她神色凝重,便示意禁军将丘氏带至大殿之上。 未及一刻钟,丘氏已被领至大殿,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自家娘子的事。 “……他们杀害了所有曾服侍过娘子的仆人,但因怕引起外人怀疑,唯独留下了我这个装疯卖傻的老奴。即便如此,他们仍不放心,将我逐出郢都,想看我是否真的疯癫。无奈之下,我只能一路乞讨至长安。幸得妙娘娘子的庇佑,否则老奴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陛下与太后娘娘了。” “没有,老身是无辜的!” 宣姒殷切望着窦太后,她相信她会保护她,毕竟她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嘉品姝见状,立刻回头望向窦太后,只见她面露愁容,似乎陷入了沉思,嘉品姝心中一紧,连忙替窦太后开口。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是连平民百姓都懂得的道理,你们竟不知?小心犯了欺君之罪,白白丢了性命!” 平渊君颤颤巍巍地站出来,手握一物,“老身也有证据。丘氏所言若不足信,那么这封阿雪在临死前亲手写下的手书,定能证明一切!” 众人望去,那物似是绸缎质地,上面有道道红痕。 “这是阿雪在生命垂危之际,托她的贴身婢女送来的血书,里面交代了一切,可惜那个可怜的婢女,在送信途中身中数箭,不治而亡。” 说罢,她将血书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 “那老太君为何此前不说?” “将军府如今不过一个空壳,又如何能与如日中天的楚国相抗衡?那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啊。” 如美人缓了口气,“既然如此,你现在又为何敢说出来?不怕楚国报复吗?” 平渊君苦笑一声,回答道:“怎能不怕?顾家尚有众多族人需要顾及,老身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他们着想。但老身心中愤懑难平,将军府为国捐躯,毫无怨言,可如今唯一子嗣却惨死在自己人手中,这口气,老身如何咽得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老身日日便将这证据带在身上,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能为阿雪洗清冤屈,还她一个公道。老身坚信,只要是冤案,总有平反的那一天。而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若是老身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为将军府讨回公道,那老身也在所不惜。只望陛下能念及将军府的功绩,宽恕顾族众位族人,让他们得以安度余生。” 如美人和程姬交换了眼神,程姬连忙开口,“这楚世子如此行事,不妥啊。” 唐儿迎合道,“是呢,顾家娘子也是可怜,前半辈子孤苦无依,好不容易嫁了个好人家,却如此心狠手辣,不过他是王族,我们不能处置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你以为呢?” “你想如何?” 丽姬双膝微曲,谦卑地垂下头,她的声音带有几分颤抖,“妾身斗胆冒犯,恳请陛下彻查顾氏去世一案!” 第三十二章 王妧识破丽姬计谋 刘墨喜男风,说到底是家事、是私事,改变不了丽妙娘嫁他这个事实。 而英烈遗孤之死,却是国事、是公事,就算查出来不是刘墨故意杀人,也没事,反正污名已背下,退亲易如反掌。 她突然想起五天前,在崇芳阁的场景。 起初,是程姬最先沉不住气,她将手中的水杯重重地摔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说呢,这楚世子放着楚地那么多的贵族女子不找,偏偏要来我们长安城,原来是因我们长安贵族消息闭塞,想要趁机蒙混过关呐。” “冷雨当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透过窗缝往那边瞧了瞧,结果真的看到楚七子和楚世子两个人在那里私会,两人还脱得一丝不挂。” 嘉品姝接过王妧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继续讲述着当时的情景。 “刚才,我和唐夫人恰好经过沧池后面,结果就看到妙娘娘子在水里挣扎。还好我们及时发现了,否则她恐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王妧感到有些好奇,不禁问道:“怎么会这么巧,你们刚好经过后沧池?” “我和如美人当时有急事要办,所以就想着抄近路走。” 唐儿在一旁点头附和。 然而,王妧却感到有些不对劲,她刚要说话,身旁的人开口了。 “今天多亏了唐夫人和如美人及时发现了八妹并将她救了上来,我也要感谢程美人,是你及时叫来了太常,让八妹能够度过危险,以前是我对不起大家,现在我向大家道歉!” 说罢,丽姬毫不犹豫屈膝下跪,朝在座之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程姬听了丽姬的话,撇了撇嘴,傲娇地说,“只不过是顺路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你的道歉嘛,我才不会接受呢,你想都别想!” 唐儿皱起了眉头,沉吟道,“这次恰好是我们遇到了,才能救下八娘子,但谁能保证还有下次?或者她真的嫁去了楚国,你怎么办?” 丽姬闻言,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她瘫坐在榻上,苦笑着说,“我家阿母向来视我们为攀附权贵的工具罢了,如今八妹被宣姒夫人看上,她恐怕还求之不得呢。” 嘉品姝听到这话,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共鸣,若非她费尽心思搭上了真容公主这条线,恐怕后娘早就把她许配给那个年过花甲的南阳郡太守了。 “好好一个女娘,却要被送到了那样一户人家,真是可惜。” “是啊。”唐儿也忍不住感慨道,“谁不想找个好郎君,一生一世过一辈子呢?只可惜命运弄人,有些人注定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现场众人一片沉寂,直到一道沉稳之声传来。 “其实,令妹是有机会摆脱这门婚事的,不过需要在座各位相助,丽夫人,你想知道吗?” “...丽姬?” 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呼唤,将她的思绪从远方拉回。 她眨了眨眼睛,循声望去。 “陛下……” 刘期亲自将她扶起,“此案事关重大,便交由廷尉府来处置。” 他的话音刚落,宣姒母子二人面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们不停地请求,然而刘期却置若寡闻。 “今日之事,打扰了母后雅兴了,不如这宴席,就到此为止吧。” 窦太后点了点头,她狠狠地瞪了宣姒一眼,随后在婉淑的搀扶下缓缓步入了内殿。 丽妙娘见大事已定,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她的目光转向在座的几位娘娘,只见她们都温柔地看着她。 自己到不了的彼岸,希望你可以到达。 王妧自长乐宫走出,丽姬紧随其后,追了上来。 “王美人,留步。” “何事?” 丽姬面带感激之色:“多谢王美人出手相助,若非如此,八妹恐怕真要落入那虎狼之地了。” 王妧闻言,嘴角微扬:“从头至尾,我们不过是按你所写的本子行事行事罢了。既是棋子,无需言谢。” 见她如此淡定,丽姬心中戚戚然,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你是何时开始察觉的?是唐儿和嘉品姝‘恰好’救下八妹那次吗?” “不是,是刚刚。” 丽姬听后,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容中夹杂着几分难以置信。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背影略显狼狈。 “丽夫人。”王妧叫住她,“算计他人终被算,唯有真心换真心。明明可以和平共处,为何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丽姬闻言,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道敏锐的眼神望向王妧,她下意识看去,只见王姀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走吧?” 王姀点头,走了两步缓缓开口,“阿姊,你不该掺和进来的,那丽姬分明是想趁机除去刘琴,你不该提醒她的。” “世间女子多舛难,常身由他不由己。无论是否有意为之,我皆不愿见妙龄女入虎狼窝。至于丽姬等人,我们谨慎行事,在确保自身无虞的情况下,尽量做些问心无愧的事。” “唉,姊姊呀……” 听完廷尉府的详尽汇报后,刘期感到疲惫不堪,他示意府尹退下。 窦太后与楚国的关系较为密切,刘期是知道的,若是贸然处置,他怕会伤了母后的心。 不妥。 可若是不采取行动,又恐寒了那些英烈后辈的心。 这也不妥。 刘期面临两难抉择,头痛欲裂,不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为了舒缓压力,刘期决定暂且搁置手边的政务,前往沧池散步,放松一下心情。 此刻明月高悬,沧池人影寥寥,严诺带人提着灯笼簇拥在刘期身旁。 朦胧中,一阵悠扬轻缓的笛声若有若无地飘来,蕴含着无尽的哀怨和惆怅。 刘期被这笛声吸引,快步走出沧池,只见一名身着月牙白如意纹红边曲裾的女子,背对着刘期站在高处,月色洒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吹奏间,一滴珍珠般的泪珠滑落。 刘期不由自主地伸手,那滚烫的眼泪仿佛落入了他的手中,让他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那女子似乎没有想到,都已子时了,竟然还有人出现在巷道。她惊慌回头,脚下一个不慎,瞬间踩空。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她悄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落在刘期怀中。 她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绯红,挣扎着起身行礼。 “陛,陛下……” 第三十三章 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严诺捕捉到皇帝对面前之人毫无印象,于是他迅速趋前,恭敬地提醒道:“陛下,这位正是您亲自册封的楚七子。” 刘期挑眉,“起来吧,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刘琴眉眼间带有哀愁,她轻声细语地说:“妾身方才做了一个梦,梦中我仿佛回到了楚宫的那棵石榴树下。那时,侍女端来了鲜美的汆汤鱼圆,可我只尝了两三口,便觉得乏了,于是我便倚靠在树下,渐渐陷入了梦境。” “你是不是想家了?” 刘琴生怕会惹到皇帝不高兴,于是她低垂眼睑,静静地伫立,不再言语。 刘期目光落在面前少女白皙、纤长的脖颈上。 顺势地找了块假石坐下,“你吹吧,朕不打扰你。” “是。” 刘琴拿起玉笛,将其置于唇边,缓缓地吹奏起来,笛声清逸悠扬,蕴含的思念之情如同月色一般缓缓晕开。 听曲人已是曲中人。 如果他的父亲没有来到长安继承皇位,那么他仍是代宫中无忧无虑的世子,阿母每日都会用那首中都小调哄他入睡。 那首小调,他至今仍记忆犹新—— “云往南,雨涟涟;云往北,一阵黑;云往东,一溜青;云往西,放牛小伙子披蓑衣……” 笛声渐渐落下帷幕,刘期意识归拢,目光再次投向面前略显拘谨的刘琴。 她正紧张地询问:“陛下,妾身吹奏得可还入耳?” “还不错。” 刘琴闻言,害羞地笑了笑,那笑容中透露出一丝腼腆和欣喜。 “掖庭与楚宫,你更倾心于何方?” 刘琴咬唇,沉思片刻,随后毫无掩饰地坦言:“自然是楚宫,那里的菜合妾的口味,掖庭的饭有些清淡,妾实在吃不惯。” 她那张妩媚动人的脸庞上,嵌着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眸,似未深思刘期话中的深意,便直截了当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念你为朕奏了一曲,朕便赐你一个心愿,无论何事,皆可应允。” 刘期特意加重了“皆可”二字的语气。 “此言当真?”刘琴的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她微微侧首,好奇地追问,“真的什么心愿都可以吗?” “朕一言九鼎,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家人。” 刘琴不假思索地答道:“妾想吃麻辣鱼,要很麻很辣的那种!” 刘期听后,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他难以置信地反问:“你不再想想?楚王妃与楚世子的事,你应当知晓吧?” 刘琴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她低声细语:“妾自然知晓,嫡母与兄长确有错处。阿母曾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们犯了错,自当反省改正,况且陛下仁慈,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此举是惩罚亦是保护。” 刘期狐疑地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刘琴应声点头,那双如小鹿般湿润的眼眸中,清澈透明,不含一丝杂质,她纯真得如同一张白纸,让人一览无余。 刘期站起身,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地说:“罢了,夜深了,朕送你回宫歇息吧。”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到了落日阁,刘琴稍显局促指着住所。 “陛下,妾到了。” 刘期点头,原欲如往常般步入妃子的宫室,可他却瞥见身旁的人纹丝不动,似乎有些抗拒。 刘期顿时起了挑逗之心,“朕都送你到这了,不请朕进去坐坐?” “啊……不,不了吧……” 刘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深知这不过是宫中女子常用的欲擒故纵,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也罢,朕这便离去。” “陛下,慢走不送!” 他敏锐地察觉到回应之人似乎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那份轻松显而易见。 她是真的不想得到朕的宠幸,还是这不过是她欲拒还迎的另一种手段? 刘期沉思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举步离去。 直至步入沧池之畔,他忽然驻足,回首望去,却并未见到任何追随而来的身影。 “陛下,陛下?” “何事?” “时辰已晚,陛下该回宣室殿歇息了。” “还用你说?严诺,巷道那儿没人吧?” 严诺惊讶地往巷道看了眼,他反应极快,“楚七子没有追上来,陛下。” 刘期一下被戳中想法,他冷哼一声,“严诺,你近来倒是越发胆大了,自行去暴室领三十军棍吧。” 另一边,木星看刘琴已经回来了,她连忙出去,“娘子,为啥不让陛下进来?” “太容易得到反而不会去珍惜,男人都是一个样,我们不急,慢慢来。” “这是楚王妃刚刚递进来的消息。” 只看到自家娘子看完后,脸色骤变,怒不可遏,手指紧握,几乎要捏出血来。 木星见状,急忙劝慰道:“娘子,小心伤了手。” 刘琴怒道:“他们竟然拿我阿母来威胁我,简直找死!” “那娘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次日清晨,刘琴第一时间去拜访了昭阳殿,足足谈了三个时辰,等她出来后神清气爽,之前的愁容一扫而空。 唐儿闻之,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王妧,虽然只是客观讲述情况,却隐隐有期待之意。 王妧递给她新制糕点,是由栗子制作而成,味道清香,口味软糯。 “王姐姐一点也不好奇,她去了昭阳殿与丽姬说了什么?” “左右不过楚国的事,没什么好猜的。” “这刘琴看似单纯,实则心机深沉,与刘蜜是截然不同的人,王姐姐可要小心她。” 王妧不甚在意地笑着说,“我知道了,快吃吧,再不吃糕点就凉了。” 等唐儿走后,夏幻来收拾桌子,她看着主子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禁开口道,“主子可是在想刚刚唐夫人说的事?” 王妧轻轻点头,她回想起那日在沧池的事,还有自己让夏影私下打探收集到的信息,“刘琴生病是真,但胃口不好却是假。她从楚国来,身边还带了个楚地的庖厨,为何还要去贿赂光禄寺的人呢?” “她是故意掐准时机,好接近我们!” “还有她们合力解救丽妙娘的事情,我也感觉有异,那日我试探丽姬时,她冷笑了一声,她似乎是在笑我愚蠢,我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或许我应该听从阿姀的建议,不要卷入这场纷争中。” “那要不我们告诉三娘子吧?或许她可以帮我们想想办法。” 王妧摇了摇头,“阿姀身子弱,近来又病倒了,先不要告诉她,看看接下来,她们还会出什么招!” 第三十四章 唐儿假孕争宠 三日后,众人于长乐宫拜见窦太后,席间,楚国之事再次被提及,皇帝已让宣姒等人返回楚地,交由楚王刘利决断。 王妧得知后一点也不吃惊,她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刘期是在刘琴拜访昭阳殿后改变了主意。 “楚世子回了郢都,命算是保下来了,太后也不必忧心了。” 王妧皱眉,按照刘期性格,他断不会让刘墨顺利回郢都,说不定还会有后招。 “好了,哀家命光禄寺制作了新口味的酪浆,大家尝尝看吧。” 嘉品姝尝了一口,“甚是美味,可妾怎么尝出有酒的味道?” “如美人真乃金舌头也,没错哀家尝着有些甜腻,索性让人加了点白酒调味,如何,味道是不是很新奇?” 掖庭诸位连连点头,夸赞窦太后。 唯有一人。不动。 “怎么唐夫人,你不喜欢此酒吗?” “妾不敢,只是莫太常嘱咐过,这段时间,妾不宜饮酒,因为妾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此言一出,窦太后顿时喜上眉梢,她连忙命婉淑取来大氅为唐夫人披上,并叮嘱道:“此乃喜事也,前一二个月要多加注意,不必坐得笔直,小心伤了孩子。虽然天气渐暖,但也要注意保暖,切勿贪凉。” 须臾,郭太常前来请平安脉,窦太后亦令其为唐儿诊脉。 “恭喜太后,唐夫人已有一月身孕。” 窦太后微微颔首,沉声道,“告知皇帝了吗?” “已命人去禀报了。” 窦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又转向众人道:“你们跟随皇帝也有些时日了,尤其程姬,你也是掖庭的老人了,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你要抓紧呀。” 程姬低垂眼睑,轻声应诺。 然而,窦太后见她态度不急不躁,心中更加不满:“你总是说是是是,难道真要等到看到别人儿孙绕膝,你才会后悔吗?还有你们,该调理的调理,女子生育才是掖庭的头等大事!” 众位妃嫔察觉到窦太后的怒意,纷纷起身告罪。 朝拜结束后,妃嫔们纷纷围上前去向唐儿道贺。 王姀看向王妧道:“姊姊,我们不去祝贺吗?” 王妧摇了摇头道:“她此刻已是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若上赶着去祝贺,只会让她更加疲于应对,我们还是走吧。” 王妧挽着王姀刚踏出大殿,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发现程姬仍跽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地望着唐儿的方向,眼中满是怨怼之色。 刘期下朝后,径直前往凤凰殿,此时,莫太常正在为唐儿诊脉。 “情况如何?” “陛下,孩子和大人都安好。” 刘期凝视着唐儿恬静的脸庞,心中满是怜爱。 “孩子没让你受苦吧?” 唐儿轻轻摇头,柔声道:“陛下言重了,孩子才一月有余,还没显怀呢。” “是朕糊涂了,你若有何需求,尽管告知少府寺,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唐儿盈盈一拜,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刘期。 眼中满是崇敬与倾慕。 刘期享受着被人景仰的感觉,忽而忆起一事,“不久便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何打算?” 唐儿微笑着答道:“妾身只想在凤凰殿略作庆祝,到时邀请陛下、太后及掖庭的姐妹们一同参加即可。” “如此甚好,不必过于铺张浪费,可朕想给你一场盛大的生辰宴。” 唐儿莞尔一笑,“不用的。” “也是,你和母后一样,不爱奢华,崇尚节俭,这是好事,不如就等到皇子满月礼再大办吧。” 唐儿微微一顿,似是有些犹豫,“若是,若是这胎是女娘……” 皇帝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他柔声道:“公主也好,只要像你一样,温柔和顺,朕都喜欢。” 很快到了五月初七这天,凤凰殿内热闹非凡。 与丽姬的生辰宴不同,此次窦太后竟也亲临,这足以彰显唐儿深受汉宫两位正主的信任。 “既然唐儿已为夫人,是时候让她涉足掖庭的管理事务了,要为未来执掌后宫做好准备。” 窦太后的话语中,隐隐透露出若唐儿能诞下五皇子,便有望入住椒房殿的深意。 丽姬心中顿时警觉,她急忙向刘期求助道:“陛下,生子之事非同小可,还是让唐妹妹安心养胎为妙,您认为呢?” 刘期放下手中的玉箸,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母后言之有理,唐儿如今身为夫人,理当学习一些管理后宫的事务,丽姬,你可以先从一些轻松的事开始,逐步交给她处理。” 丽姬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奈接受。 毕竟,她已经得罪太后了,万万不能再得罪皇帝。 酒宴渐入佳境,唐儿在众位妃嫔的祝贺声中,一杯杯酪浆下肚,突然间她感到腹部一阵剧痛,难以忍受。 “妾身有些不适,需去更衣,请各位继续畅饮。” 她为了此次生辰宴,特意命少府寺连夜赶制了一套月华锦如意纹胭脂色边曲裾衣裳,外罩素色蝉衣,走起路来显得轻盈而优雅。 程姬见她今日容光焕发,更胜自己一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嫉妒之情。 她连饮数杯苦酒,双眼已然朦胧,转头望向唐儿的背影时,那鲜艳的红色愈发刺眼。 “知道今日是你风光之时,你也无需如此招摇,一身红色,那是正宫的装扮,你唐儿尚未封后……”程姬醉态朦胧地嘟囔着,“……她不是穿着月白色的衣裙吗,难道是我看错了?” 她再次望去,唐儿蝉衣下确实透着淡淡的红色。 “天啊!” 程姬失声惊呼,酒意瞬间消散,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她。 “程姬,你这是怎么了?” “太后、陛下,你们看唐儿的身后!” 程姬指向唐儿的方向喊道。 唐儿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微微转身看向身后,她只看到裙摆上的云纹图案,却听到周围传来一片惊呼声。 王妧忍不住站起身来,“你身体可有不适?” 唐儿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啊,怎么了?” “你的裙子上有一大片血污!” 刘期见状心生疑虑,即刻遣人去请郭太常前来诊断。 郭太常颤颤巍巍地为唐儿诊脉后,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陛下,唐夫人这是癸水已至……”郭太常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复道。 唐儿心中大惊:“不可能!你说过,我已有一月多的身孕!” “这……并非只有臣诊错脉,莫太常亦诊出喜脉!” 第三十五章 假孕还是害人 须臾,莫太常被宣至凤凰殿。未及诊脉,他便噗通跪地,满脸悔恨,“陛下,微臣知罪!” 唐儿惊诧起身,踉跄奔至其前,双手捶打其肩,泣不成声地质问,“你说什么?你何错之有?是你告诉我,我有身孕,此乃何错?” 莫太常以额触地,浑身战栗,不敢抬头直视唐儿。 唐儿轻抚腹部,只觉天旋地转,众人面容扭曲变形,犹如置身梦境,梦中一切皆虚妄,她渴望即刻醒来。 王妧立于人群中,见唐儿踉跄冲向莫太常,满脸绝望悲愤,泪如泉涌,身躯摇摇欲坠,她赶忙上前扶住。 “唐儿,唐儿……” 怀中之人已生死不知,可正位那人,那个与唐儿欢好之人,此刻却只顾追问莫太常,对昏迷的唐儿不闻不问。 “回陛下,”莫太常声音颤抖着答道,“此皆唐夫人之谋,微臣深知此举不妥,然她威胁微臣,言迟早会有身孕,早说晚说并无差异。微臣……微臣这才被迫从之。” 刘期叹息,眼中满是对唐儿的失望。 “陛下,唐夫人此举甚是不妥,她竟敢以皇嗣争宠……” “此乃欺君之罪!” “唐夫人委实糊涂,她分明备受恩宠,何以行此等不智之举?” 王妧站了出来,替唐儿打抱不平,“陛下,莫太常可是在您的面前给唐儿诊断过的,当时就说她有喜了,郭太常也确认过啊!” 郭太常一看这情况,吓得赶紧解释,“陛下,臣当时确实诊出了喜脉……不过,臣现在想起来,有一种药叫子孙丸,吃了会有怀孕的样子。这药会让月信乱掉,看着像怀孕,可对身体很不好,吃多了,可能一生无子。” 刘期对郭太常的医术起了疑心,马上叫人快去把太常令郭太公请来。 没多久,郭太公就急急忙忙地来了。 他给刘期行了个礼,马上就给唐儿检查,发现唐儿确实用过子孙丸。 这下,莫太常没办法再瞒着了,“陛下,臣有罪,但臣知道错了,求陛下饶了臣这一次吧!” 他一边哭一边说出了真相:“唐夫人拿我家人的命来威胁我,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子孙丸,让我帮她造出怀孕的样子。臣心里害怕,怕事情败露,可唐夫人说她会在一个月里真的怀上或者假装流产。” “若是她真要做戏,佯装自己不慎流产也罢了,可若有谁赶上,那可就不妙了。” “如美人,你是说,她会蓄意害人?” 嘉品姝在一旁摇头轻叹:“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切莫轻信。” 众人闻言,心中皆生起疑虑。 王妧见众人神色迟疑,她赶忙出声,“陛下,郭太常提及子孙丸对母体有害,那么唐儿为何还要冒险使用此药呢?其中必有内情。” 丽姬也附和道:“陛下,此事的确疑云重重,不宜轻率处理,以免酿成大错。” 在丽姬的提醒下,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皇帝和太后,等待他们的裁断。 窦太后从痛失皇子的悲痛中回过神来,在婉淑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凤凰殿。 她叹息道:“唉,此乃皇帝家事,哀家不便干预。原本以为……实在令哀家失望!” 待窦太后离去,刘下令严诺带人彻查此事。 “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啊,请陛下明察……” 莫太常被拖出去时,仍不忘为自己辩解。 丽姬甚是体贴地继续说:“既然要查,唐夫人近身侍奉的人也需一一盘问,看看到底是哪个奴才教唆主子,做出欺君之事。” “凤凰殿所有人都押入暴室,仔细盘问一番,唐儿品性淳朴,朕不信她会做这种事。” 刘期言罢,严白即带人将凤凰殿诸仆役尽皆带走。 适此时,一婢仆惶恐爬出,连连哀求,“这都是唐夫人命令的,陛下!” “大胆贱婢,胡言乱语,你岂知诬陷夫人是何罪?” “奴才是凤凰殿的二等奴婢黄岩,负责夫人的衣食住行,那日奴婢偷听唐夫人和白子大宫令说话,说是陛下好久没往凤凰殿来了,她便想了个引起陛下注意的方法。” 白子此时为严白所制,闻黄岩所言,奋力挣脱束缚,上前便掴其一掌。 “贱婢,竟敢诬陷于主子,陛下,绝无此事,主子她为人坦率,一心倾慕陛下,陛下您是知道的呀!” 黄岩重重摔倒于地,其目中闪过一丝阴险,“陛下,奴婢亲眼所见,寝宫梳妆台下藏有一瓶白色药瓶,唐夫人曾经用过!” 果如其言,于梳妆台下,觅得一瓶药,郭太公详加审视,断言此即子孙丸。 刘期盛怒。 即命郭太常唤醒唐儿。 唐儿自梦中惊觉,迷茫之眼神扫过凤凰殿中诸人,适才所发生诸般,于其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重现。 她难以置信地对着莫太常和郭太常喊道:“你们怎能如此诬陷我?我分明感受到孩子在我腹中,怎可能说没就没了!” 她的神色充满了哀伤,却未见一丝惊慌,显然她并不知晓子孙丸的事。 丽姬看了皇帝一眼,随后将子孙丸的事说予她听。 唐儿木然,良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她喃喃自语,“我是因为那子孙丸才怀的孕?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唐夫人,你真是糊涂啊。你正值盛年,又深得陛下宠爱,迟早都会怀孕的啊。” 程姬趁机说道,“妾倒是听明白了,如美人的话点醒了我。恐怕她借孕争宠是假,诬陷他人残害皇嗣是真,至于她想要陷害的究竟是谁,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刘琴身旁的木星惊讶地捂住嘴巴,她担忧地望着自家主子,想要说些什么。 刘琴赶紧摇摇头,示意她噤声。 刘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禁开口询问:“楚七子,你们似乎有话要说?” “没有,没有的。” 刘期的目光转向刘琴,发现她今日所穿并非初见时的桃花色桃花纹衣裳,而是换成了蝴蝶兰素色衣裙。 “朕记得你入宴时穿的是桃花色衣裳,怎的换了这身?” “回陛下,是,是的,妾身不小心弄脏了衣裙,所以才换了这身。” 刘期眯起眼睛审视着她,见她眼神躲闪,显然在掩饰什么。 “木星,你来说,你家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刘期指向木星。 木星跪倒在地,一脸为主子着想的样子:“陛下,未开席前,唐夫人曾与主子交谈,奴婢就在不远处跟着。只见两人身体晃动,似乎要跌入水中。是主子及时出手托住了唐夫人,但自己却不慎落入水中,衣衫尽湿。” “木星你……”刘琴哽咽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刘期见状,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你受苦了。” 第三十六章 是王美人指使的 丽姬恍然大悟,“难道说唐夫人是故意针对楚七子,可为什么?” “哼,大家都知道的事,丽夫人难道没听说?这唐夫人可是看楚七子不爽很久了呢,那日她去了趟崇芳阁,回来后发了好大的火,这事,王美人是知道的呀。” “不过姐妹间龃龉,没什么好说的。” 程姬翻了个白眼儿,自动忽略王妧的话,继续说,“这唐夫人看楚七子和王美人关系好,她这是吃醋了,这才想着陷害楚七子吧。” “程美人,说话要有根据,信口胡言可还行?” 丽姬忍无可忍打断两人话,将话题引到假孕事上,“行了,都别说了,陛下,虽然唐夫人假意借孕争宠,但也是出于对陛下的爱意,这……也没什么的。” “丽夫人,你这就说错了,刚刚楚七子身边奴才说了,她故意引楚七子出去,就想将自己失子的事嫁祸给楚七子,幸好楚七子心善,这才误打误撞破了她的计!” “我没有!” “那你说,你为何要叫楚七子出去?” 唐儿顿时期期艾艾,不敢言语,只下意识望向王妧。 王妧皱眉,难道是为了地下钱庄的事,可她并没有告诉唐儿地下钱庄,她是怎么知道的? “看呐,她这是不敢说了,陛下,这唐夫人用计之深,可见一斑,您一定要重重处罚,要不然掖庭群而效之,怕是后宫不稳呐!” “唐儿,你真的打算,借此嫁祸给楚七子吗?” “陛下,妾也是受害者,妾没有哇。” “那子孙丸又是怎么回事?” “我……” 刘期本以为唐儿心思单纯,毫无心机,却不想,她竟如此工于心计,若非今日月信忽至,恐怕她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唐夫人欺君罔上,还妄图陷害楚七子,虽未得逞,但其害人之心已昭然若揭。为整肃掖庭后宫风气,请陛下将她降为八子,禁足凤凰殿,以儆效尤!” 程姬一脸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嘴角难掩喜悦之情,而后如此说道。 唐儿还未从无子的悲伤中缓过神来,便急于为自己辩解,“不,陛下,妾身冤枉,妾身从未服过那丸药,更是连见都未曾见过!” “是啊,皇上,妾身的主子根本不知道那个药,定是遭人陷害了!” 王妧急忙开口道,“陛下,妾认为白子所言甚是,此婢定有问题,她一个二等婢子,竟敢偷听主子谈话,是谁给她的胆子!” “陛下,妾身所言句句属实,且那药瓶就是在梳妆台下发现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唐儿在王妧的搀扶下,两人对视一眼,她有气无力地说,“妾从未将那药放在首饰盒中,黄岩,你追随本宫多年,为何要加害于我?” “在掖庭中,妾身的主子唯有皇上,自是要实话实说。” “实话?你的实话,就是将药瓶藏于珍珠盒中吗?” “没错,妾身亲眼在八宝珍珠盒中发现了那药瓶!” 唐儿闻此,唇角微微扬起,轻笑出声:“敢问严白小内侍,药瓶究竟是在何处发现的?” “那药瓶被混放在胭脂盒中。” 黄岩闻言,神色瞬间变得慌张,急切辩解道:“是奴婢记错了,的确是在胭脂盒那一层发现的。” 唐儿眼神一冷,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昨日,本宫已将八宝珍珠手钏和其盒一同赠予王美人,你就在现场。所以这梳妆台上,怎会有八宝珍珠手钏之说?你却信誓旦旦,称目睹本宫将药瓶藏于珍珠盒内。黄岩,是谁让你这样说的?亦或是,背后有何人指使?” 黄岩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看向丽姬,随后故作镇定地回应,“陛下,是唐夫人为争宠,不惜诬陷楚七子,此乃事实,不仅奴婢看到了,白浮也看到了!” 跪在一旁的白浮,声音颤抖,低声附和:“是的,陛下。” “白浮,竟然你也背叛我,我可是救过你的啊。” 那白浮抖如筛糠,不敢再言语。 唐儿感到疲惫至极,她露出绝望的笑容,“陛下,妾身有眼无珠,妾身认了,但不是妾身做的事,打死妾身也不认。妾身自认为善待宫中众人,没想到一个个都来污蔑妾身,妾身真的好累啊。” 言罢,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毅然朝着一根柱子撞去。 在场众人皆惊,只有离她最近的王妧,勉强抓住了她衣角,而其他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撞向柱子,然后无力地滑落。 “不要!” “主子!” 唐儿额头血流如注,触目惊心。 幸得三位太常在场,他们迅速上前救治,才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 白浮看到唐儿以死明志,面色惨白如纸,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恐惧。 她哭着爬了出来,向陛下和唐儿忏悔:“陛下,主子,奴婢错了!奴婢是被黄岩胁迫的,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按照她的意思行事,她就会让人打死我。” 白浮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随后她露出了满是鞭痕的胳膊,以证明自己的说辞。 “此等卑贱之奴婢,竟敢擅自施用私刑,若非背后没有他人撑腰,我很难相信她会有此等胆量。” 刘期在一旁冷眼观瞧,待嘉品姝说完,他微微颔首,以示赞同,随即怒不可遏地厉声喝问:“来人呐,将她押入暴室,严加拷问!” 在天子震怒之下,黄岩心知事情已败露,无法再隐瞒。 “奴婢说,奴婢说,这一切皆是……王美人让奴婢这么做的!” 王妧闻听黄岩的指控,面色大惊,急忙望向唐儿,连连摆手,竭力否认。 唐儿虽身体孱弱,但言辞间却流露出坚定:“我深信王姐姐为人,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 “王美人,您曾命令奴婢将子孙丸掺入唐夫人日常饮食中,并藏于寝殿之内,您承诺会保护奴婢周全,如今怎可矢口否认?况且那药丸,正是您亲手交给奴婢的呀!” 程姬恍然大悟,接口道:“哦,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在掖庭之中,貌似唯有王氏姊妹精通医术。” 唐儿闻言,面色骤变,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王妧。 “王姐姐,她所言属实吗?” 王妧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以一种深沉的语调反诘道,“你相信我会害你吗?” 唐儿怔怔看着她,随即缓缓摇头,“我不信,你不是这种人。陛下,这黄岩随意攀咬,诬陷妾也就罢了,她竟然敢陷害王姐姐,罪加一等,罪不容诛!” 王妧的视线扫过带得逞笑容的丽姬等人。 她原以为,在经历了丽妙娘一事之后,即使大家不能成为朋友,也至少能算作是盟友,却不曾想到,自己又一次被算计了。 她不解,为何她们总要针对她。 第三十七章 程姬失去傅母 但目前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你说,是我把子孙丸给你,那何时何地?” “就在一个月前,于苍亭给我的。” “我穿着什么衣服?” “褐色香云纱如意纹白边长裙。” “当时是下雨还是晴天?” “额,下雨,不不不,晴天,天气极好。” “我是放在盒子里给你的,还是用布兜?” “盒……盒子。” “我身边跟着夏眠还是夏幻?” “……夏幻!” “我当时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绿色!” 王妧闻言,顿时忍不住笑出声,“适才你不是提及我身着褐色长裙吗?怎的转眼间又成了绿色?” 那婢子忙不迭地解释道,“是奴婢口误,原本想说褐色的,却说成了绿色。” 王妧未再深究,而是转眸看向唐儿,目光深邃而严肃,“唐儿,你真的觉得,我会害你吗?” 唐儿直视着她的双眼,坚定地摇了摇头。 “既如此,黄岩是谁的人,你现在可以说了。” 黄岩,一开始是丽姬为了监视程姬而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待唐儿成为妃嫔后,又被程姬转派至唐儿身边。 在表面上,黄岩看似效忠于程姬,然而其真正的主子却是丽姬。 这一点,唐儿心知肚明。 此刻,唐儿被王妧和丽姬之间的斗法置于风口浪尖,她岂会不知这是丽姬设下的圈套。 毕竟,作为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之一,她知这最后一招的矛头将直指王妧。 然而,唐儿对王妧的情感却复杂难明,她既厌恶她,却又想保护她。 丽姬见状,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唐夫人,你不必怕,若此事非你所为,切勿隐忍不言,须知,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家人的安危。” 唐儿紧盯着王妧,明明知道只要说一句“不知”便能脱身,但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在她看来,能够洗清王妧嫌疑的,或许只有她一人了。 “妾身……不得不坦白,黄岩实为程姬指派来服侍凤凰殿的!” 此言一出,程姬与丽姬皆震惊不已,异口同声地质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刘期轻轻挑眉,微微调整了坐姿,尾音带着一丝玩味,“哦,如此说来,这事情可就变得有趣多了。” 唐儿恭敬地回答,“想当初,我身为八子之时,程姬曾为我安排了数名侍女,其中便有黄岩。这些记录在少寺府皆有存档,一查便知。” “黄岩,本宫知你对主子忠心耿耿,但你也应为你那无辜的妹妹考虑一二,不是吗?” 王妧轻轻侧过头,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将她带下去,严加审问,务必查出这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 刘期一声令下,严白立即上前将黄岩带走。 “程美人,看在奴婢多年来忠心侍主的份上,求您救救奴婢吧!”黄岩声嘶力竭地喊道。 程姬连忙开口道,“你方才污蔑了王美人,如今又来污蔑本宫,你既非我的侍女,我为何要帮你?” 可当她面对刘期那充满探究的目光,心中慌乱不已,连忙跪下,“陛下,此事绝非妾所为!” 刘期冷笑一声,反问道:“既然不是你,那她为何要让你求情?” 程姬一脸茫然,只能无助地摇头。 可刘期已有杀心。 “来人……” 刘期刚要下令,程姬的傅母却突然跪下,主动揽下罪名。 “陛下,一切都是奴婢所为,与程美人无关。那唐儿不过是下人出身,竟敢凌驾于王美人之上,奴婢从小看着王美人长大,实在不忍心见她受此侮辱。因此,奴婢故意让黄岩下毒,本想过段时间再停掉,以此营造出王美人欺君的假象,从而让皇帝厌弃她。可惜啊,黄岩这蠢物,三言两语就露出了马脚。老奴此刻真是悔恨不已!” “傅母,不是这样的……” 傅母却打断她,眼中满是决绝:“美人,接下来的路,您就要一个人走了。老奴无法再陪您走下去,您一定要多保重啊!” 程姬心中悲痛难当,她拼尽全力抑制住眼眶中涌动的泪水,不让它们轻易滑落,她眼中的光芒在逐渐黯淡。 当她再次回首望向刘期时,已不再是昔日那天真无邪的模样。 程姬经历了两次成长,第一次,是唐儿的背叛,让她被迫长为一个大人,还有一次,就是现在,她学会了如何收敛自己的情绪,不让它们轻易外露。 这一切的改变,皆因她失去了那个可以无限包容她的人。 “程姬,关于你傅母之事,你可知晓?”刘期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程姬恭敬地俯身叩首,声音中透露出几分颤抖,“妾身……并不知情。然她因妾身而犯下过错,妾身亦难辞其咎,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她的眼泪终于无法再被抑制,砸落在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刘期凝视着跪在地上的程姬,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此事虽非你之过,但终究因你而起。朕罚你俸禄一年,回宫后闭门思过。” 程姬恭敬地叩首,“谢陛下隆恩!” 此事之后,刘期的身影很少在凤凰殿出现,他反而频繁召见刘琴侍寝。 唐儿对此毫不在意,她只是想和王妧见一面。 可每当她走到崇芳阁前,却不敢进去,于是她无数次在门口徘徊。 某日,王妧再次收到唐儿前来的消息,她轻轻叹了口气。 “进来吧。” 唐儿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跟随王妧步入了崇芳阁的庭院。 进入庭院后,唐儿依旧保持着沉默,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王妧见状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拿起一旁的书简翻阅。 过了片刻,唐儿终于打破了沉默,“我没想到,你还会让我进来。” 王妧抬起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温和,“你终于肯说话了。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我……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事,有的是时间。” “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家的事?我家祖先是先秦时的贵族,但到了我祖父那一代,家族已经没落了。我父亲的上司是程大人,那时程娘子要入太子宫,为了保护她,也为了给我博个好前程,他们就将我送到了程娘子身边。后来,我成为一宫宫令,原本打算到年纪出宫嫁人,但命运弄人,我父亲犯事,全家被流放,我不得已成了皇上的女人。我本来想就这样草草度过一生,但没想到又被丽姬抓住了把柄……” 第三十八章 试探 言及此处,唐儿的嗓音忽地低沉下来,带着哽咽之声,她缓缓抬头,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声音颤抖着说道:“抱歉,王姐姐。” 王妧凝视着唐儿,目光中满是疑惑,“你本有机会将我置于险境,为何最终选择了放弃?” 唐儿轻轻摇头,手指轻触着自己的心口,语气中充满了诚恳,“王姐姐,我也是有心之人,能真切地感受到你对我的善意和关怀。我不愿因我而让你陷入困境,更不忍见你受到任何伤害。” 王妧眉头紧皱,继续追问:“自巫蛊案起,你便打算将我牵连其中了吗?” 唐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真相:“或许更早。给丽姬传递消息的人,是我所安排,才导致了废后的死。” “你为何要如此行事?我自认从未对你有任何不利之举!” 唐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缓缓说道:“丽姬在岭南囚禁了我的父亲,我别无他法,只能听从她的命令。每一次行动,我的内心都充满了煎熬与痛苦。” 王妧沉默须臾,继续问道:“那你此次选择帮我,难道就不怕丽姬会对你和你的家人不利?” “我自然害怕,但又能如何?我着实羡慕丽妙娘,她遇难时总有许多人愿援手相助,而我,却只能孤身面对。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因我而受伤害。” “你叫刘琴出去,计划是什么?” 唐儿垂首,嗓音沙哑,“我本欲将流产之事嫁祸于她,此乃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之法,既可保你无恙,又能尽量不激怒丽姬。但我未料到刘琴反应如此迅捷,她竟然将我摁回岸上。” “那你是以何借口约她出去的?” 唐儿抬头,眼中闪过一缕复杂情绪,“王姐姐,你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我呢?当初刘蜜留了一手,她将地下钱庄财产的半数私自藏匿起来,此秘密唯有老管家知晓。故而,我和刘琴提及了老管家这三字,她便上钩了。” “但你可知道?”王妧缓缓说道,“那老管家早已被刘琴献给皇帝,她用半个地下钱庄的财产来换取宣姒母子离开。” 唐儿闻后,脸上露出惊愕之色,“那……彼时刘琴神色慌乱,还求我告知老管家下落……她早就晓得,我会陷害她?” 王妧微微点头,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唐儿头上那支精致的缠枝钗花碧玉簪上,“你这碧玉簪,倒是不俗。” 唐儿忽地一怔,她颇感困惑,不明王妧缘何突然提及这碧玉簪。 “此簪是黄岩为我制作的,我初见它时,便觉其美不胜收,就留了下来。” 王妧凝视着唐儿那纯真无邪的面容,心中虽仍存疑虑,但还是决定暂且信任她。毕竟,黄岩已身陷囹圄。 她顺手拿起一旁的盒子,递至唐儿面前,“你且看看这个。” 唐儿打开盒子,只见盒内静卧着一支金步摇,其上百花绽放,花瓣的纹理与她所戴的碧玉簪似乎略有相似。 她惊愕地将步摇取出,仔细端详。 果然。 “这两件首饰,怎会如此相似?宛如出自同门之手。” 唐儿望向王妧,眼中满是狐疑。 “你果真不知晓吗?”王妧试探地问道。 唐儿摇摇头,她的神情真挚,毫无矫揉造作之态。 王妧暗自思忖,倘若她果真在佯装糊涂,那她的演技着实高明。 “这两件首饰,确系黄岩之手,不仅如此,李南为刘蜜修补的那支东海珠金步摇,亦出自她手。”王妧说道,同时将刘蜜的金步摇也取了出来。 唐儿将三件首饰并排放置,仔细端详对比,不禁瞪大双眼,惊叹道:“这……这真的出自同一人之手?” 王妧再次试探性地问道:“对此,你可有什么想法?” 唐儿思考片刻,答道:“黄岩的确擅长首饰打造,此前我曾想推荐她去少府寺,但被她婉拒了。我本以为,她是因丽姬之故不愿前往,如今看来,竟是因为李南……” “当时你看到那只金步摇时,难道没有察觉它和你头上的碧玉簪颇为相似吗?” 唐儿如实答道:“王姐姐,不瞒你说,当时我确有这种感觉。但你也知晓,我对首饰制作并不精通,且当时刘蜜之事让我分心,也就没深究。如今看来,这其中确有古怪。” 无论唐儿是真心还是假意,王妧都已决定将所知之事全盘托出,毕竟,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且说出来也有利于她的行动。 “李南,原楚王的嫡女,她身份暴露后,我便着手调查原楚王。我发现,原楚王共有一子三女,除了与原王妃所生之女外,其余一子二女均为妾室所出。后来我查到,原楚王的大女儿和三女儿,因各自原因,在不同时间和地点,皆被送入掖庭。然而,时过境迁,加之掖庭人员庞杂,欲追查其确切下落,实如大海捞针。所幸,前几日你赠我八宝珍珠手钏时,让我注意到了黄岩此人。” 王妧字斟句酌,说得清清楚楚,她凝视着唐儿,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随后,我循着这条线索,终于找到了李南的幼妹。而这件百花步摇,正是李南为其所制。” 唐儿闻听此言,不禁瞪大了双眼,沉思片刻后说道:“难怪黄岩会突然承认,我原本还以为她是因为畏惧牢狱之灾。” “或许,她已经与某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你可知道,刘墨与宣姒夫人在返回郢都的途中,不幸遭遇了流寇的袭击。” 唐儿再次震惊得用手捂住嘴巴,颤声问道:“所以,这起事件是她和刘琴联手策划的?” “李南的姊妹,心中有两个仇恨之人,一是刘利,二是当今圣上。前者直接导致了她们父母的离世,而后者则是间接的帮凶。我一直疑惑,李南在被带走前所说的那句话——‘你们会和我一样,家破人亡’。仅仅刘蜜一人之死,又怎能称之为家破人亡呢?” “诚然,家破人亡,意味着家庭崩析,亲人失散。” “我难以知晓黄岩与刘琴之间达成了何种协议,以至于刘琴敢不顾自己的亲人。” “还有何缘由?她连与自己的兄长通奸之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的?” 唐儿在听闻这个惊人的消息后,匆忙喝了口茶,以抚平自己内心的惊愕。 蓦地,她似是想起什么,“既是你已拿捏住黄岩的软肋,彼时我便无需再冒险暴露。即便我缄口不言,你亦能借此契机脱身,对吧?” 王妧眨了眨眼,并未回应。 她深知,生存的希冀必须稳稳地攥在自己手中才可。 她悄然瞥了唐儿一眼,只见她正气呼呼,一脸怨怼地盯着自己。 第三十九章 又一人至崇芳阁 她正欲解释,却被唐儿打断,“罢了,我知你有你的考量,不怨你。但望今后,我们能摒弃前嫌,不再有隔阂。” 王妧略一迟疑,最终点了点头。 待唐儿离去后,王姀从后堂款步而出。 她轻咳了几声,随后跽坐在王妧身旁,倚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姊姊,你觉得,她会按我们预想的那样行动吗?” 王妧沉思片刻,缓缓道:“若她此行是试探,定会告知丽姬,我已洞悉她们的全部计划,并知李南幼妹在我们手中。丽姬为求万无一失,会对她下手。” “既如此,我们接下来,是否应该让她知晓李南幼妹的藏身之处?” “不,我们暂且静观其变,看看是否还会有其他人找上门来。” 王姀略一思索,微笑着点头,“我明白了,若有其他人前来,我到时候就透露两个藏身之处。” 姐妹俩静候了两三日,正当王姀以为无人再会来访时,临近傍晚时分,门外传来了恭敬的拜谒声。 王妧示意夏幻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微笑着迎上前去,“怎的这么晚才来,快请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来者微微躬身,礼貌地回应道:“多谢王姐姐,我本打算明日一早过来拜访,但刚从宣室殿出来,经过崇芳阁时,想起姐姐的茶,便忍不住过来叨扰,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你若想喝茶,只需派人来说一声便是,我会派人给你送去。” “是我诚心求取,怎能不来呢?” “既然来了,用过晚膳了吗?若不嫌弃,便在我这里用些吧。” “已经用过了,陛下知道我是楚国人,特意准备了楚国菜与我共享。” “那真是太好了。人呐,一旦能吃上饭了便有了惦记。” “其实,我这次前来,除了品茶外,还想感谢姐姐及时相告,让我得以逃脱险境。” 王妧轻笑道:“不过是看你我有缘,不忍你被小人蒙蔽罢了。日后我们常来常往,相互扶持便是。” 刘琴感激不已,眼中含泪,她拿出一只精美的玉镯,“王姐姐,陛下赏赐首饰时,我一眼便看中了这玉镯,觉得与你头上的步摇极为相衬,便特地拿来,权当借花献佛了。” 王妧轻轻触摸了一下头上的百花金步摇,笑靥如花地回应道:“你指的是这个吗?妹妹果然独具慧眼,这步摇如今已是世间仅有的一支孤品。”她顺手将步摇从发髻上取下,递向刘琴,“若妹妹喜欢,便赠予你吧。” 刘琴望着那步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婉拒道:“见姐姐时常佩戴,必定是珍爱之物,妹妹怎敢轻易夺人所爱。方才听姐姐说,这步摇世间仅有一支?” 王妧轻轻点头,娓娓道来:“确实如此。在你未曾到来之前,少府寺中有位名叫李南的巧匠,她的手艺堪称一绝,这步摇便是她生前最后的杰作之一。” 刘琴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问道:“真是可惜了,她是因为生病才去世的吗?” 王妧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几分:“她是一名细作,且与楚国有着深仇大恨,妹妹不知吗?” 刘琴恍然大悟,愤愤不平地说道:“哦,我记起来了,就是她害死了二姐!” “哦?” “就是她给我二姐下了巫蛊之术,否则二姐怎会无故离世!”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若王妧未曾亲历其事,恐怕也会深信不疑。 “这些话是从何而来的?” “是母亲和丽夫人告诉我的,难道有错吗?” 刘琴清澈的双眸中透露出不解。 王妧冷笑一声,淡淡道:“自然无错。” “不过话说回来,这步摇确实精美绝伦,每一朵花都栩栩如生。”刘琴赞叹道。 王妧轻叹一声:“这步摇应该是李南为她妹妹精心打造的,自然倾注了无数心血。” 刘琴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而是专心致志地欣赏起手中的步摇来。 次日,王姀故意将李南幼妹的藏身之处泄露出去。 不久后便传来了消息。 王妧读完手中锦书后,随即将其点燃销毁。 上面写得很清楚,有一处发生了激烈的打斗,甚至都惊动了廷尉府,而这一处是特意指给刘琴的。 少府寺安排人来送这个月的分例,正巧被王妧赶上,她温和地望向众人,并未发现丘陵的身影。 “往常不都是丘少府前来吗?今日为何未见其身影?” “回禀王美人,丘少府因协助调查杨斯细作一案,目前仍被留在廷尉府内,尚未能脱身。” 此时回答的是一位叫杨福的小内侍,他自入宫以来,便拜丘陵为师,与丘陵关系甚笃。 “这案子竟已持续如此之久,还未查完?”王妧轻叹,“罢了,原本崇芳阁有一处漏水,我本想请丘少府顺道查看,既然他今日未能前来,那就劳烦杨内侍与夏幻一同去看看吧。” 杨福恭敬地应承下来,随后便随夏幻前往后殿。 不久,杨福快步返回,表示已记下此事,将立即安排大匠前往修缮。 “你与他交谈时,可将我嘱托之事,全然转达?” “主子请放心,我已按您的吩咐,一字不漏地转告于他。” 王妧闻言,放下心来,随手拿起一件男孩外衣,开始一针一线地绣制。 这是为刘贽所准备的,仅剩下几针便可完成,届时便可送去长乐宫交予他。 随着天气逐渐变暖,厚重的棉袍被替换为轻便的衣裳。掖庭中的女子们闲暇之余,便约上三五好友,一同下棋品香,吟诗作对,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这一日,嘉品姝特地邀请王妧和唐儿前往苍亭休憩。恰逢丽姬和刘琴在不远处散步,五位女子齐聚一堂,虽表面上谦让着坐在亭中,但各自心中却各有心思。 话题不经意间转向了禁足于披香殿的程姬,只听刘琴说道,“陛下只是让程姐姐闭门思过,并未提及禁足,那她为何不能出来呢?” 众人闻言,会心一笑。 “这不过是陛下婉转的表达罢了,不足为奇。” 第四十章 是中毒非重病 刘琴似有所悟,继续道:“我记得,陛下也曾让我闭门思过,但我次日便出来玩耍,陛下也并未责怪。” 嘉品姝接过话茬,语气中透露出几分醋意:“陛下对你的宠爱,真是让人羡慕。若是换成我们,恐怕就无法如此轻松地游走于两个男人之间,你这种能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刘琴闻言,微微一笑,似乎并未察觉到嘉品姝话语中的深意,反而显得颇为自得:“嘉姐姐若是愿意学,我自是乐意倾囊相授的。其实,这很容易掌握的。” “你!”嘉品姝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光芒,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可她突然转念一笑,“你可要小心了,在掖庭中,口舌众多,若是有朝一日,哪个不知轻重的人泄露了,就惨了。” “嘉姐姐多虑了,陛下已经知道了,他怜我被人欺骗,更加疼爱我呢。” 王妧一直默默观察着两人的对话,她注意到嘉品姝对刘琴似乎有些忌惮,此刻也只是冷笑一声,并未再与刘琴争执。 “我朝女子,向来自由洒脱,贞洁与否,在于人心,而非身体。”王妧突然插话,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那些男子轻视女子,是他们的偏见,而我们同为女子,又何必自相为难?” 刘琴听后,连连点头,一脸崇拜地说:“丽夫人所言极是,我也觉得,即便有错,也非女子一方之责,男子亦应承担责任,这才是公平之道。” “是啊,幸得我们遇到了陛下这样的明君。”丽姬也附和道,“日后,我们定当尽心侍奉陛下,以报君恩。” 王妧虽与丽姬常有分歧,但此刻却也觉得她的话颇为在理。只可惜两人相识于掖庭,若是在宫外相遇,定能成为知己。 “我原本以为程姐姐因为身体抱恙,才不出宫,未曾想,她却是被陛下下令禁足。” “她生病了?病情现在如何?” “从前几天一直病到现在,也不见有好转。” 丽姬与刘琴的意图,显然是想引导众人前往披香殿,揭露程姬重病之事。 在这两人自言自语之际,唐儿正悠闲地倚栏喂食金鱼,嘉品姝被丽姬的话语触动,有些惭愧地去看唐儿喂金鱼。 此时,只剩下王妧一人,可是王妧已懒得陪她们演戏了。 王妧静默不语,眨着眼看着二人。 丽姬轻咳一声,与刘琴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姐姐,不如我们去看一眼程美人可好?” 王妧不接招,只问,“大家都去?” “若是唐姐姐和嘉姐姐一道去最好了,毕竟大家都是姐妹,理应关心下程姐姐的。” 刘琴看王妧不为所动,连忙出声,“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 “好。” 王妧忽而打断她,笑着和栏杆处的那两人说,“一起吧?” 随即,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披香殿。 披香殿门口,两名宫女正低头站立,见贵人们前来,她们立刻行礼。 众人微微颔首,穿过庭院,向程姬的寝宫走去。 只见程姬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之上,身旁侍立着一名宫女,正在为她喂药。 “各位光临,妾因身体欠安,无法亲自出门迎接,还请诸位谅解。”程姬轻启朱唇,微显苍白,略显歉意地轻声说道。 丽姬急忙上前,关切地扶住程姬,“几日不见,你怎的如此憔悴?可是病势又重了?” 程姬轻咳几声,声音微弱,“许是近日天气多变,着了凉,休养些时日,便会无碍的。” 刘琴眉头紧锁,“上次来时,你也是这般说辞。这病似是不轻,何不请太常令前来诊治?” “咳咳,已请医女看过,说是寻常的风寒,调养一番便会好转,十尾,快为各位娘娘备座。” 丽姬忧虑地看着程姬,“你且安心养病,我们自会照顾好自己,你务必要保重身体。” 程姬虚弱地点头,然而突然之间,她身形一晃,一口鲜血喷出,随即晕倒在床。 现场一片慌乱,丽姬当机立断,迅速扶住程姬,并大声呼唤:“快请太常令来!” 郭太公闻讯赶到披香殿,未及喘息,便马上为程姬诊脉。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又翻看了程姬的眼皮,只见其双目无神。 郭太公迅速取出银针,刺入程姬的人中和百会穴,不一会儿,程姬悠悠转醒。 “如此,程美人的病情便已好了?”丽姬试探着问道。 郭太公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刺破程姬的中指,滴血于白瓷碗中,那滴血呈现出发黑的深红色。 “丽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郭太公沉声道。 丽姬将程姬交给十尾照看,随郭太公来到中堂。 王妧等人已在郭太公为程姬看病时,就已退至此处等候。 郭太公犹豫说道,“程美人的病情,并非普通的风寒那么简单,她中毒了!” “什么?!” 丽姬惊呼出声,众人也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此事非同小可,老臣暂时还无法确定是何种毒药,但老臣会再次为程美人诊脉,此事关乎重大,是否应该禀报太后和皇上?” 丽姬连连点头,“太常令说得对,晚之,速速派人告知皇上和太后此事,程美人可是掖庭妃子,还请太常令务必全力救治。” 很快,长乐宫派来婉淑传达太后的旨意,她向各位娘娘行礼后说道:“原本太后要亲自前来探望程美人,但因身体不适未能过来。她请如美人仔细了解此事经过,并告知太后。太后表示掖庭发生如此恶劣之事,乃管理不善所致,丽夫人需彻查此事,若再有疏忽,太后将收回协助掖庭之责。” 丽姬即便心有不甘,也不敢反驳,只能说是。 不一会儿,刘期怒气冲冲地进入殿中。 他先去扫了一眼昏迷中的程姬,随后坐在高位上,目光阴沉地扫视着众人。 自薄氏被废后,掖庭屡出事端,如今竟还闹出了人命案,简直是令人发指。 “之前为程姬诊病之人是谁?” 严诺连忙将那名叫余欢的医女带上前来。 刘期目光如刀,冷冷地直视着余欢,“便是你,为程美人医治的吗?她身中剧毒,如此严重,你竟然毫无察觉吗!?” 第四十一章 正是王美人 余欢缓缓拜下,不急不躁地陈述道:“在臣为程美人诊脉之际,臣察觉到她的脉象浮而数,此乃风热外侵、卫气不固之征兆。且观其症状,喉咙肿痛,鼻塞流涕,皆显示出风热之严重。因此,臣用了金银花、淡竹叶、甘草等药材进行调配。” 刘期目光如炬,直视余欢:“可程美人的病情似乎并未有所好转,甚至如今还身中剧毒,对此你有何解释?” 余欢微叹,“即使医术再高明的医者,也难免遇到不听话的病人。臣曾多番劝程美人,但她性格执拗,臣只能加大药剂,并尽力劝解开导。至于她中毒一事,还需要问下郭太常令,她是何时中毒的。” 刘期看了眼寝室,严诺得令,马上将郭太常令请出。 郭太常令已知晓皇帝的目的,他恭敬行礼后,回答道:“启禀陛下,程美人所中之毒为无忧解,此毒一旦中毒,便会立即发作。” 刘期沉思片刻,转而问道:“今日披香殿当值的是谁?” 那名叫十尾的宫女,连忙跪下:“回陛下,是奴婢。” “程姬今日是否接触过什么或吃过什么?” 十尾仔细回想,随后摇头道:“主子她今日食欲不振,一早起来便无甚胃口,除了刚才服下的汤药外,并未进食其他。” 刘期点头示意,将程姬所服的汤药递给郭太公查看。 郭太公仔细查验后,恭敬地回禀:“此汤药内含淡竹叶等常见草药,对风热之症颇有疗效。” “既然非食入之毒,那么是否可能从体外侵入?”丽姬不由得追问道。 “无忧散确有可能从体外进入,虽然其毒性不甚强烈,但程美人体质虚弱,足以致其中毒。” 丽姬闻言,转向刘期,轻声建议:“陛下,或许可以搜查下披香殿?” 刘期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同意。 严白随即带人将披香殿内外仔细搜查了一遍,除了寝殿外,一切都没有问题。 就在沉默笼罩之际,寝殿内,一名侍女正抱着被程姬沾染的棉被走出来,却不慎在郭太公面前滑倒,她瞬间惊慌失措,急忙道歉,并匆忙起身想要离开,可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你等一下!” 那位侍女面露惊恐之色,她惶恐地低垂着眼眸,不敢直视中堂之上端坐的人,她跪地磕头,“奴婢只是想将主子不慎弄脏的被褥取下清洗,未曾料想会惊扰到陛下与各位娘娘的雅兴,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郭太公并未理会她的惊慌,他一把夺过那床棉被,紧蹙着眉头,低声自语,“原来如此,怪不得……” “太常令,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郭太公没有着急回答丽姬的话,而是立刻将棉被撕开,有些细碎粉末掉落下来,“回陛下,各位娘娘,这无忧散找到了,它就藏在程美人被子中,程美人贴身使用,这才不幸中了毒!” 余欢迅速跪上前,小心翼翼地捏起一部分,凑近鼻端细闻,“这果然是无忧散!” 刘琴目睹这一切,心里甚是害怕,她颤抖地捂住胸口,“真是令人胆寒,姐妹们来时便发现程美人所盖的正是此被,未曾想到,这毒竟然藏匿于被子之中!可程姬一直都盖着被子,为何偏偏此时才发作?” 十尾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奴婢想起来了,原本主子盖的是那鸳鸯戏水的棉被,但主子一早起来便觉得寒冷,于是换上了这两层的喜上眉梢被,谁料,换上这被子不过一个时辰,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朕记得,方才严白前去搜查,唯恐惊扰程姬的休息,故未深入寝殿细查。丽姬,朕命你带领女婢们再次细查寝殿,切记动作轻缓,不要吵到程姬。” 丽姬遵旨,当即点了几名奴婢,步入寝殿。 不久后,她拿着一个枕头,缓缓返回。 “这便是程美人现下所用的枕头,妾在先前棉被一事中已有警惕,细观之下,发现这枕头似有异样,劳烦太常令仔细查验。” 郭太公闻言,立即上前打开枕套,只见微黄色的粉末轻浮于表面。 这枕头与先前的喜上眉梢棉被正是一套。 显然,幕后之人对程姬颇有了解,知她喜好使用成套的物件,因此,当棉被被替换时,枕头也会替换。 两者结合,一从鼻腔进入,一从皮肤渗透,使得程姬中毒的风险倍增。 “务必彻查此事,朕要知道究竟是何人,胆敢在程姬的寝殿内放此等腌臜之物,究竟是谁无法无天!” “陛下,奴婢记得清楚,这些棉被是由少府寺制作,杨内侍在送本月分例时,顺道送来的。” 刘琴听到此言,不禁面露疑惑,“陛下,如今马上就要过夏天了,这棉被岂非显得不合时宜?妾有些糊涂了。” “不是你糊涂了,是有人糊涂了。” 刘期淡淡地说道,随即召见杨福。 杨福闻命,慌忙跪拜,“陛下,是程美人曾命人传话,言其需一床厚实的棉被,奴才才依言取来,奴才在取物时,仔细查验过,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十尾闻言,气愤难平,“我家主子何时有过此等要求?即便有需,也定会命我等自行准备,陛下,请您为我家主子主持公道!” 杨福连连叩首,“陛下,奴才冤枉啊!” 突然,寝殿内传来程姬苏醒的消息。 她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含泪,望着主位上的刘期,她强忍着病痛,恭敬地跪下。 刘期见状,心中一软,连忙上前扶起她。 “你身体不适,何须如此?小心再伤了身子。” 程姬小心翼翼地说道,“臣妾惊扰了陛下,实乃罪该万死,请陛下宽恕。” 她此刻谦卑无比,与往日的骄纵判若两人。 刘期见她如此,不禁心生满意,“你病后倒是懂事了不少,罢了,此事便不再追究,你好生休养便是。” 程姬虚弱地跪拜道,“臣妾遵旨。” 待刘期欲让程姬坐下时,十尾愤然跪地,请求刘期为程姬主持公道。 “十尾,休要再言!”程姬微弱地制止道。 然而,十尾却坚定地说,“主子受辱,奴婢岂能袖手旁观?陛下,奴婢知道是何人对主子下此毒手!” 刘期沉声问道,“何人?” 十尾毅然决然地回答,“正是王美人!” 第四十二章 程姬乘胜追击 王妧舒展了一下疲劳的身躯,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她佯装惊讶,目光转向刘期。 十尾继续陈述道:“王美人与杨福有勾结,她欲对程美人不利,陛下,求您救救程美人!” 程姬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十尾她……总之,陛下,我中毒之事,与任何人无关。” 刘期眉头紧锁,质问道:“难不成这毒是凭空出现在你体内的?” 程姬偷偷瞥了一眼王妧,随后胆怯地转过头去,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眼中流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不由得让刘期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有朕在,你便不用害怕。” 随即转向十尾,声音严厉:“你可知诬告主上是何等大罪?若无法提供确凿证据,休怪朕不留情面!” 十尾慌忙磕头,急切地解释:“那日奴婢去少府寺领取炭火,无意间撞见崇芳阁的夏幻与杨福争执。奴婢本欲回避,却听到他们提及无忧散。直至太常令发现棉被中的无忧散,奴婢才忆起那日所见。” 丽姬插话道:“仅凭这些,尚不足以证明王美人与此事有关。” “若我有夏幻送给杨福的香囊呢?”十尾急忙回应,递上一个绣有并蒂莲的香囊,“这是当时他们离开后,落在地上的。” 众人传阅香囊后,均确认这是出自夏幻之手。 与此同时,李光已从夏幻庑房中发现无忧散的痕迹。 证据确凿。 刘期转向王妧,厉声质问:“王妧,怎么又是你们,你们真是好样的!” 王妧含泪跪倒在地,连连否认:“夏幻绝不会做出此事,请陛下明察!” 嘉品姝突然问道:“以往跟在姐姐身边的夏幻,怎的今日换成了冬分?” “阿姀那边需要人手,我便让夏幻前去服侍了。” 嘉品姝点头:“既已涉及夏幻,姐姐为自证清白,切莫偏袒才是。” 如美人提议:“不如将夏幻关入暴室拷问?若夏幻能经受住刑罚,便证明十尾所言不实。” 唐儿立刻反驳:“为何要夏幻自证清白?明显是十尾在陷害王姐姐。” 如美人冷笑:“那就让十尾一同前往吧,程美人,你可不要太过心疼哦。” 程姬面露不忍,想要为十尾求情,却被十尾打断:“主子,奴婢甘愿前往暴室。即使被打死,奴婢也绝不更改今日所言。若各位娘娘不信,请陛下恩准,让奴婢前往暴室一趟。” 程姬紧紧抓住刘期的衣角,眼中满是哀求:“陛下,不可啊!十尾没有错,为何要受此刑罚?” 王妧也反驳道:“酷刑之下,必多冤案,更何况夏幻是无辜的,她不过是遵从我的命令去寻找杨福,我本意是让杨福请来大匠修缮屋顶,自丘陵协助调查后,少府寺的事务大多由杨福处理,导致他忙碌不堪,这才引起冲突。” “那香囊一事,又该如何解释?” “那香囊不过是夏幻为自己所绣,十尾的诬告简直是颠倒黑白!” 面对如此情形,王妧一改往日和缓之态,语气变得凌厉起来:“对于这样的诬告者,我认为应当施以烝刑,以儆效尤!” 程姬震惊于王妧的反应,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王美人,我曾视你为友,处处忍让,但你却对我的亲信痛下杀手,唇亡齿寒,不知何时我也会成为你下一个目标。” 程姬决绝地向刘期跪下,声音中满是哀求:“陛下,请您救救臣妾吧!这毒,的确是王美人所下,我以为她不过是警告我,未曾想到她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程美人,你身体虚弱,快快请起。”刘期温和地劝慰道,“朕在此,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丽夫人也柔声劝道:“程美人,你先起来说话吧,总跪着对身体不好。” 程姬含泪望向王妧,眼中满是绝望:“王美人,你之所以想要杀我,是因为我发现了你的丑事。你担心巫蛊案和唐夫人假孕案的真相被陛下发现,所以想要灭口。” 唐儿愤怒地反驳,“胡说!明明是你诬陷我有孕,想要破坏我与陛下的关系!” 程姬悲伤地望着她,“我们都被她蒙蔽了。” “陛下,您是否还记得李南?”程姬话锋一转,问道。 刘期点头表示记得。 “那么唐儿身边的黄岩,您也一定还有印象吧?李南和黄岩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们都是先楚王的后代。” 程姬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王妧此刻也露出了慌乱的神情,似乎隐藏已久的秘密即将被揭开。 丽姬偷看到这一幕,心中暗自欢喜。 这只是一个开始,好戏在后头呢。 “你的意思是说,黄岩是楚国的细作?” “并非如此,李南姐妹三人她们有自己的目的,她们痛恨楚王害死了她们全家,也恨陛下助纣为虐……” 刘期微微皱眉:“姐妹……三人?” 程姬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是的,陛下。这正是我要说的重点。王美人她想要借刀杀人,先除了刘蜜,然后又想趁机挑拨我和唐儿的关系。无论是我还是唐儿,只要有一方受损,她便能从中得利。” 王妧脸色大变,她愤怒地反驳道:“简直是荒谬!我为何要这么做?” 程姬冷冷一笑:“因为我和唐儿撞见了你私会外男,所以你才想趁机除掉我们!” 王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仿佛被当场捉奸一般,无法辩驳。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崇芳阁里的情诗和小像足以证明一切!” 刘期愤怒不已,他立即命令李光搜查崇芳阁。 而王妧则是一脸被戳穿的表情,她的内心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陛下适才提及姐妹三人,确实如此,李南尚有一胞妹。她被人追杀,幸得程家相救,她向程家坦诚了一切,程家心生惶恐,故将此事告知了臣妾。臣妾这才知晓,她知道所有的事,臣妾已将她安置在披香殿中,若陛下对此有所疑虑,不妨即刻召她前来,一问便知。” 第四十三章 她从未想过他会伤心 披香殿外,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走进来。尽管她身上披着华丽的曲裾,但那股贫寒的气息仍旧难以掩盖。 面对主殿庄严肃杀的氛围,她明显被吓住了,匆忙间跪地磕头,声音颤抖而结巴:“我……那个奴才,参见各位贵人。” 严诺敏锐地察觉到了刘期的不满,他沉声问道:“下跪者何人?” 小姑娘颤抖着声音回答:“我……奴才叫李芳,来自长安桂坊。” 严诺目光转向刘期,随后再次转向李芳,尖着嗓子问道:“你与李南和黄岩,有何关联?” 李芳偷偷抬起头,望了眼程姬脚上那双精致的“花开富贵”圆头履,声音中满是怯意:“她们是我的大姐和二姐……” 严诺严厉地打断她:“在天子面前,你怎能自称我?应当自称‘奴才’。” 李芳急忙更正:“是,是,奴婢知道了。” 程姬轻咳一声,柔声说道:“将你之前与本宫所述之事说出来便是。” 李芳深吸一口气,“回禀皇上娘娘,奴婢家破人亡时年纪尚幼。大姐和二姐为了复仇,将我托付给了一户农户,他们便是我的养父母。待我记事之后,才知晓自己还有两位姐姐。大姐和二姐时常来看望我,大姐还为我们三人各自打造了首饰。直到有一天,大姐告诉我,她找到了为父母报仇的机会,她说新结识了一位姓王的盟友。” 王妧听到此处,已是两眼无神。 李芳继续说,“可是我失去了她的消息,直到二姐来找我,我才知道她失败了,二姐不服气,她说长姐没完成的,她要去完成,而且还要想方设法除掉害死父母的帮凶,于是她又找那个姓王的结盟,要让帮凶后院鸡犬不宁。如大姐一样,我又一次失去了她的消息,直到,奴才被人刺杀,程家救了奴才。” “王美人,这掖庭之中,可只有你与小王良人姓王啊。” 唐儿急忙辩解,“此事有蹊跷,许是有人冒用王美人的名义,企图混淆视听,万不可轻信!” “奴婢手中有信物为证。” 李芳恭敬地举起画卷高于头顶,严诺接过,随后双手呈于刘期面前。 刘期微微打开画卷,王美人的面容便映入眼帘。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冽,直直地射向王妧。 王妧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双股战战,跌倒在地,连连摇头,却找不到辩解的言辞。 “王妧,未曾想竟是你在幕后搅弄风云,朕对你多么信任,竟换来你的背叛,实在令人痛心。” “那李南与王美人素来交好,黄岩又突然改了口供,现在想来,都与王美人脱不了干系。陛下对王美人宠爱有加,还有已故的刘蜜、如今的程姬和唐儿,大家都视你为亲姐妹,你为何还要处处算计,伤透大家的心!” 众人闻言,无不感到心寒。 多年的姐妹情谊,竟被王妧的恶毒心肠所摧毁。 “妾身冤枉啊,妾身对此一无所知!”王妧急切地跪在刘期脚边,泪眼婆娑地辩解道,“陛下,您已冤枉妾身一次,难道还要再冤枉妾身第二次吗?” 刘期看着王妧那张洁白娇嫩的脸庞,心中不禁动摇。 就在此时,李光前来复命,声称在崇芳阁中发现了情书和男子的自画像。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议论纷纷,场面一片嘈杂。 “原来是为了掩盖自己红杏出墙的事实,才不惜下此毒手啊!” “难怪她们姊妹二人足不出户,原来是有男子伺候在侧……” “简直有负陛下圣恩,这样的女子,岂能容于后宫!” 刘期听到这些议论声,心中震惊不已。 他一直以为王妧不争宠是为了那个人,却没想到她竟然德行不端。 他可是天子啊,怎能允许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 与前两次不同,他突然有了将源头灭掉的渴望。 “贱人!” 王妧猝不及防地受到一巴掌,整个人被狠狠地打倒在地。她下意识地捂脸,只觉头脑一阵眩晕。 唐儿见状,急忙上前想要劝解,然而她也被刘期愤怒地推倒在地。 “朕待你如珍宝,即便你心中无朕,朕也未曾有过丝毫苛待。但你却如此对朕,你究竟有何资格?有何资格?” 刘期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悲痛,他的话语间竟透出一丝哭腔,显然这次他真的被伤到了极致。 王妧也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刘期会如此伤心,甚至眼圈都发红了。 “陛下,请……请您看看那幅画像,或许……” “王妧,你真是心如蛇蝎!”丽姬哭着指责道,“你竟还想让陛下看那野男人的画像,你伤害陛下的心还不够吗?你真是无耻至极!” “没错,王美人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之举……”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 “不是的,陛下,请您务必看一眼。”王妧急切地解释道,“看看丽姬所说的那人究竟是谁,然后再责备妾身也不迟啊。” 丽姬见刘期低头不语,心中暗自得意。 她决定趁此机会将王妧一举拿下,以绝后患。 “妾身为协助掖庭之责,即使日后陛下怪罪,我也要秉公执法。来人,立即将这淫荡成性的王妧拖下去,直接杖杀!其族即日起流放岭南,终生不得返回长安!” 丽姬话音刚落,禁军便上前将王妧拖起,准备往门口走去。 王妧在挣扎中鞋子都掉了一只,但她全然不顾,仍是大声呼喊着陛下。 丽姬和刘琴彼此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她们终于达成了心愿,将王妧彻底铲除。 然而,就在王妧被拖出门口的瞬间,她突然挣脱禁军的束缚,冲到李光面前夺走了一半的画像,然后扑倒在刘期面前。 “皇上,请您就看一眼吧……” 丽姬被这一出搞得措手不及,等她回过神来后气急败坏地冲着禁军大喊:“一群废物!还不快把这贱人拉走!难道你们还想让陛下继续伤心吗?” 这次她吸取了教训,直接让孔武有力的禁军去抓王妧,而不是之前唯唯诺诺的内侍。 但令她不解的是,王妧竟然还能挣脱禁军的束缚。 “慢着!” 刘期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让现场众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颤抖着将手中撕烂的半张画打开,里面的人像逐渐清晰——那正是他自己! 第四十四章 壁虎断尾 “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啊……” 刘期不顾刘琴的话,只让李光将画都给他。 每一张,每一幕。 或坐或站。 一笑一怒。 皆是他。 【何以分离,才知真爱】 【每每回头,都望汝在身边,可惜可惜,明白太晚太晚】 …… 这每一张画,下方都有对应的一句话或一首诗。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 【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原来她超爱我,就连死后,都想和我葬在一起。 刘期想到这里,不由得笑出声。 丽姬等人再次懵了。 皇帝这是气傻了? 王妧也有些惊讶,这次是真的惊讶,她偷偷起身,看了眼那画作上的文字,脸一下就黑了。 “这些都是真的?” 王妧无法,只能故作羞涩地低下头。 阿姀啊阿姀,让你临摹几幅画,没让你二度创作啊!!! 刘期此刻心情大好,他扶起王妧,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丽姬,你们误会了,”刘期解释道,“妧儿画的人,正是朕!” 现场突然陷入一片沉默,每个人脸上五彩缤纷。 ““即便王美人并未与他人有染,但她与李南等人勾结,陷害刘蜜,间接导致楚世子身亡,破坏了掖庭的安宁,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芳便是人证,她手中的画便是物证。”程姬补充道。 李芳此时开口,“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如此,程美人可还满意?” 李芳这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奴才自问未曾做过骗人的事,但今日却骗了陛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程姬闻言,勃然大怒,将李芳猛地一推,“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李芳身形踉跄,但她仍旧咬牙坚持,“奴才名为李芳不假,可我根本不是什么李南的妹妹,刚才说的话,都是程美人让人教我说的,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桂坊去查,我家世代就在那里做小买卖,坊长街里都知道的!” 两极反转,程姬愤怒至极,连连咳嗽,她怒目圆睁,狠狠瞪了刘琴一眼,而刘琴却故作镇定,跽坐于席。 唐儿见状,趁机询问:“你既已诬陷王美人,又为何突然改口?” 李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只因方才,奴才突然发现,真凶并非王美人,而是程美人。就是她害得我家破人亡,一十三口尽皆丧命。奴才恳请陛下,定要彻查此事,还我全家一个公道!” 唐儿惊呼:“啊,莫非便是那起震惊京城的桂坊杀人案?这事都传到掖庭中了,妾也有所耳闻呢。” 刘期亦忆起此事,那是廷尉府上报的案子,那案是在深夜发生的,死状凄惨,现场混乱不堪。 刘期虽仍有疑虑,但仍旧下令廷尉府进宫陈述。 丽姬此时心中懊悔不已,她未曾亲自查验,便轻信了刘琴之言,此刻她阴沉地盯着刘琴,心中盘算着对策。 壁虎断尾,才能求生。 那舍弃谁,是最好呢? 刘琴则感觉上了王玩的当,也许是她踏入崇芳阁开始,自己就在王妧算计之中了,技不如人,她心服口服,但来日方长。 廷尉监风尘仆仆赶来,他尚未平复急促的呼吸,便瞥见了跪在地上的李芳,眼中顿时闪烁出异样的光芒。 “陛下万岁万万岁,各位贵人千岁千千岁!” 刘期微微摆手示意他起身,随后指向李芳,询问公孙珏是否识得此人。 “回陛下,此人正是臣之前奏报的桂坊案唯一幸存者。臣一直在找她,未曾想她竟出现在掖庭。” 刘期微微点头,他冷冽的目光锁定在李芳身上,“你刚才说凶手是谁?” “是程美人。” “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认为是程姬?” 李芳磕头说道,“那晚,奴才清楚地看到凶手左手持刀剑,剑身上刻有特殊的图印。直到那日,我在廷尉府亲眼见到与凶手剑上相同印记的刀剑,这才知道凶手是掖庭的禁军。于是,我想方设法进入掖庭,就在此时遇到了程美人。” “是她让我相信王美人是凶手,可就在禁军前来捉拿王美人的那一刻,我注意到一个人。他原本右手持剑,但在拔出时却迟钝了。更令人费解的是,当陛下命令他们停下时,他瞥了一眼程姬的方向,固执地继续,在情急之下,他习惯性地用左手去拉王美人。” 李芳的话语落下,她的目光直射向披香殿守卫的禁军。 待那人走近,刘期仔细打量了一番,“朕记得,你是程家的人吧?” 那人恭敬地回答,“回陛下,臣是平阳程家的程为之。” “嗯,朕对你有印象。记得那年兵营比武,你拔得头筹,怎么不继续从军了呢?” “臣在乾元三年打仗的时候遭受重伤,不适合上战场了。” 刘期听后,心中了然。 那年正是七国之乱爆发之际,为了平定叛乱,他不惜腰斩姚错于东市,但依旧未能迅速稳定局势。幸有赵亚夫等忠臣良将的辅佐,七国之乱才得以平息。 他的目光落在他握剑的右手上,“爱卿,一直惯用右手使剑吗?” “回禀陛下,是的。” 就在此刻,李光突然挥剑向程姬刺去,程姬闪避不及,跌倒在地。程为之见状,下意识地用剑抵挡,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两人顿时持剑对峙。 “表兄!” 程为之闻声回头,只见程姬面色惊惶,显然被吓得不轻。 他这才意识到,在刚才的危急关头,自己竟然习惯性地用左手挥出了剑。 李芳激动地指着程为之说:“陛下,您看,就是他!” 程为之如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般,急忙松开了手中的剑,铜剑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刚才爱卿不是还说惯用右手吗?怎的转眼间就改变了习惯?” 面对皇帝的质问,程为之无言以对,只得跪倒在地。 刘期的目光在程姬和程为之之间游移不定。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彻底交代?” “臣……臣确实无罪,不知说些什么。” 刘琴忽然开口,“程将军,你还是坦白吧,否则只会连累到程美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程为之身体一僵,叹了口气,随后便将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第四十五章 是时候册立皇后了 程姬根本不敢看他,她跽坐在一旁,手心出汗。 一念之差,分道扬镳,一念之间,心甘情愿。 月影桂花树下,那两个相互道别的人,注定要阴阳相隔。 程为之跪在堂前,皆言是自己为了钱财去害人,“我本以为那家富庶,必定能拿出不少钱财,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油盐不进。” 公孙珏闻言,眉头紧锁,不禁出声反驳道:“那户人家并不富裕,他们只是以售卖馒头为生,家中并无多少积蓄。” “是,是手下的人汇报有误,那富商其实住在隔壁,我们误闯了这家。为了掩人耳目,我们装作盗匪洗劫了他们家,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刘期听后,渐渐冷静下来,他开始仔细回想之前听到的所有证词。 余欢曾提及程姬故意生病,且故意不吃药,任由病情恶化;而杨福也提到,程姬似乎有故意让自己中毒的嫌疑。 然而,无忧散的确是在夏幻的房间被发现的。 “陛下,还有一事,奴才忘记禀报了。”李芳突然插话道,“奴才曾偷听到,程姬命下人将一个物品偷偷塞进了崇芳阁。” 程姬闻言,慌忙摇头否认:“妾身被禁足,如何能外出?” 李芳冷笑一声,反驳道:“程美人虽不能外出,但您的宫婢可以啊。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搜查披香殿的下人房,说不定能搜查出什么来呢。” 不一会儿,严诺便带着人从下人房中搜出了一瓶无忧散,这瓶子的样式与夏幻房间中发现的一模一样。 程姬看着眼前的无忧散,面色惨白,口中喃喃自语:“怎会……” 加之刚才,程为之说为了钱财,杀错了人。 他根本不信程府会缺那几两银子,于是他命廷尉府和诏狱同查此案,势必要将幕后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两人加班加点去查证,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之中。不出三日,他们便来到了宣室殿向刘期复命。 “回陛下,微臣二人经查证得知,程为之并非为了钱财而杀人灭口。李芳家隔壁也并非住得什么富商,他之所以要对李芳家灭口,是因为李芳的阿父无意间撞破了他与杨斯见面的场景。” “什么?与杨斯勾连的竟是程为之?”刘期震惊地问道。 “是的,”李光补充道,“早在程为之在平阳老家时,教授他武艺的便是吴国人。想来就是在那时,他便已背叛了朝廷。具体的详情都已写在奏章之上,请陛下过目。” 不久后,程将军府便递来了一份请罪折子,声称自己识人不明,请求刘期降罪。 刘期先是仔细地阅读了公孙珏和李光共同递上来的折子,虽然人证物证确凿,但他对程家主家是否真的不知仍存疑虑。 可考虑到程姬的父亲还在前线抵抗匈奴,他最终只下令将平阳程家满门抄斩,而对长安程家则只是下了一道怪罪诏书。 很快,程为之一家被打入大牢,而程姬则因连坐之罪被降为八子,并被囚禁于披香殿,无召不得出。 一日后,程为之在狱中自杀身亡。他留下了一封书信,信中声称自己是一人所为,家人并不知情,请刘期饶过他们。 然而刘期并未心软,一个月后,他下令在午门将平阳程家斩首示众。 王妧是在丘陵来拜见之时得知消息的,她望着前面瘦了一大圈的人,淡淡开口,“事情都已过去了,以后好好当差,掖庭还需要你。” 丘陵迟缓一拜。 王妧这才察觉到他的一条腿已经瘸了。 “多谢王美人相救,只怕再过几日,臣便无法从诏狱活着出来了。” “你本是被冤枉的,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拨乱反正而已。”王妧目光深邃,“我注意到大匠已将屋顶修缮得颇为稳妥,你便回去吧。” 丘陵声音颓废回应,“喏。” 就在丘陵转身之际,王妧再次开口:“丘大人,权力倾轧,乃是朝中常态。陛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朝廷安稳。你应当理解他的苦心。” “王美人所言极是,是臣之前糊涂了。”丘陵微微侧头,真心实意地向王妧行了一礼,“往后,臣定当认清自己的主子。” 待他走后,王姀咳嗽走出来,她递给王妧一杯茶,“姊姊,这杯茶温度刚好。” 王妧伸手接过,轻抿一口,笑着颔首。 “平阳程家满门被斩首,程姬可知此事?” “她如今被囚禁于披香殿,消息闭塞,怎会知晓。” 王妧放下茶杯,淡淡道:“倒是我疏忽了。” 当夜,披香殿内一片混乱,众多太常进出为程姬诊治。直到天微微亮,程姬的性命才得以保住。 长乐宫寝殿内,窦太后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沉稳地问道:“程姬那边情况如何?” “太后请放心,刚才得到消息,她已经醒了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入膏肓就病入膏肓了,莫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吧?” “听郭太常所言,程姬是失去了求生意识,并非他人所致。不过如今,程美人已经开始进食汤水,想来已无大碍。” “郭侯爷在前线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女儿命悬一线,以免扰乱军心。”窦太后嘱咐道。 “太后放心,奴婢明白。” “嗯,你办事,哀家放心,但是程姬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求生意识了呢?” 婉淑也是困惑不解,她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是从薄氏被废后开始的,巫蛊、假孕、谋杀等事件频发,之前都鲜有发生。这一切,恐怕都与中宫空缺、前朝后宫不稳有关啊!”窦太后长叹一声。 婉淑点头附和:“太后所言极是,中宫空缺,确实导致前朝后宫不稳,怪事频发。” 窦太后再次叹了口气,随后吩咐道:“去请皇帝过来吧,哀家要与他好好谈谈此事。” 不久,刘期匆匆赶到长乐宫。 窦太后早已等候多时,她见刘期到来,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皇帝,如今后宫不宁,前朝也不稳,这一切皆因中宫空缺所致。哀家以为,是时候册立皇后了。” 刘期闻言,眉头紧锁,他深知册立皇后之事非同小可,需得慎重考虑。然而,面对窦太后的催促,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母后所言极是,但册立皇后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第四十六章 一杯茶水 窦太后明白,这皇后不是很好选的。 单单前朝,就有好几位重臣推荐自家之女。 窦长恩甚至上书,希望与刘氏再结秦晋之好。 不是窦太后不愿,只是她担忧会再次发生外戚当权之事,毕竟这是先夫天下,如今更是儿子天下。 他们才是一家。 “你既有了主意,哀家便已放心了,只是此事不宜再拖,皇帝,你要早作决定才是。” 长乐宫的谈话如一阵风,悄无声息地传到了掖庭。 丽姬倚靠在凭几上,目光穿透窗户,投向那无垠的蓝天。 “论及长幼,本宫之子容儿身为长子,自古立贤立长,此乃天经地义。无论何种理由,我儿终将登上太子之位。既是太子之母,我岂能不是皇后之选?” “可是主子,陛下对九皇子似乎格外看重,而且九皇子如今就在长乐宫中,受教于太后膝下。”身旁晚之忧心忡忡说道。 丽姬的神色愈发凝重,“本宫岂会不知,原本以为能给王妧安个秽乱后宫的罪名,却不料画像中之人竟是陛下。” “是不是楚七子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丽姬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速去请刘琴来见我,告诉她之前的棋局已有破解之法,让她再来与我对弈一局。” 刘琴接到传唤后,心中明白,丽姬要对她问责了。 她不敢有丝毫怠慢,匆匆赶到丽姬面前,毫不犹豫地跪下:“是我疏忽大意,办事不力,请丽夫人责罚。” 丽姬微微一笑,伸手虚扶她起身:“你看你,何必如此紧张?我不过想与你再下一局棋而已,你又何必动辄下跪。快起来吧,我们这就开始。” 刘琴收起了往日的天真烂漫,带着几分胆怯,声音略显颤抖地说道:“我明明是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崇芳阁中原本放的是别人的画像,可不知为何最后竟成了皇上的肖像。” 丽夫人轻挑眉梢,嘴角带着一丝讥讽:“妹妹的演技真是一流,本宫险些就被你骗了。” 刘琴顿时脸色一变,慌忙跪下:“丽夫人,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您的事。若不是您当年在危难中救了我母女,我恐怕早已命丧宣姒母子之手。我刘琴知恩图报,绝不敢对您有丝毫欺瞒,我愿意以我的性命发誓!” 丽夫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真的?” 刘琴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重重地点了点头。 丽夫人心中一动,暗忖道:若非刘琴捣鬼,那便是掖庭中有人暗中效忠王妧,此事我竟不知。她忽然想起负责搜查崇芳阁的李光,心中警铃大作。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示意刘琴起身:“妹妹不必多虑,本宫并非不信任你。只因在掖庭之中,我唯一能信赖的便是你。你的背叛对我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所以我才会如此谨慎。” 刘琴连忙点头称是,双手紧握着丽夫人的手:“姐姐请放心,自从您救下我那一刻起,我便将您视为我的亲人。” 丽夫人温柔地反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怜惜,“我费尽心思让你入宫,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你的母亲。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的吗?若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不受伤害,首先要让自己变得强大。” 刘琴微微颔首。 丽夫人继续道:“中秋节即将到来,你需好好侍奉皇上。届时,我会趁机向陛下提议升你的位分,并封你母亲为诰命夫人。这样一来,你母亲在楚宫中便会受到应有的尊重,无人再敢轻视她。” 刘琴感激涕零,再次磕头跪拜。 “当前的局势对我们并不乐观。经此一事,王妧恐怕已洞悉了你的态度,我们若再图谋对她不利,需得格外小心。” “正是,方才我前去拜访她,却被她婉拒。可我分明听到崇芳阁内传来了唐儿的声音。丽夫人,我担忧的是,程姬是否会如同唐儿一般,将我们的秘密泄露出去?” “你此言何意?诬陷王妧与人私通之事,可不是我说的。” “但那些画作……” “画作如何?” 刘琴被丽姬凌厉的目光所震慑,“是她看错了,画中的人,是陛下。” 丽姬为她斟上一杯滚热的茶水,示意她饮下,“哦?原来是她的原因,与我何干呢?” 丽姬突然发出一阵冷笑,那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莫非本宫这里的茶,比不得崇芳阁的?” 刘琴望着她,手足无措,手指颤抖地伸向茶杯,“这茶……茶太烫了。” 丽姬冷眼扫向她,那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在告诉她,若不立刻饮下,便是对她的不敬。 刘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紧握住茶杯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凑近茶杯,刚一触碰到杯沿,便被烫得发出了嘶嘶声。 “味道如何?” 刘琴连连点头,“好……好喝。” 丽姬冷笑一声,“既然你觉得这茶不错,那就请全数饮下吧。” 刘琴的双手愈发颤抖,她捧着茶杯,手指在杯壁上换来换去,留下一道道红印。 她不敢轻易放下茶杯,因为她深知这是丽姬对她的惩罚。若是稍有违逆,她所追求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当丽姬注意到刘琴已将那杯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后,她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装作不经意地伸手去触碰那茶杯,随后故作惊讶地惊呼:“哎呀,这茶水怎地如此烫手?妹妹你可曾觉得不适?” 刘琴的声音略带沙哑,却仍旧平静地回应,“不烫,好喝。” 她悄然把被烫得通红的手藏进衣袖之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仿佛真的毫无痛感。 “如此便好。” 刘琴随后起身告退,回到落日阁。 她立马唤来木星,木星一见主子的嗓音几乎沙哑得说不出话来,心中顿时焦急万分,连忙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声音怎会如此?” 刘琴轻轻摇头,只是简单地吩咐道,“去,把烫伤膏拿来。” 她缓缓伸出手,只见十根手指上布满了红得发紫的烫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木星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急忙取来药膏,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她一边上药,一边忍不住问道:“这伤势怎会如此严重?丽夫人她究竟对您做了什么?” 刘琴轻叹一声,“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惩戒罢了,与之前宣姒的手段相比,这简直不值一提。” 第四十七章 为何女子总为牺牲品 木星忧心忡忡地开口:“这位丽夫人恐怕不是好相与的,主子,我们是不是跟错人了?” 刘琴又岂能不认同木星的话? 但毕竟是丽姬将她们救出火海,教给她要坚强不能软弱,她也一直将丽姬视为榜样和恩人。 “还记得当初,我们过得有多凄惨,哪怕是最低等的奴才也能肆意欺凌我们,若不是丽姬相助,我们早就被楚宫吞噬了,好了,以后休要再提此事。” “可是主子,奴婢有疑问,她明明是长安人,怎会知晓楚宫事?莫非她是故意接近我们……” “够了!”刘琴眉头紧皱,“我们岂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木星,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懂得感恩。” 是真心还是利用,她不敢去想,宁愿活在自我编织的世界里,也不愿戳破这虚无的幻想。 丽姬在她离去后,吩咐侍从将棋盘收好,随后挑选了几道点心前往宣室殿。 “丽夫人,烦请稍候,王美人正在殿内。” 丽姬闻此,面上微露异色,须臾恢复平静,缓声道,“既是如此,本宫在此等候便是。” 王妧怎会在宣室殿?她不是说过不再争宠了吗?还是说,她是为了刘贽而来?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宣室殿内,似是要透过那扇紧闭的门,窥视到那两人正在对视调情。 的确,两人的确在对视,但并非调情,而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对峙。 “陛下,欢容公主不过十三四岁,如何让她远离家乡,远嫁匈奴,与异族和亲?” 刘贽目光深邃,似能洞悉人心,“王妧,是谁让你来的?母后还是长姐?” “无人指使,是妾身执意要来。妾身说句大不敬的话,妾身一直将欢容视为亲妹妹,实在不忍心她远嫁他乡。况且,妾身听闻匈奴单于已近不惑之年,公主若是嫁去,岂不是……” 刘贽打断了她的话,“王妧,朕知道你是真心为欢容着想,但此次决定并非儿戏。朕念你一片赤诚,便不追究你干政之罪。你且退下吧。” 然而王妧并未就此退却,“陛下,妾身并非干政,只是想问一句,为何要让女子成为牺牲品?欢容公主乃金枝玉叶,怎可让她承受如此苦难!” 刘贽深吸一口气,“王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欢容作为朕的妹妹,作为大汉公主,她的宿命便是如此。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她……不得不为!” “还望陛下看在太后面上,收回成命吧,或者按照传统,让宗室女去也可啊,何必让欢容去呢?” 刘期神色微变,他沉凝道,“此事,朕再想想,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王妧心中不安,她来时,已答应欢容,会尽力说服刘期,可她却食言了。 她神情恍惚地从宣室殿出来后,正遇到丽姬在旁等候。 “丽夫人。” “真是难得,你竟也会来宣室殿?” “妾身来找陛下,是有事相求,丽夫人可知欢容公主和亲一事?” 丽姬皱眉思索片刻,“前两年,不是嫁过去一位了?难道和平公主出了事?” 王妧悲痛地点头,她刚想说什么,刘期已传丽姬进宣室殿。 王妧心头一紧,赶忙叮嘱丽姬:“丽夫人,待会儿与陛下交谈时,还望你能思虑再三。” 丽姬步伐稍稍一顿,进了殿中。 “主子,丽姬怕是不能如我们所愿,欢容公主怕是要遭殃了。” 王妧轻叹一声,她径直去了长乐宫,此刻,欢容公主正静静地坐在太后身旁,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却显得黯淡无神。当她抬头,与王妧的目光相对时,眼中似有一丝希冀。 “王姐姐,皇兄他……” 欢容公主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期许。 王妧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回答,“陛下……我已恳请丽夫人从中调停,欢容公主,请相信,陛下会重新斟酌的。” 欢容虽未满十四岁,却已展现出超乎年龄的稳重,“王姐姐,我已想通了,若我的牺牲能换来大汉边境十年的安宁,我无怨无悔,这本就是我作为公主的责任。” “简直荒唐!” 真容尚未踏入殿中,便已怒声呵斥起来。 “匈奴屡屡侵犯我朝边境,我们却只能一味求和,甚至牺牲公主的幸福来换取短暂的和平,这简直是对我大汉的奇耻大辱!欢容,你放心,有我这个长姐在,我绝不会让你嫁给那匈奴的老头!” “琞儿,不得胡言!”太后厉色呵止真容,“皇帝的决定也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 “母后,欢容乃是您最钟爱的小女儿,您当真忍心目睹她远嫁匈奴,后半生受尽磨难,恰似昔日的和平公主一般,客死他乡?” 太后闻之,心内亦是感慨万千,“虞儿乃哀家的掌珠,哀家岂忍令其受苦。皆怪哀家昔日不舍其出宫嫁人,不然也就没有今日这事了。” 未想到,陛下旨意如此之快。 陛下命中秋节后,欢容公主与匈奴蛮顿单于缔结和亲之约。 王妧惊讶,“这如何可能,陛下方才说会考虑。” 严诺面有难色,微微低头,手捧圣旨于欢容公主面前,躬身请她接旨。 欢容公主除了苦笑,再无其他表情。她正欲伸手接过,却被真容公主抢先一步。 “本宫要当面质问陛下,难道他连这唯一的小妹也不要了!” “刘琞,回来!” 窦太后声音中带着急切。 然真容并未听窦太后之言,依旧向外走去。 “太后,妾去看看。” 窦太后见状,忙点头,急切吩咐道:“快去跟上她,莫要让她和陛下起了冲突!” 宣室殿内,刘贽正批阅奏章,闻外面声响,他眉头微皱,放下笔,抬头看向门口。 真容公主气势汹汹而来,一见刘贽,便大声质问:“陛下,怎可如此狠心,将欢容远嫁匈奴,她还只是个孩子!” “真容公主,不可在宣室殿喧哗,以免打扰陛下办公。” 真容见丽姬端着茶水从右旁室出来,她面沉似水,指着她,沉声道:“可是你蛊惑的陛下?” 第四十八章 谁也别说谁 “妾不知真容公主说的什么,但此处乃朝廷重地,妾知不可高声喧哗,以免惊扰陛下。公主自幼在掖庭长大,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刘琞听后,不禁冷笑连连,“皇弟果真是找了个贤内助啊,连废后薄氏都自愧不如。可是丽姬,你处处以陛下之妻自居,但本宫怎从未听说你入住椒房殿?” 丽姬闻言,微微一笑,轻轻反驳道:“真容公主言重了,妾身为陛下的夫人,自当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这是妾身的本分,也是每位后宫妃子的职责。” 刘琞听到此处,面色一沉,“丽姬,你好大的胆子!既知自己不过是个妾室,又怎敢干涉本宫与皇弟的谈话?本宫看你这是要干涉朝政啊。” 丽姬闻言,身形一颤,无助地望向刘期。刘琞见此情景,心中更是得意。 不过一个妾罢了,与我公主府上的幕僚有何区别,不过是伺候人玩意儿。 刘琞睥睨着丽姬,眼中满是不屑,“你若无事,便退下吧,本宫与皇帝还有要事相商。” “朕倒是头一次听皇姐谈‘正事’,不知这‘正事’是什么啊,”刘期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碰了碰砚台,对丽姬说,“你不是过来给朕研墨的吗,怎么停下了?” 丽姬感激地看了刘期一眼,随即退到一旁,缓缓研磨起墨来。 刘琞见状,心中更是气恼,但为了小妹,她只能强压怒火,笑着开口:“皇上,听闻您有意让欢容公主和亲匈奴,此事只怕有些欠妥吧?” 刘期闻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皇姐若为此事而来,便请回吧。此事朕已决定,不容更改。” “但陛下可知,那匈奴单于已年近半百,小妹若嫁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她自幼便是在你我二人庇护下长大,你忍心看她后半生所托非人吗?”刘琞急切地劝说道。 刘期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乾元四年,和平公主和亲蛮顿,不过半年便被识破身份,导致匈奴屡次侵犯我朝边境,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幸有窦婴将军英勇善战,才挽回一丝局面。如今我朝内忧外患,正是需要积攒力量、壮大实力之时。若能用和亲换来十年甚至五年的和平,让我朝有时间发展壮大,那欢容作为朕的妹妹,自然应当明白朕的苦衷,承担起公主的职责!” 刘期的话音坚定而决绝,已无半分更改之意。 刘琞听后,并不认同,反而心中却生出一丝苦笑。 “皇弟,你是非要牺牲虞儿,是吧?半点兄妹情,你也不顾及了?” “真容,你我先是君臣,后是姐弟,为了大汉江山,朕不得不为!” 刘琞被刘期那副委曲求全的神情所逗笑,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陛下,臣逾越了本分,往后定当恪守臣子之责,不让陛下再为此事烦心。” 言罢,她轻甩衣袖,决绝地转身离去。 刘期望着她那决绝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眉头紧锁,似乎有千般无奈,万般不舍。 “陛下,请保重龙体。” 丽姬走上前来,轻声细语,同时轻轻地为刘期按摩着太阳穴。她的手被刘期紧紧抓住,他眼中满是迷茫与疑虑:“丽姬,你觉得朕今日的决定,是对的吗?” “陛下,您是天子,一言一行皆为天下苍生。” “可虞儿是朕的小妹,是母后最喜欢的小女儿啊。” 丽姬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正如陛下刚刚所言,欢容公主先是大汉的公主,再是陛下的妹妹。为国捐躯,是她的荣耀,也是她的责任。” “对对,”刘期点点头,似乎找到了些许慰藉,“你说的是。” 王妧还是晚了一步,她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追上刘琞,只能焦灼地守在宣室殿外,等候消息。 突然间,宣室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刘琞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她连忙上前行礼问道,“如何?” 她一见是王妧,原本的怒气稍微有所收敛,但还是生气的样子,“本宫就不信了,还没有一个办法抗击匈奴了?左右离着中秋节还有三个月,本宫一定要找到解救虞儿的办法!” 说罢,刘琞不等王妧回应,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宫殿,迅速召集府上的幕僚商讨对策。 王妧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之际,却发现丽姬已经站在宣室殿外的台阶上。丽姬见王妧到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王美人,你怎的又来了?不过现在可不巧,陛下忙于政事,无暇见客,你怕是又要失望了。” 王妧恭敬地向丽姬行礼道,“丽夫人,陛下下旨之时,你应是在场的吧?我们一同入宫时,欢容公主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是我们看着她长大的。你还曾亲手为她做过一顶毡帽,这些你应当还有印象吧?” 丽姬的神色微微一滞,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王美人提及这些又有何意义?陛下已经决定了欢容公主的和亲之事。你何必在我面前打这感情牌呢?” 王妧似乎并未注意到丽姬的得意之色,她低头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丽夫人是否听清了我刚才的话呢?” 丽姬轻笑出声,用袖子掩住口鼻:“自然是听清了,但那又如何?难道你说了,我就必须要答应吗?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王美人。” 王妧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丽姬:“妾身以为,无论掖庭之中如何争斗,丽夫人应当能明白女子的不易。就如同你当初护妙娘娘子一样,也会懂得真容公主的心思。可现在看来,是妾身想错了。” 丽姬高傲地扶了扶头上的珠翠,低语道:“王美人,此刻就只有我们二人在此,你又何必装腔作势?你难道不是为了九皇子才接近欢容的吗?毕竟长乐宫懒得搭理你,你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讨得她的欢心罢了。你我之间的目的并无二致,谁也不必说谁,不是吗?” 第四十九章 自古战败因女子 王妧深知,继续争论下去只会陷入无休止的口舌之争,她轻蔑地一笑,随后转身,往长乐宫而去。 尚未走进长乐宫,她便看到刘贽手持木剑,神情专注地守在长乐宫门口。 刘贽注意到母亲过来了,原本严肃的小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阿母!”他欢快地呼唤道。 “贽儿,你为何在此?太傅传授的课业都已完成了吗?”王妧轻声询问,同时习惯性地为他整理衣襟。 “太傅所教,贽儿已大致掌握。贽儿在此等候,是因为有要事相问。”刘贽眨着明亮的眼睛,抬头望向王妧。 “哦?有何事需问我?” “贽儿听闻欢容姑姑即将远嫁匈奴,此事是否属实?” 王妧并未因刘贽年幼而轻慢他的问题,反而以平等的态度回答:“贽儿,这是欢容姑姑的……她的确会嫁去匈奴。” “可是贽儿不解,这明明是前朝将军的职责所在,打不过就想办法提升兵力或者研究战术好了,为何要让一个女子去承担?难道一个女子的牺牲,便能抵过千军万马吗?”刘贽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和不甘。 王妧轻叹一声,她知道这其中的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贽儿,这些事情需要时间去解决。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稳定局势,这样才能有时间和空间去提升自己的实力。” “可是这需要多久呢?五年还是十年?父皇已经送出一个公主,换来了两年的和平。难道我们还要再送出一个公主,换取短暂的安宁吗?”刘贽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和对未来的担忧。 王妧抚摸着刘贽的头,安慰道:“贽儿,你要相信你的父皇。他是大汉最为睿智的君主,他一定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刘贽到底还是年幼,他在母亲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他紧紧抓着王妧的手,跟随她走了进去。 母子的身影刚消失在长乐宫的门口,巷道阴暗处便走出一人。他背着手,神色复杂。他回想起之前与刘荣的对话。 刘荣对和亲一事的看法是:可抑制蛮顿进攻,对大汉经济有所助益,且和亲为传统,不可轻废。 当时他深以为然。然而此刻,他却觉得刘荣的回答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刘贽在听闻欢容姑姑和亲时,表现出的是愤慨和不甘,是他对亲人的维护。 而刘荣,虽然回答得标准、客观,却缺少了些……温情。 对,是温情。 他平静得就像,不是自己的亲人去和亲似的。 这样的人,一旦成为皇帝,真的能好好对待自己的同父异母兄弟吗? 刘期陷入沉思之际,严诺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陛下,前面便是长乐宫了。” 他原本是打算过来劝解窦太后的,却意外听到了这一番话。 刘期回过神来,看向严诺,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朕还有要事处理,下次再来拜见母后吧。” 随后,他大步流星去了天禄阁,这本是历代皇帝的书房,可刘期颇为疼爱刘容,于是赐给他学习之用。 刘期从外面看了一会儿刘容读书,打算走之时,耳边却传来了贾太傅对刘容的询问,问及他对当前朝廷局势的见解。 刘容沉思片刻,随即回应道:“现如今,国家百废待兴,一切亟待恢复,不如顺其而为,无为而治,顺乎自然,减少对百姓生活的直接干预,通过简政放权,使民众得以休养生息。” 贾太傅听后,不禁蹙眉:“然而,匈奴依旧对我朝虎视眈眈呐。” “幸得和亲之策,暂为我朝赢得一线生机。” “可如今和亲之人,是殿下的姑姑啊。” “我的确是不忍心,但为了苍生黎民,姑姑身为公主,理应如此,她该为国家献出自己,这是公主的职责。” 刘期在门外听得真切,心中五味杂陈。 为君主,刘容的见解无疑符合他的期望。 为父亲,他的冷漠又让他感到失望。 刘期轻轻叹息,摇了摇头,转身步入了宣室殿中。 不一会儿,丽姬来接刘容放学,她温柔地摸了摸刘容的头顶,“你之前与父皇的谈话,我听说了。你说得很对,阿母决定给你一份奖励。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 刘荣闻之,眼神都亮了,“我想出去玩儿和吃好多好吃的,对了,阿母,刚才父皇偷偷来看儿臣了。” 丽姬听后,微微皱眉,关切地问道:“你没有在父皇面前说错什么话吧?” 刘容连忙摇头,回答道:“没有的,阿母。我是按照您之前教的‘无为而治,顺其自然’。阿母,我说得可对?” 丽姬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刘容紧紧抱在怀里,欣慰地说:“对极了,你父皇啊就是这么想的呢。” “可是贾太傅似乎不高兴。”刘容轻声补充。 丽姬冷笑道,“无须在意他,他只是一介太傅,你呀,要为父皇多考虑考虑,对吧?” 而与此同时,王妧在将刘贽送回房间之后,她转身拿起那件刚刚精心缝制的衣裳,仔细地进行比对着。 果然小孩长得就是快,犹如春日的竹笋,她故意做长了几公分,现下看来是正正好。 她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 “阿母,”刘贽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带着一丝焦虑,“父皇听了我们的话,他会不会撤销那道旨意?” 王妧微微叹息,摇了摇头,“阿母不知道,但我们已经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就看你父皇心里想的了。” 刘贽的眉头紧锁,“可是,公主和亲本应是屈辱之事,为何人们却都在歌颂这样的安排?” 王妧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充满了深沉的感慨,“不过是抚慰人心的手段罢了。贽儿,你要记住,若是有朝一日,你千万不要像现在这样,将女子当作可以随意交换的物件,更不要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她们。” 刘贽认真地点点头,“阿母,我记下了。” 第五十章 为儿苦算计 王妧轻柔地摩挲着刘贽柔嫩的面庞,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愧疚。 “贽儿,在祖母这里一定要乖巧听话,切不可惹她老人家生气,明白吗?” 刘贽顺从地点了点头,但眼中仍流露出一丝犹豫,他轻声问道,“阿母,我何时能归家呢?” 王妧轻叹一声,温和地安慰他,“现在还不是时候,贽儿需再耐心等待一段时日。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安稳无虞之时,我定会亲自来接你回家。” 正当母子二人交谈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王美人,太后有请。” 窦太后已在寝殿内等候多时,她微微抬眼,扫了王妧一眼,随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王妧等了须臾,也未见窦太后开口,她也不着急,端坐在席子上,恭顺地垂眸不语。 窦太后对她的沉稳和耐心颇为赞赏。 “你可知哀家为何传你前来?”窦太后终于开口问道。 王妧微微颔首,“是为欢容公主的事吧?” 窦太后点头表示认可,“真容公主因一时冲动去找陛下理论,不仅未能如愿,反而激化了矛盾。她这般意气用事,实在是错上加错。” 王妧微微一叹,“真容公主与欢容公主姐妹情深,她为了自家妹妹挺身而出也是人之常情。况且真容公主性格直率豪放,不冲动行事反而不像她的做派。” “不错,他们姐弟几人感情深厚。远在梁国的梧儿,也会不时给琞儿和虞儿送些新奇物品。每每忆起孩子们在椒房殿前吃蜜饵的场景,哀家便感慨时光飞逝,岁月如流。” 王妧恭敬回话,“公主和陛下的孝顺,天下皆知。” 窦太后摆了摆手,“罢了,莫提此事。贽儿今日所穿外衫,可是你亲手缝制?那针线紧密,一看便知是费了心思的。” “谢太后夸奖。” 窦太后顿了顿,又道,“稍后你与哀家一同为虞儿做些厚衣裳吧。哀家担心她去了匈奴,会不适应那边的寒冷。” 王妧恭敬点头。 窦太后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布匹,忽然眉头微皱,“这颜色过于素淡,虞儿怕是不会喜欢。”但她转念一想,“匈奴环境恶劣,还是素布好些,耐穿。速去将地方进献的素粗布取来,哀家要为她做几身外衣。” 王妧见窦太后摆弄丝线,小声问道,“太后,公主和亲之事已定,随行的女官和仆人可有人选?” 窦太后似乎并未听见,依旧沉思。一旁的婉淑见状,难过开口,“目前尚未选定。欢容公主身边现有一等宫女四人、傅母两人、二等宫女八人以及五个内侍侍奉。”她看了眼榻上的太后,补充道,“太后认为,虽是仆从,但也需尊重他们的意愿。” 王妧刚想点头,却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此一来,岂不是没有合适的女官人选了?” 婉淑一愣,随即犹豫着点了点头。 王妧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既然公主即将出降匈奴,为了大汉的颜面,也为了提点帮助公主,理应为她精心挑选一些女官随行。” “王美人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王妧沉吟片刻,开口道,“自上次为楚妃设宴之后,掖庭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如今临近中秋节,又逢公主出降这等大事,不如我们提前举办一场宴会,也好让公主与她的友人做个道别。” “那此事就有劳王美人了。” 王妧赶忙微微颔首,抬头时,恰好与太后的目光交汇。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 很快借着赏花宴的名义,世家宗族贵女们纷纷聚集于沧池之畔,王妧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最后定格在欢容公主那恬静的身影上。 略作思忖,她向身旁的夏幻示意,请她过来。 “殿下好。” 欢容公主面露疑惑,“王姐姐,你有何事寻我?” 王妧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前几日在太后宫中,听闻你与陛下皆喜蜜饵。我尝试了几番,却始终不得其法。不知妹妹可否指点一二?” 欢容公主对烹饪颇有心得,闻言便轻轻颔首,“这有何难,改日我亲自教你便是。” 然而,王妧却笑道,“改日不如撞日,崇芳阁的灶室已备齐所需材料,殿下若不嫌弃,今日便为陛下展露一手如何?” 欢容公主闻言,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她顺着王妧的视线望向楼阁高处,那里,母后和皇兄正交谈甚欢。 “现在?”欢容公主有些迟疑。 王妧靠近她,轻声细语道:“殿下,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 说罢,她示意夏幻领欢容公主前往崇芳阁。 欢容在片刻的沉思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恍然的神情,仿佛终于领悟到了什么,随后点了点头。 王妧看着她往崇芳阁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最让人印象深刻,无非是视觉,过目不忘;味觉,魂牵梦萦。 小时候的事,你会记得多少? 挚友的微笑,还是母亲做的那碗热汤面? 王妧心中怀揣着一份期待,她希望陛下吃到那糖糕,会有短暂的失神。 突然,有一道锐利的目光袭来,王妧抬头望去,只见丽姬正笑着看着她,手中拿着一个橘子,轻轻地晃动着。 这丽姬莫不是知道自己的打算? 王万心中一紧,勉强对她笑了下。 随后,王妧转身望向沧池边的众人,只听太后提议道,“众人如此站着,难免乏味,不如吟诗行酒令,诸位意下如何?” 众位贵女,皆称善。 王妧面色沉稳地回应,“寻常行酒令,有些无趣。太后,何不添些特别的彩头?” 窦太后看着王妧,故作嗔怪,“看看你这王美人,愈发没了规矩。你且说来,想要何物?” “听闻太后新得一件玉栉,工艺精湛,材质上乘,实乃稀世珍宝。不知太后可否将其取出,用作今日彩头?” 窦太后闻之,笑骂道,“你这鬼灵精,哀家难得寻得这称心如意的首饰,原是你早有预谋。罢了,今日人多,哀家便慷慨一回,将这玉栉作头彩吧。” 王妧微微一笑,开始了。 第五十一章 曲水流觞选人中 众位贵女依次端坐于水渠两侧,随着斟满琼浆的玉樽从入口处缓缓流来,王妧身为酒令官,轻轻敲击编磬。 声止樽停。 离着最近的女子,根据太后抽取的花签,或吟诗或展示才艺,各展风采。 很快,几轮过后,赏花宴的气氛愈发热烈。傅太史令的嫡孙女以一首《叹春风》惊艳四座,令人陶醉;而章武侯的嫡次女则以一曲长袖折腰舞,身姿曼妙,令人赞叹不已。 “今日各位娘子皆为不凡,怕是太后需得多备些赏赐以表嘉奖了。” 窦太后听后,满意地点头,“王美人你今日所奏也是极佳,哀家也甚感欣慰。” 正当众人交谈之际,玉樽再次流转到一位娘子面前。 王妧看窦太后从桶中抽取一支花签,上面绘有一小撮黄色的小花,她细细端详了片刻。 “这格桑花画得栩栩如生,不知是哪位巧手所绘。” 窦太后轻叹一声,“这花签是先皇为哀家特制的,他当年执意要添上这格桑花,便是为了提醒自己勿忘远在天边的亲人。”她将花签置于矮桌上,宣布道,“这轮便以格桑花为题吧。” 一位身穿香芋色衣裳、佩戴精致玉环的女子缓缓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女不才,无法与各位娘子相比,只能勉强作诗一首,聊表心意。” 她略一沉思,便缓缓开口吟道,“故国飞鸟尚啁啾,奈何跋涉出边关。不嫌格桑离别亲,唯愿社稷安乐平。” 现场众人闻言皆陷入沉默,她们都知道此次宴会是为了欢容公主而设。 再过两个多月,欢容公主即将远嫁他乡,离别亲人。 此时,丽姬注意到外围有一位侍女屈身上前,将一盘蜜饵置于矮桌上。 刘期闻到熟悉的味道,不禁拿起一块品尝。 “这饵……”他轻声呢喃。 身旁的王妧静静地观察着刘期的反应,只见他一贯冷峻的表情略显松动。 只见时机已到,她开口,“陛下……” “陛下!”丽姬突然打断她的话,“不知舍妹所作的诗如何?” 刘期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食物,“哦,这是丽妙娘?几日不见,倒是沉稳了许多。母后,您觉得她为魁首如何?” 窦太后点头表示赞同,“可。” 丽姬趁机进言:“舍妹能得陛下赏识是她的福气。妙娘还不快上前叩谢陛下和太后?” 丽妙娘闻言,缓步上前行跪拜大礼,“谢太后陛下厚爱。” 窦太后打量了丽妙娘一眼,“丽娘子今年该有十七了吧?若不是被楚氏那件事耽误了,现在应该早已成婚了。” 丽姬趁机为妹妹开口,“太后说得是。妾斗胆为舍妹求一桩好姻缘。听闻章武侯嫡次子人品出众且与舍妹年纪相仿,不知太后陛下能否成全舍妹与他结为亲家?” 王妧笑着打圆场,“今日本是一场普通的赏花宴,何必谈及赐婚之事呢?” 丽姬却不肯放弃,“舍妹命途多舛,好不容易遇到个心仪之人,不如就早早定下这门亲事吧。还请太后陛下成全舍妹的一片痴心。” 自从丽妙娘与楚氏的亲事告吹后,她经历了数次相看,却始终难以定下来。 要么突然身患重病,要么就是遭遇贬官,她的婚事总是充满了波折。 慢慢地,丽府美人难嫁,在坊间传开来。 王妧微笑着提出,“不该听听本人的想法吗?” “她一个小女娘,能知道些什么……” 还不如依仗皇家权势,让她直接定下成亲为妙。 就在这时,丽妙娘突然开口:“长姐,臣女不愿嫁给窦郎君。” “你胡言乱语什么!陛下、太后,我妹妹年幼无知,还请恕罪!”丽姬急忙为她辩解。 刘期挑眉看向丽妙娘:“你倒是说说,不愿嫁给窦郎君,那你想嫁给谁?” 丽妙娘沉思片刻,回答道:“臣女心中并无想嫁之人。”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小女子,怎能如此任性?还不快退下!” “既然她不愿,丽姬你也不必过于强求。毕竟,你妹妹并非寻常女子。” 太后此时也发话,“哀家上次在长乐宫见到她时,就觉得这孩子甚好。如今看来,她不仅品行端庄,还颇有文采。这样吧,哀家收你为义女,如此便可堵住悠悠众口,别人也不会再轻视你。陛下,你以为如何?” 刘期点头同意,“母后所言极是,那便封为县主吧。” “陛下,这不行吧?” “陛下太后这是爱屋及乌,你怎好推却呢?更何况,封为县主,也是为令妹好不是?这可是皇恩呐,丽夫人!” 丽姬心中一紧,她进退两难。 可丽妙娘却恭敬地跪地叩谢。 “这是干什么呢?大家怎么表情如此严肃?” 欢容此时端着餐盘上前来,她将点心放在矮桌上:“这是我特意为皇兄和母后做的蜜饵,尝尝看是否有儿时的味道?” 刘期吃着欢容亲手制作的蜜饵,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些关于儿时的温暖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他对欢容的愧疚之情愈发深重。 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小妹有心了。” 丽姬大惊,之前拿上来的不是欢容做的? 王妧见状,不好意思开口道,“早知道欢容公主做了蜜饵,妾就不献丑了。” 刘期指着先前一盘,问道,“这是你做的?” “是啊,妾没学会殿下做饭的精髓,实属惭愧。” 刘期安慰道,“火候虽稍有欠缺,但已经很不错了。” 欢容看到丽妙娘跪在台阶下,好奇地问道:“妙娘这是怎么了?为何跪在那里?” “欢容公主还不知道呢,妙娘娘子已被太后收为义女,并册封为县主了。” “真的吗?”欢容高兴极了,她快步上前扶起丽妙娘:“太好了!妙娘,以后我们真的成为姐妹了!看谁还敢说你的坏话!” “欢容和妙娘关系很好吗?” “是的,母后。我俩性情相投、一见如故。妙娘她真是个很好的女子。” 窦太后感慨道,“既然如此,那以后妙娘就常来掖庭看望欢容吧。趁这段时间好好聚聚,毕竟时间也不多了。” 她的言语间透露出一种落寞的情绪。刘期察觉到母后的心情不佳,他不安地看了窦太后一眼。 “母后,其实朕……” “皇帝,哀家明白,明白。” 第五十二章 她的命她来掌握 赏花宴结束后,丽姬姊妹二人回了昭阳殿。 一踏入中堂,丽姬便愤怒地,将桌子上的茶杯猛地摔落在地。 “你究竟怎么了?”丽姬怒视着妹妹,“我们明明已经商议好,利用这次宴会,定下你与窦顺之的婚事,为何你却突然反悔?” 妹妹低垂眼睑,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长姐,我一直以来都遵从你的意愿,从未有过半点违逆。你总说,只要我听你的话,就能有一个好前程。但每次婚约定下后,却都以退亲告终。你可知道,长安城的人是如何议论我的?他们称我为天煞孤星,注定孤独终老,无子无后。” 丽姬眉头紧锁,试图劝说,“那是他们的无稽之谈,你怎可轻信?章武侯家的小郎君,你应该还记得吧?他可是窦家之后,有陛下亲自做保,你的未来怎会没有保障?” 妹妹轻轻摇头,“长姐,顾家的婚事不也是陛下做保的吗?可结果呢?还不是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这是我的人生,我想自己做主,哪怕前路未知,我也愿意一试。” 丽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好,我不与你争执。你现在已是县主,上门求亲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你只需告诉我,你看中了哪家公子,长姐自会为你操办。” 妹妹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长姐,深闺宅院,成亲与否,不都是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牢笼吗?那些无止境的争斗与算计,你还未厌倦吗?” 丽姬仔细打量着妹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竟不知你有此想法。母亲虽然严厉,但对你也是关爱有加,并未为难你。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不曾知晓的?” 妹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母亲待我极好,但长姐,我已经长大了。我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想去看看大海、高山,一切我未曾见过的事物。这些,宅院之中是永远无法体会的。” 丽姬似乎明白了妹妹的想法,但仍是不敢置信地追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妹妹深吸一口气,“欢容公主即将前往匈奴和亲,她正在招随行女官……我想,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丽姬闻言大怒,“你休想!那匈奴之地是何等艰险,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竟还想去!” 丽妙娘跪倒在地,眼中含泪,“长姐,我知道你从小心疼我,想让我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但那不是我想要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但当我听到欢容公主说,大漠广阔无垠、雄鹰都可翱翔,为什么我不行?我才明白自己不想被困在宅斗之中,耗尽一生去等待一个三心二意的人。我想自己去搏,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人生!” “说得好!” 昭阳殿外,欢容与王妧一前一后款步而来。 “丽夫人,妙娘是个奇女子,你不应限制她。” “你们怎么来了?”丽姬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是想忽悠妙娘替你出嫁?她傻我可不傻,我不会让她去的!” 王妧和欢容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的确,我是有这样的心思,但是殿下她拒绝了。” 丽姬狐疑地转向欢容,只见她面色淡然,微微颔首。 “没错,这是我的命,怎会让别人代替,更何况,匈奴那里有了我的画像,若是让他们得知有假,必将给朝廷带来无穷后患。丽夫人,请你放心,有我在,必会竭尽全力保护妙娘。她聪明伶俐,能干非凡,正是我此行不可或缺的助力。” “帮你什么?” 欢容与王妧再次交换眼神,“此事有关机密,恐本宫不能细说,但是相信本宫,本宫答应你,有朝一日,我们会回来的。” 丽姬凝视着面前的三人,她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依次流转,心中了然,丽妙娘已被二人说动。 于是,她故意表现出被说服的模样,语气略显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只能请求殿下务必保护好小妹。” “丽夫人,你这是同意了,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还有些话想要嘱托给小妹,不知二位……” “哦,本宫正好要去拜见母后,王姐姐一起吧?” 王妧微微颔首,随即与欢容一同离开。 待她们走远后,丽姬轻轻拉过丽妙娘的手,温柔地说,“今晚就不要回家了,留在昭阳殿,陪陪长姐吧?” 丽妙娘似乎还有些疑虑,“长姐,你真的想通了吗?” 丽姬微微叹息,轻声说道,“我想与不想,又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这是很好的。走吧,我这就命灶房准备些你爱吃的菜肴,一会儿多吃些。” 说罢,丽姬朝晚之使了个眼色。 晚之会意,立即前往灶房。 与此同时,王妧与欢容并肩走在巷道中。她偷偷观察了欢容一眼,然后试探性地开口:“殿下,您真的打算诱敌深入?” 欢容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说,“自然是的。你可能不信,一开始我对此事也是心存抗拒。但当我研读史书,了解到自古和亲,女子多受幽怨,我便开始思考,为何她们只能自怨自艾,为何就不能卧薪尝胆,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或许,她们也曾尝试过,只是失败了。” “总要试试的,不是吗?万一,我成功了呢?当然,我也明白其中的风险。但即便失败了,我也无憾。毕竟,我曾为了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未来而努力过。” 欢容展现出一副满怀期待的神情,然而,这却让王妧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忧虑。 她们两人步入长乐宫后,便见真容满面喜色坐在席子上,倚靠着凭几,向欢容招手。 “快些过来,姊姊我想到一个妙计。” “阿姐,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我刚刚得知,母后已收丽妙娘为义女,那么掖庭之中未婚的皇女便不止你一个了。” “这绝对不行!”欢容坚决地反驳,“我不能让她替我出嫁!” 第五十三章 话本子看多了 “你可知匈奴之地,尽是野蛮之人,你这般柔弱的女子嫁过去,必然要吃尽苦头!不过,我与母后已有了计划。待你离开长安之际,丽妙娘会扮作你的模样,替你前往匈奴。而你,就先去太原郡暂避风头,待一切平息后,我们再设法接你回长安。” 欢容坚定地摇头,“阿姐,我不同意。” 真容怒火中烧,“管你同不同意,为了你这桩事,阿姐我费尽心思,如今终于有了对策,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她愤然起身,唤来欢容的傅母,决意将她严加看管。 “我非去不可,我要亲自向母后禀明此事!” “母后此刻正在寝殿休憩,虞儿,你们的打算我早已了如指掌。做细作,你不够格。” 欢容欲再辩驳,但真容已将她身边的人全数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她看着欢容愤然离去,转而对王妧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你的心意我已知晓。待此事尘埃落定,我必会奏请陛下,封你为夫人,届时贽儿也会回到你的身边。” 王妧迟疑片刻,轻声试探,“殿下,或许我们应该听听欢容的想法?” “哼,我本以为你是聪明人,如今看来,是我看错了。你只需按我的吩咐行事,其余的事,不必多管。” 她轻蔑地瞥了王妧一眼,见她犹豫不决,便高傲地翻了个白眼,在侍女的搀扶下,冷冷地离开了。 王妧并未感到任何尴尬,她目送真容离去后,转身望向窦太后寝殿的方向。 很快,中秋节来临。长乐宫张灯结彩,设宴招待长安城中的世家贵族。 王妧与王姀一踏入大殿,便见欢容被众人围在中间。她并未上前,而是与王姀挽手坐于座位上。 因这是欢容和亲前的最后一个中秋节,远在梁国的刘梧也匆匆赶来。 “参见母后,皇兄。” 窦太后望着他,眼中泪光闪烁,欲上前拥抱,却又克制住了自己。 “好,好,你能来就好,快坐下,别累着了。” 刘梧身材魁梧,剑眉星目,腰间佩剑,自带一股风流。他应了一声,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此行还顺利?” “回母后,一切顺利,您无需担心。” “送欢容出嫁后,记得回来多待几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刘梧看向刘期,稍作犹豫,“是,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窦太后轻轻点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三皇兄,我敬你一杯。” “好。” 欢容一口气喝完,她又倒了一杯对向真容,“阿姐,我也敬你一杯。” “不能喝就别喝,”真容虽口头上责备,但眼神中满是宠爱,她接过酒杯,也一饮而尽,“今日大家欢聚一堂,你切莫贪杯。” 可是欢容,已经喝上瘾了,她阻止了身边侍女的劝阻,反而将酒壶的酒都喝完了。 她脸色微醺,说话也开始大舌头,摇晃着酒壶,满脸懊恼,“怎……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王妧见此情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向王姀低声嘱咐道:“我去帮欢容一下,你再待会儿便早些回去吧,夏眠,你要好好照看主子。” “好,姊姊,你快去快回,记得早点回到崇芳阁。” 王妧点头,随即走向欢容。 此时的欢容已经醉得几乎听不进任何劝告,即使是真容的话也无法使她安静下来,直到她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挽住了她的胳膊,抬头一看,原来是王妧。 “太后,陛下见谅,殿下这是有些太高兴了,妾带她下去更衣。” 窦太后看着欢容的模样,也只好叹了口气,“去吧,好好照顾她。” 王妧颔首应允,她轻轻地让欢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把将她抱住,缓缓地向后殿走去。 “你还好吧?想不想吐?” 欢容欢快地摇头,险些摔倒在地,幸而有王妧和一干奴婢在侧,她才没有摔个人仰马翻。 “王姐姐,我今天很高兴,三皇兄回来了,真好,母后想他很久很久了,终于见到他了,母后一定很开心,母后开心,我就开心,我开心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指着远处的星星,“看呐,星星真好看,不知匈奴那里是不是一样的好看,不不不,阿姐不让我去……” 王妧费劲地拉着她,像是哄小孩似的,“我知道有个地方看星星特别好看,你想看吗?” “哪里?”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好!” 欢容傻傻地直乐,她们艰难往右室而去,直到刚踏上台阶,欢容脚步虚浮,根本使不上劲儿。 “哎,小心……” 在跌倒的瞬间,王妧迅速转身,将欢容护在怀里,她打算当肉垫。 腰却被人拦住,王妧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狐狸眼睛。 只见狐狸眼刘梧,将手里的斗篷,迎风打开,将欢容包裹着,随即公主抱在怀里。 “欢容如今住哪屋?” 王妧的脚重新碰到地面,心还跳个不停,就连忙指路,“就在那里。” 刘梧迅速将欢容抱到床上。 醉汉欢容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了,身子不停地扭动,刘梧不耐烦了,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老实些,别乱动!” 睡梦中的欢容撇撇嘴,嘟囔着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 刘梧松了口气,他转身就看到倚门站立的王妧,“虞儿已经睡下了,多谢你刚才带她回来。” 紧接着,他从内室出来,与王妧擦身而过,却突然停下,“感觉你和小妹很熟,我可以问问你,她的事吗?” 王妧借着月光看榻上睡得正香的欢容,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们在右旁室前的露天石桌旁落座,王妧深吸一口气,小心整理措辞,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刘梧听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喝醉,竟不是因即将前往匈奴和亲,而是因为未能如愿以偿地前往匈奴,这才饮得酩酊大醉?她还想当细作,是看话本子看多了吧?” 王妧被刘梧的话逗乐,嘴角微微上扬,但随即意识到此时笑出声似乎不太合适,于是她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笑意。 “真容公主亦是这般认为,因此,她特意安排了自己的心腹。” 刘梧顺着王妧的视线,看向右室门口忙碌的众人,若有所思道,“难怪,本王记得她身边并非这些人。” 夜色渐深,王妧意识到大殿的宴会恐怕已散场,于是她起身,对着刘梧缓缓一拜,“殿下已经安然入睡,妾身便先行告退。” “好,多谢王美人对小妹的悉心照料。”刘梧亦对她躬身行礼,以示感谢。 王妧没有多言,转身往长乐宫外走去。 刘梧望着房间内,灯火摇曳,又望向月亮门处,纤细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第五十四章 终于赶上了 而王妧一出长乐宫,便注意到宫墙下有一人伫立已久。她走近一看,原来是陛下刘期。 她连忙小步上前,恭敬地行礼,“参见陛下。” 刘期淡淡地应了一声,示意她起身。 “虞儿的房间不是离主殿很近吗?” “是,但殿下身体有些不适,我便多陪了她一会儿。” 她下意识地隐瞒了与刘梧谈话的事情。 在宴会上,她察觉到两人的关系似不如从前那般融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期心中怀揣着心事,并未深究过多,“那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殿下已安然入睡,请陛下放心。” 刘期微微点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他提议道,“既然如此,陪朕去散散步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语,直到绕着沧池走了半圈后,在一处亭子中停下脚步。 夜色如墨,月光如水般洒落在两人身上。 刘期转头看向身旁低眉顺眼的女子,感慨道,“未曾想你与欢容关系很好,这着实让朕感到惊讶。” “殿下率真洒脱,与人相处自然融洽,没有合不来的。” 刘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是啊,小妹从小就被我们保护得很好,她其实不该是皇族人。若是生于普通人家,或许就不会经历这些事了。” “人生没有若是。” 刘期闻言,苦笑一声,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他话锋一转,问起王妧,“关于真容的计划,你了解多少?” 王妧心知刘期可能是在试探她,便低头沉思片刻,然后答非所问,“这就要看陛下的心意了。” 刘期突然转身,饶有兴致地靠近王妧,低声问道,“那你觉得朕会怎么想?会不会揭穿阿姐的计谋呢?” 王妧察觉两人距离过近,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恭敬地回答,“妾身不敢妄言。” 刘期并未强求,他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明月,邀请道,“过来坐一会儿吧,陪朕一起看一会儿月亮。” “这月亮无论在哪里看都是一样的。” 刘期微笑摇头,“月亮虽有阴晴圆缺,但此刻看它的只有你我。又怎能说是一样呢?” 王妧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坐到了刘期的身旁。她突然问起,“陛下,后天和亲之事,会正常进行的吧?” 刘期轻松地一笑,避而不答,“先活好当下吧。” 王妧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她模仿着刘期的姿态,双腿伸直放松,双手轻靠在石壁上,仰首凝视着那若隐若现的明月。 世间之事,犹如这明月,虽皎洁明亮,却也时常被乌云所遮蔽。 所以,这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与此同时,在这相同的时空里,也有人被无尽的烦恼所包围。 “你说什么?丽妙娘不见了?” “是的,殿下。”侍卫恭敬地回答,“我们的人看到她进了昭阳殿,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我们曾偷偷询问过昭阳殿的人,他们却说丽妙娘早已回家。” 真容殿下紧锁眉头,愤怒地咬牙道,“好一个丽姬!你们去过丽府了吗?” “去过了,殿下,丽妙娘并不在府上。”公主府侍卫急忙回答。 “今日宴会上就未见她踪影,看来,这是有人故意不想让她出现啊。”真容殿下冷笑一声,“本宫还真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捣鬼!” 天还未亮,就有人敲响了昭阳殿的大门。 宫门一开,公主府的侍卫们便一拥而入,开始四处搜查。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昭阳殿肆意搜查!” 真容身穿华服,慢悠悠地出现,抚摸着身上的玉坠,冷冷地对丽姬说,“丽夫人,请海涵。有个不听话的奴婢据说跑到了昭阳殿,本宫这才不得不前来叨扰。” “不得不?我看你这是迫不及待吧!”丽姬冷笑一声,“本宫好歹是一宫主位,岂容你等放肆?就算你是公主,也得遵循掖庭规矩!我这就去禀告陛下!” 真容殿下毫不在乎地撇了撇嘴。 此时,她的亲信附耳上前,“殿下,没有找到丽妙娘。” “好啊!你想去禀告陛下就去吧!本宫问你,丽妙娘人呢?” 丽姬眼珠一转,淡淡地回答,“妙娘啊,她在丽家。殿下若想找她,应该去丽府才是。” “丽夫人!”真容殿下怒斥道,“本宫提醒你一句,丽妙娘既是县主又是欢容公主身边的女官。你若是耽误了公主出降,那可是大不敬之罪!你可要小心自己的妃位了!” 丽姬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劳公主殿下费心。一个女官而已,少了自然会有人替上。” 真容殿下气极反笑,“好!好得很!那我们就等着瞧吧!” 公主出降是大事。 天还未亮,欢容便已经起身准备沐浴更衣了。她看向铜镜中站立在门口的一排人,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却没有发现丽妙娘的身影。 “妙娘还没有过来吗?” 王妧不禁回头一望,“许是有事耽搁了,殿下可要我去请她?” 欢容微微摇头,轻声道:“不必了,若是她不来,也是她的选择。” 她说完后,对镜整理衣冠,随后坐上轿辇前往未央宫。 一般未央宫是用来会见大臣、开朝会或者国家举办重大活动的场所,而如今,又多了一项,公主出降由此始。 欢容身着穿玄色纯衣纁袡礼服,头戴金凤鸟布摇冠,胸带嵌珍珠宝石凤凰于飞项链,步履轻缓,不卑不亢,庄重自持上了九十九台阶。 “自今后,儿臣无法承恩于膝下,望母后、皇兄健康长寿,无病无灾,臣去也!” 她话一落,窦太后已是哭得不能自已,她被刘期搀扶着,颤巍巍伸出手,却只够到欢容衣袖。 欢容知道自己不能多待,她怕自己会后悔,于是,在眼泪落下之前,毅然决然转身。 一步步走下台阶,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想。 从她踏上马车一刻,将无人唤她虞儿。 世人只会尊称,欢容公主。 丽姬立在刘期身后,她偷偷松了口气。 欢容公主总算是上马车了。 可她眼神忽然一瞥,发现有道熟悉的身影自旁门出现。 那个熟悉的身影跑到欢容马车旁,与里面的人相视一笑,随即,跟在马车后,出了城门。 第五十五章 掌握自己的人生 丽姬的目光转向真容,那张原本平静无波的脸庞此刻却露出丝丝愤怒,青筋在肌肤下若隐若现。 明明已经将丽妙娘囚禁,欢容是怎么找到她的? 就在那日,真容正准备搜索他处时,遇见了王妧。 “或许,有一个地方,公主可能感兴趣……” 真容步入崇芳阁,自觉地坐在主位上,放声大笑,随后好奇地询问王妧,“你是怎么知道丽妙娘被关在落日阁?” “妾并不知,但妾了解丽姬的性格。公主您前去搜宫时,她定会担忧丽妙娘被发现,因此只需派人暗中跟随,便能得知丽妙娘的具体所在。” “真是聪明,王美人,”真容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几分凌厉,“本宫以前确实小看了你。但你要明白,丽姬此人狡诈多端,她虽不敢算计本宫,但对你却是另当别论。” 王妧抬头望向真容,眼神清澈,“多谢殿下提醒,妾会小心应对。”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呢?” 王妧微微一笑,回答道,“妾身不会主动对付她。” 真容听后,微微后仰,目光紧紧锁定在王妧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你既不想说,本宫也不强求。这掖庭之中,日子还长着呢,真正的好戏总是在最后上演。” 说完,真容起身整理衣裙,准备离开。在经过王妧身侧时,她稍作停顿,“看在你曾助过本宫的份上,本宫答应你一个要求。不过,这要求需得让本宫满意才行。” 她要是不同意,那提出的要求岂不作废了?那提不提又有什么用? 王妧想到这里,无奈着笑地摇了摇头。 夏幻送真容离开后,发现主子坐在紫藤树下,准备煮茶,她困惑地说道,“主子,夜色已深,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王妧的手在茶壶上轻轻摩挲,未曾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淡淡地回答,“无妨,再等等,或许还有客人来访。” 果不其然,一盏茶的工夫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来者并非丽姬,而是皇帝刘期。 王妧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起身,遥遥一拜,“参见陛下。” 刘期目光深邃地审视着她,随后挥手示意她起身。 他注意到矮桌上的茶具,眉头微皱,“夜深了,你还在喝茶?” “晚宴上菜有些油腻了。” 刘期并未入座,反而选择了不远处的石凳坐下。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皇姐过来找过你吧?” 王妧稍作思忖,缓缓回答,“是的,陛下。” “她同你讲了些什么?” “她提及在最后,找到了妙娘娘子的下落。” “是你告诉她的?”刘期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质疑。 “妾身只是为她指了一个方向。” 刘期冷笑一下,“你倒是坦诚。” 王妧低垂眼睑,站在一旁,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在自己圆头履上绣着的太阳花上。 她心中暗自思量,这金线绣制的太阳花过于显眼,若是改用暗黄线为主,绿线为辅,或许会更加清雅。 这样,自己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突然,她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心知是刘期在审视她,但她不敢抬头与之对视,只能继续像鹌鹑一般缩在原地。 就在这时,刘期突然开口,“那茶闻起来好香啊。” 王妧回过神来,小步挪到茶桌前,为刘期倒了一杯茶。可刘期却突然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猝不及防地转身。 茶水洒在了玄色暗衣上。 “对……对不起,陛下……”王妧惊慌失措地道歉。 刘期一把抓住她慌乱的手,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皇姐方才提议朕升你为夫人,你意下如何?” 王妧挣扎着想要抽回手,但刘期的手却如铁钳般紧紧握住。 她抬头看向刘期,只见他的目光如烈火般炙热,仿佛要将她灼烧。 她一步步后退,他则一步步逼近,直至将她逼至矮桌旁。 她顺势坐下,却被他紧紧锁在怀中。 “陛下,”王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您的手压到我的头发了。” “这世道,你想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明白?” 刘期说着,俯下身,热气喷薄在她的颈间,她的皮肤感受到了一丝灼烧感。 但她心中却没有一丝羞涩,反而充满了悲凉。 无论位分,如何生死,都掌握在对方手中。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丽妙娘说过的话。 她说,我只想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她又如何不想呢? 王妧的身体霎时变得僵硬,“陛下,您若有意,妾身无法阻拦。妾身的意愿,在您面前微不足道。” 刘期的嘴唇停在距离她脖子三厘米的地方,他无声地勾起嘴角,“朕要的是心甘情愿。”他起身,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她下滑的外衣,“你早些歇息吧。” 他踏门而出,莫名的心情大好。 有需求,总比无欲无求,陌生待之好。 他轻轻摩挲着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她脸颊上那如丝般的顺滑。那一刻的温柔,如今仍在他心间回荡。 滴水可以石穿,日久才会见人心。 反正,他们之间的阻碍已经消失了,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耗。 “陛下,您看,我们是回宣室殿休息,还是……”严诺试探性地询问。 刘期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坠子,沉思了片刻,“许久没有去见唐儿了。” 严诺立刻明白了刘期的意图,连忙吩咐摆驾凤凰殿。 等到刘期走远后,丽姬才慢悠悠从拐弯处走出来。 她胸中的怨愤如翻涌的江水,愈发汹涌。 好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妧,本宫的妹妹可被你害惨了,你等着,总有一天,我必报此仇! “主子,我们还去崇芳阁吗?” “去什么去?你没看到陛下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从她那里出来了吗!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王妧,你可真是好样的!” 她心头一转,不行,要先想办法让容儿成太子,这样即便自己不是皇后,但一定会是太后。 “走,回昭阳殿,本宫要给兄长写信去!” 而此时的王妧,双腿发软,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她后怕地摸摸自己胸口。 心中莫名想哭。 她突然想起,金不俗为她摘花修房,从来不曾强迫过她。 第五十六章 说话的魅力 王姀听到院子里有细微的动静,她脚步迟缓地走下台阶。 “姊姊,你怎么了?” 王妧背过身去,擦去眼泪,“没事,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些了?” “刚吃了郭太常开的药,突然意识很清醒,反而睡不着了。” 王妧过去扶她,“走,我们进屋。” “阿姊,你哭了,是陛下说了什么?” “没事,”王妧扶着王姀回到榻上,拿过薄棉被盖在她身上,“郭太常说了,思虑伤身,你啊,能安稳一生,我便心满意足了。” 王姀知道她是不想和自己说了,于是,无奈地点了点头,饶是不放心地说,“有些事不必硬扛着,有我在,我们可以一起分担的。” 王妧微笑着看着她,眼中满是欣慰。 待王姀安然入睡后,王妧悄然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给兄长写了一封信。 信上的大意是,务必上书催促皇帝早日立太子,以立嫡立长为最佳之选。 她深知刘期心思深沉,多数大臣推荐的人选,他可能会产生疑虑,而这疑虑一旦产生,便会在他与丽姬之间留下难以弥补的裂痕。 却不承想,不久后,前朝上书立太子,刘容和刘贽的支持票各占一半。 刘期端详着摆在面前的立太子奏折,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真不错,朕的妃子与前朝相交甚密的不止一个。 “丞相,对此你有何看法?” 刘期愤怒地将奏折掷于桌上,目光如炬,直视着面前的莫亚夫。 “此事虽关乎国家大事,但说到底,乃是陛下家事,理应由陛下全权决断。” 好一个精明狡黠的丞相,如此轻易地便将自己置身事外,刘期心中冷笑连连,嘴角却扯出一丝轻蔑的弧度,“也罢,此事暂且搁置,待日后再议。然而,蛮顿那边已集结十万大军,声称要迎接公主入草原,但朕总觉得其意图远不止于此。” 莫亚夫恭敬地行了一礼,稍作沉思后说道,“梁王与窦将军已随和亲队伍出发,想来有他们在,不会有什么大事,陛下,不用太担心。” “话虽如此,但朕心中依旧难安。” 刘期眉头紧皱,他遥遥望去外面的天空,总感觉晴朗天空,下一秒就会风雨将至。 和亲队伍已在途中走了大半个月,欢容坐在马车上,感觉屁股都坐僵硬了。 她面露苦涩,试图透过车窗望向外面。 悄悄掀开一角,正与刘梧对上眼。 “四皇兄……” 刘梧笑着开口,“可是坐马车,坐累了?” “没有,怎么会呢,就是有些闷。” 刘梧微微颔首,仿佛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离边境还有一段时日,若你觉得闷,可以让丽县主过来与你闲聊解闷。” “是,欢容知道了。” 不一会儿,刘梧便看到丽妙娘上了欢容的马车。他向身后的人示意,随后策马疾驰,赶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天色已晚,不如过了这座山,寻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窦婴点头,“一切都听梁王的。” 和亲队伍于黄河边停下,即将起火搭营之际,完全没有注意到深林中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他们终于等到和亲车队停下了。 此刻,刘期还在批奏折,突然,严白脚步轻盈地踏入了宣室殿,他压低了嗓音,恭敬地禀报,“陛下,丽夫人已至殿外。” 刘期闻言,不禁叹了口气,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眉头紧锁,略显不耐地说,“她有何要事?难道不知朕正忙于政务吗?” 严白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的不悦,他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只能弓着背,将头深埋在衣袍之中,宛如一尊静默的雕塑,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天子的下一步指示。 在严白汗流浃背之际,刘期终于开了口。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缓缓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严白如释重负,连忙应了一声,倒退着离开了宣室殿。 不一会儿,丽姬便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步履轻盈,言语温婉,眼中媚态横生,手中捧着新制的酪浆,恭敬地呈献给刘期,“陛下,妾新学了这道汤饮,品尝之后觉得甚是美味,故特地给您带了一碗。” “爱妃找朕就为了此事?” “妾时刻惦记着陛下,总想把最好的东西献给陛下。” 刘期挑了挑眉,微笑道,“爱妃真是有心了。” 丽姬羞涩地低下了头,掩唇轻笑,“陛下言重了,这都是妾应该做的。” 刘期接过丽姬递来的酪浆,轻啜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果然不错。” 丽姬见状,心中欢喜,连忙劝道,“陛下若是喜欢,便多喝些吧。” 然而,就在这时,刘期的眼神却不经意间扫过了那几叠堆积如山的奏折。他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最近,有多位大臣联名上书,请求朕册立太子……” 丽姬闻言,心中虽然一惊,但表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掏出手帕,轻轻为刘期拭去嘴角的残渍,眨着明亮的眼睛,似乎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她前方的帝王,目光深邃而不动声色,紧盯着她的面容,缓缓开口,“爱妃觉得,谁最合适?” 丽姬如笨蛋美人般的天真,微微嘟起嘴,有些困惑地回应,“陛下正值风华正茂之年,为何急于立太子呢?那些朝中重臣,不应当先考虑如何抵御匈奴、保卫家国,却整日纠结于这些长远之事。妾身愚钝,实在不解。” 刘期被她那略带傻气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来,“爱妃所言极是,朕也的确想再等待两年,待咱们的容儿更为成熟,再册封他为太子,如何?” 丽姬面露难色,似乎真心实意地表达着自己的担忧,“陛下,妾身其实有私心。自古以来,君主之位应由贤能之人继承。容儿虽好,但终究不似陛下这般睿智英勇,他更适合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王爷。” 刘期被丽姬那崇拜的眼神看得心花怒放,不禁笑道,“哎,咱们的孩子也没有你说得那般平庸。” 丽姬深情地看着刘期,眼中满是对他的崇拜与爱意,“陛下,妾心中的皇上,只有您一个。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也无法与您相提并论。陛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天下与妾身都需要您的庇护!” 刘期被丽姬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深深打动,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爱恋地抚摸着她的背脊。 “丽姬,放心。朕定当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第五十七章 和亲途中出意外 突然,有急报传来,说是欢容公主和亲途中遭遇劫匪,车队被冲散,死伤惨重,而欢容公主本人,至今下落不明。 刘期闻讯,面色骤变,心中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焦虑。 他急忙起身,疾步走向前殿,召集朝中众位大臣,共商应对之策。 丽姬在得知消息后,亦是震惊不已。 她怅然若失,仿佛被一道重锤击中,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恐惧。 她急忙回到昭阳殿,招来自己的心腹侍从。 “主子……” “如何,妙娘她没事对吧?”丽姬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晚之跪在丽姬面前,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八娘子在混乱中不慎摔下山崖,我们的人赶到现场时,她已经……已经去了。” 丽姬猛然间崩溃,身体无力地跌落在地,她的双手紧紧抓住晚之的胳膊,似乎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尽管身处绝望的边缘,她仍尚存一丝理智。 “此事,此事定有蹊跷!”她急切地吩咐道,“去查,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找出究竟是谁要对我小妹不利!” 三日后,暗卫苍央急匆匆地赶来,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奴才查到一事,不得不立即向您禀报。梁王已亲自找回了欢容公主,他们已重新前往边关。可我们的人发现,欢容公主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于是趁机接近查看,竟发现此刻的欢容公主与八娘子极为相似……” 丽姬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五彩缤纷,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她早就预感到,自己的妹妹可能会成为这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代替欢容公主前往匈奴。但当这个消息真正得到确认时,她的心痛仍是如此难以承受。 “果然……说什么辅佐她成事,到头来,不过是场利用罢了。”丽姬喃喃自语道,“我的好妹妹,你真是太傻了,竟如此轻易地相信了那些人的话。” 苍央见丽姬如此悲痛,不禁问道,“主子,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是否要将八娘子救出来?” 丽姬深吸一口气,擦干眼角的泪水,目光坚定地看着苍央,“梁王势力庞大,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这样,我们先暗中确认她是不是妙娘,无论她愿不愿意,你们誓死也要将她救出来!” 苍央点头应是,随即派出人手传递消息。 丽姬将桌上的绢布揉成一团,她的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真容、王妧,你们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随着秋意渐浓,窦太后望着面前恭敬请安的众人,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她轻声嘱咐道,“在这季节更迭之际,各位务必保重身体,切莫让风寒侵袭。” 众位妃子齐声应是。 窦太后先下心情大好,她前不久,收到了刘梧的书信,信中言及她心想之事已经事成,请她不用再忧心。 她当天高兴得甚至多吃了一碗粟饭。 窦太后话题一转,轻描淡写地问道,“听说前几日丽夫人在昭阳殿动了怒,不知是因为何事?” 丽姬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迎上窦太后探究的目光,她恭敬地回答道,“劳太后挂心,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听闻欢容公主在和亲途中遭遇意外,妾心中忧虑,故而失态。” 窦太后轻叹一声,“原来是虞儿的事。你无需担忧,她如今已平安抵达边关,想必不久便会踏入匈奴的地界。” “太后真是深明大义,连自己的小公主都能让出去,妾自叹弗如。” “欢容先是公主后是哀家的明珠,她本就该承担起一国公主责任,难道不是吗,丽夫人?” 丽姬连忙应声道:“太后所言极是。” “和亲一事已告一段落,哀家向来赏罚分明。在此事中,王美人表现卓越,深得哀家与皇帝的赞赏。因此,哀家已奏请皇帝,特将王美人晋升为夫人。王夫人,上前接旨吧。” 王妧闻言,受宠若惊地跪倒在地,连连推拒道,“这都是妾的本分,实在愧不敢当。” 窦太后轻轻摇头,语气中充满了赞赏,“你何必如此谦逊?你侍奉皇帝多年,尽职尽责,尤其是在这次赏花宴中表现卓越。此外,你还在关键时刻找到了丽县主,这份功劳岂能忽视?你安心接旨便是。” 王妧无奈只能接过诏书。 “多谢太后陛下隆恩。” 窦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她的目光转向丽姬,语气中带着几分敲打,“丽夫人,你也要多向王夫人学习,多为皇帝分忧。” 丽姬心中虽有不甘,也只能强颜欢笑地应承下来,“妾自当以王夫人为榜样,尽心尽力侍奉陛下。” 窦太后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王妧身上,“王夫人,你既已晋升为夫人,便要更加谨慎行事,切莫辜负了哀家与皇帝的期望。” 王妧恭敬地应下,“妾定当恪尽职守,不负太后与陛下的厚爱。” “行了,哀家累了,你们都退下吧,王夫人你留下陪哀家说会话。” 王妧挨着窦太后跽坐下,她听着窦太后说,“贽儿如今很需要你,记得要多陪伴他,不要让他感到孤单。” 王妧恭敬地回应,“是,妾打算过几天接他回崇芳阁。” 窦太后听后,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并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孩子终究还是跟在自己身边最好,贽儿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你可要好好教导他,让他早日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王妧恭敬地回应,“是,妾身定当竭尽所能。” 窦太后轻轻饮了口茶,随后缓缓说道,“梁王不久前给哀家来信了,她还是执意要去,这孩子一直很听你的话,不如你给她写封信,好好劝导她一番。” 王妧心中明了窦太后所指的是谁,但她也深知皇室之人的固执,因此她只能谨慎地回答,“妾身会尽力一试,但殿下是个有主见的人,妾身也不敢保证能够完全说服她。” 窦太后听后,微微叹息,随后说道,“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咱们当阿母的尽力就好。” 王妧心事重重地回到崇芳阁,不料迎面便有一个小孩儿欢快地跑来,撞进了她的怀里。 “母亲!” 第五十八章 说到底还是不够爱 王妧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惊得微微一颤,待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刘贽。她迅速恢复了镇定,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今日放学这般早,可你怎么过来了?” 刘贽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激动地说,“母亲,再过不久,我就能回到您的身边了。儿臣特意前来与您分享这一喜讯!” 王妧心中暗自疑惑,她刚刚才从太后那里得知这个消息,难道太后已经提前告知了刘贽? 但刘贽接下来的话便解答了她的疑惑,“母亲,是儿臣身边的人告知我这一消息的。” 不好!王妧心中大惊。 “贽儿,你能来,母亲自然十分高兴。但你现在应该回到长乐宫去,别让祖母久等,还是快些回去吧。” 刘贽不解地看着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初是王妧心甘情愿送他到太后膝下抚养,若现在没有太后懿旨,刘贽怎能随意回来,这让有心人知道了,就会用王妧利用孩子争宠来搞事。 果然,母子俩刚刚踏出宫门,迎面而来的正是手挽着手的刘期和丽姬。 “参见陛下。” “参见父皇。” 丽姬紧贴在刘期的身旁,笑靥如花,“母子情深,真是令人羡慕。看来九皇子对王夫人是思念至极,连学业都顾不得了。” 刘期的目光落在王妧身上,见她紧紧护着身后的刘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陛下,贽儿昨夜梦中都念着妾身,这才急匆匆地来找妾。” “既如此,当初为何将他送往长乐宫?” 王妧心知无法直言,因为有人要害她们母子。 一旦将此事说穿,便会如同揭开掖庭的遮羞布,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与黑暗将无所遁形,成为刘期治下不完美的污点。 丽姬见王妧沉默,便趁机插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王夫人,有时为了获得太后的喜爱,不必走此极端。” 刘期微微颔首,觉得丽姬所言极是,他看向王妧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失望。 “陛下,妾从未利用贽儿做任何事。”王妧急忙辩解,声音中透着一丝坚定。 “贽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惜有了你这样一个不理智的母亲。” 刘期摇了摇头,背着手与王妧擦肩而过。 丽姬紧随其后,经过王妧时轻声说道,“以后,贽儿会常伴王夫人左右,你可要好好教导他呀。” 说完,她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快步追上了刘期的步伐。 她心中清楚,皇子的生母在太子册立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即使刘贽真的比容儿更得陛下欢心,但一个只会利用孩子争宠的母亲是无法与一个真心待孩子的母亲相提并论的。 “阿母,贽儿是不是做错事了?” “没有,是阿母的原因,走,阿母带你回祖母那儿,再过几天,阿母就光明正大接你回来。” 刘期回到宣室殿,心中思绪万千,犹豫不决。 直至一份请安折子呈上,提及田家于长安城某酒楼设宴款待朝中重臣,并附上了受邀之人的一串名单。 刘期细细审视那些名字,觉得甚是熟悉。他忙不迭地将那些请求立太子的奏折找出来对照。 无论是提议立刘容为太子还是力荐刘贽,均有一部分人赫然出现在田家的宾客名单之中。 这田晨,乃是王妧同母异父的兄长,如今在朝廷担任太史令一职。 他宴请这些大臣,未必不是王妧的授意。 刘期愤怒之下,将折子狠狠地掷于地上。 王妧此人,表面看似淡泊名利,实则早已暗中筹谋太子之位。 此等行为,无疑是在挑衅君王的威严,触碰了底线。 朕虽有意让你孩子继承大统,但绝不容许你如此算计朕! 王妧为刘贽之事,多次请求觐见刘期,但刘期正怒火中烧,对她的请求一概拒绝。 丽姬得知此事后,笑容满面,欣喜不已。 她拿起一个橘子,熟练地剥开,将一瓣瓣橘肉送入口中,“此事,兄长做得甚好。那田晨定想不到,他所宴请之人中竟有兄长安插的眼线。晚之,记得告知兄长,务必将一切痕迹抹去。” “主子请放心,家主他自有分寸。” 丽姬随意地点点头,“我不过是让陛下见了王妧母子一面,便让她方寸大乱,她又能如何与我抗衡?” “王夫人自然不是主子的对手,只是先下,陛下虽然不考虑立九皇子为太子,但也没有明说要立咱们皇子为太子。” “不必着急,陛下之心思,你我皆知。不能强求,需得让他自己明白其中利害。不过,咱们还是需要再加点火候。” 一个月后,长安城突然开始出现一种谣言,说是当今陛下是想效仿大尧禅让舜,这才久久未立太子。 为此,丞相都有些相信,忍不住私下问向刘期。 “这些话是从何处来?” “长安城,上至大人下到小孩,无一不说陛下仁义,且……” “且什么?” “传言还说,当初先帝欲立梁王为天子,只不过他推拒了。”莫亚夫说完,小心翼翼看向皇帝阴沉的脸,连忙找补,“当然,这些不过是传闻而已,陛下无须当真。” 刘期挥手让莫亚夫退下,同时召集叫来窦婴。 此时的窦婴刚送完和亲回来,他打算休沐几日进行修整,却未料想,陛下竟会急着召见。 刘期言简意赅和他说了最近发生的事,然后问他,是何想法。 窦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陛下,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早立太子,如此的话梁王就断了念想,太后也不会说什么了!” 刘期看着窦婴的脸,意味深长地说,“我诸子之中,谁堪大任呢?” 窦婴倒是毫不隐讳,他说,“陛下,自古立长不立贤,如果立太子,当然是刘荣了,母以子贵,栗姬可以立为皇后母仪天下!” 有些话,别人说还需要思量,但是他说就不必,因为他不怕皇帝猜忌,毕竟他是他的姑母就是窦太后,他还是皇帝的表弟。 刘期陷入沉思,他让窦婴这段时间先注意好好休息,不必急着上朝。 窦婴告辞后,退出宣室殿。 在即将登上马车的那一刻,他蓦地转身,对身旁的小厮郑重地吩咐道,“接下来的几日,我先不去授课了。你务必转告昭阳殿一声。” 第五十九章 这都是真的吗,陛下? 乾元八年十月初,刘期鉴于三皇子人品贵重,且为长子之故,册封刘容为太子。 消息传到掖庭,众人纷纷前往昭阳殿,恭贺丽姬。 她一时风头无两,高傲地看着众人谄媚之态,只觉得心头无比舒坦。 在应对完所有的祝贺者后,丽姬亲自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并派遣她的心腹前往窦将军府,以此感谢窦将军的扶持之恩。 不久之后,窦婴通过仆人传来了他的回话。他首先向丽夫人表达了对她礼物的感谢,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如今天下的局势主要掌握在三人手中:陛下、太后和梁王。然而,在这三人之外,还有一个人能够左右他们的决策,那就是真容公主。因此,窦婴特别强调,丽夫人绝对不能得罪真容公主,必须与她保持良好的关系。 然而,丽姬对此却抱持着不以为意的态度,她始终坚信只要得到陛下的支持就足够了。 因此,当她听到窦婴的这番话时,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等到繁忙的一天结束后,她刚要坐下休息,昭阳殿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丽夫人,真是恭喜,恭喜呀!”真容公主满面春风地踏入殿内,她亲昵地握住丽姬的手,仿佛之前的争执从未发生过一般,“今晨得知陛下已立三皇子为太子,本宫特地前来道贺。” 她说着,使唤人将礼品搬上来。 丽姬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即将手轻轻抽回。 “真容公主有心了。”她的声音不疾不徐,透着几分疏离。 真容公主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常态,她轻笑道,“之前我们之间存在误会,那都是小人挑拨离间。若是没有那些谗言,我们早就应该亲近了。如今看来,这掖庭之中,还是我们说了算不是?” 丽姬闻言,微微颔首,却并未搭话。 真容公主似乎并不在意,她继续道,“说起来,容儿如今也该有十五六了吧?陛下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定亲了呢。” 丽姬轻轻一笑,“多谢真容公主提醒,妾身也正打算为太子选妃。” “是啊,容儿早该成婚了。本宫前几日还听姣姣提起过三皇子,他俩关系可是十分亲近呢。” 丽姬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是吗?” “是啊,本宫越看容儿越是喜欢。而且姣姣与容儿年纪相仿,若是……” 丽姬打断她的话,淡淡道,“既然姣姣与太子如此亲近,不如就让她成为太子的侍妾吧?这样我们也能亲上加亲。” 真容公主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让本宫的孩子做妾?” “是啊,姣姣若想成为太子妃,恐怕是有些难度了。陛下已经选中了莫丞相的嫡女,长安城的第一美人,她才有资格成为太子妃。至于姣姣……”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轻笑道,“做个侍妾已经是很不错的选择了。” 真容公主气得浑身发抖,“丽姬!你不要太过分了!” 丽姬却不以为意,她继续说道,“要知道,等到太子登基为帝后,姣姣将会是独一无二的夫人呢。” 真容公主气得脸色铁青,她怒视着丽姬,半晌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丽姬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却是无比的舒坦。 她一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因为将会有一封血书出现在崇芳阁,等到王妧看到后,她就不会再和她抢太子之位了。 这血书,丽姬一直都有,她知道一旦曝光,王妧会彻底恨上刘期。 所以,一直以来,丽姬从来就不把王妧当成对手。 因为她不堪一击。 果然不出所料,王妧收到那封血书后,神色大变,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魂魄,恍恍惚惚。 夏幻察觉到她的异常,急忙上前试图唤醒她,却不料被王妧反手推开。 当夏幻回过神时,中堂内已不见王妧的身影。 王妧神情恍惚,衣衫不整,在巷道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不觉间已抵达宣室殿。 她两眼空洞无神,凝视着殿门,默默地站在远处,一动也不动。 即便大雨倾盆,天色昏暗,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她仍旧不为所动。 最先发现她的是前来复命的刘梧。 他撑着伞,疑惑地走了过去。 “王美人……不,本王疏忽了,你如今已是夫人了。你为何站在此处?”他顺着王妧的目光望去,心中已有了答案,“你是来找陛下的吧?这把伞给你,你去吧。” 然而王妧仍旧没有动弹。 刘梧皱眉,恰好严诺出现,他连忙招手示意他过来。 严诺迅速带着伞小跑上前,先是对刘梧行礼,随后转向王妧,“王夫人,您怎么独自站在这里,为何不让人通报一声?您的衣服……这样吧,老奴先送您去更衣,再……” 王妧突然动了,她如同失去了所有感知,径直向前走去。 “王夫人,请稍候,容老奴先通报一声……” 但王妧步伐未停,执意推开了宣室殿的大门。 刘期正因蛮顿近日的挑衅而心烦意乱,忽然一阵风雨夹杂着雨点涌入殿内,他愤怒不已,“何人敢在殿外喧哗?” 话音刚落,便见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王妧颤抖地站在门口。 与此同时,刘梧和惊惶失措的严诺也随之而至。 严诺率先跪地,“陛下恕罪,老奴未能拦住王夫人,老奴有罪!” 刘期并未理会严诺,他皱眉看着王妧。 “你这是怎么了?” 王妧如同被触动的玩偶,她抬起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妾有事欲问。” 刘梧见状,识时务地主动开口,“陛下,臣的事务并不紧急,先退至殿外等候,待陛下处理完此事,再召见臣,可否?” 刘期被王妧那心如死灰的模样所震惊,他挥手示意刘梧等人退下并带上殿门。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倚靠在凭几上,以一副慵懒的姿态说道,“你找朕有何事?若是为了贽儿的事,就不必再说了,朕已立刘容为太子,君无戏言,此事不容更改。” 王妧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那封已被雨水打湿、字迹模糊的血书,“妾收到一封密信,信上所言,妾无法置信,特来向陛下求证。”她茫然地看着那几乎无法辨认的血书字迹,“既然字迹已难以辨认,就让妾复述给陛下听吧。” “信中写道,妾入宫并非偶然,而是陛下还是太子时,微服出巡,对妾一见倾心。但那时妾已为人妇。陛下为达成心愿,便借天命之言为幌子,让我那贪图名利的母亲深信不疑。然而,这还不够,因为妾当时还有夫君,所以陛下便安排人将其除去。信上所言,句句属实吗,陛下?” 第六十章 应该做个傻子 王妧语速虽快但是字字清晰,每个字都如同尖锐的刀剑,准确无误地刺入刘期的内心深处,留下了一道道难以磨灭的伤痕。 刘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王妧仰天大笑,仿佛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慌乱和不安。在她眼前,刘期的形象逐渐模糊,仿佛被一层迷雾所笼罩。 他曾信誓旦旦说不是他,是手下人误将金不俗逼到绝路。她虽心有怀疑,但还是相信了。 毕竟他在自己心中是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的君子,如同清风明月般令人心动。 回想起初入太子宫的日子,他为她挽发描眉,与她弹琴赋诗,那些温馨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她不是没有催眠过自己,是因为刘期地位崇高,有小人想要讨好他,所以做的错事,他并不知情,他也是受害者。因此,她将所有的背叛和愧疚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是我三心二意,是我害死的不俗。 因为天命,因为人性,让我失去了深爱我的人。 这不能怪刘期的,不能怪的。 所以,她入宫这几年,一直在纠结反复,自觉亏欠了金不俗,害他失去生命,也亏欠了刘期,明明心悦他,却不能靠近。 于是,她拧巴纠结地活着。 不敢表露真心,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 直到此时此刻,金不俗亲笔血书就在眼前,所有真相浮于水面。 她竟然委身于害死自己夫君的仇人,甚至还为他生儿育女。 这多么讽刺啊。 他看着我受良心煎熬,难道不难过吗? 还是说,这不过是他一时兴起……一时兴起…… “陛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她质问道,“先夫的笔迹我甚是熟悉,将死之人又怎会撒谎?过往的种种破绽百出,如今想来,你位高权重,手下之人做事你岂会不知?他们就算胆子再大,也不能违背天子。你,还要说不知吗?” 刘期被戳破了谎言,顿时颜面扫地,只能用愤怒的咆哮来撑面子,“先夫?朕还没死呢,你哪来的先夫?” 他避重就轻,始终不肯正面回答问题。 “王妧,朕已经容忍你很多次了!”他愤怒地吼道,“要不是看在田晨的份上,你早就被打入冷宫了!你处处忤逆朕,挑战朕作为男人的自尊,甚至结党营私意图推九皇子为太子。是朕念着在太子宫和你琴瑟和鸣的那几年,故对你处处隐忍,可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却屡次拿那个人来打朕的脸,王妧你还有没有心呐!” 王妧大脑宕机,面对他的指责,一时间忘记了哭。 若不是手上沾有血书的点点血迹,她似乎又要被刘期的倒打一耙说动了。 “是妾错了,是妾识人不清,是妾优柔寡断,可是陛下,你难道就没错吗?金不俗是个极好的人,他却因陛下私心,死于非命,在这一场糊涂官司中,最无辜的就是他了!” 王妧言语凄厉,紧紧捂住胸口,单薄的肩膀瑟瑟发抖。 “好啊,你既然对他如此情深义重,那你便去寻他便是,又何苦在朕眼前晃悠?来人,王夫人言语失当,举止失常,竟敢冲撞天子,即刻将其……禁足于崇芳阁,无朕旨意,不得擅出!” 王妧突然站起身来,恭敬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她的额头轻轻触地,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她缓缓地将头上那支蝴蝶展翅的金簪取下,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决然地离去,仿佛要与过往的一切彻底告别。 刘期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金簪,思绪不禁飘回到他们成亲后的第二年。那时,正值新年,他为了博取王妧的欢心,特意带她去市坊游玩。 他们二人皆是平常人打扮,远远看去像是刚刚结婚的小夫妻。 他看到王妧因一簪子停留,于是将其买下,亲自插在她发间。 许是灯火朦胧,烟火璀璨,她眼中不再是忧郁之色,反而闪着点点星光,让人移不开眼。 没想到,那支金簪,她竟然还留着。 “陛下……” 严诺已悄然进入殿内,然后将金簪捧到刘期的面前,刘期想要伸手去拿,却又犹豫着缩了回来。 “扔了吧……”他刚说出这句话,却又立刻反悔了,“还是把它还给王妧吧。” 王妧走出宣室殿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双眼红肿,望着那绵绵不绝的细雨,拒绝了严白递过来的伞,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中。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默默地为她撑起了伞。 “身体是自己的,就算别人不在意,自己也要懂得珍惜。” 王妧随意地点了点头,接过刘梧的伞,正要离开时,又被严诺叫住。 “王夫人,您的金簪落在殿内了。” 王妧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清丽而决绝,“我不要了,严内侍,你随便扔了吧。” 她一人孤独地彳亍于巷道,前二十六年发生的种种在脑海中轮番上演,她听母命,嫁于金不俗,又听母命,进入太子宫。 她被动地接受命运安排,想要糊里糊涂过完一生,却突然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不过是一个精致玩偶罢了,所以一旦出现了自己的思想,就会被人不待见。 “何必要让我知道真相呢,就这么欺骗到死,不就行了?”她喃喃自语,“我不该想透的,我该做个傻子。” “姊姊……” 王妧被熟悉的声音唤醒,她茫然望过去,发现王姀正撑伞焦急地等在宫门口。 见到王姀的那一刻,王妧心中积压已久的委屈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紧紧抱着王姀,哭得泣不成声。 王姀什么都没问,她只是抱住她,静静陪伴着她。 许久,王妧哭完了,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回了崇芳阁,王姀让夏眠端来姜汤,让王妧饮下。 她顺从地接过姜汤,就像个失去生气的布偶般,然后听王姀的话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可她在梦里睡得极不安稳,朦胧间,有只手抚上她的额头。 “姊姊,你醒醒,先别急着睡去。”是王姀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和焦虑,“你先把药吃了再睡吧,这样身体会好受些。” 第六十一章 恶人作祟断炭火 王妧仿佛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在梦中,她身处金府,与金不俗谈笑风生,两人情意绵绵,就在刹那流转间,她又好像回到了初次踏入太子宫的那刻,有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将她扶起,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她。 突然间,天空骤变,王妧再次看到了尧翁。他再次为她推演命脉,并将当日未尽之言一一说出来。 她乃天命之人,一生中将与三位男子结缘。第一位男子将为她付出生命,第二位男子能带给她权力,而第三位男子则会教会她取舍。 王妧对此感到困惑不已,她试图追问尧翁其中的深意,然而尧翁只是神秘一笑,便消失在了梦境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 此刻,王姀正靠在床沿,昏昏欲睡。她突然听到了姊姊的低语声,立刻清醒过来,靠近王妧轻声问道,“姊姊,你说什么?” 王妧缓缓睁开眼睛,梦里的一切似是记不清了,她只觉得嗓子干哑得如同火烧一般,于是艰难地发出声音,“水……我好渴……” 王姀见状,立刻起身,倒来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王妧。 温暖的水流滋润了王妧干涸的喉咙,她只觉得一股清凉传遍全身,但身体依然感到有些昏沉。 “我这是怎么了?” “姊姊,你发烧了,好不容易苏醒过来,身体是否还觉不适?”王姀关切地询问,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王妧微微摇头,借助王姀的搀扶,她艰难地坐直了身子。 “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三天三夜。” 听闻此言,王妧不禁一惊,她记得昨天应该去接刘贽回来的。 “我已经与长乐宫说过了,让贽儿在太后膝下暂住一段时间,或许更好些。” 王妧虚弱地点点头,“如此也好,贽儿留在太后身边,比待在我们身边强,”她下意识地握住王姀的手,却感到她的手冰冷刺骨,“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难道没有烧炭火吗?” 王姀眼神微闪,显得有些支吾,“炭火自然是烧了的,只是如今天气尚未过于严寒,我们打算暂停一两日,待天气更冷些再烧。” “有炭火就烧起来吧,”王妧柔声劝道,“你身体本就虚弱,离不开炭火的。” 王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点了点头,“好,我听姊姊的。一会儿我就让夏眠去烧炭。对了,我们聊了这许久,药都要凉了,趁现在还有余温,姊姊快些喝了吧?” 待王妧服药后安然入睡后,王姀在夏眠的搀扶下,缓步走下楼梯。她咳嗽声不断,接过夏眠递来的柔软毯子时,手微微颤抖。 “主子,这天是越来越冷了,还是多盖点东西吧,免得旧病复发。” 王姀轻轻点头,尽力平复着咳嗽,“崇芳阁本是暖阁,比起猗兰殿来,已是强太多。” “可也不能没有炭火啊,这几天尚可,等再过一阵子下了雪,怕是不行啊。” “距离下雪还有些时候呢,不急。” “怎能不急?眼见这炭火是越来越少了,根本就不够用的。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根本出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不是已经给家主写信求助了吗?再等一等吧。” “往日里,两天就能收到回信。可现在已经过去五日了,我担心家主没有收到我们的信。” 王姀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先紧着右旁室用吧,总会有办法的。” 夏眠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王姀咳嗽不止,便连忙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幸而我前些日子已将冬日所需的厚被赶制出来,这几日主子便盖上它吧。” 王姀捂着胸口,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另外,关于炭火短缺之事,暂且不要告知阿姊,我想让她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往日都是她守护我,如今也该是我们守护她的时候了。” 主仆二人交谈片刻后,王姀担心王妧的病情,稍作休整后便上楼探望。她刚一推开房门,便听到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是阿姀吗?” “姊姊,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饿?想不想起来吃点东西?”王姀的声音充满了关心。 “我不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你若是困倦,不妨再睡一会儿。” 王妧虚弱地点点头,“我说我怎么感觉屋里有些闷,原来屋里烧了炭火,先把炭火撤去些吧,我有些喘不上气来。” 阿姀闻言,立刻担忧地摸了摸王妧的额头,感觉没那么烫手了,“要是觉得有些闷,那我拿走一些炭火,但也不能全部撤走,免得你一会儿觉得冷。” 王妧头脑昏沉,她顺着她的话说,“好,都听你的。” 随后,她的眼皮逐渐沉重,再次陷入昏睡中。 次日,他们还是没有收到田家的信,并且,崇芳阁看守越来越严了,除了日常供餐,一律都不提供。 即便是少府寺送来的炭火、棉被等生活必需品,也被门口的内侍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拒之门外。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敢擅自动王夫人和小王良人的物品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奴才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这还需夏眠、夏幻两位娘子亲自来取一下。” “那就请几位大哥通融一下,为我们开一下门吧。”夏幻语气平和地请求。 “哎,奴才们实在是不敢呐,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们怎敢抗旨呢?”内侍面露为难之色。 “你们不开门,我们如何取得这些东西?”性格直率的夏眠忍不住出声质疑。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是奉命看守,其他事情一概不敢过问,还请夏幻娘子多多体谅。”内侍依旧保持着恭敬的态度,但态度坚决。 夏眠刚想破口大骂,却被夏幻拉了下胳膊,只听她笑着说,“其实,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需开个小缝,让少府寺的人把东西递进来,哥几个稍微搭把手就好。”说着,她将包裹好的金叶子塞进门缝,“几位觉得如何?” 可那看门的内侍嫌弃地看了两眼金叶子,便又退了回来。 “夏幻娘子,您这是看不起我们啊!我们虽然是奴才,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夏眠一听,顿时怒火中烧,想要再次发作却又一次被夏幻制止。 “这些人,我们暂时还不能得罪。”夏幻低声提醒道。 “难道我们就这么任由他们欺负?”夏眠不甘心地问。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了唐儿的声音。 第六十二章 千方百计夺炭火 “本宫是来找小王良人的,你们还不快让开!” “唐夫人,这王夫人正在禁足期间,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你们没听清楚本宫的话吗?本宫要找的是小王良人,她并未被禁足吧?你们这是要以下犯上吗?”唐儿的声音更加严厉。 那几个内侍一听,顿时吓得跪在地上。 “唐夫人息怒,奴才们怎敢有此胆量。”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开门!” 那领头的内侍面露犹豫之色,他连忙磕头,声音中充满了哀求,“求唐夫人高抬贵手,饶过我们这些奴才吧。陛下已下旨,将崇芳阁封闭,严禁任何人进出。虽然并未直接提及小王良人禁足,但宫中众人皆知小王良人与王夫人的关系。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恳请唐夫人宽恕!” 唐夫人听后,面色一沉,怒道,“怎么?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你们这些奴才真是胆大包天!还不快将门打开,否则本宫必将此事奏明陛下,严惩不贷!” 内侍们相互对视,正欲起身开门,却被一声严厉的呵斥打断。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让唐夫人动怒,该当何罪?”刘琴皮笑肉不笑地走近,语气中满是傲慢,“不过,唐姐姐,你又何必如此为难他们?不如各退一步,看看门缝能容多少,便送多少进去吧。” 唐儿本想再次争辩,但转念一想,当务之急是尽快将物品送入崇芳阁,“也罢,将门缝开到最大,本宫亲自将物品塞进去。” 可无论门缝开得多大,能送进去的物品始终有限,像炭火,也只能送入一些零碎的下品。 “唐姐姐,这样可满意了?” 唐儿望着手中那些品质上乘的炭火,心中怒火中烧,却只能恨得牙痒痒。 刘琴装作看不见,挥手让人将剩余的物品搬走。她假惺惺地说道,“唐姐姐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妹妹我吧。我会让他们将剩余的炭火和棉被送回少府寺的。” “楚良人,王夫人可对你不薄啊,你为何要这般对她?” 刘琴自从唐儿假孕之事后,一连两月被召侍寝,她深受刘期喜爱,直接连升两级成为良人,并将增成殿收拾出来,赐给她居住。 “唐姐姐此言差矣,我自然对王姐姐心怀敬意。但陛下之旨,岂敢不从?我知唐姐姐也是明理之人,故此有一言相劝……”刘琴悄然凑近唐儿的耳畔,声音低沉而阴冷,“在这宫廷之中,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唐姐姐可要站对队伍呀。” 刘琴说罢,昂首挺胸,神情倨傲,转身离去,留下唐儿独自在原地。 夏幻和夏眠正忙着整理送进来的物品,可满打满算也只能撑七天。 王妧高烧不退,离不开炭火,而王姀近日又因寒冷而咳嗽不止,夏眠叹了口气,这如何是好? 突然,后院墙外传来敲打声,夏眠悄悄打开后门,只见唐儿带着白子等人站在门外。 唐儿见夏眠出现,立刻示意她保持安静,并指向身旁的炭火。 “别出声,趁着内侍换班轮值,快把炭送进去。”唐儿低声嘱咐道。 夏眠心中一喜,连忙派人将这一消息告知王姀。 “你说,唐夫人在后院外,想把炭火偷偷运进来?” “是啊,主子,这下我们不愁炭火了!” “好,拿进来的时候,务必要检查清楚有无问题,虽然我有些……但还是要谨慎。” 王姀刚交代完,夏眠却急匆匆地跑进来了。 “主子,不好了!” “是那炭火有问题?” “不是的,是被昭阳殿的人抓住了,他们正阻止物品进入崇芳阁!” 王姀闻言,立刻转头对夏幻说:“守好你家主子。”然后,她与夏眠一同匆匆赶往后院。 她尚未走近,晚之那尖酸刻薄的声音便已传入耳中。 “……唐夫人,夜色已深,您却在此行此事,只怕有违君子之道吧。” “哼,你这贱婢,竟敢管本宫的事,胆子倒是不小!” “奴才以为,即便是麻雀飞上枝头,也永远无法成为凤凰。况且奴才尚有廉耻之心,深知背主求荣必将遭人唾弃!” “你……” 唐儿望着一众拿刀的内侍,有些害怕地将话咽下,“晚之,你不愧是丽姬身边的狗,你刚才说得对,夜已静,本宫要回宫了,还不闪开?” “唐夫人回宫,做奴才怎能阻拦呢?只不过凤凰殿流出去的东西,还是要还回来的。” “那是本宫的东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岂能轮到你来置喙?” “当今陛下太后崇尚节俭,既然凤凰殿有富余的物品,自然该拿出来交给有需要的人,而且这崇芳阁也用不着这么多东西,来人,将他们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你们谁敢?” 唐儿守在最前面,怒目而视。 可晚之仗着有带刀内侍在,她根本不怕,加之她本就瞧不上唐儿,直接冷笑伸手推她。 唐儿无比慌张,“你们……” “何人在此喧哗?” 突然间,一队禁军涌入,将她们团团围住。 晚之表面镇定的回答道,“李将军,奴婢是昭阳殿的。今晚接获密报,称有人暗中倒卖宫中物资,特来此地查证。” “哦?”随着声音的响起,李光从暗处走出,先是对唐儿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说道,“下官未曾料及唐夫人会在此处,实乃失礼,唐夫人万福金安。” 唐儿连忙解释,“这恐怕是个误会。本宫今日前来,是特意拜访小王良人的,顺便带了一些物品相赠。晚之所说的倒卖物资之事,实乃无稽之谈。” “正是,”王姀此刻也站了出来,声音中透露着坚定,“唐夫人今日确实是来探望我的,这有何不妥?” “小王良人,您还是安心养病吧。王夫人如今已被禁足,您应该陪伴在她身边才是。陛下已下旨,将崇芳阁封闭,严禁任何人进出,物品自然也不能例外。所以……”晚之挥手示意,“来人,将那些物品都带走!” 王姀怒不可遏,“本宫这就去找陛下,看是否连本宫也被禁足了,才让你这贱婢如此嚣张跋扈,肆意欺辱!” 晚之却不为所动,平静地回应,“王良人言重了。掖庭诸事皆由丽夫人主理,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王良人莫要为难奴婢。” “既然王良人的话不听,那本王和母后的算不算数?” 第六十三章 破局绣黄老锦书 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位剑眉星目,身材修长,头戴长冠,身着袀玄,佩戴长剑的男子走向前来。 晚之惊慌跪下,“梁王千岁千千岁!” “本王受母后之托,特意请唐夫人来看望崇芳阁,怎得丽夫人不允?” “这……丽夫人也没收到消息啊。” 梁王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哦,本王知道了,这样吧,本王这就回禀母后一声,让她老人家好好地和丽夫人说一说。” “不用……”晚之见状,急忙假笑着开口,“梁王说的,奴婢自是相信的,奴婢这就回禀丽夫人去。” “既如此,就回吧,东西留下!” 晚之见状,还想再次尝试将物资带走,她讨好地笑着,试图说服刘梧,“梁王殿下,这物资本就是掖庭……”话未说完,便被刘梧的眼神打断。 刘梧不满地睥睨着她,周身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气息,“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 晚之被他盯得冷汗直流,除了告退,她已别无选择。 她带着一行人,灰溜溜返回了昭阳殿。 王姀目睹晚之消失在巷道深处,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轻轻舒了口气。 “多谢梁王殿下今日出手相助!” 刘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无事,有什么事快些说,本王只能护一时。”他刚欲转身离去,忽地停下脚步,询问道:“王夫人如今病情如何?” “姊姊一直高烧未退,吃了药也不见效。” “没有请太常吗?” 王姀苦笑,“请了有什么用,根本进不来。” 刘梧皱眉,随后背手离去,给王姀和唐儿留下说话的空间。 唐儿跟着王姀进入崇芳阁后,她们第一时间去二楼看望王妧。 此时王妧勉醒了过来,“你来了?” 唐儿一见王妧,便惊觉她身形消瘦,面色憔悴,不禁面露惊愕之色,“多日未见,王姐姐怎会如此憔悴?” 王妧轻轻苦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难得唐夫人还记挂着来看我。阿姀,快请唐夫人入座,沏上一壶热茶。”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王姐姐怎会被禁足?”唐儿关切地问道。 王妧轻描淡写地回应,“不过是些小事罢了,不值一提。倒是让唐夫人为我担忧了。” 唐儿紧握着王妧的手,语气坚定,“王姐姐向来行事谨慎,鲜少出错。陛下对你情深意重,若你拉不下脸来去求他,不妨就去找太后娘娘,总不能继续禁足下去。” 王妧点头表示赞同,声音略显虚弱,“唐夫人说的是,待我身体好些,咳咳,我会想办法的。” “姐姐不知我进来有多不易,幸好有梁王殿下在,这才送来了一些炭火。” “崇芳阁这是缺碳了?那我这几日用的碳……阿姀,这……” 王姀见状,急忙笑着打圆场,“唐姐姐言重了,崇芳阁的炭火并未短缺,只是还没打算用罢了。” 唐儿疑惑地看向王姀,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祈求之意,她顿时心领神会,“哦,那是我看错了。既然炭火足够,那便好。” 王妧咳嗽声不断,脸色苍白如纸,她轻声问道,“阿姀,炭火真的够吗?” “够的,阿姊,你不要担心。” 王妧虚弱地说,“好,若是有什么问题,及时告知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三人说话之时,外面传来了余欢的声音。 她是受梁王所托,特意过来为王妧治病的,王姀和唐儿便借故去了中堂。 “唐夫人,我替阿姊多谢你,雪中送炭。” “我们既是朋友,理应相互扶持,更何况,这次要多谢梁王,要是没有他,我也进不来,”唐儿望了眼勤殿,悄悄问道,“可是,你没有向她提及炭火短缺的事吗?” 王姀听到唐儿提及梁王,眼神微闪,随即又听到炭火的事,她沉默片刻,“这些琐事,不该让她担心。” “唉,有亲人在就是好,但小王良人,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但总归有办法的。” 唐儿赞同地点点头,她忽然眼前一亮,“再过不久便是太后的华诞了,若是我们能投其所好,说不定太后会帮我们。” 王姀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可我们出不去,即便准备了礼物,又如何能给她呢?” “你尽管准备便是,这件事交给我来安排。”唐儿自信地说道。 “你就不怕丽夫人报复吗?” “早就得罪了,也不怕这一时,”唐儿转而说道,“太后素来推崇黄老之学,若是我们能准备一副刺绣,必定能讨得太后的欢心。不过,刺绣工程庞大,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准备些更为简单的礼物吧。你若是缺少什么物件儿,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带来。” “那就有劳唐姐姐了。”王姀感激地说道。 王姀回到屋内,沉思良久,她愈发觉得唐儿所言极是,于是,她决定绣制一幅《黄老锦书》为主题的长寿绣,前后融入皇帝老子的形象,定能让太后欢喜。 对于这样一幅作品,其精细程度自然非比寻常。普通的刺绣尚且需要设计、上稿、上绷、配线、落绷等数十道工序,而献给窦太后的这份礼物,自然需要更加繁琐与精细地处理。 光是前后两个人像的绣制,便需耗费四个月的时间。更不必说,《黄老锦书》全文长达一万一千余言,即便是技艺高超的绣娘,完成整幅作品也至少需要半年。然而,王姀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夏眠得知她的打算后,恳请她换个礼物。 但王姀坚定地拒绝了,她说道,“你若还视我为你的主子,就帮我掌好灯。” “那奴才和你一起绣。” “你我绣技不同,若共同绣制,恐被人看出端倪。夏眠,若夏幻受了苦,你愿为她挺身而出,护她周全吗?” 夏眠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王姀露出欣慰的笑容,继续说道,“因为你们是姊妹,所以愿为对方甘心付出一切,可是夏眠,我也是啊。” 我也愿意为姊姊付出我的一切,哪怕生命! 第六十五章 再三阻止献寿礼 “可二娘子那边,我们该如何瞒呢?” “我自有办法,这样,我除了定期去看望她之外,会尽量留在屋内。你需帮我留意她的动向,一旦她离开房间,就要立刻告知我就好。” “可主子,郭太常特意叮嘱过,您的身子不宜操劳。” 王姀正细心整理着手中的丝线,当她发现大红色的丝线不足时,她微微蹙眉,但语气却显得轻松,“你无须担忧,我自然会保重自己的身体。只是,这丝线不足,确实是个问题。你速去通知外面的人,看看能否及时送来。若是不行,那就去找唐夫人。” 她费了些力气将沉重的绣架移至殿后,气喘吁吁地将所有需要的物品一一摆放整齐。 她心里清楚,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否则就会被王妧知道,届时,她定然会帮自己,可她的身子受不了一丝疲惫了,所以,她决定自己面对这一切。 完成这些准备工作后,她的双手已是颤抖不已。 她轻轻哈了口气,试图缓解手指的僵硬,然后一手拿起针,对准那细小的针眼,尝试了几次,才将细线穿过。 姊姊,往日都是你守护我,如今,换我来守护你。 每当想起王玩,王姀那苍白的脸上总会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王妧这次的病,终于在余欢的诊治下日渐好转,这日,她睁开眼睛,发现夜色已是深沉。 “我竟又睡了一天,咳咳咳,”她虚弱地开口,目光在四周游移,“阿姀呢?” 夏幻连忙回答,“刚才小王良人一直陪在主子身边,奴婢知道主子在意她,所以奴婢看她有些疲惫,就先让她回去休息了。” “你考虑得很周到,她本就体质虚弱,若再被我传染了病气,那便不好了。” 说罢,她挣扎着想要下床。 “主子,你这是要去哪?” “睡了太久,头脑有些混沌,我想去外面透透气,顺便去看看阿姀。”王妧解释道。 夏幻连忙取来棉袍,为她披上。刚一开门,恰好与王姀撞了个正着。 只见王姀的脸色甚至比她还要苍白几分,眼底一片乌青,嘴唇毫无血色。可当她看向她时,双眼却异常明亮,仿佛有光在闪烁。 “你怎的脸色如此差?手也冰冰凉的?”王妧关切地问道。 “阿姊,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天生体质如此,早已习惯了。”王姀轻描淡写地回答,“倒是阿姊你,我看你现在比昨日精神多了。” 两人挽着手,坐在二楼的中堂中。 “说来也奇怪,这次生病竟然如此难受,好在已经熬过来了。”王妧感叹道。 “幸好梁王请来了余欢,要不然只凭着我这三脚猫的功夫,阿姊就要吃苦了。” “我们姐妹之间不要说这些,你的心意我一直知道,在这掖庭中,我只有你了,”王妧说着,将剥好的橘子递给王姀,“郭太常之前开的药,你每日都有按时服用吗?” “自然是一碗不落。” 王妧眉头微蹙,轻声嘀咕道,“可你现在的状况怎么比以前还要差,难道需要改方子了?” “阿姊,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最近要多加休息,我已经无大碍了,你不必再时刻守在我身边。你的身体本就孱弱,经不起这般消耗。” 王姀点了点头,随后话锋一转,“马上就要到太后的生辰了,阿姊,你想好准备进献些什么了吗?” 王妧心中懊恼,果然是病糊涂了,自己竟然将太后的生辰给忘了。她心中一动,若是能借此机会讨得太后欢心,或许能解除自己的禁足令,到时候,便可请郭太常为她重新诊治了。 “是啊,太后的生辰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得好好想想准备些什么。” 王姀似乎不经意间提到,“我听说太后对黄老之学颇为喜爱,我们不是有《黄老锦书》吗?阿姊你又擅长书法,不如我们投其所好?” 王妧略一思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这就准备笔墨纸砚去,”她略微思忖又说道,“病了这么久,手都有些不听使唤了,我还是先活动下筋骨吧。” 王姀听闻此言,在她不注意的角落,暗自松了口气。 王妧有事忙,就无暇顾及她这边了,她必须快马加鞭地行动起来。 不知不觉,一月已过,王妧捧着刚刚装裱好的书法作品交给唐儿,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她前前后后修改了不下数十遍,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幅。 “两位放心,我一定会将它亲手交到太后手中。” “那就拜托你了。” 王妧目送着唐儿离开,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然而当她转身时,却惊见王姀眼神涣散,身体无力地倒下。 “阿姀!” 唐儿命白浮紧紧护着礼物,随即往长乐宫而去,刚转过弯,正遇上刘琴慢悠悠地走过来。 “唐姐姐,安好。”刘琴微微欠身,向她致意。 唐儿微微蹙眉,示意白浮她们要看好手中的物品,淡淡地问道,“楚良人,你有何事?” “现在掖庭以丽夫人为尊,虽然你过去有过不当之举,但丽夫人宽宏大量,已不计前嫌。希望你能够迷途知返,莫再重蹈覆辙。凡事当以家族为重,唐夫人,你觉得呢?”刘琴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告诫之意。 唐儿心中一凛,她沉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听闻唐夫人刚从崇芳阁出来,陛下对她早已心生厌恶。你切莫因一时冲动而做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刘琴的言下之意,让唐儿陷入了沉思。 若是自己孑然一身也就罢了,但她身后还有自家族人,唐儿瞬间犹豫了。 她回头望着白浮手里的盒子。 此时的长乐宫正是热闹非凡,窦太后被众人簇拥在中央,享受着这场为她举办的盛大寿宴。她的两侧坐着她最深爱的两个儿子——刘期和刘梧,这让她感到无比幸福和满足。 酒过三巡,唐儿找准时机,款款上前,盈盈一拜道:“祝太后寿与天齐,庆长乐永随!” 第六十六章 品姝一舞入人心 窦太后笑容满面地点点头,“唐夫人真是有心了。” “妾特意为太后准备了一份寿礼,还请太后赏光。” “哦?不知是何物啊?” 唐儿心中一紧,她能感受到几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是……珊瑚摆件。” 她躬下身去,双手紧握,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弯。 紧接着,一架巨大的珊瑚摆件被搬了上来。只见它颜色鲜红如血,形态巨大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这珊瑚真是美极了!”丽姬赞叹道,“若不是托了太后的福,妾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如此美丽的珊瑚了。” 刘琴见状也附和道,“唐夫人真是有心啊。妾本来还准备了玛瑙手串作为寿礼呢,现在看来,跟这珊瑚摆件一比,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窦太后乐呵呵地打圆场,“你们准备的,哀家都喜欢,哀家已经知道你们的孝心了。” “太后,妾尚有一物欲献……” 丽姬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她的眼神阴沉而凌厉,直视着唐夫人,“唐夫人,何须急于此刻呢?稍后歌舞司还要献舞呢。” 唐儿眼神惧怕地看着她,懦弱地退回到位子上。 “唐姐姐,我敬你一杯。”刘琴缓缓举杯,将酒一饮而尽,随后低声细语道,“你今日已经出够风头了,凡事适可而止,对了,令尊还特地托我向你问好。” 唐儿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望向大殿中央。 此时,歌舞已然开始,只见大殿中央的舞者,舞袖翩翩,腰肢柔软如柳,步步生莲,她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媚眼如丝,令人心醉神迷。 刘期眯起眼睛,目光紧紧锁定在那领舞之人身上,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一曲舞毕,那领舞之人优雅地屈身一拜,声音清脆悦耳,“仅以此舞,恭祝太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你……”等窦太后看清眼前人后,瞬间疑惑尽消,“原是如美人啊,哀家还想着这是哪家世族之女,如此出色,原是你啊。” 嘉品姝娇俏一笑,眼神勾了一眼刘期。 “上前来,挨着哀家坐下吧。” 嘉品姝乖巧地点点头,安静地坐在窦太后身旁。 自从欢容离开后,真容又因幕僚丑闻被禁足于公主府,窦太后便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了嘉品姝的身上,而嘉品姝亦如对待阿母似的,尽心侍奉,让她感受到了慰藉。 “刚才妾进殿的时候,不小心将一个婢女手里的东西打翻了,里面掉出来一幅刺绣,真真是极好的,听闻是唐夫人拿来的,对此,妾真是抱歉了。” 刘梧眉头微挑,转向窦太后,语调低沉而充满好奇,“哦?唐夫人敬奉母后的不是那珊瑚摆件吗?竟还有如此更好的珍品?” 窦太后听儿子这般说,不免有些好奇,于是转向唐儿询问,唐儿此刻面色惨白,汗如雨下,显得手足无措。 刘琴懊恼地替她出声,“妾本欲献上千寿如意图与玉石莲花,可来的路上,不慎将图弄脏了,幸得唐夫人告知可以修复,妾便给她了,唐夫人,你说是这样吗?” 她眼神锐利地盯着唐儿,仿佛在警告她必须按照她的说法回应。 唐儿在众人的注视下,支支吾吾,一个妾字重复了很多次。 就在众人看向唐儿之时,晚之悄悄进殿,对着丽姬点了下头。 丽姬心中稍安,暗想即使刺绣被呈上,那也只是一幅破损之作,又有谁会在意? 她随即出言指责,“妾身当时在场,楚良人,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就算着急想让太后看到,也应行事稳妥。” 刘琴委屈地嘟起嘴,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回应,“丽夫人教训的是,妾身确实鲁莽了。” 刘期见状,心生怜悯,又见窦太后似有不悦,便替刘琴辩解道,“楚良人性情率真,她并非有意为之,母后,不必为之动怒。” 窦太后微笑着点头,“皇帝所言极是。” “真是可惜了,”嘉品姝小声喃喃自语,“妾似乎还看到了老子的形象……” “你说什么,那绣品上有老子之像?” “是啊,妾没看错。” 此言一出,窦太后的兴趣顿时被勾了起来。 “既然费了如此心思准备,楚良人,你就将那绣品呈上来,让哀家一睹为快吧。” 刘琴闻言,面色顿时一变,显得颇为慌乱,“恐怕会污了太后的慧眼,还是……” “无须多虑,哀家并不在意这些,更不想辜负你的孝心。”窦太后打断了刘琴的顾虑。 “但是……” “怎么楚良人,你为何不敢拿出来?是有什么问题吗?” 唐儿突然发现,事情似乎如自己预料那般发展,她顿时下定决心。 刘琴急得站起身来,向丽姬投去求助的目光。 然而丽姬只是微微摇头,并未言语。 “……好,只希望太后和陛下能够宽恕妾身的过失。”刘琴无奈地叹了口气。 唐儿见状,心中一阵欢喜,她立即吩咐下人将绣品带上前来。 随着绣品的展开,上面的一大块污渍映入眼帘,使得原本的文字变得模糊不清。 唐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脑海中只回荡两个字。 完了! 她原本还想着搏一搏,万一王妧救出来,她也算是有了靠山,但这一下,她彻底独木难支了! 刘琴紧张地松了口气,她一脸得意望着唐儿。 唐夫人啊唐夫人,这下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随后刘琴转向窦太后和刘期,脸上又换上一副懊恼自责的表情,“妾身有负太后和陛下的期望,还请太后和陛下重重责罚!” 刘期轻轻摆了摆手,“朕知道你是无心之失,先起来吧。” 刘琴感激地看了刘期一眼,随后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真是可惜了……”窦太后叹惋道。 丽姬见状,连忙挥手让她们下去。 就在侍女转身之际,刘梧的目光被绣品上的一处异常吸引,仿佛一层半透明的薄纱轻轻覆盖其表。 他心中一动,立即出声让她们停下。 第六十七章 一副书画惹回忆 窦太后随着刘梧的视线望去,只见绣品如魔法般一分为二,随着那层轻纱缓缓滑落,一幅《黄老锦书》的精美刺绣展现在众人眼前。 太后震惊之余,站起身来,走下台阶,驻足于绣品之前。 她仔细观察着这幅绣品,只见《黄老锦书》全篇皆以暗红色丝线精心勾勒,两侧的黄帝老子绣得更是栩栩如生,仿佛跃然其上,这绣品技艺之高超,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即便是少府寺的绣女也难以企及。 “看这针脚之细密,人物形象之生动,定是下了极大的功夫。楚良人,此绣品出自何人之手?” 刘琴闻言,面色顿时一变,她苦笑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才楚良人交给妾身的,明明是一幅千寿如意图,而这幅《黄老锦书》却并非楚良人带来之物。楚良人,对吧?” 刘琴眼神阴郁地盯着一旁洋洋自得的唐儿,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不是妾的那副。” 她深知皇帝对撒谎之人的厌恶,且此事一查便知真相,因此她不敢有丝毫隐瞒。 “哦,不是楚良人,那会是谁?” 唐儿即刻俯身跪地,恭敬地回应道,“这件绣品,实乃出自一人之手,那便是小王良人。” “只她一人所为?” “正是。” “真是不错,少府寺至少需要六位秀女,耗时半年方能绣成,而小王良人只需一人便可,她绣技真是了得。” 窦太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原本的笑意逐渐退去,目光转而投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刘期,意味深长地说道,“真是个好孩子,可惜她们姊妹二人已经许久没有来长乐宫了。” 丽姬未曾料到王妧还有后招,她气得嘴角抽搐,但愤怒之情被她极力掩饰,只能用力地掐自己的手,试图平复内心的怒火。 可就在这时,她又听到唐儿开口,这一下她彻底把手抠破了。 “王夫人前段时日不幸染病,小王良人也因此一直闭门不出。但她们心中始终牵挂着太后,妾身不忍见她们的心意被辜负,于是便代她们献上这份贺礼。此外,王夫人还特地书写了一幅书法。” 窦太后听后,竟然吩咐道,“那便拿上来让哀家瞧瞧吧。” 唐儿立即吩咐侍女将书卷呈上展开。 窦太后眯起双眼,审视书卷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这字嘛,看起来颇为平常,并无惊艳之处,各位觉得如何?” 傅少使察觉到太后神色有异,便试探性地出声打压,见太后并未表示异议,她更是得寸进尺。 “依妾之见,这字写得一般,远不及丽夫人手写竹简,王夫人此次似乎有些敷衍了。” “是啊,妾也觉得如此,这笔画转折之间略显生涩,实难称之为高雅之作……” “妾亦有同感……” “你们怎可如此轻率论断?”唐儿忍不住出声为王夫人辩护,“王姐姐的字比起你们来,不知要高出多少倍。若真有本事,你们何不写来看看?” 傅少使被唐儿反驳得哑口无言,她偷偷瞥向丽姬,见丽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便壮起胆子继续道,“王夫人毕竟出身于小门小户,妾听闻她读书甚少,自然无法与学识渊博的丽夫人相提并论。她能写成这样,已属不易。” 她的话音刚落,与她交好的几人便捂嘴偷笑,眼中尽是不屑。 窦太后并未发话,她任由婉淑扶着回到座位上,然后转向皇帝刘期,问道,“皇帝,你有何看法?” 被窦太后提及的刘期,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瞬间被书卷上的字迹牢牢吸引。 “这字……” 丽姬轻咳一声,悄悄望向自己的人,刘琴装聋作哑,只有傅少使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话。 “王夫人这次实在过于急躁了些。书法之道,需得日积月累,方能有所成就。白白出了丑不说,还惹得陛下生气,唐夫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哦,傅少使是觉得这幅书法哪里不好?” 刘期笑眯眯看着她,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是……笔锋太过稚嫩了,显然腕力不足,需要多写多写。” “既然如此,爱妃觉得如何去锻炼腕力呢?” 傅少使低头思索,想了一个阴招,“妾听闻,若是在手腕上绑上石头之类的重物,再进行练习,想必效果奇佳。” 刘期赞同地点头,“言之有理。” 傅少使心中窃喜,这手腕上绑石头练字,无异于揠苗助长,时间一长,右手不废也残,这的确是磨人的好方法,若是能彻底把王妧弄废了,丽姬一定能高看她一眼! 想到此处,她不禁笑出声来。 果然她听到皇帝下旨了。 “想必是石头越大,效果越好,严白,准备好石头,不用太大,十斤好了,就绑在她手腕上,看看能多久写出好看的字。” 傅少使嘴角压不住地上扬,果然自己很聪明呢,马上自己就要成为昭阳殿的常客啦! 却忽然间自己被内侍架起,拖出长乐宫。 “你们这是何意?快放开本宫!” “傅少使,陛下有旨,为了提升您的书法造诣,特命奴才将十斤重的石头绑于您的手腕处,直至您练出好字为止。” 傅少使面色惊恐,极力挣扎,“不,不是我,是王夫人啊!陛下饶命啊……” 她凄厉的喊声响彻大殿之上。 顿时,原本喧嚣的大殿一下就陷入了寂静。 刘期环顾脸色各异的众人,低声问道,“可还有人觉得,这书法不好?” 作为皇帝的生母,窦太后怎会不知晓,王妧的字迹与刘期的颇为相似,只是有些话,还需要由皇帝亲自来说。 此时的窦太后像是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一样,淡淡开口,“皇帝,你觉得这字如何?” 刘期再次将目光投向中央的书卷,思绪不由得飘远。 “……哈哈,瞧你这字写的,很有意趣。” “殿下,您就别再取笑妾身了,”她面带羞涩,轻轻地夺回了手中的纸张,“妾自知书法尚浅,难登大雅之堂。” “身为孤的妃子,怎能在这等小事上逊色于人?罢了,孤便亲自指点你一番吧。” “殿下所言当真?” 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笑靥如花,看得他心中一阵悸动。 事到如今,每每回想起来,也是。 第六十八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陛下?” 刘期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即刻恢复了清醒,“一切都听母后的。” 窦太后被逗笑了,“哀家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同意了?”她见刘期有些尴尬,便不再为难他,“禁足也差不多了,不如……” 刘期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幅书法,眼神缱绻,“看在王夫人尽心侍奉的份上,禁足就到此为止吧。” 站在一旁的唐儿见状,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丽姬端着波澜不惊的架子,直到回了昭阳殿,才猛地一巴掌摔晚之脸上。 “你是怎么办事的?那锦书怎么没销毁?还有那字画,又是怎么一回事?”丽姬的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愤怒。 晚之被打在地,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一道红肿的印记,但她却不敢用手去碰,生怕这微小的举动会进一步激怒丽姬。 “主子明鉴呐,”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奴才确实损坏了那绣品,他们刚打开的时候,也确实是如此。” “那为何最终刺绣却毫发无损?” 晚之惶恐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求生的欲望,“主子,奴才想起来了,那绣品上似乎覆盖着一层薄纱,我们可能……可能被王姀给欺骗了!” 丽姬垂眸将事情经过从头至尾想了一遍,越发觉得晚之说得言之有理。 若是一般的绣品绝不会出现这种幺蛾子。 显然,这是有人防了一手。 “那字画呢?不是说她写不成吗!” “这……许是她们发现了我们安插在崇芳阁的细作……” “好,真是好极了,你去速速查探一番,若是有问题,就直接结果了那个人,王妧王姀,本宫还想着放你们一马,谁知你们都禁足了,还这么不安分,既然如此,休怪我无情了!” 刘容虽已贵为太子,但尚未正式登基,因此,丽姬始终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一刻,她心中的杀意已决,再无回旋余地! “那傅少使那边……” “本宫身边留不得不中用的人,就让她自生自灭吧,等到傅少使去世后,告诉刘琴一声,给她提个警醒,切莫和傅少使一个下场!” 而此时的崇芳阁内,在解禁的消息传来那一刻,王妧就让郭太常赶来为王姀诊脉,她焦急地等候在门口,直到郭太常脸色沉重地走出来。 “如何?” “小王良人的身体状况堪忧,微臣之前就曾提醒过她,需要静心休养,避免过度劳累,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她没有啊……”王妧有些吃惊,等送走郭太常后,她叫来夏眠,这才知道了刺绣的事,王妧不禁怒道,“你们为何不及时告诉我?三娘子的身体已承受不住过度的劳累,难道你们不知?” 夏眠跪倒在地,“奴婢知道她身体受不住,但也知道她的个性,三娘子表面柔弱,实则内心坚韧,二娘子,你也是知道的呀。” “我怎能不知,所以我才让你盯着她,她胡闹也就算了,你们还跟着?难道就不为她身体着想?” “可奴婢们劝不住……” 王妧深深叹了口气,她知道王姀的脾气,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又看向一脸愧疚的夏眠,缓缓出声,“此事怪我,是我只顾自己,未能考虑身边的人,可我……唉,你先起来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与此同时,嘉品姝正和窦太后在后殿说话,三言两语间就引到了崇芳阁,她轻轻捶打窦太后的腿,小声说道,“郭太常已经去崇芳阁给小王良人瞧病去了。” 窦太后闭目养神,斜倚在凭几之上,神态显得尤为宁静与自在。 “听说,她为了这幅《黄老锦书》病倒了,王夫人正心疼地守在她身边。” “她确实不易,”窦太后缓缓开口,“婉淑,你稍后便去一趟崇芳阁,替哀家看看她去。” 立在一旁的婉淑弯腰行礼,随即出了门。 嘉品姝瞥了一眼婉淑离去的背影,微笑着说,“婉淑长姑真是细心,竟在宴会前特意派人守在路上等候唐夫人。” 窦太后突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投向嘉品姝,后者心中不禁一颤。 嘉品姝连忙惶恐地道歉,“妾身逾越了,请太后恕罪。” “崇芳阁之事虽令皇帝不悦,但她毕竟是九皇子的生母,也曾帮过欢容。田家更是前朝的栋梁之材,这样的人又怎能无辜受屈呢?”窦太后语重心长地说,“如美人,你切莫被是非所惑。” “太后教训的是,”嘉品姝恭敬地回答,“妾身曾听丽夫人说王夫人心机深沉、言行不一,这才……请太后宽恕妾身的愚钝!” 窦太后冷笑一声:“她怕不是在说自己吧。若不是她捷足先登生下庶长子,哪里轮得到她今日的地位?可见后宫女子。母以子贵,而你呢,入宫这么久了,为何肚子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嘉品姝羞愧地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窦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对嘉品姝的表现颇感失望。 崇芳阁内,王姀慢悠悠醒过来,她看着王妧一脸担心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安慰,“姊姊,我没事的。” 王妧眉头紧蹙,“阿姀,苦了你了,现下我们已经无事,你就不要再让自己劳累了,成吗?” 听闻此言,王姀心中明白她知道刺绣的事了,“姊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想和你一起面对这一切。” 王妧摇头,试图说服她,“可如今有太后庇护,又有谁能为难我们呢?” “她若是真心维护我们,绝不会任由你病入膏肓,姊姊,虽然我不常出崇芳阁,但掖庭中的局势,我都明白。”王姀殷切地握住她的手,“我已经知道金不俗的事……是那个人做事太恶心了,可怎么办,他毕竟是天下之主,我们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姊姊,若是你不愿意接触他,我可以……” “自从入太子宫后,你想尽一切办法避宠,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从未强求你,有我在,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王妧微微一顿,她迟疑问道,“还是说你心里有他了?” 第六十九章 愿以此身助成事 王姀冷笑一声,充满不屑,“一个花心、不专一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她一顿,下意识望了眼王妧,好像姊姊曾喜欢过他,于是赶紧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掖庭是个客栈,那他就是掌柜的,我们这些杂役怎么能不讨好掌柜?以前都是你挡在我前面,现在该是我为我们付出了。” “对不起,阿姀,是姊姊任性妄为了。” “不是你的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他。” “这样,你先莫着急,我明天去趟长乐宫,只要太后愿为我们撑腰,就不会有人为难我们。” 太后惯会惺惺作态,若是没有好处,她便会视而不见,这次想必也是因为那礼物,她喜爱得紧,所以这才施以援手,可如今银货两讫,她定会装疯卖傻,姊姊此去,必会碰得一鼻子灰,可她看王妧充满希望的样子,不忍心戳破,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她所料,太后召见王妧时,果然态度冷淡。 可是王妧已经有了对策。 “之前给欢容写的信,已有了回信。” “真的?快快拿给哀家,”窦太后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才确认她安全的消息,不过这信是一个月前送达的,她颇为不满,“既然早就拿到了,怎么不早点给哀家送来,你是不知此事的重要性吗?” “太后赎罪,妾原本也想早点送来的,可妾被禁足了,实在是出不来呀。” 窦太后焉不知她所想,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霎时她目光一寒,“你待如何?” 王妧立即跪下,“妾一直受到太后关照,万分感激,愿以此身助太后成事!” 窦太后眯起眼睛,审视着王妧,“若哀家不愿呢!” 王妧身形一滞,她似是没料到,窦太后不接受胁迫。 就在此时,王姀在夏眠的盛妆打扮下,脚步盈盈下了楼。 “主子,我们真的不再等等二娘子了?” “就算姊姊说服了太后,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还需早做打算!” 主仆二人交谈间,缓缓走向沧池旁的小沧池。 “听闻皇上每日都会经过此地?” “是的,主子,奴才已经观察好几天了,每到正午时分,皇上会在这里散心,马上就到时间了,估计皇上快过来了。” 王姀微微颔首,指向池边一块平整的石头,“就把棋盘放在那儿吧,旁边正好是莲花,从远处看极美。” 不一会儿,通往宣室殿的小路上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缓缓接近。 王姀斜坐,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半脸,目光专注于棋盘之上,似乎正被棋局所困扰。 阳光穿透莲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她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恬静与祥和。这一幕美得令人窒息,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扑哧!” 却有一声女子的轻笑传来。 “小王良人,难得见你打扮得如此娇艳,可惜啊,今日来的人却是我。” 丽姬得意地笑着,心中暗自庆幸没有让皇上看到王姀这副模样,要不然崇芳阁又要崛起了。 “丽夫人?”王姀顿时脸色煞白,咳嗽地站了起来,“妾参见丽夫人。” “是不是很失望?来的人是我而不是陛下?” “妾身只是来此处散心而已,并不知丽夫人在说些什么。” “嗬,好了,王良人,这里只有你我,你装什么装,想必是王妧让你来此地勾引皇上的吧?所以你才一改往日的素雅装扮,穿得如此隆重,连金步摇冠都戴上了。看来你姊姊为了你的前程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王姀茫然地看着丽姬,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这与我姊姊有何关系?” 丽姬收敛了笑意,“别白费力气了!陛下今天不会从这里经过,明天是,后天也是,以后都是!你以为你那些小心思能瞒得过我吗?别忘了这掖庭可是我当家做主的!” 王姀知道今日是看不到皇帝了,于是微微一笑,不欲过多纠缠,想转身离开。 可晚之却挡在她面前。 “对丽夫人不敬,该当何罪?” “丽夫人,你想怎样?” 立即扶了扶鬓角,“既然王良人如此爱下棋,就跪在棋盘前,直至太阳下山吧。” “我家良人身子本就不好,丽夫人你这惩罚太重了!” 晚之一巴掌呼在夏眠脸上,“我家主子说话,岂容你这贱婢插嘴!” 王姀将夏眠护在身后,“丽夫人,你过了!” 可是丽姬丝毫不在意,她睥睨她,一个小小良人罢了,“你若不跪,也无甚大碍,就是日后崇芳阁出了什么事,就不要怪本宫兼顾不到了!” 王姀知此时不宜与丽姬发生冲突,她目光沉凝,缓缓屈膝,顺从地跪在了棋盘前。 丽姬见状,心情大好,得意地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也该给掖庭众人提个醒,随意勾引天子,究竟是何等下场!” 和她一样,跪在长乐宫的王妧微微定了定神,她缓缓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下之理,莫不如是。一切都在太后一念间,就在太后想要如何了。” 窦太后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深意,她道,“之前你献上的书法,哀家瞧着还行,这几日就去佛堂抄抄经书吧,算是为大汉祈福。” 能够每日进入长乐宫,这一举动实际上已经间接昭示给掖庭众人,崇芳阁已得到太后的庇护。 这样一来,自然无人敢因王妧的失宠而故意对她不利。 “多谢太后垂爱!” 王妧心中充满了喜悦,她步伐轻快,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王姀。 转过巷道,远远便看到王姀步履蹒跚地走来。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模样?” “无碍的,只是跪了许久。姊姊,太后那边……” “她已应允了我,有了太后的庇护,我们自会安然无恙。” “那你是如何说服她的?” “也算不上是说服,我答应每日去长乐宫的佛堂抄写经书。这样也好,我还能时常见到贽儿。”王妧轻轻扶着王姀往崇芳阁的方向走去,同时关切地问道,“可你,好好地为何跪地?” 一旁夏眠欲言又止,忍无可忍,“都是丽夫人害的!” 第七十章 小沧池莲心微动 “夏眠!”王姀厉声呵斥。 王妧虽不知前因后果,但也能猜出大概,“今后,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尽量避免外出,务必保护好自己。我已安排人告知丘陵,我们的日常所需会按时送达。” “姊姊,太后真的可信吗?” “只要她关心欢容的近况,那她就是可信的。” 王姀虽然点头,但心中的疑虑依旧未消。 几日过后,她趁着王妧去长乐宫的时候,又出门了。 这次,她还是选择上次去过的地方,再次遇到了丽姬。 丽姬的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她抓起一把棋子,猛地掷向桌面,棋子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有几颗更是滚落到了地上。 她怒视着眼前的女子,冷声道,“王良人,你可真是死性不改啊!” “丽夫人,我一直都不明白我们姊妹是如何得罪了你。原本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王姀,你装什么不知道,自从入宫以来,我都是盛宠,可偏偏你们来了,嘴上说着不爱陛下,结果孩子都生了,我曾是多么相信你们,这才把陛下的喜好告诉你们,没承想,竟不声不响夺走了陛下对我的宠爱,你们姊妹其心歹毒,可见一斑!” “丽姬你错了!皇上他本就不爱你!他对你的好只是一时兴起!影响你的又何止我们姐妹?程姬和唐儿她们就没有吗?你为何处处针对我?” 丽姬怎么没看透刘期的薄情?可她一直催眠自己,都是王妧的错,不是刘期的错。可现在幻想被人戳破,她瞬间恼羞成怒。 “够了,你这贱人!” 右手一挥,被带起的衣袖打在王姀身上,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一脚踩在散落在地上的光滑棋子上,下一秒摔倒在地。 “丽姬,你这是在做什么!” 刘期刚转过弯来,就看到丽姬将王姀推在地上,他大怒道。 丽姬清醒过来,吓傻了眼。 刘期没有管她,只顾着上前扶起王姀,这一扶不要紧,他对上王姀秋波盈盈的双眼,一下就陷进去。 王姀被他扶起来,无比娇弱地依偎在他怀里,默默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梧。 她忽然想起一周前,第一次设法偶遇刘期的那天。 “皇兄最近在处理边关之事,怕是无暇过来散心了,你守在这里,是遇不到他的。” 王姀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恭敬一拜,让夏眠收拾棋子,准备离开。 可刘梧忽然叫住她,“王夫人不是和你姐妹情深吗,为何是你过来?” “正因为姊妹情深,我才不愿让她做为难的事,这是我的事,就不劳梁王殿下费心了。” “看在虞儿的面上,我可以帮你们……” 王姀脚步停住,她转头看向他。 正值微风吹起,满池荷叶竞相挥舞,莲心微动。 “帮我,是因为阿姊,还是因为我?” 刘梧眉头微皱,“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王姀苦笑,她自觉失态,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再次行礼后转身离去。 “夏眠,记得透露给昭阳殿的那个细作,咱们要去小沧池偶遇陛下了。” 然后就有了小沧池遇见丽姬的事。 此刻,她瑟缩在刘期的怀抱中,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胆怯,望向丽姬,声音颤抖,“妾身有罪,是妾身不慎惹怒了丽夫人,请丽夫人宽恕妾。” 丽姬见王姀如此模样,心中更是怒不可遏,脸色铁青,紧咬牙关。 “何须你来承担责任,方才是我一时冲动。”丽姬勉强压抑着怒火。 刘期眼神锐利,转向丽姬,问道,“那么,丽夫人能否告知朕,究竟是何事让你失态至此,竟要动手打王良人?” “妾身并未动手打她,求陛下明察!” “朕与在场众人皆亲眼所见,是你将王良人推倒在地,你竟还欲狡辩?” “即便是妾身所为,也是因她出言不逊,冒犯了妾。妾身身为后宫之人,有责任维护后宫的规矩与秩序,故而不得不给予她惩罚,以儆效尤。” 刘期冷冷一笑,继续追问,“哦?那她究竟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动怒?” 丽姬微微低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她竟说陛下对妾身并无宠爱之意,妾身这才动怒,不慎伤了她。” 王姀闻言,心中一阵凄凉,她抬起头,眼中含泪,“丽夫人,你怎能颠倒黑白?分明是你先说我不得陛下宠爱,即使死去也无关紧要,随后更是将我推倒在地。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她凄然一笑,继续说道,“罢了,妾自知身份卑微,不敢与丽夫人争辩。妾甘愿受责罚。” 此时,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严诺立刻上前查看,不一会儿便将一个宫女带到众人面前。 那宫女一见到刘期与众人,立刻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木奴?你为何会在此处?”王姀解释道,“陛下,这是崇芳阁的洒扫奴婢木奴。” “你何时躲在那里的?” “回陛下,奴婢见天气转凉,担心王良人受寒,特意为她送来披风。没想到在此遇见丽夫人与王良人交谈,奴婢不敢打扰二位娘娘,故而在一旁等候。” “那么,方才之事,你都看到多少?” 木奴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是,奴婢看到了……是王良人先言语冲撞丽夫人,然后假装摔倒的……” “不是妾……” 王妧正在佛堂抄书抄到一半,突然旁边大殿传来一声巨响。 她担忧地过去一看,是真容趴在地上哭个不停。 “母后,请您一定要救救穆卿啊,他真的是无辜的啊。” 窦太后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失望,“你……哀家已经说过多次,让你行事稳重,不要给人留下话柄,为何你总是如此任性妄为?” “女儿已经很谨慎了,一定是有人故意针对我!” 窦太后头疼地靠在凭几上,瞥见王妧正倚门而立,她挥了挥手,示意王妧进来,“王妧,你来劝劝真容吧,哀家真的是有心无力了。” 她哪是有心无力,分明是想把事推出去。 她好作壁上观。 母女又如何? 过往窦太后为真容公主所做的一切,早已在真容公主的一再任性中被消耗殆尽。 王妧这几日已经在长乐宫听了个大概。 无非是真容公主府上一位名叫李穆的客卿,杀了人,被参到了皇上面前,一般的客卿就算了,偏偏这个李穆深得真容喜爱。 “殿下,妾有个疑问,那个人真的是李客卿杀害的吗?” 第七十一章 现在觉得我丢人了 “那也是那个小厮出言不逊,是他故意挑衅,死有余辜!” 窦太后猛地一拍茶几,“混账!” 真容被吓得一哆嗦,“母后,驸马是个不善言语的,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能看上的人,就放过他吧,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殿下,你已经因为他禁足好久了,如今可是刚刚放出来。” 王妧言下之意,已经因为李穆受罚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真容绝望地跌坐在地上,“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王妧遗憾地摇摇头,“杀人偿命,自古真理。” “不!我要去求皇弟,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而真容口中的皇弟,正一脸阴沉看着从崇芳阁木奴庑房搜出来的一切。 所有的银锭上都有丽府的标志。 刘期声音冷冽而威严,“丽姬,你作何解释?” 要不是木奴一直偷偷观望丽姬,引起他的怀疑,他也不会命人搜查崇芳阁。 丽姬的脸色苍白,她急切地辩解道,“陛下,一定是这奴才和王良人串通好了,这分明是赤裸裸的陷害啊!” “丽姬,究竟何时你变成了这副模样,你真是令朕太失望了,好好回昭阳殿反省,这段时间就不要出来了,至于掖庭……” 王姀察言观色,轻声提醒,“唐姐姐处理事务已经上手了。” 刘期颔首,“那暂且交由唐夫人接管吧!” 说完这句话,刘期不顾丽姬的求饶,他搂着王姀的细腰,转身往甘泉殿而去,而王姀则是回头充满挑衅地看了眼丽姬。 你也不过如此! 眼见着真容起身准备去找皇帝,王妧急忙拉住她,“殿下,你好好想想,你难道忘记上次在宣室殿发生的事了?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外人,伤了你和陛下的姐弟情谊。” 你为自己亲妹妹求情,他尚且不愿意,更何况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姓人? 真容明白过来王妧话中含义,她呆滞地任由王妧将她拉回原位,重新坐下。 “可穆卿,怎么办?” “殿下,凡事三思而后行,你需要先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为之付出什么代价,你能接受。” 真容喃喃自语,“我会为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荣华富贵,本就是过眼云烟,可是命,自己只有一条。 王妧见她情绪安稳下来,又耐心劝了她一会儿,等到从长乐宫出来后,已是黄昏。 她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去看了下刘贽,然后准备回崇芳阁。 却不料想竟然得到一个消息,刘期传召王姀侍寝了。 “我不是说让你们看好她吗,发生这么大事,为何不及时告知我?” 秋晨等人跪在地上,怯怯地回答,“奴婢们劝不住王良人啊,而且奴婢去长乐宫找夫人了,得到的回复是您已知晓此事,让我们先行返回。” “我何时说了这话?等下,你们去找过我?” “奴婢对天发誓,千真万确!” “何时?” “奴婢记得很清楚,王良人出门是未时,奴婢是未时一刻去找的您!” 王妧低头回想,那个时候,自己好像正在和婉淑长姑说话,可她却没说有人找她。 王妧心烦意乱,她让秋晨等人起来,然后枯坐在中堂,眼巴巴望着外面。 夜色凉如水,也不能冲淡她内心的焦灼。 她枯等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晨曦初露,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门口慢慢出现个萧瑟的身影,她望着,不由得想起王姀第一次侍寝时的场景。 那时王姀年纪尚小,又体弱多病,侍寝回来后,直接病入膏肓,这也是这么多年王妧的心结。 而如今,王姀的脸色惨白如纸,双腿颤抖不已,她对着王妧虚弱地笑了笑,随后便无力地倒在了她的怀里。 “姊姊,我做到了!” 王妧眼眶微红,心中满是酸楚,她紧紧抱着王姀,迅速将她带回了寝殿。 她细心地为王姀擦拭身体,只见王姀的身上青斑遍布,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在这一场性事中,王姀并没有得到欢愉,而是无尽的痛苦折磨。 古往今来,男人的爱好不就这些。 “姊姊……” 王姀从大梦中醒来,她沙哑着嗓子,望向守在一旁的人。 “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姊姊,我发现我承受能力变强了。” “好,真棒,”王妧说着,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那剩下的事,我来做,好吗?” 王姀避而不答,“姊姊,我也有能力保护我们了,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有我在,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事,无需再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人。” 王妧心痛,“阿姀,你真的不应该随我进宫。” “哈哈哈,姊姊,这话,你已经说了好多年了,可我们回不去了。” 当天,刘期亲自下了一份诏书。 简而言之,便是王良人深得朕心,特提升其位分至夫人,并赐予“柔”这一封号。因感念柔夫人和王夫人姊妹情深,她们不必分开,依旧共同居住在崇芳阁中。 “陛下,本宫忍不了了,你可否看在长姐的面上,饶过他这一回!” 真容自从回到公主府,心绪难平,她干脆第二天直接到宣室殿,质问刘期,却没承想遇到王姀侍候在侧。 王姀见状,识趣地表示,“这……那妾先回避一下。” 她得到皇上点头,连忙退出门外。 悄悄唤来侍女,给长乐宫传了话。 不多久,王妧陪着窦太后就过来了。 “真容进去多久了?” 王姀行礼回答,“约莫有一刻钟了……” 她话音刚落,宣室殿内传来砸东西的声音,随即爆发出女子的哭声,窦太后心疼真容,不顾礼节,强行闯了进去。 “发生什么了,皇帝为何如此动怒?” 王妧二人紧随其后,只见宣室殿内一片狼藉,真容正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母后来得正好,快快把皇姐领回去吧,此乃朝廷重地,岂容女子在此喧哗!” “皇弟,你果真连半分情谊也不顾了吗?” “长公主!为国为民,那李穆不得不除,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简直丢人现眼!” 真容被他的话深深刺痛,奋力挣脱束缚,欲冲向前,却被王妧二人拉住了。 “如今你倒觉得我丢人了?我乃一国公主,你当初要我下嫁寒门的时候,就不觉得丢人吗!” 啪! 窦太后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放肆!” 第七十二章 宣室殿丢失锦书 “长公主这是伤心魔怔了,你们快将她带下去。速去请郭太常过来为她诊脉。” 她们一踏出宣室殿,发现丽姬正赶来。 她看着真容一脸心如死灰的样子,不由得心情大好,“哟哟哟,真容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半边脸的胭脂色这么浓呢?” “丽夫人,陛下不是让你禁足反省了吗?” “王良……瞧我,不应该称呼你为良人了,应是柔夫人才是,如今你们姊妹二人都是夫人,田家可真是无比风光了。” 她不以为意地拨弄着鬓角的发丝,继续说道,“好了,我不和你们多说了,陛下要召见我,我先过去了,对了,”她忽而停下脚步,说道,“真容公主就不要伤心了,一个客卿,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公主府上客卿多的是。” 真容闻言,如遭雷击,“穆卿……穆卿死了?是你害的他!” 丽姬轻笑一声,脸上闪过一丝阴狠,“这与我何干?他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真容愤怒至极,她指着丽姬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贱人!” 丽姬却不以为意,她靠近真容,低声道,“公主何必如此动怒?我只不过是效仿你的手段罢了。怎样?看着在意的人死去,是不是很痛不欲生?” 真容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来丽姬是为了报复她,这才害死了李穆。 丽姬看着她一副杀人表情,心中一阵快意,她扭着柔软的腰肢,一步步踏上了台阶。 当天夜里,传来消息,丽姬已经恢复恩宠,不多时,严诺过来请二位再去趟宣室殿。 “严内侍,都这么晚了,不知皇上召见我们何事?” 严诺口风极严,“不知道呢,还请两位贵人赶紧去吧,不要让陛下久等了。” 进了宣室殿后,姊妹二人发现窦太后、真容还有丽姬都在场。 刘期面色阴沉,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 “今天白天,除了宣室殿内侍,只有母后、长姐还有你们进来过,都不是外人,若有人坦白从宽,或可饶其一命。朕只想问,谁曾碰过那博古架?” 他说着,指向左边三米高的博古架,王妧顺势看去,只见上面摆放了一些精美瓷器外,最下面还有些竹简和奏折。 “皇帝,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回母后,宣室殿丢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窦太后了然,在这宣室殿内尽是前朝机密之物,怪不得皇帝脸色如此吓人。 半晌,丽姬首先开口,“陛下,妾是下午过来的,就站在这儿,未曾去过那个架子。” “陛下是知道的,妾一直都在为您研墨,一动都不曾动过。” 王妧接过王姀的话,“妾是跟着太后进来的,后来半途扶着真容公主出去了,妾和小妹还有真容公主都可以相互佐证。” “如此说来,你们皆未曾触碰过博古架?” 刘期说罢,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母后。 窦太后察觉出异样,沉声问道,“皇帝,你这是在怀疑哀家?” “母后,朕岂敢,只是想确认一下。” “哀家并未去过那里。” 刘期恭顺点头,他望了眼严诺,很快严诺拿着一块破布呈上前。 很显然是某件衣服勾到了架子,遗留下来的。 “母后,可知这是什么布料?” 窦太后接过,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这应该是丝绸质地……” 她话音刚落,众人看向王姀,因为在场众人,只有她穿着香芋色花卉纹丝绸曲裾拖地长裙。 严诺先是表达了歉意,然后命小内侍检查了她的裙尾,发现有一处撕裂痕迹,和那破碎的布正好可以拼在一起。 众人皆是惊讶。 “柔夫人,陛下对你如此信任,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绝非妾身之物!” “你看这质地,与你身上的衣物如此相似,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你若能将那锦图交出,朕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柔夫人,陛下对你的宠爱,众人皆知,你还是尽快将东西交出来吧,不要让陛下久等。” “其中一定有误会,小妹她不可能做出损害陛下的事情!”王妧站出来为王姀辩护。 “王夫人,我理解你爱护妹妹的心情,但事实摆在眼前,柔夫人多次出入宣室殿,机会自然比其他人都多,若非她所为,又能是谁?” 刘期神色阴沉,目光如炬地盯着王姀,似是下一秒就要千刀万剐了一样,“你把锦图藏哪去了?” 王姀顺势跪下,泪流满面,“妾连锦图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如何拿?” 王妧继续为王姀辩护,“陛下,您深知小妹的品性,她从小胆小怕事,温柔和顺,怎会做出偷窃之事?仅凭一块布片,就断定是她的所为,未免太过草率。” 刘期摆弄手中玉佩,陷入沉思。 “王夫人所言极是,哀家记得这丝绸异常珍贵,当时送来的数量有限,”窦太后缓缓开口,“皇帝不如让少府寺拿来记录,查看一下这批丝绸都分给了哪些人。” 不一会儿,丘陵手持厚厚的竹简匆匆赶来,“参见陛下、太后。正如太后所言,这批丝绸数量稀少,因此只分给了少数几位贵人。这是详细的记录,除了太后和长公主外,便是柔夫人、王夫人和丽夫人。” “这布片与那批丝绸的质地完全一致,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并非柔夫人独有之物,那么……”刘期稍作停顿,目光在众人之间巡视,“严诺和丘陵,你们带人去昭阳殿、崇芳阁、公主府……”他下意识地看了窦太后一眼。 窦太后微微点头,“还有长乐宫也要查一查。” “是,母后。你们按照记录仔细查看,看下这几处的布料有没有损坏。” 不出一个时辰,二人前来复命,“回陛下,这几处的丝绸,没有发现有损坏的。” 丽姬这下高兴了,“柔夫人,你还有何话要说?” 就在刘期挥手让内侍上前,将王姀带去暴室的时候,王妧出声了。 “等一下!” 第七十三章 幕后真凶难预料 “妾想问下丘少府,这丝绸加起来一共有多少?” “这次进贡的丝绸,一共四匹,先下做了五身衣裳,一共用了十一尺十寸。” “可为何我看记录上,这五身衣裳一共用了十尺十寸。那剩余的一尺一寸又用在哪里?” “王夫人您有所不知,布料不可能是完完整整合适的,总会有边角料。” “是本宫疏忽了,却不知,这些边角料最终是如何处理的?” “因为这匹丝绸珍贵,即便是边角料,臣也不敢随意处置,已经还给各宫大宫令了。” 王妧这才恍然大悟,“既然如此,这边角料是不是也得查一查?” “说到底,不过就是废布罢了,”丽姬面露讥笑,“少府寺又不会计入在册,就算有缺少,怎么查得出来?” 丘陵屏息凝神,“王夫人这下提醒微臣了,的确有记录,启禀陛下,就因为这布料太珍贵了,臣手下有个细心的,他将布料去向一五一十的都登记了,就在……”丘陵抓紧翻看了下竹简,“就在这儿,还有各大宫令的签字确认。” 刘期仔细核对了一下,发现废布和成品的尺寸相加,正好是十一尺十寸。 严诺在丘陵回答时,已迅速誊抄了一份,并带人去核查,经过一番查证,竟真查出了问题。 “陛下,各宫针对边角料,奴才发现昭阳殿的对不上,那缺少的尺寸大约就是这碎片的尺寸。” 丽姬的脸上瞬间失去了先前的幸灾乐祸,她颤抖着声音,几乎难以自持地说道,“这不可能!” “可是丽夫人,事情就是如此啊。” 严诺说着,将用边角料缝补的布包,双手捧到皇上面前。 “据昭阳殿二等侍女晚晴交代,那剩余丝绸的边角料用来制作了这个布兜,陛下请看这里,缺少了一块儿。” 刘期扫了一眼布包,厉声呵斥,“丽姬,你还有何话要说!” “妾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请陛下细查!” 丽姬惶恐跪地磕头。 丽姬身旁晚之突然跪地,“陛下,奴才想起来了!那日崇芳阁的木奴来过昭阳殿,一定是她受到挑唆,陷害了主子!” “木奴?”刘期微微蹙眉,回想起在小沧池发生的那一幕,“她不是你的人吗?” “好吧,时至今日,妾承认,是妾让木奴潜伏到崇芳阁去的,因为妾想知道,陛下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这才犯了糊涂。却不承想,木奴早就被柔夫人收买,柔夫人,当日之事,我已不再计较,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呢?” 丽姬三言两语间,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那委屈的样子,简直比窦娥还冤。 “当初可是在她房间里搜到丽府的金子啊!” “对啊,因为妾那时以为,她效忠于我,却不承想被你策反,来了招借刀杀人!” “妾身问心无愧,清者自清!” 刘期伸手打断她们的话,“将那贱奴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那木奴面对如此阵势,内心恐惧不已。 “是柔夫人指使奴婢设下这连环计的!自从王夫人被禁足之后,柔夫人便察觉到了奴才是昭阳殿安插进来的细作。她以此为由,威胁奴婢若是不为她所用,便会杀了奴婢!” 王姀听到这番话,身体瞬间紧绷,头脑一阵眩晕,除了愤怒地斥责“你胡说!”外,竟再也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语。 王妧忧心忡忡地守在她身边,给予她支撑,并冷静地分析道,“若真如李夫人所言,这木奴先是背叛了丽夫人,随后又背弃了阿姀,如此两面三刀、多次背主之人,她的话,又怎能轻易相信呢?” “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还妾身一个清白,就是崇芳阁冤枉了妾!” 就在两方争执不下之时,丘陵一句话,顿时有了新的突破。 “陛下,臣刚发现,这布有檀香的味道。” 此言一出,刘期大为吃惊。 “你说什么?” 丘陵定了定神,再次肯定地回答道,“回陛下,虽然气味十分微弱,但是臣还是闻了出来,是有檀香的味道。” 谁人不知,在这掖庭中,唯有长乐宫有佛堂,且供奉的就是檀香。 这一发现,无疑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了长乐宫。 窦太后沉稳地坐在那里,她的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有力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长乐宫偷了架子上的东西?” 面对窦太后的质问,丘陵心中一紧,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他连忙跪下请罪,声音有些颤抖,“似乎也不是,臣可能闻错了。” “既然是无稽之谈,丘少府你逾矩了!”真容忍不住替母后开口道。 窦太后忍不住看向婉淑,见婉淑微微点了下头,她有些放心地松了口气。 “皇帝,你想怎么办?” 刘期眉头紧皱望向众人,最终目光沉沉落在太后身上,“丘陵擅长嗅觉,这是公认的事实。” 窦太后心痛地看着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儿子,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唉,你的意思是要搜长乐宫?” 刘期沉默片刻,“母后有所不知,那丢失的锦书正是兵防图,若是落到对方手里,大汉危矣!朕相信母后,但也怕有心之人利用了母后。” “我朝向来以孝治天下,皇弟,你若是执意搜查长乐宫,一旦传出去,大臣百姓如何看你?” 刘期听到真容的话后,他慌忙站起,标准地行了一个礼。 “儿子不孝,让母后受累了,但为了大汉江山,您的清白,朕不得不为,等到事后,朕负荆请罪!” 窦太后望着刘期坚定的眼神,心中虽然仍有不甘,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皇帝已经决定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她叹了口气,“之前我曾听先帝说起过皇室人情淡薄,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严诺搜查后,犹豫地回到宣室殿,面对众人焦急的询问,他缓缓奉上一张锦书,上面是一比一复刻的兵防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具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严诺不敢出声,害怕地缩在原地。 突然一道声音凭空而起。 “太后,陛下!奴婢知错了!” 第七十四章 出乎意料的答案 “婉淑,你在说什么?” 婉淑跪在地上,抬起头,一脸悔意望着主位上的二人,“是奴婢趁着皇上和太后争吵之时,将兵防图偷了出来,奴婢不知此物如此重要,还会牵连到太后,奴婢心中有愧!” 刘期拨弄玉佩,皱眉望向太后,却是对严诺问道,“严诺,这究竟是在哪里发现的?” 严诺压低声音,恭敬回答,“正是在婉淑长姑的房间。” “母后,你知道此事吗?” 窦太后目光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她沉默片刻,随后沉声道,“婉淑,你真是令哀家太失望了!” 刘期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既然母后对此事一无所知,那便即刻将婉淑带下去,严加审问,务必查明她为何偷窃兵防图,以及背后是否还有同伙!” 王妧受太后旨意去诏狱见婉淑,此时的婉淑已受尽酷刑,伤痕累累。 她看到王妧过来了,强撑着爬起来。 “王夫人,你来看奴婢了,太后可安好?” 王妧沉默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婉淑长姑,你还好吗?” “奴婢好着呢,只是救出公主殿下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一周前,太后突然收到楚国的密信,信中威胁若不交出兵防图,便将欢容公主置于死地。恰逢此时,刘梧匆匆入宫,欲向太后禀报公主被绑架之事,却不料窦太后因急火攻心昏了过去。 待太后醒来后,众人商议出一个计策:先以偷取兵防图作为缓兵之计,安抚楚国,使其放松警惕;同时,刘梧则暗中出宫,寻找欢容公主的下落,想方设法将她救出。 而给楚国的兵防图看似是真的,但在重要的地方做了变动。 毕竟窦太后可是一国太后。 可婉淑却没想到,私下交给刘梧的假兵防图竟然回到了自己手中。 当时宣室殿所有矛头指向长乐宫,又不能深究,否则会让皇帝察觉到去和亲的并非欢容,所以,婉淑将所有罪名揽在自己身上。 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欢容公主已被救出来,虽然擦破点皮,但是命保住了。” 婉淑松了口气,毕竟欢容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便好,既然如此,奴婢就放心了,王夫人,请您代为转告太后,奴婢恐怕再也无法回到长乐宫服侍她老人家了。愿太后保重凤体,福寿安康!” “婉淑长姑,我不明白,那兵防图已经送到了梁王手中,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房间?” “我也不知,明明一切都是按计划行事的啊。” “还有一事,”王妧继续说道,“我第一次在佛堂抄经书那日,崇芳阁的人曾来找过我,您还有印象吗?” 婉淑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那天,我并不曾听说有人去找过你。” 王妧心中大骇,有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但她不敢说。 “王夫人,以后太后身边能相信的只有你了,你可不要让她难过啊。” 王妧点头,悲伤地说,“你还有话要我带给太后吗?” “奴婢能伺候太后这么久,是奴婢的荣幸,有些话一直未敢说,但是如今不得不说了,太后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就不要再劳心劳力了,颐养天年难道不好吗?权力富贵过眼云烟,不如放下羁绊,剩下的时间为自己而活。” 王妧默然无语,心中五味杂陈。她将食盒递过去,“这是太后让我带给你的。” 婉淑颤抖着双手接过食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酪浆。 “多谢太后,祝太后千岁千千岁!” 王妧将婉淑的话语原封不动地带到了窦太后面前,窦太后披头散发,倚着靠背,苦笑不已,“为自己而活……谈何容易,若不是哀家与楚国达成协议,七国之乱岂会如此容易解决?是哀家对不起她。” 王妧跪坐在下首,低头不语。 不一会儿,长乐宫内侍长急匆匆前来,“太后,婉淑长姑在狱中暴毙了!” 王妧大惊,毕竟自己刚才去看她的时候,她还精神尚可,可是当她看到窦太后那毫不吃惊的表情时,她突然明白了,难道是因为太后的那碗酪浆? 王妧的顿时遍体生寒。 窦太后平静地回应:“哀家已经知道了,为她的家人多备些抚恤金吧。哀家累了。” 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扶住她,她缓缓地向内室走去。 王妧回到崇芳阁后将秋晨叫到面前,“召阿姀侍寝那日,你果真去长乐宫找过我?” “是啊,千真万确。” “你当时有没有让婉淑通禀?” “自然……” 王妧打断她的话,故意诈道,“你们做的事,我虽略知一二,但细节尚缺。此刻太后痛失左右臂膀,怒火中烧,若有任何疏漏,必须及时告知。趁我尚能前往佛堂,我们必须销毁所有可能暴露的证据。” 秋晨面露犹豫。 “你快说啊,现在我们与太后争夺的就是时间,或者我问你,二娘子今日穿的衣服刮破遗留的布料,还可以在佛堂哪里找到?” “可是奴婢昨天已经尽数取回来了,不可能有残留。” “你回头仔细看看那丝绸,有些许线头,极容易掉落,万一被太后找到了,你说按照她那睚眦必报对的性格,会如何对我们?” 秋晨闻言,神色一凛,似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快说,时不我待啊!” “在佛像背后,距离地面三寸之地,有块活动的砖头,布料便藏在那里。” 王妧苦笑,果然如此。 怪不得那碎布会有檀香味,原来它在檀香之地待了一段时间,自然沾染上了檀香。 “你很厉害啊,可以自由出入长乐宫。” “王夫人谬赞了,若不是长乐宫有我们的内应,奴婢也不可能办成此事。” “长乐宫有我们的人?是谁?” 秋晨吃惊,“难道柔夫人没和您说?这……是奴婢多嘴了,有事还请问柔夫人吧,奴婢先退下了。” 王妧推开王姀的房门,发现王姀已等她良久。 “听闻姊姊召见了秋晨,想必已经知晓事情经过了吧?” “阿姀,你为何要这样做?” “如果要完全取得太后的信任,自然要成为她身边的第一人,而且,我和皇上也商量好了。” “你们商量了什么?” “外贼来犯,他们若有我们假的兵防图,我们可就事半功倍了,想必,现在捷报已经传来。” “可你们却害死了婉淑啊。” “我也没想到太后会如此狠心,毕竟婉淑跟了她快三十年,她为了不暴露自己,竟毫不犹豫将其斩杀。姊姊,在太后身边做事,如悬高崖,你可要当心啊!” 第七十五章 窦太后杀心已起 “难道真的如婉淑说,权力可以吞噬人心?阿姀,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可怕?” “姊姊,我已多次回答过你这个问题,我们早已无法回到过去,身处后宫,不争不抢就是罪!你还以为会有人善良如初吗,在这掖庭,谁的手上没有沾过血?姊姊,你莫要太天真。” 王妧心绪复杂,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凝视着前方眉眼依旧温和的王姀,她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我一直都想好好保护你的天真纯粹,却不承想,原来自己做得那么差劲,是我错了。” “姊姊……” “你不要再说了,是我忘记你也会有自己的人生,可是阿姀,做人要有底线,切莫让欲望吞噬掉自己!”王妧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若有任何危险,我还是会尽全力帮你的。” 她勉强笑了下,不顾王姀挽留,步伐踉跄推门而去。 长乐宫中,婉月伺候窦太后起身,她是婉淑在十年前就开始调教的人,如今婉淑故去,她自然而然接替了她的位置。 “事情查得如何?” “在所有檀香出现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异常。” 窦太后皱眉,既如此,那为何碎布上会有檀香的味道。 难道说,掖庭中除了自己,还有人偷偷使用檀香? “但是奴婢抓到了一个细作,她专门负责长乐宫倒夜香,经过严刑拷问,她供出了她的上线是崇芳阁的秋晨。” “秋晨?” “没错,的确秋晨曾来过长乐宫找王夫人,但王夫人却没见她。”婉月顿了顿,继续说,“奴婢顺藤摸瓜,发现秋晨的主子是柔夫人。” 她说着,将那细作的证词呈到太后面前。 窦太后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 “速叫王姀过来见哀家!” 却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王妧。 刘期心情大好地翻看近日捷报,他笑得合不拢嘴。 在宣室殿闹的那一出,正好证明了那假兵防图是真的,谁都想不到,真正的兵防图已被锁在暗格中。 “恭喜皇上,如此边境可以安稳些时日了。” 刘期赞同地点头,“既然边关安稳下来了,我们可以着手处理诸侯国的事了。” 莫亚夫听闻此言,眉头微蹙,他思索片刻后问道,“陛下,您是指楚国、梁国以及那吴地吗?” 皇上颔首,“没错,真没想到楚国的爪牙竟然伸到了长乐宫,真是令人吃惊。” “老臣也听闻前些天发生的事,可那人不是已经惨死在诏狱里了,且一直都说是她一人所为。” 刘期目光锐利地看向莫亚夫,“她这话,丞相相信?” “老臣……不知如何回答。” 刘期重重往后一靠,叹息道,“何止是你,朕也害怕。”他话锋一转,“太子已跟着大臣学了些时日了,如今可有长进?” “太子颇为刻苦,也很上心,是个合格的储君。” “只是合格?” 莫亚夫笑着不语。 刘期黯然地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无奈,“朕还不了解他,要不是情势所迫……罢了,丞相,此事有劳你多加费心了。” “有窦大将军在,陛下无须过于忧心。” “丞相说得是。” 不一会儿,严诺前来通报,柔夫人请求觐见。刘期略一思索,眉头微皱,“若无紧要之事,丞相便先退下吧。” 他见王姀恭敬地跪地行完礼后,淡淡地问道,“爱妃,今日怎么过来了?” 王姀抬起眼,羞涩地望了他一眼,随后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雀跃地说道,“陛下,妾怀孕了!” “当真?” 刘期闻言,瞬间直起身子,眼神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紧紧盯着王姀。 “是郭太常亲自为妾诊的脉,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刘期闻言,立刻走到王姀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在席子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柔声说道,“快坐下,这等喜事,派人告诉朕便是,怎还亲自跑来了?若是伤了身子,朕该如何是好?” 王姀望着刘期,眼中满是热烈的爱意,“陛下,妾是太高兴了,等不及要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妾想让陛下成为第一个知道的人。” 刘期被王姀那深情的眼神所打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忍不住伸出手臂,将王姀紧紧抱住。 “阿姀,朕真的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他十分想要知道孩子现状如何,于是叫来郭太公为她诊脉。 “恭喜陛下,恭喜柔夫人。柔夫人已怀有身孕一月有余。可此刻胎相不稳,因此柔夫人需要精心休养一段时间,以确保胎儿无虞。稍后,臣会为柔夫人开一副保胎药,每日按时服用,可助其安胎。” “郭太公医术高超,务必护好这一胎,届时,赏赐是少不了的!” “谨遵圣旨!” “爱妃啊,你不知道,朕等这一天有多久,原本朕应该亲自送你回崇芳阁的,可今日政事繁多,抽不开身。” “妾明白,妾会安然无恙回去的。” 刘期心怀宽慰,轻轻拍了拍王姀的手背,随即招来严诺,沉稳而有力地吩咐道,“柔夫人身子欠佳,路途颠簸恐有不便,即刻将朕的半副仪仗取来。” 此言一出,严诺惊愕不已。 须知,天子的半副仪仗等同于皇后鸾驾,皇上此举无疑是在向掖庭上下宣告,柔夫人王姀已具备入住椒房殿的资格。 “陛下,不可……” “朕知你向来守规矩,但朕心中有愧,你接受了就是,再反驳,朕就要生气了。” 王姀无法,只能勉强收下。 严诺亲自送王姀出门,返回后望着皇帝欲言又止。 “你想问,朕为何要给她如此殊荣?” “陛下英明。” “阿姀深得朕心,她聪颖过人,多次为朕出谋划策。可她因此得罪了太后,在这宫中能依靠的唯有朕。如今她初次怀孕,朕心中自是担忧不已。想当初王夫人生贽儿时,经历了多少波折,朕不愿阿姀也重蹈覆辙。因此,朕想给她最好的,也想让掖庭中那些见风使舵的人看看,崇芳阁的地位,不容小觑!” 第七十六章 惩罚挑拨假上心 “陛下为崇芳阁花费的心思,想必王夫人一定会知晓的。” 刘期微蹙眉,傲然反驳道,“朕是心疼阿姀,与她有什么关系?你莫要再说了,先将吴地的奏折拿来。” 趁着严诺去拿奏折的档口,他目光远眺,只见仪仗队伍已渐行渐远。 窦太后重重将玉碗一放,“你说什么,柔夫人有孕了?” “回太后,此事千真万确,乃是郭太公亲自诊脉得出的结论。而且,陛下为了表示对柔夫人的重视,还特地动用了半副仪仗送她回掖庭,现下掖庭都已传遍了。” 婉月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谨慎,她的目光不时地观察着窦太后,试图揣摩太后的心意。 窦太后沉思片刻,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会不会其中有什么猫腻,上次唐夫人的……子孙丸不就显示怀孕,最后却证实是假孕吗。” “要不要请太常寺再诊一次?” 窦太后点头,“这是肯定的,自从假孕那事出来后,哀家总不放心。” 王姀到了崇芳阁门口,夏眠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下了台阶。 刚站稳,便见唐儿等人迎面而来,纷纷上前恭贺。 她笑着迎着诸位进去,安排人为她们沏茶。 “柔夫人,真是可喜可贺啊!您如今盛宠正浓,又怀上了龙种,可见陛下对您是多么的爱重啊!以后我们姐妹等人,还望柔夫人多多提携。” “说得极是,柔夫人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知会我们就行。我等虽然力量微薄,但定会竭尽全力相助。” “虽不知腹中是男是女,但我早已准备了数套衣物,无论男女皆可穿着。” “我也备了些薄礼……” “还有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着对王姀的祝贺。可这阵势似乎有些过于喧闹,让王姀有些招架不住。 唐儿见状,连忙制止了众人的喧哗,“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柔夫人素来喜清,你们这样吵吵闹闹,会让她不舒服的。如今人已见了,礼也送了,若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回去吧。” 那些位分较低的听了唐儿的话后,相互看了彼此几眼,便纷纷告辞离去。 待众人走后,唐儿转向王姀,关切地问道,“这次怀孕没什么不适吧?” 王姀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好。”唐儿松了口气,又问道,“王姐姐没在崇芳阁吗?我这几日怎么没见到她?” 王姀的笑容微敛,她沉默地饮了口茶,似乎在思索什么。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夏眠连忙上前禀报,“主子,太常寺来人了,说是要为主子请平安脉。” 窦太后听完婉月的回答后,面色冷峻,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弧度,“没想到她还真的怀孕了,好福气啊,哀家还没有动手,她就有了免死金牌,这王家的女人真是不简单。” “既如此,那计划……” 窦太后摆了摆手,“先暂停吧,起码也得等到孩子生下来才好,”她长叹一声,又喃喃自语,“为何别人就能轻易怀孕,品姝她们就不行呢?” “奴才听闻,民间有些助孕的秘方颇为灵验,或许……” “掖庭女子最重要的便是怀孕生子,其余的都得靠边站,没有一子傍身,就算是皇后也无用,就像那薄氏!” 婉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对了,太后,柔夫人刚才派人来请安了。” 窦太后冷冷一笑“现在才想起来请安?罢了,你去告诉她,既然她如今怀有身孕,请安就免了,让她安心养胎便是,”说完,她又问了一句,“这是第几日了?” 婉月瞬间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于是赶紧回答道,“已是第三天了。” 窦太后摆弄手里的茶匙,轻轻放到一旁,“走吧,去看看王夫人写得怎么样了。” 一间狭小的禅室,不见天日,光是空白竹简已占了半间屋子,她不施粉黛,端坐于书案前,低头抄写经书,甚至肩部酸胀,右手打颤也不肯停下。 窦太后随意看了眼她誊抄的经书,目光随后转向了她孤独消瘦的背影,冷冷地开口问道,“她抄写了多少遍了?” “回禀太后,《真谛比丘慧明经》已经抄写了一百五十遍,距离一千遍还有段时间。” “她也算是有个好妹妹,让她过来回话吧。” 王妧颤抖着拿过新的竹简,刚要沾墨写第一句时,就听到太后召见。 她踉跄起身,勉强直起背,整理仪容,强打精神,步履艰难地去了前室。 “参见太后。” 窦太后并未示意她起来,“抄了这么久的佛经,可有所收获?”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世界本就是虚妄的,那些所求不过是执念,若能放下,我心见明。” “倒是真让你悟出些什么,起来回话吧。” 王妧这才敢站直身子。 “哀家如此对你,心里有没有怪哀家?” 王妧静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一开始是有的,可一想到婉淑长姑,便没有了。” “哀家知道,害死婉淑的不是你,你是来替罪的。可是王妧啊,这些天你妹妹都没来过一次呢,哀家知道你很疼她,但架不住人心易变,小心别害了自己!” 王妧跪地行礼曰是。 “好了,好了,跪来跪去的也没甚意思,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哦,听闻柔夫人怀孕了,记得帮哀家带声好。” 王妧缓缓步出长乐宫,夏幻急忙上前搀扶,她疲惫地靠着夏幻喘着气。 她仰望那湛蓝的天空,却觉头脑昏沉,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主子,你终于出来了,你没事吧?” 王妧轻轻摇头,任由夏幻搀扶着回了崇芳阁。 “姊姊!” 王姀在看到王妧那一刻,着急上前抱她,却被她轻轻推开,“我已数日未曾梳洗,先回房整理一番。” 王姀怔住,她愣愣的看着她,不知所措。 这时,唐儿上前来,“王姐姐……” 王妧淡淡对唐儿笑了笑,未再多言,往楼上走去。 “王姐姐这是怎么了?” 第七十七章 王家姐妹起争执 “许是太劳累了吧,”王姀眉头紧锁,目光焦虑地投向二楼王妧的寝室,心中充满不安,“唐姐姐若无事……” “哦,时辰不早了,你且先忙你的事吧,我这就回去了。” “好,夏幻,你去送一下唐夫人。” 唐儿连连摆手,“客气什么,我常来常往的惯了,我自己走就行,我就是有些担心王夫人,我看她脸色有些不好,你是她妹妹,她一定听你的话,多劝劝她,不要想不开。” 王姀虽然表面上点头应承,但心中早已急不可耐。 待唐儿起身离去,她立刻急匆匆地奔上了二楼。 “姊姊,你终于回来了,让我担心得紧。” 王妧一反常态,态度冷漠而疏离,“你连看都不去看我,这叫担心我?” “不是你说……” 王姀感到莫名其妙,不是你说有时冷漠反而是一种保护吗,所以,我才强忍着没有去长乐宫,但见王妧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她猛地将话打住。 只见窗户上有些异样。 “我都为你付出那么多了,你不亲自瞧我也就罢了,也不愿派人前来问候,我可是你亲姊姊啊!”王妧的声音中充满了埋怨。 “可你这不也没事吗,妹妹知道太后最疼你了,她不会让你受苦的,更何况,我已有孕,是万万受不住磋磨的。” “你竟然怀孕了?”王妧难以置信,“你不是说不会怀上陛下的孩子,会和我一起尽心尽力照顾贽儿的吗?你背弃了我们!” 她说着,默默将暖手炉塞进王姀手中,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似是在说,又不注意保暖。 “姊姊,瞧你说的,我难道连个孩子都不能有?你这未免也太霸道了!” “你说我霸道?衣食住行,最好的我都先给你,你不要的、剩下的,我才拿去。你还有没有良心?” “哼,”王姀冷笑连连,“我不过就是没听你的话罢了,就没良心了?我要是真没良心,就不会趁着怀孕,眼巴巴给太后递请安折子,求她放你出来!” “你是为了我吗?我看你这是在用孩子威胁太后,希望她能饶你一命吧!” “你……”王姀被戳中心事,不停地咳嗽起来,“好好好,我看在你几夜不曾合眼的份上,我不与你多做计较,你好好休息吧。” 她将暖手炉还给王姀,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带着满腔的怒气,狠狠地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屋内的声响愈发分明,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划破宁静,宛如茶杯失手坠地的脆响,紧接着,一道凄厉而痛苦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阿姀,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王姀哭着下了楼,目光一抬,便见唐儿呆立在廊下,她匆忙拭去脸上的泪痕。 她声音略带沙哑,惊讶地问道,“唐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怎么没人通报?” 夏幻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主子,奴才确实向您禀报了,但……” 唐儿眼见气氛有些微妙,便连忙打断道,“是我疏忽了,落下了一把扇子,特地回来取。本不想打扰你们,便没让她们通报。现下扇子已经找到,那我就先告退了。” 王姀点头示意,但唐儿却突然折返回来,语重心长地说,“阿姀,纵有千般不是,她也是你的姐姐,你不该顶撞她的。” 听到这里,王姀的眼眶再次泛红。 唐儿顿生怜惜,她小步上前,拿出手帕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 王姀挽着唐儿的手,往前院走去,她小声抽噎,哭得梨花带雨。 “不要哭了,要是生出的小皇子和你一样是个爱哭鬼,该如何是好?” “唐姐姐,你身为外人都能对我如此体贴关怀,可我的亲姐姐,为何总是责备我?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她妹妹。” “王夫人这样做,自有她的考量,生子本就不易,她不想让你吃苦罢了。” “她是不想让我吃苦,还是希望我老时,无人送终?” 唐儿闻言,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阿姀,你不能这般恶意揣测自己的姐姐!” “唐姐姐,你或许不知,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却从未考虑过我的想法,其实我也想侍寝……可她百般阻挠,那时候我小,只以为她是为了我好,可当我真的侍寝了,她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她是怕我将陛下抢走!” “掖庭谁不知,王夫人最疼爱自己的妹妹了,你莫不是想多了吧?” “是我多想了?” “我看书上说,孕中女子最易多思多想,”唐儿忽而目光憧憬说道,“虽我没福气,但倘若有一天我身怀六甲,定会竭尽所能为腹中胎儿打算。毕竟,在这世上,与我血脉相连、最为亲近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儿!” 王姀茫然地看着她,右手下意识抚摸还未隆起的小腹,“是啊,他身体里流淌的是我的血。” 唐儿赞同地点头,“你呀,就放宽心,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比什么都强,王夫人这是没想明白,等她想通了,就不会怪你了,毕竟你既是为了自己活着,也是为了她的一世平安。” “唐姐姐,你真是我的知己。我正是这么想的,若我在掖庭中有所成就,便能保护那些我珍视的人了!” “所以,王夫人目前只是当局者迷,日后自会明白你的苦衷。” “你说得对,”王姀茅塞顿开,她忽而笑道,“谢谢你,唐姐姐!” 唐儿满意地笑了。 一连多日,王妧都不愿见王姀,即便偶尔面对面碰到,她也装作看不见似的,绕道而行。 直到王妧受到传召,她连饭都没吃,一大早去了长乐宫。 “怎么今日来得这般早?往日不都是吃了早饭才来?” 王妧跽坐一侧,沉默不语。 窦太后心里和明镜似的,“陪哀家吃了早饭,就去佛堂念经去吧。” “太后,妾心不静,想去抄抄佛经。” 窦太后看她眼下乌青一片,挥手让她去了偏室。 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她也没有出来的打算。 “王夫人这是还没抄完?” 第七十八章 二人不和人皆知 “回太后,奴婢刚去看了,王夫人将《真谛比丘慧明经》抄了二十多遍,且字迹越来越乱。” 窦太后叹了口气,“都抄了一天了,婉月,去叫她出来吃饭,她要是不肯,用点办法,莫要伤了她!” 不一会儿,王妧形如枯槁地出来了。 “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的,只一味抄书,这怎么行?” 王妧望着那抄得乱七八糟的竹简,眼眶渐红,“太后,妾不想回崇芳阁,妾想将那剩下的八百多遍抄完!” “好好的,怎么又跪下了?” 婉月接收到太后的示意,迅速上前,替太后将王妧扶起来。 “算了,”窦太后似是无奈,“你若是不愿回,便不回吧。今晚你就留在长乐宫,依旧住在之前的房间。婉月,带她下去,先让她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明日再说。” 王妧刚转过弯,就看到有个内侍往大殿而去。 “太后,今晚陛下,又传柔夫人侍寝了……” 第二日一早,王妧天不亮就去伺候窦太后起身,窦太后望着她眼中无神,叹了口气,“她是你妹妹,你也要吃醋吗?” “妾没有。” “想当年,哀家独自一人入宫,历经了无数的风风雨雨,那些曾经互相扶持的姊妹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每每想起,心中便悔恨,为何不和她们多呆一段时间。你莫要和哀家一样!” “太后教训的是,但臣妾真的累了。” 窦太后意有所指地劝诫道,“累了便要学会放手,切莫与自己过不去。有时,你越是执着,它反而离你越远。若能淡然处之,或许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王妧微微颔首,却仍旧困惑,“妾不明白。” 窦太后轻轻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哀家之前曾问过你,对《真谛比丘慧明经》有何看法,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王妧低头思索,缓缓说道,“若能放下,我心见明。” 窦太后慈祥地看着她,微微点头,“你明明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明白。” 当局者迷的何止王妧一人,昭阳殿中唐儿拘谨地坐在丽姬对面,“丽夫人,我和她说了。” 丽姬眼波顿时流转间透露出几分期待,“那她听到后,作何反应?” “先是哭王夫人不理解,后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笑了。” 丽姬听后,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夸赞道,“本宫就知道,此事交给唐夫人你,必然能办得妥帖。你比那楚良人强多了,让她做点小事,总是推三阻四,实在是不成气候。” 唐儿听后,脸上露出苦笑,“那阿父和兄长他们……” “你尽管放心,有我丽家在,你家定会安然无恙。” “可是当时你明明说过,只要我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你就会放了他们……” 丽姬听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流放犯而已,怎么放?呵呵呵,好笑!” “丽夫人你……” 丽姬撇眼看向她,威胁似的尾调上扬,“嗯?” 唐儿生生将怒气压下去,“多谢丽夫人关照!” 丽姬摆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好说,好说。”随后,她慵懒地躺在榻上,轻启朱唇道,“你抽空去增成殿一趟,看看那楚良人在做什么,若是她还不来请安,那以后就不必再来了。” 她去了增成殿后,却敲不开宫门,隔着门口,里面的宫婢回复道,楚良人生了恶疾,怕传染给贵人,便自行封门了。 唐儿嫌弃地捂着口鼻,她本就是极为敷衍,也不查事情真假,随意派了个人告诉昭阳殿,就当是完成了她的嘱托。 一直到七日一次的请安,刘琴都没有出来。 “这增成殿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发生恶疾,整个宫殿的人都被传染了?” “可别说了,那日深夜,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声,听得人心惊胆战,宛如夜半哭丧……” “太后来了,”唐儿轻声提醒众人,“都闭嘴!” 众人闻言,立即噤声。 不久,窦太后在王妧的搀扶下进来了。 “太后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声行礼。 窦太后随意挥手,让大家坐下,“大家都在聊什么呢,听起来似乎颇为热闹。” 嘉品姝笑着开口,“没什么的,姐妹们比较担心楚良人而已。” “她身体还没有好转吗?” 丽姬迅速接过话茬,“已经请太常过去了,没什么大碍的,多加休息就成。” “究竟是什么病?” “回太后,是高热不退之症。” 太后闻言,不禁叹息,“王夫人的病刚刚痊愈,楚良人却又病倒了,真是令人担心。” 王姀担忧地望着王妧,小声说道,“姊姊,你身子还难受吗?” 王妧连看都不看她,冷冷地回答,“没事了。” “咦,柔夫人和王夫人一直住一块儿,你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王姀尴尬一笑,“我自是知道的。” 王妧听后,丝毫不留情面,语气越发冷漠,“我最近一直住在长乐宫,也不见你派人来问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姊姊……” 王妧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不满,“我尚未说什么,你怎又哭了?我可没有欺负你,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姊妹二人已心生嫌隙,但还是有不相信的,她们等到散会后,故意晚留了会儿,亲眼看见了王姀低声下气去拉王妧的手。 “姊姊,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王妧一改往日温柔之色,甚至带有不耐烦,“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松手!” 王姀被一拽,险些摔倒,可王妧却视若无睹,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担心,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独留王姀一人暗自神伤。 当天夜里,王妧正抄完最后一个字,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她仔细一听,这才知道增成殿遇窃,楚良人身受重伤。 “王夫人,太后有请。” 窦太后担心婉月镇不住人,故请王妧前去增成殿查探情况,王妧便带着婉月等人同去增成殿。 她还没有进去,却突然停下。 “王夫人,怎么了?” 王妧望向漆黑夜空,微微停顿,“我感觉有人在偷看我们,许是我看错了,我们先进去吧。” 第七十九章 有人心里犯浑了 “多谢王夫人来看我。” 王妧急忙阻止刘琴想要起身的动作,同时细心地将被子再次严严实实地盖好,“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得知你安好,我心中便踏实多了。” 她细致观察了刘琴的脸色,除了略显苍白外,似乎并无大碍,“好不容易好了病,却又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楚良人,你受苦了。” 刘琴苦笑一声,坦诚道,“王夫人,其实我……并未生病。” “哦?但丽夫人她……” 刘琴眼含泪光,继续说道,“王夫人,对不起!是丽夫人要挟我,我才不得不将那些画放到崇芳阁的书房。时至今日,我不奢求你体谅,只是经过此事,我看透了丽夫人嘴脸,是我做错了!” 王妧并不接茬,她露出困惑的神情,“什么画作啊,你莫不是病糊涂了?” 她眼神清澈,映照着刘琴的疑惑,见刘琴沉默不语,王妧便笑着安慰道,“既然你伤势无碍,我便向太后复命了,你好生休息。” 说罢,王妧温柔地拍了拍刘琴的手,在婉月和夏幻儿的搀扶下出了增成殿。 “婉月娘子,增成殿有些异常,能否安排些人手暗中监视此处?” “一切都听王夫人的。” 刘琴紧张地靠着床头,直到王妧消失在视野中,她这才放松下来。 屋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声,她顿时惊惶失措,随即胡乱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从高处轻盈地落下,他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一阵风吹过,面纱被轻轻掀起,露出他千疮百孔的半张脸,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办呢?那王妧好像不听你的话呢。”他语调轻佻,行为浪荡。 刘琴恐惧地凝视着他,身体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她艰难地开口,声音中带着颤抖,“你……你不是说要出宫,怎么又回来了?”她的声音因紧张而显得有些沙哑。 刘墨用剑尖轻挑起刘琴的下巴,目光阴冷而狠毒,“自然是舍不得你呀,我的好妹妹。当初不是你哭着求我带你离开吗?怎么现在却不说了呢?” 没错,眼前的男子正是楚国的前任太子刘墨。当初他们被遣返回楚地时,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宣姒不惜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刘琴颤抖着声音,试图为自己辩解,“哥哥,我也是没办法啊,是丽姬威胁我,我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我知道,”刘墨一把把她抱在怀里,肆意嗅着她脖颈间芬芳,“你怎么可能杀我呢,毕竟我多么了解你……”他低语说着,手不由得往下滑去,“那就再帮哥哥一次,以后,我绝不会再打扰你……” “嗯……你想如何……”刘琴破碎的声音从牙齿间溢出,夹杂着些许欲望与挣扎。 “我想……要了他的命……” 不知不觉间,这一年即将进入尾声,窦太后坐在殿内,听着儿子与媳妇们关于新年宴的商讨,她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轻声说道:“都好,只要你们能陪伴在哀家身边,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那就依太后的意思,此次宴会就我们自己人在,到时候,太后可别吝啬您的红封哦。” 窦太后宠溺地望向嘉品姝,“嗯,少了谁也少不了你的。”随后,她的笑容中闪过一丝沉思,“程美人被禁足已有大半年了吧?皇帝,趁着新年,不如就放她出来吧。” 刘期微微皱眉,似乎在回忆程姬的模样,“好,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突然,他注意到刘琴并未前来请安,于是问道,“楚良人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却又受了刀伤,丽夫人,她现在怎么样了?” “臣妾先代楚妹妹谢过陛下的关心。楚妹妹的伤势虽无大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需要好好静养。” 刘期点了点头,“那稍后,朕便去增成殿看看她。” “楚妹妹巴不得陛下去呢。” 然而,严诺却在此刻插话,“陛下,还有些堆积的奏章……” 刘期瞪了他一眼,严诺立即闭上了嘴巴。 “朝廷之事为重,至于楚良人那里,就由丽夫人代劳一趟吧。” “母后所言极是。” 刘期垂眸,再次开口道,“最近天气冷,大家需多加衣物,有什么需求和少府寺提就是,莫要逞一时之强。” 他虽是告诫大家,但目光却不经意间在王姀身上停留。 丽姬见状,忍俊不禁道,“瞧瞧,陛下多关心柔夫人啊,每日多次见面也就罢了,有了什么好的,巴巴往崇芳阁送,如今还担心她着凉,陛下,你再这样,臣妾就要吃醋了” 刘期闻言,嘴角轻扬,淡淡道,“朕此次是提醒众人,丽夫人莫要无理取闹。” 丽姬轻嗔一声,微微噘嘴,显露出一副俏皮的模样。 而王姀则静默不语,她双手轻抚腹部,乖顺地跽坐于席子上。 明明太后说过,她可不必坐得如此笔直,可她始终谨小慎微,恪守礼节。 刘期对此越来越满意。 等到散会后,王妧写了会字,便去伺候太后用膳,她刚踏进主殿,就听到婉月责怪光禄寺的人,“这鹿肉芋白羹,往日里所选用的不都是花鹿肉吗?为何今日倒瞧着像赤鹿肉?” “是丽夫人交代过了,先紧着崇芳阁柔夫人那边供应,故而……” “呵呵,何时长乐宫也受其命令了,简直放肆!” 那奉膳内侍顿时脸色苍白,双腿发软,慌忙跪倒在地,“请大宫令恕罪,实在是光禄寺今日已无花鹿肉可供,求大宫令恕罪!” “传你们光禄寺卿来一趟,本宫令定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看这掖庭究竟是谁在当家做主!” 王妧忍不住出声提醒,却不料想有人先行一步,她仔细一看是嘉品姝。 “且慢,婉月娘子,何必如此生气?一向光禄寺做事严谨,绝不会出此偏差,想必是有人心里犯浑了,欲借刀杀人也未可知,你说是吧,这位面生的小内侍?” 第八十章 她舍身救皇帝 经过嘉品姝一提醒,婉月这才反应过来。 “说,是你让来挑拨是非的!” 那内侍垂头,颤颤不语。 婉月见他沉默,挥手让人带他下去,她惭愧地对嘉品姝一拜,“是奴才关心则乱了,刚才多谢如美人提点……” 王妧看到此处,什么也没说,悄悄转身返回了禅室。 “主子,不陪太后用膳吗?” “不必了,太后今天不需要我。” 为了新年宴,乐府召集了一行人等在平乐观排练,时不时也会受窦太后邀请,去长乐宫进行阶段性汇报演出。 而这也给刘墨大开方便之门,他借助伶人的由头,趁着夜半无人之际,肆意出入增成殿。 刘琴虽厌恶,但她不敢反抗,只能曲意逢迎。 随着进出次数越来越多,刘墨又恢复到初进宫的傲慢之气,每当刘琴劝解他要注意安全时,他便会冷笑出声,“这掖庭看似戒备森严,实则形同虚设,比不上我们楚宫十分之一。” “你也太不了解李光了,他为人谨慎狡诈,你若不慎落入他的手中,下场只会是死路一条!” “妹妹这是在担心哥哥?呵呵,你放心好了,就算我被抓,也不会将你供出来,你不必多番试探。” 刘琴打落他调戏的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并无此意,哥哥你误会了。” “没事,你莫要怕,等再过几日,我们杀了那狗皇帝,届时,父王便会攻进长安,这大汉也该换个主人了!” 刘墨眼神落在刘琴身上,已是欲色翻滚。 突然,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刘琴急忙穿好衣裳,推开窗棂向外望去,只见一个黑影掠过墙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紧接着,一道寒光自暗处飞出,精准地击中了黑影的后背。 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哼,刘墨已如猎豹般跃出窗外,直奔那黑影而去。 “如何?” “虽然未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但我确定我的飞镖已经命中了他。他受伤后似乎朝着披香殿的方向逃去了。为免打草惊蛇,我就先回来了。” “对,你不能……你快走吧,以免夜长梦多。” 刘墨想了一会儿,和她说了声注意安全,便匆匆离去。 待刘墨走后,刘琴仍感心中不安。 于是,她带着木星,趁着天色未明,悄悄前往巷道。 一路上,她命人仔细清理沿途的血迹,以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果然,血迹在披香殿前突然消失。 然而,在另一侧的巷道里,刘琴又有了新的发现——有血迹一直到崇芳阁才停下。 除夕夜,窦太后在众人簇拥下去平乐观看歌舞。 她一脸慈祥看着下面坐着诸位,直至定格在一位身着淡雅蓝衣的女子身上,“程美人,好久没看到你了。” 程姬谨慎起身,遥遥一拜,“臣妾昔日懵懂无知,犯下过错,至今想来仍感愧对陛下与太后娘娘。”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今后定要谨言慎行,方能不负君恩。” “妾记住了,一定会改过的。” 窦太后满意地点头,一转头就看到刘梧姗姗来迟。 “臣来晚了,请母后皇兄恕罪!” 刘期温和地笑道,“你来得刚刚好,快些坐下吧。” 窦太后却有些好奇,“最近很少见你来长乐宫,都新年了,还有事要忙?” 刘梧先是瞥了一眼刘期,这才犹豫开口,“劳烦母后费心了,是朝廷的事,因有些棘手,就耽搁了些时辰。” “嗯,是有些麻烦,还好有了些头绪,你今晚安心畅饮即可,一切有朕在。” 言罢,歌舞再次响起,乐声悠扬,舞姿曼妙。 刘期目光落在舞台之上,望着那铿锵有力的鼙舞表演,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倒让朕忆起了如美人那日的翘袖折腰舞,宛如仙人下凡。” “是啊,如美人的舞蹈是极好的。” 嘉品姝听到太后和皇帝如此说,娇羞地抿唇一笑,脸颊浮现两抹绯红。 刘梧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幅《黄老锦书》书法,他下意识觑向王妧,她眉眼淡淡,不喜不悲,眉间却笼罩忧郁之色。 这段舞蹈很快便结束了,接下来上来了一群戴面具的伶人,他们旋转跳跃,动作自然,手持长剑,忽而直直地向主位杀去。 “陛下,小心!” 严诺大叫一声,舍身挡在皇帝和太后前面,却被早就等候在一侧的人踹倒了。 现场顿时乱成一片。 酒杯被打翻在地,美酒撒在地上。 众人顾不得穿鞋,跌跌撞撞站起。 王妧不顾自身安全,赶紧奔向王姀,正好王姀也朝她跑来,她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转头看去,现场已没有丽姬和刘琴的踪影。 程姬哆嗦着趴在地上捂着头。 唐儿被白浮等人护在身后,阻止她上前。 而夏幻夏眠被人群冲散,夏幻只能惊恐地眼巴巴望着她这边。 “主子,小心……” 王妧感到危险,她抬头一看,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剑落下,她不能躲避,因为身下有王姀。 “铮……”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她狐疑地抬眼一望,有一人正挡在她面前。 “快走!” 王妧来不及感谢,她飞快拉起王姀躲在一旁。 “主子,你们没事吧……” 王妧惊魂未定,她望着面前举剑砍杀的刘梧,刚要开口说没事,却听到主位上传来刘期凄厉的叫声。 那躺在刘期怀里,胸前染血、脸色惨白的人,不是嘉品姝,又能是谁? 是她在贼人刺杀刘期的时候,飞身扑向前,想也未想挡下致命一剑。 哪怕刘期已有准备。 哪怕刘期他会武功。 “快叫郭太公来!”刘期紧紧摁住那涓涓淌血的伤口,“别睡姝儿,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刘期颓废地坐在大殿上,他的手上还残留嘉品姝的血。 在一个时辰前,郭太公勉强救回了半只脚踏入地府的嘉品姝。 “说,是谁指使你的!” 他面色阴沉,目光如炬,冷冷地扫视着跪在殿下的那人。 “当初主子多么喜欢陛下你啊,可你却利用她,甚至最后赶尽杀绝,狗皇帝,你早该死了!” 那狂妄嘲笑刘期的人,正是前椒房殿可晴大长秋。 “传骑郎将来见!” “参见陛下。” 刘期指着跪在地上的可晴,“你好好看看她是谁。” 李光看清是谁后,顿时汗如雨下,“这……她不是已经死了,尸体都被扔到乱葬岗了……是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第八十一章 施烝刑杀鸡儆猴 “失职?本宫看可不是失职这么简单!” 丽姬气势汹汹自殿外进来,她先是对刘期一拜,言辞中带着歉意,“陛下,请恕臣妾来迟之罪。当时事发突然,臣妾本想即刻奔赴陛下身边,却被如美人抢了先,就在此时妾发现了一件事,为求真相,便耽误了些时辰。”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便是。” “事态紧急下,人往往会关注自己在乎的人,比如如美人和妾,会奔向陛下,但是就在那时,李光没有第一时间去陛下身边,而是选择保护柔夫人!” 丽姬见刘期不出声,便继续陈述,“妾便和楚良人去调查了,结果在骑郎将下榻之处,便发现了这枚璎珞。” 言罢,她双手呈上一枚制作精良的璎珞,刘期远远看了眼,不由得摸上自己腰间挂着的香囊。 “是的,陛下,妾可以作证,这枚璎珞确实是在李光将军的休憩之所被发现的。” “陛下,可否让妾看下?” 刘期盯着不紧不慢出声的王姀,随即点了下头。 “噗嗤……” 王姀看后,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 “这香囊的确是妾所做。” “你这是认罪了?” “妾认什么罪?不止骑郎将有,那日所有当值的禁军都有。” “什么?” “那是在老早之前了,貌似是盛夏,妾注意到禁军深受蚊虫鼠蚁的干扰,心有不忍,就打发夏眠她们做了些驱虫的香囊,分发给当日的值班禁军,也是为了报答他们的那日的相助之恩。” 言毕,她随即吩咐人去殿外询问守卫的禁军,果然,他们每个人都佩戴着崇芳阁制作的香囊,证实了王姀所言非虚。 刘期这才相信,可他却转眼问道,“相助之恩?” “是啊,那时姊姊被禁足,有些物品进不来,还……”王姀的言语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她不由自主地偷瞥了丽姬与刘琴一眼,只见她们脸色有异,“幸而有骑郎将在附近巡逻,这才送进炭火,要不然我们就要被冻死了!” 刘期无需过多思量,便知这定是丽姬在借机报复。 “陛下,可是他就是喜欢王姀啊……”刘琴忍不住着急开口。 “住嘴!楚良人,是朕太给你脸了,这才让你肆无忌惮诬陷柔夫人!” 刘琴慌乱跪下,“陛下明鉴,妾并非空穴来风,妾已掌握证据,证明是王妧与那可晴暗中勾结,意图加害陛下与太后。昔日薄氏险些逃脱掖庭,亦与王妧脱不了干系!” “一会儿是妾,一会儿又是姊姊,楚良人,妾实在搞不懂,你究竟是想陷害妾,还是想陷害姊姊?” “什么陷害!我掌握的可是铁证,陛下,难道您就不想知道,那可晴是如何逃出诏狱的吗!” “你都知道什么?”刘期沉吟说道。 刘琴自信地抿唇一笑,“这是在增成殿找到的废后薄氏留下的书信!” 刘期接过呈上来的书信,眉头紧皱,一目十行将书信看完,短短几句,交代了王妧相助薄氏出宫的计划。 紧接着刘期便让严诺交给王妧,眼神如炬盯着她,“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王妧接过书信,仔细审视了一番,眉头微蹙,回答道,“这字迹看似出自薄氏之手,但信中所言,实属无稽之谈!” “妾还有人证,敢问柔夫人,那天夜晚,王夫人有没有在崇芳阁?” 王姀闻言,眼神闪烁不定,言语间略显慌乱,“自然是……是在的!” “你撒谎!她分明趁着夜深人静去了长门宫!陛下对你如此宠爱,你为何要骗陛下?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不是?” 王姀下意识摸向早已隆起的小腹,她露出犹疑之色。 刘期追问道,“阿姀,那晚,你姊姊究竟有没有去过长门宫?” “陛下……姊姊……妾那晚早早入睡,对此一无所知啊!” 刘琴一下笑出声,“自己的亲妹妹都这么说了,王妧你作何解释?” “楚良人那个时候还没进掖庭,自是不知道的,”窦太后整理好衣裳后,缓缓踏入大殿,“那晚,王夫人一直陪在哀家身边。” 刘琴迅速望着丽姬,有太后做保,她不知如何再去辩解。 忽然,刘梧押着一个人上殿来,她下意识回头,惊恐地发现被带上来的正是刘墨! “是你?你不是被山匪杀死了?”刘期在他一进殿之时,就认出了他。 刘墨的眼神中充满了阴鸷与狠厉,他狠狠瞪着刘期,咬牙切齿道,“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老天真是瞎了眼!” 他双手被缚,咬牙不肯跪下,直到刘梧踢向他膝盖,这才迫不得已跪地。 “仅凭你一人之力,是绝不可能完成这一切的。告诉朕,你的同伙是谁?” 刘期目光如鹰,锐利地审视着刘墨,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刘墨只是冷笑,紧抿双唇,拒绝透露任何信息。 刘期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他愤然下令,让刘梧将刘墨带至大殿前,公然施以烝刑,并强制掖庭内的所有人前来观刑。 一方面是以儆效尤;另一方面,他安排人在暗处偷偷观察,看谁形迹可疑。 果然,发现了端倪。 “皇兄,你看那侍女,”刘期身旁之人低声提醒道,“众人皆因恐惧而颤抖,唯有她,面容平静,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庆幸之色。” 刘期闻言,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在严诺的提醒下,他这才想起,她是披香殿的人。 “说,你与那人是何关系?” “陛下,奴才不认识那贼人,求陛下明鉴!” “哦?可皇兄还没告知掖庭众人,那人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是贼的?” 刘期看那个侍女抖若筛糠,他厉声呵斥,让程姬上前来。 程姬看到自家侍女跪在地上,她心里有了大概,于是她也跪在地上,“求陛下,救救臣妾吧!” “你这话何意?” “柔夫人要杀臣妾,臣妾害怕哇。” 第八十二章 陛下无事妾便心安 刘期不动声色瞧了眼王姀,随即温言细语地示意程姬起身,“有朕在这儿,不会让人伤了你,你有话直说便是。” “这事还要从几天说起,”程姬糯糯开口,充满忌惮地看向王姀,“那天夜里,妾在睡梦中惊醒,有个黑衣人突然在披香殿,随即往崇芳阁而去。妾知道王夫人那段时间住在长乐宫,故住在崇芳阁的只有柔夫人了。” “所以,柔夫人就要杀你?”刘期疑惑问道。 “臣妾后来又遇到楚世子,并目睹他与柔夫人举止亲昵,且他竟出言恐吓臣妾,扬言若臣妾泄露此事,必将取臣妾性命!” 王姀闻言,冷笑一声,反驳道,“简直是荒谬之言!臣妾与那刘墨素未谋面,又何来威胁你、欲取你性命之说?” “不是你威胁我,是楚世子威胁妾的!” “如此说来,你早就知道他潜入掖庭了,你为何不早与朕说?” “妾不知他害您啊,要是妾知道了,冒死也要告知,妾只以为他是来和柔夫人私会的!” “你亲眼看到,妾与他私会了?”王姀追问。 程姬蹙眉深思,片刻后答道,“只是远远看了眼。但妾确定,那就是柔夫人的背影!” “只是背影罢了,你连正面都没瞧见,就说是我?” “这……”程姬也觉得自己有些夸大其词了,“可他往崇芳阁去了啊,他不是找你的又能找谁?婢女?” “等下,程夫人你的话有些问题,首先你说看到有个黑衣人去了披香殿,又去了崇芳阁,难道这个黑衣人是楚世子?” 程姬一愣,“不是啊,是妾看到楚世子追赶黑衣人去了崇芳阁……” “对啊,”王姀连忙开口,“这是有人引导楚世子去崇芳阁的,还有你说,你见到妾与楚世子举止亲密,可后来又说,没有看清正脸,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断定是妾了?” 程姬被王姀的问题问住了,“但有人和楚世子私会这是事实!” “你说的对,所以,陛下,务必要好好拷问楚世子刘墨,看他究竟和何人有染。” 王姀说完后,程姬一下想起来之前遇到的事,她转头望向刘琴,眼神充满怀疑。 是你,没和刘墨断干净吧? 还不等刘期开口将刘墨提上来,就传来了刘墨死亡的消息。 刘期皱眉,虽是烝刑,但并没有将火加大,他怎就死了? 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回陛下,那贼人突然口吐鲜血,紧接着就断了气。” 刘梧也察觉有问题,他悄声和刘期说,“皇兄,此事有异,不如让仵作前来验尸。” 果不其然,刘墨之死,并非烝刑所致,实则是毒发身亡。 然而,刘期对此并无丝毫惊讶之色,他淡然言道,“既然真凶已毙,此事便暂且搁置。至于可晴,李光,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亲自看她施以绞刑。” 此事就这般轻轻揭过了? 丽姬惊愕之余,目光中满是不解,而刘期却神色自若,未曾有丝毫犹豫。 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陛下,难道不追查掖庭中谁是刘墨的同谋吗?” “陛下,此事必须严查,以免贻祸无穷。”程姬亦附和道。 但刘期并未回应丽姬与程姬的质疑,他静静地坐在龙椅上,低垂着头,陷入沉思。 “陛下!”此时,郭太公满面喜色地从后殿奔出,“如美人已经苏醒过来了!” 闻听此言,刘期终于展露了一丝笑意,随即起身,径直步入后殿,去看望嘉品姝。 王妧等到刘期走后,她满眼失望地质问王姀,“阿姀,当初明明告诉你了,我要去长乐宫,你为什么撒谎,说不知道?” 王姀闻言,一脸茫然地回忆片刻,随即懊悔地答道,“对不起,姊姊,我忘记了!人们常说孕期女子易忘事,看来所言非虚。” “我看你不是忘事,是和某人合计好了吧?” 王妧冷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旁边呆若木鸡的刘琴身上。 “姊姊,你怎可这么怀疑我,妹妹是真伤心了……” “哼,阿姀,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这不能怪我呀,反正你也无事,丽夫人、楚良人,你们说是吗?” “当初我怀孕也不记事,若我是你姊姊,一定会原谅你的,你说呢,楚良人?” 刘琴瞬间回过神来,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似乎对这场纷争并无太大兴趣。 刘期还未进室内,就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奴婢,手里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屋里还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 “爱妃,你不必起来行礼。” 嘉品姝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却见一袭描金边玄衣的刘期快步走上前来,她下意识起身,紧接着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不顾自身疼痛,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他,“陛下……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的声音虽微弱,却饱含深情与忧虑。 刘期心中被深深触动,她都受了如此重伤,却还在关心他。 “爱妃放心,朕没事。” 嘉品姝听后,那张因疼痛而显得苍白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安心的微笑。 “陛下无事,臣妾便心安了。” 刘期望着她的笑容,心中此刻如同被蜜浸泡过的甜蜜。他被嘉品姝的爱所包围,那一瞬间,有心甘情愿地沦陷。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一刻也不愿放手。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只留下他们两人紧紧相依的身影。 宣室殿内,刘期静静听窦婴说,“既然如美人没事,也算是刘墨没有暗杀成功,且楚王还上书请罪,不如……”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说不定刘墨此举正是楚王授意指示,像这等狼子野心之人,不得不除!” 窦婴闻言,低头沉思片刻,而后坚定地表态,“陛下所言极是,臣愿亲率大军,挥师南下,攻打楚国!” 等到窦婴走后,刘期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严诺,即刻传朕旨意,将楚良人的位份降至少使,以示惩戒!” 第八十三章 欠他一个要求 “不可能,陛下不会这么对我的!” 刘琴得知消息后,她飞速跑去宣室殿前,却猛然驻足。 她不由得回想起,几天前,刘期的信誓旦旦。 “帮朕抓住刘墨,一切过错都可抵消。” “妾要如何做?” “等他来找你之时,不要抵抗,听他的话就好,小琴,朕知道你会帮朕的,是吗?” 那些温柔细语,他望着自己蛊惑的眼神,让刘琴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下。 她会帮他实现所有的计划,不为别的,只求在掖庭中能好好地活下去。 对啊,刘琴忽然想通了,虽然自己被降位分,但自己至少还活着。 人活着,就有希望。 而且这极有可能是皇帝保护她的手段。 她就这样,自己将自己说服了。 “陛下,楚少使刚刚来过了。” 刘期头也不抬,“然后呢?”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刘期冷笑,“她还算懂事,只是……罢了,就让她继续住在增成殿吧,朕记得,她爱喝梨汤,送一份过去吧。” 严诺躬身领命,正欲退下,却听刘期又补充道,“记得在汤中多加些糖,务必亲眼看着她喝下。” 严诺闻言一怔,随即恭敬地答道,“遵旨,陛下。” 刘琴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的那碗梨汤,嘴角勉强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多谢陛下体恤,妾身一会儿就喝。” “楚少使,这梨汤是刚刚煮出来的,味道正好呢,不如趁热饮下吧。” 严诺的嘴角挂着一抹虚伪的笑容,将手中的梨汤轻轻推向刘琴,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仿佛在命令她接过碗来。 刘琴胆战地伸出手,一饮而尽,不一会儿,小腹传来刺痛感。 “既然楚少使已经喝完了,奴才便回去复命了。” “严内侍慢走。” 她生生等着严诺走后,这才痛得跌倒在地。 “主子,你怎么了,快请太常过来!” “不,不要!”刘琴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侍女的手,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我刚喝了陛下赐的梨汤,此刻若去请太常,岂不是在公然打陛下的脸吗?我……我只需稍作休息,便会好起来的……” 与此同时,在昭阳殿里,程姬正陪着丽姬闲话家常,她得知刘琴因楚国之故,降位分后,有些疑惑地问道,“像这种乱臣贼子,怎么不连坐,直接处死?” 丽姬皱眉想了一会儿,她顿时茅塞顿开,“原来如此,好一招计中计,只不过无论她应不应下,都是死路一条,真是可惜了。” “丽夫人,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程美人,以后你可要谨言慎行,莫要被人抓住把柄,否则不会有第二个傅母来救你了。” “丽夫人放心,妾知道怎么做了。” “本宫就说,我们本就是好姊妹,不应该被人挑拨了去,之前妙娘娘子的事,我还要多谢你相助之恩。” “可如今妙娘娘子落了个生死不知的下场,妾真是愧对丽夫人的一声感谢。” “吉人自有天相,我坚信小妹定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没错,妙娘娘子定然会安然无恙返回长安,只是丽夫人,现下崇芳阁那位又怀孕了,我们怕是不易动她们了。” 听程姬提到崇芳阁,丽姬目光不由得一寒, 她未曾料到皇帝对王妧的深情竟至于斯,即便面对王妧的当面指责,也不过是紧闭而已,足见其宠爱之深。 她需再好好的谋划一番。 也不知王姀和她是不是真的闹掰了。 王妧跪在地上,恳求窦太后答应她,可窦太后却失望地摇头。 “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王夫人,你知道一旦你和柔夫人分宫而居意味着什么吗?”窦太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与无奈。 “可是妾真的不愿意和她住一起了,太后,求您成全妾吧!” “你们二人,本应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亲人,血缘相连,不可分割。如今却因些许微琐事而心生嫌隙,这又是何必呢?”窦太后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是她要害我呀,要不是太后您为妾作证,妾就要背上私通敌国的罪名了,太后,请看在妾为您抄写经书的份上,答应妾吧!” 窦太后闻言,轻轻揉了揉眉心,显得颇为疲惫。 “你先退下吧,此事哀家还需与皇帝商议再作决定。” 王妧恭敬地行了跪拜礼后,缓缓退出了长乐宫。刚走出不远,便远远看见梁王刘梧正朝这边走来。 她连忙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向他打招呼道,“梁王安好,太后刚刚还在念叨着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王夫人安好,”刘梧微笑着回应道,“本王这就去拜见母后。” “前几日宴会上,多亏梁王出手相助,保护了我们。妾身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梁王尽管开口便是。” 刘梧微微一笑,点头表示领情,但他也注意到了王妧似乎还有话要说,于是便让她有话直说。 “梁王为人豁达、光明磊落,本宫心中甚是钦佩。但人言可畏,尤其是对于女子而言,更是如此。本宫知道没有资格要求梁王守口如瓶,但……” 刘梧闻言抿唇一笑,心中已明了王妧的用意,不要把当日救她们的事说出去,他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本王知道王夫人是何意思了,但本王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王妧一顿,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为了计划顺利进行,她不能让她们知道,自己和王姀没有不合。 她顶着刘梧充满戏谑的眼神,艰难开口,“如果有任何需求,我都可以答应,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实在是……” “好,这是你说的,”刘梧猛然开口打断她,缓缓靠近她,近到很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本王如今已是应有尽有,还想不到自己缺什么。既然如此,就算是你欠本王一个人情,待到本王有所需求之时,你再行偿还,如何?” “但若是那等伤天害理、违背良心之事,我断不能做。” “你怎可将本王视为此等卑劣之人,”刘梧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自然不会是那些有违天理、丧尽天良之事。” 王妧点头应允,“那本宫便静候梁王的吩咐了。” 第八十四章 王姀欲搬离崇芳阁 “这……不知她们二人是否已经确定好了?毕竟是她们分宫而居。” 刘期听窦太后说完,他沉吟道。 “王夫人是有此意向的,具体的还不得需要陛下来做决断,你的话,她们岂敢不从?” 刘期听完窦太后的话后,点点头。 “那朕待会儿去趟崇芳阁,如今阿姀身子重,不该让她劳累的,”刘期说到此处愣了一下,“罢了,朕听她们的就是。” 窦太后满意地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哀家听闻那刘墨还没怎么着就毒发而亡了?” “正是如此,母后。”刘期恭敬地答道。 窦太后冷笑数声,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寒意,“此事背后,定有欲除之而后快之人。只怕是他知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秘密,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刘期目光微闪,沉声道,“可他既已离世,再行追究,恐已不妥。” “哦?那么,派兵围攻楚国,便是妥当之举了?”窦太后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 刘期心知,窦太后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此处。他原本紧绷的神经,此刻却莫名地放松了下来。 “这是前朝之事,目前还不知那刘墨是否就是楚王派来的。若他真是楚王所派,那朕若有不测,母后以为,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窦太后被刘期那犀利的眼神所震慑,心中不禁暗自惊骇。 但她迅速调整情绪,微微一笑,“刘墨之死,显然是蓄意为之。而楚王已上表请罪,声称对此一无所知。陛下若因一己之私,而伤了诸侯之心,日后恐将追悔莫及。” 刘期闻言,心中暗自冷笑,但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答道,“母后言之有理,儿臣铭记在心。但请母后放心,儿臣行事自有分寸,绝不会受人掣肘。真龙岂能被束缚于浅水之中?遨游九天,方显我辈本色!” 窦太后望着刘期那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皇帝啊,你如今真是长大了。” 刘期垂眸一笑,仿佛并未察觉到窦太后那冷冽的眼神,他低眉顺眼地答,“母后过誉了。其实,不仅儿臣长大了,就连梧儿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如今新年已过,他也该回梁国与家人团聚了。” “且慢!” 窦太后突然出声,唤住了正欲离去的刘期,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不如让他过了十五……” “梁国政务繁忙,奏折堆积如山。为了国事考虑,还是让他早些启程为好。” 婉月见状,连忙上前扶住窦太后那摇摇欲坠的身躯。她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背脊轻抚。 然而,窦太后却一把推开了她。 “快去!哀家要给楚王写密信……” 攻打楚国的消息传到增成殿,刘琴越发觉得是刘期为了保护自己而故意降自己位分的,她没有丝毫难过,反而闲情逸致擦拭笛子。 “今晚,我会再次给陛下吹奏原代国的歌谣,到时我又能抓住他的心,位分什么的不重要,陛下的心里有我才最重要!” 就在她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时,铜镜中突然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向她靠近。 这突如其来的幻影让她心头一紧,猛地回头,却只见空荡荡的房间和静默的搁物架,再无其他。 她忽然想起刘墨重生后,最后一次来找他,她亲眼看到了他喝下那杯毒酒。 这不能怪我的,是你不让我好过,反正你死了,就不应该再出现了! 刘琴嘟囔着,手下动作愈来愈快,手一滑,玉笛摔碎在地。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木星疑惑地走进来,一低头看到满地的碎屑,“主子,你没事吧?别动,小心伤了手。” “速去为我寻一支上好的玉笛来,夜色已深,我需尽快前往为陛下献曲。” 木星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轻声禀报,“陛下已移驾崇芳阁,今晚怕是不会回宣室殿了。” “什么!他怎么不传召王姀去甘泉殿?没事,没事,我还有机会,快去找个最好的玉笛过来,去长安市坊、地下钱庄或者楚国都行,总之,我要最好的!”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透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我已经付出这么多了,连他我都能杀,我怎么可能翻不了身,做不了人上人?快去!我必须要得到陛下的心,必须!” 木星被刘琴有些疯魔的样子吓傻了,她顾不上说话,连连点头,奔跑出去,即便途中隐约听到刘琴的低语,她也不敢停留。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自家主子温柔地开口,却带着寒意。 “好哥哥,你曾言愿为我赴死,如今妹妹实现了你的遗愿。待我执掌天下之日,你定会感激我的……” 刘琴神志似有些疯魔,她在等待木星复命的时候,不停地对镜打扮,直到殿门被打开,她头也不回地问,“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身后,许久没有人回话,直到她不耐烦地回过头,一丝惊恐瞬间覆盖在她脸上。 王姀听完刘期的话后,她陷入了沉默,刘期担心地握住她的手,“若是你不愿……” 王姀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她轻声说道,“让陛下担忧了,这原本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阿姀却因此给陛下添了麻烦,实在是对不起陛下。” “说什么呢?你们的事就是朕的事,无所谓担不担心的,朕希望你们好。” “既然姊姊有此打算,做妹妹的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这里本就是陛下为姊姊准备的住所,现在看来,是我鸠占鹊巢了,我会在搬离前,将这里恢复如初的。” “你如今身怀有孕,不易劳累,”刘期苦恼开口,“倒不如让王夫人搬走吧?” “多谢陛下关怀,但妾心意已决,而且妾也想有个属于妾与陛下的爱巢。” 听到王姀的话,刘期的心中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似乎觉得王姀的搬走正合他意,但他却不敢深究这份情绪的来由。 他紧紧地抱住王姀,温柔地安慰道,“好,朕成全你这份心意。飞翔殿已让丽姬装饰妥当,原本是想让王夫人前去的,这样吧,到明日朕亲自过来和你搬家。” 王姀紧紧地依偎在刘期的怀里,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衫。 “陛下,从今往后,妾的余生就只剩下您了。” 第八十五章 典型的男胎之象 刘期闻言,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然后调侃道,“瞧你说的,你肚子里的皇子就不是了?” 王姀被刘期的话逗笑了,她娇媚地喊了一声“陛下”,然后依偎在他的怀里。 刘期在崇芳阁陪王姀度过一夜后,天还不亮,他就急忙去了宣室殿。 夏眠捧着王姀的胳膊,坐回到席子上,“主子,陛下真疼你啊。” “疼我?哼,要是真的心疼我,怎还让我搬出去?我好歹还怀着龙胎,他就不怕我会因此受伤?” “这……” “昨晚我只是稍微推拒了几番,未曾想他竟如此轻易地应允了。我自知在陛下心中,始终无法与姊姊相提并论,这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异想天开罢了。” 夏眠见状,连忙安慰道,“主子,您可别这么说。二娘子对您的疼爱,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您是不是想多了?” “夏幻,谁是你主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趁着本宫还念旧情,你若想离开,便趁早吧,本宫身边不是非你不可的!” 夏幻闻言,顿时惊慌失措,她连忙跪倒在地,焦急地解释道,“主子,奴婢知错了!奴婢愿意一直陪伴在主子身边,不离不弃!” 王姀微微勾起唇角,举起水杯,轻抿了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那不易发现的身影。 等到刘期下朝回来,王姀已搬得七七八八了,他颇为自责地扶起她,“朕不是说过吗?以后见朕,无需再行跪拜之礼,你呀,真是太懂规矩了,这搬完了?怎么不等等朕,这就开始了?” “妾眼见着收拾差不多了,就想着慢慢挪,没承想这么快就搬完了。” “朕知道,你不想让朕劳累,好阿姀,有你,夫复何求!” 说话间,她挽着刘期的手,步入了凤翔殿,一踏入宫门,便见一台巨大的荷花池静静地摆放在中央,荷叶已悄然展开,宛如佳人顾影自怜,别有一番韵味。 “朕记得,你素来钟爱荷花,这荷花池便是为你而设。” 王姀闻言,喜不自胜,“多谢陛下还记得妾的喜好,妾心中不胜欣喜。”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正殿后又去了后殿,仔细端详着后殿中的每一件摆件,直到最后才在西侧窗棂下的座榻上落座。 “以后这飞翔殿只供你一人居住,有何处要修整的自己去做便是,缺什么和丘陵说一声,或者告知严诺,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了委屈。” “陛下,”王姀感动得热泪盈眶,“妾此生,除了父母,只有您对我最好了,妾都不知如何报答是好。” “你呀,只要能安安稳稳一生,就是对朕最大的报答了。” 两人如平常夫妻一般相处了一段时间,不多久,郭太公便来请平安脉。 当时,王姀身孕已有五个月,资历深厚的郭太公很轻易地摸出她的胎相。 “恭喜皇上,柔夫人之脉象乃是典型的男胎之相!” 闻听此言,刘期龙颜大悦,喜形于色,他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声道,“好!好!好!你以后务必好好保她,若柔夫人出现什么意外,先不要说还能不能做太常,身家性命都难保了!” 郭太公连忙跪下,磕头表忠心,若是一般的花甲老人,此时早就在家含饴弄孙,可他还在为一族荣辱奔走。 而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郭太常,此时正颤抖地跪在昭阳殿,求丽夫人高抬贵手。 “……本宫虽不知道,进太常寺要有何条件,但也知道一人清正乃为官之根本,可怜你阿父为你至今不退,在掖庭周旋,可你偏偏敢养外室,郭太常,好能耐啊。” “丽夫人,臣也不想,想必您也知道臣家那位的性情,若儿她身娇肉贵是受不了磋磨的,迫不得己……请丽夫人谅解!” “要谅解的不是本宫,是令夫人,要是让她知道阿依的存在,这可怎么是好啊。” 郭太常一僵,他跪趴到丽姬面前,“阿依她才三岁啊,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她不该牵扯其中啊,丽夫人,求您高抬贵手,放过稚子吧!” “本宫不是无人之心,又怎能不知为女子之艰难,而且还是个私生女,只是郭太常,如今柔夫人有孕,又入住了飞翔殿,有一大堆的事等本宫去做,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就怕有一天,阿依的事落到了令夫人耳中,倒是罪过了。” “娘娘心善,臣五体投地,若是有能帮上忙的,臣必将破万难而完成!至于柔夫人那,听父亲的意思,是让他保这一胎了,若是丽夫人……臣愿肝脑涂地,为夫人所驱使!” “本宫这里,的确有事要拜托,陛下太后对柔夫人此胎极为看重,那就麻烦太常寺务必要好好地开安胎药,多金贵的药材不必吝啬,尽管用就是,本宫就一个要求,这胎一定要极好!” 郭太常一愣,顿时明白过来,“是,臣一定会用上大补的且珍贵的药材,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不知丽夫人有考虑这方面吗?” 郭太常很上道,丽姬很满意。 “言之有理,那本宫就让光禄寺的人来帮你吧,要用什么直接找晚之说声就行。” 丽姬高兴没多久,不过短短一个月,就传来合欢殿主位怀孕的消息,晚之小心开口,各宫都已前去探望,就连长乐宫婉月都去了,便问她要不要去。 丽姬温柔地笑着,“这可是大喜事啊,本宫自是要的,记得母家过年时请来了观音娘娘,就借花献佛吧。”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布锦应声撕裂。 刚到合欢殿时,众人已经说了会话了。 “真是恭喜如美人了,本宫听了这个消息高兴坏了,准备礼耽误了些时间,故而来迟了,如妹妹请勿怪罪!” 可是嘉品姝只是勉强笑着,“请坐,丽夫人。” 丽姬坐在她们中央,见她们神色各异,不由得出口问怎么了。 与嘉品姝一同住合欢殿的,是方七子,她此时愤愤不平说道,“如姐姐马上就要去别宫居住了,大家都舍不得她。” “这是为何?如妹妹深受陛下太后宠爱,是不是消息有误?” 第八十六章 星象相冲去一人 “我们也想消息是假的,但刚刚婉月宫令过来了,让如美人三天内搬出去,直到平安产子归来。”唐儿难掩失落。 “可这是为什么呀?” 程姬小声八卦道,“丽夫人你还不知道?飞翔殿那位十天前差一点就小产了,可一直不见好,陛下着急了,不知谁说请钦天监来看看,结果说是星象相冲,算来算去便落在了如美人头上。” 丽姬如梦初醒一般,“柔夫人险些小产我知道,但是什么星象的事,我是刚知道的,但是陛下不是不信吗?” 程姬冷哼一声,“柔夫人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自然要宠着护着了。” “可是如美人也怀孕了啊,那为何走的是她?” 程姬怜悯地望了眼嘉品姝,“这还是让她和你说吧。” 嘉品姝微微一笑,“是我求的,丽夫人不知,我自怀孕来便不舒服,听陛下说,是我的八字与她的八字相克,平常也没什么的,只是如今我俩都有孕,柔夫人八字又弱,自然病得比我严重些,我不忍心看陛下为难,也想好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便说让我去吧。” 她说,不由得摸上自己的小腹,满眼温柔,虽然小腹不显,她已有了初为人母的恬静气韵。 丽姬被她蠢得,不知说什么是好,她微微一顿,“如美人,你真是太善良了。” 善良过头就是愚蠢了。 十月怀胎,也就意味着你十个月都不会再出现在陛下眼前,好不容易凭一剑之恩获得了陛下恩宠,这就要白白地让出去? 可丽姬并不想提点她,反正掖庭少一人,陛下的目光就能多落在自己身上多一分。 但是,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不知是谁和飞翔殿透露,星象相冲是王夫人的主意,而如美人成了柔夫人的替罪羊。 王妧抄完佛经出来后,就看到已经大肚子的王姀在杨树下等她很久了。 “你来做甚?” “钦天监的事是你的手笔吗?” 王妧点头思索了下,“我一直居于偏室,抄写佛经,故而不知。” 王姀愤怒地将锦书扔在她身上,“你的人都交代干净了!你说你不知道?” 夏幻连忙将捡起来的锦书呈给她看,王妧顿时脸色微变,“笑话,不过就是几句证词罢了,又能说明什么,况且,你此刻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那是你没想到如美人甘愿去别宫,要不然去的人就是我了!” “你想说什么便说,我不会承认的。” “姊姊,我是你亲妹妹啊,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阿姀,就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要劝你,离陛下远点,他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你长大了,也该叛逆了,但不是说是非不分就可原谅。” 王姀闻言,冷笑一声,眼神逐渐变得湿润,一滴泪珠悄然滑落,更添几分凄凉之感,“我的确长大了,也明白了些是非,姊姊,以后,我们各过各的吧,就……不要来往了。” 她说完,略显颓废地转身走,可她还在期待身后人叫自己一声,可无人响应。 王姀不甘心地回头,杨树下已没了王妧的身影。 她扶着墙,强行提着一口气,步履迟缓出了长乐宫,脚一崴,险些踩空,幸而丽姬及时扶住了她。 “你身子如今这般重了,不好好在飞翔殿养胎,过来做什么?”丽姬虽一脸不耐烦,但手上动作轻柔,“走吧,我扶你回去。” “丽夫人,我这才知道什么叫日久见人心,这次多谢你了。” “谢我什么,我吃过生孩子的苦,自然能体谅你,但是不代表原谅了你们,等你生下孩子后,我和你还是要斗到底的!” 丽姬依旧是嘴上不饶人,但王姀却不那么厌恶了,她轻声说了句好。 趁着送她回去的功夫,丽姬几乎将掖庭最好的东西都搬到了飞翔殿,她看着王姀贪婪地抚摸物品,还故作谦让地说这不好吧? 她在王姀看不见的勾唇一笑,却一脸亲切地凑过去,“如今你是掖庭最重要的人,少府寺还不得巴巴地来巴结你?且我看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物件儿,你这飞翔殿久无人居,也该置办些添添人气了!” “我只怕陛下看了不高兴。” “陛下如此疼爱你,怎会不高兴呢?其实在我看来,这些东西都很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便留下吧。” “对喽。”丽姬满意地笑了,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一时间,飞翔殿装扮异常华丽,堪比椒房殿,纵使掖庭众人不满,但也不敢表现太过,就怕会惹得王姀不高兴。 王妧送嘉品姝离宫回来后,就听到婉月正在和太后说飞翔殿的事。 “这都是柔夫人应得的,她过去几年受苦了,也该让她风光风光了。” “太后如此宠爱柔夫人,是柔夫人之幸。” 窦太后不屑一笑,转眼看到王妧站在门口,她挥手让她进去,“王夫人回来了,怎样,如美人那里收拾妥帖了?” 王妧恭敬回答,“一切已稳妥,请太后放心。”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经书暂且放一放吧,先好好休息一阵子。” “是。” “有空多往飞翔殿走走,柔夫人即将临盆,有你在,她放心。” “是。” 王妧听从太后命令去送甜羮,一进入主殿,就被琳琅满目的珍品震慑到。 太过奢华。 连椒房殿都自叹不如。 “姊姊,怎么来了?真是难得。” “我是受太后之命来看你的,没想到飞翔殿竟奢靡如斯。” 王姀抚着肚子,冷笑不已,“这是陛下太后恩准的,作为媳妇,岂敢不从?况且没有人敢说我不是,若姊姊是想来教育我的,那便请离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阿姀,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人心难测,小心捧杀。” 王姀轻蔑一笑,“的确是人心难测,姊姊若说完了,便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当天夜里,王姀突然腹痛如绞,夏眠着急安抚她,却发现亵裤有血迹,于是惊慌地传来郭太公,却得知,王姀有落胎的迹象。 “这不可能呀,主子饮食起居,奴婢一直都紧盯着,不能有这样的事情出现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柔夫人确有滑胎之象。不知今日她可有接触或食用过什么异常之物?” 夏眠心急如焚地回忆着白日发生的一切,除了王夫人到访之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突然,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第八十七章 掖庭爆发传染病 丽姬得知飞翔殿消息后,她着急忙慌地跑来,担忧握住王姀的手。 “好好的,怎会这样?” 王姀勉强支撑起身子,轻咳了几声,“咳咳,麻烦丽姐姐深夜探望,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快呸呸,瞎说什么呢,你如今不过双十年华,不能说这不吉利的话,我已经命太常寺众人赶来,有大家在,你会没事的。” 王姀虚弱点头,她看着丽姬站起来,问向众人,“各位太常,柔夫人此胎极为重要,你们务必竭尽全力,护她周全。否则,别说陛下那里无法交代,就是本宫这里,也绝不会轻饶了你们!”她转身拍了拍王姀的手,“你且放宽心,有本宫在此,定会护你周全,让你平安无事。” 她说着,微微让开身,让郭太公上前再次为王姀诊脉,同时,她小心示意了下晚之,那对面矮桌上的零食盒。 晚之会意,点了下头。 “怎么回事?朕前不久刚看过阿姀,不过短短一日,怎会发生这种事情?” “陛下,不要忧心,柔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小皇子定然也会没事的。” “郭太公何在?” 郭太公颤巍巍走上前跪下,“陛下,这柔夫人似乎吃了些活血之物,幸而吃得不多,否则母子难保。” “什么?”刘期闻言,怒不可遏,他目光如炬,紧盯着里间的方向,压低嗓音质问道,“朕不是说,要格外注意飞翔殿饮食吗,怎么还有活血药流进飞翔殿?” 郭太公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去去去,柔夫人的贴身婢女何在?” 夏眠闻言,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陛下,奴婢检查得很仔细,夫人她没有动过任何有问题的食物啊!” “哼,既如此,那她为何会有滑胎之兆?你且细细道来,今日柔夫人都见过何人?做过何事?吃过何物?务必详尽无遗,不得有丝毫隐瞒!” 夏眠面露犹豫之色,最终还是开了口,“今日只有王夫人来过,且送来了一道甜羮……” “那甜羹,你可曾查验过?” “没有……但是陛下,王夫人是夫人的亲姊姊,断没有危害自家姐妹之事啊,其中必有蹊跷!” 丽姬望向刘期铁青的脸色,添油加醋说道,“是啊,一定有问题,王夫人怎么会害自己的妹妹呢,陛下,一定要查清楚才是!” 刘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阿姀病重,几乎传遍了整个掖庭,她作为阿姀的姊姊,都不来看一眼,甚好!甚好!” 言罢,他猛然转身,沉声下令,“速速传召王夫人前来飞翔殿!” 天气渐暖,太阳升起也格外的早,不过寅时,王妧出长乐宫,天边已渐渐亮起。 她看到刘期一脸阴沉坐在主殿,一旁还站立着丽姬,后殿正在忙碌不停。 “参见陛下,这飞翔殿是发生了何事?” 底下的人一脸迷茫看着自己,可刘期只觉得一阵心寒。 王姀是她亲妹妹,如今连名都不愿提,只用飞翔殿来指代。 “飞翔殿?朕记得,她是你妹妹,怎么,一声阿姀,都叫不出口了吗!” 王妧看在他是皇帝的面上,迁就道,“好,请问陛下,阿姀没事吧?” 刘期的怒火似乎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他猛地一拍桌案,怒声道,“朕之前竟未曾料到,你的心肠竟如此狠毒!她是你妹妹!亲的!你竟会害她!” “妾没有啊,妾怎么会害阿姀呢?” “你还狡辩!阿姀就是喝了你那碗甜羮,这才险些流产,一尸两命!王妧,你不愧吗?” “阿姀流产?这不可能!”王妧惊呼出声,随即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向后殿,“我要去看她!她不能有事!” 然而,她的去路却被严白死死拦住。她只能无助地望向刘期,眼中满是哀求,“陛下……请您让我见阿姀一面吧……求您了……” 然而,刘期的眼神却如同寒冰一般冷酷无情。 他冷冷地看了王妧一眼,然后挥手示意内侍将她带离飞翔殿,“看在太后的份上,且阿姀已经脱离了危险,朕可以饶你一命。但从此以后,你不准再踏入飞翔殿半步!就留在长乐宫好好抄你的经书吧!” 丽姬无不得意地睨着王妧,嘴角是压不住地上扬。 “是你!是你害的阿姀!” “王夫人请慎言,若非本宫及时赶到,柔夫人恐怕早已遭遇不测,胎死腹中。而且,她已认我为义姊,我必会护着她。” “丽姬,你究竟想干什么!” 丽姬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甚,但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阴冷与疯狂,“王妧,你夺走了我的一个妹妹,难道就不该还给我一个吗?哈哈哈哈,你休想逃脱这因果报应!” 说完,丽姬带着一脸得逞的笑容,转身向主殿方向走去。 而这边,即使王姀得到了及时救治,孩子保了下来,但她早就被病痛折腾得日渐消瘦。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越发晕晕沉沉,甚至低烧不断。 直到光禄寺一个内侍来送餐,却在离去后不久突发高热,其病症迅速蔓延至整个寝室,众人皆未能幸免。 后来经过太常寺诊治,竟是时疫,传染性极强。 经过一番追查,疫情的源头最终锁定在了飞翔殿。 “咳咳,水……夏眠……” 王姀勉强醒来,一睁眼,发现旁室冷冷清清,无人服侍,她捂着肚子,挣扎坐起来。 “主子,您可算是醒了!现在还觉得头晕难受吗?” 王姀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人都去哪儿了?为何如此冷清?陛下也好久未曾来看望我了……”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伸手捂住嘴唇,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触目惊心。 “我这是怎么了?”王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恐惧。 夏眠见状,眼圈微红,她强忍泪水,端起一碗刚熬好的药汤,“主子,您先喝了这药吧。” “我不是误喝了活血药而已,怎么会这样,我究竟怎么了?” “太常说,您……您被感染了时疫。” “什么?”王姀闻言大惊失色,她赶紧伸手护住腹部,“那我的孩子……” “小皇子现在没事,主子你赶快把身子养好才为上策。”夏眠急切地劝慰道。 “可郭太公说,为了孩子不能随便喝药……” 第八十八章 以身试药求见证 “主子!您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请您放心,这药已经请郭太常检查过了,对胎儿绝对无害的!” 王姀犹豫片刻后终于接过,“那就好……这件事一定要告诉陛下才行,现在只有他能保护我们了。” 夏眠望着王姀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慢慢地,王姀发觉出飞翔殿异样,原本进出动辄八个奴婢跟随,如今只有夏眠一人相伴。 她走出大殿,望着一池即将败落的荷花,心中无限悲凉,这何尝不是在说她的一生? 主仆二人去了门口,发现飞翔殿大门被上锁,甚至门口还有石灰焚烧的痕迹。 这是掖庭中有人将飞翔殿当成不祥之地,这才焚烧石灰,驱除邪祟。 “这……主子,我们还是回去吧,小心伤了龙胎。” “她们都走了,你为何不走?夏眠,想走就走吧,我不会怪你的。” “自奴婢随主子一起进这后宫,奴婢就是您的人了,奴婢不会离开,奴婢会一直陪着主子!” 王姀抚摸肚子,一脸绝望的神色,“如今虽然我怀有身孕,但也被人视为不祥,掖庭已经几位皇子,我儿并不是唯一一个,所以,当生命和孩子相比,他必然会选择前者,这想也不用想,我都知道。” “主子……” 王姀不想看到夏眠眼中的怜悯,她挥挥手,往后殿而去,背影孤寂萧瑟。 “前面都撒完没有啊?撒完了赶紧去后殿,那里还没撒,你们几个,宫外也勤打扫些,千万不要让邪祟进宫影响太后休息。” 婉春说完,所有人应声曰诺。 “哎呀,你拉我干什么呀?我还有活儿没干完呢。” 她一脸不满地瞪着婉月,整理衣裳准备再次出去,却被婉月喊住,“教训她们哪里不能说?为何偏偏在王夫人房前?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婉春头一仰,“对啊,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因为她妹妹,害得我们宫里人人自危,险些让太后生病,这是无论她抄多少经书都抵消不了的!” “你呀你,做事能不能稳妥些,这是飞翔殿的事,与她何干?况且自从上次,陛下禁止她踏入飞翔殿后,她连房门都没踏出一步,她什么都不知道哇。” “你这么说,也有理……” “好了,快带着人去前殿吧,不要让太后发现了,小心你的皮!” 婉春闻言,连忙下了连廊,带着一干人等出了后花园。 等到二人走后,王妧自黑暗中现身,她目光落在不远处洒落的石灰上,脸色沉静如水。 这场时疫来得迅速而猛烈,起初不过是轻微咳嗽,紧接着一到傍晚便会持续高热,浑身酸痛,伴有恶心呕吐,严重者更是昏迷不明宛若死人。 很快窦太后也中招了,一夜睡下并没有醒过来。 刘期心急如焚,他想在一旁侍疾,却被前朝大臣以宗庙社稷为由,胁迫刘期不要进长乐宫。 纵使刘期着急上火,也无可奈何。 “速速传令太常寺,务必全力以赴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同时,广开才路,遍寻天下英才,只要有人能够根除这场疫症,无论他提出何种要求,朕都愿意一一应允!” 他焦急不安在外来回踱步,时而叹气,望着宫门。 婉月一连侍奉数日,体力有些不支,幸而有王妧在一旁协助。 “王夫人,有劳了。” “你不必多说,我是太后的人,这本是我该做的事,你在此守候好几天了,先去休息一会儿,我来替你。” “这怎么好?” “若你也倒下了,太后怎么办?莫要推脱,听我的就是。” 婉月点头,她退下后,王妧拧干净手帕,轻轻擦拭窦太后的脸,喂她吃下药后,仍是不见起色。 “这都喝了这么多天的药了,为何太后还未苏醒?这药究竟能否奏效?” “此药是我师父配制,对人体绝无损害,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王妧敏锐地捕捉到了余欢话语中的微妙之处,“仅仅是没有损害吗?难道就没帮助?” 余欢闻言,沉默片刻,低下了头。 “这可如何是好?太后总不能一直这样沉睡不醒啊!”婉月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 王妧见状,转向余欢,询问道,“余太常,你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有是有,但尚未经过验证。” “那么,以你目前的判断,你有多少把握能够成功?” 余欢紧锁眉头,沉思片刻后,谨慎地答道,“三成。” “若是有人协助你试药,这把握又能提高多少呢?” “世间病症虽繁,却也万变不离其宗。若有人愿意试药,我便能更快地找到解药中的不足之处,从而提高成功的几率。只是,我的试药之人并不在宫中。” “假设你能找到试药之人,你能在多长时间内研制出解药呢?” “五日。” “不,太后等不了五日,您只有三天的时间!” 余欢咬紧牙关,面露难色,“我也想尽快……但试药之人……” “太后的病情刻不容缓,必须全力救治。我愿意亲自试药,只求余太常能尽快研制出解药!” “王夫人,这万万不可啊!” “我信任余太常的医术,此事我已下定决心。婉月,我让夏眠和你一起照顾太后,请你再辛苦几日。最多三天,若三天后……请你帮我照顾好九皇子和柔夫人!” 王妧饮下第一碗解药,顿时腹痛如雷击,大口鲜血溢出,她趁着脑袋还清醒,立马和余欢说了自己的感受。 和她一样的,飞翔殿中,王姀也是腹痛难忍,但她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近日来忧心忡忡,早产了。 夏眠见孩子迟迟不出来,有难产征兆,冒着风雨去敲门,却无人应答。 “快开门呀,柔夫人要生了!快告诉陛下太后!柔夫人要生了!求你们,快开门呀!” 夏眠气得一跺脚,连忙冲回来,小声安慰,“主子,你深呼吸,奴婢已经去叫人了,一会儿皇上太后,还有王夫人都会赶过来的,你撑住啊!” “啊!夏眠,我怕是不行了!啊!我肚子好痛啊!他不想出来啊!” 王姀紧紧抓住夏眠的手,厉声哭泣,四肢蜷曲,痛苦不堪。 “我的心好痛,我不要生孩子,好可怕,好可怕!啊!” 一声尖叫后,她头一歪,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长乐宫中,王妧睡梦中大喊一声阿姀! “醒了?你刚才做噩梦了?” “好像是……算了,把药拿来吧!” 第八十九章 这是我们的孩子 “主子,有解药了!你不要再试了!” 王妧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试药折磨后,她的身体已然虚弱至极,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她吹倒。当她准备服最后一次药后,夏幻突然如疾风冲了进来。 “真的?” 王妧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她颤抖着站起身,却因身体虚弱而眼前一黑,险些失去平衡。幸好,一旁的余欢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住。 “小心!” 夏幻望着王妧身体摇摇欲坠的样子,顿时心疼不已,“是丽夫人送来了针对时疫的药方,咱们不用再试药了!” 王妧和余欢相互看了眼,她又问道,“那太后现下如何了?” “太后在服下药后,经郭太公亲自诊脉,病情已有了明显的好转迹象。” 王妧松了口气,“那就好。” 傍晚时分,当王妧再次从沉睡中醒来,她察觉到外界似乎发生了重大变故,人声鼎沸,喧嚣不已。于是,她轻声叫来夏幻,问又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你终于醒了!是太后吃了药后,虽然醒了过来,但是眼睛看不见了,丽夫人断言是后遗症,但是刚才太后又晕过去了,太常寺的人正为太后医治。” “快带我去看看!” 此时的太后寝宫外,丽姬正对太常寺的医师们大发雷霆,她横眉怒目,步伐踉跄,显然已是气急败坏。 王妧并未立即上前,而是悄悄招来余欢,两人商议后决定,她还是服下了余欢最后一服药。 王妧服下后,一口鲜血猛然喷出,然而,在那一刻,她的身体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急忙让余欢为她诊脉。 成了! 余欢高兴不已,连忙将药端到了内室。 “太后醒了!太后醒了!” 紧接着,一阵欢呼声打破了寝宫的宁静。 丽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笑容。 她猛地推开人群,冲进内室,发现窦太后正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太后您终于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可窦太后却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缓缓说道,“让丽夫人失望了,真是可惜。” 丽姬连忙讨好般笑了笑,“太后您这是哪里话,都是妾身应该做的。能够及时找到解除时疫的方子,实乃天佑我大汉啊!” 窦太后历经沧桑,早已看透人心。尽管丽姬表现得如此高兴,但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与不安。 就在这时,皇帝刘期匆匆赶来。他紧握着窦太后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与后怕。 “母后您没事吧?真是吓死朕了。您刚醒来想必饿了吧?婉月快传膳来!” 窦太后轻轻拍了拍刘期的手背以示安慰,“皇帝你要稳重些。哀家现在没事了,只是有些虚弱罢了。” 刘期激动之情难以抑制但仍努力保持镇定,“是母后教训的是。若非丽姬献上这药方,朕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母后了!” 窦太后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丽姬这药方倒是颇为有效。” 就在此时,严白慌慌张张地闯入殿内,他的步伐显得尤为急促,一进门便双膝跪地,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陛下,飞翔殿出大事了!” “你说什么?”皇帝闻言,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望向严白。 “奴才遵皇命,前往各宫殿分发药物。行至飞翔殿时,却愕然发现后殿之内,到处都是血,而柔夫人,竟已不知所踪!” 刘期闻言,脸色骤变,他迅速起身,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急忙告退,带着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去了飞翔殿。 丽姬坐于下首,她也紧跟着刘期过去了,当她看到飞翔殿凄惨模样,顿时喜上眉梢。 她依旧以颤抖的嗓音,流露出深深的忧虑,“柔夫人不幸染上了时疫,该不会……遭遇不测吧?” 刘期并未理会她,而是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你们几个快去搜查,务必将柔夫人找出来!” 不过一炷香,严诺护着敝衣枵腹的王姀过来了。 刘期险些都没认出她来。 “陛下!请您为臣妾做主啊!” 王姀的声音颤抖而微弱,却充满了无尽的哀怨与恳求。 刘期心痛如绞,连忙追问,“阿姀,你为何变成这副样子,还有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王姀闻言,心如刀绞,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而下。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她捂着已经平坦的小腹,泣不成声,“孩子……我们的孩子……他已经……” 说到这里,结合她伤心欲绝的表情,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 丽姬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虽觉快意,但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假意抽泣道,“我命苦的柔夫人呦,命运为何对你如此不公!” 王姀趴在刘期怀中,擦着眼泪,小声抽噎,“丽夫人,你怎么哭得比我还要惨?” “柔夫人,我是为你感到难过,不过说回来,你身强体健,孩子还会再有的!” 王姀一脸迷茫不解地望向刘期,希望能得到解答,可刘期似乎也认同丽姬的说法,“我们还会有机会的,阿姀,你莫要太难过了。” “陛下,孩子没事啊……” 她泪眼蒙眬,只让刘期和丽姬觉得,她在欺骗自己,甚至有些疯魔。 刘期心有愧疚,他抚摸她的背,“阿姀,不要憋在心里,想哭就哭出来吧。” “是啊,柔夫人,孩子虽然……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你莫要……” 丽姬伪善劝解,却不料被一阵婴儿哭声打断,她僵硬回头,只见夏眠抱着一个不满足月的婴儿。 那婴儿稚嫩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怎么可能! 丽姬脸色大变。 她惊恐地看着那婴儿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落到了刘期怀中。 “这是……我们的孩子吗?”刘期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疑惑,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啊,陛下,这是我们的孩子。” 第九十章 有人陷害妾! 刘期很是高兴地抱着那婴儿,甚至在长乐宫当着掖庭众人的面赐名“樾”字。 虽然不是他第一子,也不是嫡子,但刘樾的到来恰好印证了钦天监的那句话。 贵子至,疾病消。 即便,这时疫是因丽姬消除的,但他还是把功劳安在了一个婴儿的身上。 “哀家观其相貌,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个有福气的小子呐!” 刘期无比赞同说道,“母后说的是,朕对十皇子甚是喜爱得紧。” “这小子是有福气之人呐,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平安出生,实属不易。”窦太后无比爱恋地戳了戳他的小脸,又对婉月说,“快把十皇子抱给柔夫人,别让他过了哀家病气。” “说到这次传染病,还多亏了丽夫人及时献药方,要不然十皇子不可能这么平安诞下。”唐儿心有余悸地说道,巴不得全掖庭的人都知道丽姬是大功臣。 丽姬连连摆手,“我只不过贡献微薄力量,还是太常寺占了大功劳。” “丽姐姐何须如此自谦?多亏了你保护了大家,救了太后又让柔夫人顺利产子,可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 唐儿说完,不由得望向陛下太后,原以为他们会说些支持的话,可他们却默契地逗弄婉月怀中的十皇子。 她知道过犹不及,话点到为止即可。 一时之间,主室内瞬间寂静一片。 刘期挑眉望向众人,他哦了一声,“丽夫人可谓是我掖庭的大功臣,不知你想要什么奖赏啊?” 丽姬心跳如雷,顿感不安,她忙着要拒绝,身旁程姬不咸不淡地开口,“有功之人,陛下定要好好嘉奖。” “这一时之间朕不知赐何物为好,程美人,你有好想法吗?” “倒不如问问丽夫人想要什么,陛下投其所好可好?” “嗯,程美人所言极是。” 丽姬微微躬身,谦逊而温婉地说道,“这些都是臣妾应尽的本分,妾不敢自专。” “丽夫人还是这般有礼,朕心甚慰,却不知这时疫药方是怎么来的?” “陛下,妾斗胆回禀,妾在观察此疫症时,竟觉其颇为眼熟,仿佛与妾幼时在临淄老家所历之疫有诸多相似之处。初时,妾欲即刻将此信息禀报陛下,但恐会让陛下失望,故决定先行查证。未料,二者果然如出一辙,于是妾便斗胆将药方献出,经由郭太公之手改良后,方得今日之成效。” 刘琴天真无邪地开口,“这真的要多谢丽夫人了,柔夫人你与我等一起感谢丽夫人吧?” 王姀柔柔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丽姬,她似有难言之隐,刘期察觉后,反问道,“柔夫人,你有话要说?” “这时疫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妾想问,为何会先发生在飞翔殿,若不是因为这病,妾断不会生子困难,险些丧命!” 刘期了然,“朕会给你一个答复!” 说话间,李光上前来,他将在飞翔殿搜查的整理记录在册呈现给刘期,刘期看后大为震怒。 “王妧何在!” 窦太后疑惑出声,“皇帝,你这是怎么了?” “这王妧不知是怎么拿到宫外染此病之人的衣服,她派人将这衣物偷放到了飞翔殿,这才引起了疫病!” 现场众人皆是惊讶不已。 王妧这是要害王姀啊! 她们可怜地望向王姀,而她得知这个消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 “柔夫人,人心难测,前不久,她给你下活血药,险些让你流产,被陛下责罚,我曾以为她会因此收手,却没想会有这么恶毒的手段!” “柔夫人可是她亲妹妹啊,她怎么这么心狠?” “自家姐妹尚且如此,若旁人因此遇害……丽夫人,多谢你救我等一命!”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情绪激动之时,夏幻缓缓搀扶着王妧走了出来。 王妧身形消瘦,嘴唇无血色,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是大病初愈,身体尚未恢复的样子。 她强撑着身子,勉强跪倒在地,然而却迟迟没有听到让她起身的旨意。 她微微躬身,一动不动,望着自己衣裙上的纹路,耳畔是其他人的偷笑声,直到听到太后让她起身,她才踉跄站起。 “王夫人,哀家一直很相信你的为人,但有些事哀家要问问你,你可曾派人去过飞翔殿?” “回太后,妾没有。” 窦太后闻言,轻轻咳嗽了几声,似乎有些力不从心,随即便陷入了沉默。丽姬见状,眼眸微转,接过话茬,“哼,王夫人,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会让你过来的,你若是个聪明人,此刻便应如实招来,或许还能得到从宽处理的机会。” “妾不知丽夫人说的什么。” 丽姬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王夫人,你何必如此固执?陛下已经掌握了你的罪证,你再狡辩也是无用。何不趁此机会坦白从宽,也省得日后受苦。” 然而,王妧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眼中满是迷茫,“臣妾真的不知……” 丽姬见状,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对刘期说道,“陛下,臣妾已经尽力了,奈何……哎。” 刘期闻言,面色阴沉地望着王妧,随手将一卷竹简扔在她的面前,“你自己看看,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妧颤抖着双手捡起地上的竹简,只看了一眼,脸色便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这……这不可能!臣妾绝不可能做出任何损害妹妹的事情来,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臣妾!” 程姬在一旁冷笑一声,小声嘟囔道,“现在倒是知道叫妹妹了,当初给她下活血药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想过。” 王妧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是捂着胸口,指着竹简上的文字艰难地说道,“陛下,你可曾核对过这证据的真假?” 她任由夏幻的搀扶,声音虽弱却坚定,“上面写着妾半月前,命人往飞翔殿塞了那些毒衣服,这怎么可能?当时陛下有令,不准臣妾去飞翔殿,臣妾又怎敢违抗圣意?此事长乐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为臣妾作证!” 程姬闻言冷笑更甚,“也许你用不着亲自动手,只需派人前去不就行了。” 第九十一章 丽姬谎言被戳穿 王妧闻言怒视程姬,“程美人你究竟与妾有何仇怨?为何要如此处处刁难于我?妾在长乐宫一直安守本分,伺候太后,抄写经书,满长乐宫上下,你但凡找出个认为妾行动鬼祟的人,也胜过你空口白牙的诬陷!” “你!” 程姬被她的言辞激得怒不可遏,却突然掩唇一笑,“谁说我是空口无凭?你且看那上面,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婉春?将她叫来一问,便知真相大白!” 婉春被带到大殿,她听完程姬的话后,恭敬的回道,“回程美人,那日奴才的确看到王夫人身旁的夏幻单独出宫。” “那你可知她找了谁?” “奴才只是有些好奇,并未追究,可能夏幻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吧。” “自己的事?”丽姬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转向跪在一旁的夏幻,语气淡漠而威严,“众所周知,夏幻乃王夫人的心腹侍女,她既在此,何不直接向她问个明白?” 夏幻闻言,目光闪烁间,犹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主子,“奴才的确去找过宫外的人,不过,不是为了拿有毒的衣服啊,而是……” “而是什么?怎么这是推脱理由没有编好?”丽姬的质问愈发尖锐,言辞间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面对丽姬的步步紧逼,夏幻终是忍无可忍,她抬头直视丽姬,声音坚定而有力,“主子是为了准备百家衣,这才让奴才去联系宫外的人呐!” 所谓百家衣,乃是由百户福泽深厚的人家所赠之布片精心缝制而成,承载着长命百岁、福禄双全的美好祈愿,通常赠予尊贵长者或稚嫩孩童。 王姀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复杂地望向夏幻,欲言又止,最终只轻唤了一声:“姊姊……” 丽姬眉头紧锁,目光凌厉地扫过程姬,程姬被这一瞥惊得回过神来,连忙附和道,“看吧,夏幻自己都承认了,分明是你指使她勾结宫外之人,企图以毒衣加害整个掖庭!” 夏幻闻言,连忙叩首不止,言语中满是哀求,“陛下明鉴啊!那些布料都是主子千辛万苦搜集而来,绝无半点毒素掺杂其中!” 刘期听完她们的话陷入沉思,他微微转头望向太后,又望向王妧,“那件百家衣何在?” 王妧轻轻点头示意夏幻,夏幻连忙起身将百家衣呈上。 郭太公接过衣物仔细检查一番后,确认无误方才交给刘期。 刘期伸手轻抚那柔软的布料,心中虽仍有疑虑却未表露分毫。 “这便是你从宫外收集的所有布料吗?” 王妧点了点头。 刘期见状,轻轻挥了挥手。 “你先起来,坐下说话。” “这册子记录的可能属实,也排除不了有人伪造的可能,若王夫人假借搜集百家布料,去暗中找毒布料,这也是有可能的呀。” 程姬此言,众人点头认同。 “那程美人,你莫非还有别的证据?” 面对刘期那冷冽如霜的眼神,程姬不禁心生怯意,她的话语间带上了几分颤抖与不确定,“陛下,这都是妾的揣测罢了。” “此事太过蹊跷,需要仔细调查一番,至于王夫人……” 刘期还没说完,忽见王妧身形一晃,竟昏厥了过去。 等到王妧醒来,发现丽姬程姬正跪在正中央,哭的凄惨。 她疑惑的坐起来,下一秒就一双温柔的手扶住,她转头一看,正对上王姀笑盈盈的眼。 “怎么回事?” “陛下发现,救太后的并非丽姬手中的药方,而是你千辛万苦试出来的解药。” 王姀朝那边挑了挑眉,“这不正问责呢。” 王妧舒服的靠在她身旁,“这才哪到哪,就哭成这样,要是被发现是她们惹的祸,还不得哭死?” “剩下来的事,就不是我们姊妹该操心的了,今天,又是看戏的一天呢。” 刘期大怒,他直接站到丽姬面前,大声呵斥,“说!究竟是你,还是王夫人,救了太后?” 丽姬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势吓得面如土色,言语间,支吾其词,“是妾……不不不……妾……” “你还撒谎?王夫人试药多次,这才找出解药,而你三言两语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丽姬啊,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丽姬泪流满面,妆容尽毁,却仍试图挽回,“陛下,不是这样的,妾身通过田家,先行获得了那第一版药方,并恳请太常寺的诸位大人进行修改。此事,太常寺的每一位太常皆可为我作证啊!” 正当此时,余欢挺身而出,言辞坚定地说道,“的确不假,臣可作证,但那药方不适合太后肠胃虚弱之人,故臣一开始拿不准,幸而王夫人愿以身试药,这才确定下来,若陛下不信,臣还有药渣,一查便知!” 丽姬忘了还有药渣这件事,她呆愣在原地。 “就算不是丽夫人救的太后,那可是她让掖庭瘟疫消除的啊,而且,若不是她,十皇子现在还危在旦夕呢!” 程姬说完,刘期有些动容。 王姀此时扶了扶鬓角,“这里面,还有我的一出戏呢,姊姊,你好好休息,我先过去了。” 言罢,她缓缓步入中堂,带着几分哀怨与嘲讽地言道,“说到此事,妾还要感谢丽夫人相助之恩呢,在妾分娩之际,生怕妾生产顺利,就派稳婆前来捣乱,幸而天命所归,妾这才生出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柔夫人,你这话是何意?” 王姀哭着望向皇帝,“陛下!你不是问为何飞翔殿会斑斑血迹,那是因为丽夫人叫来的好稳婆,她们说,妾不祥,要用黑狗血来镇邪祟,哪怕妾声嘶力竭地恳求,望能先诞下皇嗣再论其他,然而,这些稳婆却置若罔闻,执意行事,全然不顾臣妾与腹中胎儿的安危啊!” “陛下,若是不信,那些婆子已被妾制伏,她们先下就在飞翔殿,传来一问便知!” 刘期目光沉沉望着丽姬,随即挥手让那些稳婆上殿来。 三言两语下,那些稳婆便招了。 第九十二章 借口出兵讨伐 “不是妾!是你!不,是你!是你们串通一气,污蔑我!” 丽姬愤恨不已,她先后指向王姀和王妧,然后声嘶力竭对刘期控诉道。 “妾的确提前几天安排好稳婆,但没有让她们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妾一直对飞翔殿每一件事都很上心,不知为什么她们要陷害我!” 丽姬哭得冤枉,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露出的马脚。 现在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设计好,等着她往里跳一样。 这也不怪她自乱阵脚,毕竟早在王姀怀孕时,王妧和王姀便计划好了,她们是血脉相融的姐妹,又怎么真的背弃对方? 后来发生的种种,不过是诱敌深入罢了。 “丽夫人,妾真心将你视为姊姊般存在,无论得到什么好东西,巴巴给你送去,可你为何要害皇家子嗣?” 王姀使得一手好茶艺,她小声哭泣,看起来可怜动人,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小鹿般的眼睛胆怯地眨啊眨,纵使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心生动容。 她处处不说自己受到的伤害,却让在座的人更加怜惜她的苦难。 “若丽夫人看妾不爽,早说便是,妾不让你为难,也不至于现在害人害己。” 丽姬听得咬牙切齿,她自以为自己够装得了,结果这王姀比自己更能演。 她在她面前,简直小巫见大巫。 她就是要让她生气发怒,才好显得自己无辜可怜。 丽姬想透这一点,她嘴角不由得一撇,微微低下头去,言语低沉,“阿姀,你为何这般想我?也对,终究你我不是亲姐妹,是我想的太好,总把你当亲妹妹看待。若是污蔑我能让你如愿,我能接受,只是此事过后,你我能否敞开心扉?” 刘期疲惫地揉揉额头,他敏锐地抓住丽姬话中的缺口,“如什么愿?” 王姀刚要开口,却被丽姬抢先一步,“陛下,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 刘期越发疑惑,他望向王姀,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王姀有些发懵,她不知道丽姬想搞什么。 “朕命令你详细地说来!” 丽姬害怕的哆嗦了下,有些愧疚地瞧了眼王姀,“对不住了,我不想隐瞒陛下,其实,王姀本该一周后生产的,但她见了一眼钦天监这才改变了主意。” 话点到为止,剩下的就让刘期想去吧。 很快刘期就明白过来,为了孩子出生在一个吉时吉刻,王姀竟不惜提前生产,若是按照预计时间,断不会出现这些事。 他不满地望向王姀。 王姀却笑了,表情却带有一丝失望,“我的确是请钦天监的过来,但你不知道我是为了谁吗?我是为了你呀!丽夫人!” 什么?! 现场众人吃瓜吃得津津有味,她们都跟随着王姀的目光望着丽姬。 “既然丽夫人不念旧情,妾也无须隐瞒了,之前妾与如美人真的星象相冲吗?” “阿姀,你什么意思?” 王姀将眼泪一擦,决绝开口,“妾因为怀孕,有段时间一直睡不好,吃药也不管事,就想着陛下相信钦天监,不如请他来替妾看看有没有化解之法,这才发现了问题!” 她说着,拍手让人带上来那钦天监的监副。 那监副像是遭受了巨大的遭遇似的,不停地磕头重复,“是丽夫人让臣这么说的,是丽夫人让臣这么说的……” “简直胡说!他形若疯癫,这是脑子有疾了吧?陛下,这疯言疯语做不得真!” 那监副其实也不知道是谁威胁的他,但他听出丽姬的话,隐约觉得是她,于是跪爬着过去,尖叫着,“就是你!柔夫人,就是她!陛下,臣被胁迫了,不得已而为之啊!” 丽姬害怕地靠近刘期,嫌弃地撇开身,“快抓住他,他想以下犯上!” “丽夫人,你还有何辩解的?” 刘期的话语如同冬日寒风,不带丝毫温度,让丽姬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她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她眼睛一转,“一定是柔夫人和他沆瀣一气,妾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人!” 监副一听丽姬如此说,连忙开口,“臣有证据,臣有证据啊!陛下!” 他说着,赶紧捧上一张纸,上面写有嘉品姝和王姀的生辰八字,那正是丽姬亲手所写。 刘期看了很久,他抬眼望向丽姬,“你还有何话说?” 丽姬瞬间呆住了,她记得明明这张纸已经被烧毁了,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但她来不及多想,凄婉地抓住刘期的胳膊,“陛下,这不是妾写的,一定是他们临摹妾的字迹,是他们谋害妾啊!” 刘期缓缓将她的手推开,眼睛如鹰般注视着她,她只觉遍体生寒,“你的字迹,朕不会认错。” 丽姬绝望地趴在地上,她飞速转动脑筋,她必须找出一个替罪羊,最好是刘期也不在意,她本人也不敢反驳的那种,她突然想到一个人。 “妾知道是谁诬陷妾身了!是楚少使,是她前不久说妾字写得好,这才借走几本竹简!楚少使,你为何要害我啊?” 刘琴正躲在人群后,她就怕牵连到自己,结果还是被波及了。 她下意识地跪在地上,面对刘期的问话,她不敢回答。 刘期愈来愈不耐烦了,“说!” 刘琴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她眼含热泪望着丽姬,随即点头认罪。 “是妾嫉妒柔夫人怀有龙种,也嫉妒她和王夫人姐妹情深,故而……陛下,妾已知错了,求陛下饶恕妾吧!” 那晚丽姬的威胁,言犹在耳。 “果然是你出卖的楚世子,你真是辜负了他的喜爱啊,若是此消息传来楚国,你阿母会怎么样呢?” “丽夫人,求你不要,只要你不说,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可是你说的。”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曾对她无比宠爱的刘期竟然会下令将她杖杀! 她只觉自己听错了,怀疑地抬起头,“陛下,你说什么?你不是最疼我吗,你不能将我杀了,你会后悔的!” 刘期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没想到朕最宠爱的女人竟是这般蛇蝎心肠,令朕太失望!” 第九十三章 窦太后清理门户 刘期看到刘琴被带下去后,他又望向丽姬。 “虽然丽夫人是无辜的,但你太心慈手软,容易相信别人,朕就罚你闭门思过,至于刘琴,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楚国的狼子野心,她不能留!若是无他事,都散了吧,太后要静心休养了。” 窦太后着急询问,“皇帝,你又要对楚国做什么?” 刘期神色凝重,回应道:“母后,非是朕主动挑衅,实乃他们步步紧逼。刘琴、刘墨,乃至先前的楚八子,皆意图撼动大汉基业,朕岂能坐视不理?此等行径,已非个例,而是连环之局,足以彰显其狼子野心。母后,前朝后宫紧密相连,朕已下定决心,您且安心养病,无需再为此忧虑。” 窦太后闻言,心中五味杂陈,试图为楚国辩解,“这……是他们个人的过失,与整个楚国何干?何必累及无辜?” 刘期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母后,一而再,再而三,此事已非偶然。楚国之举,已对大汉造成重创,其野心昭然若揭。您无需多言,朕自有分寸。” 言罢,刘期轻拍窦太后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后毅然转身离去,未给窦太后留下任何反驳的机会。 他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还是要灭掉所有的诸侯国。 首先要从楚国下手。 尽管刘梧奉太后命去支援楚国,但还是晚了一步,楚国已被刘期拿下,为了维稳,他让楚王胞弟暂代楚国事务。 窦太后得知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刘期动作迅速,很明显是早有准备,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借口。而今,刘琴的罪行恰好为他提供了这样一个契机。 “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处心积虑,费心谋划,处处为营,比先帝还要心狠手辣!” 窦太后苦笑,随即让婉春送去一个物件,正是先太傅交给她的。 “当年七国之乱,姚太傅因他而死,这才稳住了诸侯国的心,哀家不相信他看到这玉玦,会无动于衷。” 果然,刘期退兵,楚国暂且保住了。 但不是窦太后以为的刘期心有不忍。 而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灭掉诸侯国的好时机。 太后力保,他不能不孝。 还有就是,他身后再无姚错这样的,肯为他牺牲自我之人。 至于什么时候下手呢? 缓缓图之,他不着急。 窦太后看完刘梧加急送来的信件,缓缓松了口气,“楚国之危,算是解决了。” “您最近因为楚国之事,动了不少气,还请多加保重身体,多歇息片刻吧。” 窦太后合上竹简,冷笑道,“哀家怎能休息得了?有人将算盘珠子都打到哀家脸上了,如今也该清算了。” 婉月轻声细语地试探道,“太后所指的,莫非是柔夫人?” “哦?你何以有此猜想?” 窦太后语调平和,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奴婢侍奉太后已有时日,承蒙太后悉心教诲,自是略知一二。若非柔夫人告状,楚地或许也不会无辜受累……” 婉月言辞谨慎,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窦太后的表情。只见太后眉眼间波澜不惊,无喜无忧,这样的淡然反而让婉月心中更加忐忑,声音也愈发低下去。 “继续说下去,为何停下了?” 窦太后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婉月猛地一惊,连忙跪倒在地,“太后,奴婢失言,所言皆是胡诌之词,还望太后宽恕。” “婉淑当初怎会选中你?你究竟效忠于何人?是皇帝?丽姬?王妧?还是王姀?亦或是哀家不知道的人?”窦太后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寒意。 “太后,奴才,奴才不知道您说的什么……” “哀家也是奇怪,当初有这么多太常为哀家诊脉,怎就余欢来了,爱家就好了,哀家曾以为是她医术好,也架不过人心难测啊!” 言罢,婉春带人悄然入殿,将婉月带了下去。窦太后轻抚鬓角,转而望向婉春,“从今往后,便由你来近身侍奉哀家吧。” 婉春收起先前的天真无邪之态,神色变得沉稳而坚定,“奴婢遵命。” 在这深宫之中,又有几人能真正保持纯真无邪? 往往那些看似毫无心计之人,实则心思更为缜密难测。 婉月被送到暴室的消息传入崇芳阁后,王妧顿感震惊。 她没想到窦太后竟冷漠如斯。 怪不得,窦太后能成为人上人呐。 她想着托人去照拂一二,但又转念一想,窦太后一定在婉月身边安插了人手,她不行动也许是最好的行动。 但让她淡然处之,她良心上过不去。 于是,她三番四次请求见太后,但太后以身体需要静养为借口,再三拒绝。 慢慢地,王妧也明白过来了。 “还望婉春大宫令,替本宫向太后问安。” 婉春恭敬一拜,“好的,王夫人。” 她看着王妧远去后,并不着急走,直到看到如美人过来了,她连忙迎接她进了长乐宫。 十皇子刘樾正是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年纪,他是整个掖庭最没有烦恼的人。 他此时正安安稳稳躺在王妧怀里,吃着手指,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位容貌出众、气质非凡的姨母的好奇与喜爱。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的声音好听极了,如珠玉落盘般悦耳动听。 “你看,小平安正目不转睛看着我呢,这孩子可真可爱。” 王妧抱着他,一脸满足。 没有顾得上眼圈逐渐泛红的王姀。 “前不久,贽儿还说起自己弟弟听话懂事,人见人爱,一会儿,他下了学,就过来!” 王姀忍不住低声咳嗽,“好,我已命人备下他爱吃的点心了。” “都这些时日了,你怎么一直不见好?” “姊姊知道的,是旧疾,没那么容易好的,况且在生樾儿的时候,伤了身体,余欢都说了,要慢慢静养。” “我知道,当初我们不该分宫而居,现如今,想住在一起都不行了。” “若是我们不分宫而居,怎么能让丽姬露出尾巴?只是没想到刘琴这般效忠她,其实这样也行,我们算是断了她一条臂膀。” 第九十四章 往前走不要回头 “对,可不是,那晚我听李光说飞翔殿,刀光剑影,格外惨烈,幸好有他在。”王妧回忆起那晚的惊险场景仍心有余悸。 “是啊,我也没想到丽姬会下死手,还好,樾儿福大命大。” “若是那晚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王妧突然情绪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 “姊姊,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你该做好没有我的打算。” “你胡说什么?你就得陪我一辈子,不只是我,还有樾儿,你快答应我说是!” 王妧情绪失控的,紧紧抓着王姀的手不让她离开。 “好好,姊姊,我应下就是了,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去接贽儿下学了。” 王姀无奈地笑了笑,答应了王妧的请求,然而她的心中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与不安。 “阿姀,我不是在说笑,你已经答应我了,就不能食言,我们一起入宫,相依相伴至今,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王姀鼻尖泛酸,她用力点头,“姊姊,我不会的,我们还要等到有朝一日出宫,回家见爹娘呢。” 王妧那日始终心有不安,尽管亲人都在身边,可她望着王姀像是镜花水月,破碎在即。 所以,她没有亲自送刘贽回长乐宫,反而不顾一切留在了飞翔殿。 她紧紧拥抱着王姀入睡,指尖轻轻摩挲着她那干瘪的肋骨,心中一阵阵发凉。 “阿姀,我这辈子做了很多后悔的事,一是上元节遇到皇帝,二是听从母命入宫,还有就是带你进来。若是你没进宫,我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到时,你也该是高门主母,有个爱自己的丈夫,儿女双全和睦,不该是这般汲汲营营。” “姊姊啊,人生没有后悔药,无论是进宫还是避宠、争宠,我都不后悔,我知道你已保护我太多,我所做的都是我自愿的,你不要怪自己,不要过度内耗。” 王妧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问道,“如果我们不曾经进宫,你有考虑自己的未来吗?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会过什么样的人生?” 王姀突然脑海浮现在小沧池下棋的场景,那是她此生不曾忘记的画面。 鲜活有颜色,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心动。 但不可能,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她很想在此刻告诉阿姊,但最终,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答道,“未曾。” 那是属于自己的花园,只要不说出去,花园中便只有她和他。 王妧叹息,眼泪充满眼眶,“阿姀……” “我困了,姊姊,我们睡吧。” 其实王姀因为生病已经失眠好久了,她一闭眼就咳嗽不止,她为了不让王妧担心,慢慢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直到听到身旁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她这才忍不住出了寝室。 一推开门,嗓子如同蚂蚁爬过,很痒很难受,她捂着嘴,咳嗽了很久,直到帕子湿透。 她习以为常的,就着稍微干净的一点地儿,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然后丢到火盆里。 飞翔殿前的荷花池早已败落,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王妧醒来后,发现身侧的人还在睡着,她小心翼翼替她盖了盖被子,就听到外面传来夏幻的声音。 “小点声,阿姀还在睡觉,怎么了?” “主子,太后有请。” 王妧闻言,秀眉微蹙,心中暗自疑惑:距离日常请安还有些时辰,太后怎会突然召见? “好,先服侍我更衣。” 待她装扮完毕,一转身,却意外地发现王姀已悄然醒来,正用那双充满依恋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你睡吧,我会和太后说,你照顾十皇子累着了,你就不必去请安了。” “嗯……”王姀轻轻应允,同时紧紧抓住了王妧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姊姊,你回来后,一定要去看看樾儿,他对你甚是喜爱。” “我自然知晓,你再睡会儿吧。”王妧轻抚着王姀的手背,眼中满是疼惜。 “还有,皇帝在我留宿的时候,经常提起过姊姊,可见他心中还是有你的,他是皇帝,即便再不在意,也不能忽视……” “哼,他啊,算了,我已让夏眠备了小米粥,记得睡醒了抓紧吃,快睡吧。” “嗯嗯,等下姊姊,你的头发上有根簪子歪了。” 王妧一愣,微微低下头靠近她,“哪个?” 王姀浅笑着,伸手抚摸她的头顶,“好了,你快走吧,我要睡了,莫要回头。” 王妧抬眼看她,只见她一脸疲倦,“睡吧,等我回来把你叫醒。” 然而,当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心中却莫名地涌起一股不安。 她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屋内那个已安然入睡的身影,尽管理智告诉她不应多想,但那份莫名的忧虑却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 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她表面听着窦太后的话,实际上却没有在听。 直至如美人温婉地点头应允,她才恍然间附和了一句“是”。 日常请安说来说去,就是那几样,深宫妇人除了使绊子就是斗嘴。 她听都听腻了。 从凤翔殿出来后,怎么哪哪都不对。 吃的?穿的? 她回想一遍,都没问题。 如美人看出她的魂不守舍,好意问她,王妧却只是得体笑着,没有说话。 直到众人请安结束,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她刚一出了长乐宫的门,就听到婉春正在训练刚进宫的宫女,“走路看前面,看脚下,切勿四处张望……” 这一刻,她仿佛被点醒了一般,这才想起来,是什么地方不对。 王姀说的话有问题。 她说不要回头。 她说。 不要回头! 如美人走得好好的,却突然被身后的惊呼声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去。 只见王妧泪流满面,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瘫倒在地。 “王夫人,你怎么了?” 然而,不等王妧开口回答,飞翔殿的侍从便匆匆赶来,跪倒在王妧面前,除了哭就是哭。 王妧极其冷静地问她,“你怎么哭成这样,柔夫人怎么了?” “柔夫人……薨了!” 第九十五章 遗物发现慢毒 整整一周,她将自己关在飞翔殿,不见众人。 面前躺着的王姀,似是睡着了,没有醒来。 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只以为王姀在眼前,一切还和过往一样。 门被打开,耀眼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多日的不吃不睡,早就让她的身体虚弱不堪。 她只感觉有人要把王姀带走。 “谁叫你们来的?松手!不要碰我的阿姀!” 王妧疯似的冲上前去,用尽全力捶打他们,抱着王姀的尸体不撒手。 “够了,阿妧,该让阿姀入土为安了。” 她动弹不得,只听到耳畔有人在低声安慰她,她麻木地回过头去。 “陛下,让我和阿姀一起走吧,我们本不属于这里,既然她走了,就放了我吧。” 刘期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抱在怀里。 “你是朕的妃子,你要去哪?若是阿姀泉下有知,看到你如今疯疯癫癫的样子,她得多心疼你?” 他掰过她的脸,郑重地望着眼睛充血的王妧,像抚慰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一般。 “听朕说,朕知道你难过,朕又何尝不是?但人啊,总得往前走,阿姀也不希望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 王妧只觉得大脑一团糨糊,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顾着掰开他的手,往殿外冲去。 刚到了门口,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从她的颈部传来,如同锋利的刀刃瞬间割裂了她的意识。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软倒,最终落在了刘期的怀抱之中,所有的挣扎与努力都化为了虚无。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王妧隐约听到了刘期的一声轻叹,那声音中充满了哀伤。 “阿妧……” 活着又有什么用? 疼爱的人不在身边,已是孑然一身,毫无牵挂。 当她睁开眼,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的纱幔,脑海突然浮现这句话。 什么算计,什么取舍,都抵不过身旁有她。 她曾答应过自己,要陪自己一生的,王妧一行泪滑落耳边,阿姀,你食言了,你怎么能食言呢? “母妃……” 王妧眼睛眨了眨,转头一看,刘贽趴在床边,心疼地望着她。 “母妃,你终于醒了!” “贽儿……”她沙哑着嗓子,挣扎地坐起,“你过来了?” “儿臣知道姨母对母妃很重要,儿臣不想让母妃难过,但是母妃,姨母真的回不来了吗?” “她去了一个没有尔虞我诈的世界,也会在那里等我,我会见到她的。” 刘贽感受到了母亲的心灰意冷,他着急地抓住她的手,生怕下一秒她会不见。 “樾弟自姨母走后,一直哭闹不止,虽然有傅母抚养,但总比不上他的亲生母亲,儿臣深有感触,母妃,儿臣知道你很难过,儿臣又何尝不是?” 王妧吸了吸鼻子,转眼问道,“长乐宫对你不好?” 刘贽苦笑,“也没有,寄人篱下,无所谓好坏。” “母妃,樾弟已经没有了母亲,难道儿臣也要没有了吗?” 铮! 面对刘贽小心翼翼地讨好地询问,王妧心中那根弦又响起来。 一遍遍弹奏,她的自私怯弱。 她还有孩子们,不能这般消沉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贽儿,我是个不合格的母妃!” 她紧紧抱着他,母子俩哭得涕泗横流。 等到王妧再次醒来,已是深夜,她下意识叫王姀,却下一秒想起,她不在的事实。 “主子,你终于醒了?” 夏幻听到殿中有人说话,她推门一看,正看到王妧坐起身来。 “要不要吃点东西?” 王妧摇摇头,她低声问道,“贽儿和樾儿呢?” “九皇子已经回了长乐宫,至于十皇子,先下在偏殿被傅母哄着睡觉。” 王妧点点头,她起身,“走吧,我们去看看樾儿。” 偏殿就在一旁,主仆俩很快便到了,王妧透过窗帘,正看着刘樾正安安稳稳睡在摇篮里,一旁的傅母正打着盹。 小小的婴儿,不哭不闹,格外懂事。 王妧刚要转身,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猛地一推门,不顾傅母的尖叫,一把将刘樾抱在怀里。 若是一般的婴儿早就被吵得哇哇哭了。 但是刘樾,没有。 王妧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但刘樾只是不满地哼哼。 “快叫余太常来!” 余欢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幸亏来得早,要是晚一步,这十皇子就因吃药变得痴傻了。 她在内室轻轻拍打刘樾的背,慢慢地哄他入睡,就听到外面传来女子的求饶声。 “求王夫人恕罪!这十皇子自从柔夫人去后,一直哭闹不停,奴婢好久没睡个囫囵觉了,就想着喝一点点安神汤给他,也是为了日后养精蓄锐,好照顾十皇子啊!” 王妧不为所动,她定定地看着她,“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妇人是个老油子,无论她怎么问,她都不正面回答她。 “奴婢是柔夫人亲自挑选的,是为了十皇子好啊,奴婢不是有心的!” 王妧收回手,挺起腰,淡淡地望着她,“拖下去,杖毙!” 夏幻心中猛然一颤,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自家主子,只见主子的面容上覆盖着一层冰冷的寒意,那并非一时冲动之言,是真的要将那妇人置之死地。她微微颔首,向门外守候的内侍点了下头。 “王夫人,王夫人……奴才说,是唐夫人,是唐夫人指使的呀,求饶奴婢一命啊,王夫人!” 即便她害怕地说了,王妧也没有收回成命,她被活生生打死了。 王妧静坐在室内,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拉长,显得孤独寂寞。 她颓废地自言自语,“樾儿还是个婴孩啊,又影响不了她们的地位,她们为何咄咄逼人?我想不明白,我不明白。” 她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为何在王姀的针线包里发现了慢毒。 那时,她正在整理王姀遗物,正赶上余欢来为十皇子请脉。 余欢一眼就察觉到了那针线包有问题。 “王夫人有所不知,有些毒不是立即发现的,是天长日久慢慢积累,这才……” 她话音刚落,清水已变浑浊。 “听闻柔夫人爱针线,若是每日用这绣包,再轻微的毒渗入皮肤,也会致命,看,水已变黑。” 王妧颤抖地拿起那绣包,“究竟是谁?” 夏眠脸色一白。 “是唐夫人,这是唐夫人送给主子的啊!” 第九十六章 凤凰殿试探唐儿 王妧闻言,心头猛地一颤,她以难以置信的目光凝视着对方,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地问道,“你说什么?” “那时,夫人还在禁足,主子为了给太后献礼,准备了刺绣,夫人还记得吗?” “自是忘不了,她身体也是在那时变坏的,我还以为是郭太常的药不管用了。” “就是那个时候,崇芳阁缺少针线,这才托唐夫人带来些,没想到她会下毒。” 夏眠闻言,一脸的自责与悔恨,“都怪奴婢,当时没有检查,是奴婢害了主子啊!”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痛苦与自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弯下了腰。 王妧苦笑连连,“不怪你,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开始对我们暗中算计了,我竟然直到现在才察觉。” 言罢,她转身吩咐余欢再次仔细检查其他物品,结果发现除了那包针线之外,其余皆无异常。 王妧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对余欢说道,“余太常,此事我希望你能为我保密。” “你不打算将此事告知皇帝或太后吗?”余欢疑惑地问道。 王妧摇了摇头,“唐夫人虽有错在先,但我相信她并非主谋,而是被人利用。更何况,阿姀的尸检结果已经表明她是因心力衰竭而亡。” 余欢闻言,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可知这毒乃是慢性毒药,极有可能是导致柔夫人心力衰竭的关键。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上报陛下。” “我知道你帮过我们很多,但你也说了,是关键不是实锤,既如此,我没有理由得罪和我关系好的人。” 余欢还想再劝,但见王妧态度坚决,只得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是臣逾越了。一切便由王夫人自行决断吧!” 她不知道余欢是敌是友,她没有对她说心里话。 害死王姀的人中,一定有唐儿的一份,但仅仅凭着有毒的针线包是无法将她拉下来的。 皇帝多疑自私,与一个有助力且还活着的人相比,即便再对王姀心中有愧,也是要往后站。 不出手也就罢了,但一出手就要一击毙命,让对方毫无反抗。 所以,她需要等。 等不来,那就去创造机会。 待她走后,王妧将夏幻夏眠叫到跟前,她若有所思瞧着她们,“如今,阿姀已不在,我身边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我已经给兄长写信,你们若是要走,我不阻拦,而且我还会为你们准备金子,找份好姻缘。” 夏幻着急出声,“主子,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呀,至于姊姊,你也留下吧?” 夏眠垂眸站立,她只问了一个问题,“三娘子的死不是意外,是人为是吗?” 王妧凝视着她,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后缓缓颔首。 夏眠猛然跪下,“奴婢要为三娘子报仇雪恨!” “我问你,那日我走后,都发生了什么?” 夏眠回忆着那日的情景,缓缓叙述,“三娘子本应清晨早起,前往探望十皇子,然而她却迟迟未起。我心生疑虑,便上前查看,却发现她嘴唇泛紫,气息全无。紧接着,便有一群人闯了进来,说她薨了。” 王妧听闻此言,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她强忍悲痛,轻轻拭去泪痕。 “她曾说,要等我亲自叫她起床。前一晚,她还神采奕奕,我不信阿姀会突然心力衰竭。” 夏幻亦在一旁附和,“没错,三娘子死因有异,主子你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啊!” 王妧伸手扶起夏眠,语气中满是感慨,“人心难测,在这深宫之中,我能依靠的唯有你们二人。” 夏幻与夏眠闻言,齐齐跪下,誓言旦旦,“奴才必定忠心耿耿,誓死追随主子!” 忠心二字何其珍贵,岂是随便说说就能相信的? 但如今,王妧身边知根知底的只有她们了,她虽心有疑虑,但表面上却是一副相信的样子。 “好,夏眠你一会儿去找仵作,详细问问情况,夏幻,你跟我去趟凤凰殿。” 有些事,她想确认下。 凤凰殿内,唐儿关切地拉住她的手,“王姐姐,本应是我前往探望你,怎奈我近来身体不适,未能成行,实在抱歉。” “自从阿姀离世后,我时常感到孤独,连个倾诉心事的人都难寻,这才想着来看看你。可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妧的眼神中满是忧虑。 唐儿正欲开口解释,却被她身旁的丫鬟抢先一步说道,“那日主子得知凤翔殿突生变故,心急如焚,匆匆下楼时不慎失足跌倒。” 唐儿闻言,不悦地瞪了丫鬟一眼,似乎在责怪她的多言。 随即,她转向王妧,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王姐姐,你别听她瞎说,我没事的,只是脚踝处擦破了点皮,不碍事的。” 王妧顺势看去,只见她脚踝肿得老高,用厚厚的布条缠裹着,看上去十分渗人。 她们相互搀扶着坐下后,王妧开口,“今日冒昧造访,实则是有一事相求。昔日,阿姀在绣制黄老锦书时,所用的丝线,我听闻是唐夫人提供的,请问那丝线,你可还有?” 唐儿沉思片刻,“是还有些,不过是普通丝线而已,随处可见。” “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有些不同的,唐夫人不知,阿姀不仅仅用那丝线绣制了黄老锦书,还为我绣了一帕子,如今我只能靠着这些遗物度日了,可不承想竟被我不小心扯坏,若是复原,还是用原来的丝线最好。” 唐儿点头,“是,我懂了。” 随即她命人将那剩余的丝线拿来。 王妧喜不自胜,“真真是极好的,当初不仅是这丝线,就连绣花针都是上品,阿姀可是爱不释手呢。” 可唐儿那原本带着几分悲伤的面容上,却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不过普通的针线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对了,那绣花针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王妧凝视着唐儿那略显紧张的神色,缓缓说道,“有些在搬动的时候,不慎将针身弄歪了,我一会儿还要矫正过来才行。” 唐儿下意识松了口气,“小事,这些都是小事。我这还有些,王姐姐,你还想要吗?” 王妧欣喜点头,“好啊。” 第九十七章 他们都要她接受 她说笑着,垂眸间,不经意露出一丝寒意。 唐儿只是赔笑着点头,随即吩咐下人将剩余的绣花针取来交予王妧。王妧接过绣花针,脸上洋溢着温婉的笑容,轻声道,“真是多谢了。” 回到寝宫,恰逢夏眠神色慌张地进来。王妧微微使了个眼色,夏眠立刻会意,迅速将殿内众人驱散。 “情况如何?”王妧压低声音问道。 夏眠义愤填膺地回答道,“奴才派人去寻找那仵作,却得知他去世了!经过仔细询问才知道,当日仵作归家途中,竟遭遇盗贼袭击,不幸丧命于乱刀之下!” “此事发生在市坊,公孙钰大人难道就没有任何表示吗?”王妧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 “奴才问过廷尉府的人,说是按照意外结案了。” 王妧冷笑,真是好样的,这还没过去多久呢,就这么着急下手。 “夫人,接下来怎么办?”夏眠焦急地询问。 王妧沉默地揉着手帕,片刻后,突然问道,“樾儿先下干什么呢?” 夏幻开口,“十皇子身边已是我们的人,他眼下正在午睡。” “这可怜的孩子,母后刚走不久,他父皇也不管他了,这样下去,怎么是好?” 王妧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偏殿。 当她怀抱十皇子踏入长乐宫时,恰逢嘉品姝正陪伴在窦太后与皇帝身侧,三人笑语盈盈,一片和谐温馨之景。 面对这其乐融融的画面,王妧心中五味杂陈,静默片刻后,她调整心绪,踏入殿内。 窦太后深知她的不易,待她完成参拜之礼后,立即示意婉春上前搀扶,言语间满是关怀与体恤。 “快来坐下,虽说天渐暖了,但还是有些冷意,瞧你穿着这般单薄,可不行呀。” 她语气怜悯,忧心忡忡地望着她,手却微微抬起,去碰十皇子的脸,却在看到十皇子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后,她顿时眼含热泪,“多好的孩子,偏偏……王夫人以后定要好好教养他才是,毕竟他是柔夫人唯一的血脉了。” “妾自会好好教导他的,他连走路都不会走,就吃了这么大的苦,妾……”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委屈,这掖庭的女子最是红颜薄命,哀家还担心你撑不过来,想让婉春去看你呢,没想到你倒先来看哀家了,可见哀家没有看错你。” “妾都明白的,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就算妾有一万个心思,但看在贽儿和樾儿的面上,说什么都要坚持下去,妾不是为了自个儿活的。” 窦太后赞同地点头,“是这个理。” “前几天只顾着伤心难过,也不曾问过仵作,阿姀是因何而亡,会不会遗传给十皇子,结果妾却发现那仵作已经去世了。” 窦太后一惊,她眼睛一转望向皇帝,“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刘期先是抬眼看了眼王妧,只见她眼神中充满探究之意,随即这才回答窦太后,“朕已问过廷尉府,是那仵作正巧赶上盗贼,死于刀剑之下。” “可是陛下,这难道不蹊跷吗?” “王夫人,朕知道你爱妹心切,朕又何尝不是?朕已再三调查过,阿姀是因旧疾缠身。” 王妧直直地看向他,心中波澜迭起,她微微定下心神,并不说话。 “天子脚下,怎会发生这种事?这说到底还是管理不善,皇帝,是时候敲打敲打了。” “让母后忧心了,是朕的不是……” 接下来他们母子还说了什么,王妧都没听进去,一句正巧,掩盖了所有的问题。 王姀的陨落,就如一滴雨水落入大海,再也不会被人发现。 但对于王妧,是雨后的满地潮湿。 伴随着她,度过了很多年。 “……至于十皇子,他和王夫人亲近,不如就养在王夫人膝下吧,王夫人,你看可好?” 王妧瞬间惊醒,她求之不得。 “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要为孩子着想,切莫任意妄为。” 王妧对上刘期意味深长的目光,点了点头。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而已,不过让她不要再追究王姀的死因。 她刚出长乐宫,严诺便叫住了她。 “王夫人,请稍留步,陛下有请。” 她跟着严诺去了小沧池,只见刘期背对着她,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池中那朵朵盛开的莲花。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到来,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怀念与感慨,“朕依稀记得,上次在此地重逢阿姀,她正坐于池边,悠然自得地下着棋。朕远远观望着,她的身影与这莲花交相辉映,让朕不禁想起了那时的你。” 王妧闻言,心中虽有不屑,但面上却保持着应有的恭敬与谦逊,眼眉低垂,轻声回应道,“阿姀确实钟爱莲花,她常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是世间最为高洁之物。” 刘期闻言,轻轻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人如其景,景亦如人呐。” “若是陛下真的在意,可知阿姀的去世并非意外?” 刘期闻言,面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妧妧,朕理解你无法接受阿姀的突然离世,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们不得不接受。” 王妧还想继续争辩,但刘期却已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朕看在你疼爱妹妹的份上,不与你计较,樾儿似乎有些疲惫了,你还是先带他回去吧。” 王妧心中冷笑,她早已料到刘期会如此反应。她什么都没说,慢慢后退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随后转身离去,背影中透露出无尽的决绝与坚定。 他不管,没关系,反正王妧已誓不罢休了。 她原本还想让窦太后和皇帝看在十皇子,小小年纪没有母亲的份上,会彻查阿姀去世一事,却不承想,他们竟以意外草草结案。 无论他们赞不赞成,王妧已下定决心,誓要为王姀讨公道。那些曾对她造成伤害的人,她决心要让其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首当其冲,便是唐儿。 与此同时,凤凰殿中,唐儿从噩梦中惊醒,她气喘连连。 (第一卷完) 第一章 新人至谋划开始 “主子,你怎么了?” 唐儿潦草地擦了擦汗,“没事,只是做噩梦了。”她听到外面有哀嚎声,突然害怕地说,“柔夫人的头七不是过了吗?怎么还有人在哭?快让他们闭嘴!” 白子连忙推门一看,紧接着小跑回来安慰她,“没有呀,是风声,主子,你听,是风声。” 是风声? 唐儿从被窝里露出头来,发觉的确是风引起的,她松了口气。 “刚才王夫人来找我要的绣花针,你是给她左边架子上最高处的那个?” “是。” 唐儿点点头,“那就好。” “奴婢发现王夫人似有察觉,主子,我们要不要将那些处理掉?” 唐儿呷了口热茶,缓缓摇头,“先不要,等到再过一阵子,这风波彻底过去再说吧,你务必要将那些藏好,不要被人发现了。” “主子放心,奴婢明白。” 待白子离去之后,唐儿轻轻地倚着床沿,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口中喃喃自语道,“其实我也不愿得,只是你得罪太多人了。” 天气渐渐闷热,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六月,王妧在崇芳阁一直带孩子,几乎未曾踏出过一步,刘贽也回到了她身边,孩子们之间的吵闹,让她心中的难过消散了很多。 梁王刘梧自从回来后,一直留在长安,他偶尔路过崇芳阁,会透过敞开的大门,与王妧相视一笑,有时送给掖庭众人的礼物,也有王妧的一份。 锦布或者玉石,次次都不落下。 在此期间,嘉品姝也生了,是个皇子,赐名为盛,他胖乎乎的,哭声甚是嘹亮。 随着刘期在上林苑遇见驯兽女田青音后,掖庭众人又有了新的话题。 “大家是没看到,那田少使举止轻浮,为人桀骜,一把弩箭用得是炉火纯青,听我阿兄来信,她面对猎豹毫不畏惧,猎豹的血都溅到她身上了。” “是呀,妾阿父也是这般说的,他说此女子与众不同,陛下一眼就相中了,而且我听闻这田少使出身高贵,乃是田氏之后,她祖上可是齐国王族。” “王族又怎样,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 众人一言一语,听得王妧头疼,她本不想参加朝会,但窦太后执意让所有人都参加,只为了介绍新入宫的田青音。 很快,田青音便入长乐宫了,她身着一袭精心设计的骑马装,衣袂飘飘,尽显飒爽英姿。她的发髻高高挽起,如同男子般干练。她的动作干净利落,迅速叩拜于窦太后面前,神色清明又张扬,完全不在意旁人窃窃私语。 “田少使衣着甚是独特啊。” 田青音轻轻一笑,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是陛下允我妾这般穿的,有何不妥吗?” “怎会呢,田妹妹,大家不是这意思,你莫要误解……”丽姬连忙解释,话语中带着几分温婉。 然而,田青音并未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我家阿母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娘,更无什么私生女之说。” 丽姬闻言,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微笑,“田少使言之有理,往后我们同在宫中,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应当言语谨慎,以免生出误会。” 田青音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若不是陛下相求,我家才不送我进来,当什么劳什子少使,起码也得是夫人……” 这不怪田青音嚣张,若要收复诸侯国,世家大族是重中之重,所以,刘期才将田青音接入宫中。 王妧倚靠在凭几之上,目光如炬地审视着田青音,只见她眉目间流露出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显然是被家族娇生惯养长大的。 正当此时,田青音也恰好望了过来,两人目光交汇,她轻轻嘁了一声,随即高傲地转过头去。 “好了,大家以后同住掖庭,要守望相助才对,田少使现如今就住在兰林殿,与唐夫人挨着,唐夫人你可要照顾下田少使啊。” 田青音再怎么飞扬跋扈,也得敬重两个人,一是皇帝,二是太后。 所以,当她听到太后的话后站起身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王妧见众人纷纷离开了长乐宫,她特地留步,轻声唤住了唐儿,并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询问些小孩儿衣衫的问题。 “这有何难,若王姐姐信得过我,交给我便是。” 然而,王妧却略显犹豫,她轻轻叹了口气,“可你的腿伤尚未痊愈,我怎忍心让你太过操劳?不如你只需告诉我具体步骤便好,以往这些事都是阿姀做,我本该早些学会这些的。” 唐儿闻言,连忙宽慰道,“王姐姐有我在,你大可将我视为亲妹妹一般,无须如此见外。” 这时,一阵清脆的笑声突然打破了周围的宁静,只见田青音轻抚着鬓发,悠然自得地路过此地,她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哈哈哈,真是有趣至极,怎么这里的人一个个都要急着认姐妹呢?难道不认姐妹就活不下去了吗?” 田青音轻抚鬓角路过,慢条斯理地说着,随即睥睨她们一眼。 “你……” “哎呀呀,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可别急着掉眼泪啊。王夫人,你可得为我作证啊,我可没有欺负她。看她那一副欲哭还休的模样,也不知是演给谁看的呢。” 田青音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让唐儿如鲠在喉,她站在那里,进退两难,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而王妧则轻轻拍了拍唐儿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后对田青音说道,“田少使若无他事便请回吧,你不如去看看自己的宫殿是否已收拾妥当。” 田青音自下而上打量了王妧一眼,随即嘴唇微扬,与她擦肩而过。 待田青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唐儿才敢开口,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与不甘,“这田少使,真是太过嚣张跋扈了,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好了,我还要回去看十皇子,要不要一起?” 唐儿一听,立刻转忧为喜,“好啊,我去看看姐姐缝制的小衣裳怎么样呢。” “等会儿你看到了,可千万别笑话我绣得不够好哦。” 第二章 以己之道还之彼身 二人说话间,进了崇芳阁,王妧先是带着唐儿见了眼刘樾,随即将绣筐拿出来,随即将前几天为刘樾裁制的衣裳拿给她看。 “这不很好嘛,没问题的。” 王妧只当唐儿是奉承之言,她故作羞涩地说道,“我知唐儿妹妹这是在安慰我呢,虽说是看着还行,但终比不上你的手艺,你看看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唐儿将小衫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她指向一处,委婉说道,“小孩子窜得很快的,先下刚刚好的衣服,过不了几天就变短了,依我看,不如在此处稍作放宽,以便日后穿着更为舒适,可好?” 王妧闻言,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应和,“妹妹所言极是,确是我考虑不周。既如此,便依妹妹之见。我已备妥针线,这便交予妹妹,劳烦妹妹费心修改一番。” 唐儿也不推辞,她笑眯眯地拿过一块布料,分成两块,再将成衣边缘裁剪开,用同样色系的丝线缝制在一块儿,她动作勤快,针脚又密又细,做事很是认真。 “以后你可要常来,多教教我,贽儿还好说,毕竟我之前给他做衣服做习惯了,但樾儿年纪尚幼,我每每为他制衣时都心存忐忑,生怕有丝毫差池。” “应该的,关心则乱嘛,我看着樾儿就很好,他长大后,定然是个有福的人。” 王妧闻言,笑靥如花,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唐儿身上。只见她轻轻抿了抿线头,随后准确无误地将线穿过细小的针眼,那指尖触碰过嘴唇后,又自然而然地握住了绣花针。这一幕,让王妧的笑容更加灿烂。 “你说得对,正是这个道理。” 唐儿将绣制到一半的衣物展示给王妧看,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王姐姐,你觉得这样可好?如果满意的话,剩下的部分我也打算这样处理。” 王妧顺势接过,她将衣裳展开一看,果然比之前的更为精致,宽大了不少,“真不错,看来我请对人了,快教教我,我也跟着学学。” 唐儿喜不自胜,她耐心地和王妧说完后,只见王妧一脸雀跃地看着自己。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唐儿轻声说道,脸上却难掩不舍。 王妧闻言,连忙拉住她的手,“你今日帮了我这么大忙,我怎么能让你就这样走呢?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饭菜,我们一起吃吧!” 在唐儿心中,她一直希望能与王妧像亲姐妹一般无话不谈。虽然之前王姀在时,两人关系已颇为亲近,但唐儿还是不满足。 终于,王姀离去,王妧对她更加依赖了,这让她感到无比满足。 所以,王妧之言,她又怎会不遵从呢? 直到夜深人静,唐儿才依依不舍回了凤凰殿。 “明儿记得早点过来啊,我命人准备你爱吃的点心。” 当唐儿的身影消失在巷道口时,王妧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峻而深邃,她紧抿着唇,面色阴沉地转过身去。 在经过绣房之时,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缓缓伸出自己的手,细细审视着。 “夏幻,一切可都安排妥当了?” “回主子,早就备好了。” “嗯,明天继续。” 主仆说话间,她已经进了内室,她将手泡到了一盆黑乎乎的汤药中。 绣花针上的毒配合今晚吃的菜,会发挥最大的毒性,虽然王妧没有直接碰到绣花针,但她还是担心会连累到自己,所以,她早早备了解药。 以己之道还之彼身,最是公平不过了。 至于那所谓不会裁制小孩衣裳的托词,只不过是王妧的一个借口,她完全不担心是否会让唐儿起疑,毕竟她渴望有个孩子已经很久了。 “白子,你是没看到,那十皇子多么可爱,若是当初,我没吃过子孙丸,说不定,我的孩儿早就会走路了。” “夫人你不用担心,先下陛下最宠爱您,迟早有一日,您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唐儿怅然若失,她抚摸自己的小腹,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一连多日去崇芳阁制衣,唐儿渐渐感到有些不适,但她也没在意,这天照常去了崇芳阁,正赶上嘉品姝带着十一皇子过去。 “这衣裳真好看呐,唐夫人真是心灵手巧。” 嘉品姝拿着十皇子的衣服摩挲了好久。 “如美人谦虚了,你为十一皇子做的衣裳也很好啊,你莫要太自谦了。” “但还是有些不同的,你看这里,我就想不到……” 嘉品姝边说边顺势靠近唐儿,甚至想要接过她手中的绣花针,亲自示范一番。王妧在一旁默默观察,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沉默。 唐儿刚要回答,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些,却一头栽倒了矮桌前。 堂中一片混乱,唯有王妧镇定自若,她先让夏眠带着嘉品姝和两个孩子下去,然后让夏幻等人扶着唐儿到了侧室榻上。 “唐夫人一看就是累着了,麻烦白子娘子去请太常来看看,我这里的人走不开身。” 白子闻言面露犹豫之色,但看到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后,终是下定了决心,小跑着前往太常寺求援。 趁着这个空当,王妧小心翼翼地给唐儿服下了一些解毒散。 果然在郭太常诊断后,只得出了是劳累的缘故。 为此,她故作愧疚,请唐儿大吃了一顿。 席间她笑容满面地劝唐儿多吃些以补身体。“都是我不好,累着妹妹了。这些菜肴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可要多吃些才好。” 王妧边说边示意夏眠为唐儿夹菜。 唐儿推辞不过,只得应允。 饭后王妧关切地叮嘱唐儿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明日便不必再来崇芳阁了。 唐儿从昏迷中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王妧那双充满焦虑与关怀的眼眸。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唐家,亲人环绕,关怀备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王姐姐,真是谢谢你,在这掖庭中,只有你最关心我了,以前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你能原谅。” “说什么呢,自家姐妹,应该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啊?” 王妧笑眯眯地握着她的手,笑意却不达眼底。 第三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唐儿心中一紧,脑海中闪过许多往事,眉尾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 “当初你被禁足,我没为你求情,实在是我太胆小了。” “就这?” “……是。”唐儿的声音细若蚊蚋。 “我说呢,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的难处,虽然你没求情,但黄老锦书能讨太后欢心,你也功不可没啊,当初那针线包还是你拿过来的呢。” 唐儿咽了咽口水,强颜欢笑道,“这都是我应该的。” “嗯,”王妧感激地点点头,“别人对我们的好坏,我都记在心里,不敢忘的。” 她给唐儿下的药足足有三倍,再加上易促进吸收的菜,更容易毒发,不出所料,唐儿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直到和王姀一样,心力衰竭而亡。 王妧给王姀上了一炷香,妹妹,我为你报仇了。 一连多日,她都没等到唐儿病故的消息。 王妧心有不安,她赶紧让夏眠出去打探,却得知了另一个震惊的消息。 唐儿竟然怀孕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明明她身体毒素已经很高了,而且之后的几天,光禄寺都给她送去了激起毒发的菜,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夫人,还有件事,她请您过去一叙。” 不只是王妧,是掖庭所有人都被邀请了,就连田青音也罕见地去了凤凰殿。 唐儿面带喜色,朝在座的众人盈盈一福,声音柔和,“各位姐妹安好,快快请坐,无须多礼。” “唐夫人,您这么早便召集我等,有何事要说?” 田青音直截了当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唐儿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轻轻一笑,温婉地解释道,“其实也无甚大事,不过是想给大伙儿提个醒罢了。白子,将人带上来吧。” 话音未落,一名小内侍被两名侍卫押着,颤颤巍巍地步入厅堂,跪倒在地,神色惶恐。 “此事本欲直接禀报太后陛下,但念及我等皆是宫中姐妹,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故而,本宫决定先给大家一个解释的机会,免得日后生出不必要的嫌隙。”唐儿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继续说道。 “哎呀,我最是厌烦你们这般拐弯抹角的了,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大费周折?”田青音不耐烦地打断道。 唐儿并未理会田青音的插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光禄寺所供膳食,本是宫中佳肴,但若有人暗中作祟,加以手脚,一旦不慎入口,后果便不堪设想。本宫身为掖庭之辅,自当尽职尽责,守护诸位姐妹的安康。今日之举,实为警告。若再有下次,恐怕站在这里说话的,便不是本宫,而是陛下本人了。” 她轻描淡写说着,仿佛被下毒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她原本是想摁下这件事,直到有了确凿证据后再发落,但丽姬的一番话,让她忍不住了。 她说得对,这事应早点暴露在阳光下。 某人会投鼠忌器。 而在太后皇帝心中,会留下宽厚待人的良好印象。 然而,世事如棋,局局新。 她未曾料到的是,任何事物皆有其两面性,利弊并存。她的这一举动,固然能让刘期等人看到她宽宏大量的一面,但也可能让人误以为她有些蠢笨可欺。 田青音冷笑一声,喃喃自语道,“哼,还以为你多聪明呢,也不过如此。” “田少使,你说什么?” 田青音此行的目的已达到,她已经知道唐儿是什么样的人了,随即笑着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啦,要是没什么的话,我就走喽,唐夫人,你要安心养胎哦。” 她的话落下之后,便如同旁若无人一般,径自转身离去。 唐儿没有在意她,只顾着凝视剩下的人,见她们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便朝殿外的人示意,将那位光禄寺的内侍押送至暴室。 随即皮笑肉不笑地对大家说,“我一直把你们当姐妹看待,姐妹们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她环视一周后,眼神却落在了王妧身上。 王妧心头一惊,她这是知道了? 但她面上不显,仍是温柔和顺的样子,在她起身离开的瞬间,她不经意看到站在唐儿身后服侍的人。 那个人曾是昭阳殿的! 随后,她让夏眠暗中探查得知,光禄寺内侍被抓住,正是丽姬的手笔。 王妧突然想起阿姀生产时候,那群作妖的稳婆,双手不禁握紧。 原来,丽姬和唐儿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夏眠,我让你查阿姀生产当天的那群稳婆,查得怎么样了?” 夏眠皱眉,“回夫人,说来也奇怪,那群稳婆原在长安是有家室的,但自从她们被关到暴室后,她们的家人就消失不见了。” 王妧闻言,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量,还是棋差一招。 “派人悄悄监视昭阳殿和凤凰殿,我要知道她们的一举一动,还有,我感觉唐儿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夏眠惊呼出声,“这不可能呀,就我们几个知道,难道还有细作?” 王妧冷眼望向夏眠和夏幻,“我自相信你们的,也许她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如今唐儿没毒发也就算了,偏偏还怀了孕,这样也好,得到的越多,失去的时候就越痛。” “那夫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王妧沉思开口,“今天唐儿提醒了我,她不过才有一点点协助之权就能使唤侍卫,培养亲兵,若是我也有了权力,会不会事半功倍?” 夏幻闻听此言,不禁忧虑地发出了一声轻叹,“主子,此事……”她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关切与不安。 王妧疲惫地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你们暂且退下吧,让我好好地斟酌一下。” 她斜躺在榻上,迷糊间似乎看到王姀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也许你说得对,若我将他当成东家,与他的相处当成工作也不会很难,但是阿姀啊,我实在不愿啊……” 而另一旁,唐儿等到所有人散去后,她苦笑着说,“自作自受,实在是自作自受……” 第四章 金屋藏娇 最后,王妧还是想通了,当她看到刘期原谅丽姬那一瞬间,她才知道之前自己是多么愚蠢。 一开始,她还想凭一己之力,让凶手绳之以法,就让好不容易查到线索暴露到刘期面前,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宠爱的女人是多么的蛇蝎心肠。 却不承想,刘期无动于衷,最终被丽姬的眼泪所打败。 “朕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刘琴挑唆,你怎会如此?” 他说着,伸手将丽姬扶起。 “陛下,虽然有刘琴的错,但若是丽夫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又怎么任由稳婆肆意妄为?而且,你听听稳婆亲眷的话吧,早在事发前一个月,他们就被丽夫人控制住了,很显然是为了要挟。” 丽姬哭唧唧地说道,“王夫人,我也是听信了刘琴的话,是非不分,愿受责罚。” “好了,此事已盖棺定论,有什么好讨论的,既然稳婆的家人找到了,就好好安置吧,唐夫人此事交给你。” 王妧还是心有不甘,“唐夫人毕竟身怀六甲,不如交给妾来处理,可好?” 她是想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的消息,刘期怎会不知,他微微皱眉,“她毕竟有协力掖庭之权,交给她无可厚非,你名下还有两个皇子,你只需要安心教养他们即可,除此之外,就想也别想了。” 王妧的思绪在瞬间变得异常清晰,她轻轻勾起唇角,一抹冷笑在唇边悄然绽放,心中却如同被万千细针轻轻刺过,痛痒交织,恨意难平。 在回崇芳阁的路上,她察觉唐儿跟着她身后,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步伐,旋即以一种冷漠而审视的目光回眸,直视着唐儿,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唐夫人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王夫人,适可而止吧。” “哼,什么适可而止?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我干过的事了,我知道对不起你,所以没有揭穿你往绣花针上下毒的事,一来一往,我们也算扯平,以后,能不能安然度日?”唐儿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乞求与无奈。 “什么叫扯平?以命抵命才是公平。” 闻言,唐儿不禁向前迈出一步,压低声音,急切地辩解道“王夫人,请听我解释,那并非我所愿。我本意只是想让她生点小病,从未想过要取她性命!” “我曾无数次相信你,可你总让我失望,唐儿,你我已撕破脸皮,不用再惺惺作态了。” “王姐姐……” “住口!你不要叫我姐姐,能叫我姐姐那个女娘,已经不在了!” 唐儿神情一滞,她望着王妧气愤的表情,连哭都忘了哭,既然心知肚明,她也无需再装,“行吧,你恨我是应该的,但我却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我劝你一句,掖庭如今是丽姬当家,你要做什么可要谨慎些,若是还想对我下毒,或者想害我的孩子,我必让你付出代价!你可千万别让我抓住把柄!” 王妧冷哼一声,“不装了?甚好,那你可要小心谨慎地活着了,免得哪一日,长眠不醒,悔之晚矣。” 言罢,她优雅地转过身去,那张原本清冷的面容上,已覆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冰霜,冷冽得仿佛能冻结一切。 “夏幻,许久没见过长公主了,怪是想念的。” 夏幻垂首,“奴婢一会儿就去打探一下。” 王妧备好茶水,又叫傅母将刘贽和樾儿带来,她先是摸了下樾儿的小脸,然后对刘贽说,“一会儿,长公主殿下会带着刘姣郡主过来,你可要好好招待下她呀。” “是,母后。” 这是刘琞自半年前遭遇爱卿离世并被禁足之后,首次重返掖庭。历经沧桑,她已褪去昔日的浮躁,显得尤为沉稳内敛。 寂静的院中,二人相对而坐,刘琞不紧不慢饮着茶,时而抬头看向王妧,“柔夫人去世,本宫应该过来探望的,但也是琐事缠身,如今见你沉稳有度,也算是放了心。” “多谢长公主挂怀,世事无常,谁也保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只剩下我,我定要护他们周全。” 二人一起回头望去,旁边的刘贽和刘姣正玩闹着,不知怎么回事,两个人闹翻了,刘贽正耐心地哄着刘姣。 “贽儿现下越发有大人模样了。” “是啊,他前不久还偷偷摸摸刻桃木簪子,也不知道要送给谁。” 刘琞眉心一动。 “姣姣,你们过来一下。” 刘姣听见阿母叫她,于是和刘贽手拉手过去,“阿母,怎么了?” 刘琞面带笑意,目光落在刘姣发间那根木头簪子上。 “贽儿啊,你觉得你姣姣表姐,如何?” 刘贽闻言,脸颊微红,羞涩地回头望向刘姣,眼中满是真诚与倾慕。 “姣姣表姐是极好的,待我也好,长得也漂亮。” 刘琞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她轻轻掩唇,笑道,“那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有幸娶得姣姣为妻,你又会如何待她呢?” 刘贽闻言,神情变得异常认真,他一字一句,满怀真挚地说道,“若是我能有幸娶得姣姣表姐为妻,我定会倾尽所有,为她准备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房子。同时,我也会将我最好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献给她,让她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自从丽姬说让刘姣为妾后,刘琞心思着,就不找皇室之人了,只要是真心待刘姣好就行。可寻摸了几家她都不满意,直到那天,刘姣下学回家,手里拿着一支桃木簪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哈哈哈哈哈,好,十皇子有心了。”她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转向王妧,温声细语地问道:“十皇子如今已长大成人,不知婚事是否已有着落?” 此刻,她恍然大悟,脸上不禁浮现出惊讶之色,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两个小手紧握的孩童,“姣姣这般好,我们是高攀了,长公主,不如再询问别家试试?” “不用,心心相印,共度白首,最是难得,你我都知道,没有阻拦的理。” 王妧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第五章 奇怪的汤药 刘琞见王妧同意了,她站起身来,笑眯眯对两个小孩儿说道,“好了,既然王夫人同意了,那贽儿和姣姣,你们随我去长乐宫,给皇祖母磕头去吧。” 窦太后看着面前一般高的二人,心里越发觉得满意,“既然他们心有彼此就准了。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孙儿们都要结亲了。” “母后,瞧你说的,等到姣姣怀孕生子后,重孙子还需你来带啊,到时候,莫要嫌弃他们吵闹就好。” “你呀你,那个时候,哀家得多老,动作迟缓,眼睛也不行,怎么带孩子?” 贽儿和姣姣闻言上前,一人拉着窦太后一个袖子,“皇祖母,您最好了,最好了。” 窦太后慈爱地笑着,“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王妧与刘琞在无人处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笑了笑。 不多久,两人于长乐宫门口分道扬镳,王妧带着刘贽回去的路上,问他对婚事的看法。 “表姐个性率真,身后有强大的娘家支持,是个不可多得的新妇人选,儿臣很满意。” “那贽儿可对郡主有好感?” “自是有的,母后无需担心。” “我担心什么?” “儿臣接触表姐,先前却有私心,但详细了解后,越发觉得她率真可爱,与掖庭各位娘娘不同,儿臣和她相处,无需过多思考。” “母妃一直未曾将你当成小孩子看待,你也实话告诉我一声,你真的想和郡主同度一生吗?” “母妃之前就问过儿臣这个问题,那么儿臣再回答您一遍,在能接触到的人中,表姐是最好的人选,无论助力还是性格,儿臣愿意。” “贽儿,真的长大了,母妃很欣慰。” “母妃放心,儿臣会和姨母一样保护母妃的。” “不,贽儿,母妃只希望你开心常乐,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希望你能护好樾儿。” “是,母妃。” 王妧轻柔地牵着刘贽的手,两人并肩漫步在广阔的巷道中。阳光从高空倾泻而下,如同细碎的金色绸缎,轻轻披在他们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光辉。随着步伐的缓缓移动,他们的影子在石板路上逐渐拉长。 乾元九年七月的一天,刘期上完早朝后,突然晕倒了,丽姬得知消息后,连忙赶去宣室殿。 她没有着急去看刘期,而是叫来郭太公询问陛下身体情况,然后才去了后殿。 后殿内,刘期正斜倚在床头,面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与虚弱。他见到丽姬的到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唤道,“丽姬来了……咳咳……”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一般风寒而已,无须太在意,让你担心了。” “那妾服侍您吃药,您实在无需劳累,横竖容儿已长大了,他该为父皇分忧了。” 刘期伸手挡住汤匙,虚弱地看着她,“容儿已经很不错了,丽姬啊,若是容儿有朝一日荣登大宝,你可要好好对待他的弟弟们啊。” “陛下说笑了,如今陛下身体康健……” “你答应朕,要好好对待他们。” 丽姬见刘期不想再吃药了,她便放下药碗,“毕竟各自有封地,兄弟们会好好相处的,陛下无须担心。” 刘期嘴角耷拉下来,他神色暗沉盯着丽姬,片刻后苦笑,“一句安慰朕的话,也不愿说了吗?” 丽姬之前在郭太公口中得知,皇帝已时日无多,她实在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 且在前不久,前朝有人上书,言,‘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今太子母无号,宜立为皇后。 却被刘期驳回了,丽姬已是不满。 于是,连面子工程都懒得做了。 “妾在一旁伺候着,陛下就好好休息吧。” 刘期苦笑摇头,他原是不信长姐所说,但现在丽姬的态度恰好证明了一切。 “皇弟,本宫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长姐,直说便是。” “本宫的人有时看到,丽夫人和各位贵夫人聚会时,常常让侍从在他们背后吐口水诅咒,说什么终生无子什么的,陛下,你也要多加留意丽夫人啊……” 他想着这里,转头又看向一旁服侍的丽姬,只见她眉眼间有喜悦之意。 他心中难免有揣测,难道她巴不得朕生病? 第二天,刘期浑浑噩噩地醒来,发现身旁侍奉的是严诺,丽姬已不见人影。 在严诺的悉心照料下,他勉强支撑着身体,将一碗温热的汤药一饮而尽。然而,这药的味道却与往日大相径庭,隐约间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腥味,让他不禁眉头紧锁。 “这药,似乎与前些日子有所不同?莫非是更换了新药材?” 严诺闻言,神色略显慌张,言语间满是支吾,“回陛下,是,是的。” 刘期敏锐地察觉到严诺的异样,心中暗自生疑,但碍于身体不适,头脑昏沉,他只得暂且按下心头的疑惑,重新躺下,任由困意再次侵袭而来。 当刘期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近黄昏,室内一片昏暗。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扶朕起来,朕必须去看看太子批阅的奏章……” 严诺连忙上前搀扶,小心翼翼地引领着刘期来到书案前。他将刘荣已经批阅过的奏章一一呈上。 然而,当刘期翻阅着这些奏章时,他的脸色却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每一份奏章上,都清晰地记录着刘荣的决断——无论是贪赃枉法之徒,还是街头斗殴之辈,皆被他以雷霆手段一杀了之。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残忍做法,让刘期深感震惊与愤怒。 “这……这简直是荒唐!”刘期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朕这是培养了一个暴君吗?他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严诺立在一旁,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触怒了龙颜。 刘期强忍着怒火,再次提起笔来,将那些被刘荣草率处理的奏章一一重新批阅。待一切尘埃落定,他这才放下毛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就在这时,药碗再次被送了进来。刘期嗅到那股熟悉的怪味,眉头不禁再次紧锁。 第六章 一声夫君他超爱 他刚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如炬地望向严诺。 “严诺,你告诉朕,这药里到底加了什么!”刘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严诺被这股气势吓得浑身一颤,终于再也无法承受内心的压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不说是吧,行,朕倒要去看看,药渣里都有什么!” 他怒气冲冲去了侧殿熬药的地方,尚未靠近,一抹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她面色惨白,犹如冬日残雪,倚墙而坐,左手紧紧抱着受伤的右臂。 “怎么这么久了,药碗还没送回来?” “许是有些烫,陛下要等凉了才能喝吧?” “这怎么行?让人催下严内侍,要是药凉了,就会发现,到时候陛下一定不会喝。” “一会儿奴婢就去,哎呀,血又流出来了,主子快敷药。” 王妧却摆手,“不要用这个,血会凝固的,明天还要继续割血呢。” 刘期震惊不已,他转头望向严诺,只见他一脸心虚缩着头。 “陛下……奴才拗不过……且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究竟怎么回事?” 严诺颤抖着声音,道出了事情的原委,“陛下……奴才实属无奈……此举皆是为了陛下龙体安康……陛下昏迷不醒,太医院不敢贸然使用猛药,恐伤及龙体。于是,太常寺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让人先行服下猛药,再行割血之法……原本应有专门的药人承担此任,但此药唯有女子服下后割血效果最佳,王夫人恰好在场,便主动请缨……” “简直胡闹!” 王妧刚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下,却感觉有人托起她的胳膊。 她还以为是夏幻还要给她上药。 “我刚不是说了嘛,血要是凝固了,明天怎么办……” 然而,当她缓缓睁开眼帘,映入眼帘的却是刘期那双满含关切与疼惜的眼眸,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她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臂,脚步略显踉跄地站定,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陛下,你怎么过来了?” 刘期深情地看着她,明知故问道,“朕还要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呃。丽夫人有事,妾便替她在此熬药,对了,陛下,你的药喝了吗?” “这次汤药似有不同,朕有些好奇,其中多了味什么药啊?” 王妧心中一紧,不自觉地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严诺,但他头低垂,看不出什么,她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妾也不知,既然陛下无事,妾便先回去了。” 言罢,她匆匆行了一礼,便欲转身离去。 她刚转身,刘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王妧疼得惊呼出声。 “你这是怎么了?” 王妧连忙将手背在身后,“没事的,不小心磕到了……” 刘期眉头微蹙,他轻轻却坚定地拉过她的手,不顾她的抗拒,轻轻掀开了衣袖。映入眼帘的,是缠绕在她纤细手臂上的层层白纱,透过纱布,隐约可见点点血迹渗出,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一脸心疼地望着她,二话不说,便带着她回到了寝殿之中。小心翼翼将纱布拆掉后,重新上药包扎。 “陛下,不可……” 王妧焦急阻止,刘期却抬眼看她,他冷着脸,不顾她的意愿,强行上了药。 “朕是你的夫君,是要让你享福的,你安心受着便是,不要想着一会儿拆掉,你就老老实实在朕眼前待着。” 王妧还要解释,却突然一想,反正自己要回崇芳阁,即便自己又放血了,他也看不见,“可是……好,既然上完药了,妾就先回去了。” 然而,刘期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淡淡地说道,“你没听懂朕的话吗?朕要你留在这里直到伤口痊愈为止。” “这可不行……” 刘期用手指止住她的唇,蛊惑她道,“朕说行,就行。” 暧昧开始上升,严诺见状,懂事地退了出去。 王妧柔若无骨地抵住刘期的胸膛,眼角泛红的望着他,只感觉腰被收紧,她清楚的感到刘期身体的变化,刘期掐住她的脖子,迫使她望向自己。 “你心里有朕,是不是……” 他勾起她的腿,强硬地俯身而下,怀里的人早就羞臊地奋力躲避。 “陛下!你的身体还没好,太常说过,你需要多加休养!” 刘期不听,将抵在胸前的手拿开些,深情款款吻上胳膊的伤口,眼神却时刻关注身下人儿的绯红的脸色。 他一点点亲吻,由胳膊顺势而下,锁骨,脖子,胸膛最高处…… 王妧心跳如雷,抑制不住哼出一声嘤咛。 “陛下……” “不要叫朕陛下,叫朕夫君,就如那时一样……” 王妧慌得不行,她在他的手中反复跌宕,如一艘小船行于海面上,她被摇晃得有些头晕。 “够了……” “叫朕夫君,乖。” 刘期轻柔揉搓,动作不急不缓,始终不肯释放,他磋磨着她的细肉,留下点点梅花,眼神欲望翻滚,缱绻异常。 王妧忍不住了,她巴不得赶紧完事,于是破碎的声音从喉咙中急出,“夫君……” 刘期眼神顿时火焰迭起,他掰过她的脸,用力地碾上去,直到嘴唇红肿才罢休。 “继续,不要停……” 王妧疼得指甲掐入他的后背,只觉得手心下的肌肉硬邦邦的,干脆上口就是一咬。 可刘期竟然高兴地笑出声。 王妧想让他停下,只能顺着他的话,一遍一遍叫他夫君,她喊了一整晚,一直到红烛燃尽,天色渐明,他才放过她。 刘期温柔地吻着她的脸,“傻妧妧,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纵使朕病好了,也是不高兴的,我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 王妧没有丝毫力气,她任由刘期用温热的布擦拭她的身体,却不小心又感受到他蓬勃的欲望。 “别……” 刘期笑道,“放心,你夫君还算是正人君子,你好好休息,我病了这么久,该去上早朝了。” 王妧等他走后,慢慢睁开眼,眼神空洞地望着床顶。 第七章 加快速度拿下他 她被人服侍洗澡穿衣后,百无聊赖等着刘期下朝,却等到了另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儿?”丽姬很是惊讶,她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刺向眼前的王妧。 面对丽姬的质问,王妧非但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故意将脖颈微微扬起,那姿态中充满了挑衅与得意。 “这还不明显吗?” 她脖颈间点点红梅印刺痛丽姬的心,她紧握双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想打她一顿,但顾及这是在宣室殿,她忍住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和杀夫仇人和好,王夫人好手段好胸襟,本宫佩服!” 王妧一愣,这是她和刘期之间的事,并没有告诉旁人,丽姬怎会知道? “哈哈,陛下对我知无不言,当然是他和我说的喽,陛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就如那行为粗鄙的驯兽女,还不是被陛下折服。” 丽姬以一种玩味的眼神望着她,仿佛是在观赏一场滑稽的表演,那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你们这群人,不过是陛下闲暇时的消遣罢了,而我,才是陛下心中真正的挚爱。” 然而,王妧却并未动怒,反而以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回望着她,“哈哈哈,丽夫人啊丽夫人,你怎么还是如此天真?本宫与陛下之间,不过是偶尔有些小误会罢了。陛下利用你,让我心生醋意,这不过是夫妻间的一种小情趣,你又何必如此自恋呢?” 王妧轻轻扶着腰肢,缓缓站起身来,继续说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昨晚,陛下还向我撒娇,要我唤他夫君,我们夫妻二人早已冰释前嫌。丽夫人,你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哼,既然你已侍寝完毕,那便请回吧。本宫身为后宫之主,自当协助管理掖庭之事。今日,便由本宫来侍奉陛下。” 王妧微微嘟起嘴唇,似乎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恐怕不妥吧。陛下已明言要我留在身边,稍后我们还要一同共进早餐。若他发现我不在,定会不悦。丽夫人,你也不想看到陛下因你而生气吧?” 丽姬被王妧那得意洋洋的态度彻底激怒,她猛地伸出手去,欲要给她一个教训,却被王妧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 “你……” “我怎么了?丽夫人举手干什么?这是吃醋要打本宫?可陛下会心疼的啊,而且你以为我还是忍气吞声的王妧,我告诉你,自从你害死阿姀那刻起,我就不再是我了!” 王妧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说我要是摔倒,会发生什么事?” 丽姬尚未来得及细想,只见对面之人已猝然倒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委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忽地,一股强风自背后袭来,丽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一股力量猛然推开。 恍惚间,丽姬眼睁睁看着刘期一脸焦急地奔向王妧,同时对自己怒目圆睁。 “丽夫人,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 丽姬刚想辩解,却被王妧那清脆的声音打断,她清清楚楚地听到王妧竟然叫皇帝,夫君? “夫君,不是丽夫人的错,是我没站稳,不小心摔倒了,丽夫人深爱陛下,没有对妾做什么的,真的!” “妧妧,你还是这般善良,丽夫人,你可知错?” 结婚快二十年,就连容儿都当太子理事了,他都不让丽姬叫他一声夫君,这王妧让他伤了多少次心,她竟然有资格叫他夫君? 多么讽刺。 多么好笑。 王妧趁着丽姬呆愣的时候,嘤嘤小声哭泣躲在刘期怀中,一脸得意地看她,嘴角上扬,当下一秒刘期望过来后,欲哭未哭,“这也不是丽夫人的错,是妾说了让她不高兴的话,丽夫人,纵使我让你生气,但也不会给你道歉的。” “你都说了什么,让她如此生气?” “也没什么,就是掖庭中的事……和她同住的傅少使……” 丽姬听到这个名字,眉心一跳,赶忙出声打断,“陛下,是妾嫉妒王夫人得盛宠,不小心伤了王夫人,本宫在此赔罪,请王夫人见谅。” 刘期一脸不满地瞪向她,王妧见状,“陛下就饶过丽夫人这次吧,这掖庭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丽夫人做主,夫君要是不原谅她可不好。” “你也太心善了,既然妧妧说了,朕便不责罚你,你且退下吧。” “陛下,妾还有一事要说,妾已怀孕三个月了。” 刘期听到这句,才正视她,“既然怀孕了,就老老实实在昭阳殿中养胎,朕这儿有妧妧,你就不必来了。” 丽姬以为会得到刘期的关爱,却不料是这一句,她还想开口,刘期直接让严诺护送她离开。 王妧见刘期一点也不开心,抓住他的手,小声安抚,“丽夫人纵使有错,但她是真心疼爱夫君的,夫君不妨饶过她这一次。” 刘期叹了口气,“朕生气不是因为丽姬,你不知,今天上早朝时,发现太子处事有悖人伦,虽然说得很对,但没有人情味,而且……”满朝文武,竟有一半支持太子。 这无疑触了天子逆鳞。 “而且什么?太子还年幼,陛下耐心教导,定然不会有错的。” “唉,不说他了,你的胳膊还疼吗?” 王妧摇头,“不疼了,陛下。” 她心中偷笑,看来阿兄捧杀做得很不错,但还是太慢了。 刘期起身想去拿药膏再给王妧涂药,却被王妧一把从身后抱住,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自己。 “妧妧,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丽姬让你生气了?你和朕说,朕给你出气!” 王妧咬紧牙,只摇头。 “你不要不说话,你这样,朕的心就如热油滚过似的,难受得紧,是伤口痛了?朕让太常来看看。” 王妧抱着他,不让他离开,“夫君,刚才丽姬骂醒了我,是我错把尊重当成喜爱,从而面对真正的爱时,不知所措,只知道逃避,伤了爱人的心,如今我想明白了,夫君可会再次爱我?” 刘期眼神亮晶晶的,他抓着王妧的肩膀,小心翼翼开口,“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喜欢朕?” 第八章 皇后大封掖庭 “果真如丽姬说的,你不信,但日子还长,我一定会让你相信的!” 刘期的内心犹如夜空被绚烂的烟花点亮,他的情绪澎湃而热烈,以至于无法自抑地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眼中闪烁着期待已久的光芒。 “妧妧,朕等你这句话,等了这么多年了,终于还是等到了。” “陛下可不要负了妾啊,要不然妾只有一死了。” “卿不负朕,朕不负卿,卿若负朕,朕亦不负卿,只愿卿安好,只求陪在朕身边。” 王妧深受触动,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紧紧回拥住他。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烫湿了他的肩膀。 但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眼底却泛起了一片难以言喻的冰冷。 她忍着恶心,任由刘期嘴唇擦过她的脖颈,手伸进她的里衣,她还要配合着发出娇喘。 纱幔层层放下,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事后,她趴在刘期怀中,娇嗔道,“夫君还说要带我去吃早饭,结果却干这种事。” 刘期满足地笑着,手指不自觉划过她光裸的背部,蜿蜒往下,声音低沉喑哑,“总的先把为夫喂饱吧?” “那味道如何?” 刘期装模作样回味道,“嗯,鲜嫩可口,入口即化,怎么尝都尝不够,还想再一亲芳泽……” “陛下,”王妧羞涩地轻捶他一下,“天色不早了,陛下该处理正事去了。” “嗯,你陪朕一起。” “可妾还想去看下樾儿。” “无妨,将樾儿带来便是,朕也好久没抱抱他了。” 他们如寻常夫妻一般,丈夫在工作,妻子带着孩子守在一旁,时而为丈夫添茶研墨,红袖添香。 “真是岂有此理!” 刘期愤怒地将折子扔到桌上。 王妧一惊,“陛下这是怎么了?” 刘期指着折子,气愤地说不出一句,王妧见状,连忙抚摸他的背。 “你看看,朕都给了意见,他们偏要听太子之言,他们还把朕放眼里吗!” 王妧不敢去碰奏折,只能安慰刘期,“许是太子说得对,陛下不妨再看看?” “还有何好看的,朕不过是病了一两日罢了,这些大臣倒会见风使舵的。还逼着朕立皇后,真是欺人太甚!” 王妧沉默守在他身边。 刘期猛然间紧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问道,“你觉得丽夫人为皇后如何?” “丽夫人,她为人坦荡,品行高洁,加之身为太子的生母,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都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你真是这么想的?” 王妧的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笑,心中五味杂陈,满是酸楚与无奈,“陛下与她惺惺相惜,她成为皇后,实乃顺理成章之事。” “谁说朕与她惺惺相惜了?”刘期的声音突然提高,打断了王妧的话语,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是丽姬,她刚才究竟与你谈了些什么?” 王妧心中一紧,生怕自己的泪水会在这关键时刻落下,让陛下感到不悦与心烦,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陛下,樾儿怕是饿了,臣妾这就去将他抱给傅母喂食……” 说罢,王妧便匆匆转身离去,留下了一个仓皇而去的背影。 乾元九年冬季,废太子为临江王,立十皇子胶东王刘贽为皇太子。 同年岁末,天子再度颁布诏令,正式册立王妧为皇后,并赐其入住椒房殿。 天子大婚,特赦天下,普天同庆,万民欢腾。 在这一喜庆的日子里,王妧身着华丽的大红吉服,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她一步步踏上九十九层台阶,将手放到了刘期的手中,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深情且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 “妧妧,你好美。” 王妧娇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两人步入椒房殿中。 一夜红烛燃尽。 足有三日,他们抵死缠绵,直到第四日,按照惯例,皇后要在椒房殿接受众位妃嫔的朝拜,刘期这才放过她。 她身着一袭绚烂夺目的大红色朝服,如同朝霞初绽,端坐于主位之上,尽显母仪天下的威严与风华,她面目柔和望着跪拜众人。 “都起来吧,一切如常,不用拘谨,备了一些薄礼,望诸位笑纳。” 言罢,她轻轻抬手示意,身旁侍女按照位分,分别送上礼物。 “瞧这珠子成色真好,多谢皇后相赠,妾喜爱得紧。” “皇后怎知妾就想要东海碧玉簪子?作为回礼,妾也准了礼物,望皇后不要嫌弃。” “妾也备了……” 其他妃嫔们纷纷开口,争相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恭敬地呈上,仿佛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各位姐妹都备了礼物,丽夫人没准备吗?” 这正说话的,正是昭阳殿中,与丽姬同住的傅少使,她们之前关系很好,不知为何闹掰了。 丽姬轻抚着微乱的鬓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妾身此番怀胎,尤为辛苦,诸多琐事皆已无暇顾及,以至于这送礼之事,竟也一时疏忽了。想来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必能体谅妾身的难处,断不会因此等小事而介怀。傅少使又何必如此急切,替人担忧呢?” “丽夫人也不能这么说,如美人如今也辛苦养着十一皇子,这也不是备礼了?” 唐儿笑着替丽姬开口,“傅少使,不过一件礼物罢了,不必上纲上线的,皇后,你说是吧?” 王妧嘴角轻扬,绽放出一抹温婉的笑容,却并未直接回应,而是轻轻向夏幻挥了挥手。 夏幻心领神会,迅速上前,打开诏书说道宣读道,“如美人、程美人、傅少使、田少使,上前听封。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如美人、程美人、傅少使以及田少使,丕昭淑惠,敬慎持躬,仰承皇太后慈谕,特册封如美人、程美人为夫人,傅少使为美人,田少使为七子,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钦此。” 闻言,嘉、程、傅、田四人皆面露谦恭之色,跪拜在地。 第九章 设计让他厌恶 夏幻稍作停顿,再次开口,“再者,鉴于丽夫人正处于养胎之期,需静心安养,中宫之事便不再劳力费心。一切事务皆由皇后娘娘全权处理,并由唐夫人、如夫人及新晋的程夫人从旁协助,以确保宫中一切井然有序。” 此言一出,丽姬的神色骤变,猛然抬头,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不甘也有怨恨,她紧盯着王妧,仿佛要将这份情绪全然倾泻而出。 “丽夫人,”夏幻适时地提醒道,“皇上与皇太后对您关怀备至,您应当心怀感激,领旨谢恩才是。” 丽姬咬咬牙,满含屈辱地跪下了。 她回到昭阳殿后,大为光火,“快去请陛下来,就说本宫肚子疼,请他来见我!” 待到陛下驾临之时,她定要倾尽满腹委屈,将王妧的种种不是,一一细数,让陛下知晓。 即便身为皇后又如何? 她可是陛下宠爱了十多年的爱妃,岂能容人轻易欺侮! 不多时,她隐约察觉到晚之归来的身影,便急忙躺倒在榻上,脸上刻意堆砌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口中更是连连呼唤着陛下。 往昔每当刘期目睹此景,无不心生怜惜,对她呵护备至。 “主子,皇上他……” 丽姬缓缓睁开双眸,目光扫视四周,却并未发现刘期的身影,心中不禁生出不满。 “怎么回事?你没将本宫的情况告知陛下?” 晚之闻言,吓得浑身一颤,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答道,“皇上他……他去了椒房殿,正陪着皇后用膳呢。陛下还说,若是娘娘身体不适,应请太常前来诊治,以免……以免伤了龙种,若是……” “继续说!” 晚之弱弱开口,“陛下说,若是皇子有个闪失,唯夫人是问!” 丽姬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一个王妧! 她猛然间挥手一扫,将矮桌上的物品尽数扫落在地,发出阵阵清脆的碎裂声。 既然暂时动不了王妧,别人还动不了? 她心中有一团火,无处发泄! 她命昭阳殿所有人都来主殿,包括刚晋封的傅美人。 一场风暴,似乎即将在昭阳殿内酝酿而起。 丽姬挺着大肚子,焦躁来回踱步,她冷冷瞥向跪在地上的众人,甩起鞭子就是一下。 只听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都是你们不尽忠职守,惹得陛下不来昭阳殿,本宫要你们有何用?有人吃里扒外,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以为找了靠山呢,结果还不是被本宫紧紧捏住!” 啪啪啪! 鞭子接二连三甩下去,哭惨声四起。 傅少使心疼不已,她忍不住开口,“这也不是她们的错啊,是陛下敬爱皇后娘娘。丽夫人请不来陛下,不该误伤无辜之人,请丽夫人饶过他们吧!” “蛤?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不要以为你是美人了,就能顶撞本宫,在这掖庭,谁说得准,说不定上一刻还红烛帐暖,下一刻就沦为冷宫弃妃!傅美人,你可要看清形势啊。” 丽姬咬牙切齿冷笑,再次挥动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地面上的人身上。 那些人已经被她打得东倒西歪,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哭声此起彼伏,显得异常凄惨。 “还有脸哭!本宫身为一宫主位,定要好好地教训你们,让你们知道谁才是你们主子!莫以为自己攀到高枝了,就能肆意妄为,欺辱本宫!” 她下手越来越重,有人忍不住躲避,丽姬好笑地一挑眉,“还躲?” 她昭阳殿都是自己的人,她一点也不担心会传出去,于是随手拿起一个花瓶砸过去。 那侍女害怕地下意识一躲,只见那陶瓷瓶撞到门框,碎了一地。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丽姬上前一步,待看清来人后,吓在原地。 “陛下,你何时来的?” 刘期目光沉沉扫视地上的人,“丽夫人好大的威风啊,不是说身体不适吗?朕看来倒是强健得很,打人倒是很有力气。” “这是因为,这是因为这些贱婢忤逆妾身,妾为了一宫安乐,这才出手教训!陛下您是知道的,妾很重规矩,眼里容不得沙子!” 傅美人闻听此言,发出一声冷笑。 丽姬闻言,猛然转身,目光如炬,狠狠地瞪了傅美人一眼。 “傅美人,此事由你来说。” 傅美人缓缓上前,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丽夫人心生不悦,皆因未能邀得陛下莅临,然而,前往邀请陛下的,乃是丽夫人身旁的晚之,与星华并无干系。每当丽夫人心情不佳之时,却总爱将怒气发泄于妾的贴身婢女身上,妾虽有心维护,却位卑言轻,非一宫之主,难以周全。眼睁睁看着星华遭受如此折磨,心中实乃煎熬!” 言罢,傅美人轻轻掀开星华的衣袖,只见其胳膊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鞭痕,肌肤之上,竟无一处完好。。 “丽夫人,若您心中有所不满,大可直接向妾发难,又何必如此为难一个无辜的奴婢呢?” 丽姬见状,突然双手紧抱腹部,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痛苦地呻吟道,“妾的肚子……好疼啊……陛下……您快来摸摸……” 王妧见刘期俯视她,眼里尽是不耐烦,她嘴角悄然上扬,“快去请太常来,晚之,你还不赶紧扶起你家主子,地上凉,小心伤了身子。” 丽姬散发魅力的过程中,被王妧强行打断,她厌恶地瞪了她一眼,但还是求陛下垂怜。 “阿妧,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现如今傅氏已是美人,怎还能居于昭阳殿?朕记得猗兰殿已修缮完毕,就赐给她吧,省得让丽姬大动肝火!” 丽姬连忙出声,“陛下,不行!” 她不能让傅氏离开自己视线,否则她善妒苛责后妃的名声传出去,怎么还能与王妧抵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想怎样?何时你竟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起来?你安心养胎,待胎儿生下之前,就不必出昭阳殿了!” 番外1太子宫一二事 王姀怯生生跟着王妧到了太子宫,她们一进门就遇到一俏丽女娘玩蹴鞠。 她见到有人进来了,微微仰起头。 “喂,你们就是刚招进他太子宫的?瞧起来弱不禁风的,会踢蹴鞠嘛?” 王妧微微摇头,“不会。” “啊?”俏丽女娘大为失望,“你们怎么什么都不会呀,罢了罢了,快些走开吧,我要踢球了!” 王妧本着不得罪的念头,不想再说话,却不承想廊檐下站了一位带有凤冠的女娘,虽然不曾见过她,但看这打扮,便知是太子妃。 “丽良娣,你又在欺负两位妹妹了,你们莫要见怪,她人不坏的,就是这个性子,以后你们相处就知道了。” 王妧赶紧拉着王姀叩拜,“妾王妧和王姀参见太子妃。” 薄氏赶紧走下台阶,将她们扶起来,“太子宫没这么多规矩,不必动不动就下跪,你们来,我先带你们去寝殿看看去。” 太子宫很大,足有五进五出,王妧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宫殿,甚是好奇。 虽然她已嫁过人,但本性还是十几岁的女娘,骨子里保留了那份天真烂漫。 她们随着薄氏去了一处院子,薄氏指着上面重华的匾额,说道,“这便是你们二人以后的住所了,我想着你们初来乍到,还是先住在一个院子为好,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薄氏笑脸盈盈,很好说话的样子。 和重华院挨着是程良娣的院子,有时能看到她贴身丫鬟会经过院前,去请太子。 那丫鬟生的端庄,明明是活泼的性子,却总是压抑着。 王姀胆小怕事,而王妧早就心如死灰,只求在深宫苟延残喘了事。 却不承想,那日遇到的俏丽女娘会提着两壶酒来找她们。 “喂,闲来无事,来一杯?” 王妧望着她目光璀璨,犹豫着接过来那个酒杯。 谁知隔壁院子跑出来一个人。 “蛤?你们喝酒也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丽姬也不恼,伸手递给她一个杯子,“喂,我可给你了啊。” 程姬这才兴冲冲坐下,一饮而尽。 “好酒,再来一杯!” 丽姬有些生气,“你慢点喝好不好,我都没喝完呢?” “瞧你小气劲的,不就是几杯酒而已,唐儿,去我们院子搬几坛子过来,省得丽良娣说我们嘴馋!” 她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嘴角弧度始终没下去,两个人相视一笑,分外友好。 “那就一起来,我们不醉不归!” 她原本以为太子宫勾心斗角,人人自危,却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好朋友。 丽姬与程姬时常斗嘴,太子妃似乎习惯了,面色如常招呼王妧姐妹吃饭。 王妧有些担忧,谁知太子妃摇了摇头,“姐妹家斗嘴而已,一会就和好了,咱们吃咱们的。” 她说着,就往王妧王姀碗中夹菜。 果然,她们二人拌了几次嘴后,又和好如初了。 王妧望着餐桌旁吃饭的几人,虽然傲娇,但她们心系对方,突然觉得太子宫也没那么差。 第十章 再给朕生个孩子 丽姬吓得瘫在晚之怀里,片刻后,她回过神来,伸手去抓刘期,可刘期早就带着王妧离开了。 傅美人喜不自胜,她感激地望向王妧。 这次多亏她审时度势,不仅升了位分,还脱离了丽姬的掌控。 回想起那时,她竟全然不知自己已怀有身孕,只是因着月信迟迟未至,又听信了丽姬的谎言,误以为是身体受寒所致,便放心地服下了那碗所谓的“暖宫药汤”。 结果一个成形的男胎被活生生打落下来。 自从她入宫来,就对丽姬言听计从,却未曾料到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她小产后,淋漓不尽,多亏了王妧请来了余欢。 经历了这番变故,傅美人彻底醒悟过来,她决定要与丽姬彻底划清界限。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听从了王妧的安排,借丽姬的名义,暗中调走了一部分昭阳殿的守卫,为的就是让皇上亲眼看见丽姬的丑态。 如今,终于做到了! “多谢皇后,若不是殿下,妾是逃不出昭阳殿的。” 王妧端坐于主位之上,仪态端庄,她轻轻抬手示意夏幻将她扶起。 “予未曾做什么,只不过心系丽夫人腹中之子,让陛下去探望罢了。” “妾明白,还请殿下放心,妾不是不知恩图报之辈,她害死了我儿,我势必要让她血债血还!妾知殿下还不信我,但请殿下放心,总有一天,殿下会明白的,妾是殿下的人!” 言罢,她自行行礼,缓缓退下。 夏眠手持暖炉奉上,轻声细语地问道,“娘娘,您真的相信傅美人吗?” “在这掖庭,唯有人心看不透,且随她去吧,横竖予不知道。” “对,就让她们狗咬狗去,主子只需要坐稳皇后之位就好。” 王妧轻启朱唇,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她伸手取过账本,轻轻翻阅,“唐夫人曾掌管掖庭事务,经验丰富。既然是她查出的少府寺账目问题,便交由她全权处理吧。有她在,予自然放心。” 这账目问题是程姬发现的,却说是唐儿要查的,这分明是在刻意刁难。 她完全不担心唐儿会说出去,因为她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毕竟唐儿可比程姬更早地接触掖庭事务,这漏洞若是被人知道是程姬发现的,只会在皇帝太后心中,留下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早在半月前,唐儿已生产一公主,因是在冬天出生的,便赐名雪字。 现如今,她正卧于榻上,怀抱着公主,听完白子所说,她也不着急,直接在朝会时直言,公主体弱,无暇分身,故无法做事,还请谅解。 王妧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一出,于是体恤点头,让她好好教养公主。 她原以为此事了结,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掖庭底层都说她是佛口蛇心,直接传到了长乐宫,太后二话不说,几卷经书送到了凤凰殿。 “太后口谕,念及唐夫人爱女之心,就不必去长乐宫抄书了,特意将这几卷送来,唐夫人就学一二吧。” 唐儿恭敬接过,不急不恼。 不过是抄写经书罢了,昔日王妧抄过,我就抄不得?她们巴不得我出丑,我偏不让她们看见! 刘期夜夜留宿椒房殿,他引诱王妧,姿势多样,缠得她日日下不了床,王妧让他节制,刘期却说,正是新婚燕尔,更要尽力尽为。 “夫君,我撑不住了……” 刘期吻过她额头的汗水,哄着她,“再坚持一下,如今还不到三更天,好妧妧。” 他的手强硬的揽过她的腰,迫使她靠近自己。 她脸色绯红,眼泪和着汗水顺着脸颊,落到刘期的口中,他忍不住一声闷哼,瞬间颠倒,他控制住她,软软地趴在王妧的肩头,情之所至,咬了她一口。 王妧惊呼出声,“疼!” 刘期眼神缱绻,“妧妧,再给贽儿生个妹妹好不好?” 王妧意识逐渐回笼,指甲嵌入他的背里,她没有回答。 她不想让他察觉她的异样,索性起身吻上他的唇,堵住他要说的话。 一会儿,两个人的身体又烫了起来,她咬着下唇,硬生生接受着他的热情。 一次又一次,带她上高峰又坠落。 次日清晨,她是在刘期怀中热醒的,她轻轻推了推他,沙哑着说,“该上朝了。” 刘期不情愿地睁开眼,迷迷糊糊伸手抱住她,在她眉间一吻,“昨晚折腾到很晚,你再睡会吧,我去上朝去了。” 王妧也没怎么睡,她赖在床上,等到天大亮后,这才慢悠悠地起来,她望着满身的青紫痕迹,尤其隐秘之处更甚,突然想起他昨晚说的话,不由得嗤笑一声,叫来夏幻,伺候更衣。 “娘娘不好了……”夏眠小步跑进来,“丽夫人昨夜早产了,生下个死胎,太后叫您过去呢。” 这就是傅美人的投诚? 王妧来不及多想,她梳洗完毕后,赶紧去了长乐宫。 “参见太后。” 窦太后一脸心疼地摆手,让她坐下,“哀家昨夜就心神不宁,果真有坏事发生了,好好的一个皇子,怎会无缘无故早产了呢?” 王妧惭愧开口,“是儿媳失职,明明已经安排妥当,却还是出了这么个意外。” 窦太后摇摇头,“这不怪你,都是丽夫人咎由自取。” 王妧心头一跳,“太后为何如此说?” 窦太后叹了口气,指着跪在地上的人,“你来说吧。” “在下乃钦天监的一名小吏,那日有位蒙面女子说是披香殿的,她向在下询问何日何时降生最为吉祥。小的本不想说,但耐不住她给的金子丰厚,就从监长案头偷了一份,小的没想到会害了十三皇子啊!” 嘉品姝在旁补充道,“昨天那个时辰,就是最佳的生辰吉时,却没想到,结果生下来一个死胎,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嘉品姝自从在平乐观生子后,她越发喜欢佛经,经常与太后谈论佛法,性子也沉静下来。 王妧顺势说道,“这可是披香殿去问的呀,丽夫人不知情的。” 第十一章 自我攻略成功 嘉品姝接着说道,“程姬为了自证清白,将所有侍女叫出来,让此人去认,他都说无论是身高还是背影皆不像,后来去了昭阳殿,他一下子就认出那个女娘了,果然在她下榻之处,发现了写有八字的锦书。” 王妧倒吸一口凉气,“这丽夫人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其中有什么隐情吧?” 窦太后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太后,丽夫人已经醒过来了。” “嗯,抬她进来。” 丽姬自生子后,身体大为亏损,她无法走动,只能用支架被抬上来。 发现自己九死一生,生下的是个死胎后,她深受打击,脸色苍白无血色,后来又知道是自己的人暗算自己,她顿时慌了神,这很明显是有人蓄意陷害。 她该如何破局? “参见太后,妾身体不适,恕妾不能行礼。” “丽夫人,你这是何苦?好好将孩子生下来,不就好了,非得去算什么吉时,这下好了,十三皇子夭折了!” 丽姬一脸懵懂地望向那妃嫔,“你说什么啊,妾早产不是意外?” 此时唯有弃车保帅,装疯卖傻为上策。 “这丽夫人莫不是气急攻心,忘记了?那昭阳殿的侍女可说了,得你的授意去的钦天监呢。” 丽姬费力地坐直身子,她眼泪止不住流下,“有人害我早产?究竟怎么回事?太后娘娘,你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十三皇子,十三皇子就那样在我怀里咽了气,他心有不甘呐!” 窦太后心有疑惑,“听你的意思,你不知道昭阳殿那贱婢做的事?” 丽姬这次真的是一脸懵懂地望着她,“哪个人?做了什么事?” 窦太后叹息,她挥手叫那人上来,却意外得知,那个贱婢以死谢罪了。 殿内一片哗然,所有妃嫔都用各色眼光望向丽姬,丽姬心中惊慌,她险些趴倒地上,“求太后说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嘉品姝看了太后一眼,然后将事说与丽姬听。 丽姬没想到,自己孩子是因为什么生辰吉时去世的,但是自己没有做过啊,为什么还是早产了? 不一会儿,嘉品姝给了答案,“是那婢女说,你故意吃了少量的红花,这才……” 丽姬一切都想得通了,原来是晚一那个贱人,就是她昨晚非得让自己饮下安神汤,“哈哈哈,为什么啊,妾自问没有苛待过她,她为什么要害妾还有妾的孩子啊!” 她哭得疯疯癫癫,甚至是捶胸顿足,让人为之动容。 “妾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孩子能平安出生,为何要伤我孩儿啊!” 窦太后不忍心看到她这副模样,安慰她几句后,就命人将她送回了昭阳殿。 不多久,太后便查出是那晚一见主子被禁足,为了主子能获盛宠,铤而走险,想出了这个方法,却没想到会害死十三皇子,晚一自知有愧于自家主子,便畏罪自杀了。 窦太后闻之,唏嘘不已。 不多久,傅美人再次拜访椒房殿,这次她拿上钦天监测算后得到的结果。 “娘娘请看,这临江王的八字真是极好的,有天下之主的征兆。” “予不懂这些。” “无妨,妾身懂就行。” “傅美人你入宫前,是做什么的?” “娘娘终究还是提及了此事,臣妾在踏入宫门之前,曾有幸拜入茅山门下,对那浩瀚星宿与玄妙卜卦之术怀有浓厚的兴趣。提及当今钦天监的监长大人,他实则是臣妾的二师兄,我们师出同门,情谊深厚。 然而,臣妾终因家族之命,被召回府中,为家族权势的稳固,不得不踏入这深宫之中。父亲深知臣妾性情,恐我在宫中举止有失端庄,便刻意隐瞒了臣妾曾拜师学艺的经历,对外只言我是在老家为母尽孝。 这件事情,在整个长安,只有家人和娘娘知晓。” “你为什么要告诉予?” “因为妾知道,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予会为你保密,仅此而已,至于其他,予不会管,但你记住,予只保护心地善良,为人谨慎之人。” 送走傅美人后,王妧得知今晚刘期要去陪丽姬,于是她准备洗漱完,早点上床休息。 她脱去衣物,进入汤池,温热的池水瞬间包裹住她的身躯,仿佛有魔力一般,将白日里累积的疲惫与忧愁一丝丝抽离。 “娘娘,让奴婢给您按摩下吧?” 王妧摇头,她让夏幻二人出去,她要先泡一泡,去去疲乏。 突然池水摇晃,她以为是夏幻回来了,缓缓开口,“不是让你退下嘛?我这几日太累了,先泡一会儿,你们再来伺候我。” 却不承想,那人搭上她的肩膀,轻揉按压起来,手劲有些大,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女娘应有的。 王妧睁开眼,后头望去,只见刘期光裸着上半身,满是落寞与难过。 她心下一紧,“陛下,你怎么过来了?难道是丽夫人出了什么事?” 刘期俯身紧紧抱住她,“妧妧,孩子夭折了,你说,是不是苍天不想让朕有孩子?” “陛下,你不能这么说,如美人和唐夫人还有妾都为您生下过孩子,而且临江王和太子长得多高大呀,这不是您的错,您无须自责。” “真的?” 王妧无语地抱着他,夹着嗓音安慰道,“是的呀,陛下。” “可朕还是很难过。” 王妧暗自腹诽,丽姬都为你付出这么多了,你却到了另一个女人的房间求安慰,渣男! 还有就是,说好的下班呢? 不按时下班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皇后王妧不用再加班了,奈何老板找上门来,她只想要休息,不想再废脑细胞去安慰他了。 这真是一份很累的工作啊! “你说得对,妧妧,朕是一国之君,不能陷于儿女情长,还有很多大事等着朕!” 王妧:??我说什么了? 刘期深情地吻上她的额头,“多谢你,朕今晚不回来休息了,宣室殿还有奏折等着朕,你也不用等朕了,早点休息吧。” 王妧心想,我也没等你啊。 不过她还是露出职业微笑,关切地叮嘱道,“陛下也要保重身体,切勿过度劳累。” 第十二章 还是有机会的 叫来唐儿、程姬和嘉品姝后,王妧端坐在主位,目光锐利而冷静地审视着她们每一个人。 “予叫诸位来主要是说新年之事,这是予成为皇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加之还有蚕神礼,需要各位的帮忙。” 见其余二人皆是缄默不语,嘉品姝便主动打破了这份沉寂,“妾愿从旁协助,有什么需要妾去做的,招呼一声便是。” 唐儿眼睛一转,她知道已得罪王妧,现在唯有明哲保身为上,于是她笑着开口,“妾也愿意,但是小公主最近生病了,妾有些自顾不暇。” “予已请太常去看过了,可有让她按时吃药?若病情未见好转,就问问宫外吧,看是否有名医异士。” “多谢娘娘挂怀,小女娘生病是常有的事,药也按时吃了,但妾初为人母,想着还是多关心些为好。” 王妧点头,“是这个理,那就麻烦程夫人和如夫人帮下予吧。” 程姬心知自己并无推脱之理,遂连忙与嘉品姝一同起身行礼,恭声应诺。 然而,她们二人前脚刚踏出殿门,夏幻便匆匆赶来,唤住了程姬,她虽心中存疑,但碍于王妧皇后之尊,只得遵命返回。 王妧正用小剪刀修剪枝桠,她听到程姬的声音后,挥手让她靠近。 “不知娘娘唤妾过来,还有何事?” 王妧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不觉我们已入宫十多年了,现如今唐夫人都有小公主傍身,程夫人你作何感想?” 提及此事,程姬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补药甚至是求神,程姬都不知做了多少,可是肚子一直没有反应。 每当看到皇子公主在宫中嬉戏玩耍时,她的心中便充满了无尽的羡慕与渴望。 偏偏她就没这样的好福气。 程姬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她轻轻地低下头,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住那枚昔日刘期赠予她的定情玉佩 “娘娘特意叫妾过来是为了嘲讽我吗?” 王妧轻叹一声,缓缓将手中的小金剪搁置一旁,随即取出了一块质地细腻的手帕,细心地擦拭着指尖,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关切。 “予知道你一直喜欢小孩子,即便那坐胎药的味道再如何苦涩难咽,你也每日都喝,可始终没有效果。你的身体底子并不差,难道就没想过其他的原因?” 程姬一愣,她只以为是自己命中无子,从未考虑过别的。 “娘娘,你是何意?” 王妧看她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失望地摇了摇头,“罢了,你且去吧,予还有要事处理。” 程姬恍恍惚惚地离开了长乐宫,王妧的话语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她反复思量着那些话中的深意,内心涌动着前所未有的疑虑与不安。 难道说自己多年未能生育,并非命运捉弄,而是有人在背后暗中作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火燎原,让她再也无法平静。 避免打草惊蛇,她特意让程家阿嫂带着家医来披香殿,那家医将披香殿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 “夫人,这披香殿都是咱们的人,不可能会有意外吧?” 程姬摇了摇头,“先查一查再说。” 不一会儿,那家医捧着一个匣子过来了,“敢问夫人,这木匣子一直放在披香殿吗?” “你什么意思?” 家医未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打开匣盖,将里面璀璨的珠宝一一取出。随后,他取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撬动匣底,竟意外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夹层。夹层之中,藏着一片薄薄、异常黏稠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曾在古籍中见过此类记载,此物性寒且质地黏稠,正是传说中的东海朱胶。女子若不慎接触,轻则难以孕育,重则危及性命。” 程家阿嫂顿时暴怒,“这阴损之物,怎么会在夫人的首饰盒里?” 她猛地转身,望向一旁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珠串散落一地的自家妯娌。 她顾不得身份,连忙上前扶住她,“小妹!” 程姬在阿嫂的呼唤中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阿嫂担忧的面容。 “夫人,你终于醒来了!” 程姬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阿嫂,此事还需保密,以免打草惊蛇。” 阿嫂点头应允,随即关切地问道,“夫人,你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程姬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与愤怒,“我原以为她真心悔过,求我原谅,却不知她自入宫以来,便一直暗中加害于我。我竟还傻傻地相信了她,真是可笑至极!” “您说的是唐儿?”阿嫂闻言,脸色一沉,“她本是您的贴身丫鬟,那首饰盒她自然能轻易接触。当初我就劝您,这种背信弃义之人,理应严惩不贷!您却心软。” “自从她成为妃子后,还侍奉我梳妆,加之她向我哭惨,我便以为她是迫不得已,没想到都是在我眼前演戏。傅母临死前,还让我提防过她,但她表现得实在是无懈可击。” “夫人啊,您真是太过仁慈了。不过好在莫医师及时为您诊脉,虽然身体受损,但仍有怀孕的可能。” 程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之光,“真的?” 阿嫂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点头,“是的,夫人。莫医师是男子,不便频繁出入后宫,但我已经请了他的徒弟前来协助您调理身体。” 程姬感激地笑了下。 又过了三日,椒房殿朝会时,王妧发觉程姬身边的大丫鬟换人了。 “这要和娘娘说此事呢,这小女娘是妾娘家侄女,她从小顽皮惯了,阿兄阿嫂的话都不听,便妾说的能听上两句,眼见着快及笄了,他们没法子,索性送进宫来,跟着各位娘娘学学礼仪,收收性子。” 程姬说完,程莫来上前,朝着王妧等人行了一礼。 这样程莫来也算是在众人面前过了脸,以后办事也算是方便了。 “娘娘多谢你提点之恩,但你是怎么知道有问题的?” 人群散去后,程姬借故留了下来,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第十三章 算计计算 王妧看她已是了然的模样,便知时机到了,她挥手让夏幻将绣花包拿来。 “这是她曾经送给阿姀的。” 程姬虽不通药理,但直觉告诉她此事非同小可,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身旁的程莫来,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程莫来接过绣花包,仔细端详片刻后,脸色骤变,惊呼道,“这绣花针有毒!” 王妧定定的看着她,“对普通人尚且如此,若是自家旧主,又会如何?” 程姬脸色阴沉,缓缓说道,“自然也是不肯放过了。” 送走程姬后,刘期下了早朝便来了,他看着王妧心情很好的样子,便随口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王妧笑而不语,上前来接过刘期外衣,奉上刚刚煮好的茶汤。 “今儿陛下下朝倒是早,是因为快过年的原因吗?” 刘期挽着她的手坐下,百无聊赖玩着她的纤纤玉指,“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这一年倒是过得也算安稳,等到明年天气变暖后,咱们去上林苑狩猎去,你自成为皇后以来,操劳之事日益增多,是时候该好好放松一番了。” “臣妾并不觉得劳累,能为陛下分忧解难,臣妾心中甚是欢喜。” 刘期深情地望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他的手渐渐向上环抱住她,“妧妧,有你在,朕很放心。” “方才夫君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嘛,是程夫人帮了我大忙,夫君可还记得少府寺账目问题?有一笔钱有出入,幸而在程夫人帮助下找了回来。” “朕记得,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大概有三十万金,她是怎么填平的?” “说是有人中饱私囊,抄家后搜到的,但我却不这么以为,起码有一半是程家贡献的。” 刘期点头,“说起来朕好久没去看程夫人了。” “那夫君,今晚可是要去?” 刘期一脸玩味地望着她,“看你皱眉的样子,可是吃醋了?” 王妧心想,吃你的大头醋,程姬身体还没调理好,你去了也白搭。 “没有啦。” 她适当在他怀里撒娇,来证明自己的确是‘吃醋’了。 男人嘛,还是要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 刘期温热的气息喷到她耳边,咬着她的耳朵,言语含糊不清的说,“放心,今晚朕不走,朕还想和你好好温存一番呢。” 侍女接连退下,王妧被放到矮榻上,她故作情动,眼神却异常清明,凝视着屋顶上繁复精美的图案,看那凤凰画的很是逼真。 刘期正上头,殿外却传来了严诺急促的禀报声,“陛下,大将军有紧急军务要立即汇报……” 刘期喘着粗气,一脸不耐地瞥向门口,但随即又温柔地吻了吻王妧的唇角,“妧妧……” 王妧善解人意地笑道,“陛下快去吧,正事要紧。” 刘期望着她懂事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唉,那朕快去快回。” 王妧松了口气。 夜幕降临,她没有等到刘期回来,派人打探得知,刘期去了凤凰殿还没出来。 王妧顿时开心起来,今天下班倒是早,那不如赶紧洗漱完,早睡觉! “夏幻,快,我要沐浴,今天定要睡个好觉!” “可是主子,陛下先前派人来说,给他留灯。” “不会了,唐儿一定会想方设法留下他,我们不必再等了,看了一天的账本,累死了!” 她前脚刚进了汤池,后脚刘期就到椒房殿了,他得知王妧正在沐浴,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突然想起上次在汤池,她娇嫩欲滴的样子,顿时心痒难耐。 “陛下……你怎么来了?” 王妧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讪笑,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旁那个眼中欲望如潮水般汹涌翻滚的男人身上。 真是晦气!又要加班! “朕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今晚会来?” 刘期一步步逼近她,眼神炽热如同野兽看到食物一般,恨不得下一秒将她吞入腹中,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池水开始不停地晃荡,王妧感到胸口一凉。 她攀附他的肩膀,动弹不得,只能任其为所欲为。 刘期却久久不放过她,“为什么不等我?” “妾……妾以为你会留在凤凰殿……” 刘期在她耳边发出一声轻笑,“妧妧,我喜欢看你吃醋,你吃醋说明心中有我,我很高兴,放松些……” 他不停地在耳边说着过分的话,还好殿中充满热气,王妧脸红看不到,要不然未来几天,他定要拿出来说事。 一叶小舟在大海上起起伏伏,任由浪花推动,不敢有丝毫埋怨。 直到最后,她疲惫的趴在池边,脚软的已不成样子,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刘期满足地大笑起来,随便擦了擦身体,抱着软趴趴的王妧去了床上。 她推了推他,“快睡吧,明天还要早朝呢……” 满怀香玉,他不舍地来回留恋,天色渐明,呼吸声才渐渐平缓。 一夜未眠的还有凤凰殿,唐儿望着敞开的大门,眼泪已流干,她只是想让刘期看在她为他生育子女的份上,能够救她的家人出苦海。 然而,刘期的回应却让她心如刀绞。 刘期是怎么说的呢? “唐儿,朕一直以为你是守本分的人,唐家之事,朕会考虑,若无他事,就这样吧。” 她从后面抱住他,像条狗似的求欢,可刘期却像看ji女似的看着她。 “朕让你养十二公主,是因为你是她的生母,但若发现你教她上不了台面的做派,朕倒是要考虑下,为她换个母亲了。” 他的冷漠冰霜让她猛然一惊。 唐儿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愤怒,“现在是上不了台面,那当初与我白日宣淫的,就不是你了?哈哈哈哈,”她嘟囔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陛下啊陛下,你可真行……” 天大亮,她犹豫的去了昭阳殿,未等丽姬说话,她砰的一下,跪在地上。 “丽夫人,妾来了!” 第十四章 一块石头显现 “呵,我当是哪位贵客驾临,原来竟是那屡次邀请皆未能赏光的唐夫人啊,”丽姬披着毛茸茸的毯子,讽刺道,“我还以为是我这儿庙小,唐夫人不肯来了。” 唐儿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卑躬屈膝,勉强挤出讨好的笑容,“哪能呢,这不是十二公主病了,我抽不开身,这不她刚好,我便抓紧过来了。” 丽姬对唐儿的轻视由来已久,视其如蝼蚁般微不足道,而唐儿却自视甚高,误以为诞下子嗣便能摆脱其掌控,实乃可笑至极。 “唐儿啊,你须铭记,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此乃你命中注定!”丽姬缓缓踱步至唐儿身旁,轻描淡写地踩上了她的手背,“瞧你,如此寒冷的天儿也不懂得添衣保暖,可别冻坏了身子。” 明明言语是关怀的,但是脚下却用力碾压,见她疼得不吱声,顿感无趣,手中竹简一下下打在她头上,“你呀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殊不知,真正的凤凰是你的王姐姐!” 丽姬轻轻捏起唐儿的下巴,眼神中满是戏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儿浑身颤抖,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是……是的。” 啪! 竹简直接被打飞。 丽姬咬牙切齿,恶狠狠说道,“你说谁是凤凰?嗯?” 额头有液体流下,模糊了视线,她又怕又疼,却不敢伸手擦拭,只能无比慌乱地解释,“是你,是你,是丽夫人你……” “你听我听清楚了,我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那王妧算什么东西?也能和我比?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违逆我?不是叫你不来的吗?既然来了,就安心受着!” 唐儿见丽姬马上就要拿来香炉,那日背的刺痛还记忆犹新,她忙不得跪过去,一把抱住丽姬的腿,“妾愿意承受一切责罚,但请夫人给我一个机会。眼下有一个绝佳的时机可以除掉王妧,请让妾戴罪立功后再行责罚吧!” 丽姬微微一笑,顺势坐在了唐儿的身上,“哦?说来听听。” 王妧作为皇后,亲率宗妇实施蚕神礼,每一步都是完美的,窦太后甚是满意。 蚕神礼结束后,便是新年宴,这次规模远比前几年更为浩大,一方面,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国库自然充盈;另一方面,王妧初登后位,为了彰显皇家气派,更是倾尽全力筹备此次盛宴。 为了稳定前朝老臣之心,且丽姬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她也出席了这场宴会。 “皇后娘娘安排得真是妥帖,比以往的都要好呢。” “是啊,一会儿还有盛大的烟花表演,听说是陛下为了讨娘娘欢心,臣妾们这是沾了娘娘的光了。” 丽姬发出一声嗤笑,她冷冷地望向唐儿,只见唐儿安抚性地点了下头。 随着夜幕降临,盛大的烟花表演终于拉开了序幕。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犹如火树银花般绚烂夺目,将整个夜空装点得五光十色、美不胜收。人们纷纷抬头仰望这震撼人心的美景,无不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而在这璀璨夺目的烟花之下,刘期紧紧握着王妧的手,目光深情地沦陷在她那温柔的微笑之中。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般美好而宁静。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走水了! 他紧紧将王妧护在怀中,抬头望去,已是一片火海。 原本烟花盛开要有一刻钟,可却在即将结束之际,火苗子却落在一处无人住的屋檐上,很快大火便烧了起来。 “陛下……” 王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莫怕,严诺,你们快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众人退到大殿内,每个人脸上不复刚才的欣喜,甚至有的人直接倒在侍女身上。 “回陛下,已经查清了。是烟花的火花不慎落入了那座荒废已久的宫殿,加之今夜风势甚大,火势才得以迅速蔓延。不过请陛下放心,火势现已得到控制,火源已灭。” “巡逻侍卫呢?” “正好是交接班,而且是新年,就……” “可有人员伤亡?” “回陛下,没有。” “嗯,当值的侍卫,每人杖刑二十,以儆效尤!” “但是,陛下……” 严诺似乎还有话要说,他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刘期见状,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催促道,“有何事但说无妨,不必吞吞吐吐。” 严诺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陛下,那宫殿旁有座假山,因大火侵袭而有所损毁。在清理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块大石头,上面刻有字迹,那字……奴才不敢说,陛下还是去看看吧。” 刘期顿感疑惑,他带着众人去了那座宫殿,原来是当时废后小住过的地方。 那块刻有字的石头被挖出来,刘期看后脸色都青了。 “皇后!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他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震惊。 成了! 唐儿心中暗自偷笑,她下意识望向丽姬,表情似是在说,陛下本就是疑心重的人,他要是看到了,一定对王妧心生不满。 毕竟,天命所归,只能是皇帝,不能是太子! “天命……”王妧看后,大惊失色,她连忙拉刘期的手,“此事太过巧合,一定有人刻意为之,陛下要相信妾身啊!” 然而,事态的发展并未因王妧的辩解而有所缓和。恰在此时,钦天监的人匆匆赶来,呈上了一张黄纸,其上所书内容更是让刘期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呵呵,看来朕要退位让贤了啊!” 王妧见状,心中更是焦急万分,她再次开口辩解,“请陛下明察,这山本来就是假的,说不定有人事前便放了进去,然后故意挑这个时辰暴露出来,还有这火来得太过蹊跷了。” 无论王妧怎么解释,刘期始终眉头不展。 唐儿见状,趁机添油加醋道,“娘娘说得有理,但若不是上天示警,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既如此,这石头一定有雕刻过的痕迹。” 第十五章 天命所归三皇子 王妧赞同地点头,但是接下来严诺的话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回陛下娘娘,这石头上的字是天然形成的……” “这……这不可能!”王妧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刘期则是冷笑连连,他指着石头上的字迹,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天命所归,三皇子也’,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妃嫔们无不大惊失色,她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丽姬。 “陛下,您这是在说些什么呢?什么天命?这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罢了!”丽姬强作镇定地反驳道。 “是啊,陛下,一块石头又能说明什么呢?” 然而,刘期却对王妧的袒护感到失望透顶,他认为她太过妇人之仁,难以担当皇后之重任。 “皇后,你就这般维护于她?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他有些委屈。 “这……”王妧紧咬下唇,神色间满是挣扎与为难,“此事毕竟关乎后宫管理之责,臣妾确有疏忽之处。不如,待明日细细查探一番,再做定夺,陛下以为如何?” “你随朕来,其余人等,不得跟随!” 刘期猛然间拉住了王妧的手,大步流星地朝宣室殿走去,待至殿内,将钦天监的黄纸交给她看。 上面的内容,傅美人已经说给她一遍了,此时的她演出一副刚刚知晓的震惊的表情。 “啊?这不可能吧?” “此纸条加之今夜所发生之事,一旦传扬出去,必将动摇朝廷根基。贽儿已是众望所归的太子,朕绝不允许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刘期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那么,陛下心中可有应对之策?” “你可有何想法?” 王妧沉思良久,终是缓缓摇了摇头。 “朕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钦天监监长此人,已不可留。至于那块引发事端的石头,炸毁便是。只是,今夜之事,知道的人太多了。” 刘期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陛下,人命无辜,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调查清楚?” “好,但你只有一晚的时间。” 王妧咬了咬牙,点头。 她从宣室殿出来后,发现掖庭已被禁军包围了,尤其是看到那石头的内侍和侍女,被单独关押在一处地方。 她命人叫来丽姬,疲惫地和她说了皇上的意思,“……需要有人承担伪造石头预言的罪名,丽夫人你说如何是好?” 丽姬闻言,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处理不当,不仅自己会身陷囹圄,更可能连累三皇子。她紧咬下唇,强作镇定地反问道,“此事与我无关,你究竟意欲何为?” “予猜不可能是你,但是你和三皇子已是风暴中的漩涡,若是除一人而保万人,你觉得可以吗?” 丽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紧追不舍地问道,“这是你的主张,还是陛下的意思?” “若非陛下首肯,予岂敢妄言?” 丽姬闻言,情绪瞬间失控,她愤怒地喊道,“我要面见陛下,这事说不定这是你干的!” “陛下既然交给予,就说明他相信予,而且我和贽儿是这场战役的大赢家,完全没有必要落井下石。你与其诬陷予,不如说出幕后真凶是谁!” 丽姬恍然大悟,王妧并非虚情假意,她确实有意相助,否则,她完全可以趁机将她们母子置于死地。然而,丽姬心中充满了疑惑,毕竟她们可是有血海深仇啊。 “说到底,此事并非你所为,即便我设法构陷于你,但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之日。届时,陛下一旦知晓真相,定会对我产生厌恶之情。既然如此,予自然是要帮你的。” 丽姬大脑飞速运转,此时将唐儿供出来是最好的方案。 “行,我说,是唐儿,前几天她说有办法对付你,就是她先在假山下埋下刻有‘天命所归,十一皇子’的石头,然后借助烟花燃烧宫殿,暴露出来,但为什么上面的字改了?” “也许,一开始就是现在的字,你忘记严诺说的,是天然形成。” “她要害的人是我?” “予不清楚,既然石头是人为埋的,那你可知具体都有谁?” 丽姬沉思片刻,正欲摇头表示不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一个人是凤凰殿的,我曾见过他的样子。” 在丽姬的指认以及凤凰殿内侍的证词之下,刘期勃然大怒。他怒视着唐儿,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脑门上,厉声质问她为何要做出这等事。 唐儿的眼中闪烁着愤恨的光芒,她逐一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直到那目光最终定格在了丽姬的脸上。 “妾都是受丽夫人指使……” “继续说!” 唐儿顿时呆住了,她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事,身体一抽晕了过去。 王妧心软的说道,“陛下,也许唐夫人有难言之隐,请看在小公主的份上,等她醒来,再拷问吧?” 刘期颔首,转而对在场的人说道,“既然是阴谋,那石头上所说自是假的,若是以后有人拿此说事,定斩不饶!” 唐儿被紧急送往偏殿救治,殿内一片忙乱。 王妧与刘期并肩立于殿外,夜色深沉,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为这紧张的氛围添上一抹清冷。 “妧妧,你觉得此事背后是否还藏有更深的阴谋?” 王妧轻叹一口气,目光深邃,“陛下所言极是,此事看似针对丽姬与三皇子,实则可能触及更深的朝堂势力。臣妾担心,这仅仅是个开始。” “是啊,你与朕想的是一样的。” 但是王妧还有别的疑惑,“难道陛下就没有怀疑到妾身上吗?” 刘期抿唇一笑,“朕知道,你们不会的。” 王妧更加疑惑了,“为什么?” “贽儿已是太子,且有丞相和长姐的支持,若是你们做的,待日后查出来,贽儿皇位必定不稳,故你们不敢,而且,朕了解你,你不屑做这种事。” 第十六章 说服她指认 若是在三年前他这样说,王妧也许还会相信,但是现在,她已不是当初的青涩女子了。 “贽儿自小便以父皇为重,视父皇的信任为无上荣耀。倘若他能知晓父皇对他寄予如此厚望与信赖,他一定十分高兴。” 二人握着彼此的手,往椒房殿而去,虽然同床异梦,也算是殊途同归。 这件事被压下来了,但还是有流言去了宫外。 窦婴抓住机会,命门客上书试探刘期的想法,很快奏折便被打了回来。 很显然,刘期不希望看到此类的折子。 “太傅,父皇是否已经厌弃我?” 刘容悲伤地看着他,窦婴无奈,长叹一声,“昔日高祖,亦曾历经坎坷,最终却能于楚汉相争中脱颖而出,成就一番霸业。殿下,不到最后一刻,切莫轻言放弃。” “是,太傅说的是,母妃还在掖庭等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对了,刚才是说在宫中发现了什么?天命所归指的谁?” 窦婴闻言,轻轻摇头,正色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殿下不要相信这些,还是兢兢业业处理政事,让陛下看到你的才华为好。” 刘容拱手说是。 等送到窦婴后,临江王门客送了一张纸过来,言明这是钦天监刚刚测出来,顺应天命之人,刘容看后,大为兴奋而后陷入久久地沉思中。 三日后,王妧推开凤凰殿的大门,目光径直落在唐儿那略显憔悴的面容上。 “都这么久了,你考虑好了吗?” 唐儿的双眼空洞无神,唯有眼珠偶尔地转动,才让人意识到她并非一尊静止的雕塑。 她的神情依旧是无辜与纯真,仿佛一切罪责都与她无关,然而,这精湛的演技,唯有那些曾在她手中栽跟头的人,才能看透。 “你想让我说什么啊,那石头不是我安排的,真的!” 唐儿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无奈,试图通过言辞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其实,予也不确定,毕竟你做得实在是天衣无缝,但奈何你的队友出卖了你,若不是她为了断臂求生,予也不能这么快就锁定你。” 王妧微微一顿,时刻观察着她的表情,华丽的凤尾棉质长袍披在身上,多了几分不可一世的霸气。 “关于那石头何时入宫,又有哪些人接应,包括废殿的火油等等,她事无巨细,交代得清清楚楚,人之常情嘛,为了活着,总要牺牲些什么,唐夫人,你说是吗?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对了,岭南给予回信了,他们只救下了唐母和你的二个侄儿,他们暂且安置在镇子上,至于唐父还有你的阿兄,一个受不了劳作加之天气严寒,旧疾发作,年前便去世了,另一个苦役时,落下山崖,山崖下多猛兽,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尸骨。” 唯有提及她的家人,唐儿脸色才多了一丝慌乱。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丽夫人明明已经出手相助,虽然他们还在干重活,但至少性命无虞。而且,三个月前我还收到了他们的来信……”说到这里,唐儿急切地站起身,踉跄几步来到床头柜旁,颤抖着手打开了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盒子里,整齐地叠放着一沓子信。 “不信你看,这里说家人安好,勿念,还有这封,催促我接他们回京城,这些……这些都是啊,他们活得好好的呀!” 王妧随手拿起一封,那锦帛的质地上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岭南之地气候恶劣,物资匮乏,即便是这样的上等锦帛也极为罕见。更何况,对于那些被流放的犯人而言,这样的奢侈品更是遥不可及,他们又如何能负担得起呢?” “你什么意思?”唐儿闻言,脸色骤变。 “这些不会是你家人写的。”王妧的声音虽轻,却如同重锤一般击中了唐儿的心房。 “可是这字迹……” “唐儿,你这般聪明,不会不知道。只是字迹很像而已。” 王妧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一缕寒风,虽然刺骨却也让人清醒。 丽姬说过流放犯不配放出来,她还说过会让丽府照顾好唐家人,这些信便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她有怀疑,但她还是信了。 这些信,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她怎么会让它是假的呢? 也许曾在某一刻,她察觉出了异样,但她宁愿陷入泥潭,也不愿戳破这个美梦。 梦里的她等到了唐家平反,等到了家人归来。 自欺欺人,何尝不是另一种的美梦成真? “现在你还有机会,不为自己也要为雪儿,她还那样小,离不开阿母。” 唐儿凄惨笑着,“你想怎样?” “她这般欺骗你,将你玩在鼓掌中,难道你就不恨她吗?当初刘蜜害死了你第一个孩子,你尚且让她以命偿命,怎么到了这儿,你就要放弃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 王妧睥睨着她,如一条花蛇吐着信子,引诱着她,“自然是照实了说,她不仅仅害了你,还害了你的家人,是她说了要保护他们,结果他们一个个死去,如今还要让你当替罪羊,你不狠吗?你不想除掉她,报仇雪恨吗?” 唐儿的眼神渐渐变得尖锐而锐利,她的手指因愤怒而紧握成拳,咯吱作响。 王妧见她内心有所松动,嘴唇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凤凰殿。 台子已经搭好,应该敲几下锣,吸引看客了。 当天夜里,凤凰殿发生了一场刺杀,幸而唐儿睡觉浅,有效地躲过了致命一击,但还是伤了胳膊,她不顾一切,直奔椒房殿而去。 “皇后娘娘,救救臣妾吧,有人要杀妾身啊!” 她的哭声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无助与绝望,仿佛要穿透云层,直达天际。 这突如其来的呼救声,瞬间惊醒了正依偎在刘期怀中的王妧。 “似乎是唐儿的声音,她不是被关在凤凰殿了吗?” 刘期疑惑地摇头,他迅速起身,顺手将王妧的外袍披在她肩上,以防夜凉,随即,怀抱着她,出了椒房殿。 在昏黄的灯火照耀下,只见地面上蜷缩着一个身影,那人衣衫褴褛,面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她的胳膊上,鲜血正汩汩流出,与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陛下,娘娘,丽夫人要杀我啊!” 第十七章 丽姬绝处逢生 刘期很是不满,他眯眼俯视着她,良久,才转头看向王妧。 “天气凉,先让她起来回去吧。” 王妧心中暗叫不好,刘期对丽姬还留有余情,那这步棋,可是台子已经搭好,不得不开戏了。 唐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遍。 其核心便是丽姬如何诱导她参与那关于天命石的阴谋。 她的言辞中透露出几分颤抖,每说一句话都似乎要耗费极大的勇气,时不时抬头望向刘期与王妧,眼中满是不安与忐忑。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丽夫人为了掩盖真相,不惜采取极端手段,企图杀人灭口!” 唐儿的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透露出她内心的恐惧与决绝。 她讲完这一切后,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双手紧握,心中五味杂陈。 她深知自己所言并非全然属实,这让她既担忧又矛盾——陛下会如何看待这一切? 王妧同样感到惶恐不安,她深知此计策之凶险,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禁忧虑起来,若是刘期日后察觉出端倪,是否会因此对她产生嫌隙? 她回想起刚才刘期望向她的眼神。 三分怀疑,又有四分试探。 然而,事已至此,后悔已是无用。 王妧只能暗自庆幸,至少她没有在唐儿那里留下任何把柄。 这意味着,即便计划失败,她也能全身而退,不至于被牵连其中。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焦虑稍稍减轻了一些。 刘期手肘轻轻抵在案边,下巴悠然地支撑着,目光深邃而复杂地凝视着跪伏在地、面容焦虑的唐儿,沉默不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陛下,臣妾恳请您一定要相信臣妾的清白!” 唐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急切地抬起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眼中满是无助与期盼。 刘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随即缓缓转向一旁的王妧,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皇后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王妧闻言,轻轻蹙眉,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唐夫人所言,与本宫所查之事确有诸多吻合之处,但本宫仍需亲自验证一番,以免错怪了丽夫人。” “皇后娘娘,丽夫人不惜以身犯险,企图加害于我,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她心怀不轨吗?娘娘,请您为臣妾做主啊!” 唐儿再次泣声恳求,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王妧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她试探性地开口,“此事关乎丽夫人之名誉,或许我们可以将她请来椒房殿,当面问个清楚。陛下以为如何?” 刘期轻轻点头,声音淡然却充满威严,“一切但凭皇后做主。” 然而,刘期的表现却异常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睥睨众生的气质。 即便是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他依然能分心去轻抚王妧的发丝,那份从容不迫令人叹为观止。 他直勾勾地盯着王妧,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达人的内心深处。 王妧被他看得心中莫名一颤,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丽姬踏入殿内时,尚显几分迷茫之色,但当她细听唐儿那字字句句的指控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丽姬除了一句无力的“不是我”之外,竟再也无法吐出半个字来,心中满是震惊与无助。 唐儿见状,非但未有丝毫收敛,反而更加得意,她趁机向陛下哭诉道,“陛下,请您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冤枉啊。” 王妧深知丽姬的性格,她绝不会轻易屈服于命运的摆布,更不可能如此被动地等待命运的裁决。 王妧猜想,丽姬必定有着自己的应对之策,只是此刻她尚未明了,因此选择了沉默,静待事态的发展。 然而,丽姬终于打破了沉默,她的眼中闪烁着失望与不可置信的光芒,仿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原来唐夫人竟是如此陷害于我?我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受人指使,不得已而为之?” 唐儿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她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想要害我!是你指使我去寻找那块石头,还故意在上面刻上三皇子的名字,以此来诬陷太子殿下!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丽姬听后,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她叹息道,“我曾视你为亲姐妹,处处护你周全,没想到到头来却养出了一只白眼狼。既然唐夫人你已不顾及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那么我也无须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说完这番话后,丽姬猛然跪倒在地,双手从袖口中抽出几张锦帛,恭敬地呈给了刘期。 刘期接过锦帛仔细翻阅起来,脸色逐渐变得铁青,一股怒气在他的胸膛中翻腾不已。 他横眉怒目地瞪着唐儿,那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穿透一般,让唐儿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胆战心惊。 “这上面写有你所有的计划,甚至还有详细的绘图,唐儿你的笔迹,朕认得,你还有何话要说!” 唐儿眼前一黑,是刘期将锦书扔在她面前。 她匆忙间拾起那些本已化为灰烬之物,心中满是疑惑与惊恐,这些本应不复存在的证据,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丽姬的掌中? 然而,她来不及深思,只能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慌乱,硬着头皮辩解道:“绝非妾身所为,这定是丽姬陷害妾!” “唐夫人素来胆小谨慎,怎会独自一人策划如此胆大包天的阴谋?”丽夫人适时插话,她的目光却悄然转向了一旁的王妧,那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深意,“唐夫人,你若能坦诚相告,将幕后主使的身份和盘托出,陛下或许能念及你的悔过之心,对你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王妧冷笑,原是在这等着我,不过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唐儿心下一横,“无人指使,是我狠毒了你!丽夫人你手上沾满了这么多人的鲜血,你怎还不去死!”